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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芃羽]嘆為觀止【群雄亂舞之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1:43     標題: [芃羽]嘆為觀止【群雄亂舞之四】[全文完]

嘆為觀止(群雄亂舞之四)作者:芃羽

什麼古靈精怪、心機深沉、謀略周密
眼前這個懦弱愛哭的傻妞到底哪裡厲害了?
動不動就嚇得臉色發白,講沒幾句話就哽咽啜泣
她的膽識到哪去了,裝傻扮弱就是她應戰的方法?
好樣兒的!這丫頭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刻意利用錯誤的記憶設下陷阱,讓敵人自投羅網
想從她手中搶奪英雄令的確是高難度挑戰
但因為她,他開始覺得乏味至極的世界變得有趣了
遊戲還沒結束,她想玩,他絕對會奉陪到底……
老實說打從一開始,他對她就是又愛又恨
愛得想吞了她,恨得想殺了她
偏偏他就是對她這種刁鑽個性上癮,戒也戒不掉
既然他們註定是彼此的唯一,就誰也不准先離開誰
不論是生離還是死別,他都不允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2:26



  小袖子問我,你腦袋都不會壞嗎?

  我告訴她,大概快壞了,尤其被齊觀和傅止靜這麼一整,不壞也奇怪。

  她原本嘀咕我拖稿拖太久,但看了我奉上去請她先過目的一半稿子,她說她能體諒我為什麼慢吞吞了,因為,一個腦袋裏光寫一個厲害角色就很累了,這次還同時寫兩個,還要讓兩人打架,還不能亂打,要打得很“智慧”,很“高明”,很“漂亮”……重點是,打完了還得讓兩人相愛,愛得死去活來……

  這真的不容易。

  小袖子英明,一下子就看出我沒在打混,我可是每天都絞盡腦汁在安排劇情啊!加上這男女主角都很難搞,我一個凡人腦袋,要應付這兩位高人,說實在的,還真辛苦……

  所以,當敲完最後一個字,我閉起眼睛,深深吸口氣,告訴自己,下次,下次再沒事搞個聰明得要死的主角,我的名字就倒著寫!

  想想,從一開始設定英雄令的故事時,多麼豪情壯志啊!如今回首,壯志未酬,反倒像一部英雄血淚史。

  當然,流血流淚的不是眾英雄,而是作者本人我啊!(揮淚……)

  所以,可以了,到此為止了,為了不再自虐,也為了身體健康,我一定得擺脫潛意識裏那個沒營養的陰影。

  沒錯,不要因為小學的智商測驗太漫不經心又想太多導致只測得兩位數智商,就像要雪恥似的努力挑戰高智商角色。(是說,那時以為考九十七分就很棒了,因為,我以為滿分就是一百……可惡,測驗不准啦!不准!)

  也不要怕被別人看穿自己笨,就硬要寫那種智商比自己高很多很多的主角,因為讀者們早就知道,主角聰明,可不代表作者也聰明。(唉!如果主角的聰明可以分一點給作者就好了……)

  我早該覺悟,我這個人根本就是反應慢又沒什麼記性,散漫隨興又一點也不夠精明伶俐,整天只想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如果老是太勉強自己去描寫一些太厲害又太精明幹練的人物,早晚會累死。

  所以啊所以,我下次要寫個傻傻的就好,笨笨的就好,可以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不會反過來玩弄我。

  劇情也要寫那種純純的愛戀,從頭愛到尾,甜甜蜜蜜,輕輕鬆鬆,嘻嘻哈哈,沒有打打殺殺……

  “那你的故事可能會在第三章就結束。”心裏有個聲音如是說。

  啐,走開,別來亂。

  我要寫那種純純的愛戀,從頭愛到尾,甜甜蜜蜜……

  “那你自己可能會先瘋掉。”

  別吵!走開。

  我要寫那種純純的愛戀,從頭愛到尾……

  “那你乾脆寫十萬個愛字就好了。”

  狠狠瞪眼。

  我要寫那種純純的愛……

  “打賭你會在第一章第一節第一行就反悔。”

  氣死人……

  我要寫……

  “那就寫啊!光說沒用。”

  哇!

  我……我我我……腦神經打結了。

  瞧,這就是這本《歎為觀止》的後遺症,心裏總有兩個聲音在拔河,然後想太多太雜太深太遠,腦細胞耗損太多,為了讓腦袋好好休養,可能得放個大假……

  啊,小袖子的眼白似乎變多了……

  放個小假好了……

  咦?小袖子眼白還是一樣多!

  那就放個小小假……

  怎麼,小袖子的眼白天生就這麼多嗎?

  “趕快再去寫!寫得慢還敢偷懶。”

  是……是……我寫……我寫……

  所以,大家在過春節放寒假時,我是努力在寫稿的。

  大概吧……應該吧……哈哈!哈哈……(小聲地笑著,很小聲……)

  ☆        ☆        ☆  

  又是新的一年,時間在我這種老作者身上似乎更殘酷地飛逝,回想去年自己的產量,實在應該閉門反省,五根手指頭數得出來的作品,連自己都無法交代,這實在有違我當年打算當個小說公務員的想法。

  固定寫書,固定交稿,固定收入,固定出國玩玩……像個公務員般寫小說,正是我最想過的生活啊!

  可惜腦袋不爭氣,意志不夠強,情緒不夠穩,種種藉口,讓我差點成了逃兵,如今,走過幽谷,驀然回首,才知道陽光並沒有消失,只是我自己關上了窗戶。

  不過,很高興“群雄亂舞”這個系列沒有在我手中夭折,雖然一度想放棄,幸好最後我還是把它完成了,謝謝在這期間一路陪著我,給我打氣的讀者朋友們,沒有你們的支持和鼓勵,我絕對走不出這個低潮。當然,也要謝謝小袖子,她是在我顛簸彷徨時撐著我的強力支柱,是我在看不清前方時,引導我的一盞明燈,是她始終如一地伴著我走在這條孤寂的寫作之路上,給我力量。

  謝謝小袖子,謝謝芃羽販夢館的好友們,也謝謝每位選擇拿起我的書閱讀的朋友,謝謝你們。

  “群雄亂舞”是個傾向於人物列傳的系列,人物性格可能比劇情張力更突出,從《英雄幫幫忙》的幾位登場角色,主角傅止靜,到後來的月驚鴻、秦天動、杜非同三位首領……甚至尹適可,以及關鍵的齊觀,和蛇蠍娜娜……這些人物個性和特色,可能遠比故事還精采,也是我寫這系列強調的重點。

  當然,功力不足,無法表現得更好,這是我不夠努力,我會加油,希望下一本能寫點不一樣的東西,作作另一種愛情夢……

  好了,全新的開始,全新的思考,雖不敢再撂話今年要出幾本,但我一定會全力以赴,衝啊……

  (要衝對地方,可別衝出國去玩啊!VVVVVV小袖子魔音穿腦……)

  哈哈,沒錯,衝刺可要衝對地方啊!千萬別學我老是想衝去日本……

  祝大家信心滿滿,新春如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2:54

序曲

   冬夜,兩點四十一分,風高月黑,空氣凜冽。

  一個人從深暗現身,緩緩走近傅宅的守衛室,一名守衛警覺地走出去,冷喝一聲:“站住。”

  對方慢慢抬頭,守衛立刻愣住低呼:“無……無敵護法!你……你怎麼來了?”

  另一名守衛也嚇了一跳,打開窗戶,瞪著六韜館的護法無敵。

  “首領叫我提前回來守護主人。”

  “是嗎?可是……”守衛們有點起疑,互看了一眼。昨天,無敵才來電要他們小心戒備……

  “開門。”

  “等等,我請大中師兄……”其中一名守衛低頭正要用手機聯絡屋裏的大中,倏地,一記刺痛打進他脖子,不到一秒,他就翻白眼倒地。

  另一名守衛大駭,轉身想按下警鈴,但那人舉起手中的槍,子彈穿過消音器,直接打進他眉心,當場死亡。

  “好了,搞定,開始行動。”入侵者撕下一張人皮面具,側著斯文冷漠的臉,對著領口的小型接收器冷冷地下令。

  頓時,大門外二十公尺處的那輛黑色休旅車車門刷地打開,衝下六名大漢,個個身著勁裝,戴著防毒面罩,兵分兩路,其中兩名進入守衛室,將監視器總電源全數切斷,毀壞所有影像存檔,並精准地找出保全警報系統控制器,一併拆除。

  其他四名,則如影子般躍過大門,閃進了花園,從後門潛入,在空調系統裏加入一些粉末,不到一分鐘,無形無色無味的毒氣,從傅宅的空調系統散出,彌漫在整棟主屋建築裏。

  “第一步已完成。”一名大漢報告。

  “三十秒後執行第二階段,注意,別傷了貨物。”

  “是。”

  三十秒後,四周鴉雀無聲,他們的行動敏捷,似乎早已將傅宅摸透,毫不遲疑,闖入大廳,直接就奔往二樓,撞開長廊底那一扇鑲著一朵銀花的房門。

  房裏,兩名身著六韜館黑衣服裝的人已倒在地上,其中一人甚至還趴在床沿,一副忠心護主的姿態,好像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仍試圖保護床上熟睡的女孩。

  女孩,約莫十八歲,不受毒氣影響,依然安穩地沉睡著,嬌俏甜美的臉龐看起來恬靜而純真,像個天使一樣。

  勁裝蒙面人一把將那黑衣人踢開,二話不說,直接將女孩扛起,迅速離開。

  顯然,他們目標早已確定,行動也經過了精心策畫,三分鐘內,一行六人又匆匆上了車,消失在暗夜之中。

  傅宅,則安靜得仿彿不曾有人來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3:35

第一章

  傅止靜被綁架了!

  就在月驚鴻和秦天動趕赴西藏長生部為尹適可急救治傷的那段時間,傅宅遭到入浸,來人在短短三分鐘之內就將傅止靜帶走,而所有駐守在傅宅的六韜館黑武士則全數被擺平,就連武藝超強的大中、大正也沒例外……

  更玄的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竟是從昏迷中醒來的尹適可!

  那丫頭,像是為了向大家報告這個緊急事件而拚了命從地府爬回來似的,昏迷了一個月,一睜眼,就急著嘶聲呐喊著:“小靜主人……被……偷了……!”

  被偷?

  月驚鴻回想當時的情形,他們都以為尹適可昏睡得糊塗了,根本是在作夢。

  但她卻瘋了般,大喊大叫把所有人從夢中驚醒,還抓住杜非同的手,完全不顧身上的傷痛,不停地大吼:“快救她……快啊!她被偷了……小靜主人叫我通知你們……救她……快……要快……”

  那認真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夢囈,看得各自從房間奔來的月驚鴻和秦天動驚心相覷。

  “尹適可,你是痛傻了嗎?主人還在她家中昏睡著……”杜非同握住她的手,擰眉輕斥。

  他心裏其實有點不高興,撇下工作從美國飛來長生部,好不容易盼到她清醒,豈知她開口第一個提到的名字卻不是他,而是傅止靜……

  可惡,她知不知道他為她擔心焦慮得整個人都快虛脫崩潰了?

  “不……有人闖進去……把她偷走了……她說的……她很著急……‘是不魚池’啊……”尹適可反抓住他的手,纏滿繃帶的臉上,雙眼驚瞠如圓珠,眼瞳卻清晰而不迷亂。

  “什麼魚池?這裏哪來的魚池?你冷靜點,別亂動……”杜非同怕她扯痛傷口,連忙安撫。

  “要救小靜主人啊……要救她……”尹適可說著說著又昏了過去。

  “尹適可?適可!”杜非同急喚著她,轉頭朝秦天動道:“天動,你來看看她……”

  秦天動連忙靠過去診視,皺眉道:“她痛得暈過去了。”

  “痛暈?那她說那些話……是意識不清嗎?”杜非同難以置信,她都痛成這樣了,居然一開眼就只嚷著要救傅止靜,而忘了喊痛?

  這個傻瓜!

  “她要說的大概是‘事不宜遲’吧。”月驚鴻對她的尹氏爛成語已多少有概念了。

  “驚鴻,你最好去確認一下,適可似乎很認真。”秦天動隱隱感到不安,轉頭對月驚鴻道。

  “你還真把她的夢話當真嗎?”月驚鴻啐笑,拿出手機,撥回傅家。

  鈴聲響了三下,沒人接,她的臉色就變了。

  真的出事了!

  “不對勁……”她有不好的預感。

  “怎麼?沒有人接電話嗎?”秦天動盯著她。

  “嗯,有問題,大中他們絕不會讓鈴響超過兩聲,除非……”她沒說下去,細眉緊蹙。

  六韜館規定,首領的緊急聯絡電話,即使只剩下一口氣也要接聽,如果沒接聽電話,那就表示,連最後一口氣也沒了……

  “現在臺灣是午夜,會不會是睡了?”杜非同道。

  “不可能,我在離開臺灣前就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時都應有人輪流守護傅止靜,我下令,每一分,甚至每一秒都要有人醒著。”月驚鴻俏臉變得嚴肅。

  就這麼巧,偏偏在她和秦天動離開臺灣的時候,偏偏在無敵也回六韜館處理館務的空檔,敵人乘機來襲……

  不,不是巧合,而是敵人算准了這個時刻才行動的。

  但是,是什麼人竟能穿透由黑武士旗下高手所圍成的銅牆鐵壁呢?

  “我先聯絡臺灣的警政單位去探查一下。”杜非同一手握著尹適可的手,一手打開手機。憑他的人脈,臺灣的警方一定會幫這個忙。

  “我通知無敵。”她正打算撥給無敵,手機就突然響了。

  “首領,主人的衛星定位追蹤器正在移動!我已聯絡大中,但傅家的所有黑武士成員都沒回應。”無敵的聲音急迫地響起。

  “果然……”她寒著臉,立刻冷靜下令:“無敵,持續鎖定傅止靜的行蹤,隨時向我報告,我今晚馬上趕回傅宅。”

  “是。”

  “不會吧……真的出事了嗎?”杜非同驚訝不已,但詭異的是,尹適可怎麼會知道?

  “大中、大正他們可能都被撂倒了……”月驚鴻揣測著。

  “他們已是高手中的高手了,除了你,有什麼人還會比他們強?”杜非同駭然。

  秦天動擰著濃眉,沉吟了片刻,才擔心地道:“也許,這和對方身手強不強沒有關係……”

  “什麼意思?”月驚鴻看著他。

  “能穿過傅家滴水不漏的保全系統,潛進傅家,從六韜館黑武士這些武功高手手中偷偷把主人帶走,用的絕不是武力。”秦天動猜測著。

  “你是說……”她細眉一挑。

  “毒!”秦天動凝著臉道。

  月驚鴻和杜非同表情一凜。

  因為,提到毒,他們都同時想到一個人……

  齊家少爺!

  那個神出鬼沒的年輕人,從日本到美國,這一段時間一直與他們糾纏不清,這回,他終於失去了耐性,直接出手了。

  “難道……是那個姓齊的小子?”杜非同皺眉,他對齊少爺簡直打心眼裏痛恨。

  “應該是,除了他,沒有人有這份能耐……”月驚鴻俏臉如霜。

  “有關齊少爺,你應該已摸清他的底細了吧?”秦天動又道。

  “他叫齊觀,今年二十三歲,是‘齊天王朝’這個大黑幫的新一任頭目。”月驚鴻哼道。

  “原來那小子叫‘奇觀’?這名字還真好笑。”杜非同譏笑。

  “聽說,他打出生至今,沒哭過,更沒笑過,在整個幫裏蔚為奇觀,所以,他母親就乾脆幫他取名為‘齊觀’。”

  “的確是‘奇觀’,他八成是從娘胎裏就得了什麼怪病,那張臉就像戴著面具,完全沒表情。”杜非同啐道。

  “瞧他年紀輕輕,卻老端著一副欠揍的老成臉,說話的聲調也沒什麼起伏,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月驚鴻也對齊觀很感冒。

  “我倒覺得他是太深沉了,這種人低調卻難以捉摸,相當危險……”秦天動沒忘記在日本第一次見到齊觀的印象。

  一如平常在街頭可見的大學生,長相清雅內斂,既不搶眼,也不算出色,可是,就是讓人無法忽略。

  明明不多話,總是靜靜地坐在一角,看著書,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力量,卻像某種低頻的輻射,隱晦,又極具殺傷力。

  這種人,比霸氣囂張的敵人更可怕,因為猜不透他的想法,探不到他的底,讓人無從防備,稍有不慎,可能連怎麼被殺死都不知道。

  “他的確很危險,根據我得到的資料,他的個性雖然孤冷,頭腦卻是一流,從小不曾上過學校,以自學方式在家完成所有課程,程度不輸任何博士專家,但他不在乎學歷文憑,學什麼完全依照自己興趣,聽說累計到目前,他專精的項目包括數理、文學、史學、鋼琴、生化、心理、電腦、藝術……”月驚鴻愈是調查得深入,對齊觀這個人就愈不喜歡。

  死小子,沒事學這麼多東西,幹嘛?是想表示他很行嗎?

  “那他不就是個天才?”杜非同愕然。

  “這樣就叫天才?那這世界天才也太多了吧?在我看來,他不過是個怪胎!”她冷哼。

  “天才並不一定都危險,但反過來說,一個危險的人,如果正好是個天才,那就可怕了。”秦天動憂心地道。

  “而齊觀正好是後者。”杜非同和他交手過,他可以明白秦天動的不安。

  “那小子只是很會隱藏情緒……”月驚鴻輕蔑地道。

  “我看他是根本沒有情緒,就是這樣才更冷酷無情。”杜非同想到羅漢的死把尹適可傷成這樣,對齊觀的怨恨又增加幾分。

  “主人如果真的落入齊觀那種人手中,可就糟了……”秦天動擰起了濃眉。

  傅止靜現在不省人事,脆弱得無法自保,擅長使毒的齊觀為了奪得英雄令,會怎麼對付她呢?會不會像趙夢子那樣,用毒操控她?光想到這點就讓人頭皮發麻。

  “放心,不論對方是什麼人,我一定會平安把傅止靜救回來的。”月驚鴻被惹火了,敢在她手中把主人偷走,即使是天皇老子她也不會放過。

  “你最好說到做到,要是英雄令落入齊觀手裏,讓那小子成了我們的新主人,我死都不會原諒你!”杜非同朝月驚鴻嗆聲。

  “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要齊觀那個小子當英雄令的主人?門都沒有。

  月驚鴻當時如此回了杜非同這句,但是,兩天后,當她和秦天動搭專機趕回傅宅,才發現情況比她想像的還嚴重。

  不但傅止靜失蹤,還死了兩名守衛,傅宅內所有的黑武士保鏢,甚至包含傅攘之和馮小彧在內的每個人也都中了奇毒,雖然沒生命危險,但都嘔吐癱軟得下不了床……

  “監視器和警報器的電源都被拆了,依我看,對方是從空調系統下了毒,才會讓大中、大正他們沒有警覺……”隨後趕到的無敵檢查了整棟宅院,做出如此的結論。

  “要下毒,得進得了大門,他們是怎麼進來的?負責守衛的黑武士功夫不弱啊。”秦天動納悶不已。

  月驚鴻盯著死在守衛室門外的黑武士屍體照片,俏臉冷蹙,“正面受到攻擊,卻沒有任何出手防備的跡像,這就表示,來人偽裝成六韜館的人……”

  無敵和秦天動臉色齊變。

  如果敵人能冒充六韜館的人,那就表示對方對他們的成員早已了若指掌。

  “哼,挺厲害的嘛。”月驚鴻喃喃自語,走進傅止靜的房間。

  整個房裏,沒有任何被入侵的跡象,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理應在床上沉睡的傅止靜不見了。

  那感覺,就好像她突然醒了,頑皮地自己偷偷跑出去玩一樣……

  “你認為是齊觀下的手?”無敵盯著她。

  監視器上的時間停留在淩晨兩點四十一分,之後就是一片空白,因此,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也沒有任何目擊者看見傅止靜遭到綁架。

  “肯定是他!杜非同提過,他早就知道主人病倒的事了。”她走到傅止靜的床邊,心想,齊觀大鬧金銀閣,會不會是他早就設計好的聲東擊西的詭計?

  “那現在該怎麼辦?沒憑沒據,我們怎麼上‘齊天王朝’要人?”無敵皺起俊眉。

  “主人在他手上,等於成了他的人質,我們也很難有所行動……”秦天動歎道。

  “齊觀要的,就只有英雄令,在得到英雄令之前,傅止靜應該很安全,現在最重要的是隨時確認她的位置……”月驚鴻沉吟地道。

  好像能未卜先知,傅止靜那個鬼靈精在昏睡之前,就不知把英雄令藏到哪裡去,只要找不到英雄令,傅止靜短時間內就不會有事。

  “暫時先觀望情況,齊觀一定會有所行動的,我們到時再隨機應變。”她知道再怎麼著急也不能亂了陣腳,這次的對手非比尋常,得小心應戰才行。

  “到底,我們這個新主人要睡到什麼時候?”無敵臉色鬱悶,鬼靈精怪的傅止靜這一睡像是沒完沒了,這樣憑什麼當英雄令的主人?

  “天動,她的病真的一點起色都沒有嗎?”月驚鴻轉向秦天動。

  “坦白說,我也無法掌控,因為她的病情很不穩定,但依診斷的結果來推論,我想她也該醒了。”秦天動喃喃地道。

  “如果她醒來,我們反而不需要太擔心。”月驚鴻話中有話。

  “的確……”秦天動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他的臉色仍有一絲無法確定的憂慮。

  雖然師父以前曾提到傅止靜命中有個大劫,能不能安然闖過,仍是個未知數……

  但,篤信藏傳佛教、生命觀帶著濃厚宿命色彩的他向來認為,如果傅止靜真是英雄令命定的主人,就一定能化險為夷。

  以她的聰穎機智,她絕對有足夠的能力對付齊觀的。

  然而,前提是,如果她醒得來的話……

  如果,她的大腦沒有受損的話……

  ☆        ☆        ☆  

  傅止靜的長卷睫毛揚動了一下,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醒了!她醒了!快去通知少爺!”有人驚喊著。

  一陣腳步聲衝進衝出,像是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誰啊?這麼吵?

  她翻個身,把頭埋進枕頭,不太想起床。

  可是,頭頂似乎有複雜的吸氣聲,逼得她不得不轉頭抬望。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她眨眨眼,輕哼一聲,揉了揉睡得酸澀的眼皮,再睜開,赫然發現有一群人正探頭盯著她猛瞧。

  “啊!”她嚇了一跳,驚坐而起。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個穿著白袍的人,圍在床邊,正用一種看稀有動物的眼神看著她。

  “你們……你們是誰?”她縮成一團,緊抱住棉被,戒慎惶恐地瞄著這群陌生臉孔。

  等等,不只這些人沒見過,就連這個房間也不是她的臥室啊!

  她臉色微白,眼珠子不安又混沌地瞟著四周。

  怎麼回事?她不是在睡覺嗎?為什麼會在這裏?

  月驚鴻呢?秦天動呢?爸爸、媽媽……大家都跑到哪裡去了?

  這時,房間打開,那七人立刻恭敬地散到一旁,把床邊的位置讓出來。

  一個修長的人影緩緩踱到她面前,以一種沒什麼溫度,也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道:“你終於醒了。”

  她抬起頭,對上說話的人那雙冰冷的眼睛。

  這人長得很年輕,簡潔的短髮,簡潔的臉部線條,眉形清朗,眼睛不大,卻清澈透晰,鼻樑高挺,雙唇自然地閉合著,五官堪稱俊雅斯文。

  他的身形細瘦高姚,穿著一件簡單灰色V領毛衣,內搭一件敞領白襯衫,下身套著深藍牛仔褲,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學院清新風格,儼然像個出身名門貴校,教養良好的大學生似的。

  只是,他整個人就是少了點溫度,明明年紀輕輕,卻異常冷漠,俊逸的臉龐仿彿冰雕出來似的,眉眼嘴角永遠固定在同一個角度,說話時不笑,也不怒,無喜,亦無愁……

  挺無趣又乏味的一個男人,沒有表情大概就是他唯一的表情,她偷偷地想。

  “知道你在哪裡嗎?”他問。

  她搖搖頭,偷瞄了一下周圍。

  這裏很顯然不是她的房間,看起來寬敞舒適,很居家,不像是飯店或臨時落腳之地,有點像度假的Villa別墅,整個設計走米白大地色系,感覺倒不會不舒服。

  真正讓人不舒服的,是眼前這個冷冰冰的男人。

  “知道我是誰嗎?”他又問。

  她還是搖搖頭,看著他的撲克臉,暗忖,她見鬼的怎麼會知道他是誰?

  “我叫齊觀,這裏是我家,你被我抓來了,傅止靜。”他簡短地道。

  哦,原來他就是齊觀啊!好像有點印象了……

  “那你……抓我來幹什麼?”她天真地問。

  “你不知道原因?”齊觀的眉頭輕微一挑,很輕微。

  “不知道。”她還是搖頭,眼中一片茫然,甚至,還有一絲不像造假的恐慌。

  齊觀注視著她好幾秒,突然轉頭問著身後的七個人。

  “健康檢查結果如何?”

  “結果很正常,沒有任何異狀……”七人中的一人連忙將一份資料遞上前。

  他接過資料翻閱,接著又問:“毒的劑量沒問題嗎?

  “完全照少爺您的指示。”

  “嗯……”他沉吟片刻,目光又移向傅止靜,帶點審視的意味。

  雖然到目前為止他與傅止靜尚未正式交手過,但他心裏非常清楚,她既然身為英雄令這一代的新主人,就絕不可能是個普通女孩。

  家世不凡,相貌甜美俏麗,從小就是個資優生,天資聰穎且活潑好動,功課名列前茅,人緣奇佳,到哪裡都是風雲人物,似乎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低調,什麼是安分。

  但如果就因此以為她衝動好事,那又大錯特錯,這些年來,他父親一直注意著英雄令的消息,屢次嘗試對她狙擊劫奪,但始終無功而返。

  在外人眼中,總認定她能平安活到現在都是六韜館的功勞,然而,事實卻不是如此,除了六韜館的刻意保護,她私底下也非常小心,如果他沒猜錯,她經常讓自己行蹤成謎,讓六韜館的人疲於奔命,並非調皮的惡作劇,而是她躲避追獵的高明手段……

  這麼一個精明厲害的女孩,怎麼會不明白他抓她來的目的?

  看看她此刻無辜混沌的模樣,若非他為了刺激她醒來的毒劑下得太重,就是她在演戲。

  而以他對她的研究,後者成分居多。

  “那個……請問……你……對我下了毒嗎?”傅止靜眨了眨一雙水汪汪大眼,黑瞳中閃過驚慌。

  “是的。”

  “那……那我不就中毒了?”糟了糟了,中了毒還得了……

  “一點小毒,死不了的,反而能讓一直沉睡的你清醒,衝著這點,你就該謝謝我。”他還是直盯著她,目光犀利得幾乎將人穿透。

  她怔了怔,愣愣地問:“真的嗎?我睡了很久了嗎?難怪我覺得全身又酸又硬……”

  說罷,她竟然開始揉揉脖子,大伸懶腰,然後衝著他甜甜一笑,“謝謝,能醒來真的太好了,再睡下去,就變成睡美人了。”

  這種率直的反應似乎出乎齊觀的意料,他眉峰淺蹙,盯住她好幾秒,突然冷冷地道:“你們全都出去。”

  “是。”那七名醫護人員立刻魚貫地退出房間。

  齊觀靠在床邊的矮幾上,直截了當地道:“好了,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再演戲了。傅止靜,說吧!英雄令在哪裡?”

  精密探測器在傅宅測不到任何玉石的存在,他搜過她的身,英雄令也不在她身上,這就表示,她在昏睡之前就把英雄令藏了起來。

  “哦?英雄令!原來……你把我抓來是為了英雄令啊……”傅止靜睜大雙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接著又自顧自地笑道:“也對,大家好像都很想要英雄令……”

  他冷冷地看著她,沒說話。

  她本人比他手中資料照片看起來更加甜美俏麗,齊眉齊尾的娃娃頭髮型,因發梢的亂翹而帶點淩亂隨興,襯著漂亮可愛的臉蛋,毫無戒備的笑容,傅止靜很容易誘發別人對她的疼愛和好感,甚至掏心掏肺。

  但她這招對他沒用。

  她若以為用這種爛演技就能唬弄他,就未免太低估他了。

  “把英雄令交出來,我就放你回去。”他的語氣很平淡,淡得不像是威脅,倒像是在聊天。

  “可是……怎麼辦?我好像不記得英雄令在哪裡耶……”她偏著頭,小臉全是困惑,好像真的忘了。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慢慢想。”他不在意,如果她想繼續演下去的話,他有的是時間跟她耗,反正她在他手中,有人會比他還著急。

  “可是……可是……萬一我都想不起來呢?”她愣愣地問。

  “那我就殺了你。”那個殺字,口氣很輕,卻充滿了血腥。

  她駭然地瞪大雙眼,身子縮向床頭,試探地問:“你……你是開玩笑的吧?”

  這個男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怎麼會動不動就說什麼殺人的……

  “我從來不開玩笑,對我來說,沒用的東西,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他雙手環在胸前,表情沒有任何改變,但出口的話卻無情得足以讓人打冷顫。

  她嚇壞了!嚇得……忍不住哭了出來。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嗚……隨便把我抓來……又想殺我……嗚……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她抽抽噎噎地瞪著他。

  還演?

  齊觀盯著她,有點厭煩了。

  這就是她應戰的方法?裝傻裝弱?她的膽識到哪裡去了?

  “你真讓我失望,傅止靜,你就這點能耐?連和我對決的勇氣都沒有嗎?”他站起身,覺得無趣,也懶得再和她談下去。

  “我沒事幹嘛和你對決……有本事……你就自己找英雄令啊……”她紅著眼眶道。

  “我會找到的,你體內的毒劑就要發作了,如果不解的話,每隔八小時就會發作一次,那種痛苦,肯定會逼你主動說出英雄令的下落。”他淡淡地道。

  她臉色發白,沒想到這個人這麼惡毒。

  “你……你好過分……卑鄙小人……竟然用毒……”淚,又在她眼中滾來滾去。

  看著眼前這個軟弱無助的女子,齊觀開始懷疑,會不會是綁錯了人?

  她,真的是傅止靜嗎?

  這時,門輕敲一聲,接著閃進一個人影,肅立在門邊。

  “什麼事?”

  “少爺,開會時間到了。”那人恭敬地道。

  “知道了。”他微蹙著眉,轉身走過去。“看好她,龐德。別讓她亂跑,也別讓任何人進來,有關她在我手中的消息,暫時封鎖。”

  “是。”龐德應命,瞥了傅止靜一眼。

  叫龐德?又不是○○七……

  傅止靜有點發噱,但一看這男人滿臉刀疤,又害怕得掩住嘴。

  “看好她,除了我,不准任何人進來。”

  “是。”

  齊觀隨後就離開,龐德也退出門外,把傅止靜一個人留在室內。

  “等一下,你們放我出去啊!喂……”她追到門前,用力捶著門板大喊。

  但叫了半天,門外毫無動靜,她無力地滑坐在地上,心裏又湧上一股酸楚。

  好端端地睡著覺,怎麼會被這個叫齊觀的人給抓來了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總覺得腦袋一片混沌,什麼都搞不懂呢?

  “嗚……怎麼會這樣?小可……月驚鴻……你們在哪裡啊……快來救我啊……”

  細碎的低泣聲回蕩在偌大的空間,她委屈地拭著淚,像只被關著的小白兔,可憐兮兮地哭著。

  倏地,頭部一抽,如同萬針穿腦,痛徹骨髓。

  “唔……好痛……頭好痛……”她整個人縮成一團,跪趴在地上嘶喊。

  這劇痛,活像是有誰拿了斧頭在她腦中拚命亂砍,又像攪碎機在將她的腦漿打碎,她眼前一片漆黑,耳裏嗡嗡作響,眼看就要暈厥……

  但,就像來得突兀,十幾秒後,疼痛驟然消失,所有的痛感又詭異地在瞬間散去,她喘著氣,趴著的身體動了一下,接著慢慢撐起身,靠坐在門板上。

  “真要命……差點痛死我了……”一陣喃喃低語從她口中逸出,她緩緩地抬起頭。

  口氣,已不像剛才的慌亂恐懼;眼神,也變得清亮篤定;表情,則完完全全回復成原來的“傅止靜”。

  原來那個機伶聰明,開朗又刁鑽靈精,真正的傅止靜。

  “呼……這究竟是什麼鬼毛病?回去得問問秦天動,我們傅家是不是中了什麼詛咒……”她揉著頭,自言自語。

  剛才的事,她記得一清二楚,可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簡直就像被鬼附身了一樣,詭異得很。

  一滴水從她臉頰滑落,她一怔,手一抹,才發現自己臉上全是淚水。

  “哇噢,我居然還哭了呢!秦天動為什麼沒事先警告我我的個性會變成這樣?傅家的怪病還真是怪啊,這該不會是人格分裂吧……”她嘲弄地咕噥著。

  坦白說,她很驚愕,先是睡得醒不過來,然後,一醒來卻又性格異常得像變了個人,這種怪事,要如何解釋?難不成她的大腦真的有毛病?以後,她會恢復正常嗎?

  等等,齊觀說是他的毒讓她醒來,那麼,會不會是他的毒把她弄成個蠢丫頭?這種情況還會出現嗎?

  如果她又睡著,醒來之後又會怎樣?

  嘖嘖嘖,情況可能有點糟糕。

  習慣地抓揉著亂翹的短髮,她噘著嘴起身,走向浴室洗臉。當她照著鏡子,看著眼眶泛紅,一臉楚楚可憐的自己,不禁皺了皺眉頭。

  傷腦筋啊,從小到大沒什麼機會哭,沒想到卻在外人面前哭得這麼可憐兮兮,這一點都不像她嘛!

  “齊觀該不會被我嚇到了吧?”鏡中人反問著自己。

  會不會造成什麼誤解?搞不好齊觀會以為她是什麼懦弱愛哭的英雄令主人呢……

  嗯?等等,懦弱愛哭?

  這種角色她還沒嘗試過……好像會滿好玩的。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可愛又美麗的臉蛋露出一個鬼靈精的頑皮笑容。

  也許,就讓他這麼以為也不錯,她愈弱,他的戒心就會愈鬆散,既然被抓來了,乾脆就繼續演下去,反正,總要把體內的毒弄清楚了才能安心回去。

  再說,難得有機會來到齊天王朝的內部核心和齊觀來個對決,總不能空手而返吧?

  馮律師……啊不,是九叔公,他曾提過,這個大黑幫對英雄令威脅不小,叫她得小心點,尤其是齊觀這個人,很危險……

  他到底有多危險?得讓九叔公再三耳提面命?

  哎,她已等不及想好好見識一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4:30

第二章

  在齊家這個可媲美國會殿堂的拱圓大型會議廳裏,齊天王朝旗下一○八個堂口堂主,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候幫主齊觀的到來。

  難得一年一次的聚會,氣氛顯得特別熱絡,這票習慣用拳頭解決事情的江湖男兒,個性豪邁不羈,場面難免有些喧鬧吵雜。

  但,當齊觀出現在廳門的那一刻,他們每個人突然像是被點了啞穴,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就連呼吸也凍在喉間,整個大廳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如果是以前,他們必定立刻起立恭迎,大聲喊道:“幫主好!”

  可是齊觀不喜歡這一套,他怕吵。

  因此,一見到他,所有人噤若寒蟬,立正站好,連吭也不敢吭一聲。

  齊覲走上主帝台入座,直接道:“坐。”

  “是。”整齊劃一的聲音齊響,一百零八位堂主這才坐下。

  瞧這氣勢,這陣仗,沒見過的人一定會被深深震懾,因為,這已不是一個尋常的黑道幫派,簡直就像個自立稱王的小國家了。

  每年此時,是齊天王朝一年一度的王朝會議,每年這時間,分散在日本和美國的一百零八個堂口堂主都得回到齊家做年度報告。

  照例,日本部分由統管日本三十六個堂口的“東副”大野誠簡報。

  四十來歲的大野誠是齊老爺齊道權當年在日本的拜把兄弟,也是最器重的副手,在齊家,他算是日系方面的重臣。

  “日本各個堂口運作都很正常,公司分部方面也非常平順,只除了上回田中盛和趙夢子的事件騷動太大,引起日本一些其他黑道的好奇,似乎已有人在探尋英雄令的訊息,多少和我們有點小摩擦……”大野誠道。

  上次田中盛惹出的事端驚動日本天皇和自衛隊,事後餘波蕩漾,許多幫派藉故挑釁,一直不太平靜。

  “只是小摩擦嗎?據我所知,你們有些弟兄洩漏了不少有關英雄令的訊息,導致整個日本也開始瘋狂地找尋英雄令,亂成一團。”統率美國七十二個堂口的“西副”海克冷冷地譏諷。

  海克是齊夫人那方面的美系人馬,年約五十,是個道地的美國人。

  而在齊天王朝內,日系與美系的弟兄向來不和。

  “洩漏消息的應該是你們美國的堂口吧?”大野誠不悅地駁斥。他雖是日本人,美語程度可不差。

  “哼,我們分佈各地的七十二個堂口可不像你們日本分部管理得這麼鬆散,我們所有弟兄的嘴可牢得很。”海克又道。

  “是嗎?嘴很牢?我怎麼聽說第二十堂口堂主自己叛逃,把我們幫裏的事全抖給了中情局,讓中情局也跟著進來攪局……”大野誠以美語反譏。

  “這……”海克無言。第二十堂口背叛的事的確讓他顏面盡失。

  “你們的管理很顯然出了問題,還敢說我們?”大野誠更進一步嘲弄。

  “你自己不也出了紕漏?幫主在日本布的局,雖是被田中盛搞砸,但你們日本分部卻沒有掌握情勢,忽略了秦天動的影響力,才會搞得灰頭土臉。”海克以攻為守,開始批鬥。

  “你憑什麼指責我?上個月你們的幾個堂口不也被六韜館的黑武士搗毀?根本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野誠拍桌站起,大聲反批。他身後那群屬於日系的堂主們也都跟著起立。

  “你說什麼?”海克也挑釁站直,同樣的,美系的堂主們也個個起身相挺。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一觸即燃。

  “放肆!你們這是幹什麼?無視幫主的存在嗎?”齊天王朝的老總務長熊力怒喝提醒。

  大野誠和海克都一怔,立刻驚恐地看向默不吭聲的齊觀。

  死定了……居然……吵著吵著……忘了幫主也在座……

  “真熱鬧。”齊觀淡淡地道,淡得在場每個人心頭都一陣悚然麻涼。

  這位少爺,幾乎是一百零八個堂主從小看到大的,可是,沒有一個人摸透過他在想什麼。

  也許,就連前幫主齊道權也摸不清自己的兒子吧?因為,這個天之驕子,實在非……常人……

  想想,齊觀是帶著多少人的期望出生?齊天王朝等於是兩股勢力的結合,日系的不服美系,美系的瞧不起日系,即使齊道權夫婦結了婚,雙方依然各奉其主,明爭暗鬥,時有糾紛。

  直到齊夫人懷了孕,終於撫平了兩個派系心中的疙瘩,大家的想法都一樣,這個流著雙方血脈的嬰兒,才最有資格成為他們未來的領導者。

  不過,他們的期待差點就為之破滅!

  仿彿是老天忘了把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情緒”放進他體內,齊觀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特別安靜,不哭也不鬧,嚇得幫裏每個人都絕望得以為這孩子不是中了邪,就是有病。

  但,令人欣慰的是,他健健康康地長大了,不但沒中邪,也很健康,甚至還是個天才,什麼都自己學,而且一學就會,無師自通。

  唯獨,他就是不笑不哭不多話,好像多費唇舌是種罪孽似的,不必要,他就絕不開口。

  於是,欣慰和期待都打了折扣,有不少人認為他自閉,並開始憂心這樣一個悶死人的少爺將來怎麼接管龐大的齊天王朝?

  就在眾人的忐忑觀望中,齊觀漸漸長大,看起來總是斯文低調,很容易就讓人錯認他性情溫和,尤其跟在齊道權身邊時,他簡直就是個影子,許多幫裏的成員只把他當成“少爺”,而不是幫主未來接班人,對他有禮,卻不見得恭敬。

  直到一次替齊夫人慶生的大型幫會,齊家開放占地四千坪的豪宅,各堂口的人馬幾乎全員到齊,齊觀出乎眾人意料,親自在入口迎接,並且一一叫出每個人的名字,甚至,還難得開了金口,問候某些弟兄的身體狀況、家庭問題,以及近日的表現優劣……

  別說是堂主們震驚,就連其他弟兄也都既恐慌又驚喜,畢竟,就心理學上來說,人們都渴望被人在意,可是,又不希望被注意,被在意會興奮,被注意則會緊張,齊觀這招雙管齊下,簡直就像下馬威,一下子把所有弟兄們馴得服服帖帖。

  那次之後,齊觀在幫裏的威望大增,而弟兄們也漸漸發現,這位寡言冷僻的少爺不容輕匆,在他撲克臉下,有著強悍嚴峻得近乎冷酷無情的領導魄力,以及強過他父親十倍的領袖特質。

  他不但記得住幫裏所有人的名字和長相;他對幫裏的所有大小事了若指掌;他賞罰分明,講究紀律;他說到做到,同樣也要求部屬言行一致。

  他執行力強,心機深沉,對付敵人絕不手軟,想做的,未完成絕不收手,想要的,不到手絕不甘休,更誇張的是,他要你死,你就絕對活不了……

  所以,幫裏的人都股他,卻也怕他。

  曾有人形容他是閻王轉生,在他面前,沒有人不膽戰心驚,好像生死都握在他手上,不能自主。

  去年,齊道權生了一場大病,卸下職位,齊觀正式接掌幫主之位,成為齊天王朝的新任幫主,那一刻,幫裏的人不知為何竟然百感交集,心裏都有種“以後恐怕沒什麼好日子過了”的五味雜陳。

  而這個認知,大野誠和海克感受尤其深切。

  因為,早在齊觀掌權之前,他們兩人就奉命跟在他身邊,帶著他熟悉整個齊天王朝的內外事務,所以,如果說幫裏有誰稍微瞭解齊觀,就只有他們兩人了。

  他們最清楚他有多冷酷,有多毒。

  去年年底,第四十三堂口堂主涉嫌侵吞公款,不久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今年年初,第七十堂口與五十二堂口因小恩怨而私下互鬥,翌日,兩個堂口弟兄們狂瀉肚子住院,無一倖免。

  三個月前,齊天王朝集團財務長遭到其他黑道分子綁架勒贖,對方要求一億美元天價,齊觀動員不少人馬,迅速找到財務長,但卻不是為了救他,而是殺他!

  他說,那位財務長知道太多齊天王朝的財務機密,與其成為齊天王朝的弱點,不如早一點除掉。

  這些事例,都讓海克和大野誠他們發現,齊觀可以不動一根手指就輕易殺人,更神的是,幫裏的一些風吹草動他永遠第一個知道。

  他們強烈懷疑他在每個堂口設有眼線,藉此監控每個堂口,更懷疑他養了一批情報人員,專門替他搜集齊天王朝內外部的情資。

  但不管如何,聰明,冷靜,懂得醫學藥理,卻沉迷於毒的研究:一身書卷斯文清朗,卻又潛藏殘忍霸氣的齊觀,對他們來說,絕對不是個普通人類,他們寧可和一隻老虎對打,也不想和他為敵,寧可激怒一頭棕熊,也不敢惹他生氣。

  對,死都不能惹他不高興,但現在,他們卻愚蠢的當著他的面吵架……

  空氣有短暫的凝結,那一秒,對各堂主來說卻仿彿一世紀。

  “也好,吵架,才能讓問題浮上臺面,也才有解決的機會,如果只維持表面的和平,反而危險。”齊觀接著又慢慢地道。

  “是,你說得對,但在這種場合,如果不懂得約束行為,就是不敬。”總務長熊力說著狠狠瞪了海克和大野誠一眼。他六十來歲,雖然滿頭白髮,卻精壯不輸年輕人,目前負責齊家內外的大小事務。

  大野誠訕訕地坐回座位,海克也摸著鼻子坐下,全場其他堂主見齊觀沒生氣,也都悄悄舒了一口氣,趕緊坐好。

  “接下來要口頭報告各堂口經營的企業營運狀況……”熊力穩住秩序之後,又道。

  齊觀卻突然制止,“不必了,各企業的彙報資料我已經看完了,不需要浪費時間。”

  “是。”熊力點點頭。

  “上次被杜非同以外資並購的公司,目前情況如何?”齊觀轉向海克。

  “剛開完董事會,杜非同挾金銀閣龐大資金入主,我們不得不被迫退出……”海克小心地解釋。

  前陣子金銀閣事件,齊觀難得地吃了一記敗仗,引起了不少震撼。

  精明如齊觀也會輸?太不可思議了,難道英雄令下的三大組織真的如此了得?

  “沒關係,就退出吧,反正我要的已經到手了。”齊觀說得仿彿失去一兩家公司早就在他預料之中。

  “啊?”海克一怔。

  “幫主,難道我們就這樣放過杜非同嗎?”大野誠憤然地問。

  “他不是我的目標,雖然我的計畫一開始是針對他,沒想到傷殘的卻是他的女保鏢,不過,就結果來說,也沒什麼差別。”齊觀沒什麼表情地道,語氣中更不見對死去羅漢的絲毫惋惜。

  “可是,我們損失了這麼多,英雄令卻還是沒到手……”海克急道。

  “不用急,就快到手了。”

  大野誠和海克互望一眼,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該不會;:這次與金銀閣之間的角力,真正的輸贏並不在表像?

  “六韜館近日內會有行動,大家注意一點。”齊觀又道。

  “六韜館?他們又想幹什麼?我們最近有招惹他們嗎?”海克皺眉問。

  “有。”齊觀輕聲道。

  啊?海克一愣,瞪著他。幫主……又做了什麼事了嗎?

  “從各堂口調些身手好的人過來。”他命令。

  “是。”大野誠很快地回憲。

  “是。”大野誠很快地回應。

  “為什麼要派人過來?發生了什麼……”海克忍不住想悶悶,但話才說—半,

  “幫主的指示,還有什麼好問的?”熊力斥道。

  “是……”海克尷尬地低下頭,卻瞥見大野誠冷笑地瞅著他,嘴形無聲地罵了一句日文“笨蛋”。

  他暗怒,整張臉又僵又臭。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聲響從外傳來,驚動了在座的所有人。

  “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熊力對著耳上掛著的對講機,問了幾聲,才向齊觀低聲報告。

  “少爺,東邊的‘飛鳥屋’失火了。”

  齊觀眉微挑,飛鳥屋?是傅止靜嗎?她開始反擊了?

  “人呢?”他問。

  “不見了。”

  不見?從龐德眼下逃了?傅止靜可真沒讓他失望啊……

  “立刻把人找出來,別驚動任何人,尤其是我媽。”

  “是。”

  “會議結束。”他冷聲向各堂主宣稱,不等大家有所反應,逕自起身離去。

  他一走,大家都鬆了一大口氣,不過,大野誠和海克卻開始納悶,齊家內部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只是儘管好奇,他們也不敢多問,各自將自己所屬的堂主們帶離會議廳。

  於是,第一次由齊觀主持的齊天王朝年度會議,就這樣短短在三十分鐘內結束。

  ☆        ☆        ☆  

  火,狂噬著整棟優美的Villa,傅止靜立在不遠處觀望著,嘴角掛著惡作劇的微笑。

  “唉!這麼漂亮的建築就這麼付之一炬,實在可惜啊……”她搖頭歎息,好像完全忘了,把房子放火燒掉的就是她自己。

  齊家的僕傭和保全迅速趕到,正忙著滅火,但其中有個高大的黑衣人影則急著到處找人,急得好像天快塌了一樣。

  “嘿,○○七很著急哩!真是的,實在該提醒他,急成這樣有礙健康呢!”她戲謔地揶揄,好像也忘了,龐德急著要找的人就是她。

  五分鐘前,她不過是利用了一點化學課學到的常識,就弄出了火花,並且使上從七叔公那兒學來的家傳絕技開鎖功,再化身驚慌可憐美少女騙倒龐德,就這麼輕而易舉地逃了出來。

  真是的,她會不會太厲害了啊?

  噙著笑意,她懶得再看“火燒屋”,轉身走向林間石道,緩緩步行,一副悠悠哉哉的模樣,邊走邊觀賞著四周景物。

  齊家看起來非常大,大到像座自然公園,有幽靜的湖,有蒼鬱的樹林,有翠綠的草坪,有美麗的花圃,有分散各處的獨棟別墅,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位於北方不遠處的那座十足日本建築師安藤忠雄風格的大型水泥建築。

  那是齊家的主屋吧,以清水模混凝上、鋼鐵和原木,組合成一種極簡的風格,純粹東方現代建築美學的低調優雅,潛沉大方。

  “嗯,很有品味嘛!”她來到一棵高大銀杏樹下,偏著頭,欣賞那個大師級的設計建築,嘴裏念念有詞:“沒想到齊家這個黑道幫派也頗有藝術眼光,不過啊……安藤大師的作品雖然獨特又大器,但就是太禪太冷調了,還是我家比較舒適溫暖

  有時候,太設計感的房子住起來反而有壓力呢!

  她聳個肩,縮著身子,繼續往前隨興亂逛,思索著眼下的情勢。

  月驚鴻應該快行動了吧?

  齊觀雖然以她當人質,但她其實還算安全,因為現在知道英雄令下落的,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在得到英雄令之前,齊觀絕不敢動她的。

  依月驚鴻的聰明才智,她一定很快就能看穿這一點,所以,不至於莽撞地殺到這裏來救人。

  “哈囉,可以幫我一下……”

  柔柔的女聲,以英文招呼,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轉頭一看,只見右前方有個玻璃溫室,溫室前,一個女子正雙手抱滿了溫室栽培的玫瑰,顯然有些吃力了。

  “沒問題!”她立刻跑過去,把花卸入自己雙臂之中。

  “小心,花有刺……”女人柔聲提醒。

  “我知道……”她粲然一笑,但一正視這女子,陡地怔住。

  哇哦……好美的女人!一頭黑髮綰了個髻,東方臉孔,卻有帶著點西方深邃的五官,氣質婉約典雅,雍容貴氣。

  “天啊,你長得真美!”她毫不掩飾她的驚豔。

  那女子一呆,隨即掩嘴一笑,美得更像朵盛放的玫瑰。

  “哦,你這個女孩嘴真甜!你是誰啊?日本人?中國人?我好像沒見過你……”女子笑咪咪地盯著她。

  “我?我叫傅止靜,來自臺灣……”她邊自我介紹,邊打量著這位美女。

  穿著品味和質感極佳,能在這個地方自由來去,口吻中也多少能聽出她在齊家應地位不會太低……

  會是誰呢?齊觀的姊姊嗎?但,齊觀好像是獨生子……

  “哦,那你會說中文囉?”女子改說中文,宇正腔圓。

  “是啊!”她欣然地以中文回答。

  “可是,你是怎麼進來這兒的?”女子又問。

  “我?是齊觀帶我來的……”她回以燦爛的笑容。

  “啊?你是小觀帶來的?”女人瞪大雙眼,除了錯愕,還有更多的驚喜。

  小觀?這女人指的是齊觀嗎?

  噗!這稱呼好好笑……傅止靜努力抿住嘴,以免笑出聲。

  “小觀竟然會帶女生回來……天啊!他終於開竅了嗎?”女人有些激動地走近她,直勾勾地盯著她,道:“而且是帶著這麼可愛又俏麗的女孩回來……真是……”

  “啊?其實我不是……”她當然明白美女似乎誤會了……不過,暫時被誤會好像也沒什麼損失,於是她又閉上嘴巴。

  “既然是小觀帶來的客人,怎麼能怠慢了呢?來,我帶你進屋裏去,得叫廚子準備點東西好好招待你……”美女突然變得很熱情。

  “進屋?可以嗎?”嘿,進去參觀齊家耶,正好,順便探探敵情。

  “怎麼不可以?你是小觀的客人啊……”女子說著直接握住她的手,拉著她走向那棟主建築。

  這美女果然是齊家的人,但她怎麼對別墅著火一點都不以為意,那一頭明明吵雜得要命……

  她暗忖著,回頭瞄了一眼,故意天真地問:“那邊……好像出事了……”

  “哦,別管它,自然有人會處理,我們走。”美女笑著道,完全不受影響。

  嗯,這美女的無動於衷也太不尋常了吧?她究竟是誰?

  傅止靜眨眨眼,決定再好好觀察看看。

  齊家的主屋不但外表看來極具禪味,連屋內也充滿了獨特的意境。

  打開了樸實的銅質大門,是個方形天井,天井下,一片靜謐的荷花池呈現眼前,而石板步道則如同浮在池面的荷葉,引領來客進入挑高的廳堂。

  傅止靜踩著幽靜清雅的水上步道,心裏想的不是讚美的形容詞,而是納悶設計師會不會是要考驗人的平衡感才在室內做這種走道設計?

  一個不小心可是會掉進池裏的耶!

  但那美女似乎走慣了,穿著長裙依然婀娜多姿地踩著石板,進了大廳,一個女傭打扮的人立刻上前抱過玫瑰,恭謹地喊了一聲:“夫人。”

  “把花放著,等一下我來插。”

  “是。”

  “叫主廚準備餐點,我們今晚有客人。”

  “是。”

  傅止靜愣了一下。夫人?難道……這個美女是齊觀的媽?

  不會吧!她看起來好年輕……

  “來,傅小姐,請進來。”齊夫人轉頭朝她微笑。

  “你……是齊觀的母親?”她睜大雙眼。

  “呵……是啊!你看不出來嗎?”

  “怎麼看得出來?我還以為你是他姊姊呢!看起來太美麗又太年輕了……”她的驚愕與讚美完全發自內心,絕不是造假。

  “我不年輕了,已經四十一了……”齊夫人被她的話逗得心花怒放。

  “四十一?跟我媽差不多大,卻年輕又漂亮得多了——”她掩嘴驚呼,突然覺得自己的媽被人家給比下去了……

  是說,媽的長相常常被人比下去就是了,只有爸看不膩。

  “哎呀,你嘴巴真甜……”齊夫人像個小女孩般歡欣地笑著,熱情地拉住她的手,道:“來,過來吃點點心,等一下就要開飯了,我叫人做最棒的料理招待你。”

  “好,謝謝,我還真的有點餓了呢。”她率直地笑道。

  “哎,小觀也真是的,他竟然如此怠慢你,該罵。”齊夫人蹙眉,叨念著自己的兒子。

  “沒關係啦,他大概很忙吧。”她說著心底暗暗竊笑。

  “忙什麼?我可從沒看過他忙,老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看了就教人生氣。”齊夫人輕啐地埋怨著。

  遇到任何事都不慌不忙嗎?果真如此,那齊觀還真不能小觀哩!

  她眼珠子一轉,開始聞到了一絲絲強敵的氣味。

  “算了,等一下他回來再好好罵罵他,你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齊夫人拿了一塊女傭送上來的精緻茶點,遞給她。

  “謝謝。”她漾開她最迷人的燦爛笑容。

  “你長得真討人喜歡哪!我一直希望有個像你這樣的女兒……”齊夫人始終握著她的手,一臉疼愛。

  哦,可是齊觀大概不會希望有她這樣的一個妹妹吧?等一下他回來了,不知會有什麼表情?

  她的笑意加深,大口將甜點塞進嘴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4:42

第三章

  了不起!

  真是了不起!

  齊觀立在玄關,冷冷盯著客廳裏,正和他母親有說有笑的傅止靜,第一次打心裏佩服一個人。

  放火把他的一棟屋子燒了,還把龐德耍得團團轉,總管熊力也派人找了半天仍毫無所獲的主角,居然就在他家裏。

  熊總管擔心她是否逃出去了,他卻認定她不會逃,也逃不了,肯定還留在齊園內,只不過,他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和他母親搭上線,成為他家的座上賓。

  就在他的手下忙著到處找人時,她,傅止靜,不但舒服地坐在他家的客廳,而且還快樂地吃著東西。

  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看來,之前的軟弱愛哭的確是在演戲。

  “啊,小觀,你回來啦?你的朋友小靜等你很久了耶!”齊夫人一見到他就略帶責備地道。

  朋友?小靜?

  他緩步踱到傅止靜面前,看著她,問的卻是母親。

  “她說,和我是朋友?”

  傅止靜衝著他甜甜一笑,裝無辜地拚命搖頭,“我沒說哦!我只是說……”

  “她跟我說,是你帶她進來的,這樣還不算是朋友嗎?你從小到大,幾時帶人回家過?”齊夫人連忙解釋,開心地接著又道:“何況還是個女的,哎,多難得啊……媽實在太高興了……”

  齊觀瞥了母親一眼,也不點破,只是淡淡地道:“你這麼高興?”

  “當然啊!我一直以為你這孩子有毛病,都不交朋友……”齊夫人柔聲說著,還誇張地偷偷拭淚。

  “他是很怪啊!”傅止靜忍不住道。

  齊觀轉頭盯住她。

  “啊?你生氣啦?”她仰起頭,佯裝不安。

  “沒有。”

  唉,真沒意思,這傢伙還真的沒什麼表情,看見她在這裏,既不驚訝,也不憤怒,從進門到現在,那張臉,就連眉頭也沒動一下。

  是城府太深?還是臉部神經死光了?

  “還是,我造成你的困擾?”再試探看看。

  “不會。”

  “小觀為什麼要生氣困擾呢?你是客人哪。來,我們一起到餐桌那邊,菜都準備好了,該用餐了……”齊夫人笑著拍拍她,走向另一頭的餐廳,那裏,僕傭早已擺滿了一桌的美味佳餚。

  “可以嗎?會不會太打擾了……?”她刻意問,偷瞄著齊觀。

  “哎,說什麼傻話,歡迎都來不及呢!我們家已好久沒這麼熱鬧了,你說是不是啊,小觀?”齊夫人回頭看著齊觀。

  “是。”齊觀的回答始終簡潔。

  “那……我就不客氣了。”傅止靜笑著走向餐桌。

  餐桌上,菜色豐富得令人垂涎,她開心地坐下來,在齊夫人的招呼下吃得津津有味。

  齊觀與她相對而坐,視線總是冷淡地落在她身上。

  她是真的開心地在享用晚餐,吃相可愛又大方,毫不做作。

  厲害,在敵人陣營還能如此泰然自若,這個十九歲女孩絕對不簡單。

  “你怎麼出來的?”他輕啜一口湯,像在閒聊般問道。

  “打開門,就出來了。”傅止靜接招。

  “嗯,聽說開鎖是你母親那方面的專長……”他低聲說道。

  “有嗎?”天,他不會連她的祖宗八代都查過了吧?

  “火呢?”他又問。

  “什麼火?不知道耶!”她裝傻。

  “高中最喜歡的是理化,曾把實驗室炸掉一半,要弄點火應該不難。”他又自問自答。

  嘖!連這些都知道?

  她並不驚愕,只是有些反感。

  齊家盯稍她好幾年了,尤其是齊觀的父親齊道權更是從她小時候就緊迫盯人,還好,捉迷藏她玩不膩,反倒是齊道權好像因此累出病來(上帝保佑他啊!)……

  但比起齊道權,齊觀無聲無息的監控簡直青出於藍,有關她的事,他似乎沒有不知道的。

  很討厭耶!

  “你們在談什麼鎖啊?火啊?”齊夫人好奇地插話。

  “沒事。”齊觀很快斷了話題。

  “我也不知道齊觀在說什麼。”她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裝傻。

  “小觀,你一直問個不停,人家小靜怎麼好好吃東西?”齊夫人輕責。

  “你會吃不下嗎?”他反問傅止靜。

  “不會啊!”她笑,夾起一塊鵝肝醬餅吃下。

  光是這份冷靜鎮定,就足以令他激賞了。

  只是,他心裏仍有一個疑問。

  她體內的毒早該發作了,她是怎麼撐過來的?依他的算計,這個時候,她理應躺在某個地方痛苦地哀號求饒才對。

  “你看起來身體狀況還不錯。”他也夾起一塊雞柳,放進口中緩緩咬著。

  “還好,有點想睡就是了。”她喝了一大口冰涼礦泉水,坦白道。

  從清醒到現在,才不過五個小時,她卻已感覺疲憊,這點才是她最擔心的。

  “哦?”又想睡?不,好不容易弄醒她,他可不能再讓她睡著。

  “如果累了,就在我們的客房裏休息一下……”齊夫人好心地建議。

  “不行!”他和她突然異口同聲地道。

  齊夫人愣住了,看著四目相對的兩人。

  傅止靜知道,齊觀不讓她睡,是想問出英雄令的下落,而她自己不能睡,則是怕又陷入長睡狀態。

  她已經睡得夠久了,難得清醒,有好多事等著她處理,除了關心小可的傷勢,齊天王朝的威脅也迫在眉睫,她絕不能再倒下。

  齊觀看著她,眼中閃過一抹冷笑。

  終於,願意和他正面交鋒了嗎?

  她也看向他,回以一記迎戰的微笑。

  她知道,齊觀早就研究過她了,再演下去就沒意思了。

  “你們……在幹什麼啊?”齊夫人納悶道。

  “沒什麼,吃飯吧。”他淡淡道。

  “對,要吃飽才有力氣跑。”她點點頭。

  “真是的,吃飯要聊點愉快的嘛……我去看看最後一道菜廚子準備得怎樣了……”齊夫人嘀咕著,起身走向廚房。

  “你跑不掉的,就算月驚鴻來了也一樣。”母親一定,他邊吃著蔬菜,直接把話挑明。

  “她不一定會來。”她也繼續吃著鮮貝。

  “是嗎?”

  “她很喜歡以牙還牙,你不知道吧?如果有人搶了她最重要的東西,她也會去搶對方最重要的東西。”她話中有話。

  他的筷子停住了,定定地看著她。

  “要小心點,如果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趕快藏好,好比說,生病的家人啦……”她給他一記很燦爛的笑,故意提到正在養病的齊道權。

  他尚未回答,總管熊力就從門外焦急地衝了進來,沉聲報告道:“少爺,第九堂口傳來訊息,聽說我們西雅圖的湖邊別墅遭人入侵,老爺他……”

  能力的聲音,在見到傅止靜的瞬間就啞了,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呆若木雞。

  這……這不是他正找得焦頭爛額的那個女孩嗎?怎麼……她竟坐在這裏跟少爺共進晚餐?

  嘻,月驚鴻的動作還真快。傅止靜含著筷子,直盯著齊觀,等著看他的臉破冰。

  但齊觀仍然面不改色,徐徐將筷子放下。

  “六韜館果然名不虛傳。”

  “謝謝誇獎。”她以主人身分代替月驚鴻接受證美。

  “只可惜,你們這招起不了作用,因為……”

  “因為,在西雅圖養病的其實只是個替身,真正的齊道權是在瑞士,對吧?”她眨著眼睛,心想,如果這樣還不能撼動他那張撲克臉,她的名字就倒著寫。

  熊力臉色大變,這件事在幫裏純屬機密,傅止靜怎麼會知道?

  而更令他駭然的是,齊觀居然笑了。

  不是那種淺皮的冷笑,而是打心裏痛快的沉笑。

  笑得好像,看見了什麼很有趣的東西,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值得他出招的對手。

  “有意思。”他總是不慍不火的眼瞳,燃起了一簇肅殺的星芒。

  “有意思吧?我也這麼覺得,如果我們打起來,應該會很有看頭……”她迎著他的目光,笑得很挑釁。

  對於齊天王朝,她在昏睡之前可是做了不少功課呢。

  熊力怔在原地,傅止靜是他這二十多年來見到唯一能與少爺匹敵的人,這兩人,簡直旗鼓相當……

  可是,博止靜的精神撐不太久,她話剛說完,一陣疲倦襲來,不由得打了個呵欠,接著,很不甘心地嘀咕:“但……偏偏我想睡了……”

  齊觀臉一凜,倏地起身。

  “我們的戰爭……等我醒來……再……繼續……。”她喃喃地說著。

  他一個箭步衝過去,用力拉起她,冷喝:“不准睡!”

  “記得……把我叫醒……”她的眼皮已合上,一說完,整個人就向前倒下。

  他沒接住她,反而放開手,任由她摔落地面。

  “啊?”熊力驚訝不已,怎麼才一下子傅止靜就睡著了?這是什麼毛病?

  齊觀低頭冷睨著倒在他腳邊的她,眉峰微擰,對著熊力下令:“帶她到我的研究室去。”

  “是。”熊力走過去,抱起傅止靜,正要離開,就聽見齊夫人柔柔的聲音。

  “要把我的貴客帶去哪裡啊?熊總管?”

  “夫……夫人!”熊力像是觸電一樣,戒慎地看著齊夫人,背脊竟冒起了冷汗。

  齊夫人緩緩走上前,低頭看了傅止靜一眼,還是那種溫婉嬌美的表情,柔聲向齊觀問道:“小觀,可愛的小靜怎麼了?”

  “她睡著了。”齊觀看著母親。

  “是哦?睡著了嗎?好可惜啊,我都還沒開始和她玩玩……”齊夫人關愛地拂開傅止靜前額的頭髮,感覺像個親切的長輩。

  但齊觀卻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冷冷地道:“媽,她是我的。”

  齊夫人緩緩抬起頭,笑得美豔動人,“哎呀,小觀,這是你第一次對某個人有興趣耶!”

  “我是對英雄令有興趣。”他輕甩開母親的手。

  齊夫人收回手,將中指戒指上的毒針輕輕按回去,咕噥道:“又是英雄令,真無聊,你和你爸怎麼都這麼熱中那個東西啊?”

  齊觀沒有回答,逕自轉身走開,熊力則緊跟在後。

  “如果小靜醒來,再叫她來陪我玩,知道嗎?”齊夫人對著他的背提醒。

  “她沒空。”齊觀才不會讓母親再見到傅止靜,也不想想她玩死過幾個人了?

  “好過分,自己想霸著小靜,不孝子……”齊夫人撇嘴,柔聲抗議。

  “走吧,熊力。”他不理會母親,頭也不回,偕同能力,大步走出大屋。

  熊力抱著傅止靜,一直到出了大門才鬆了一口氣。

  “別讓我母親接近傅止靜。”齊觀邊走邊道。

  “是。”熊力明白齊觀的顧慮,畢竟,齊夫人從小姐時期就是個恐怖人物。

  外人只道齊天王朝的幫主是齊道權,殊不知真正的狠角色卻是他美麗溫柔的妻子。

  黑道上響叮噹的“蛇蠍娜娜”,兇殘又擅長使毒,幫裏的弟兄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如果大家知道齊夫人的身分,那麼,就絕對不會懷疑齊觀是個可怕的怪胎。

  因為,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        ☆        ☆  

  美國    六韜館美西式館

  “黑武士們已經抵達瑞士,隨時可以出手。”無敵以手機向月驚鴻報告。

  “對方有何反應?”月驚鴻冷冷地問。

  “齊天王朝大概也得知這個消息,加派不少人護衛齊道權。”

  “哼,真愚蠢,派再多人也沒用,六韜館要的人,就算天皇老子下凡都護不了。”月驚鴻嗤笑。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秦天動問。

  “我還在部署,齊天王朝有一百零八個堂口,要嘛,就一起解決……”月驚鴻輕哼。

  “最好別拖太久,我有點擔心……”秦天動擰眉。

  “擔心什麼?”月驚鴻發現,秦天動這陣子顯得有些焦慮。

  “齊觀對毒很有研究,他如果對主人下毒,藉此操控她,或是傷了她的身體……”秦天動對傅止靜的腦部狀況憂心忡忡。

  月驚鴻明白他的意思,之前的趙夢子就是個前例,傅止靜的安危的確令人不安。

  “那就別再拖延。無敵,叫杜非同回來,我們得開始從各方面對齊天王朝施壓才行。”她明快地道。

  “我聽金銀閣傳來消息,杜首領好像已經開始行動了。”無敵道。

  “哦?原來他還沒被愛情沖昏頭啊?”她冷譏。

  “適可既然醒了,他應該放心不少,聽說,他已開始凍結與齊天王朝有關的任何資金管道,明天,齊天王朝旗下的企業集團股票股價將全部跌停。”無敵接著又道。

  “經濟制裁,這倒是個好方法。”秦天動點點頭。

  “哼,不只經濟上,六韜館也將大展身手,我會讓齊觀明白,惹上我們,根本是自尋死路。”月驚鴻彈著纖細手指,絕色的容顏上浮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以及一種即將放手大鬧的狂狷。

  秦天動與無敵互看一眼,突然覺得,月驚鴻會不會太過……興奮了?

  傅止靜被擄似乎給了月驚鴻一個大開殺戒的好理由,這個女人,這次不搞得天下大亂大概是不會收手了。

  ☆        ☆        ☆  

  齊觀瞪著眼前哭得滿臉淚痕的女人,俊臉冰冷不悅。

  傅止靜這次並未昏睡太久,翌日一早,他正準備施毒,她就自動醒來。

  可是……

  可是醒來的她,卻又變成那個令人厭煩、楚楚可憐的愛哭鬼,動不動就嚇得臉色發白,講沒幾句話就哽咽啜泣,完全不像昨天那個面不改色地坐在他家大口吃飯,膽識十足的女孩。

  “你覺得繼續演下去好玩嗎?”他森然地問道。

  昨天還大刺刺地向他下戰書,只隔了一夜,就又孬種地縮回去,她安的是什麼心?

  傅止靜睜著哭紅的無辜大眼,抽抽噎噎地抗議,“我……我又沒有在演戲……我只是……想回家……你這個壞蛋!快放我回去……”

  “T型毒劑,五CC。”他懶得搭理她,直接朝一旁的研究人員下令。

  “是。”研究人員立刻備好毒劑。

  “你……你要幹什麼?”傅止靜驚瞪著他。

  “我沒時間再和你蘑菇了,傅止靜,你要繼續裝傻也無所謂,反正我要的是英雄令的下落,這毒,會逼出我要的答案。”他目光冰寒。

  “我就忘了嘛……想不起來在哪裡……你這人怎麼強人所難嘛……”她急喊。

  “沒關係,忘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想起來。”他說著轉向龐德,“把她押上平臺。”

  “是。”龐德滿臉猙獰,一把就逮住傅止靜。

  昨天被這女孩耍了一記,簡直是他的一大恥辱,他如果不好好治治她,難消他心頭之恨。

  “不要……”她尖叫著,奮力掙扎。

  “別動!臭丫頭!”他硬是將她綁在平臺上,手勁強大又不留情,沒幾下就捏得她的手腕淤青。

  “好痛……”她全身被銬住,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研究人員將毒劑注射進她的血管。

  “你……你們太可惡了……太過分了……”她臉色蒼白,抖顫著雙唇控訴。

  “計時。”齊觀冷冷地道。

  “是。”研究人員盯住時問,注意著從傅止靜身上傳導至儀器的資料。

  約莫過了十分鐘,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來襲,傅止靜開始抽搐,痛苦嚎叫。

  “啊——”

  淒厲的嘶吼,充斥在整間研究室,那研究人員聽得心驚,不忍直視,偷偷移開目光,但齊觀卻沒有任何表情,悠然地坐在沙發上,目光一直鎖定傅止靜。

  “少爺,她的心跳異常……”研究人員突然道。

  “嗯。”齊觀將視線移往儀器。

  “她可能快撐不下去了……”

  “她沒那麼弱。”他不為所動。

  “可是……她好像……連腦波都不對勁了……”研究人員又道。

  “腦波?”他一怔。

  這時,非常突兀的,像暴風乍然止息,平臺上的傅止靜停止了哀嚷,虛軟得像攤泥,不停地喘氣呻吟。

  “唔……”

  他起身走向她,淡淡地道:“這生不如死的痛,將會一陣一陣來襲,如果你不說,我就再加個五CC……”

  “不要!我說……我告訴你……英雄令在哪裡……”她害怕得睜大雙眼淒喊,聲音細若蚊蚋。

  “很好。”

  “拜託……先放開我……我想吐……”她無力地哀求著。

  “鬆開她。”他下令。

  “是。”研究人員按下開關,手銬和腳銬自動打開。

  她蜷著身體,翻下平臺,卻因全身無力而跟蹌不穩,倒向儀器和藥物桌面。

  “小心!”研究人員連忙扶住她。

  “謝謝……”她慢慢仰起頭,給對方一個甜美,卻又詭異的微笑。

  那人微微失神,下一秒,他的胸口已插了一根原本放在後方的大型針筒。

  “T型毒劑,五十CC,很快就會死哦!”她笑嘻嘻地將毒劑打入。

  “不……”那人臉色大變,還來不及開口,整張臉就瞬間變綠,呼吸困難,當場斃命。

  這一變化,把所有人嚇了一大跳,就連齊觀也非常詫異。

  龐德幾乎是立刻就想衝過去,但齊觀輕輕揮手,將他攔下。

  “你很惡毒耶,齊觀,竟發明這種可怕的東西。”傅止靜轉過身,歎氣地搖頭。

  不再驚懼愛哭,她慧黠的小臉充滿挑釁和責備。

  “你更毒,因為,這毒對你居然沒用……”他隔著平臺審視她,沉思著。

  五CC的毒對一般人來說,少說也要痛上一個小時,但對她,效果卻只維持三分鐘,為什麼?

  而且,她又變回昨天那個機伶刁鑽的傅止靜了,這……真的是在演戲?

  忽然,他想起了她剛才的腦波變化,靈光乍閃。

  也許她並不是在演戲,而是她的身體出了某些狀況,出了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狀況……

  “誰說沒用?你的毒把我變成了愛哭的傻妞。”她輕啐。她絕不承認剛才又哭又叫的那個傻丫頭就是她自己。

  “不,你錯了,是我的毒,把你變回原來的樣子。”他已大概揣測出整個前因後果了。

  “什麼?”她一凜。

  “讓你變蠢的,是你們傅家的遺傳怪病,如果我沒猜錯,你的腦已經受創了。”他冷冷地道。

  傅止靜的眉心微蹙,這正是她最擔心的,傅家血脈裏的那種病源,把她變得判若兩人,她的腦,恐怕真的病變了。

  不過,眼前更令她憂慮的,是他所說的話。

  “所以,你要告訴我,多虧了你的毒,我才會恢復現在這樣?”若非他的毒,她就真的完全變了個人格嗎?

  “沒錯。”

  “哼,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囉?”她眯眼。

  “可以這麼說。”他的毒,刺激了她的腦神經中樞,讓她暫時清醒,不過,等毒性一退,她又會想睡,然後,很可能醒來又變成那個膽小的女孩。

  也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嗤,大言不慚哪!被你毒殺,還要說謝謝,天底下還有這種道理嗎?”她嗤之以鼻。

  “的確沒道理,甚至很諷刺,你如果不想變成傻妞,很可能要一直依賴我的毒呢!”他尖銳地反諷。

  “那也不一定,秦天動一定有辦法治好我的。”她對長生部有信心,尤其對秦天動更有信心。

  “秦天動?哼,我猜他是太過小心了,怕過烈的藥會傷害你的身體,所以他下的藥都不足以喚醒你,更無法讓你恢復正常。”他一針見血地道。

  “嗯……照你這說法,原來我的病是要‘以毒攻毒’啊!沒想到從你這裏可以得到這麼有用的資訊,我會記得告訴秦天動!”她賊賊地微笑。

  “別高興得太早,你目前體內的毒正在累積,要是超過一定的量,肯定活不久。”他哼道。

  “不怕,反正你不會讓我死。”她嘻皮笑臉地聳個肩。

  “那可不一定。”

  “除了我,這世上還有誰能和你鬥?要是我死了,你會多無聊啊!”

  ““哦?這麼有自信?”他半帶著興味,半帶著著嘲諷。

  “再說,我死了,你就永遠得不到英雄令了……”她提醒他,英雄令的唯一線索,就在她身上哩。

  “我會讓你在死之前自動說出來。”他冷哼。

  “你大概沒剩多少時間可以和我相處了,你很快就會自動放我回去的。”她微笑著。

  “怎麼,六韜館要用我父親要脅嗎?”他知道她所指為何。

  “應該不只如此哦,以我對月驚鴻的瞭解,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筆。”

  “無所謂,天塌了我也不會把你交出去,至於我父親,他應該會很高興用他的命換來英雄令。”他無情地道。

  她愣了一下,才搖頭歎道:“嘖嘖,原來你們父子都是怪人……不,加上你媽媽,應該說你們全家都怪……”那位天仙似的齊夫人可也不太好惹呢。

  聽她的口氣,似乎已經看穿他母親的本性,他不由得眉峰輕挑,對她敏銳的感覺和觀察感到滿意。

  很好,要夠聰明機警,才有資格和他鬥。

  “這樣吧,如果你走得出這個研究室,我就放你回去。”他倒想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

  “好,你說的哦,別後悔。”她燦爛一笑,眼珠子骨碌轉了一圈,拔腿就往大門奔去。

  “龐德。”他輕暍。

  “是。”龐德化為一道黑影竄向傅止靜。

  “哇!危險!”傅止靜大聲呼喊,好似很緊張,可是卻在龐德的手快要抓住她時,像條泥鰍般滑向儀器後方。

  龐德的身手算是不差的了,但說也奇怪,在這個不太大的研究室,他的追捕她竟然一一躲過,而且身形撲朔詭奇。

  齊觀退到一旁觀戰,暗暗冷笑,傅止靜倒是從她之前那位保鏢尹適可那裏學了不少功夫哪!只是,她現在體力差,這怪怪步法根本撐不久。

  果然,傅止靜跑沒多久就累了,她喘不過氣,腳下微滯,馬上就被龐德給逮住。

  “看你往哪裡逃?”龐德反扭住她的手,氣得大罵。

  “哇……輕點,好痛……好痛……”她大聲呼嚷。

  “哼!你這丫頭真可惡,上次裝可憐,還想放火燒死我!”龐德咬牙怒駡。

  “冷靜點……你火氣太大了……這樣對身體很不好……”她轉頭看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嗯?齊觀眉一挑。

  “閉嘴。”龐德氣得手勁更用力,將她扯近。

  “還有……太容易被敵人激怒,乃兵家大忌啊!”她痛得小臉都揪在一起了,嘴裏還念念有詞。

  “煩死了,你這丫頭給我閉……”龐德火冒三丈,正想將她拖到齊觀面前,證料話剛出口,就感到腹部被某種東西抵住。

  他一愣,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藏在腰間的手槍,不知何時已握在傅止靜手裏。

  “砰!”一聲,完全不給任何閃躲機會,傅止靜冷笑著扣下扳機。

  “唔……”龐德整個人被打得向後跌開,但令他驚駭的,不是自己中彈,而是傅止靜已將槍口指向齊觀。

  “砰!”又是一聲槍響,子彈朝齊觀飛去。

  “少爺!”龐德倒在地上,愛莫能助地驚吼。

  齊觀早就看穿她的舉動,在她發射的瞬間已閃到研究櫃後方。

  “動作很俐落敏捷嘛!”傅止靜換手握槍,輕甩微麻的手掌,笑著道。

  “你也不差啊!心思夠縝密……”齊觀冷譏。剛才,她分明是故意被龐德抓住,為的就是先解決龐德,好專心對付他。

  小小年紀,心機就這麼重,留著肯定是禍害,但,殺了又太可惜。

  夠聰明,夠機伶,夠勇敢,夠狂,也夠狠,這樣的女人,太稀有,甚至可能是獨一無二……

  他嘴角勾起,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隨身攜帶的小型手槍,倏地探出身對準她射擊。

  “哇!”傅止靜也夠機警,急撲在地,子彈險險從頭上飛過。

  “小心點,別被我打死了。”他的口氣很風涼。

  “你也是,要保重啊!”她啐笑一聲,立刻還以顏色。

  子彈打中櫃角,他驚險避開,興致整個被引燃。

  “不錯,槍法還滿准的。”他低哼,又補上一槍。

  “好說,大概比你強一點點。”她滾身移至腦波檢測儀之後,算准空檔,回敬一發。  

  砰!砰!砰!砰!

  兩人不僅嘴上互鬥,手也沒停過,你來我往,子彈在研究室裏亂飛,打得許多儀器和設備玻璃器皿因此破碎紛飛。

  龐德渾身是血,意識依然清楚,他悄悄地抽起靴裏的刀,怒瞪著檢測儀後方的傅止靜,使出最後的力量射出,但刀子在出手的瞬間,兩發子彈竟同時襲來,一發打掉他的刀,另一發則擊中他的耳朵。

  “唔……”他當場痛得昏厥,不省人事。

  傅止靜見齊觀也對自己人開槍,心裏明白他是想和她一對一對戰,不要旁人插手,不禁微微一笑,再次強力反攻。

  她不斷射擊,尋空檔偷偷向門口移動,齊觀則蹲身沿著矮櫃向她逼近,最後,當她又射出一槍,兩人同時奔向一根方形樑柱,各貼著柱子的兩面,背對背,諜對諜。

  火拼暫停,空氣中儘是濃嗆的煙硝味和瓦礫灰塵,以及兩人微喘的呼吸聲。

  “你已經沒有子彈了,傅止靜。”齊觀好心提醒。

  “你的應該也用完了。”她也算得很清楚哩。

  “那麼,打不下去了……”

  “還沒完呢!”她說著突然將手中的槍丟到地上,旋身而出,一拳打向他的臉。

  “怎麼?改成肉搏戰嗎?”他哼了一聲,收起子彈同樣用罄的袖珍手槍,迅速閃開,長腿橫掃。

  “對。”她低身避開,欺近,一記直拳。

  “你的身手普通,贏不了我的。”他輕易晃開,扣住她細瘦的手腕。

  “你也只學過基本的防身術。”她輕巧滑溜地轉了一圈,逼他脫手。

  “但對付你綽綽有餘了。”他撤手,一腳上踢,毫不留情地踹中她的肚子。

  “哎喲……”她顛僕後退,痛呼一聲。

  他乘機又攫住她的手,一記過肩摔,將她重重摔向地面。

  “啊!”她被摔得骨頭差點碎掉。

  他又一把揪住她的領口,將她拉起,低頭嘲弄道:“你輸……!”

  臉上瞬間堆滿驚愕,因為,她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槍,正指著他的心臟。

  “將軍!”她壞壞一笑,說著棋局致勝的最終術語。

  第二把槍,該是從研究人員身上偷來的吧?厲害……

  他盯著她,眼神炯炯發亮,身體裏某種沉睡的細胞開始騷動,總是平緩流著的血液,莫名地亢奮起來。

  難怪父親不只一次告訴他,傅止靜很刁鑽,要從她手中搶奪英雄令,是個高難度的挑戰。

  而現在,他發現他喜歡這個挑戰,尤其喜歡她此刻眼中展露的強悍。

  她絕對會開槍,他知道,那雙漂亮的眸子,此刻正殺氣十足。

  而他,根本躲不掉……

  “砰!”

  子彈打進齊觀的身體,他向後退了一步,肩膀流出鮮血,但他的臉卻在笑。

  笑得詭異……

  “我贏了,齊觀。”傅止靜俏皮地道。

  “為什麼臨時移開要害?”他沒忽略她在零點一秒間偏移了槍口。

  “因為沒意思,你從一開始就只是在玩而已。”她帶點無奈地聳個肩,食指穿過槍的扳機孔,像在玩玩具般旋轉著槍身。

  她早就發現他其實只是在測試她,不顧生死地想探出她的極限。

  這個人,也是挺極端的,他在賭她敢不敢殺他呢!真是。

  “呵……”他難得地笑出聲。

  “笑什麼?受傷了還這麼高興?怪人!”她啐道。

  笑?是啊,原來他在笑呢!

  摸著自己臉上上揚的弧線,有點不太習慣鮮少軟化的臉皮被某種跳躍的情緒撐開。

  因為她,他開始覺得乏味至極的世界變得有趣了。

  “好了,陪你玩了一場,現在,我必須走了。”她走向研究室大門。

  “你走不了的。”笑意還掛在嘴角,但他的眼裏卻多了一份熾熱的火光。

  “怎麼,你以為你還能阻止我嗎?我得告訴你……”她回頭冷笑,但話到一半,身子陡地一晃。

  咦?這是怎麼回事?才醒來又沒有打呵欠,為什麼她會覺得暈眩?她既驚愕又困惑。

  “你剛才太過耗力,T型毒劑被迅速代謝,刺激你清醒的物質消退,你的大腦負荷不了這種急遽轉變,會進入休眠狀態。”他冷冷地解釋。

  “不會吧……我……”她臉色微變,只感到天旋地轉。

  “你再撐三秒就會倒下了,一,二……”他邊數數,邊走向她。

  “你……”她生氣地瞪他,突然有點後悔沒在他胸口開個洞,但當她試圖想再舉起槍時,眼前的景象卻像斷電的電影畫面,瞬間化為一片黑暗,意識又再度墜入了虛渺空茫。

  “三。”他數到三,她已閉眼倒下,正好跌入他伸出的手臂裏。

  低頭盯著她毫無防備的俏麗臉蛋,他眼神微斂,沉吟玩味著自己此刻的心情。

  也許,他想要的,已不只有英雄令了,現在起,他對這位英雄令主人,也開始有了濃厚的興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5:03

第四章

  齊天王朝一百零八個堂口同一時間遭受六韜館攻擊,死傷慘重,旗下的各家公司股票在短短幾天重挫跌停,損失難以估計,甚至,聽說前幫主齊道權還突然失蹤,去向不明……

  但,外頭即使烽火燎原,局面混亂,卻似乎完全影響不了齊觀,他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在他的獨棟居樓裏,優雅地彈著鋼琴。

  熊力在屋外焦急地來回踱步,不明白少爺為何還能這麼悠哉,所有堂主都叫苦連天,直嚷著再拖下去,齊天王朝很可能就要垮了,偏偏少爺只丟了一句話……

  “這樣也好,受點攻擊,讓各堂口有個警剔,不是寄生在齊天王朝的招牌下就能無憂無慮。”

  “可是,六韜館像是開了殺戒,我們的弟兄死傷難以估計……”

  “死點廢物,對齊天王朝沒差。”

  齊觀的說法,讓熊力打從骨子裏發顫。

  這個年輕人,簡直冷酷到了極點,他從不把人命當回事,唯一能讓他在意的,只有英雄令,以及英雄令的主人……

  熊力不由得從窗外瞄進屋內,偷覷著裏頭那個幾乎和齊觀同樣悠哉的女孩,臉色一沉。

  少爺對傅止靜的態度太不尋常了,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太感興趣,理智就會失控,這絕對不是個好現象……

  相較於熊力的憂心,屋裏,卻是另一種氛圍。

  流暢的琴音繞梁,回蕩在整座設計感獨具的廳房裏,齊觀的琴藝水準可媲美世界級鋼琴家,修長的指尖在黑白鍵上滑走,曲樂動聽,姿態身段更是瀟灑迷人。

  一般人一定很難想像,眼前這個俊秀斯文的男人,其實是個殘酷冷血的黑幫老大,更難想像,那雙漂亮的雙手,不僅充滿血腥,還專門提煉研發致命的毒劑。

  傅止靜斜臥在沙發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聆聽演奏,目光更不時打量著齊觀,總覺得他這個人集一堆衝突於一身,竟然不會瘋掉,還能活得這麼自在,可見意志力和自我調適力有多強。

  率領著龐大的齊天王朝,他不像一般黑幫大老的倡狂,反而以他冷峻的極簡作風,游走於權力與工作之間,他那股神秘的魅力,有如神明,讓這票狂霸的黑道分子,自動皈依。

  所以,她幾乎看不出背叛的問題,如果一個人已成為他部眾的信仰,想擊垮他,實在不容易……

  一曲終了,餘音不絕,她鼓掌叫好,“太棒了!太動聽了!”

  “謝謝。”他朝她點點頭,起身走向她。

  “如果不說,不會有人相信你是無師自通。”她歎道。

  “彈琴又沒什麼難的。”他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

  “對我來說就很難了,我一點音樂細胞都沒有。”她想起母親常對著她抱怨自己好像生了一個兒子,不是女兒。

  “沒關係,你不會,我可以彈給你聽。”他說得好像他和她是朋友似的。

  “是嗎?可是,我認為你接下來可能沒什麼時間彈琴了……”她笑臉下的嘲諷很尖銳。

  算算日子,她被抓來也已將近兩個星期了,而這幾天,齊天王朝內部彌漫著一股不安緊繃的氣氛,雖然齊觀什麼都沒說,不過她多少也猜得出,一定是月驚鴻開始行動了。

  依她對月驚鴻的瞭解,她必然是展開全面性的反撲,齊天王朝一百零八個堂口絕對會被鬧得雞飛狗跳,無一倖免。

  “會嗎?我倒覺得是你沒什麼心情聽音樂。”他閑涼地反譏。

  成為他的階下囚,被他的毒控制著,再怎麼冷靜的人也會煩鬱,他不信她還捺得住性子。

  傅止靜瞄他一眼,暗哼。

  這種時候還能如此冷靜,的確厲害,難怪九叔公每次提起他都很戒慎。

  到底這個人的心裏有沒有恐懼這個東西呢?她真想看到他害怕的樣子啊!

  “我很好啊!在這裏做客,吃得好睡得好,又不用擔心醒不過來,變成傻妞你還會讓我變回來,偶爾還能聽聽現場演奏,這等於是度假了。”她笑嘻嘻地卡卡咬著瓜子,心裏可是恨得牙癢癢的。

  齊觀並不喜歡變成傻妞的她,大概很受不了她變蠢,總是在她醒來之後立刻為她施毒,這個魔鬼,就喜歡找她鬥智,完全不管她的身體能不能負荷得了毒劑,更下管她每次要多辛苦地熬過那種撕裂般的劇痛,真是邪惡透頂。

  不過,話又說回來,能回復她的本性與他較量,也比較公平,她相信他也明白,對付一個懦弱又愛哭的傻妞太無趣,所以才會不斷地用毒喚醒她。

  唯一令她擔心的,是毒劑的殘留問題,再這樣被他惡搞下去,難保她的身體不被搞垮。

  “原來是我招待得太周到了,所以你才不急著說出英雄令在哪裡。”他啜飲著茶水,拿起擱在茶几上的書,翻開閱讀。

  “我可以透露一些,英雄令不在我周圍,我把它藏在一個沒有人想得到的地方,你慢慢找吧。”她頑皮地道。

  “我不喜歡慢。”

  “真是,急什麼?你不覺得尋寶的過程也是種樂趣嗎?”她故意調侃。

  “不覺得。”他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仍專心地看著書。

  她白了他一眼,好奇地探向前,問:“哎,你在看什麼?”

  齊觀很愛看書,他住的這棟房子到處是書櫃或書架,而他幾乎隨手都拿著書看。

  “詩集。”

  “詩?”她忍不住扮個鬼臉。

  黑幫老大讀詩,感覺不但不搭,更像冷笑話,但她明白齊觀可不是做做樣子,事實上,長得一派斯文的他,真正不搭的倒不是他的文藝氣質,而是他黑幫的身分。

  “……‘你的灰燼遠不足以撲滅我的靈火,你的遺忘遠不足以吞沒我的愛戀’……”他隨口念出了其中一句詩文。

  “呵……這句我讀過,雨果的詩,對吧?”她笑著道,心想,他的聲音念起詩來還真好聽。

  “好記性。”他盯著她,點頭稱許。

  “我是為了考試才背的,坦白說,高中的英文課,我最怕老師上詩文選讀。”她聳個肩,把詩集還給他。

  “我知道,你雖然每一科成績都優異,但你的興趣只在數理,最擅長邏輯推論。”他淡淡地道。

  “哼,你把我調查得這麼仔細,不會覺得煩嗎?”她瞪他一眼。

  “以前也許會,現在反而覺得很有趣。”他注視著她。

  “有趣?”她挑眉。

  從小,認識她的人可沒有一個會覺得她有趣,大家都說她古靈精怪,刁鑽難纏,聰明卻愛搗蛋,活潑開朗,卻經常獨來獨往……

  她有一堆崇拜者,但她沒有朋友,有一堆保鏢護衛,更不算是朋友,而月驚鴻和秦天動,或是杜非同,他們對她更只有忠誠,沒有友誼。

  基本上,她是孤獨的,因為沒有人能跟上她的想法,也沒有人猜透過她的心思,有人喜歡她,更有不少人討厭她,大家視她“獨特”,卻從來沒有人認為她“有趣”

  “我哪一點讓你覺得有趣?”她傾身向前,眨著大眼。覺得他說的有趣很“有趣”。

  “從一出生就成了英雄令的主人,對一般人而言必然是個沉重的壓力,但你卻不這麼認為,你把它當成你的一部分,你甚至很享受外來的掠奪和覬覦,種種陰謀詭計,對你而言,只不過是個遊戲,大家疲於奔命,你卻玩得比誰都起勁……”他進一步分析。

  她一怔,胸口有種被點中穴道的震麻。

  這傢伙……

  “你以擁有英雄令為樂,從來不擔心失去它,就好像它註定是你的東西,這些年來,你甚至認為並非你在守護它,而是它選擇了你……我說得沒錯吧?”他頓住,看她。

  “所以呢?”她嘴角慢慢上揚。

  這種感覺很微妙,一個懂她的人,卻是敵人……

  “可是,一直沒有實力相當的對手,你玩得應該也不過癮吧?要玩,就要找個玩得起這種遊戲的人陪你好好玩一場……”他也傾身向她,笑得很挑釁。

  “我們,不是已經開始玩了嗎?”她笑得也很囂張。

  “還沒,我們之間的遊戲,現在才要開始。”他話中有話。

  “哦?現在開始不會太慢了嗎?月驚鴻就要殺進齊家了耶!”她揶揄。

  “我會在她殺進來之前,從你口中問出英雄令的下落。”他說得相當篤定。

  她看了他幾秒,突然起身繞過長桌,挨在他身邊坐下,敏銳地瞅著他。

  “怎麼,要改變戰略啊?”她一臉洞悉的表情。

  “什麼?”

  “打算對付另一個我嗎?”她仰起臉,犀利地問。

  他低頭看著她,眼神熾烈而微微閃動。

  傅止靜的最大魅力,就是她的聰穎,她幾乎猜中他的每一步棋,看穿他的每一個佈局。

  這種人,不是同道,就該除掉……

  “是。”

  “找個比你弱的人打仗,會好玩嗎?”她譏諷。

  “會,因為我發現,另一個你並不清楚清醒後的你做了什麼,但你卻知道變蠢的你做了什麼事,‘她’的感覺,會殘留在你腦中,所以,如果我對‘她’做了什麼,你醒後就會知道。”他緩緩地道。

  她一怔,隱約覺得不安。

  沒錯,那個傻妞,不會是齊觀的對手,她如果被他操控了,或做了什麼蠢事,她醒來後肯定會氣死。

  “你這樣太陰險了。”她蹙起眉頭,小臉微嘟。

  他似笑非笑地伸出手,帶著某種特殊的意味,輕撩著她微翹的髮梢,道:“兵不厭詐。”

  “哼,那我得好好調教那個傻妞才行了。”她輕甩頭髮,瞪他。

  “好啊。”他說得一點都不在意。

  “別太得意,最後輸的,說不定是你。”她諷刺地道。

  他只用一記淡得很可惡的微笑回應她,什麼話也沒說。

  她也不再多言,齊觀的計畫她大概已猜得出來,眼下她該做的,就是防止她被自己出賣。

  嗯,得想想辦法……

  ☆        ☆        ☆  

  她愣愣地看著他,看得有點忘神。

  這個男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之前冷得讓人打顫,動不動逼問她英雄令的下落,現在卻對她……

  很好。

  雖然還是很少笑,可是態度很平和,講話語氣不再冷冽,對她也很照顧,常常找她聊天,而且,看著她的眼神有著一抹說不上來的溫柔和……捉狹。

  她是不太懂啦,可是她總覺得他的目光焦距並不是對準她,好像在看她背後的誰。

  哎,不管他在看誰,只要他別再凶她就好了,而且,就這麼一點點改變,他整個人就變得很迷人。

  剛毅的眉形,堅決的雙眼,冷直的鼻翼,沉穩的嘴角,組合成一張俊逸明智的臉龐,散發著一股內斂且深藏不露的氣質。

  她喜歡這種類型的男生,好像擁有不可測的力量,卻又能控制自如,完美駕馭。

  “吃吧!你呆愣很久了。”齊觀出聲道。

  “啊?”她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叉了一塊牛排,拿到嘴邊卻一直忘了要吃進去。

  齊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竟在齊家園內湖畔的別墅擺了一桌法式料理,請她吃晚餐。

  美景、爐火、音樂,加上美味料理,浪漫得讓她毫無戒心,再加上他……像個王子一樣坐在她對面,她只覺得心臟裏有只小鳥撲撲飛躍。

  “菜不合你的胃口?”他問。

  “不……很……很好吃……”她臉紅地低下頭,趕緊咬著冷掉的牛肉。

  他盯著她,心想,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天差地遠,那個傅止靜,絕不可能在他面前臉紅,更不可能語氣結巴。

  她的眼睛,總是閃著慧黠靈動的光彩,直視著他,不曾回避閃躲,她總是自信滿滿,總是激起他的鬥志,總是大膽挑戰他的底線。

  但眼前這個她……

  乏味地啜了一口葡萄酒,他努力忍住想再用毒把原來的她喚醒的衝動。

  雖然他不喜歡眼前這個她,但時間有限,他得儘快從她口中挖出英雄令的下落。

  “你……怎麼會想請我吃飯?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她怯怯地眨著大眼,同時瞄了瞄始終立在一旁的齊家總管熊力。

  這位中年先生看她的目光好凶哦……

  “沒什麼,只是想和你聊聊。”齊觀淡淡地道。

  巧妙利用閒談幫她做了點醫學上的測驗,意外地發現,這個“傅止靜”智商不到一百,個性更是和原來的她天差地遠,她的喜好、行為,全都徹底改變,變得單純,脆弱,膽寸,無知。

  “呃……要聊什麼?”又要聊?這兩天聊得也夠多了,東南西北拉扯一堆無關緊要的,簡直就像在做什麼問卷……

  “你的外曾祖母還健在吧?”他問。

  “是啊!太婆還很硬朗呢!”她點點頭,喝了一大口果汁,不懂他怎麼會問起太婆。

  “你的叔公們呢?”

  “也都很健康。”

  “你有一位九叔公是個律師,是吧?”

  “對,九叔公不像其他叔公一樣搞幫派,他很聰明又很厲害……”她崇拜地道。

  “聽說,英雄令最早是他找出來的。”

  “呃……好像是……你別問我英雄令的事……我對這些都記不太清楚……”她呐呐地看他一眼。

  只要關於英雄令的事,就記不清?

  是傅止靜對於這件事防衛太深,還是有人在她的記憶里加了一道鎖?

  “我不是想問英雄令,而是在想,馮九為什麼不自己當英雄令的主人,而要把權杖交給你?”他對這一點很好奇。

  “我也不知道,大概九叔公覺得那塊翡翠很適合我吧?”她沒心機地笑了。

  “這理由也未免太牽強了。”他眉頭輕皺了一下。

  “啊……也有可能,是英雄令選擇了我。”她補上一句。

  他微震,緊盯住她,目光精鑠,在她臉上找尋著那個熟悉的影子。

  然而,他只看到一個令他失望的天真笑容。

  “你覺得當英雄令的主人……累嗎?”他忽然這麼問。

  “嗯……雖然從小它就是我的了,可是……我覺得壓力好大……老是怕被奪走……”她打了個哆嗦,瑟縮了一下,盤中美食,突然有點吃不下了。

  壓力?傅止靜的字典裏有這兩個字嗎?

  他心裏冷笑,低喃:“放心,我很快就會解除你的壓力。”

  “啊?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他沒再多言,逕自起身,走向她,握住她冰冷的手。

  “冷吧?起來動一動會暖和點。”他說著拉起她,直接將她擁入懷中,隨著屋裏流瀉出的輕音樂,緩緩跳起舞來。

  一種令人又喜又懼的戰慄像被推倒的骨牌,嘩啦啦走遍全身,她呼吸微亂,臉頰再度爆紅,只能僵硬地跟著他的步伐左右晃動。

  “這樣好點了嗎?”他在她耳邊低問。

  “是……”她低著頭,根本不覺得冷,反而燥熱起來。

  “其實,如果擔心英雄令被搶,就藏起來啊……”他又把話題接上,慢慢引導她。

  “對啊,我也想過,可是不知藏哪裡才好,差點就想把它放回原來的地方……”大概是身體的熱度催發了紅酒的威力,她微醺地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原來的地方?你是指馮家的地底迷宮嗎?”他挑眉。

  “沒錯,就是那個迷宮,那裏很隱密,也……有點可怕,不過,卻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她毫無戒心。

  在一旁服侍他們用餐的熊力很快地看了齊觀一眼。

  “那麼,你進去了嗎?”齊觀輕聲問。

  “我……八月的時候進去了一次……可是卻被九叔公和太婆罵了一頓,說那裏不祥,打算封死……”她覺得全身懶洋洋的。

  “是嗎?”他眼眸光芒一閃。旁敲側擊之後,他要的答案呼之欲出。

  馮家那個迷宮!他早該想到的,英雄令曾經在那裏沉睡了幾十個年頭,傅止靜會想再利用那裏,也很符合邏輯。

  “少爺!”熊力興奮地喊了一聲。

  “哎,我怎麼眼睛好酸啊?”傅止靜抬起頭,覺得眼前的齊觀變成了好幾個影像,而且好像在笑……

  他笑起來其實很迷人的說,偏偏老是板著一張臉……她頭暈腦脹地想著。

  “因為酒精的關係。”他冷笑,酒裏的藥起作用了。

  “討厭……我不想睡……”她搖了搖腦袋,努力想保持清醒。

  “睡吧!等你睡醒,英雄令已經在我手裏了。”他輕聲道。

  “嗯……英雄令……不能給別人……迷宮很危險……我得回去了……”她突然不停地念著,表情有些扭擰。

  他伸手拂了拂她的髮梢,以一種戰勝的語氣道:“我會讓你回去的,傅止靜,因為,遊戲結束,而你已經輸了。”

  就在此時,龐德匆匆趕來,臉色焦急地報告,“少爺,月驚鴻已率領六韜館的黑武士團來到齊園門外,要我們立刻放了傅止靜,否則每隔三分鐘將送上老爺的一根手指,三十分鐘後,就是人頭……”

  “哼,那女人比恐怖分子還陰狠……”齊觀輕哼。

  “月驚鴻……來找我了嗎……?”傅止靜像個孩子似的揉著眼睛,喜道。

  “對,你的忠僕來找你了,你得回去了。不過,為了感謝你提供線索,我要送你一樣禮物……”齊觀惡意地勾起嘴角。

  “啊?禮物?”她茫然地看著他,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就見他的臉欺了下來,接著,雙唇就被一團溫中帶冷的氣息緊緊攫住。

  熊力和龐德同時傻眼,駭然不已。

  而傅止靜更是瞠目呆立,完全反應不過來,唯一意識到的,只有他身上淡淡的鬆木清香,以及那加諸在她唇間的強勢重量。

  齊觀的禮物……竟是一記嚇人的長吻!

  好半晌,齊觀才放開她,目光透視著潛睡在眼前這個軀殼裏的另一個她,帶著挑釁和一絲淡得難以察覺的惋惜。

  “我想,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她傻愣愣的看著他,雙眼迷蒙,嘴唇微張,卻說不出話來。

  “熊力,把傅止靜帶去交還給月驚鴻,記住,要確認我父親安然無恙。”齊觀推開她,若無其事地下令。

  “……是……”熊力連忙拉回差點驚散掉的心神,上前扶住站立不穩的傅止靜。

  “不知道月驚鴻他們看到這個主人時會做何感想……”他諷刺地笑了。

  “我馬上帶她去交換老爺。”熊力和龐德不敢延遲,迅速帶著她離開。

  臨走前,傅止靜下意識地回頭又看了齊觀一眼,茫然的神情中,齊觀清楚地捕捉到一個詭譎的光芒在她的眼中一閃而逝。

  嗯?

  他一凜,愣了幾秒。

  遊戲還沒結束,是嗎?

  “我倒要看看變笨的你怎麼玩下去,傅止靜。”他目送著她離去的身影,帶著某種期待地笑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5:27

第五章

  英國    馮九律師事務所

  “事情好像變得愈來愈精采了,老九。”姜宗望端起泡得剛好的上等好茶,輕輕啜了一口。

  “是啊!”馮九專心地泡著茶,一臉平靜無波。

  邁入中年的他穿著三件式西裝,有著律師專有的幹練沉穩,長相儒雅,短髮摻些白絲,卻梳得非常平整,眼尾幾條魚尾紋不顯得老氣,反而增添些許成熟男子的獨特魅力。

  “你不擔心嗎?畢竟她和你這麼親近……”姜宗望瞄了他一眼。

  “那丫頭,從來不需要我擔心。”馮九輕笑。

  “哦?”

  “再說,按規定,我們不能插手英雄令的事。”

  “可是,靜丫頭的病情似乎不太樂觀,要是她有個萬一……”

  “那也是她的命。”馮九說得很豁達。

  “嘖,你這傢伙,從以前就是這種八風吹不動的性子。”姜宗望瞪他一眼。

  “你不就喜歡我這種個性才找上我的?”馮九揶揄。想起姜老頭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情景,那時,他還以為他是個老騙子呢!

  “我找上你,才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你完全合乎‘守令人’的條件。”姜宗望哼道,要不是守令人規定不能找女的,他當年早就找個漂亮小妞了。

  “守令人的條件,多如牛毛,從性別、智商、個性、血型到基因是否優良、身體是否強健都要講究。真是,又不是選王位繼承人,哪來這麼多規矩?”馮九譏道。

  身為守令人,身分一生都要死守,即使是配偶子女也不能洩漏,因此,不少守令人選擇獨身,省得麻煩。

  只是,不婚倒還其次,最讓他詬病的,居然是每個守令人都得負責尋覓新的繼承人,天曉得這些年他為了找個菁英人才費了多少時間和精神。

  “守令人身負重責大任,所以才不是隨隨便便的人能當的啊!你不也是謹慎精挑細選,才會拖拖拉拉的讓第三個空缺這麼久?”姜宗望笑道。

  第三個守令人已缺了十多年了,這找新的接替者可是馮九的責任,偏偏他挑剔得要命,拖了好久還沒定案。

  “我已經找到了。”馮九更正他的說法。

  “但你這次找上的人,不見得會願意加入。”姜宗望事先提醒。

  “他會加入的,我從沒有看走眼過,你等著瞧。”馮九很有自信,舉起茶杯。

  只要魚餌夠肥大,就不怕釣不到大魚了。

  “哼,臭小子,人算不如天算,我等著看你陰溝裏翻船。”姜宗望笑駡一聲,也拿起茶杯,與他的互相輕擊。

  他們等待已久的新守令人已經出現,但問題是,他願不願意成為他們的一員,還說不準呢!

  ☆        ☆        ☆  

  太平洋上空    六韜館專機上

  身為英雄令旗下三大組織的首領,心臟一定比平常人強,膽子也應該比任何人都大,他們什麼世面沒見過?什麼風浪沒遇過?但是,此刻,月驚鴻、秦天動和杜非同三個人臉上的表情,卻如同休克……不,是比休克還要嚴重,因為,在他們面前的傅止靜,簡直完全變了一個人!

  不但眼神和行為舉止失去了原有的機伶聰慧,就連說話的口氣也像個孩子,更嚇人的是,她一醒來就抱著月驚鴻哭得唏哩嘩啦,抽噎得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讓所有的人都錯愕得不知所措……

  認識傅止靜十九年,她幾時哭過?即使是嬰兒時期,她也很少哭鬧,這女孩,從小就與眾不同,可現在……現在卻變得單純、平凡、普通、軟弱、愛哭……

  變得讓他們心驚。

  “你們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有什麼不一樣嗎?”

  經過一番發洩,傅止靜終於平靜下來,睜著一雙仍紅腫的無辜大眼,一臉困惑地望著三位首領。

  他們直盯著她,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

  尤其是月驚鴻,她在美國用齊道權換回傅止靜時,她看來太過困頓,立刻就睡了,她並不以為意,豈料上了飛機,睡了一覺起來,竟判若兩人。

  “我好想你們哦……我一直希望你們來救我……一直在心裏祈禱……好怕齊觀會殺了我……”她說著又紅了眼眶,簡直像個撒嬌的小女孩。

  一陣疙瘩像毛蟲爬滿了杜非同全身,他終於從驚駭中回神,爆出一聲低吼!

  “她不是傅止靜!”

  想念?祈禱?害怕?傅止靜絕不可能說出這種鬼話。

  “天動,這是怎麼回事?”月驚鴻也呆掉了,她辛苦救回來的這個女孩到底是誰?

  秦天動的臉色從震驚到陰霾,最後,終於吐出他最憂心的結論。

  “她的腦……果然受創了……”

  “什麼?難道是齊觀對她下了什麼毒?”月驚鴻怒道。

  “不,是傅家的怪病,終究還是傷了她的大腦,進而改變了她……”秦天動擰著濃眉,黯然地道。

  他的師父當年的預言成真了,傅止靜,終是遇上了她此生的大劫……

  “你是說……她會變成這樣,是遺傳?”月驚鴻變了臉。

  “天啊!那……她永遠都會變成這樣嗎?”杜非同瞪大雙眼。

  “也許,智力還會一直退化下去……”秦天動的目光一直盯著傅止靜。

  “退化?意思是,這還不是最糟的?”杜非同抽氣。

  “最糟的情況是怎樣?”月驚鴻追問。

  “很有可能會長睡不醒。”秦天動沉重地道。

  一陣窒息的沉默充斥在整個房間,三人都神色陰鷙,相視無言。

  “那個……你們是在說我嗎?我……生病了嗎?會變得愈來愈笨嗎?那……怎麼辦?”傅止靜不安地出聲。

  他們一起望向她,心裏不約而同地懷念起原來那個調皮又智慧過人的傅止靜。

  那個傅止靜,從來不會問“怎麼辦”,她總是知道該怎麼辦。

  “你會治好她吧?天動,我可受不了咱們的主人是個傻子。”杜非同按住秦天動的肩膀,在他耳邊咬牙。

  秦天動眉目深鎖,第一次對這種難纏的病情束手。

  “怎麼會搞成這樣?那群‘影子’們不知道這件事嗎?”月驚鴻寒著俏臉。

  “他們不會不知道。畢竟,馮九是主人的九叔公,他對傅家的怪病心裏應該早就有數了。”秦天動擰目看向仍一臉茫然的傅止靜。

  這些年來,他們已查出英雄令背後除了六韜館、長生部和金銀閣之外,還有個隱形的組織——“影子”。

  相對於三大組織的職責是保護主人、執行主人命令:“影子”的任務則是守護英雄權杖,確認它的保存與傳承,並且監督三大組織的運行。

  “影子”代代都由守令人主掌,他們的身分向來隱密,即使是三大首領也不見得知道他們是誰,不過,十九年前英雄令的再現太過離奇,隱約可以看出摻雜人為因素,那時,月驚鴻就開始留意馮九這個人,繼而追查出他神秘的背景。

  後來,杜非同在上次首領改選時也發覺姜宗望在金銀閣的特殊地位,暗中請月驚鴻深入追查,“影子”的秘密才真正曝了光。

  據他們得到的資料顯示,“影子”早在百年前就已存在,守令人代代都由三人組成,不過,這一代卻只有姜宗望和馮九,似乎,另一個一直空缺未補。

  “影子”的成員有多少人,能支配的力量有多少,尚待確認,他們目前唯一得知的,是守令人有權移動英雄令,但不會干涉或左右任何人得到權杖,就如同史官只記錄歷史,而不影響歷史,守令人絕不插手英雄令的爭奪。

  “但他卻還是把英雄令給了傅止靜,為什麼?”杜非同愈想愈不解,就算馮九不知道傅止靜會發病,但當年他把英雄令交給傅止靜的做法基本上就已算逾越許可權了。

  “我想,當年馮小彧若沒有嫁給傅攘之,馮九會把英雄令交給她的,可是,兩個英雄令家族後裔結了婚,那麼,依照繼承脈絡,傅止靜就理所當然成了英雄令唯一的接收者。”秦天動解釋。

  “而馮九身為守令人,即使知道傅家有怪病遺傳,也不能出手干預。”月驚鴻接著道。

  “原來如此,那麼,守令人還得非常無私才行了……”杜非同終於明白整個前因後果。

  “你們在說什麼啊?九叔公怎麼了嗎?他和英雄令有什麼問題嗎?我怎麼都聽不懂?”傅止靜出聲詢問。

  他們三人一怔,轉頭盯著她,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快點醫好她吧!天動,我已經有點受不了了。”杜非同揉著眉心。

  秦天動上前,恭敬地道:“主人,我先幫你把個脈……”

  “好,你快幫我看看,齊觀他……”提到齊觀,她微頓,想起了他那個吻,臉沒來由地紅成一片,差點接不下話,“他……他好像有對我下了毒……”

  “下毒?姓齊的小子難道用毒控制你?”月驚鴻俏臉一沉。

  “呃……也沒有控制啦……他說他用毒才讓我醒來的……說我得謝謝他……”傅止靜說得含糊不清,只因一想到齊觀,她的呼吸和心跳就怪怪的。

  “齊觀用毒把你叫醒嗎?”秦天動一怔。難道,他之前都弄錯了方法?

  “對啊,他是這麼說的……”傅止靜點點頭。

  “用毒太危險了,如果劑量一沒弄好……”秦天動擔心地說著。

  “啊!好痛!”她忽然痛呼一聲。

  “怎麼了?”秦天動急問。

  “手……我的手……好痛哦……”她皺著眉,揉著手腕。

  “手?”秦天動立刻拉高她的袖子檢視,發現她的手腕戴了一支不曾見過的表。“這是你的嗎?”

  “這是齊夫人送我的,要離開齊家時,齊夫人在半途攔下我,說要送我一個禮物,就幫我戴上了……真奇怪……我又沒見過她,她卻好像很喜歡我……”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齊夫人?糟了!”月驚鴻瞬間變臉,飛快地攫住她的手腕,拆掉錶帶,赫然看見她手腕內側已被表裏暗藏的針刺出一個洞,而且深達血管!

  “這是什麼東西?”杜非同駭然地瞪大眼。

  “天啊!這是個有毒的暗器!”秦天動大驚失色。

  月驚鴻迅速點了傅止靜手臂上的穴道,好阻止毒劑蔓延。

  “這支表是個精密的注射器,它被定了時,時間一到毒針就會自動刺入。天動,快,想辦法把毒逼出來。”她急喝。

  秦天動抓過自己的藥箱,翻找解毒草藥。

  “那個齊夫人真歹毒,她是想殺了傅止靜吧?”杜非同寒著臉道。

  “哼,齊夫人當年可是黑道響噹噹的‘蛇蠍娜娜’,她最讓人害怕的,就是她的毒和各種暗器。”月驚鴻怒道。

  “好痛……愈來愈痛……”傅止靜開始出現症狀了。

  “忍著點,快喝下解毒劑。”秦天動將一瓶藥汁送到她嘴邊。

  “啊——啊——”但傅止靜已痛得狂亂,揮手打翻藥汁,整個人跌僕在地上嘶吼抽搐。

  杜非同和月驚鴻都呆住了,傅止靜的樣子,簡直就像快死了。

  “驚鴻,快點住她的麻穴,她快撐不住了!”秦天動上前按住傅止靜,急喊。

  月驚鴻纖手一拍,點了傅止靜周身大穴,以減輕她的痛覺,可是她依然痛苦呻吟,臉色一片摻白。

  秦天動忙著為她扎針,先放血除毒。

  就在這混亂的時刻,一名黑武士匆匆奔入機艙,急報導:“無敵護法緊急來電,齊天王朝的大批人馬侵襲馮家,目標似乎是馮家那個曾經藏著英雄令的地底迷宮!”

  “什麼?他們到那裏要幹什麼?”月驚鴻錯愕不解。

  “也許,傅止靜把英雄令藏在那裏……”杜非同推測。

  月驚鴻臉色一變,猛地想起傅止靜昏睡之前曾和馮九一起回去探視馮老夫人,聽說,當時她還偷偷進了那個迷宮……

  “原來齊觀已知道英雄令下落,才會這麼乾脆就將傅止靜交還……”她恍然勃怒,沒想到自己被齊覲擺了一道。

  凜著俏臉,她立刻拿起座艙專用電話,直接與無敵對談。

  “無敵,你目前人在哪裡?”

  “正趕往馮家,可能得再等兩個小時才會到。”無敵回答。

  “馮老夫人呢?”她又問。

  “一有風吹草動,保護她老人家的黑武士就已將她和馮家兄弟全安置到別處了。不過聽說齊家這回派出的人馬似乎不是單純的一般手下,其中有不少受過訓練的特殊分子,功夫和身手都不在黑武士之下……”

  “好,我會調派更多黑武士過去支援,你先挺住,我等送主人回家之後立刻趕去,千萬不能讓英雄令落入齊觀手裏。”月驚鴻冷悍下令。

  “是。”

  結束通話,月驚鴻臉色一沉,道:“齊觀一定早就算准了……”

  “沒錯,他一定是想趁主人身體微恙,早我們一步來到臺灣,大舉反撲。”杜非同也道。

  “我們得想辦法阻止齊觀入侵迷宮,絕不能讓他得到英雄令。”秦天動憂心地道。

  正當三人討論著該如何調派人手,突然,傅止靜說話了。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他們同時詫異地回頭,望向她。

  傅止靜慢慢睜開眼睛,輕笑道:“讓他們去吧……他們找不到英雄令的。”

  這胸有成竹的表情!這果斷清脆的聲音……?!

  他們駭然地看著她,都無法置信,剛剛還痛苦難當的人,此刻竟然像沒事一樣,更不可思議的是,她……似乎已變回原來那個聰慧精明、搞怪難纏的傅止靜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主人,你……”秦天動呆愕不已,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整個轉變。

  “很抱歉,讓你們擔心了。”傅止靜借助他的攙扶,撐起身體。

  “你怎麼……”杜非同也是滿腔的問號。

  “我沒事了……多虧了齊觀研發的毒劑,我才能清醒面對你們……”她微喘著氣道。

  “這……是什麼意思?”

  “簡單的說,我家的怪病讓我變笨,可是齊觀研究的毒劑卻能把我調整回來。”她聳個肩,說得還真簡明扼要。

  “你是說……齊觀的毒反而治好了你?”月驚鴻微怔。

  “不是治好,應該只是暫時的刺激,我想,齊少爺應該是無意間發現的吧?”秦天動很快就領悟了其中道理,但同時也更加憂心。

  “是啊,齊觀也是誤打誤撞吧!他原先是想逼我說出英雄令的下落,沒想到反而把我弄清醒了。”傅止靜也覺得真巧。

  “這表示,你每次要清醒都得依賴齊觀的毒?”月驚鴻神情變得冷峻。

  “好像是如此。”她無奈地歎道。

  “那麼,你現在能清醒,是……因為那支表裏的毒針?”杜非同直覺地瞥向那支手錶。

  “沒錯,那可是我精心設計來的禮物哪!真得謝謝齊夫人……”她笑咪咪地舉起手,一臉詭笑。

  “難道,齊夫人也被你利用了?”月驚鴻反應很快。

  “啊,你真聰明。”她贊許地看著月驚鴻。

  “你是怎麼設計她的?”杜非同很好奇。

  “這個啊……其實只要耍個小小的手段……”她抿嘴一笑,把整個過程稍做解釋。

  她並不擔心齊觀會問出英雄令的真正下落,她只怕他把變笨的她交還給月驚鴻,到時,沒有T型毒劑,她很可能永遠都會像個傻妞,成為一個無能的英雄令主人。

  為此,她才預留了一手,想辦法要把毒劑一起帶走,好讓秦天動研究,順便叫醒自己。

  而她很快就想到,在齊家,能幫她這個忙的,只有齊夫人了。

  如果她沒猜錯,那個女人可是相當疼愛齊觀的,表面上看似和善,心胸卻狹窄惡毒,見不得自己兒子和其他女人走得太近,也因此,她對她應該非常厭惡才對,她就順著這個點,在自己還清醒時,偷偷利用齊家的內部電話向齊夫人道別。

  “啊?道別?就這樣?”杜非同詫異不已。

  “是啊!向她道別,感謝她和齊觀的熱情招待,她一聽說我要走了,肯定會下手殺我。”她笑。

  “那你怎麼算得准她會用手錶殺你?”連秦天動也好奇了。

  “她怕齊觀知道,絕不可能當場下手,一定會讓我離開了齊家再下毒,至於她用什麼方法,我就猜不到了,我想過她可能會用個定時暗器什麼的,但沒想到是手錶……”她說著還撿起手錶,仔細研究。

  “那麼,你又怎麼知道她會用同一種毒?萬一她用其他劇毒……”秦天動對她的聰明大膽又是佩服,又是心驚。

  “她在齊觀身邊設了不少耳目,應該會知道,齊觀正在用‘T型毒劑”控制我,而我每次中毒時就痛苦萬分的情況她一定也清楚得很,依她殘忍的個性,絕對會用這劑毒藥來對付我。”她信心十足地道。

  “你這丫頭未免也太冒險了!如果稍有差池,你很可能會死……”月驚鴻忍不住斥責。

  “就是啊!”秦天動與杜非同也都暗暗捏把冷汗,變笨的傅止靜讓人抓狂,但聰明的傅止靜卻又精明得讓人心臟無力。

  “原來你們真的很擔心我啊!真讓我感動……”她撒嬌地看著他們。

  “我只是不希望英雄令太早換主人,老是要適應新主人是很麻煩的。”月驚鴻不改她犀冷的口氣。

  “呵……你們是怕齊觀得到英雄令,會成為你們的主人吧?”傅止靜豈會看不出他們對齊觀的顧忌?

  “沒錯,我不喜歡他。”月驚鴻直言。

  “放心,齊觀他找不到英雄令的。”傅止靜輕鬆地道。

  “哦?難道英雄令不在地底迷宮?”月驚鴻挑眉問道。

  “英雄令是在地底迷宮,只不過,那是個贗品。”傅止靜俏麗慧黠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狡獪的笑容。

  “贗品?”

  “呵……是啊!一個威力十足的陪葬品……”她笑得好甜、好燦爛。

  月驚鴻、秦天動、杜非同三人登時明白,在齊觀算計傅止靜的同時,她則早已布好局反將他一軍。

  她笑看著他們恍然微凜的神情,又道:“叫駐守在馮家的所有黑武士成員稍微認真抵抗一下,將敵人引入迷宮,等對方上鉤,就立刻撤離,埋伏在四周,來個甕中捉鼈……”

  “看來,什麼事都在你計畫之中了。”月驚鴻表面上帶著點嘲諷,心裏可是服了這個女孩了。

  “啊,還有,我們就直接飛往南臺灣,這場好戲,錯過就太可惜了……”

  她說罷又坐回床上,舒舒服服地靠躺在羽枕上,輕撫著自己的唇,想起齊觀那記令人怦然的長吻,晶亮的黑眸閃閃,嫣然巧笑。

  齊觀啊齊觀,希望你會喜歡我回贈給你的大驚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5:49

第六章

  “‘英雄令一出,群雄亂舞,三強臣服,如虎添翼,無往不利,勢如破竹……稱霸天下,王者之福’……”

  齊觀眯起眼,立在黑暗處,觀看著遠處的戰況,念著那首在黑白兩道流傳已久的口訣,冷峻的嘴角突然拉出一道上揚的弧線。

  就是這裏了,二十年前,英雄令在此出土,開啟了一連串的爭端,如今,它又被傅止靜放回原來的地方,藏身在這個封死的地底洞穴中。

  只不過,即使是從變傻的傅止靜口中說出,但這個消息的可信度有幾成?

  就在迷宮入口前,齊天王朝中由各堂口挑出的菁英悍將,在海克和大野誠的領軍下,正與六韜館的黑武士們打成一團。

  其中,還有不少他一手栽培、專門要對付黑武士的“俠客兵團”混在其中,這批俠客完全仿照六韜館的訓練方式,特地由中國少林寺聘請武術高手前來指導,實力可說與黑武士不分軒輊。

  俠客兵團更是齊觀他個人的專屬部隊,不只各堂主,就連父母親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他靠著他們管理龐大的齊天王朝,因此,齊天王朝內外的所有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這次的行動,在俠客們的協助下,齊天王朝暫時與黑武士打得平分秋色,戰況堪稱激烈,但是,他卻嗅出了一絲詭異的氛圍。

  黑武士們移動的方向不太對勁,他們似乎有意無意地引海克他們進入迷宮……

  又過了半晌,熊力回來報告,“少爺,黑武士被擊退,我們的人已衝破防線,進入地底迷宮了,正等你進一步指示。”

  “嗯。”他輕哼,這麼快就打贏?未免也太容易了……

  “請問,你要親自進去迷宮嗎?”熊力詢問。

  “熊力,你去。”他道。

  “我?”熊力一怔。由他……去拿英雄令?

  立在齊觀身後的龐德同樣吃驚,滿是刀疤的臉閃過一絲不滿。

  “我們一起研究過迷宮地圖,你應該知道怎麼拿到英雄令。”

  “但……那麼貴重的東西……”熊力暗暗握緊發汗的手心,力圖鎮定。

  “我相信你會把英雄令完好地找出來交給我,是吧?”他轉頭看著熊力,目光銳利。

  “是。”熊力一凜,恭敬地道。

  “為了安全起見,龐德,你陪熊力一起去,叫海克和大野留守在外。”他又道。

  龐德一喜,立刻上前道:“是。”

  熊力的目光不悅地掃過龐德,但很快就恢復平靜。

  他很清楚,少爺是想用龐德來監視牽制他。

  “根據紅外線探測器的掃描,在迷宮的最深處密室有類似英雄令的礦石反應,你們就照著地圖上的解析,避開機關,直通密室。”齊觀又道。

  “是。”熊力和龐德同聲道。

  “走吧!別浪費時間。”他揮手。

  熊力和龐德馬上衝向迷宮入口,在幾名手下的護送下,進入地底迷宮。

  齊觀盯著他們的背影,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過了將近十分鐘,才淡淡喚道:“閑影!”

  一名身穿黑色戰鬥服、整張臉蒙在黑布罩裏,只露出兩隻眼睛的男子從暗影處定出,立在他身後,彷如他的影子。

  閑影是俠客兵團的總指揮,除了管理俠客兵團,他的主要任務就是貼身保護齊觀。

  “是。”

  “馮家人的反應如何?”他問。

  “他們很平常,一點也不驚慌。”閑影的聲調竟和他很相似。

  “哼!是嗎?那就更令人起疑了。”他冷冷地道。

  “屬下擔心裏頭會不會有什麼埋伏……”閑影道。

  “埋伏?也許不只有埋伏……”他思忖著。

  這種地方,是個設陷阱的好地點呢!以傅止靜的智慧,應該不會白白浪費,但,她會在裏頭搞些什麼花樣?把敵人誘進了一座地底迷宮,如果是他,唯一會做的,就是!1

  他臉色微變。

  這時,閑影聽著掛在耳上的對講機傳來的報告,隨即道:“少爺,熊總管來電。”

  “嗯。”他伸手。

  閑影將對講機遞給他,他拿近耳邊,問道:“熊力,什麼事?”

  “是,少爺,我已經找到黑玉石了!探測器也測出裏頭確實有顆翡翠……”熊力的聲音難掩興奮激動。

  “很好。”

  “我馬上就把它拿出去交給你……”

  “不用了,那顆就送給你和龐德吧!”他眯起雙眼。

  “什……什麼?”熊力呆住了。

  “記得,死都別放開啊!”他諷刺地道,說罷,直接切斷對話,將對講機還給閑影,並下令:“叫俠客們收兵,我們走。”

  “那熊總管和龐德呢?”

  “就讓他們留下來吧,為了自己的主子而犧牲,應該不會有遺憾了……”他冷冷一笑,轉身就走。

  能力是父親的忠僕,而龐德只是母親的眼線,這件事他早已心知肚明,這對夫妻從以前就貌合神離,一切的起因,就是英雄令。

  父親長久以來對英雄令著魔,因而忽略了母親,母親因此懷恨在心,種下心結,經常有意無意阻礙父親的計畫,兩人關係於是陷入冰點,連帶著也加深了齊天王朝東西方堂口的嫌隙。

  後來,父親病倒,母親逕自安排他接掌幫主之位,父親又氣又恨,不得不交出權力,對他這個獨子也有了莫名的戒心。

  他很清楚父親在怕什麼,父親始終懷疑自己的病是他和母親聯手下的毒,同時也忌憚著他的能力,深怕他得到英雄令之後會據為己有,才會派熊力就近盯梢他。

  至於龐德,則是母親安排在他身邊的斥候,一來是保護他,二來是監察他的一舉一動,他的父母,正透過他在暗中互相較勁呢!

  他明知如此,卻從不拆穿,畢竟熊力還算有點能力,而龐德的存在也無傷大雅,反正看兩隻虛偽的猴子在他面前耍猴戲,也挺有意思的。

  不過,戲總有看膩的一天,他讓他們活到今天,他們也該感恩了。

  “可是……英雄令怎麼辦?”閑影緊急撤掉所有俠客,又問。

  “裏頭的英雄令是假的,而且,還被動了手腳……”他冷冷地道。

  他話聲剛落,一聲轟然巨響突然從迷宮深處爆出,撼動大地。

  “轟!”

  閑影大驚,瞠目轉身,急忙護在齊觀背後。

  只見烈焰火礫四竄飛射,濃煙燒嗆,但過了幾秒,整個迷宮入口應聲崩塌陷落,把所有入侵者深埋——

  迷宮處傳來齊天王朝部眾們驚恐的嘶吼和呐喊,齊觀卻背對著這血腥的一幕,頭也不回,臉上掛著近乎殘酷的冷漠,仿彿人命對他來說,毫無價值。

  “天啊!是炸彈……”閑影抽氣變臉。

  齊觀大步走向停在遠處的黑色轎車,此刻,他腦裏心裏想的,只有傅止靜一個人。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耍著玩的一天。

  傅止靜果然在她自己的大腦做了些預防措施,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是催眠之類的吧?她刻意利用錯誤的記憶,讓敵人自投羅網,心機之深沉,謀略之周密,簡直無人能及!

  “呵……好一個傅止靜啊……”他咬著牙狂笑,胸口被灼熱的氣流激蕩著,他感覺得出他的心正在狂速搏動,他的血正在急遽流竄,一種夾雜愛恨惱火的興奮感,刹那間遍佈全身。

  他怎能放過她呢?怎麼……捨得放過?

  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現在在做些什麼?是沉睡?變傻?還是……

  還是早已清醒,正等著驗收她的勝利?

  一想到此,他警覺地抬頭,環顧著被焚煙灰幕遮蔽的四周,低喝:“閑影,叫俠客們留意,也許會有一場硬仗……”

  他話未說完,就聽到一陣陣槍響!

  “砰!砰砰砰!”

  “少爺!危險!”閑影驚呼,上前將齊觀撲倒。

  子彈在他們頭頂飛竄,空氣中,有著濃烈的殺氣,齊觀輕哼一聲,道:“閑影,給我槍。”

  “不,少爺,這裏交由我們處理,您先避一避……”閑影急道。

  “槍。”冰冷的一個字,代表著不容違抗。

  閑影不得不將身上配備的槍交給他。“少爺……”

  “難得正面對決,傳令下去,全力反擊,就痛快地打一場吧!”他將槍上膛。

  “那您……”

  “我要去找傅止靜。我想,她應該已經到了,而且,正在等著我……”齊觀望向東方,深沉地笑了。

  看來,傅止靜還想繼續玩下去呢!

  沒問題,她想玩,他絕對會奉陪到底。

  ☆        ☆        ☆  

  傅止靜立在戰場週邊觀望著,臉色有些困頓,眼睛也有些酸澀,可是仍強撐著精神,不肯錯過這場她一手導出來的好戲。

  聽說,齊觀並沒有進入地底迷宮……

  那個男人,比她想像的還聰明呢!聰明得……讓她幾乎有點喜歡上他了!

  以他的自尊,被擺了一道,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接下來,他會如何反擊呢?

  一想到他又要出招,她的臉上緩緩漾起一抹俏皮的笑靨,心不自覺地雀躍了起來。

  大概沒有人會瞭解,她和齊觀過招時有多麼過癮,以前聽九叔公說,打架要找實力相當的人,打起來才會好玩有趣,現在她已經能體會這句話的意義,在人生的戰場上,找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激戰一場,永遠比沒有對手而輕易獲得勝利來得充實有趣。

  所以,她已等不及,等不及想見到齊觀,這種熱切的情緒,也許已和等待著情人沒什麼兩樣。

  “你不該在這裏吹冷風,天動一再交代,要你待在車裏休息。”月驚鴻如一陣風般悄然來到她身邊,蹙眉輕責。

  “沒關係,吹冷風才能保持清醒,不會讓我昏昏欲睡。”她轉頭朝她笑了笑。

  “你怕你睡著了,醒來之後又變笨?”月驚鴻問。

  “一個天真傻氣的主人,應該也讓你們害怕吧?”她嘲弄地盯著月驚鴻。

  “不會啊,主人笨一點,我們會輕鬆些。”月驚鴻嘴硬地諷笑。

  “意思就是,我讓你們很辛苦囉?”傅止靜噗笑一聲。

  “哼,你應該心裏有數。”跟個古靈精怪的主人,能不辛苦嗎?

  她目光從傅止靜聰穎的臉龐移向掛在她脖子上的英雄令,在心裏笑歎。

  傅止靜脖子上掛的英雄令,仍然是個假的,聽說,她複製了十個幾可亂真的贗品,混淆敵人視聽,也讓齊天王朝鋪天蓋地遍尋不著,而真正權杖藏匿的地方,則令她傻眼。

  在專機上,她一聽英雄令不在迷宮中,就忍不住確認,“那,真正的英雄令在哪裡?”

  那時,傅止靜笑了笑,直接向秦天動道:“秦首領,你的藥箱借一下。”

  秦天動怔了一下,把藥箱拿過來,打開。

  傅止靜伸手進藥箱裏,拿出一個尋常的豐皮藥袋,輕輕一抖,一顆翠綠瑩澤的翡翠便滑進她的手掌心。

  “啊?”不只秦天動驚呼,連她和杜非同也瞠目愕然。

  英雄令……竟然一直被秦天動帶在身邊?

  “抱歉,秦首領,我在身體狀況出事前,就偷偷將英雄令借放在你這裏了。”傅止靜握住英雄令,微微一笑。

  “我背著藥箱在臺灣和長生部來來去去,竟然都不知道……”秦天動當時也是一臉悚然。

  “你真是太胡來了!萬一天動不小心去碰觸英雄令,或是把藥箱搞丟……”她輕斥。

  “不會的,我觀察很久了,秦首領無論到哪裡,這藥箱絕不離身,而裏頭這些羊皮藥袋裝的都是藥性毒烈的草藥,秦首領很少用。”傅止靜盯著秦天動道。

  “你真是……”秦天動一陣氣虛。

  “對不起,我是怕英雄令放在我身上太危險,才會利用了你……”傅止靜說著又賊賊地笑道:“不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隱密的地方則是最開放的地方,你說是嗎?”

  “主人說得沒錯……”秦天動只能恭敬地認了。

  “但是……你又是怎麼騙過齊觀的?”杜非同對整件事仍感到納悶。

  “呵……我那次趁著回太婆家時,請九叔公幫我做了點催眠,一旦我的意識進入深層休眠時,對‘英雄令’這三個字就會自動產生排斥,而且會直覺地想到地底迷宮,讓敵人以為英雄令就在迷宮裏……嘿嘿,這本來是防止我自己漏了口風,沒想到發病後竟派上用場,真是湊巧……”傅止靜掩嘴而笑,似乎真的覺得好巧。

  真的是巧合嗎?她和秦天動、杜非同可不這麼認為。或者這也是經過縝密計畫的,只是,計畫的人是傅止靜,還是馮九?

  “那麼,提議在迷宮裏放置假的英雄令引爆裝置的是誰?”她又問。

  “哦,那個啊……那只是我突發奇想的一個點子……”傅止靜笑咪咪地回答。

  突發奇想?是怎樣的腦袋結構才能突發這樣的奇想?

  月驚鴻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終究得承認,如果傅止靜真的變成了一個隻會哭哭啼啼的笨蛋,她一定第一個受不了。

  因此,眼下最讓人憂心的,還是她那個把身為名醫的秦天動整倒的家族遺傳怪病。

  從機場驅車往馮家老家的路上,秦天動就一臉煩憂地嘀咕,說齊觀的T型毒劑本身就是種劇毒,傅止靜若繼續用這種毒劑保持清醒,很快就會中毒身亡。

  但如果不用毒劑,她的腦力就會持續退化,甚至,很可能哪一天就會永遠昏睡不醒。

  不論用什麼方法,都是壞的結果,這個百年來第一位現世的英雄令主人,卻只是個短命鬼,這件事對他們三位首領來說,都是個不小的打擊。

  “別為我的病情擔心,月首領,如果我有個萬一,你們大不了換個新主人……”傅止靜半開著玩笑。

  “就是啊,換主人這種事,我們很習慣了。”月驚鴻故意說得冷淡。

  “對嘛!你們認令不認人,應該不會太在意主人的死活,而且,說不定下一個主人會比我更優秀。”她抬杠著。

  “我們不需要太優秀的主人,只要乖一點,別讓我們疲於奔命就行了。”月驚鴻瞥了她一眼,微諷。

  “啊?我哪有讓你們疲於奔命……”她哇哇地叫著。

  “你當然不覺得,這十九年來,忙的是我們,你玩得可高興了。”月驚鴻再諷。

  “我有嗎?我只是天性樂觀又開朗……”她無辜地眨著大眼,努力解釋。

  “那就樂觀又開朗地活下去,別太早死。”月驚鴻輕聲地冒出這一句。

  她一怔,所有的嬉皮笑臉瞬間隱去,一團暖意上湧,包覆著她的心頭。

  驕傲自負的月驚鴻,難得真情流露,這是否表示,她的病情已經嚴重到讓這位天塌了都無懼的首領擔憂了?

  燦亮的眼神微黯,可愛俏美的臉蛋閃過一絲陰霾。  

  坦白說,她並非不在乎自己的症狀,她只是努力不住壞處想,否則,她會更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最後竟敗給家族遺傳的怪病,就此失去一切。

  她才十九歲,還有好多好多事想做,也有更多更多的事還沒做啊……

  “月驚鴻,你……想不想自由?”她突然問。

  月驚鴻驚愕地看著她。

  “如果沒有英雄令,你們三位首領應該能活得比較輕鬆吧?”她回視著她。

  “你在胡說些什麼?”月驚鴻凜然輕斥。

  “呵……就是啊,我在胡說什麼啊?果然頭殼壞了。”她哈哈一笑。

  月驚鴻深深看她一眼,心頭蒙上一片陰影。

  傅止靜在想什麼?她該不會……

  “我想,齊觀應該就快出現了吧?”傅止靜已轉開了話題。

  月驚鴻目光轉向黑沉沉的前方,道:“只要他現身,就一定會落入我們手裏,到時,不但可以逼他提供解毒劑,齊天王朝也就沒戲唱了。”

  “要抓他可不容易呢!”她也看著前方,搜尋著。

  “哼,他此刻已被黑武士團團包圍,插翅也難飛。”月驚鴻冷笑。

  “我倒認為他並不想走哦!”她的視線定在一個黑影上,眼睛頓時一亮。

  月驚鴻也瞧見了,那個高瘦的男子在一名保鏢全力的護衛下,從混戰中悠然現身逼近,周圍的黑武士始終動不了他一分一毫,他那處在殺陣中的泰然自若,刺目得讓人咬牙。

  月驚鴻以眼神示意黑武士們退開,不動聲色地往前一站,護著傅止靜。

  “嗨!齊觀。”傅止靜熱情地打招呼。

  “你看起來不錯,傅止靜。”齊觀盯著她,臉沉靜,眼神卻如火。

  “你也是。”她也看著他,很遺憾地發現,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這就表示他在進迷宮之前就識破了她的計謀了?嘖。

  “原來你已經清醒了。”齊觀輕哼。

  “是啊!這得要謝謝你母親。”她賊賊一笑。

  經她一提,他幾乎立刻就明白她是怎麼取得T型毒劑了。

  “也虧你想到要利用我母親給毒……”他真是欽佩啊。

  “只能怪她太愛你這個寶貝兒子了。”

  “當心點,她給的毒襄濃度一定很高,你的身體會出狀況的。”他警告。

  “咦?怎麼聽起來你好像在關心我?”她眨眨眼。

  “我是擔心,如果你死了,這世界就太無趣了。”他揶揄著。

  “是嗎?你終於認定我是個好對手了吧?”她笑得很開心。

  “你的確是個好對手,不過,要當我的對手,就不能太短命。”

  “喔,原來你也希望我活久一點,那就表示,你還滿喜歡我的,對不對?”她目光熠熠。

  “也許吧!”他沒否認。

  月驚鴻看著他們,聽著兩人對話,暗暗心驚。

  齊觀和傅止靜,看似對立,可是對彼此卻都有著強烈的好感……

  “呵……既然你喜歡我,那應該也會喜歡我為你安排的驚喜了?”傅止靜又調皮地問。

  “是的,這個驚喜太有趣了。”他回頭瞥了一眼後方激烈的混戰。

  “如果覺得有趣,就留下來繼續玩吧!或者,玩到最後,你就能贏得英雄令了。”她燦笑地建議。

  “好啊!那就繼續玩下去,直到我得到了英雄令……”他笑意加深,補上一句:“還有你。”

  月驚鴻臉色驟變。

  “想要英雄令,又想要我,太貪心了吧?”傅止靜笑哼一聲。

  “能多得一些,為什麼要少拿?我這豈是貪心?我有本事得到,就不能叫貪。”他自傲地道。

  “真倡狂!那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本事有多大。”傅止靜啐道。

  “閑影,露兩手給她們瞧瞧。”齊觀輕喊。

  閑影聽命,立刻朝傅止靜殺去。月驚鴻細眉一挑,雪白身形化為鬼魅,上前迎擊,一黑一白瞬間交鋒,一個行蹤飄匆,一個步履迷幻,兩相爭鬥,竟是平分秋色。

  “嗯?少林功夫?原來你是少林武僧!”月驚鴻冷笑。

  閑影沒吭聲,迅捷出拳。

  月驚鴻不敢小覷,認真拆解,並利用耳上藍芽向所有黑武士下令:“俠客兵團有少林底子,給我盡全力打,一個也別讓他們跑了!”

  指令一下,六韜館所有黑武士幾乎卯足了勁猛攻,俠客兵團們也全力抵擋,雙方陷入激鬥,整個山地間殺氣飛騰。

  齊觀有如局外人似的,立在閑影身後,隔著閑影與月驚鴻,對著另一方的傅止靜道:“打得真精采。”

  “就是啊!好像在看電影呢!”傅止靜也很優閑。

  他噙著笑,緩緩朝她踱去。

  月驚鴻見他行動,分神射出長針阻止,閑影立即拔槍打偏針尖,掩護主子,月驚鴻俏臉一沉,回手長袖一甩,直摑他的臉。

  閑影扯住白袖,槍口對準她的頭,子彈迸炸而出。

  她後仰空翻,纖影化為一圈飛舞白衫,避開一擊,並在落地的瞬間,十根銀針齊發,直取閑影和齊觀兩人大穴。

  閑影驚覺,人如機器般彈退,大喝一聲,以身體擋在齊觀身前,只見針銀一碰到他,就像撞了鋼牆一樣,一一墜落。

  “金鐘罩?”月驚鴻細眉微挑。

  “哼!”閑影再度上前,與她纏鬥,不讓她有機會分心。

  “哇!你的手下很厲害耶!”傅止靜驚歎。

  “是啊,他的功夫不輸月驚鴻,這次,你可能會輸。”齊觀微微一笑,一步步接近。

  “唉,這次要贏你是不太容易了。”她沒有退開,看著他,忽道。

  “怎麼說?”他在她面前站定。

  “風向變了,你一使毒,我們就攔不住你了。”她有點沮喪。

  他笑意斂去,神情變得深刻複雜。

  如果世上真有所謂的知己,那他的知己,肯定就是傅止靜了,她連他想利用風向放毒的想法也能猜中,這樣的女人,留著對他是好?還是壞?

  “想殺我嗎?”她盯著他閃著殺機的眼光。

  “有點……”他迷惘著,第一次如此喜歡一個人,同時也痛恨一個人,這兩種極端的感情為何能共存?

  “但你殺不了我的。”她又道。

  “為什麼?”

  “因為我不需要你動手也活不久了。”她看向空茫天空,心中早有預感。

  他心微震。

  “你殺不了我,也留不住我,我註定死在遺傳怪病,這就是命。”她的臉龐,首次顯露她超齡陰沉的一面。

  她冷澀的話,比任何行動上的挑釁還要刺激他,他臉色一沉,胸口竟有些緊窒。

  一想到她的命不能是他的,心火就莫名地被點燃,只是,他不懂他在氣什麼,是氣他不能掌控她,還是氣自己反被她掌控?

  她慢慢地轉向他,寓意深遠地歎了一口氣。

  “也許,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不在立場,也不在輸贏,而是時間……”

  時間?

  “我能陪你玩的時間,已經剩下不多了哦。”她無奈地道。

  他俊臉一僵,冷瞪著她。

  夜空如深不見底的黑洞,沒有一點點星光,她纖細嬌小的身影明明在他眼前,卻若隱若現得好像隨時會被黑暗吞滅。

  下意識地,他伸手抓住她。

  她一愣,睜大雙眼。

  “除非我厭倦了,否則,我會創造時間,讓你繼續玩下去的,你要死,還得先過我這一關。”他的言詞強硬得好像他才是主宰。

  她的嘴角慢慢往上拉,眼底的瞳仁燦如星光。

  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有好多種方式表達啊!只是,齊觀懂他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鏗鏘有力的字句背後,是不是有她最想要的那種感情呢?

  那種能比英雄令更珍貴,更久遠,更永恆,更無價的……名之為愛的東西。

  有嗎?她好想知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6:12

第七章

  入夜,寒風刺骨,塵埃漫捲,六韜館的黑武士們與齊天王朝在這片山坳處持續大戰,他們雙方的主子卻在一旁悠然地聊著天,這情景,別說月驚鴻納悶,海克和大野誠他們同樣不解。

  齊觀只是抓著傅止靜的手,卻沒有進一步行動,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透著一絲詭譎,既不像敵人,又不像朋友……

  “噗,你這樣抓著我的手,你的手下會誤會哦……”傅止靜笑道。

  他看她一眼,手還是沒放。

  “你是怕我跑掉,還是……”她說著打了一個呵欠。

  “別睡。”他輕哼。

  她一呆,隨即笑著點頭,“好,我不睡。”

  原來齊觀這麼不喜歡變笨的她啊!可是她和她,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到時,如果她永遠變不回來,他會怎麼做……

  正胡亂想著,天上地面同時傳來一陣陣騷鬧,仿彿有著什麼大批軍隊來襲。

  “你的援軍?”她詫異極了,這三更半夜,又在這麼偏僻的山問,還有誰會來?

  “不是。”齊觀也納悶。

  不到片刻,一架架直升機乘著夜色低飛而來,有如一群黑鳥,一抵達迷宮位置上空,一團白色液體噴飛而下。

  “他們……在灑毒!”傅止靜大驚。

  齊觀擰眉變臉,立刻就猜出來人的身分。

  “你母親真的是不甘寂寞哪!非來插一腳不可……”傅止靜冷哼。好好的計畫,被齊夫人這麼一搞,今晚恐怕要亂得一塌糊塗了。

  “黑武士快撤!”月驚鴻驚怒下令,轉身衝向傅止靜。

  但齊觀比她動作更快,他扣緊傅止靜的手,往迎風處急奔。

  “站住!”月驚鴻施展輕功追來。

  閑影腳下也快,飛身橫阻在她前方,兩人再度對決,月驚鴻被牽制,無暇顧及傅止靜,又急又氣。

  齊觀拉著傅止靜直竄,來到高地,赫然發現不只空中,一群群三教九流的閒雜分子也從四面八方一批批湧入這塊馮家祖地,場面放肆淩亂,喧鬧震天,所有人直吵著要找英雄令。

  “這是……”傅止靜真的傻眼了。

  齊觀很清楚母親的伎倆,只要是有關英雄令,她每次幾乎都會來攪局,這一次,一定又把英雄令的下落四處宣揚,將全世界各幫派全引到這裏來。

  “各位,英雄令就在傅止靜那個丫頭身上,想得到英雄令就去找她!”一個嬌笑聲從直升機的擴音器傳出,接著,強力探照燈則全部聚集在傅止靜身上。

  “啊!”傅止靜頓時被照得睜不開眼。

  “是她!是那個姓傅的女孩,她就是英雄令的主人……”所有的入侵者清楚地看見傅止靜,立刻瘋狂地朝她奔來。

  齊觀臉色大變,抓著她立即往黑暗處直竄。

  月驚鴻更是駭怒,她甩開閑影,緊追在後,並以藍牙急召無敵:“無敵,情勢險惡,蛇蠍娜娜也來了,快保護主人!”

  “是。”無敵原本在前方對付海克與大野誠這群齊天王朝各堂口成員,一聽到傳喚,立刻從亂陣中一躍而起,朝光束集中處騰飛。

  毒氣瞬間彌漫,俠客兵團和黑武士們急著撤離,外來者卻不知情拚命擠進來,局面亂七八糟,黑暗中是敵是友根本分不清,但在這團紛亂中,有的中毒倒下,有的互相殘殺,但不論如何,傅止靜卻始終成為標靶,因為齊夫人一直將燈鎖定她,不論她跑到哪裡,直升機上的探照燈就跟到哪裡,一大批人窮追不捨,一直將她和齊觀逼向山邊的陡坡。

  “呼……我跑不動了……”她跑累了,停下腳步喘氣。

  齊觀回頭看著那些虎視眈眈的人群,又抬頭望著盤旋在上方的直升機,臉上仍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小觀,你跟著小靜做什麼?快離開她!”齊夫人的聲音又從擴音器響起。

  他拿出手機,撥給母親,冷冷地道:“媽,別鬧了。”

  “我是在幫你啊……”齊夫人委屈地喊著。

  “你只是在玩。”

  “好過分……你竟然這樣說我……”又是做作的哭腔。

  “要玩,去找爸,叫他陪你玩個夠。”

  “不要,現在我想和小靜玩……她比較有意思……”柔柔的聲音,聽來卻讓人打冷顫。

  傅止靜抬頭眯起眼,刺眼的光讓她看不清楚齊夫人,不過她知道,她正不懷好意地盯著她。

  要治這個有戀子情結的母親,最簡單的方法就是……

  “嘿,齊觀。”她喊道。

  齊觀轉頭看她,她偷笑著,乘機湊上前,捧住他的臉,當著所有人的面,啄吻他的唇。

  齊觀眉一挑,沒閃避,也沒推開,只是垂目盯著她美麗且閃著小淘氣的眼眸,眼底閃過一絲捉狹,然後,他默不作聲地,悄然將長臂往她的後腰一攏,俯下頭,乘勢反吻她。

  這傢伙……她微愕,想抗議,也想笑,但他卻封得更緊,霸道地攫吮著她的唇辦,不讓她發出聲音。

  “喂!你們在幹什麼——”蛇蠍娜娜急斥。

  月驚鴻擺脫閑影,與無敵分別展開輕功,以眾人的頭頂為墊石,火速趕來,卻在抵達時看見這一幕,當場呆住。

  齊觀和傅止靜,儼然一對小情侶,渾然不顧眾人的眼光,吻得難分難解。

  “可惡的小靜!快放開我兒子!你們這群傻瓜,還不快搶英雄令?快動手啊!誰搶到誰就是英雄令主人!”蛇蠍娜娜怒吼著。

  “嘩!英雄令!”所有人都回過神,衝向齊觀和傅止靜。

  傅止靜推開齊觀,臉頰微紅地嗔他一眼。

  比起眼下的迫切情況,齊觀的熱吻更讓她心亂,這人哪,居然也會乘機偷吃她豆腐。

  齊觀倒是臉不紅氣不喘,一臉似笑非笑。

  “哼,你偷吻我。”

  “你不也是?”

  “算了,等一下再算帳,這邊走!”她拉起他的手,在眾人圍上來之前轉往東方險坡上直奔。

  月驚鴻,無敵和閑影三人護主心切。同時縱身飛過去,試圖阻擋這批失去理性的群眾,無奈人數太多,打死一批,又湧上一批,簡直沒完沒了。

  眼看被逼到峭急的陡峭山坡邊緣,後方就是一個深谷,穀有多深,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可以確信絕對跨不過去。

  齊觀皺眉,正思索著如何脫身,傅止靜已用力扯下頸上的英雄令,大喊——

  “喂,想要英雄令,就拿去吧!”說著,她用力將權杖丟往人群。

  一道綠光在空中呈抛物線下墜,幽緲又詭異。

  “哇!英雄令!英雄令啊——”

  大家瘋狂地伸長手,推迫擠壓,搶紅了眼,一人搶到手,周圍的人就集結撲上,你爭我奪,六親不認。

  她冷眼看著這些人性貪婪的模樣,諷聲笑道:“呵呵……齊觀,你看,真好笑,大家都想當英雄令主人,早知道這樣,我就多做幾個英雄令分給大家玩玩……”

  都已經被逼到沒有退路了,還不改調皮本性,她難道真的不怕死?

  齊觀暗哼,正想回諷她幾句,但當他盯住她的臉時,臉色突然一變。

  一道血絲,正從她的鼻間緩緩流下。

  “咦?”她自己也愣住,伸手按住。

  直升機在天空左右移動,又纏了過來,陰魂似的持續盤旋不去,上頭的齊夫人也眼尖地發現她的狀況,誇張地喊著:“哎喲……小靜,你體內的毒好像發作了耶,真是糟糕啊!這毒是我寶貝兒子發明的,發作起來會痛苦得想死哦……”

  “果然,我媽給的毒,濃度太高了。”齊觀嘴上淡然,心頭卻一陣陣抽緊。

  “我……”傅止靜才要開口,整個人已搖搖欲墜。

  齊觀伸手想扶她,但齊夫人卻不再讓他們接觸,抓起一把長槍,瞄準她,尖聲喊著:“離我兒子遠一點!”

  月驚鴻和無敵困在人群之中,驚駭失色,來不及出手相救,齊觀卻及時大喊:“閑影!”

  “砰!砰!”

  兩聲齊發,閑影快如閃電地抽出一把特製手槍,射中直升機駕駛手臂,機身頓時傾斜,導致齊夫人的子彈偏移,擊中傅止靜腳邊的泥地。

  傅止靜顛躓地向後退避,忘了身後已是懸崖,腳下一個踩空,整個人竟往後仰跌。

  “啊——”

  就在這一刹間,一隻手適時地抓住她。她定眼一看,只看見齊觀一反平時的冷漠,臉色古怪而難測。

  旁邊沒有任何東西可攀握,他的身體已傾斜,再不放手,很可能就會跟她一起掉落。

  “小觀!快放手!”齊夫人見自己兒子也即將失去重心,驚聲大吼。

  月驚鴻大駭,氣急地想擺脫人群奔來,閑影也緊張地想幫主子一把,但搶奪英雄令的人潮如大浪湧上,他們雖離齊觀和傅止靜不遠,卻鞭長莫及……

  時間,在傅止靜眼中似乎靜止了,她屏息地看著齊觀,沒開口,仿彿在等待著什麼。

  放?還是不放?

  齊觀在這短短一秒,心思已繞了一大圈,千回百轉,想的卻不是英雄令,不是齊天王朝的稱霸大業,而是她……這個叫傅止靜的女人!

  他不想放過她,一點都不想,即使是死……

  在關鍵性決定的瞬間,他的十指微鬆,卻沒放,而是為了扣得更深更緊,然後,在身子傾斜的同時,用力將她扯進懷裏,摟抱著她,然後在眾人的驚聲呐喊中,與她一起墜入深谷——

  ☆        ☆        ☆  

  他們的身體直往下墜,黑暗中誰也看不見誰。

  一切如此漆黑,深谷深不見底,沉淪得如同下地獄般,就要萬劫不復……

  但傅止靜不怕,或者該說,她還很高興。

  齊觀選擇握住她的手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已得到她十九年來最想要的了。

  她要一個男人,只把她當女人,而不是“英雄令主人”。

  她要一個男人,愛她更重於英雄令,更重於他自己的命。

  她曾以為,終她一生都不可能遇上這樣的男人,但齊觀的出現,讓她有了一些期待,她想賭賭看,賭自己的眼光,也賭他的心……

  他的心,左右著她即將做的一個重大決定,所以她必須先確定,確定他是否接得下她要託付的重責大任,為她完成心願。

  而現在,她已沒有疑慮,齊觀的一念之間,縱有千思萬想,但最後,他選擇了她,這就已足夠。

  墜落的感覺,像在飛,她清楚地感受著齊觀堅實的臂膀,他的體溫溫暖著她的體溫,他的心跳熨著她心跳,她閉上眼睛,心想,若是在這一刻就這麼死了,她也不怨、不恨了……

  只是,要死可也不容易呢!眼看就要摔進穀底溪澗,下墜的力量陡地被攔住,他們兩人反震了一下,竟是摔進了一片樹叢中。

  齊觀詫愕地抬頭一看,才發現是幾株橫生在壁上的枝橙接住了他們,這些樹,像是朝天空伸出的大手,將他們從墜穀的驚險中救了回來。

  “嗚……好痛……”雖然齊觀抱著她,當她的靠墊,但細枝還是劃破了她的手,讓她忍不住低呼。

  “別動,這枝幹不知道夠不夠結實……”他小心警告。

  “幸好有這些樹,我們才沒事。”她籲了一口氣。

  “嗯。”運氣真好,好得不太尋常。

  “我們下去吧!”她試著想從他身上撐起。

  “不,在這裏等等,閑影應該很快就會下來找我們。”他按住她。

  “在這裏等很不舒服,先下去再說,我們到樹下去等。”她說著從他身上移開,慢慢沿著樹的主幹往下爬。

  他沒再阻止,扶著她先讓她下去。

  “咦?齊觀,快看,樹的根部那裏好像有個洞!”她到了樹下,大聲道。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藉著手機的光度照亮前方,果真看見在山壁和樹根相交處有個約一人寬度的裂縫。

  “哇,這裏有條通道耶。”她驚喜地喊著,逕自先鑽了進去。

  他眉輕輕一挑,靜靜地爬下大樹,跟在她身後,走進有如一線天的石縫之中。

  這種地方,這種時刻,一般人第一反應總會不安,理應認為這是條死路,但傅止靜卻反常地認定是通道,這是否表示,她其實來過這裏?

  按下手機裏的訊號,他很快地掃描周圍地形,將影像傳送給閑影,才冷著臉跨進石縫。

  他們一前一後,側身擠過最狹扁的部分,走了約莫五十公尺,蜿蜒的窄徑竟然愈來愈寬闊,最後,很不可思議的,在他們眼前,居然是一個巨大的洞穴,洞的底端還有一扇厚重的金屬門,一聽見聲響,門上的燈有如魔法般亮了起來!

  “哇!你看,沒想到這裏別有洞天呢!真是太神奇了……”傅止靜低喊。

  “的確是很神奇……”他臉一沉,幾乎可以確定,傅止靜對這裏非常熟悉……不,不只熟悉,這裏根本就是她的地盤。

  而且,很顯然是她引他來到這裏的。

  “還有一扇門,誰會住在裏面呢?該不會是大野狼……”她轉過身,淘氣地笑著。

  “夠了。”他冷斥。

  她安靜下來,望著他。

  “說吧,你故意帶我來這裏有什麼目的?”他森然地問。

  一路帶著他往險坡上走,墜穀只是她的伎倆,她早就知道有樹擋著,才放心踩空,誘他下來。

  她眨眨眼,故作驚慌,“啊,被你發現啦?”

  他再也按捺不住火氣,上前揪住她的手臂,咬牙道:“剛才的失足,你只是在試我?”

  用死試探他,是吧?試他對她有多在乎?

  “對。”她坦承不諱。

  “你……”他氣得掐住她的頸子,一想到對她的感情竟也成了她利用的弱點,他就怒火中燒。

  她毫無畏懼,睜著晶燦美麗的眸子,一副絕信他下不了手的篤定。

  該死的美麗,可惡的表情,他手勁加壓捏緊,瞪著她好半晌,然後,十指轉為扣住她的後腦,將她拉近,發洩似地,猛烈攻擊她的唇。

  從一開始,他對她就是又愛又恨,愛得想吞了她,恨得想殺了她,但愛與恨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偏偏就是對她這種個性上癮……

  毫不溫柔地狂吸猛吮,侵襲著她的柔唇舌尖,火氣沒因此消逸,反而挾帶著情欲反撲,焚燒自己。

  “唔……”傅止靜被吻得頭暈目眩,但她喜歡,喜歡他這樣吻她,喜歡他失控的樣子,所以,她沒有掙扎,不想抗拒,乖巧地任由他發洩。

  因為她知道,她是這世界唯一能讓齊觀發怒,發笑,發狂的人。

  只有她能。

  四片唇緊緊交纏著,從原本狂暴如颶風,漸漸化為溫熱的煦陽,從侵襲,變成了渴求,吻變輕,情卻更重,直往心底滲透。

  不過,齊觀並未失去理智,他在情感氾濫之前,及時克制住自己,用力推開她。

  她晃了一下,喘著氣,臉色微白,嘴角卻掛著笑意。

  “耍這種無聊的詭計,你以為這樣就贏了嗎?”他恨恨地道。

  “我沒有贏啊,事實上,我還輸了。”她輕聲道。

  “什麼?”他眉心擰起。

  “我輸了,輸給愛情,輸給了你。”

  他目光如炬,盯著她。

  “你為我跳了下來,那一刻,你就贏了……我曾在小時候發誓,除非有人願意為我從上面自動跳下來,否則,我不會讓任何人進來這個地方……現在,你進來了,是第一個,也會是唯一的一個……”她笑得好美。

  “你沒想過,我可能是為了英雄令而跳,不是為你。”他冷言。

  “如果真的是為了英雄令,你剛才就不會是那種表情了。”她微笑。

  “我剛才是什麼表情?”

  “恐懼。”她清楚地看見他在那一刹那的臉,是那張臉那時寫著的情緒,徹底把她擊敗。

  他怔凜著。

  恐懼嗎?大概吧,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怕失去他最想要的東西……

  而他也是那一刻才領悟,他最想要的東西,不是英雄令,而是她。

  “其實,當時我也怕。”她坦言。

  “你怕什麼?”他眯起眼。

  “怕你放開我。”她幽柔地看他。

  他的胸口重重一震,屏息著。

  “我希望你抓緊我,永遠都不要放……”

  這是全世界最動人的情話,沒有一個愛字,卻深深敲進了他的心坎。

  她認定了他,就像他只要她一樣,他們的眼中,從最初的相遇,就只看得見彼此而已,不管再怎麼敵對,最終,還是會相戀,只因,他們有著相同的靈魂和頻率,以及,相同的孤寂。

  這就是為何他想緊緊抓住她,她對他而言,同樣也是唯一。

  “被我抓住,你就再也走不了了。”他的眼神熾烈。

  “那你抓啊……”她笑著伸出手。

  他猛然攫住她的手腕,長手一攬,將看起來疲憊不堪卻仍強撐著精神的她深擁入懷,再度攫住她的唇,溫柔的,纏綿的,獨佔的,吻她。

  她軟軟地偎在他的懷抱裏,被他綿密的長吻吻得幾乎窒息,他那不留一絲空隙的全面封印,就像他隱藏在內斂性子裏的霸氣一樣,要,就要完整,要全部,一點細微的殘缺都無法忍受。

  “如果,我剛才選擇放手呢?”他放開她之後,故意問。

  “那我會恨死你。”她把臉貼在他胸前虛軟地喘息。

  “讓你恨著,也不錯,有時,恨比愛更能讓人刻骨銘心。”他低頭將唇貼著她的髮絲。

  “那麼,我也該讓你恨我才對囉?”她抬頭。

  “我早就恨你了。”他低睨著。

  “愛我,又恨我,那表示你以後會加倍記得我?”她笑。

  “什麼意思?”

  “如果哪天我死了……”

  “別說這個。”他不悅地打斷她的話。

  “哎,人總會死的,我就更難說了,我這家族怪病,還有毒……”

  “毒可以解。”

  “但你應該清楚,我的病已經治不好了。”她帶著一絲無奈。

  他擰著臉,無法否認她的說法,因為,上次他就察覺她的腦病變幾乎無藥可醫了,否則,秦天動不會讓她昏睡那麼長的一段時間。

  “其實,我對自己的病早就做了最後的準備了。”

  “準備?”他凜然。

  她不語,拉著他走向金屬門,將眼睛靠近,拿出英雄令,金屬門上的電眼掃描英雄令的形狀和質地之後,門卡的一聲,靜靜地滑開。

  用英雄令當鑰匙?

  齊觀不得不佩服她的想法。

  門內,是個奇特的拱形空間,約三十坪大小,看起來古老,設備卻完善新穎,似乎是本來就有的地方,後來又被改造,人工空調和光線都充足,裏頭還有舒適的古董桌椅壁櫃,和一張仿古大床,看上去簡直就像個機能完善的頂級套房。

  只是,這個套房因為密閉和形狀的關係,看來不但帶點陰森。甚至還有點像一座……墓!

  “這是……”齊觀防備地走進去,難掩驚訝。

  “這裏,曾經是個守令人的密室,如今成了我的秘密基地。”傅止靜解釋道。

  “守令人?你是指姜宗望和馮九?”齊觀很快地道。

  他果然知道守令人的事……傅止靜暗想著,又道:“不,還有另一個守令人,可惜很早就去世了……”

  “那位守令人,就是你家馮太爺嗎?”他又道。

  她怔了一秒,歎了一口氣,“你真厲害,什麼都查得一清二楚……”

  太爺當年的身分正是個守令人,在亂世中帶著英雄令來到臺灣,藏在馮家這塊土地下,盡職守護。

  “這裏的地形很特別,你太公怎麼會找到這個……”他繞一圈,環視四周,倏地,靈光乍閃,轉身瞪她,“原來如此,這裏是迷宮!這裏是你們馮家地底迷宮的另一個出口?”

  她必須承認,齊觀真的非常聰明,而這點,正是她最欣賞他的地方。

  “唉,這麼快就猜出來了,真沒意思。”她輕啐,揉了揉酸疼的眼睛。

  “但迷宮炸毀了,這裏為什麼沒破壞?”

  “我早就做了防護隔離,迷宮毀了正好,這樣這裏就真正與世隔絕,只要關上那扇特製的金屬門,所有的電訊都不通,非常安靜……”她踱往木床,坐在床墊上,整個人靠向雕刻精美的床柱,一臉倦容。

  “這種地方太陰,不適合人住,最好一起毀了。”他不喜歡這個地方,非常不喜歡。

  “怎麼可以?這裏可是我特地留給自己的。九歲那年,當我亂闖發現這個迷宮後的暗房,就覺得這裏實在非常適合當……”

  “當成什麼?”

  她靜靜看著他,慢慢地道:“我的……墳。”

  他冷冷盯住她,一股不祥的悚然劃過心口。

  墳?她帶他來這裏,就為了讓他看看她的長眠之地?向他預告她將死?

  “我本來想把自己葬在這裏……連同這顆英雄令。”她晃了晃手中深綠瑩透的翡翠。

  他瞪著她,對那顆讓世人垂涎的英雄令毫無興趣,之前是為了父親的要求,加上對傅止靜的好奇,他才加入搶奪的遊戲,但經過方才刺激與覺醒,突然間,英雄令已對他失去了意義。

  現在,他只要眼前這個女人。

  “英雄令力量太大,也太血腥,它不能再留在世上,如果我死了,就得將它一起帶走,這樣……月驚鴻、秦天動和杜非同他們也可以從這個百年誓約中解放……”這是她在多年前就已想好的事了。

  他靜默地等著她說下去。

  “齊觀,你應該明白我的想法,你不也向月驚鴻提過幫她解脫的事嗎?所以,這件事,我只能拜託你……只有你能幫我……”她的臉色愈來愈差。

  她要他幫什麼,他心裏已有數。

  “你根本是要我當個守令人,對吧?”他佛然道。

  “你的頭腦真的沒話說……”她一怔,忍不住歎道。

  “那就別把我當傻瓜,守令人等於一生都被英雄令牽絆,你自己想解脫,卻要把我拉進來?”

  “我不是想解脫,相反的,我想用自己鎮壓住這顆英雄令。”她看著他,徐徐地解釋。

  他蹙眉不語。

  “如果哪天我再也醒不過來,你就把我丟到這裏……別讓任何人知道……別讓我爸媽傷心……就讓他們以為……我失蹤……”

  “這麼悲情,你以為我會心軟答應?”他冷聲斥道。

  “會的,你只有對我會心軟……”她說著,一陣昏眩。

  他身體動了一下,卻忍住。

  “我如果死了……只有你……能夠阻止英雄令引發的……爭奪風暴……”她說著說著,鼻下又流出血絲。

  他臉色驚變,衝上前,一把拉起她,厲聲道:“不要說了!你的劇毒就要發作……”

  他話未說完,她就抖了一下,從口中噴出一攤鮮血,濺滿他整個胸口,身體軟軟下滑。

  他駭然變臉,急忙撐住她,大喊:“傅止靜!”

  “送……我回……去……找……秦……”她斷續地說著,最後力氣散盡,慢慢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手中的英雄令也掉落地上。

  他彎身撿起那顆英雄令,再看著像軟泥般癱在他臂膀裏的她,心頭劃過一陣冰冷的揪痛,擰著臉,倏地收縮手臂,將她抱得好緊好緊,緊到仿彿要將她融進自己體內。

  老是談到死,她以為他會任由她死去?

  不,別想。

  “我不會讓你死的,傅止靜,我說過,死神想帶走你,還得先過我這一關……”

  他既然抓住了她,就永遠不會放手,相對的,他也不准她先放開她的手,如果他們是彼此的唯一,就誰也不准先離開誰。

  不論是生離,還是死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6:36

第八章

  傅止靜和齊觀雙雙墜穀失蹤,這消息引發一陣軒然大波,當夜在馮家祖地集結大批黑白兩道人馬搶奪英雄令,死傷慘重的事,也同樣震驚全世界,只是,諷刺的是,沒有人關心整件事的緣由,大家只在乎最後的結果——

  英雄令究竟在哪裡?落入誰手裏?

  傅止靜是生是死?

  月驚鴻當天來回在深谷裏找尋,始終沒有傅止靜的下落,就算摔進穀底,也該有個屍體,可是,下頭什麼都沒有,就連齊觀也音訊全無。

  經她側面打聽,齊天王朝同樣也因幫主齊觀的消失陷入一片驚惶之中,加上不少堂口堂主在馮家祖地被炸身亡,這個大型幫派正面臨脫序的混亂,聽說就連齊道權和齊夫人也鎮壓不住。

  月驚鴻、秦天動、杜非同三人心裏都有譜,傅止靜並沒死,她一定是被齊觀帶走了,只是,他們現在人在哪裡完全是個謎,即便六韜館神通廣大,竟也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在哪裡都好,我只希望主人此刻身體無恙,因為她的身體狀況已經快要到極限了……”秦天動憂急如焚,不只怕傅止靜體內的毒爆發,更怕她的腦會有更嚴重的病變。

  “早知道就不該隨她的意思,讓她跑去迷宮參一腳,如果她乖乖待在太夫人家裏休息不就沒事了?”杜非同忍不住責怨。

  “你們以為她為什麼非要去迷宮不可?她是為了齊觀去的,為了見他……”月驚鴻回想起傅止靜和齊觀之間的互動,不禁暗暗歎了一口氣。

  她早該警覺的,這兩人如此相似,會互相吸引,一點都不奇怪。

  “見齊觀?為什麼?”杜非同詫異地問。

  “難道他們……”秦天動似乎想到了原因,怔愕不已。

  “一個十九歲的女孩,一個二十三歲的男孩,要相戀太容易了,尤其是兩人同樣絕頂聰明,同樣膽識過人,同樣身為統帥……”月驚鴻輕聲道。

  “天啊!你是說主人愛上齊觀?”杜非同震驚低呼。

  “沒錯,那天晚上我就看出來了,不只傅止靜愛上齊觀,齊觀對傅止靜也早就動情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主人被綁的那段時間,她和齊觀相處而產生情愫?”杜非同還是難以接受。對方是齊觀!是敵人的首腦啊!

  “也許吧!不過,這樣我們多少可以放心一點,因為,齊觀一定不會讓傅止靜死的。”月驚鴻看著秦天動,稍作安撫。

  “希望如此……”秦天動嘴裏同意,但濃眉並未因此放鬆,畢竟,傅止靜的病太詭異,齊觀再厲害也不見得能掌控。

  “這叫我怎麼放心?萬一主人愛得過火,把英雄令交給了齊觀,到時齊觀就成了我們的主人了。”杜非同冷哼。

  月驚鴻不作聲,只是沉凝著美麗的臉龐,因為,她知道杜非同的疑慮並不誇張,傅止靜若真的意識到她自己的病況嚴重,也許,齊觀會是她託付英雄令的唯一人選……

  但,事情真的有她想的這麼單純嗎?

  “不管如何,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她,她的病,不能再拖了。”秦天動沉重地道。

  “別擔心,不管齊觀把她藏到哪裡去,我都會把她找出來。”月驚鴻冷聲宣稱,她不會讓傅止靜失聯太久的,如果六韜館連主人都會搞丟,那不成了千古大笑話?

  而且,就她揣測,齊觀和傅止靜並未離開臺灣,所以,她一定能在最短的時間找到他們,儘快將傅止靜帶回來,送到長生部就醫。

  ☆        ☆        ☆  

  “為什麼……我會在這裏?”

  傅止靜驚愕地看著齊觀,一雙大眼充滿了困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她不是被月驚鴻救回去嗎?怎麼一睡醒又被齊觀抓來了?

  齊觀坐在她的正前方,定定地望著她,神情冷凝。

  那天她吐血昏厥,他抱著她衝出密室,以手機召來閑影,從山洞裏將傅止靜救出,趁著混亂來到這個臨時包下的私人醫療中心,花了三天三夜才將她救醒,可是,看著此刻一臉混沌迷惑的她,他的眉峰又不自覺糾結在一起。

  母親下的毒太重,為了救她,必須解毒,可是,這麼一來,她卻又陷入昏睡。

  根據醫療中心的檢查資料顯示,她的腦波已呈現類似昏迷的疲態,而且體內的毒劑已累積到危險的臨界點,如果放著不管,她很可能會就此一睡不醒……

  為了喚醒她,不得已,只能冒險再為她注射毒劑,但,就如他所預料的,醒來的卻又變成了另一個她,而如果要她變回原來的樣子,又得再注射一次毒劑……

  多麼可怕的一個惡性循環!為什麼每次都是如此?非得要用他一手研發的毒才能喚醒原來的傅止靜?難道,就沒有其他替代品嗎?

  “你不是放走我了,為什麼又把我抓來了?”傅止靜見他不回答,又傻愣地問。

  “我要放的,和我要抓的,都不是你。”他俊臉抑鬱沉冷。

  她的身體已不能再負荷T型毒劑了,如果再為她施毒,她很可能真的會中毒身亡,但,他想見真正的傅止靜,就非用毒不可……

  “啊?”她不太懂他的意思。

  “難道一定要用毒,才能讓你回來嗎?”他對著她道,卻不是說給她聽。

  “什麼?”眨著一雙無辜無知的大眼。

  “人,怎麼會有這種詭異得難以理解的病症?同一個軀殼裏,是如何同時藏著兩個分裂的人格?”他伸手撫著她的臉,輕聲問,像在問自己,又像在問天地神明。

  她微驚,臉大紅,慌張得不知該躲開他的手,還是繼續讓他摸著。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懂……”她怯怯地問。

  這種畏縮怯弱又無知天真的眼神,陌生得令他不安,也令他痛恨,就因為她,傅止靜才無法清醒,都是她害的,都是她……

  “你不該出現的,把她換回來!”他惱怒地直接扣住她的手臂,抓起一旁備好的針筒,刺入。

  “啊!你要做什麼?好痛……”她驚喊尖叫著。

  毒劑注射進她的體內,他才放手。她抖著身體,瞪大雙眼看著他,顫聲問:“這……是毒?你……你……又給我下毒?”

  “對。”他聲音冰冷。

  “為什麼……為什麼你老是想毒死我?你就這麼討厭我嗎?”她臉色慘白。

  “是,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你……”

  她備受打擊地呆了好半晌,才哽咽又傷心地呐喊:“好可惡……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我是這麼喜歡你……你卻老是欺負我……嗚……”

  看她用傅止靜的臉龐在啜泣指控,他心一緊,冷斥:“不准哭。”

  她一驚,嚇得憋住氣,不敢出聲,淚卻流得更凶。

  瞪著她婆娑淚臉,他心煩氣躁起身走開,才跨一步,就聽她痛苦地抱頭狂聲呐喊。

  “啊……好痛……我好痛……”她的毒發作,痛得小臉扭曲,在床上拚命翻滾。

  他回頭,心頭跟著痛楚絞擰。如果每次都得這樣才能叫醒傅止靜,他不知道他下回是否還能下得了手。

  這是她的身體,每叫醒她一次,她就離死神更近,而把她推向死亡的,就是他……

  “啊……救我……救救我……”她張大口,嘶啞地吼著,哭著。

  他看不下去,上前緊緊抱住她,沉聲安撫,“撐下去,痛很快就會過去了。”

  “啊……你好狠……你想害死我……”她揪住他的衣袖,恨聲怒吼。

  “對不起……”他把她抱得更緊,一臉心疼。

  淒厲的聲音把閑影從外面嚇得衝進來,一看到這畫面,不禁怔住。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齊觀露出這種表情,而且,第一次聽他對別人說“對不起”。

  如果不是親見目睹,他大概死都不會相信冷酷絕情的少爺會變得像個凡人。

  那天他找到少爺,少爺立刻下令排開一切可能的搜索,利用俠客兵團製造障眼法,瞞著所有人,來到這個醫療中心,就為了替傅止靜療毒。

  雖然他一直認為傅止靜很危險,也可能別有居心,但身為保鏢,也不該多嘴,只能默默守候少爺,確保他平安無虞。

  歎了一口氣,他又像影子般悄然退出,忠心地守在VIP室外頭。

  傅止靜的痛苦持續得比以往的時間還長,長得令齊觀不安,又過了二十分鐘,她才慢慢地安靜下來,虛弱地趴在他懷裏喘氣。

  “你醒了嗎?傅止靜?”他鬆了一口氣,扶開她,低頭詢問。

  “我……”她垂著頭,說不出話來。

  “你現在感覺如何?”

  “我沒力氣……我好累……嗚……我想找我爸媽……”她斷續地說著,突然哭出聲。

  齊觀驚愕地僵住,臉一寸寸凍結。

  這語氣,這種柔弱的語氣……難道……她還沒醒?

  用力抬起她的下巴,他焦急地瞪著她,仔細分辨她的眼神,可是,他看到的卻還是懦弱愛哭的淚臉。

  “你……”他驚顫地推開她,心直往下沉。

  不是她!傅止靜居然沒有醒來?為什麼?難道……

  她從此消失了?不見了?

  腦中震驚地浮起這個答案,他的背脊微顫。

  “嗚……我想回家……”她掩面哭泣。

  他的心糾結在胸口,哽得難以呼吸,如果他的毒再也無法喚醒她,那麼,傅止靜這個人很可能再也不會出現……

  就在他駭然驚恐之際,傅止靜突然將雙手從臉上攤開,發出一聲輕笑。

  “呵……嚇到你了嗎?齊觀。”

  他有一秒鐘的恍惚,接著,眼神變得冰冷。

  這女人,竟然開這種玩笑!

  “別生氣嘛,我只是想逗逗你……”她裝可愛地笑著。

  “逗我?用這種可惡的方式?”他惡狠地瞪著她,聲音平淡,沒有起伏。

  因為太清楚他是那種愈是生氣就愈冷漠的人,她知道他其實已怒火衝天,趕緊道歉,“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這麼擔心……”

  她的道歉沒有機會說完,整個人就被他拉進懷中,雙唇遭到惡襲。

  仿彿要將被惡整的怒氣、恐懼、自責、狂亂藉著這個吻回敬給她,他幾乎是瘋狂地蹂躪她的唇瓣,吮啜吸纏,就是不放。

  “唔……”她沒有嚇到,除了自知調皮,被懲罰活該,剛才齊觀的樣子也讓她的心又憐又痛。

  這個孤傲的男人,不愛則已,一愛就是強勢又轟烈,不容閃躲,只是,看他剛才那種驚恐的樣子,她又好難過,如果哪一天她真的不在了,他怎麼辦?會……很寂寞,很空虛吧?

  急狂的吻戛然而止,他突兀地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

  “是你,沒錯吧?”

  他的表情,讓她眼中升起了一層薄霧,點點頭,道:“對,是我。”

  “再也不准開這種玩笑。”他寒著臉命令。

  “是。”她溫柔地應著,忍不住輕撫著他臉上冷硬的線條,接著,主動湊上前,吻著他的眼,他的鼻,還有他抿緊的雙唇。

  被壓抑在身體內時,她很清楚另一個自己其實也是愛著齊觀的,而當齊觀抱住“那個她”的那一瞬,坦白說,她多少有點嫉妒,甚至害怕齊觀會因此有了混淆……

  她居然嫉妒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的心情哪!

  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又不是同一個人,她又怎能苛求齊觀分得清清楚楚?

  可他偏偏就是分得清清楚楚,冷峻的性子裏,全是對一些事的剛愎偏執,尤其面對愛情,更是固守專一,他的態度早就斬釘截鐵地在告訴她,他認定的,是這個她,也只有她。

  她的腦袋瓜裏正分神胡亂想著,突然發現齊觀已化被動為主動,摟著她回吻。

  耶耶?齊觀……不知何時已解開她上衣的鈕扣……

  哇哦,他的手還在她的胸前撫摸著……

  啊,等等,他想幹什麼?他的唇怎麼一直往下吻去?而且還……

  “啊……”當他用最煽情的方式碰觸她時,她不禁發出一聲輕吟,然後心裏暗驚,這傢伙看似冷淡無欲,沒想到還這麼會挑逗人。

  “等一下……”她大喘一口氣,臉紅心跳地擋住他撫弄的指尖。

  但他不理會她,拉高她的雙手,仍強勢地吻她、啃她,好像要把她吃了似的,絲毫不掩飾他要她的企圖。

  “不……不行……齊觀……”她從沉溺的邊緣拉回理智,再次嬌喘地制止。

  “為什麼不行?”他的眼睛深邃如墨。

  她瞪著他。這人哦,把她惹得意亂情迷,他自己卻還能這麼冷靜自持……

  “我不想有孩子,我要我們傅家的怪病,在我這一代終止。”她在發病的那一刻,就在心裏這麼決定了。

  雖然傅家可能因此絕後,但她相信父親應該能明白她的想法,為了不再讓這種無藥可醫的怪病延續下去,她想把這可恨的基因一起帶進墓裏。

  他看著她良久,完全能體會她的心情,於是輕柔地道:“放心,你不會懷孕的。”

  “什麼?”她微怔。

  “T型毒劑會抑制排卵,這段期間,你不可能受孕。”

  她眨眨眼,沒被安撫,反倒是被激怒了。

  “哼,原來……你的毒這麼厲害啊……”連生孩子這種事也被他操控著?氣人。

  “生氣了?”他問。

  “沒有。”她別開臉,賭氣推開他想走。

  他不放,拉住她,將她又壓回床上,緊抱住她。

  “你……”她微微掙扎。

  “別動。讓我好好感覺你,感受你的氣息,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的一切……”他的聲音平冷,可是,字字卻像火一樣熾熱。

  她呆了呆,一股熱流頓時從胸口往喉間竄燒,烘暖了心頭,也烘濕了眼眶。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對吧?”她輕輕地問。

  他只是看著她,不回答。

  “如果我走了,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她又道。

  “我沒有答應你任何事。”

  “傅家擁有英雄令太久了,萬一日後英雄令落入其他人手裏,我的家人一定會立刻成為攻擊目標,我得在死前事先防備,保護他們……”

  “除了你,其他人的死活都與我無關。”他明白她的顧忌,但就是不喜歡她把死啊什麼的掛在嘴上。

  “你只要把我和英雄令封死在那個墓裏就行了,讓英雄令永遠埋在那裏,別再出上……”

  “英雄令現在已在我這裏,你就不怕我將它據為己有?”他冷哼地從口袋拿出英雄令。

  她伸出指尖輕觸著英雄令,握住,微笑道:“你不會,因為你從一開始就不需要它,你只是在找對手。”

  被她一語道破想法,他硬直的嘴角軟化,眼神變得柔和,道:“沒錯,好對手難尋,所以,我可以不要英雄令,也絕不會輕易讓你走。”

  “你不讓我走,我還是得回去,我不能讓月驚鴻他們擔心……”她輕歎著。

  “離開我,誰能讓你清醒?”

  “就算留在你身邊,你會再叫醒我嗎?”她直接問。

  他一怔,擰眉不語。

  “想叫醒我就得用毒,可我的身體卻已無法承受毒劑了,對吧?”

  “對。”他沉聲道。

  “所以,一旦我入睡,真正的我很可能再也不會出現了。”她看著他,心裏也有不舍。

  他臉色微變,緊摟住她,斥道:“別說了。”

  她反手擁住他的背脊,幽幽地道:“所以,這是我們最後相處的時間了。”

  他霍地抬起頭,凜瞪著她。

  “記住,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我的心都是你的……”她的聲音消失在他的唇間,兩人的對話,以一記深情的熱吻收場。

  室內終於安靜下來,只有輕微的喘息和低吟回蕩流瀉,玻璃窗上蒙朧地映出了兩個裸白交纏的身影,春光乍燃,濃情如火,他們激情舔舐,緊密融合在一起,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抓住彼此……

  愛情,讓他們暫時遺忘了時間,遠離了外界的紛擾,相偎在這個小小的兩人世界,只是,他們都沒忘記,貼熨在他們身邊的那顆英雄令,必然會再將他們拉回那個爭鬥不休的江湖。

  戰局正持續著,尚未結束。

  ☆        ☆        ☆  

  齊道權在下榻的五星級飯店總統套房內,坐在輪椅上,冷冷瞪著大野誠,問道:“還找不到人?”

  “是,少爺如果刻意隱藏行蹤,我們就一定找不到。”大野誠恭敬地道。

  “你啊,海克對小觀忠心耿耿,我沒話說,怎麼你也跟著搞不清楚效忠對象?”齊道權怒聲指責。

  “這……我……”大野誠不敢直言,任誰面對齊觀那樣的人,都沒膽量心生二心,這點,光看熊力和龐德兩人的下場就可為警惕。

  馮家祖地那場爆炸,他怎麼想怎麼寒心,總覺得齊觀明知那是個陷阱,卻還是故意派他們兩人進去……

  熊力和龐德,一個是老爺的部屬,一個是夫人的手下,少爺看似不知情,卻早已心知肚明,才會選擇在關鍵時刻做掉他們。

  而他,不想成為第三個被做掉的人。

  “小觀養了一批俠客,這次終於露面,果然是群很強的兵團,或者,他是想用他們來對付我……”齊道權說著眉頭一揚,嘴角微擰。

  “老爺,少爺從來就不曾對你存過什麼惡念……”大野誠忙道。

  “沒有嗎?他趁我生病時和他母親聯手奪權,把我丟在療養別墅,然後乘機接手我佈局了許久的搜奪英雄令大計……”齊道權氣憤地大喊。

  “少爺是想幫您奪得英雄令……”大野誠幫齊觀解釋,只盼能化解齊道權對兒子的不滿和猜忌。

  “幫我?哼,他是想自己獨吞吧?”齊道權冷笑。

  大野誠還沒回答,房門就被人毫不客氣地撞開,接著,一陣冷香撲鼻,只聽得來人柔聲道:“竟然懷疑自己的兒子,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夫……夫人。”大野誠惶恐地退後一步。不管老爺在哪裡,齊夫人總是能在最短時間找上門,真是厲害。

  “怎麼,你那天在馮家鬧得不夠,又想來扯我的後腿嗎?娜娜羅斯。”齊道權指名道姓地瞪著自己的妻子,暗暗咬牙。

  好不容易得知英雄令在馮家迷宮,他原本叫大野誠伺機行動,誰知道那竟是傅止靜設下的陷阱,這已夠危險了,偏偏娜娜還找來一大票黑道鬧場,搞得天翻地覆,到最後,連兒子也墜谷失聯。

  “我不想再理你的事,現在我只想找回我的小觀。”娜娜羅斯歎口氣。

  “那你自己去找。”他不耐地板起臉。

  “他帶著傅止靜那丫頭躲起來了,不讓我找到……哼,好過分,他居然為了救那丫頭,奮不顧身地跳下山谷……他選擇一個外人而不要我……”娜娜羅斯說得輕聲細語,眼中卻冒著厲火。

  “他一定是想獨佔英雄令,才這麼做的,你兒子從小就很會耍心機。”他譏哼。

  “為了英雄令不要命?我怎麼看都覺得不尋常。”娜娜羅斯回想齊觀墜谷時緊緊抱住傅止靜的行為,就更加不悅。

  “不尋常?難道他會真的愛上傅止靜?”

  “就怕是真的……”不可以!小觀怎麼可以愛上那丫頭?

  “那也不錯,娶了英雄令主人,英雄令就等於一半到手了……”齊道權眼睛一亮。

  “你啊……就是沒大腦,才老是鬥不贏傅止靜那丫頭。”娜娜羅斯走向他,尖銳地譏諷。

  “你說什麼?”他大怒。

  “就只會逞蠻力,我怎麼會嫁給你這個蠢貨?”

  “是,我是蠢貨,才會被你的清純外貌給騙了,以為你是個乖乖女,沒想到卻是個心狠手辣的蛇蠍女人!”齊道權火大直吼。

  “你不也騙了我?在我爸面前一副深情好丈夫的樣子,結了婚之後就對我冷淡不理,只熱中於奪取英雄令,整年不見蹤影,連我生下小觀的時候你都不在家,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娜娜羅斯美豔的臉微微變形。

  兩人大吵,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大野誠既尷尬又感慨。

  這對夫妻當年的結合,不知羨煞多少人,男的俊偉,女的美麗,新婚之初原本還甜甜蜜蜜的啊!可惜後來簡直成了死仇,亙不往來。

  “你擅自殺了我好幾名弟兄時,可有想過我的心情?”齊道權又吼。

  “我看你在意的是我殺了你的幾個情人吧!”她揚聲暍罵。

  大野誠見苗頭不對,只能抖膽喊了一聲:“老爺,夫人……你們別再吵了,先找到少爺比較重要……”

  齊道權和娜娜羅斯同時靜聲,轉頭瞪他。

  “也對,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小觀。”娜娜羅斯揮袖冷哼。

  “我已經派人四處打聽了,他和傅止靜一定還躲在臺灣某處……”妻子收兵,齊道權也只能熄火。

  “與其找得要死,不如讓傅止靜自動出現。”娜娜羅斯忽道。

  “你是指……”

  “算了,這次為了小觀,我就幫你一次吧!”她說得好像非不得已。

  齊道權愣住了。

  娜娜……要幫他?這簡直是破天荒……

  “要對付像傅止靜這種賤人還不簡單,直接找上她最親愛的家人就行了。”娜娜羅斯慢條斯理地道。

  “你……要直接對付傅攘之和馮小彧?”齊道權恍然。

  “沒錯,就用他們的命,來換傅丫頭的命,和那顆英雄令。”娜娜羅斯輕拂著頭髮,笑得陰惻。

  大野誠心中一悚,總覺得老爺實在太笨了,有個這麼厲害的夫人不懂得利用,要是他早點和夫人合作,英雄令恐怕早就得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6:59

第九章

  他看見她眼中深刻的恨意。

  這個在幾個小時前還膩在他懷裏,與他纏綿廝磨的女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與他相擁在一起,還以為他強暴了她……

  “你這個禽獸!”她哭喊著,用著他最愛的那張臉,用熱烈吻他的那張嘴,嫌惡地罵他。

  無奈,可笑,荒謬,痛苦,憤怒……

  齊觀的心情很複雜,複雜到難以形容,有那麼一刻,他真想再用毒,把那個愛他、懂他的傅止靜叫回來。

  可是,他下不了手,因為,只要再打一劑,她就會死。

  所以,他寧可讓她用另一個人格活著,多活久一點,這樣,起碼他還看得到她,看得到她的眼,她的唇,她的模樣……

  即使,她已不再是她。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真是可惡……趁我睡著時竟然對我……”她以床單包著自己裸露的胴體,退到角落厲吼,全身抖動,聲淚俱下。

  他沒說什麼,也不想說什麼,只是拿起她的衣服,走過去,遞給她,“穿上。”

  “別過來!”她瞪著他,畏縮著,像只受了欺陵的小鹿,防備著可怕的敵人。

  那憎恨害怕的眼神,刺痛著他的心。

  傅止靜對他的愛,仿彿都隨著她的沉睡消失了,他有一瞬間的空茫,總覺之前與她相擁的那段時光,都只是個夢。

  “穿上衣服。”他再說一次。

  “你走開!”她抖著身體大叫。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轉過身,拎起他的上衣穿好,走出臥房,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坐下,一臉沉思。

  傅止靜穿上衣服,立刻衝了出來,完全不理會他,逕自打開VIP室的大門。

  只是門一開,一個蒙著臉的大漢就矗立在門口,嚇得她尖叫後退,跌了一跤。

  “啊——”

  齊觀起身走到她身後,扶起她,卻更引發她的恐慌,她歇斯底里地哭嚷痛斥:“放手!不要碰我!你這個魔鬼、禽獸、畜生——”

  齊觀臉色一變,放開她,眉頭擰起,沉聲道:“你冷靜點,傅止靜!”

  “放我回去!我要去找我爸媽,我要回家……”她搗住耳朵,嚎啕大哭。

  看著她這驚狂的樣子,齊觀的心如同結了冰,又繃又痛,無法跳動。

  沉睡在體內的傅止靜,會有什麼想法?她向來知道這個她的一言一行,知道她的思緒,現在,她是用什麼心情在看待她?還有他?

  為什麼他和她之間,會隔著這個她?為什麼,消失的是他愛的那個,不是這個?

  伸出手,他下意識地想撫摸她的臉,似乎只有碰觸她,他那從胸口一路往四肢結凍的寒氣才能緩和。

  “你要幹什麼?”她用力打掉他的手,接著抓起一旁的臺燈,猛然往他的臉敲去。

  他沒動,瞳仁驟縮,冰冷地盯著她。

  臺燈在半空中被攔劫,她的手,被閑影緊緊從後方扣住,用力一扭。

  “啊……好痛……”她痛喊著。

  見她痛,他眉峰不舍地蹙跳了一下,沉聲道:“放開她,閑影。”

  “是。”閑影撒手。

  “唔……你……你們會遭到報應的……一定會的……”她揉著手臂,抬頭憤恨地叫著。

  他怔然。

  報應?他的報應也許已經開始了,就在他愛上她的那一刻……

  “你安靜點,別吵。”閑影厲聲怒斥。

  她嚇得縮在沙發旁,抽抽噎噎,不敢出聲。

  齊觀不忍目睹地閉上眼,胸口又是一陣抽搐。

  她是誰?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少爺,現在要把她怎麼辦?據報六韜館的人馬已經往這裏來了……”閑影問道。

  “來了正好,我想,她也該回去了……”他無力地睜開眼,揉著眉心。

  話剛落,一個清脆冷惻的聲音就像鬼聲般在整棟建築物裏幽蕩,忽東忽西,忽左忽右。

  “把我家主人還來,齊觀……把傅止靜還來……”

  閑影臉色一變,暗叫不妙,月驚鴻竟來得比他預料的還快。

  “月驚鴻!我在這裏!”傅止靜驚喜地大喊。

  “少爺……”閑影看著齊觀。

  “叫俠客們退開,讓月驚鴻進來。”齊觀面無表情,冷冷下令。

  “是。”閑影立刻透過手機命令俠客們撤退。

  不久,月驚鴻一身雪白來到了VIP室,一進門,傅止靜就哭著想衝過去,卻被閑影從中堵住。

  “月驚鴻……快帶我離開這裏……”她驚恐求救。

  月驚鴻盯著她,心裏暗歎,她又變成了那個膽小懦弱的傅止靜了。

  不知為何,她心頭掠過了一絲失望,還有憂凜。

  “主人別怕,我馬上就會帶你走。”她安撫著,眉一挑,瞥向齊觀,帶點嘲諷地道:“我想……齊少爺應該也不會再強留你了。”

  齊觀愛的,並不是這個博止靜,但現在他竟沒有施毒喚醒她,那就表示,傅止靜的身體已到極限了。

  齊觀看著她,冷聲道:“你帶她回去找秦天動!她需要接受治療……”

  “連你也沒辦法了,是吧?沒辦法治好她,才把她丟回給我們?”月驚鴻問。

  “希望秦天動能讓她多活久一點……”他神情木然冷淡,聲音卻洩漏了一絲苦澀。

  月驚鴻冷哼,“主人本來有機會治癒的,如果趙夢子還活著的話,就能利用她的骨髓……但一切都太遲了,是你毀了主人唯一的希望,你現在的痛苦,只是老天給你的懲罰。”

  齊觀五官微擰,沒有反駁。

  這世界就是有太多的難以預料,人們才會受盡命運的擺弄。

  如果他早知道自己會愛上傅止靜,如果早知道的話……

  “你住口,月驚鴻,誰准你在這裏放肆的?”閑影不滿她的口氣。

  月驚鴻瞥了他一眼,第一次聽閑影開口,竟覺得很耳熟。

  “哼,我也懶得再多說什麼了。”她冷譏,轉身向傅止靜道:“走吧,主人,我們該回去了。”

  傅止靜被閑影擋住,不敢過去,齊觀以眼神示意,閑影才慢慢退開,她鬆了一口氣,趕緊奔到月驚鴻身邊,兩人正要走出房門,齊觀卻又開口叫住了她。

  “等一下,傅止靜。”

  她驚嚇地回頭,瞪他。

  “還有事嗎?齊少爺。”月驚鴻護著她,不悅。

  “她有東西忘了帶了。”齊觀道。

  “什……什麼東西?”傅止靜恐懼地問。

  他從口袋拿出一顆瑞氣逼人的翡翠。

  月驚鴻臉色大變,駭然凜顫。英雄令……英雄令竟然在齊觀手中?

  “你……”她想問清緣由,卻猛地驚覺她不該向任何手持英雄令的人質問這種問題。因為,在這一刻,他才是主人!

  傅止靜也大驚失色,急忙衝過去,一把將英雄令從他掌中奪回,嬌斥:“還給我,你這個小偷!”

  齊觀任由她拿走,沒有阻攔,只是定定地凝視她的臉,眼中儘是癡纏不舍。

  她還沒走,他已開始想念她了,那麼,他怎麼受得了她死去?

  傅止靜被他看得心猛然一跳,慌張避開那令人窒息的目光,急著想逃開,不料才一轉身,就被齊觀拉進懷裏,緊緊擁住。

  “啊!你……你想幹什麼……”她驚叫。

  月驚鴻俏臉一沉,正要出手,閑影已竄到她身前擋住她的行動。

  齊觀不管傅止靜如何掙扎,仍緊摟著她不放,緊得仿彿這是最後一次的碰觸。

  “放開我……”她氣得拚命扭動怒吼。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要等我……”他在她耳邊低語。

  她一怔,還沒會意他的意思,他已放開她,輕輕一推。

  “你走吧!”

  她向前顛踅了幾步,定住,回頭看他,心莫名一震,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胸口。

  為什麼,心這麼痛……?

  月驚鴻見齊觀居然交還英雄令,雖然費解疑慮,但也鬆了一大口氣。

  “主人,我們走吧!”她不願再耽擱,上前抓住傅止靜的手就走。

  但,傅止靜的腳卻釘住不動,眼睛著魔似的直看著齊觀。

  “主人?”月驚鴻轉身躉眉。

  傅止靜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明明想走的,可是……可是腳就是不聽使喚,而且,眼淚還莫名其妙地不停溢出……

  齊觀溫柔地看著她,輕聲道:“去吧,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的。”

  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奇的是,她的心好像聽懂了,窒悶的感覺陡地減輕許多。

  月驚鴻卻惴惴不安,齊觀答應了什麼?這三天,他和傅止靜究竟談了些什麼事?

  “快把止靜帶走吧!她繼續和我在一起不會有好事……”齊觀朝月驚鴻警告。

  月驚鴻當然明白他所指為何,蛇蠍娜娜戀子嚴重,此刻恐怕已將傅止靜當成頭號大敵,誓死追殺。

  “哼,那就請你以後離主人遠一點,別再騷擾她。”說著,她怒瞪齊觀一眼,接著用力架起傅止靜,如白煙般飄竄離去。

  閑影眼睜睜看著她們帶著英雄令離開,不由得懊惱低喊:“少爺!你怎麼就這樣放棄英雄令……”

  “閑影,”齊觀開口打斷他,冷冷地警告,“別囉唆。”

  閑影一凜,立刻閉嘴。

  “叫人盯著我母親,我怕她會做出什麼事來。”齊觀又道。

  偏執瘋狂的母親比父親難纏數十倍,她一出手,事情絕對會更麻煩,更難收拾。

  “是……”閑影才恭敬應著,他身上的手機就傳出緊急鈴聲。

  “怎麼了?”齊觀問。

  閑影接聽之後,露出的一雙眼睛閃過驚愕,急報:“少爺!老爺和夫人剛才搭機離台,回美國去了。”

  突然離開?肯定有事。“還有呢?”

  “夫人綁架了馮小彧和傅攘之,把他們一起帶走了!”

  齊觀俊臉凝結,暗想,果然開始了。

  而母親一旦開始,就不止於此。“還有呢?”

  “俠客情報得到消息,道上已有不少人收到了夫人以齊天王朝為名義發出的電子郵件‘英雄帖’。”閑影又道。

  他瞳光乍閃,臉色陰沉,“她發英雄帖?”

  “是……夫人到底想做什麼……”閑影疑惑著。

  閑影不懂,但他懂。他母親這回想藉著英雄令辦一場盛大的祭典,而祭品一定就是……傅止靜。

  “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既然家裏有一場盛宴,我又怎麼能缺席呢?”他沉斂著眉宇冷笑,大步走出這間和傅止靜相處了多日的VIP室。

  現在的傅止靜,根本不是母親的對手,就因為預料到會發生這種風暴,傅止靜才會找他幫忙,她比誰都清楚,最終能對付他母親和齊天王朝的,只有他而已。

  這就是她真正目的吧!聰明的女孩,她在洞穴裏就已算准了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因為,她知道他愛她。

  而愛情本身就是種瘋狂,她搞悲情,耍心機,利用他,都影響不了他喜歡她的程度,因為他愛的,就是這樣一個鬼靈精怪的傅止靜……

  所以,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絕不會讓任何人阻止他愛她。

  即使,那個人是他的母親。

  ☆        ☆        ☆  

  馮小彧和傅攘之被蛇蠍娜娜綁架的事震撼了整個六韜館,也讓月驚鴻覺得臉上無光,大發一陣雷霆。

  以黑武士的能力,居然護不了兩位主子,這傳了出去,豈不丟盡六韜館的臉?

  但大中、大正帶著一身毒回來,說明他們當下完全使不出力氣護主,只能眼睜睜見傅家夫婦被那個美麗的女子帶走。

  果然是個惡毒女人,蛇蠍娜娜只留下一句話——

  三十六小時內,要傅止靜隻身帶著英雄令到齊園贖人,否則,就等著替馮小彧和傅攘之收屍。

  “蛇蠍之名,果然非浪得,齊夫人夠陰狠……”月驚鴻咬牙恨道。

  傅止靜回到家,聽見這個可怕的消息之後,立刻就嚇得不知所措,慌亂無助。

  “……我爸媽他們怎麼會……怎麼辦?我該怎麼辦?爸……媽……”她像個小孩子一樣驚聲哭喊。

  杜非同皺眉看著她,驚疑地問月驚鴻:“她怎麼好像變得更幼稚了?”

  月驚鴻沒回答,只是瞪著秦天動,“還是沒找到治她這種怪病的方法?”

  秦天動一臉憂戚地搖搖頭,“長生部最頂尖的藥師們用盡辦法想解開她血液裏的謎,但……”

  “那她還能撐多久?”

  “不知道,很難說,也許下次入睡就不會再醒了。”秦天動自責地擰著雙眉。

  月驚鴻和杜非同臉色齊變,轉頭盯著不停顫抖啜泣的傅止靜。

  “嗚……我把英雄令拿去給那個齊夫人,求她放了我爸媽……”她拉出脖子上掛著的英雄令,望著三位首領。

  “千萬別中計,蛇蠍娜娜真正要的,是你的命。”月驚鴻冷斥。

  “那就給她我的命好了……只要我爸媽能平安,十條命都給她……”傅止靜豁出去了似的大喊。

  月驚鴻三人都一怔,沒想到這個軟弱的傅止靜也是有點氣魄的。

  “主人別慌,我們會想出對策的,事情比你想的還複雜許多……”秦天動安撫道。

  “會有多複雜?反正就是要我去就對了……”她急道。

  “一旦你把英雄令交給她,你就不再是我們三人的主人了,如果她下令,也許,你會死在我手裏。”月驚鴻殘忍地道。

  她驚呆地瞪大雙眼,傻了。

  如果她不再是英雄令主人……那……

  “這就是我們最擔心的,主人。”秦天動沉鬱地道。

  “我得到消息,蛇蠍娜娜還發出了英雄帖,廣邀全球各大幫派頭子參加她舉辦的晚宴。”杜非同介面道。

  “哼,發英雄帖,這可是英雄令主人專屬的權利。”月驚鴻怒哼。

  “可見她對英雄令已勢在必得。”秦天動也拉下臉來。

  “你們再這樣討論下去,時間就不夠了,如果你們不想去,那我一個人去……”傅止靜焦慮大喊。

  “你冷靜點行不行?蛇蠍娜娜可不是泛泛之輩,她使毒的伎倆完全不輸齊觀。”月驚鴻喝道。

  提到齊觀,傅止靜心顫了一下,喉嚨一緊,頓時止住了聲音。

  齊觀……他對她……他和她之間……那種撕裂的感覺是什麼呢?

  明知他非禮了她,明明恨著,為什麼心底深處卻又暖著,熨著?

  “說不定,齊觀那天在山谷擄走你就是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好讓他母親順利綁架你父母……嘖,這對母子聯手,可就麻煩了。”月驚鴻凜怒。

  “可是……如果他有壞心眼……那他為什麼不直接拿走英雄令?”傅止靜囁嚅地問。

  月驚鴻被問住了。

  沒錯,在那一瞬,齊觀明明可以拿走英雄令,成為英雄令主人,為什麼他沒有這麼做?還將英雄令還給傅止靜?

  “這是什麼意思?”杜非同奇道。

  月驚鴻把情形簡單說明,秦天動和杜非同聽了也都驚疑不解。

  “他究竟在想什麼?”杜非同納悶不已。

  “主人,你到底和他談過什麼事?他又答應你什麼事?你努力想一下……”月驚鴻總覺得傅止靜一定和齊觀有什麼協議。

  “我……我不知道啊……”傅止靜搖搖頭,她最近腦子不好,常常對周遭的變化接連不起來。

  “她不會知道自己清醒時的任何事的,驚鴻,別逼她了。”秦天動責難地看了月驚鴻一眼。

  “齊觀的態度詭異,不問個清楚,我不放心。”月驚鴻蹙眉。即使知道齊觀愛著傅止靜,但這並不表示她信得過他。

  “不管如何,我們都得去美國一趟,即使知道這是個陷阱,也得闖一闖。”杜非同直言。

  “但主人單獨去面對蛇蠍娜娜太危險了,她的毒無所不在……”秦天動擔憂地道。

  “不管,我一定要去救爸媽……我非去不可……啊?”傅止靜急叫,手一揮,英雄令的鏈子上竟掉下一個小小的塑膠圈。

  “咦?”月驚鴻眼尖地撿起,發現裏頭卷著一張字條,抽出一看,登時呆住。

  上頭清楚寫著八個字——

  正面對決,不戰不勝。

  “這是……?”杜非同和秦天動湊過來看。

  “這是主人的筆跡!”秦天動低呼。

  “沒錯,是她寫的,清醒時就寫下的,寫給她自己,也寫給我們。”月驚鴻緩緩抬頭,看著茫然立在一旁的傅止靜,心中猛然閃過一個想法。

  傅止靜早就猜到會有這種狀況,所以才留下這張字條提示?

  “她……會不會太聰明了啊……”杜非同驚歎。

  “既然她早已做好打算,就依她的意思,讓她去吧!”月驚鴻對著博止靜道。

  “好個不戰不勝……真像她以前的作風。”杜非同也盯著她。

  “她一個人,行嗎?”秦天動還是不放心。

  “誰說她一個人?我、無敵和所有黑武士都會隱身在側保護她的,別擔心。”月驚鴻腦中已布好了兵陣。

  “好吧,那我們就別耽擱,出發吧!”秦天動目光移向傅止靜。

  傅止靜似懂非懂地回看他們三人,點點頭,眼眶又紅了。

  “十九年來我一直依靠你們,什麼事都是你們幫我,挺我,保護我……能認識你們真是太幸運了,不管以後變成怎樣,就算我沒本事留住英雄令,就算再也見不到面,我都會永遠記得你們……”她說著上前抱住三人。

  這種有如訣別的話,令他們三人為之悚然。

  不祥啊!太不祥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7:30

第十章

  美國    齊園

  二度來到齊園,傅止靜心裏的恐懼卻有增無減,因為,上一次她搞不清楚狀況,以為自己來這裏作客,這次卻是貨真價實的上門對決。

  齊園裏的大型會議廳內,坐著近百名衣著講究的黑白兩道大亨,個個來頭不小,每人身後都各有四、五名護衛,像等著欣賞什麼好戲似的盯著她,互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她的背脊發抖,手心冒汗,呼吸困難,但,腳步很堅決。

  不怕,沒什麼好怕的,月驚鴻在齊國外布好陣了,只要她先要求見到爸媽,月驚鴻就隨時會展開攻擊救人……

  “小靜,你可來了,我等了好久了呢!”娜娜羅靳一改平常柔美打扮,換上一身緊身皮衣,雙手叉腰地立在會議廳正中央的圓形平臺。

  在她身後,齊道權坐在輪椅上,由僕人推著,感覺上,好像他只是個配角,齊夫人才是正主。

  傅止靜吞了一口口水,上前一步。“齊會長……齊夫人……你們好……”

  娜娜羅斯瞄著她,柔聲裏儘是嘲弄,“喲,你怎麼變得不太一樣了?啊,是了,我聽說了,你腦袋壞掉了,所以變傻了,也變孬了哪……”

  “什麼……”她小臉刷白,被她尖銳的話刺了一下。

  她的病,真的讓她變了嗎?所以月驚鴻他們才用那種眼光看她?

  “可憐喔!你變成這樣,小觀怎麼還會愛你呢?你也不配再和他在一起了,說吧!他在哪裡?”娜娜羅斯眯起眼,搜尋著兒子的蹤影。

  “他……他沒和我在一起……”她怯聲道。

  “沒有?怎麼可能?那他跑哪兒去了?”娜娜羅斯沒看見兒子,尖聲喝問,美顏瞬間化為夜叉。

  “找不知道……”她囁嚅。

  “你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一定是你把他藏起來了,對吧?”娜娜羅斯大步逼近她,殺氣騰騰。

  “我……我沒有……”她嚇得直往後退,卻退進一堵肉牆內,然後,她聽見齊觀清淡的聲音。

  “媽,你這樣嚇人,太沒禮貌了。”

  娜娜羅斯驚喜地抬起頭,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傅止靜身後的齊觀,馬上換回笑瞼。“小觀,你回來啦?”

  “是,我回來了。”齊觀應了一聲,隨即看了父親一眼。

  齊道權卻神色擰緊,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齊天王朝的情報網向來查不到他的任何行蹤,這點老是讓他如坐針氈,無法釋懷。

  “你是回來看媽媽嗎?”娜娜羅斯又問。

  “不,我特地趕回來陪止靜,免得她被你嚇破膽。”齊觀說著摟住傅止靜的肩膀,往裏頭走。

  傅止靜從一聽見他的聲音心就怦怦地狂跳,分不清是喜是憂。

  “哼,嚇破膽?我認識的小靜可不是這麼膽小的人,我相信你愛上的,也絕不是這個她。”娜娜羅斯譏諷道。

  傅止靜的身體震了一下,她再笨,也漸漸明白,她並不是大家口中所說的那個原來的傅止靜,那麼,她是誰?

  “止靜只是病了,才會變得不一樣。”齊觀解釋。

  “那你能接受這個她嗎?如果她以後都這個樣子,你受得了嗎?你自己比誰都明白,如果那天墜入山谷的是現在這個小靜,你會跟著跳下去嗎?”娜娜羅斯太清楚兒子的感覺了。

  齊觀凜著臉,沒有回答。母親很厲害,一下子就點中他心中的結。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我是來找我爸媽的,請……讓我見他們……”傅止靜不安地插話,不敢再聽他們扯到自己。

  “瞧瞧,多麼楚楚可憐,講話都還結巴呢!你啊,根本不是傅止靜,不是英雄令主人,不是傅家的女兒,更不是小觀深愛的女人,你只是真正傅止靜受創的腦袋裏憑空冒出來的一個多餘的角色,一個傻瓜……”娜娜羅斯故意摧殘她的心靈。

  “媽!夠了!”齊觀蹙眉喝止。

  傅止靜睜大眼睛,一臉死白,她恍然領悟,為什麼她會連不上太多記憶,為什麼三位首領面對她都是那種惋惜隱忍的表情,為什麼齊觀每次看她,都好像看著她背後的另一個人……。

  每個人注視的,討論的,關懷的,喜愛的,都是真正的傅止靜,不是她。

  她其實是不該存在的!多餘的……

  一陣昏眩襲來,她身子晃了晃,齊觀立刻扶住她,急道:“止靜,你沒事吧?”

  “不……”她像觸電似地推開他,自己跌坐在地上。

  “止靜!”齊觀一怔。

  “呵……你受不了刺激了,可憐的孩子,你等於是在替小靜承受她的所有壓力啊,何苦呢?乾脆死去還比較輕鬆……幹嘛還活著惹人厭呢?”娜娜羅斯極盡能事地在她的心口扎針。

  “我……”她抬頭瞪著茫然的雙眼,突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很可笑,她和眼前的一切,和這個世界,毫無關係,為什麼還來走一遭呢,根本沒有人需要她啊……

  好痛……她的頭好痛……

  “唔……”她猛地抱住頭,悶哼著。

  “止靜!你怎麼了?”齊觀擔心地攬著她。

  “哎喲,真脆弱啊……這麼容易就被打倒了……沒用的傢伙啊!”娜娜羅斯繼續嘲弄。

  “媽!”齊觀怒視著母親。

  “小觀啊,那女人腦袋有病,又活不久了,你就放棄她吧!別再執迷不悟……”

  “媽,她已經侵入我的靈魂,我的骨髓,我的每一個細胞,我永遠也戒不掉她了。”齊觀說得輕淡,但字字用詞深濃懾人。

  “你……”娜娜羅斯呆住了。二十三年來,她從沒見過他對誰執念這麼深,深得令她害怕。

  傅止靜的呼吸一窒,齊觀的話,成了壓倒她最後的一根稻草,他的心,他的情,他的愛,都不是她的……他要的,也不是她!

  “啊……”頭如同被撕裂了般,她淚流滿面,尖聲痛喊。

  齊觀將她按進懷中,用雙臂緊縛抱住她,就怕她撐不過去……

  “娜娜,別再和小觀廢話了,趁現在把英雄令奪過來……”齊道權不耐地大喝。

  娜娜羅斯回頭瞪了丈夫一眼。敢命令我?

  齊道權心一突,訕訕地閉上嘴。

  “急什麼,我看她大概快不行了……”娜娜羅斯幸災樂禍地冷笑。

  在齊觀懷裏的傅止靜突然安靜下來,接著,回了—句:“抱歉,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就在娜娜羅斯的驚愕中,她緩緩抬起頭,臉色仍虛白,但已浮上一種機伶俏皮的神情。

  “止靜?”齊觀詫異地看著她,沒有用毒,她竟然清醒了,怎麼可能?!

  “你……你怎麼……”娜娜羅斯駭然地發現,傅止靜似乎又變回來了。

  “這都得謝謝你的刺激,齊夫人,你徹底傷害了另一個我,所以,她消失,我就回來了。”傅止靜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清醒的時候。

  “什麼?”娜娜羅斯震怒。難道……她反而幫了傅止靜一個人忙?

  傅止靜慢慢站起身,抬頭看著齊觀,竟流下兩行淚。

  齊觀一怔,問:“為什麼哭?”

  “這是她的淚,向你道別的淚……她走了……痛苦地走了,把這身軀殼和你都留給我……”她低聲說著,有抱歉,也有心疼。

  兩個她,愛的都是同一個男人,這是否表示,她比她自己想像的還要愛著齊觀?

  齊觀心一緊,擁住她,不知該說什麼。

  雖然他對那個懦弱的傅止靜沒有任何感情,也曾希望她別再出現,可是,讓她如此痛苦地消失,難免欷籲悵然。

  “哼!死丫頭,沒想到倒讓你撿了個便宜……”娜娜羅斯氣得咬牙切齒。

  傅止靜拭去淚,轉頭揶揄道:“這樣也不錯啊,和我一起玩你應該會覺得比較有趣吧!”

  娜娜羅斯瞪著她,殺氣頓現。“對,和個傻妞較勁的確沒意思,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帶著你父母平安離開這裏……”

  “的確,你這招厲害,我不給英雄令,你就會殺了我爸媽:如果我把英雄令給了你,就算換回我爸媽,也走不出齊園,因為,你一定會馬上命令月驚鴻殺了我。”傅止靜早就知道,來到這裏根本毫無勝算。

  “呵……果然夠聰明,那麼,你接下來要怎麼做呢?”娜娜羅斯得意地笑了。

  傅止靜看著她,歎了一口氣,道:“我能怎麼做呢?只有賭賭看自己夠不夠幸運了。”

  “是啊,你也只能求老天保佑了,把英雄令交出來吧!”

  “讓我先見見他們,我要確定他們平安無事。”

  娜娜羅斯目光瞄向一直沒開口的齊觀,故意問:“小觀,我和她打起來,你幫誰?”

  “媽,別為難我。”齊觀的語氣聽不出是警告還是懇求。

  “你為難了嗎?真正的為難現在才要開始——”說著,她轉頭朝海克道:“去把傅攘之夫婦帶出來。”

  “是。”海克傳令下去,不久,傅攘之和馮小彧兩人被人從會議廳後方抬了出來。

  傅止靜臉色一變,瞠目望著擔架上的兩人,倒抽一口氣。

  傅攘之和馮小或動也不動,四肢暗黑,分明是中了劇毒,失去意識。

  “爸!媽!”她驚喊著,才跨一步,卻被齊觀拉住。

  “小心,他們的皮膚也帶著毒。”他警告。

  “沒錯,他們現在全身都是毒,只要碰一下就會中毒哦!”娜娜羅斯陰險地笑了。

  “你……”她生氣了,非常生氣。

  “把英雄令給我,別耍手段,否則,五分鐘後,他們必死無疑。”

  她從口袋裏拿出英雄令,怒道:“先救醒他們。”

  齊道權和所有賓客大老們一見到英雄令,都開始騷動。

  “我怎麼知道那顆英雄令是真是假?聽說你用了許多真翡翠做了好幾個幾可亂真的英雄令……”娜娜羅斯挑眉。

  “我不會用假的英雄令來讓我爸媽冒險。”她認真地道。

  “好吧,我也不怕你作怪。海克,把解藥拿來。”娜娜羅斯伸手,海克立刻奉上一個瓷瓶,她在傅攘之和馮小彧的嘴上各倒一滴。

  不可思議的,不到三十秒,傅攘之和馮小或身上的黑毒就退了一大半。

  “好了,這一滴只能解一半的毒,英雄令給我,我就把剩下的藥都送給你。”娜娜羅斯冷笑。

  傅止靜毫不遲疑,走向她,直接將英雄令遞出。

  兩隻手,一手交令,一手拿解藥。

  娜娜羅斯一手抓過英雄令,高高舉起,大聲嬌笑,“哈……英雄令在我手中了!各位,看清楚,從現在起,我就是英雄令主人了……”

  通體翠綠的權杖,在會議廳大燈的照耀下,閃著一抹迷離魔光,照得每個盯著它看的人熱血沸騰,激昂亢奮。

  齊道權狂急地伸長手,道:“娜娜!給我看看,快給我……”

  “急什麼?我得鑒定它是不是真的。”她冷哼,隨即盯著傅止靜,惡劣地笑了。

  “媽,我說了,別為難我。”齊觀像是看穿了母親的思緒,寒聲道。

  “我偏要為難。”娜娜羅斯說著,轉頭朝外大喊:“六韜館首領聽令。”

  一道白影從外翩然飛入,在會議廳的拱形圓頂上繞了一圈,才輕盈落地。

  “六韜館月驚鴻,見過主人。”月驚鴻沒有任何表情,向娜娜羅斯恭謹地鞠躬。

  “我要你立刻殺了傅止靜。”嘴角浮起狠笑。

  “是。”月驚鴻幾乎沒有遲疑,轉身就朝傅止靜出手,眼神亦沒有和她交會。

  “閑影!”齊觀將傅止靜拉到自己身後,低喝。

  齊觀身後的閑影,直接撲向月驚鴻,交手纏鬥。

  傅止靜鬱鬱地看著他們纏鬥,情景似曾相識,但這情況卻已完全相反,現在,月驚鴻成了敵人,而閑影則成了保護她的人……

  認令不認人,這就是英雄令最可怕的地方,也是英雄令最悲哀的地方……

  “小觀,你非要和媽作對嗎?”娜娜羅斯怒道。

  “媽,我愛止靜,你就放過她吧!”齊觀擁著傅止靜,神情堅毅。

  “哼,你愈是這樣我就愈不放過她。”娜娜羅斯凶煞的眼瞄了傅止靜一眼,突然手一揮,撒出大片毒粉。

  齊觀皺眉,拉著傅止靜向後退避,她卻趁此機會,拔槍對準傅攘之夫婦狂射。

  傅止靜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反常地沒有驚叫,只是憐憫地望著她。

  她呆了呆,臉色愀變,直接衝過去,在傅攘之和馮小彧的臉上摸索,然後,撕開他們的臉皮,赫然發現只是兩名齊家的僕傭,他們,早已被人調了包!

  “小觀!是你……”她轉頭瞪著齊觀。

  如果這兩人已不是傅家夫婦,那麼,她手中這顆英雄令想必也……

  猛然驚覺不對勁,她抓起英雄令仔細看著,就在這時,突然有人衝了過來,趁她分神,奪走英雄令。

  她憤然轉身,不禁一呆。

  搶英雄令的人,居然是她的丈夫齊道權!他明明一年前中風就不良於行,現在卻能走了……

  “英雄令是我的!我的!”齊道權兩眼紅烈,狂聲大喊。

  “你……你的腳……”她美麗的臉籠罩著寒霜。

  “哼,我的腿早就好了,但如果我不繼續假裝,你會讓我耳根清淨嗎?我演得真辛苦啊……”齊道權譏諷道。

  “原來你都在騙我……”她氣焰暴燃。

  “誰教你老是阻礙我,現在,英雄令到手了!它終於是我的了!我是英雄令的主人,是六韜館、長生部、金銀閣的主人……”齊道權激動地道。

  “你這可笑的夢,做得也太久了,齊道權……”她陰惻地道。

  齊道權沒理會她,逕自對著月驚鴻大吼:“我是英雄令的主人,月驚鴻,你給我過來!”

  月驚鴻收勢,緩緩轉向他,嘴角淩厲勾起,冷笑道:“你真的是英雄令的主人嗎?”

  “什麼?”齊道權一怔,還沒會意過來,月驚鴻長袖一揮,銀針射出,他手中的英雄令就這樣被刺得碎裂。

  齊天王朝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就連那些蠢蠢欲動的黑道大亨也傻眼。

  齊道權更是駭然錯愕,瞠目結舌。“這……是假……假的?”

  月驚鴻剛才不過是在演戲?那真的英雄令在哪裡?

  “哼,愚蠢!”娜娜羅斯輕蔑地斥駡,隨即轉向齊觀,陰鷙地問:“人呢?”

  “在我房裏。”齊觀道。

  “把人救走,用計騙到解藥,壞了媽媽的計畫,讓媽媽傷心,這些都是為了小靜?”

  “對不起。”齊觀盯著母親。

  “你真行哪!小靜,你不但搶了我的兒子,也毀了我的家庭……很好,很好啊……”她瞪著傅止靜。

  “很抱歉……我會把他還給你的,你不會失去你兒子,相信我,他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傅止靜低聲道。

  齊觀臉色驟變,低頭看她。

  “你不死,他就永遠不會回頭,你是我和小觀之間最大的障礙,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活下去,就連死,也要你不得好死……嘿嘿……”娜娜羅斯陰笑地說著,瞄向她手中的那個瓷瓶。

  齊觀心頭大震,警覺地打掉那只瓷瓶,抓起傅止靜的手一看,只見她的掌心已冒出一顆顆紅色的斑點。

  “蝕心菌!”他俊臉驚變。

  “沒錯,這可是我的獨門毒菌,它會從毛孔入侵,沿著血液進入腦部,把腦髓啃蝕個精光!如何,很有趣吧?小靜……”娜娜羅斯詭笑著。

  傅止靜臉色發白,手開始微微發抖。

  就算得死,她也不要這種死法……

  月驚鴻大驚,上前點住她的穴,阻止毒菌往上蔓延。

  “媽!”齊觀恨恨地低喊。

  “現在,你們就好好地度過最後一段時光吧!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她在你面前醜陋地死去……”娜娜羅斯說著手一揮,冷哼:“你們走吧!”

  “不!誰也不准走!不把英雄令交出來,誰也別想離開這裏!”齊道權狂怒地大吼。

  接著,仿彿早就設計好,會議廳的大門全都閉合,牆上還噴出了嗆人的濃煙,阻止裏面的人逃出,同時也阻止了外頭的黑武士和俠客們進來接應,整個會議廳頓時被徹底隔離。

  “哇……”那些心懷不軌的黑道大亨全都咳得淚流滿面,什麼也看不到,驚慌地到處亂竄。

  “齊道權,你瘋了!……”娜娜羅斯沒想到丈夫會瞞著她設下這種局,氣得大罵。

  “對,我瘋了,我早就瘋了……”齊道權戴上防護罩和透視鏡,大聲下令:“大野,去把傅止靜抓來!我今天非得到英雄令不可……”

  早有準備的大野誠率著幾名高手同樣配備齊全,直接朝傅止靜的方位衝去。齊觀和月驚鴻護著傅止靜往角落閃躲,但濃煙太密,到後來身邊的人誰是誰根本搞不清楚。

  然後,也不知道誰先開槍,引發了恐慌,頓時所有人都拔槍互射,會議廳內頓時陷入一陣槍響和廝殺……

  “不要開槍!不要傷了小觀……”娜娜羅斯驚恐地大喊。

  就在一片茫亂中,傅止靜除了知道齊觀緊緊抓住她的手之外,什麼都看不到,也什麼都聽不清,原本就體力耗盡,更被濃煙嗆得幾乎休克,她拚命猛咳,到後來,一股溫熱湧上喉間,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止靜?你怎樣?”齊觀發覺有異,急問。

  “我……”她想開口,才赫然發現她已發不出聲音,而且站立不穩。

  他連忙抱住她,在她耳邊道:“再撐一下,就快結束了,再一下子就好……”

  好……

  她想這麼說的,因為她知道這是他計畫中的一部分,是他為了她而製造的一出戲,她得好好演完,這樣,戲才能圓滿落幕,她也才能安心地死去。

  可是,她發現她可能無法演到結束了,時候已到,這裏就是她的終點,眼前不但變得模糊,也變得愈來愈黑,她的身體好沉好重,仿彿就要往下墜落,墜落……

  “止靜!止靜……”

  齊觀的聲音愈來愈遠,整個世界也逐漸幻滅,她只覺得自己被這個她活了十九年的時空拋了出去,不再回來……

  意識消失前,她隱約聽見槍聲零星響起,以及娜娜羅斯淒厲的哭喊:“不——小觀——”

  齊觀怎麼了?他應該沒事吧?

  不,他不會有事的,因為他答應要幫她收屍,他就會做到……

  他一向說到做到……

  ☆        ☆        ☆  

  那天,可以說是齊天王朝垮臺的關鍵。

  齊園的會議廳裏死了不少人,最讓人意外的是,其中還包括齊天王朝現任的幫主齊觀。

  聽說,他是為了救他母親,撲身擋下三顆子彈。

  齊夫人娜娜羅斯抱著兒子的屍體,瘋了似的哭了三天三夜,最後,把自己關在家中,整日喃喃自語,再也沒出過門。

  齊道權則遍尋不著傅止靜之後,氣得舊疾復發,送醫急救,命是挽回了,卻變得有些癡呆,只能在醫院度過餘生。

  傅攘之和馮小彧事後被無敵救出,在他們身上還放著一瓶解藥,兩人服藥後已無大礙。

  至於傅止靜,她就在那天憑空消失了。

  月驚鴻後來一再和當時駐守在外的無敵確認,肯定她沒離開齊園,更沒有離開會議廳,可是,就是找不到她的人,或是屍體。

  她就這樣不見了,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當然,英雄令也一樣不知所蹤。

  英雄令主人在哪裡?英雄令又在哪裡?

  從那一刻起,全都成了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1 00:57:55

終曲

        “她死了嗎?”杜非同怔怔地問。

  “不知道。”月驚鴻倒顯得很平靜。

  “她就算沒死,也很難活了,腦病變加上蝕心菌……根本活不了。”秦天動濃眉深擰。

  “她就是不讓我們知道她是生是死,她故意的。”月驚鴻輕聲道。

  “故意?故意讓我們掛心嗎?生有生日,死有死期,是生是死,好歹有個底,她現在這樣搞失蹤,不是更折磨人嗎?”杜非同愈想愈氣。

  “失蹤,是她對我們,對她父母最後的體貼,她不要我們太傷心……”月驚鴻在心裏暗歎一口氣。

  “她那種身體,一個人是無法從齊園離開的。”秦天動對這點最憂心。

  是誰帶走她?影子嗎?還是某些無法預測的野心分子?

  “帶走她的,也許是鬼吧……”

  月驚鴻一直不相信齊觀會就這麼死了,但如果他沒死,那個中彈的又是誰?

  齊觀中彈前,她還聽見他和傅止靜在她左側,怎麼一下子會為了蛇蠍娜娜擋子彈?那時,蛇蠍娜娜明明就在她右方……

  那個死去的人,有著和齊觀一樣的身材體型,一樣的臉孔,甚至……

  一樣的聲音!

  她心中凜悟,想起了那個和她交手無數次,事後卻一樣人間蒸發的閑影,他有著和齊觀非常類似的嗓音,而且身形相似,唯獨臉孔從未示人,一直藏在面罩裏……

  臉?易容術?不……她當天檢視過,死去的齊觀臉上沒有易容,那麼,就是整型了?

  一陣輕顫陡地竄過背脊,她終於明白,閑影從一開始就把自己整型得和齊觀一樣,他不只是齊觀的影子而已,他還是他的替身!

  真可怕,齊觀的思緒篙直縝密細膩得驚人,齊園的那一役,分明是他的計。

  但,會不會,也是傅止靜的計?

  這個結果,完全經過設計,他們早就說好,要帶著英雄令一起離開?

  月驚鴻失神了許久,才幽然長歎。

  那兩個人,要不相愛太難了,他們是天生一對啊,湊在一起的力量,可足以顛覆整個世界。

  現在,他們在哪裡呢?

  哪裡都好,只要他們在一起。

  只要齊觀別讓主人孤單死去,哪裡都好……

  ☆        ☆        ☆  

  她睜開眼,看了好一陣子,才發現自己在她洞穴的密室裏。

  她……死了嗎?

  “你還沒死。”齊觀的聲音在她旁邊響起。

  她想轉頭,可是沒力氣,她全身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虛冷又無力。

  “別動,你太累了,該休息了。”他把臉移到她面前,讓她看得到他。

  盯著他清俊的臉,她胸口一熱,心狂跳。

  還以為……今生再也無法見面了,還能看見,真好,真好……

  他似乎明白她的想法,低下頭,吻了吻她柔軟卻太過冰冷的唇。

  “我依約帶你來這裏了,現在,沒有任何人知道你的下落,也沒有人知道英雄令在哪裡。”他說著拎起英雄令給她看。

  這顆英雄令打從他答應成為守令人之後,就一直在他身上,那天起,她身上戴著的,其實只是個偽造品。

  謝謝……她想說,卻開不了口。

  “要謝我,等你醒來再說。”他溫柔地微笑。

  醒來?她還會再醒嗎?

  “唯一能殺死蝕心菌的,就是低溫,為了救你,我在密室里加裝了冰溫裝置,而且,根據我找到的資料,低溫也能讓你的腦細胞病變減緩,有治療的效果。所以,再過十分鐘,你就會進入冰眠狀態,到時,你就好好睡一覺……”他拂著她的髮絲解釋。

  睡多久?她用眼睛問。

  “睡多久嗎?我也不知道,大概一年吧?或者三年,五年,十年……”他淡淡地道,淡得仿彿並不在意時間。

  她臉色變了。他並不確定她會睡多久,他甚至不確定她能不能醒!

  “放心,不管你睡多久,我都會陪著你。”

  陪我?遙遙無期地陪下去?不!不要浪費時間,走吧!別再管我了……

  她的眼眶泛紅,好想大聲把他趕走。

  “我不會走的,對外頭的人而言,齊觀已經死了,死在那天的齊園事件中,你要一個死人去哪裡?”他輕聲問。

  她怔凜地望著他,心好痛。

  “我只能留在這裏,這個地方不只是你的墳,也是我的墓,我不會離開的,除非你跟我一起活著走出去。”他的神情堅決如鋼。

  你這個傻瓜!你何苦為了我守著這個地方?守著一個要死不死的人……

  淚,在她臉上氾濫,模糊了她的視線。

  他以指尖為她拭淚,但淚太多,他索性俯身吻她,吻去她的淚水,吻她的鼻,最後,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纏綿的長吻中,她的身體愈來愈冷硬,好困,好倦,眼皮不由自主地閉上。

  不,她不要睡,還不要,再多給她一點時間!拜託!再多一點時間……

  齊觀……齊觀……

  她在心裏不斷喚著他的名字。

  他似乎聽見了,抬起頭,捧著她即將入眠的臉,仔仔細細地看她。

  “別擔心,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偶爾,念詩給你聽,或者你想聽我彈琴,我帶來一架鋼琴,就在外頭的洞穴裏,隨時可以彈給你聽……還是你想聽故事,都可以……”他喃喃地在她耳邊說著,聲音很輕,眼瞳裏的情,卻好重。

  她看不見,卻聽得出,這個男人,早就已經決定把下半輩子都和她綁在一起了,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

  如果她真的走了,他怎麼辦?她不能丟下他一個人,絕不能!

  齊觀,等我……一定要等我……

  她的身體已被冰封,最後一滴淚,在她的臉頰凝結,有如一顆珍珠……

  他的聲音停止了,因為他知道她睡了,聽不見了。

  而他的心,也跟著一起進入冬眠。

  憐愛地又撫摸著她凍成冷硬的臉,他慢慢起身,走出密室,關上門,設定好溫度,然後,在外面這個已被他佈置得像個居所的洞穴裏,找了一本書,在一張舒適的沙發上坐下,開始閱讀。

  現在起,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

  等他最愛的女人醒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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