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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官敏兒]浪漫霜淇淋【凍夏之戀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0:56     標題: [官敏兒]浪漫霜淇淋【凍夏之戀之二】[全文完]

浪漫霜淇淋(凍夏之戀之二)作者:官敏兒

因費盡心血所做的企晝,被上司剽竊!
她藉酒澆愁,爛醉到在街上又唱又跳,
這路過的冷臉男以為她嗑藥,
訓了她一頓,但他算面惡心善吧!
她被混混糾纏時,
不但出手相救還收留她,
讓她全心信任,乖乖跟他回家去,
可想不到原來他也是披著羊皮的狼!
不但給她喝加料的咖啡,
還對她上下其手,
說什麼要讓她見識男人的真面目,
嚇得她這小紅帽快速逃離,
發誓不再跟陌生男人走,
即使他一臉正氣,
但她承認自己是女性之恥!
隔天竟情不自禁回到「案發現場」,
只因她對那賣咖啡的色狼——念念不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1:45

  楔子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常來得熱。
  
  午三點,炙熱的太陽仍然努力發威,馬路上的行人紛紛躲到商店、百貨公司或騎樓等地方「避難」,空氣中嗅聞得到的,只有蒸騰的熱氣。
  
  台北知名連鎖冰城「涼館」的總店大門緊閉,因為今天是星期一公休日,原本總是客滿的盛況當然亦不復見,而窩在路旁發財車下乘涼的小土狗,正懶懶的打著哈欠。
  
  屋裡,捧著一盤切好冰得透心涼的西瓜,還在放暑假的梁莎莎一臉滿足的衝上三樓的小客廳。
  
  「大姊、二姊,有好吃的冰西瓜耶,趕快出來喔!」吆喝的同時,她用光裸的腳丫子踢了踢姊姊們的房門。
  
  門板開啟的同時,睡眼惺忪的梁孀還猛打著哈欠。「拜託,為了擬好客戶要求的理財企畫,人家已經近兩個星期沒好好睡了,難得排了特休想補眠的!結果又被你吵醒。」
  
  「莎莎,這西瓜該不會是店裡準備拿來做冰沙用的吧?」窩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小心翼翼的縫著脫了線的裙擺的梁心蜜挑眉問道。
  
  天啊,三姊該不會又想發表她的節儉論吧?
  
  梁莎莎連忙搖頭,「當然不是啊,這是人家昨天去同學家玩時順道帶回來的,他們鄉下老家有一大片西瓜田呢。」
  
  「嗯,那就好,不過下回別切那麼多,拿一些讓店裡做冰沙用,可以幫爸媽節省一些成本。」放下針線盒和裙子,她邊叨念著邊伸手拿了片西瓜品嚐。
  
  嗯,果然是免費的比較好吃。
  
  「是,我最會精打細算的好姊姊。」
  
  此時,另一個房間的門緩緩開啟。
  
  「妍雪,怎麼那麼慢?趕快來吃啊!」滿口透心涼的冰西瓜,已然凍跑瞌睡蟲的梁孀連忙招招手。
  
  「對啊,二姊,再不來吃盤子就要見底了喔!」梁莎莎亦笑道。
  
  「兩個笨蛋。」梁心蜜賞了她們一個白眼,沒好氣的說:「二姊因為感冒向公司請兩天病假,病才剛好,能吃冰的嗎?」
  
  看著兩張無辜的臉,梁妍雪柔柔的笑了笑,「沒關係,你們吃就好,我想到廚房沖杯熱牛奶喝。」
  
  「二姊,不用了,媽和老爸要出門批貨前有交代我沖一杯牛奶給你,我本來想等會兒再拿進你房裡的。」梁心蜜起身將桌上的保溫杯遞給她。
  
  「謝謝。」
  
  「對了,公司那邊需不需要幫你多請一天假?」梁孀嘴裡仍是滿滿的西瓜。
  
  「不用了,我精神好多了。」喝了口熱牛奶,梁妍雪搖遙頭。
  
  雖然她在公司裡只是一個平凡的小職員,但她不希望因此延誤了工作進度。
  
  似乎想起什麼,梁莎莎突然笑著蹦到她面前,「二姊,人家昨天又在報紙文藝版上看到你的大作喔!雖然稿費沒那麼快寄來,可是我們晚上還是去餐廳慶祝一下好不好?」
  
  「莎莎,你的提議會不會太奢侈了點?」梁心蜜挑眉問。
  
  「哎喲,老三,這種理所當然該慶祝的事,你就別再提省錢經了!」吐出最後一顆西瓜籽,梁孀決定和小妹站在同一陣線。
  
  反正最近業績特差的她心情一直蕩在谷底,出去大吃一頓滿足一下口腹之慾,說不定還可以提升戰鬥力呢!
  
  「好、好,都好,這一頓我請客,晚些等爸媽回來就出發。」梁妍雪笑著說,並拉了拉梁心蜜的手,「難得二姊作東,你就答應嘍!」
  
  看著另外兩雙渴望的大眼,她無奈的點頭,「嗯。」
  
  「呀呼!」
  
  歡呼聲響徹雲霄,發財車下突然被驚醒的小土狗,瞇著眼左右瞄了瞄,三秒後,又熱昏頭似的沉沉睡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2:23

  第一章

  
  「三民主義,吾黨所宗,以建民國,以進大同……」
  
  一個清脆嘹亮的歌聲在入夜的街道上響起。
  
  熱鬧的台北東區人群逐漸稀少,來往的行人為了趕搭最後一班捷運而顯得行色匆匆,然而就在這其中,一抹踩在紅磚道上悠閒搖晃的纖細身影更顯突兀特別。
  
  清瘦窈窕的都會女郎梁孀,帶著幾分酒意偶爾再發出幾聲癲笑,佇立在忠孝東路的人行道上旁若無人的唱著歌,一邊唱一邊在原地打轉,手裡拎著的方形公事包隨著她轉圈的舉動而傾斜飄浮起來,不知怎麼的竟惹來她一陣開心的咯笑聲,呵呵呵、呵呵呵……
  
  國歌唱完了!梁孀好棒,改唱國旗歌!
  
  「山川壯麗,物產豐隆,炎黃世胄東亞稱雄……」她繼續唱,繼續轉。
  
  「欸,你們看那個女人……她是不是神經病啊?」
  
  「哎呀,別看啦!快點走過去就是了。」
  
  過往的路人在經過她身邊時神情顯得格外戒慎,有些人甚至刻意繞了路也不願接近她。
  
  梁孀並不在意,兀自唱得高興。因為,在酒意醺然的她心目中,早已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她好難過哦!太難過了,所以要開心的笑,呵呵呵,要更開心的笑給大家看!
  
  「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騎驢把橋過鈴兒響叮噹……」
  
  經理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梁孀邊唱邊轉圈,左手提著公事包,右手悄悄地舉到眼角拭淚。
  
  身為銀行貴賓理財專員的她工作向來盡心盡力,讓她如此悲傷難過是因為前天所提出的一份企畫案。那是她犧牲十天的睡眠連續熬夜才完成,是她梁孀一個人獨力完成的理財企畫案!
  
  可是最後的功勞卻歸那個啥米都不會,只會吃女同事豆腐的馬大海。只因為他是經理的妹婿,所以她苦心研擬出來的企畫案就得要拱手讓人嗎?
  
  世界上有這種道理嗎?!
  
  她不服氣?廢話,她當然不服氣!極端憤怒的她巴不得使出幾招拿手的跆拳道,將那個「機車馬」拆成破銅爛鐵送慈濟資源回收,再把那個包庇妹婿的經理抓來鞭數十,驅之別院!
  
  然而說是這樣說、想是這樣想,她能做什麼呢?
  
  還不是只能悶頭喝酒,然後站在這裡唱歌轉圈圈。
  
  「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她一邊唱一邊笑,腳下踩著圈打轉的動作始終沒停 過。
  
  愈見稀少的行人各個閃避躲遠,然而就在此時,一雙船般巨大的咖啡色休閒鞋緩緩朝她走近,隔著三公尺的距離悄悄停了下來,佇立不動。
  
  為什麼要佔據她的心血?就因為她是個女人嗎,或者是因為她沒有個身為經理的大舅子?
  
  「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笑哈哈……」
  
  好悶阿好氣阿好想哭啊!所以她要笑、開心的咯咯笑,絕對不讓任何人看穿她此時此刻的脆弱。所以笑啊,梁孀,努力的唱歌轉圈圈、讓大家以為你快活得不得了!呵呵呵、呵呵呵……鳴嗚,王八蛋,那是她的心血結晶耶,嗚鳴……
  
  梁孀不知道自己究竟轉了多少圈?只知道她腳下一個踉蹌,兩腿發軟整個人直接跪倒在堅硬的紅磚地上。
  
  好痛。
  
  嗚嗚……
  
  現在幾點了?很晚了嗎?為什麼她聽不見其他人的腳步聲?
  
  她醺醉的臉龐緩緩揚起,以為自己會看見烏漆抹黑的天空……可是沒有。反倒看到一張瞼。
  
  「咦?你長得好奇怪哦!」她傻愣愣地伸出手指,比著出現在自己頭頂上的臉龐。
  
  單手環抱著紙袋的單堯祆挑高颯氣的眉宇。
  
  這女人竟然有膽子指著他的臉說奇怪?她怎麼不想想自己的舉止才詭異得像是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
  
  「你嗑藥?」他沉聲低問。
  
  「你胡說什麼!」梁孀蹙緊眉心抓起公事包往他的小腿肚一打。
  
  他又挑起另一邊的眉宇。
  
  「你這樣看起來好像狐狸哦,哈哈,丑不拉幾的狐狸!」
  
  一抹瞭然的輕歎飄散在冷清的街頭,「你喝醉了。」
  
  「答對了!」她當場傻呼呼的鼓起掌來。
  
  這回,他蹙起眉頭。「快點回家睡覺。」
  
  單堯祆的口吻像是在訓誨調皮搗蛋的孩子似的,他居高臨下的瞪了她」眼,抱著紙袋邁開腳步繼續往前走。
  
  驀地,一隻小手揪緊了他的褲管。
  
  他不再移動,稍稍回頭俯睨她。
  
  梁孀揚起一對控訴似的眼神,「你罵我!」
  
  「因為你欠罵。」
  
  「你又罵?」她要的是他的道歉。
  
  「你活該被罵。」
  
  「你還罵?!」
  
  單堯祆撇撇菱角分明的薄唇,他可不想陪她耗在這裡玩繞口令。「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她舉起兩隻手指頭。
  
  「兩杯?」肉腳。
  
  「兩打,罐裝啤酒。」她挺直背脊,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海量。
  
  這女人是酒鬼嗎?「你還沒醉死,表示喝得還不夠。」重要的是他不想再浪費時間陪她瘋言瘋語,想走人了。
  
  「喂!」梁孀將他的褲管揪得更緊。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讓他走。
  
  這個男人氣質冷冷淡淡的,吐不出幾句話,眉毛倒是挑高了好幾遍,她就是不想放他走嘛!或許是……是因為現在她身邊根本沒有人陪伴的關係吧?所以才會「屈就」這個陌生人。
  
  然而單堯祆並不是個會熱心助人的男人,只見他冷冷地往前跨出一步,立時擺脫她的癡纏。「要發酒瘋回家去!沒有人有義務陪你一起浪費時間。」
  
  扔下這番話,那雙船一般大的巨鞋旋即踩遠。
  
  腳步聲漸遠,路上也沒什麼汽車在跑,甚至連捷運站出入口的鐵門也已經拉下。梁孀眨著迷濛的雙眼望了望四周,突然湧起一股想大哭的衝動……
  
  可是不行,她不能哭,她才不哭!粗魯地用手背抹過濕潤的眼睛,跪坐在地上的她又開始搖頭晃腦地哼起歌。
  
  「三民主義,吾黨所宗,以建民國,以進大同……」
  
  「ㄟ,小姐,你很愛國哦!」
  
  兩個路過的混混賊賊的互望一眼,其中一個笑道:「你在這裡唱國歌,阿扁也不會頒愛國獎章給你啦,不如跟我們兄弟倆一起去KTV唱個夠吧!」
  
  「不要!走開。」
  
  「哎呀,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嘛,我們不是壞人啦!好啦、好啦,走吧!」
  
  「放、開、我!」
  
  「ㄟ,小姐,你很凶哦!」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約莫十公尺遠的前方,有一個高大的男子在歎氣。
  
  唉……這女人真的很麻煩,原本早該離開的那一雙巨鞋又緩緩往回走來。
  
  「我叫你們走開啦!不要管我,王八蛋!」梁孀被另一個混混拉住手臂想將她拖起來,她拚命甩動公事包想往他頭上砸去。「我警告你別惹我哦,我可是跆拳道的黑帶高手哦!」
  
  對方只當她是虛張聲勢,聞言哈哈大笑,手一使勁便要將她拖著走。
  
  「放開我!我要開扁嘍,我真的要痛扁你們了哦!」
  
  梁孀掙扎著想推開他好使出一記抬腿旋踢,保證把這兩個壞蛋踢到天空當星星!可是……該死的,她今天穿著及膝窄裙,根本踢不起來呀!
  
  「你會跆拳道?老子我還會空手道呢!哇哈哈……你誰啊?」
  
  一抹偉岸身形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眼前擋住了去路。
  
  梁孀停止掙扎,仰頭望著他……「丑狐狸?」
  
  又是一聲按捺不住的輕歎。「別這樣叫我。」單堯祆搞不懂自己為什麼無法丟下她,這一切都是這個蠢女人自找的不是嗎?
  
  「喂,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勸你最好別擋路,否則我們兄弟倆……你、你要幹麼?你想幹麼!」
  
  單堯祆口吻冷淡,「我只是把手中的紙袋放下來。」
  
  他光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舉動,就已經帶給這兩個混混極大的威脅感。
  
  他臂膀上糾結僨發的肌理,冷沉的峻顏和深不可測的氣勢著實叫人無法忽視!矗立在寂靜的暗夜之中,那身影看起來益發地高大,宛如一尊威風凜凜的剽悍戰神。
  
  「我、我警告你,我們有兩個人……你只有一個人,別、別跟我們鬥,不然送醫院我們可不負責哦!」
  
  單堯祆冷漠地挑起眉,轉了轉手腕,「這可是你們說的,送醫院也不需要負責是吧?」
  
  咕嚕咕嚕,混混們吞嚥口水的聲音響亮得像打雷。
  
  「等一下我可以幫你們介紹醫院,」這回他改為扳動十指,發出喀啦喀啦的恐怖輕響。「因為我替那間醫院介紹過不少傷患,所以他們會主動提供優惠,你們可以放心。」
  
  要他們放心什麼啊?!兩人對望一眼,戒慎恐懼。
  
  他再扭了扭頸子,「好了,來吧。」
  
  「不、不用了,你給我們記住!」落荒而逃前,仍不忘逞口舌之快。
  
  兩個混混邊跑邊喊,動作迅速的鑽進了小巷子。
  
  一場鬧劇!幽靜的空氣中再度響起單堯祆的歎息。他蜇回去重新拿起紙袋,看也不看梁孀一眼準備離開。
  
  「喂,你真的不理我?」
  
  又跪回地上的梁孀委屈地瞅著他,一雙酒意醺然的眼眸不知怎地顯得晶燦熠爍,微噘的唇瓣看起來竟有一絲愛嬌討憐的味道。
  
  「我不會幫你第二次。」
  
  他眼神冷漠地睇著她,渾身散發出來的儘是不易親近的晦漠氣質。
  
  可是她覺得他會耶!梁孀又傻呼呼地笑了,跌跌撞撞得想站起來。
  
  看她的雙手在紅磚道上抓抓摸摸的,想拿回方才掙扎時掉落的公事包,單堯祆像是無法忍受她的笨拙似的彎身幫她拾起,然後一把塞進她的懷裡。
  
  「粗魯……」她嘀咕了一聲。
  
  「我幫你叫計程車。」他陰沉冷郁的神情似是在訴說他再也無法忍受她一秒!大手一揮招來了計程車。
  
  打開車門,他向司機說:「麻煩你送這位小姐回去。」
  
  「沒問題。」
  
  「快上車啊!」
  
  「哦……」雙眼快瞇上的梁孀,幾乎是被單堯祆給一把塞進後座裡。
  
  「眼睛不准閉起來!快點告訴司機你家的地址。」
  
  「咕……咕……呼……呼……」
  
  在場兩個男人的表情馬上僵硬。
  
  「先生,這位小姐睡著了耶。」司機忍不住提醒。
  
  他知道!因為她的打呼聲超級響亮又沒氣質。
  
  單堯祆不曉得自己的下顎有沒有在抽動,就算有,那也是拜她所賜!這個莫名其妙的女醉鬼。
  
  司機搔搔頭,「這樣子我實在沒辦法載耶,可不可以請你把她扶下車啊?」
  
  他的下顎又抽了抽,咬牙切齒的說:「。」
  
  一分鐘後,單堯祆除了左手原本就抱著的紙袋之外,這會兒右手又多了一個累贅──
  
  一個酒醉沉睡的女郎,像條風乾肉似地掛在他的手臂上。
  
  ***
  
  「妍雪啊,你知不知道你大姊去哪裡啦?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你老爸在發脾氣了啦!」
  
  樓梯口傳來母親陶美香的呼喊聲,性情溫順的梁家二女兒梁妍雪趕緊打開房門,稍稍提高音量。「姊姊剛才跟我通過電話,說她現在正在跟經理討論企畫案的事情,晚一點才會回來,叫我們別擔心。」
  
  「哦,這樣埃這丫頭,晚回家也不早一點講,害我被你爸念了好久。」
  
  「媽,你早點睡吧,這陣子店裡的生意很忙不是嗎?」梁妍雪說起話來輕輕柔柔,溫婉而嫻雅,幾乎是整個梁家最具「良家婦女」形象的成員。
  
  聽見樓下母親走遠的腳步聲,她咬著唇關上門。
  
  大姊到底去哪裡了?已經凌晨一點多了還不回來,手機也打不通!心裡覺得不安,梁妍雪又拿起手機撥著那串熟悉的號碼,也再次聽見那熟悉的聲音──
  
  「您撥的號碼沒有回應,為您轉接語音信箱……」
  
  大姊啊,你到底去哪裡、發生什麼事了?她清麗的臉上流露擔憂。
  
  約莫一個小時後,換父親梁涼來敲門。
  
  「妍雪,孀孀為什麼還沒有回來?已經兩點多了耶!」
  
  「呃,對不起啦,爸爸,其實是我忘了跟你們說,大姊後來又撥了一通電話給我,她說時間已經太晚了,所以今晚暫時住在同事那裡。對不起哦,我忘了講。」
  
  梁涼皺起眉,「下次記得早點講,免得我們擔心。」
  
  「知道了,爸爸。」
  
  房門再次關上,梁妍雪為自己扯下的謊言感到罪惡,可是叫她更不安的是,梁孀到底在哪裡?
  
  驀地,她被腦海閃過的念頭給駭得倒吸口氣。
  
  大姊該不會……碰上壞人了吧?!
  
  ***
  
  「醒一醒……喂,睜開眼睛!」
  
  梁孀擺擺手、囁囁嘴,「你誰啊?」
  
  「我……」他該怎麼講?
  
  她不再理會,翻身繼續睡。
  
  「醒一醒!」這回,低沉的嗓音中多了分堅持。
  
  ㄟ,不像是老爸的聲音?混沌間,趴睡在桌面上的梁孀微睜起一隻眼,側身睇了睇對方……倏地睜大雙眼,倒抽一口氣!
  
  「你誰啊?!」她馬上自椅子上彈跳起來。
  
  單堯祆想翻白眼,卻克制地忍住,幽暗燈光下的颯氣俊顏看起來像陰惡的阿修羅,又似晦暗深處中隱隱現身的巨大鬼魅。
  
  梁孀忍不住屏息,「你是人是鬼?」
  
  「別惹得我想掐死你。」
  
  聽見這句話她反而鬆口氣,呼,應該是人吧0誰叫你要站在那麼暗的地方,害我以為自己見鬼了……」
  
  「你還說。」
  
  她撇撇紅唇,好嘛,不說就不說。「這是哪裡啊?」嗯,有咖啡的味道?
  
  梁孀才想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驀地出現在她面前。
  
  喀喳一聲像是開啟電燈開關的聲音,一束微弱的投射燈光在幽暗中亮了起來,讓她看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像是一個小吧檯。
  
  而在吧檯後方,一張線條冷硬猶如雕刻出的容顏正默默地瞅著她。梁孀一觸上那對深邃如幽冷寒潭的眼瞳,竟忍不住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好、好漂亮的眼睛呵,這個男人的雙眼會懾人!
  
  她不自覺的舔舔唇,突然覺得口乾舌燥、惴惴不安。「呃,這杯咖啡我可以喝嗎?」
  
  峻顏上的薄唇緩緩翹起,竟奇異地消泯了冷硬的氣息。「你敢喝嗎?」
  
  這是代表她可以喝的意思吧?梁孀不再客氣,握起杯耳喝了起來。
  
  單堯祆淡淡噙著笑。對啊,瞧他問得多蠢!
  
  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有什麼不敢的嗎?他想像不出來。敢一個人在深夜的大街上唱歌晃蕩,敢跟混混挑釁,更膽敢毫無理由的信賴一個路過的陌生男人,然後睡在他的手臂上跟人家走。
  
  現在的女人礙…
  
  「這咖啡的味道怪怪的。」梁孀邊喝邊皺眉。
  
  他直言不諱,「因為我在裡頭加了料。」
  
  她頓了頓,單堯祆以為她會嚇得趕緊扔下杯子,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這樣就遂了他的心意。
  
  可是她沒有,停頓三秒鐘之後舉杯再喝。
  
  「是白蘭地吧?」梁孀輕輕放下杯子,揚起螓首回應他的炯炯注視。「你在裡頭加了一點白蘭地,真特別,我還是第一次喝到。」
  
  難道這女人真的是酒鬼?
  
  像是看穿他眼瞳中那一閃而過的想法,她伸出手爬順自己俏麗的短髮,燦爛微笑。「我在大學時代除了練跆拳道之外,最喜歡往品酒社跑,因為我覺得品嚐各式各樣的酒很有意思。」
  
  「我對你的事沒興趣。」
  
  他語氣冰冷,梁孀只得聳聳肩,「哦。」
  
  「你還坐在這裡幹什麼?」
  
  她眨著無辜的眼望著他,「不然你要我站著嗎?」
  
  「既然你酒醒了就回去。」
  
  趕人啦?梁孀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可是現在是清晨四點半,你叫我一個人搭計程車……我會怕。」
  
  正在清洗咖啡杯的單堯祆停住動作,神情莫測高深地看了她一眼,「難道你跟我這個陌生男人在一起就不怕?」
  
  她轉了轉眼珠。嗯,這個問題問得真好0為什麼我不會怕你呢?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冷淡的峻顏終於有了另一個表情──不耐煩的皺眉。「你到底在說什麼?」
  
  「別說你覺得奇怪,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啊,照理說我應該怕你的,畢竟我們兩個根本不認識,或許你是個被警方通緝的大壞蛋也說不定。可是我居然不怕你耶!為什麼?」
  
  「你可以走了。」
  
  又下逐客令?他很喜歡趕人是不是?梁孀也有些不悅,跳下椅子背著手在四周搖晃的踱著步。
  
  「我說了叫我現在搭計程車我會害怕,讓我在這裡待到五點半不行嗎?等到第一班公車行駛,我就會搭公車去上班,絕對不會跟你囉囉唆唆。」
  
  咦,這裡的裝潢擺設看起來應該是一間咖啡廳吧?難道這個冰山冷男是個賣咖啡的?天吶,那還真是難以想像!
  
  單堯祆冷眼看著她恣意優遊於自己的空間裡,眉頭蹙得更緊。「你對每個男人都這麼毫無理由的信任嗎?」
  
  這句話,當場讓梁孀感到被冒犯。「你想暗示什麼?」她驀地轉身瞪他。
  
  他的雙眼閃了閃。
  
  那裊然婷立的身影明明這麼纖細、這般的瘦弱,她為什麼敢用這種眼神挑釁他?
  
  而叫單堯祆更驚訝的是,對於凡事向來冷漠以對、心緒不興波瀾的自己,竟然會被這一雙挑釁的眼神給激怒!
  
  或許,她是個欠教訓的女人。
  
  而他,正好是那個可以教訓她的男人。
  
  一種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怒氣,讓單堯祆高大的身形眨眼間,有如獵豹一般迅捷移動來到她的身邊,在梁孀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他精壯的雙臂驀地緊扣她的手腕。
  
  掌心下的柔軟觸感彷彿摧折可斷,讓他再次體認到眼前這個女子的纖細與脆弱,他俯下頭以為自己會尋著一對驚恐的眼眸,可是卻沒有。
  
  「你幹麼?」
  
  回應他的,是信賴無懼的眸光。
  
  這又惹得他皺眉,「你以為我不敢對你怎麼樣嗎?」
  
  「你會嗎?」
  
  這一雙眼睛,她的眼眸……沒來由地瞧得他心煩!躁鬱乍起,單堯祆的大掌下意識地扣得更緊。
  
  梁孀終於忍不住皺眉,「喂,你弄痛我了。」
  
  他凌厲晦暗的眼神閃了閃,「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什麼?」
  
  「你毫無防備的跟著一個陌生男人走,會發生什麼事那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她悄悄地心慌了。
  
  卻不知道自己的心慌意亂究竟是為了眼前詭譎的情勢,還是他那一對炯亮深邃的眼瞳?
  
  銳利地看穿她眼眸中一閃而逝的驚懼,單堯祆稍稍勾起薄唇俯低峻顏更加欺近她。
  
  「終於知道怕了?」
  
  梁孀晶燦的瞳眸注視他的眼,「你就這麼希望我怕你嗎?」
  
  不想再和眼前這個莫名的女子有更深的牽扯,單堯祆驀地甩開她的手腕將她推離自己身邊。
  
  「你可以走了。」
  
  「你幹麼一直趕我?我說了只要等第一班公車……啊,你做什麼?!」
  
  梁孀突然爆出一聲驚呼,因為原本背對著她的單堯祆,竟然猛地轉身攔腰將她箍進懷抱裡。
  
  猛然撞進他寬厚的胸膛,她只覺得腦袋一空、雙眼一眩……可是叫她更驚惶的是,他的手竟然放肆地覆上她的胸脯。
  
  「你要幹什麼?住手!」
  
  「我說了,你有膽子跟我這個陌生人走,和我共處一室又毫不懷疑的喝下我給你的飲料,會發生什麼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放手……我叫你放、手!」梁孀漲紅了俏臉,短髮因為掙扎而凌亂,被囚困在他的雙臂裡,她努力想掙脫他的鉗制、撥開他放肆侵略的大手。掙扎間衣裳亂了、扣子掉了,被他亂摸的領域愈來愈多,她急得快哭了。
  
  「不要……這樣,放手,我叫你放手!」
  
  「可是我以為你喜歡這樣,甚至覺得你期待我對你這樣。」
  
  「我沒有!我才沒有……」這個男人的力氣好大,她拚命揮動雙手力求掙脫,卻依舊被他鉗制得死死的,叫她就算空有跆拳道黑帶段數的本事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這一刻,她真的慌了、懼了!
  
  淚水奪眶而出,奔流而下。
  
  一滴淚落在單堯祆的手臂上,他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定眼凝睇她。
  
  冷峻依舊的臉龐沒有顯露一絲情慾,然而他深邃幽冷的眼眸,卻在剎那間閃過一抹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異樣……
  
  梁孀因他的靜止而安靜,淚眼婆娑的抬頭凝視他。「放手。」
  
  他當真緩緩鬆開對她的鉗制,再開日,口吻冷淡低沉。「知道陌生男人的可怕了嗎?」
  
  「你!」她再次揚起瞳眸瞪視那一張冷沉峻顏。
  
  「快走吧。還有,別指望下一回你還會有像這一次的僥倖與好運。」
  
  驀地咬住下唇,她反手在單堯祆的臉上甩了一巴掌,強忍住眼眶裡的淚水,她飛快抓起自己的公事包轉身衝出咖啡廳。
  
  纖細而狼狽的身影,迅速投入外頭那一片微亮的花花世界,再不復見。
  
  單堯祆默默望著大門……歎氣。
  
  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歎氣?
  
  這時,另一個清脆嘹亮的女聲自樓梯口響了起來。
  
  「堯祆?」
  
  「什麼事?」奇異地,他冷沉的嗓音竟透著明顯的柔意。邁開腳步朝樓梯走去,單堯祆溫柔迎上那抹清麗的嬌小身影。「為什麼還不睡?」
  
  上官皓玥愛嬌地抱攬他精壯的臂彎,仰起螓首衝著他甜甜一笑,「你不在,人家睡不著嘛!」
  
  他沒有言語,只是揉了揉她的頭頂,無限寵溺。
  
  「走吧,我們快點去睡,不然你十點還要開店呢!」
  
  「嗯。」
  
  一對親匿的儷影就這樣消失在樓梯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2:51

  第二章

  
  「對於現今的國際金融幣值行情而言,美元已經不再是唯一的強勢貨幣,相較於美金的疲軟不振,澳幣反倒一躍而起成為目前投資面看漲的貨幣……」
  
  遠商銀行總行會議室裡,總行及各分行的高層主管們正仔細聆聽旗下理財專員所提出的投資方案。這一些仍需要評估其可行性的投資案,鎖定的對象並非一般的客戶,而是針對那些每每出手砸錢便以千萬為計算單位的銀行大戶。
  
  會議台上,梁孀正盡心地向各個經理主管發表自己花費心思構想出來的企畫案,她專業的態度和出色的投資企畫內容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台下的高層無不仔細聆聽,可是……
  
  「呃,雖然我想應該不會有人弄錯,但是還是得提醒一下各位經理,」肥胖圓滾的馬大海突然開口插話,「她口中的澳幣是指澳洲幣,而不是比較便宜的澳門幣哦!」說完,自以為幽默的直笑。
  
  在場的眾人沒有人笑,只是蹙眉盯著他。
  
  台上的梁孀忍著不翻白眼。
  
  自己怎麼會跟這種沒腦袋又沒智商的蠢蛋當同事?更是降低了所有人的格調。
  
  「呵、呵呵……呃,抱歉,繼續。」馬大海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一雙瞇瞇眼不安地瞥向自己的大舅子。
  
  坐在另一頭的城東分行經理張發財,連忙對著總行的高層們陪笑,瞪了瞪自己這個不成材的妹婿,又趕緊轉頭示意梁孀繼續報告,藉此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唉!為什麼她心中的無力感愈來愈強烈?梁孀悄悄捏緊手中自己撰寫的企畫書,揚起螓首掃去眉宇間所有的黯然與不滿繼續流暢地報告。
  
  「這一項企畫案的投資期間設定為五個月,包含利息之稅前年收益率為百分之六點六。相較於現今的活期利率平均低於百分之一點五的情況下,相信這樣的高利率應該具有相當的吸引力,還有……」
  
  會議室裡眾人全神貫注審慎聆聽她的報告,張發財則是頻頻觀望其他高層的反應,見到自己分行所提出的投資案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重視,他忍不住仰起下顎得意而笑。
  
  至於馬大海呢?根本聽不懂梁孀在說什麼,幾乎無聊到想挖鼻孔來排遣時間。
  
  「以上,我的報告到此結束。」梁孀抿唇微笑向在座的高層主管們微微揖身。
  
  「嗯,這個企畫案的構想很不錯!」總行的業務經理率先鼓掌,頻頻點頭。「所有的內容都是你想出來的嗎?」
  
  臉龐因為驚喜而微微酡紅的梁孀,巧唇微啟才想開口,「我──」
  
  這時,張發財突然站了起來。
  
  「呃,其實這個企畫案,是由坐在那裡的馬大海先生提出來的。」他趕緊示意妹婿站起來,「主要的構想是這位馬先生研擬出來的,當然,我也提供了一些修改與意見,然後委託這位小姐提出報告。」
  
  「欸,對、對,這個企畫案是我想出來的。」馬大海緊張地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胖肚子。
  
  梁孀渾身冷了。
  
  他們不但又剽竊她的心血,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提,只隨口用了一句「這位小姐」來帶過?
  
  小手更加捏緊文件,將自己辛苦研擬出來的心血揪在掌心裡,她感到眼眶濕濡……驀地咬緊下唇,她側轉身飛快用手背抹抹眼睛,然後再轉回來面對台下的總行高層。
  
  沒有人注意到她。
  
  所有熱絡的回應全都投注在張發財和馬大海的身上。
  
  「你是城東分行的經理?嗯,不錯,手下人才濟濟。」
  
  「哪裡哪裡,謝謝林經理的誇獎,這是我的名片請你收下……」
  
  「馬先生,你提出的企畫案很不錯,我們總行這邊一定會慎重評估它的可行性。」
  
  「真的嗎?還好啦,其實我也是隨便想一想而已,沒想到它竟然會受到你們的重視。對了,我叫馬大海這是我的名片……」
  
  會議室裡一片熱絡,意氣風發的張發財一臉諂笑。「我看也差不多到了中午的用餐時間,不如這樣吧,由我作東請各位去附近的餐廳吃頓飯,順便還可以討論一下剛才的企畫案。各位經理覺得怎麼樣?」
  
  「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呢?」
  
  「唉呀,林經理你別這麼客氣,你願意讓我請客還是看得起我呢!來來,各位請往這邊走。」
  
  於是眾人魚貫走出會議室。
  
  台上的梁孀遭到了徹底的漠視。
  
  討厭,又想哭了……她扁扁小嘴、抹抹眼,默默收拾桌上的文案卷宗,身形落寞地走出門口。
  
  「梁孀!」
  
  她抱著滿懷的文件抬起頭,「經理,什麼事?」
  
  張發財一手扣住她的肩,刻意壓低了嗓音,「我跟總行高層去吃飯,你呢,馬上回去把企畫案的細節修改一下,聽到沒有?」
  
  什麼?!他到底把她當什麼呀?
  
  一口怒氣迅速從梁孀的腳底竄到腦門,她眉心一豎再也遏抑不住滿腔的委屈與怒氣。
  
  「經理,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這個企畫案是我獨力研擬出來的,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搶走?甚至還用馬大海的名義去發表!他根本什麼都不懂……」
  
  「哎呀,你在這裡計較什麼呢?」張發財睨了她一眼,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梁孀圓眸一瞪。她怎麼可能不計較?!
  
  「你要知道嘛,職場上畢竟還是男人比較吃香啊,就拿這個企畫案來說好了,如果總行的人知道這是一個女人提出來的,搞不好還不會像現在這樣重視呢。換個角度想,你的能力也受到肯定了嘛,其他的就不要太在意啦!」
  
  「可是我……」
  
  「好了好了,有什麼話回分行再說,我先跟他們去吃飯了。」
  
  看著張發財跑遠的身形,梁孀忍不住心頭的怒意重重地摔下懷裡的文案。
  
  望著滿地飛散凌亂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都是她的心血……可是有什麼用?又有什麼用?!
  
  委屈沮喪的淚水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地滑落,她一邊哭一邊踩,用力地踩著自己犧牲了好幾晚睡眠做出來的企畫案,一直哭到淚眼模糊、哭到哽咽。
  
  然後緩緩地跪坐下來,抽抽噎噎地一一撿起每一張紙。
  
  怎麼捨得呢?
  
  將它們緊緊捏抱在懷裡,梁孀咬著唇閉上眼。這些都是她的心血結晶啊!
  
  ***
  
  「老闆,我要一杯熱拿鐵、一杯冰卡布其諾。」
  
  「嗯。」
  
  「甜點呢,我要大理石蛋糕,我女朋友要草莓千層派。」
  
  「好。」
  
  「還有,那個老闆。」
  
  「什麼?」
  
  「你不能笑一下嗎?」
  
  單堯祆將點菜單的第一聯撕下來放在桌面上,俊顏冷淡、慢條斯理的取回客人手中的Menu,「抱歉,菜單上沒有你剛才點的最後一樣。」不再搭理客人的詫異目光,他默然轉身回到吧檯。
  
  女客人被他冷漠的態度嚇得一愣一愣的,扯了扯男友的衣袖。「你幹麼要帶我來這裡喝咖啡啊?這老闆的態度這麼冷淡……」
  
  「你不覺得這樣才有趣嗎?」
  
  「啊?」
  
  年輕男子對女友眨眨眼,「其實我在這裡認識了不少人呢!」說話的同時,他朝右前方那一桌的客人招招手,「我們大家說好了,誰能夠把老闆逗笑,誰就是贏家,一個月來這裡消費的費用全部由大家出錢支付呢!」
  
  「你們男生就是無聊,一點芝麻小事也能拿出來賭著玩。」
  
  這時,單堯祆端著托盤走過來,「熱拿鐵和冰卡布其諾,還有兩位的甜點,慢用。」
  
  「老闆!」男子突然爆出一聲驚呼。
  
  單堯祆卻只是挑挑眉,「什麼事?」
  
  「這個卡布其諾上面有蒼蠅,你沒看到嗎?」
  
  他淡漠地將托盤收到右手,「那個叫肉桂粉,請你眼睛再睜大一點,客人。」
  
  女子皺眉看著他走開的背影,啜飲了口咖啡,「只是個賣咖啡的,這麼臭屁笑也不會笑一下……咦?」
  
  「怎麼樣?」男子得意地揚了揚嘴角,「他的咖啡真的很好喝吧?」
  
  她眼珠轉了轉,「哼,就算他的咖啡真的很好喝,也不能拿這種態度對客人啊,有什麼了不起?」
  
  「你別小看這個老闆,他真的挺了不得的哦!」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好幾次啊,我們都看見兩、三輛威風氣派的黑頭車停在店門口,幾個穿著西裝一副成功人士模樣的男人,跟老闆走進去裡面大概談了半個小時,然後又恭恭敬敬的走出來跟他鞠躬之後才上車離開呢。」
  
  「ㄟ,真的嗎?」女子驚異地轉頭凝視吧檯後方,正在研磨咖啡豆的單堯祆。這個外表剛強俊美,神情卻冷淡得要命的男人究竟是做什麼的?真的只是一個賣咖啡的普通男人嗎?
  
  咖啡廳外,梁孀提著公事包踩著遲疑的步伐悄悄走近。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來這裡?
  
  今天清晨是那麼倉皇地逃開,拎著公事包跌跌撞撞的她衝到馬路中央,手臂一橫硬是攔下一輛計程車,她狼狽不堪的模樣還真把那個司機給嚇壞了。
  
  她以為自己根本不會想要再踏進這裡一步。
  
  更以為自己或許不會記得這個地方、這個人!
  
  然而事實上她卻是完完全全記得,甚至在經歷了清晨那樣的事情之後,下午她居然又出現在這裡。
  
  想一想自己還真有勇氣啊!
  
  可是她的勇氣也僅止於站在咖啡廳門口。
  
  躡手躡腳地瞅了瞅店裡的單堯祆,見他正在和客人交談,又看著他拿起托盤走回吧檯後,梁孀撇撇唇低下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進去啊,梁孀,你就大大方方的開門進去嘛!怕什麼呢,進咖啡廳不需要借口吧?就說你想喝杯咖啡就好啦。
  
  好,說做就做,說開門就開門……可是不行,她還是不敢!自己究竟在怕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對於吧檯後的單堯祆,她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感覺。
  
  想親近他。但這實在沒道理!
  
  應該要怕他,畢竟他早上像個可惡的色狼那樣對待她,可是自己就是對他產生不了恐懼的感覺,反而……待在他的身邊,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瞧,真的很沒道理吧?
  
  唯一能夠讓她感覺害怕的……是看見他眸子裡不歡迎的眼神。
  
  就在梁孀遲疑的當口,天空突然下起了雷雨,原本稀疏斜落的雨滴在幾分鐘之內轉為滂沱的雨勢,伴隨著隆隆打雷聲響,她直覺地拿起公事包掩住頭,倉皇地跑到對面狹窄的騎樓躲雨。
  
  交談熱絡的咖啡廳裡,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而稍稍安靜了下來,單堯祆抬起俊臉望了望玻璃門外……
  
  意外地對上梁孀迎視的眼。
  
  他挑了挑颯眉,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見到她。
  
  對街騎樓下的梁孀默默注視了他幾秒,移開雙眼仰頭望了望天空傾盆而下的滂沱雨勢,再往騎樓裡縮了點,她這才轉回頭繼續凝視他。
  
  他睨了她半晌,旋即側轉俊顏專注於擦拭咖啡杯上,似是不想再理會她。
  
  「哇,外頭兩好大啊!」
  
  「西北雨嘍,天吶,剛才的雷聲離這裡好近哦!」
  
  「對阿對啊,覺得好像連地板都在震動似的,嚇死人了!」
  
  她該不會嚇壞了吧?
  
  單堯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意這一點。
  
  不管怎麼樣,這並不代表他關心那個女人,不可能。只是……冷淡的視線依舊不受控制地望向窗外,尋找那一抹躲雨的身影。
  
  看見騎樓下的她依舊佇立,幾乎被傾瀉的雨勢給淋了一身濕,纖細削瘦的身子彷彿還隱隱地顫抖……那不關他的事!
  
  她冷不冷、怕不怕雷聲,全都不關他的事。
  
  單堯祆又低下頭繼續擦拭咖啡杯。
  
  「呀啊,好可怕哦!你有沒有看到剛才的閃電?嚇死我了……啊,又打雷了啦!」
  
  「好啦、好啦,你別怕嘛,有我在這裡保護你啊,再說我們在屋子裡,又不是在外頭淋雨,不會有事啦。」
  
  可是那個女人就在外頭淋雨啊!他冷淡的眸子不知不覺間竟讓一抹擔心佔據了。稍稍放下杯子和抹布,單堯祆又往窗外望去。
  
  人呢?難道她已經坐車離開了嗎?那就好……誰知,一抹熟悉的身影不意間竟又出現在他飄動的視線裡。什麼?她還在?!
  
  狹窄的騎樓在幾分鐘之內擠滿了躲雨的人群,纖細的梁孀幾乎被擠到外頭,左半身在屋簷下、右半身在大雨中。
  
  「老闆,我們的咖啡要續杯。」
  
  「還有我們,要加點兩個杏桃派……欸,老闆,你要去哪裡啊?」另一桌客人也想加點時,卻見單堯祆筆直往門口走去。
  
  「等一會兒。」
  
  「可是那是我的傘耶……」
  
  「借用一下。」
  
  「老闆,外頭在下大雨哦!」
  
  「我知道。」
  
  玻璃門上的銅鈐響起清脆的鈴聲,單堯祆高大頎俊的身形已經步出門外踩入滂沱的雨勢中。
  
  真的好冷哦!梁孀垮著肩將公事包環抱在胸前,雙手來回搓了搓臂膀想汲取些許溫暖。夏天雖然熱,可是被午後的雷雨這麼當頭一淋還是會冷的。
  
  就在這時,一把傘遮擋了她的視線也為她遮住了雨勢。
  
  梁孀順著傘骨一路往下望,看見一隻厚實的大掌握住了傘柄,她又順著那隻大手看上去……真的是他!
  
  果然是他。
  
  瞧,自己的直覺沒錯吧。
  
  不管他的表情再怎麼冷淡、口吻再怎麼冷漠,他都不會無視她的存在!
  
  也厘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心情轉折,梁孀緊抱著公事包仰起螓首衝著他嫣然一笑。
  
  雨水順著她可愛俏麗的短髮流淌到她白皙的臉頰,再循著曲線流到她雪白性感的頸脖然後消失在衣襟底下……單堯祆望了她濕透的白色絲質襯衫一眼。
  
  「來這裡做什麼?」
  
  討厭,口吻還是冷冷的。「喝咖啡啊!」
  
  「可是你在淋雨。」
  
  她甜甜一笑,「因為怕你不歡迎嘛!」
  
  他冷淡的俊顏沒有回應她的璀璨笑意,只是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愛嬌的美麗容顏,「你會付錢嗎?」
  
  「會。」
  
  單堯祆點點頭,大手逕自接下她懷裡的公事包。「那就進去。」
  
  梁孀的嬌顏在剎那間亮了起來,「好!」
  
  大傘立刻移到了她的頭上為她擋雨,一種屬於他的淡淡香味也充塞在她的鼻翼間。
  
  好熟悉的味道。那是什麼?
  
  踩進那一扇他為她而打開的玻璃門,梁孀立刻發覺……
  
  這個男人身上散發的迷人香氣,正是這屋子裡四處瀰漫的濃郁咖啡香。
  
  隨著他走到吧檯選了個位子坐下,她悄悄漾出滿足的微笑。
  
  呵,該怎麼說呢?嗯,她喜歡這種香味……
  
  好喜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3:16

  第三章

  
  單堯祆快搞不懂自己了!
  
  為什麼會讓她進來?
  
  因為她是客人,想喝杯咖啡,而且承諾會付錢,所以自己讓她坐在這裡。
  
  OK,這樣的邏輯他能接受。可是問題在於這個女人不單單只是喝咖啡,她還大有對他來個全民開講的架式──一張嘴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就連外頭的雨勢都已經停了,她的嘴巴還在動。
  
  一般人會這樣喋喋不休的喝咖啡嗎?
  
  如果每個客人都像她這樣的話,性情有些孤僻的他早就發瘋了。
  
  「我覺得你這間店的名字怪怪的。」
  
  單堯祆煮著咖啡不看她。這女人真能講!從天氣、交通、阿扁從政史到現在連他的店名也有意見。
  
  「浪漫咖啡屋,感覺很奇怪。」梁孀啜了口香醇的維也納咖啡潤潤喉,杯子一放下她又開始講,「因為賣咖啡的人一點也不浪漫,簡直冷淡得可以用冰山來形容,所以你當初應該把店名取作冰島屋,搞不好生意會更好。」
  
  「這名字不是我取的。」
  
  嘎?「你剛剛在跟我講話嗎?」老天,不敢相信她自言自語了一下午之後,終於得到他的一句回應。
  
  單堯祆睇了她一眼,將煮好的咖啡放在托盤裡準備端出去。「浪漫咖啡屋不是我取的。」
  
  「那麼是誰?」
  
  接著,他將發泡的鮮奶油擠在咖啡表面上,再綴以切細的柳橙皮和巧克力碎片,一杯香氣濃醇、裝飾鮮活華麗的咖啡便完成。
  
  天吶,原來他真的有準備兩把刷子來賣咖啡耶!梁孀看得一愣一愣的,心中不免對眼前這個冰山男有了些許改觀。
  
  她以為他只會挑眉毛跟擺冷酷,原來並不只這樣。
  
  「是皓玥取的。」
  
  一時間無法會意,她困惑地眨眨眼。「誰?」
  
  他按下不耐抬起頭望著她,「店名是皓玥取的,浪漫咖啡屋。」
  
  「皓月……是女的?」
  
  梁孀也不知道自己的語氣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小心翼翼,但是……好嘛,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此刻真的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回應。
  
  單堯祆沒有回答,端起托盤跨步走出吧檯。
  
  她旋轉椅子目光悄悄跟隨他的身形而移動。
  
  皓月、皓月,像是男生的名字。
  
  所以應該是男的吧?可是這也很難講。在梁孀的心底,直覺告訴她會將咖啡屋取名為「浪漫」的人,應該是個女的。
  
  更何況,冰山男好像對這個叫皓月的人滿言聽計從的……男人會對男人言聽計從嗎?惡,怪怪的,對女人比較會吧?所以說「皓月」果然還是個女人嘍?
  
  啊,管他男的女的,關她什麼事嘛,自己在這裡在意什麼呢?
  
  梁孀在心裡這麼嘀咕著,可是富單堯祆走回吧檯的時候……「喂喂,皓月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嘛?」
  
  他冷淡地睨了她一眼。「這很重要嗎?」
  
  「不……一點也不重要啊,我只是好奇問問而已,不行嗎?」他不講,那麼肯定是個女的。
  
  梁孀也不知道自己在氣悶什麼……搞啥呀,輪不到她氣悶吧?一口喝光剩下的咖啡,她用手背抹抹唇,遞出空杯子。「我要喝剛剛那一杯咖啡。」
  
  「什麼?」
  
  「剛剛那個啊,有柳橙皮又有巧克力碎片的咖啡,快點啦,你是不是怕我不付錢啊?放心,摳蛋,我跟你還沒有那麼熟,不會A你這一頓的啦!」
  
  單堯祆皺起眉,「別告訴我你連喝杯咖啡都會醉。」
  
  她眨眼瞪他,「我醉了嗎?」
  
  「看起來很像是。」瘋言瘋語的。
  
  「誰叫你不告訴我,那個皓月到底是男是女。」
  
  「什麼?」
  
  「沒有,我在自言自語。」
  
  「你好像常常在自言自語。這是一種病嗎?」打從剛才一進門開始,到現在還沒見她停 過。
  
  真是個話超多的女人!跟他完全截然不同。
  
  梁孀瞪著單堯祆,開始咬牙切齒。「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如果是的話麻煩請專業一點,不要讓我覺得你的玩笑話像是對我的嘲諷,可以嗎!」
  
  詭異地,他竟然抿起性感薄唇淡淡地笑了。
  
  頓時,整個咖啡廳一片嘩然!
  
  梁孀還來不及為看到他的笑容而驚喜,反而先被其他客人的熱烈反應給驚嚇到。幹麼、幹麼,現在是怎樣?!
  
  一群人突然朝她圍了過來,「欸,小姐,你剛剛居然讓老闆笑了耶!」
  
  是……是啊,那又怎樣?她眨眨眼。
  
  「你是我們的英雄!」
  
  真的啊?雖然詭異得緊,不過,嘿嘿,莫名其妙的當個英雄也不錯。
  
  「恭喜你,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在這裡的所有消費由我們共同支付。對了,記得傳授我們幾招你對付老闆的招數哦!」
  
  一群陌生男女對她又是熱情拍肩又是熟絡搭臂的,然後再莫名其妙地一哄而散,梁孀著實被搞糊塗了。
  
  她微微前傾身子靠近吧檯,刻意壓低聲音問單堯祆,「現在是什麼情況?」
  
  「無聊人士的無聊賭注。」
  
  「哦。」有聽沒有懂。
  
  在她側著頭困惑之際,一杯和方才一模一樣的華麗咖啡被放在她眼前。
  
  低垂的美眸轉了轉,掩不住雀躍欣喜。呵,瞧,他還不是做給她喝了嘛,這個冰山男哦,嘴巴真是超鈍的!
  
  梁孀撇撇唇舉起杯子啜飲一口,旋即驚喜地揚起眉,「有君度酒的味道耶!」甜甜的,帶著清新的柳橙香味。
  
  單堯祆仔細凝視她,「你真的對酒類很在行。」
  
  「呃,還好啦。」驀然間,她竟羞澀地不敢迎視他深邃的墨黑色瞳眸,感覺像會懾人心魄難以自拔!
  
  「你昨晚為什麼會喝得爛醉?」
  
  舉杯啜飲的動作僵了下,她繼續悶頭於咖啡杯中。
  
  他望了望她迴避的神態,冷淡地側轉身沖洗咖啡壺。「你的事我管不著,但是我討厭喝醉酒的女人。」
  
  單堯祆以為自己不在乎。她說不說有所謂嗎?自己跟她是什麼關係?昨晚是路人甲與路人乙,今天是老闆與客人,這些身份都不需要涉及彼此的內心,不是嗎?
  
  然而他卻沒有發覺,自己的眼神在剎那間更冷,神情更淡漠了。
  
  杯子輕輕地放下,依舊低垂著螓首的梁孀想起自己為何會藉酒澆愁,又委屈地濕紅了眼眶。
  
  他默然不語。
  
  她扁扁小嘴,因為他不理自己而更難過。「職場上,女人是不是永遠都贏不了男人?」
  
  「幾乎。」
  
  這兩個字莫名激出梁孀更多的淚,她用手背抹抹眼睛。「所以我的企畫案就理所當然的應該被馬大海搶走?」
  
  「……什麼企畫案?」
  
  「我不想講。」她微微哽咽,無精打采地伏趴在桌面上。
  
  「可是我相聽。」
  
  她揚起水漾眉睫,「那還真是難得。」
  
  單堯祆淡淡掀唇。
  
  「我是銀行的理財專員,專門替銀行大戶處理投資的事情。」她打了個哈欠,昨晚幾乎沒睡,就算連喝了兩杯咖啡也提不了神。「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構想出一個企畫案,可是被搶走了,就因為我是個女人,所以我的用心最後只落得擺在公事包裡的下抄…」
  
  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這個女人又這樣毫無防備的在他面前呼呼大睡?
  
  究竟她對每個男人都這樣,還是只對他沒有戒心?
  
  單堯祆睨了梁孀的睡顏一眼,看見她緊閉的眼瞼下猶帶著淚痕,他緩緩放下抹布伸出大手繞過吧檯拿起她的公事包,又瞥瞥她,見她依舊睡得深沉,他輕輕打開公事包……
  
  自己這樣的舉動其實類似小偷。
  
  單堯祆心中自知,可是他更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惹得這個沒神經的女人如此傷心難過?
  
  自己……很詭異,好像見不得她落淚似的。因為看到她哭……會覺得很煩!
  
  從黑色公事包裡抽出一疊文件,一張小紙片突然飄落他的腳邊,他慢條斯理的彎身撿起……是名片,她的名片。
  
  原來這個女人叫做梁孀,職稱是銀行貴賓理財專員。
  
  這倒有趣了!
  
  單堯祆替自己倒了杯咖啡,悠閒地坐下來審閱手中成疊的文件,隨著視線的移轉,他原本不經意的神情突然轉為專注,灼亮眼神更認真投注在手中的企畫案……
  
  最後將視線落在仍沉睡中的梁孀。
  
  這個投資理財企畫是她設計的?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這個企畫案的激賞。
  
  小心翼翼的將所有文件收進她的公事包裡,單堯祆拿起無線電話撥了一串號碼──
  
  「是我。通知遠商銀行的總經理,說我明天要見他。」
  
  單堯祆瞥了瞥梁孀,將電話換到另一邊接聽,將她無邪熟睡的容顏瞧在眼底,也不知是怎樣的衝動,他悄悄伸出手用指節輕刮她細緻白嫩的粉腮。
  
  她咕噥一聲,在他的指尖下像隻貓兒似的滿足輕喟……
  
  勾出他唇邊的一抹淡笑。
  
  「至於見面的目的……就說我對他們旗下的理財專員設計出來的投資案很有興趣。」
  
  ***
  
  梁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曉得自己難得地睡了一個好覺,恍惚間還作了一個夢。夢裡頭的男人究竟長什麼樣她看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不喜歡笑,話也少得可憐。
  
  可是只要他一開口,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就會像濃醇的巧克力般,暖暖柔柔的滑進她的心坎裡,叫她再也不介意他的冷淡。
  
  「你已經抵達普吉島了?」
  
  究竟是誰?在她恍惚的夢境裡低低續續地說著話……
  
  「和她們好好相處,別吵架知道嗎?」
  
  趴在桌面上的梁孀閉著的眼瞼輕輕地掀了掀,似有醒轉的跡象。
  
  「這邊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啊,脖子好酸!自己睡了多久?她眨眨惺忪的睡眼,一臉傻愣的望著吧檯後方正在講電話的單堯祆。
  
  他在跟誰說話?
  
  「這裡沒有什麼奇怪的女人纏著我,你別胡思亂想……好,快去玩吧,還有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知道嗎?皓玥。」
  
  單堯祆放下無線電話轉頭望她,「睡醒了嗎?」
  
  梁孀沒有言語,只是傻傻地點點頭。
  
  「為什麼這樣看我?」
  
  她紅唇輕啟……
  
  他挑起颯眉,等著看她要講什麼。
  
  「皓月的月是月亮的月嗎?」
  
  「不是,是玉字旁的玥。」
  
  「哦……」
  
  「哦什麼?」
  
  她的小嘴驀地閉上。搖搖頭,只見她倉皇地抓起公事包掏出五百元丟在桌面上,「我要回去了!」
  
  說著,她頭也不回地開門離去。
  
  奇怪的女人!單堯祆淡淡瞅了她一眼,低頭繼續手邊的工作。
  
  奔出浪漫咖啡屋的梁孀跑沒幾步,慢慢停下腳步……回頭翹望。她這下確定了。
  
  皓玥是個女的!
  
  ***
  
  「妍雪啊,你下班啦?正好,開飯了,上去幫我叫孀孀下來吃飯。」
  
  陶美香的大嗓門倏地讓梁妍雪睜大了眼,「大姊回來了嗎?」
  
  「對啊,怎麼這麼問?」她困惑地看著她,還真是難得哦,向來溫溫順順沒什麼脾氣,更沒太大情緒起伏的老二,竟然會有這麼激動的一刻。
  
  「我有點事急著找大姊談嘛,那我上去了。」
  
  梁妍雪趕緊奔到樓上,急急敲著梁孀的房門。「大姊?開門啊,我是妍雪……」
  
  門霍地被打開,已經換上休閒服的梁孀無精打采地站在門扉後方。
  
  「大姊,你昨晚到底去哪裡了?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對不起啦,幸好有你幫我瞞著爸媽。」梁孀轉身往回走,砰地一聲整個人倒進床鋪裡,彈簧床因她突如其來的重量而彈跳了一下。
  
  「我昨晚很擔心你,你曉不曉得?」梁妍雪鬆口氣輕輕走來。
  
  眾人眼中「好好小姐」的她,對於任何事都是「沒關係、都好、無所謂」,可是對於家人的一切她卻是極度關心,說什麼也不隨便。
  
  她抿起一抹淺笑,抓起枕頭抱在懷裡,「害你跟爸媽說謊,很不習慣吧?」
  
  「還好,幸虧沒穿幫。對了,你昨天晚上究竟去哪裡了,跟什麼人在一起?」她輕輕地坐在床鋪邊緣。
  
  梁孀沒有開口,伸手扯了扯自己俏麗的短髮,又動手拉了拉妹妹如瀑的烏黑長髮。
  
  不知道那個叫皓玥的女人,是不是有一頭漂亮的長頭髮?
  
  「大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一定有什麼事不對勁,否則向來個性直爽、行動力強又活力充沛的大姊,怎麼會露出這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梁孀沉默不語,只是將臉埋在枕頭裡。
  
  梁妍雪焦急地推推她,「大姊!」
  
  「妍雪,我可能會辭職哦。」她驀地從柔軟的羽毛枕中抬起頭,一對大眼滴溜溜地瞅著妹妹。
  
  梁妍雪當場嚇得不輕。
  
  老天,對於大姊這個標準工作狂來說,銀行理財專員這個工作根本就是她生活的一切……然而她現在竟然開口說要辭職?!
  
  「一定發生什麼事了,對不對?我知道了,這也就是你昨晚為什麼沒回家的原因,是不是?大姊,你快告訴我,有什麼事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沒有辦法的。」她慘澹一笑。
  
  她的心血、她的企畫案又被剽竊了,而且往後這種情況還會不斷上演,就算馬大海和張發財下一次搶走的不是她的企畫案,也會是其他同事的。」這種環境她受夠了,再也待不下去了!
  
  梁孀從枕頭裡睨了妹妹一眼,「對了,你上來找我幹麼?」
  
  「哦,媽媽說可以吃飯了,……大姊,先別管吃飯,你的工作……」
  
  「怎麼不早說?我餓扁了耶!」她跳下床鋪,撥了撥俏麗的短髮率先打開房門走出去。「妍雪,我知道你關心我啦,可是現在的問題連我自己都克服不了,所以你擔心也沒用。不過還是謝啦!喏,快下去吃飯吧?」
  
  梁妍雪跟在她的身後,悄悄絞著手。「大姊,如果需要我幫忙,你就直接跟我說哦。」
  
  一抹微笑浮現在梁孀的唇畔,她驀地回過身用手指戳了戳妹妹的額心,「知道啦!我有困難難道還會讓你在旁邊悠閒納涼嗎?」
  
  ***
  
  梁孀坐在座位上,看著張發財和馬大海得意揚揚的模樣,她忍不住低頭瞄了眼自己放在抽屜裡的辭呈。
  
  這種小人得志的公司,唉,不需要留戀的,不是嗎?
  
  大老遠的便聽見張發財意氣風發的笑聲,聽在她耳裡更加不是滋味。
  
  「承蒙總行看得起,竟然會對我們提出來的企畫案如此重視,哎呀你太客氣了,林經理,說什麼要我以後多多關照呢,不敢、不敢,我才需要你多提拔關照呢!」
  
  「經理,怎麼樣嘛!」馬大海在他旁邊緊張兮兮的問:「總行那裡有沒有提到我?」
  
  別吵0是、是,關於總行提出來的細節修改問題,我會請馬大海先生再研究一下,好的好的,一定在最短時間內把修正的企畫案送到你的手上……嗯嗯,那就這麼說定了。還請林經理幫我問候一下總經理。謝謝,再見。」
  
  張發財掛斷電話,吁了口氣。
  
  馬大海立刻追問:「經理,總行那邊的反應怎麼啊,是不是很滿意?你剛剛有提到我,表示總行現在也注意到我嘍?」
  
  他沒有回應妹婿的連串詢問,只是拍拍他的肩,然後越過他走到辦公室的另一頭。
  
  「我說梁孀埃」
  
  椅子上的梁孀沒有給他好臉色,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什麼事?」
  
  詭異地,向來對手下員工頤指氣使的張發財,竟然沒有因她的態度發飆。「你也聽到了吧?總行那邊剛才捎來消息,說『你』的企畫案有一些細節要修改。」
  
  呵,現在企畫案又變成「她的」了?這人變得還更快啊!
  
  梁孀譏誚地勾起紅唇,緩緩揚起螓首對上他虛偽的笑臉。
  
  哼,看到這一張賤臉就有氣!不只眼睛賤得像老鼠,鼻子嘴巴更是醜惡得連怪物都沒得比!怎麼有人能長成這副丑德行?猥褻又邪惡,早該把他推進淡水河讓他早日投胎去。
  
  她冷凜著俏臉推開椅子,拉開了抽屜,「抱歉,張發財,本姑娘不幹了……」
  
  「張經理,二線電話,是總行那邊打來的。」
  
  「等一下再聽你講,我先接個電話。」張發財伸手一擋,阻斷她的話語。「喂,是,林經理,是不是有什麼事忘了說?」
  
  OK,無所謂,等就等!反正她也只是想將辭呈甩到他臉上然後走人而已。梁孀又坐了下來,開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用品。
  
  「你說什麼?今天下午東方生技集團的總裁要見我們?!」張發財爆出驚喊,旋即興奮地轉頭猛拍妹婿的肩。
  
  馬大海瞪大了眼,驚喜至極。
  
  話筒另一頭傳來林經理同樣雀躍的聲音,「是啊,也不知道上官總裁究竟是從哪裡得知你們的企畫案,他說他對裡頭的投資規畫很有興趣,叫我們今天下午跟他提出詳盡的報告呢!」
  
  「這麼說,東方生技的總裁全是因為我們的企畫案而來的?」
  
  梁孀一聽,直覺地抬眼望著張發財,旋而又垂下螓首,掩飾眼眸中的黯然。
  
  這份喜悅應該是她的,可是現在卻……為人作嫁的滋味真難受,她現在體會到了,也深刻明白自己真的該離開這個鬼地方。
  
  因為這種感受嘗一次就夠了!
  
  憑著心頭那股衝動,她隨手將私人用品塞進大背包裡,霍地推開椅子站起來。
  
  「對了,張經理,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麼事啊?」
  
  就在張發財講電話的當下,梁孀突然塞了一張紙到他手裡。這什麼東西呀?他沒啥興致的翻看。
  
  「你們那裡是不是有一個理財專員,叫做梁孀?」
  
  林經理怎麼會問這個?張發財皺皺眉,眼角瞥見那張紙上頭斗大的兩個字──辭呈?梁孀要辭職?!
  
  她正瞪著他,「告訴你,老娘不幹了!」
  
  他睜大眼。
  
  「也不知道為什麼,上官總裁竟然指名這個叫梁孀的理財專員也要到場,張經理,你下午記得把她帶來總行。」
  
  這會兒,張發財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3:40

  第四章

  
  「梁孀,你老實說,你到底認不認識東方生技的總裁?」
  
  坐在總行會議室外的梁孀忍不住翻白眼。
  
  這已經是張發財第N次問她這個問題了,她覺得他再這麼問下去,她想要動手扁人了!
  
  「我說了,我不、認、識!」
  
  馬大海氣憤地站上前,「那你倒是說說看啊,為什麼對方誰也不指定,卻偏偏指名要你一起出席說明會?」
  
  「我怎麼知道?你去問那個上官總裁啊!」她不耐煩地睨了他們兩人一眼,站起身。
  
  東方生物科技集團在生物科技界赫赫有名,她當然聽說過。尤其該集團在美國設立了生技研發總部後,短短五年內便順利在美國那斯達克發行股票掛牌上市,成為世界金融圈的一大盛事。
  
  對於這樣背景顯赫的集團,她也僅止於聽說。這種超級大戶不是她有本事服務的,更甭提那個金融界聞人上官總裁!所以為什麼對方會認識她,而且還指名要她一併出席,別說張發財和馬大海困惑,她自己才是最莫名其妙的那一個呢。
  
  「如果你們不歡迎我就算了,反正我也已經辭職了,以後遠商銀行的事情都跟我沒關係!」冷淡地說著,她撈起皮包轉身準備走人。
  
  這時,原本會議室緊閉的門扉突然打開,林經理從裡面探出頭。「你們三個,可以進來報告投資案的細節了。」
  
  梁孀不自覺地蹙眉。搞什麼啊?神神秘秘的!
  
  「經理啊,你說該怎麼辦?」馬大海雙腳抖得幾乎站不住,「要我當著總行和東方生技的人面前提出報告……我根本什麼都不會啊!」
  
  張發財趕忙拍著妹婿的肩膀安撫,「怕什麼?還有我在啊!再不然……梁孀也在啊,對不對,梁孀,你會幫我們吧?」
  
  她為什麼要?俏臉冷淡的梁孀沒有開口,逕自推開門率先進入會議室。
  
  剛踏入,她才知道今天的陣仗非同小可,總行所有的經理全部出動,就連總裁也列席其中,相信全是衝著東方生技的上官總裁而來的。
  
  不得了啊,她進入遠商銀行也有幾年時間了,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大老闆,說起來還是拜東方生技所賜呢!
  
  「上官先生,這一就是梁孀小姐。」林經理態度恭敬地介紹。
  
  梁孀順著他說話的方向望過去,不覺微微瞇起雙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會議室裡的燈光並沒有很明亮,只有會議台前的投射燈明亮得刺眼,相較之下東方生技一行人的長相倒是叫人無法看得清晰,更加增添其神秘性。
  
  「各位好,我是理財專員梁孀。」
  
  「幸會。」一道低沉的嗓音自會議桌的最末端響起。
  
  梁孀不禁一怔。這個聲音怎麼覺得有點熟悉……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另外右手邊的這一位是城東分行經理張發財先生,旁邊這一位則是提出這一次企畫案的馬大海先生。」
  
  「可以開始了嗎?」低沉的嗓音又起,像是對其他兩人沒啥太大的興致。
  
  坐在角落位子上的梁孀,忍不住又往上官總裁的位置望了望。這人聲音好低沉,語氣中不怒而威的氣勢果然有商場聞人的氣勢,就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模樣?
  
  有些尷尬的林經理趕忙陪笑,「上官總裁的時間寶貴,我明白,現在立刻請馬大海先生為您提出詳盡的企畫案內容。」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焦點全部聚集在馬大海身上。
  
  他嚥了嚥口水,緊張地用衣袖擦擦額頭上的汗,手足無措的頻頻向大舅子投以求救的眼光。
  
  持續的沉默讓會議室裡的氣氛彷彿凝滯了。
  
  「呃,馬先生,你可以開始了。」林經理又是陪笑又是催促。
  
  「哦,好,我……我馬上開始。」
  
  在場所有人隱約還能聽見馬大海吞嚥口水的聲音,只見他肥胖的身軀站在會議台上,在投射燈的強力照射下面色近乎慘白,聲音也明顯地在顫抖。
  
  梁孀看了他一眼,閉上眸子輕歎氣。
  
  她覺得好無力!自己犧牲睡眠設計出來的企畫案,能夠獲得大客戶的重視她當然很高興,因為這是對她專業理財能力的肯定,可是最後卻功敗垂成在這兩個人的手上……她能不嘔嗎?能不難過嗎?
  
  如果讓她上場報告,相信情況絕對會不一樣!可是,唉……自己卻只能坐在這裡,富個無關緊要的聽眾。
  
  「呃,這一次的企畫案是關於投資澳幣的事情,就是說,嗯,美元已經不再是國際間的強勢……哦,強勢貨幣,所以、所以……」簡短的幾句話讓馬大海說來吃力不已,期間他不斷地喝水擦汗,飄忽的眼神滿是心虛盡往張發財瞧。
  
  驀地,會議桌最末端傳來一聲不耐的輕咳聲。
  
  氣氛更緊繃了。
  
  總行的人員各個臉色不佳,僵直地你看我我看你,林經理趕緊出言緩和氣氛──
  
  「還請上官總裁見諒,馬先生頭一次面對大人物發表企畫案,開頭難免緊張。」
  
  「節奏請加快好嗎?我們總裁今天另有行程。」東方生技的人開始不悅地繃起臉。
  
  「當然、當然,不然這樣好了,就由張經理先上台報告這一次的企畫案內容。」
  
  嘎?!換他呀?張發財只得硬著頭皮離開座位。
  
  「大、大家好,我叫張發財,是城東分行的經理,在遠商銀行已經任職將近二十年了,大前年才剛升上分行經理的職務。然後我目前育有一子二女……」
  
  「請盡快報告重點好嗎?」
  
  「重、重點啊?」這會兒換張發財頻頻拭汗了,「呃,重點就是……就是……」
  
  梁孀看不下去了,閉著眼睛揉著額頭。
  
  看這樣子也知道自己的企畫案大概會遭到夭折的命運,OK,她認了!
  
  而遠商銀行的總裁臉色則是難看到了極點,尤其是東方生技的人已經表現出不耐的樣子,讓他更是覺得難堪0林經理,現在是怎麼一回事?你難道不知道大家的時間很寶貴嗎?」
  
  被點名的林經理這下真的笑不出來了,「張經理,快點報告啊!」
  
  「好、好,我馬上報告。」張發財豁出去了,索性拿起手邊生疏的企畫書照本宣科的念了一遍。「為因應美元的長期疲弱,目前國際貨幣中就屬澳幣的遠景較為看好,所以本投資案預計以澳幣為主要的投資目標……」
  
  「這些我們自己看就懂了。」幽暗處的低沉嗓音再度響起,上官總裁不常開口,但是一出聲絕對有其震撼力。「我今天特地過來這裡,不是要讓你念稿子給我聽的。」
  
  張發財揪著企畫書緊張得吞嚥口水。
  
  「我要的是重點。」
  
  林經理立刻阿諛陪笑,「是、是,上官總裁,這個我們當然瞭解……」
  
  「含利息之稅前參考年收益率,只有百分之六點六的話,那麼我們就沒有必要談下去了。」
  
  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通通轉到張發財和馬大海的身上。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你推我我推你,張發財只好出聲,「呃,百分之六點六……還不夠嗎?」
  
  這句話一出,東方生技的人紛紛站起身準備離開。
  
  場面當場尷尬至極!
  
  「最高可以調整到百分之十二點八。」
  
  眾人詫異的目光,驀地飄向不起眼的角落。
  
  幽暗中的低沉嗓音隱約帶著笑意,「梁小姐終於開口了?」
  
  難不成他一直在等她跳出來說話嗎?梁孀困惑地眨眨眼。
  
  會議桌的末端依舊幽暗,叫她什麼也瞧不清楚,只知道隱約有一雙炯亮的眸子正細細地盯著自己。
  
  林經理瞪了她一眼,「呃,上官總裁,這個人只是個小小的理財專員,她說的話不能算數……」
  
  「你是說她剛才提出的百分之十二點八的利率嗎?」東方生技的財務總監忍不住皺眉。
  
  「嗯,就是這個意思……」
  
  「你們遠商銀行今天是特地叫我們過來開玩笑的嗎?報告的人只會說一些浪費時間的廢話,能夠提出條件的卻又馬上被自己人反駁,請問我們今天來這裡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東方生技的人愈說愈氣,紛紛推開椅子準備走人,場面尷尬而難堪,這時──
  
  低沉磁性的神秘嗓音又起,「梁小姐,你怎麼說?」
  
  「總裁,依我看是不需要再跟他們談下去了,遠商銀行這一次提出來的投資案根本是個騙人的幌子……」
  
  「才不是!我辛辛苦苦設計出來的企畫案才不是騙人的幌子,你給我收回這句話!」
  
  林經理當場又驚又氣,「梁孀,閉嘴!這裡輪得到你說話嗎?再說這個企畫案是馬大海研擬出來的,關你什麼事……」
  
  「企畫案是我提出來的!」梁孀氣憤得啥都不顧了,驀地推開椅子站起來走到投射燈前,毫不畏懼地面對眾人。
  
  心血被剽竊就算了,她認了,可是現在居然還被指成是一個騙人的幌子,這些鳥氣她受夠了!反正自己已經遞出辭呈,最後一次撒野一下又何妨?事到如今她已經不怕丟工作,因為她早已把工作給扔了!
  
  「我已經預先試算過了,如果東方生技願意投入大筆資金的話,我們可以將稅前年利率提高到百分之十二點八。」
  
  上官總裁的聲音充滿興味與好奇,「所謂的大筆資金是多大?」
  
  「新台幣六億。」
  
  「這個數字不算多。」
  
  她撇撇菱嘴,「我知道你們東方生技財力雄厚。」
  
  六億哪裡不算多,根本是她這輩子、下輩子,甚至是下下輩子都不一定賺得到的數目。
  
  這會兒會議室裡再也沒有人出聲插嘴,因為事實上也沒有人能插得上話。
  
  「如果我說,這一點甜頭我還不看在眼裡呢?」
  
  上官總裁扔出了問題,眾人直覺地轉頭望向梁孀尋求解答。
  
  只見她神情自若地微笑,「我也知道您一定不會將這些利率放在眼裡,但請相信我,這百分之十二點八隻是投資案裡的一點小零頭。」
  
  「你接下來還能提出什麼優渥的條件,來吸引我投入比六億更多的資金?」
  
  梁孀抿著嘴角漾出一抹笑,那自信昂揚的神采倏地鮮活了她白皙的俏臉,舉手投足間盡現都會女子的幹練神韻。「美金與澳幣幾乎是相對的幣值,美金疲弱、澳幣便轉為強勢。當然,美元不可能永遠處於弱勢,所以我們可以利用中間的匯差……」
  
  會議室裡,她一個人獨撐大局,竟也讓意見多多的東方生技的人員各個坐回原位全神貫注仔細聆聽。
  
  相較之下,張發財和馬大海只能瑟縮在一旁,聽著台上神采飛揚的梁孀解說著他們完全不懂的金融企畫案。
  
  眼睜睜地看著她在眾人面前大出風頭,期間還不時收到林經理警告性的瞪視,叫他們嘔得幾乎想咬桌腳洩憤!
  
  ***
  
  會議總算結束,從原先的尷尬僵持到後來的熱絡回應,遠商銀行的高級主管們心情就像坐了一趟雲霄飛車一般。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經理,你給我說清楚!」待東方生技的人員一一離開後,林經理開始秋後算帳。
  
  虧他在總裁面前替張發財說盡了好話,結果呢?一上台立刻表現得支支吾吾、七零八落的,不僅張發財和馬大海 被晾在台上難看至極,也害得他顏面掃地!他能不氣嗎?能不追究嗎?
  
  「呃,我們只是不習慣上台發表……」
  
  「你們不習慣?我看根本就是對企畫案的內容全然不懂吧!」林經理嗤之以鼻,呆子也看得出來究竟是怎麼回事0企畫案根本就不是馬大海寫的,是這一位梁孀研擬出來的,對不對?」
  
  張發財和妹婿對望一眼,心虛地低下頭搓著手。「呃,其實也不能這樣講……」
  
  一旁正在收拾桌面文件的梁孀翻著白眼。
  
  這兩個人真的沒救了!事到如今他們還想扯出什麼謊?對了,說到這件事……她停下收拾的動作,螓首微側細細思索。
  
  為什麼她總覺得那個上官總裁,好像有一點在幫她的意味?是錯覺吧,她真的不認識這種大人物啊!
  
  還有,那個老是讓她覺得耳熟的低沉嗓音又是怎麼回事?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會議台上就見梁孀的頭一會兒歪向左邊,一會兒又偏向右邊。
  
  如果可以,真想見一見這位東方生技的龍頭老大。
  
  對了,總行的經理們剛剛才送他們下樓,或許現在還在大廳裡頭寒暄說再見也不一定,現在趕下去,搞不好還能讓她瞧見上官總裁究竟長得啥模樣。
  
  一思及此,梁孀七手八腳的將所有文件塞進公事包裡,拎著它就想衝出門外……
  
  林經理卻把她給攔了下來,「梁小姐,你坦白跟我說,你的企畫案是不是被這兩個人給剽竊的?」
  
  她停了下來,睇了張發財及馬大海一眼,「對。」
  
  這種剽竊的行為真的很可惡,她一點也不想替他們遮掩,總要有人給這兩個壞蛋一些教訓!否則下一次遭到這種傷害的人就算不是她,也會是另一個可憐無辜的同事,瞪著兩人,她冷靜地吐出這個字,腳跟一旋又想走人。
  
  「我一定會幫你追究這件事。」
  
  「我無所謂。」反正她都已經辭職了。「對不起,我想離開……」
  
  「你有很強的理財規畫能力,梁小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轉調到總行來上班?」
  
  這一刻,梁孀整個人停了下來。「你剛才說什麼?」
  
  林經理笑意盈盈,「你方纔的表現連總裁都覺得激賞,臨場反應能力很強、專業知識又足夠,不僅讓東方生技的人對你印象深刻,我們總行也是,所以剛才總裁離開之前特地交代我,要我將你延攬到總行的理財企畫部上班。我想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我……」反對?
  
  怎麼可能!梁孀簡直驚喜極了,俏臉當場因欣喜而酡紅。這是榮升,這等於是對她能力的莫大肯定啊!
  
  老天,她的心情也像坐了一次雲霄飛車。原本以為自己就要離開這個喜愛的工作,心頭正難過不捨,沒想到短短的兩個小時後,卻讓她重返崗位甚至調升到更好的環境。
  
  嚴格說來這一切都要感謝那一位上官總裁。她雖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從哪兒得知她的名字,可是……
  
  她真的對他很好奇。
  
  「抱歉,林經理,我現在有要緊的事要辦,等一會兒我再來找你可以嗎?」
  
  說著,梁孀抓著公事包飛快衝出會議室。
  
  按下電梯的下樓鍵,她按捺住急切的心情仰頭看著樓層顯示燈一格一格的往上升……二十八樓,噹的一聲,電梯門應聲開啟,她趕緊衝了進去。
  
  一樓、我要去一樓!反覆地按著電梯的按鍵,她的雙腳不耐煩地打著節拍。十七、十六、十五……八、七、六、五……一樓到了!
  
  電梯門甫打開,梁孀旋即像陣疾風似的跑了出去……看見總行各個高層經理齊聚在大門口,幾輛威風氣派的黑頭車正緩緩駛動。
  
  等等我啊,我還沒有看到你究竟長得什麼模樣呀!
  
  她氣喘吁吁的一路跑來,顧不得所有高層在場,硬是衝到最前頭擠到遠商銀行總裁的旁邊。
  
  黑色的玻璃車窗正慢慢向上關閉。剎那間,梁孀瞥見後座裡有兩個身影。
  
  靠窗的那一個是東方生技的財務總監,她認得!而另一個是……
  
  老天!不會吧?!
  
  她當場傻了,僵直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公事包掉了下來文件散落一地也沒發現。
  
  她嚥了嚥口水,看著六、七輛黑頭車駛離遠商銀行的總行大樓。
  
  「梁小姐,你還好吧?」
  
  她傻愣愣地側轉身面對自己的老闆,小手舉了起來指向車隊駛離的方向。「總裁,剛剛那個人……」
  
  「什麼人?」
  
  「沒、沒事。」
  
  「你的東西全部都掉在地上了。」
  
  「哦,好,我來檢。」梁孀眨眨眼,蹲了下來機械式的撿拾地上的文件。
  
  一定是她看錯了!眼花了吧?
  
  怎麼可能會是那個賣咖啡的冰山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4:14

  第五章

  
  梁孀決定發揮她骨子裡窮追不捨的好奇細胞,務必要在今天確定那個賣咖啡的冰山男,是不是真的是東方生技的總裁?
  
  於是她根據偵探守則第一條──變裝跟蹤的方法,衝進了菜市場尋找衣服,好換掉身上這一套上班族的裙裝。
  
  可是整條街不是賣苦瓜蘿蔔就是賣蚵仔花枝,總算讓她找到一個賣衣服的攤販,上頭卻掛著一件件大紅大紫土氣十足的歐巴桑服裝!我的媽呀……梁孀臉一苦,她不需要犧牲成這樣吧?
  
  最後,她選中了巷子底一間賣廉價運動服的小店家。
  
  十分鐘後從店裡走出來,梁孀換上一套墨綠色的運動服,手臂和雙腿兩側還遵循傳統地縫上了兩條白色布邊,搭配腳上的細跟高跟鞋和手中一板一眼的黑色公事包,讓她再次成功地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ㄟ,你們看那個人好奇怪哦!」
  
  「喂,小章,快去叫你媽來看啊,菜市場出現神經病啦!」
  
  梁孀拎著公事包左顧右盼地走著。這些人在喳喳嚷嚷什麼呀?啊,好像是在指她耶!呵呵,她當然知道只是換個服裝是不夠的,自己的清秀美麗豈能輕易被掩蓋的?
  
  於是,她又戴上大到幾乎將她半張臉遮去的太眼眼鏡,最後再掛上小熊口罩把剩下的半張臉完全給遮掩起來。
  
  進攻浪漫咖啡屋!
  
  心裡是這樣喊著,可是她的舉動卻鬼鬼祟祟。一會兒對裡面探頭探腦,一會兒又蹲在牆角朝店裡頭瞄啊瞄的。
  
  ㄆ,他不在耶!去哪裡了?對了,會議途中不是聽東方生技的人說,那個上官總裁還有其他行程嗎?
  
  這麼說,他真的是那個赫赫有名的有錢人?!
  
  在梁孀冥想時,咖啡屋裡的客人也注意到她。
  
  「喂,老闆,有個穿著怪異的女人在外頭鬼鬼祟祟的耶。」
  
  撥開內室的門簾走出來的單堯祆睨了門外一眼,瞥開視線,嘴角隱隱含笑。
  
  「沒關係,不管她。」
  
  客人也試著忽略她,不過……「喂,老闆,她到底要幹麼?這樣盯著店裡頭看,我們覺得很不自在耶!」
  
  「好吧。」
  
  單堯祆刻意從側門走了出去,他也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麼?
  
  門外,梁孀將公事包拽在懷裡,以蹲馬桶的標準姿態攀附在牆邊竊竊地朝玻璃門裡瞧望。剛才好像看到客人在跟他講話……可是這個角度擋住了看不清楚,所以她也不確定他究竟在不在裡頭?
  
  「你要幹什麼?」
  
  「嘎?!」
  
  她被後頭突如其來的低沉嗓音給嚇著了,整個人不預警地往後翻仰……
  
  最後背靠在一雙結實有力的腿上,讓她免於後滾翻的命運。
  
  她揪抱著公事包仰頭看去……糟糕,是他本人!他該不會認出她來了吧?梁孀緊張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變裝,還好,還在,太陽眼鏡戴在鼻樑上、口罩也還穩穩的罩在嘴巴上。
  
  「是不是要喝咖啡?」
  
  她點點頭,不敢出聲,免得他認出她的聲音。
  
  「那就快進來。」
  
  梁孀跟著他走進咖啡屋裡。
  
  習慣性地跟著單堯祆走到吧檯前坐下,她隨手指了指Menu上頭的抹茶咖啡。
  
  他挑了挑眉,「我以為你比較喜歡波其亞咖啡,就是有放君度酒的那一種。你上回才喝過不是嗎?」
  
  她又點點頭。哦,好啊,那就喝那一種吧!
  
  看著單堯祆轉身離開,梁孀得意地揚起細眉。
  
  瞧,這個笨傢伙都沒有識破她完美的變裝!呵呵,他到現在還認不出她是誰。那好,她就坐在這裡觀察他,看東方生技的人會不會跟他聯絡?
  
  幾分鐘後,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
  
  「屋子裡面沒太陽,你可以把眼鏡拿下來了。」
  
  不可以!拿下來他豈不就知道她是誰了?
  
  一抹壓抑似的歎息響起,「不然把口罩脫掉,否則你如何喝咖啡?」
  
  呃,她自然有辦法啊!梁孀硬是搖頭拒絕單堯祆的提議,他就這麼雙手環胸站在旁邊,好整以暇的等待她表演特技,看她預備如何戴著口罩喝咖啡。
  
  梁孀也不簡單,只見她右手舉著杯耳,左手由下方稍稍掀起口罩的下緣露出她紅潤的下嘴唇,然後秀秀氣氣的喝起咖啡。
  
  老天,他真是被她打敗了!
  
  單堯祆伸手輕輕摸上自己的嘴,挲了挲唇邊遮掩忍不住揚起的雙唇,他精壯厚實的胸口漸漸有了劇烈起伏,一抖一抖的……最後終於忍俊不住爆出一串低沉的輕笑聲。
  
  「你到底要幹什麼?」
  
  梁孀不禁為他的反應氣惱,「你幹麼這樣笑我啊?」她也不願意這樣喝咖啡啊,很辛苦耶!
  
  話才出口,她馬上伸出小手摀住嘴。嗚,不能開口,不然他會認出是她。
  
  誰知,單堯祆驀地伸手摘下她鼻樑上的巨大太陽眼鏡。「我說了,屋子裡面沒太陽,你不需要戴著這個。」
  
  其實是──他想看看她的眼睛。
  
  看這一雙充滿朝氣活力,時而精明幹練、時而呆滯傻氣的瞳眸。
  
  也說不清是怎樣的感受,單堯祆發覺自己似乎很在乎這一雙眸子,在意她眼神裡流露出的是怎樣的心情,愉快或是悲傷,高興抑或流淚?而這一對眼眸中瞅望的身影又是哪一個男子?
  
  會是他嗎?
  
  還有別人的存在嗎?
  
  突然間意會到自己這種難以理解的情緒,單堯祆迅速撇開俊臉迴避那一張美麗鮮活的俏臉。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呀?!
  
  再回頭,他的嗓音沉了沉,眉宇緊皺。「你這回又想做什麼?」
  
  梁孀一愣,微微轉身迴避他。難道他認出她了嗎?不可能吧,她變裝過了呀。
  
  一個念頭閃過單堯祆的腦海,叫他倏地蹙眉,「你又喝醉酒了?」
  
  什麼話?「你幹麼呀!每次見面都問我這句話,煩不煩啊你?」
  
  他挑挑眉,「因為你看起來瘋瘋癲癲的。」
  
  她氣憤地扯下口罩,橫眉瞪他,「你才瘋瘋癲癲的呢!」
  
  「是嗎?」他居高臨下的睇著她。
  
  啊,自己怎麼將口罩拿下來了?白癡!嚥了嚥口水,梁孀不自在的想將口罩戴回去……
  
  卻被單堯祆的大手給阻擋。
  
  他扣住她的右手止住她的動作,梁孀飛快抬起眼瞟視他。將她細緻的柔荑收在掌心中握了握,在對上她視線的瞬間,他卻又飛快鬆開。
  
  「這裡沒有病毒,你不需要戴這個。」
  
  她看著自己被收走的太陽眼鏡和口罩,沒好氣的撇撇菱嘴。「那是人家的變裝道具耶。」
  
  「你的一舉一動太詭異了,叫人不注意都難。」
  
  她垮下香肩,仰頭凝視他冷淡的俊臉。「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第一眼。
  
  他第一眼就認出是她了!而這更加困惑了單堯祆的心。
  
  睨了眼梁孀,他沉默的走回吧檯後方。自己向來不是個會對旁人施捨關心的人,誠如皓玥所說的,他是個處事冷靜、生性冷漠的男人,可是對於梁孀……卻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為什麼呢?
  
  不知不覺間,有一種深埋在心底的異樣情愫在事隔多年之後重新浮現心頭。
  
  他震了震,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會再嘗到那種近乎「寵愛」的感情。
  
  對她?梁孀?!
  
  然而跟隨在感情後頭而來的,卻是記憶中難以抹滅的深刻痛楚!單堯祆緊緊地閉上雙眼,下顎微微抽動。
  
  不是跟自己立過誓言,再也不碰愛情的嗎?
  
  難道還痛得不夠徹底嗎?!
  
  「喂,我肚子餓。」
  
  單堯祆沒理會她,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
  
  「理理我可以嗎?我真的餓扁了。」
  
  依然只有沉默回應她。
  
  梁孀撇撇小唇,舉手扇涼,「救命埃」
  
  這三個字果然有用,他終於正眼瞧她。「你還活得好好的。」
  
  「所以呢?」
  
  「這三個字別亂用。」
  
  神經病!這傢伙隨時隨地都這麼冷淡而正經嗎?接下來他八成會跟她講那個「狼來了」的故事,藉以告誡她「救命啊!」這三個字沒事別亂喊吧?
  
  「我肚子餓了,給我那個大理石蛋糕,還有它旁邊的巧克力煎餅跟烤蘋果派。」
  
  單堯祆皺眉看她,她馬上舉起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放心,摳蛋,我知道自己跟你還沒那麼熟,所以這一次我會自己付錢。」不過下一次就很難講了。嘿嘿,能省得當然要省嘍!
  
  「現在應該是吃正餐的時間。」他嘴裡雖然這麼說著,卻還是替她張羅了一桌蛋糕甜點。
  
  盤子才剛放在梁孀面前,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搶下他手中的又子挖了一塊。
  
  「嗯,好好吃哦!」當鬆軟的蛋糕融化在舌尖,她滿足地瞇了瞇眸子,又趕緊叉起另一塊塞進嘴巴裡,「對了,我的咖啡要續杯。」
  
  颯氣的眉宇稍稍皺起,「你的吃相不能淑女一點嗎?」
  
  他以為大多數的女人都會在意這一點,不像她,在他面前不是個醉鬼就是個餓死鬼。
  
  「我餓扁了,今天幾乎什麼都沒吃呢!」
  
  「為什麼?」
  
  「忙著去總行會見東方生技的有錢總裁啊!」說話的當口,梁孀偷偷覷了覷單堯祆的反應。
  
  他沒有任何表情,冷淡地替她的咖啡續滿杯。
  
  奇怪,難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竟然將那個超級有錢人當成是眼前這個賣咖啡的男人?梁孀斂下巧眸,又挖了一塊蛋糕塞進嘴裡。嗯,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啦!畢竟只是匆忙間的驚鴻一瞥,她就算把車子裡的男人看成是太空裡的ET也是情有可原的。
  
  「告訴你哦,今天那個上官總裁替我出了口氣呢!」
  
  「哦?」
  
  回想起張發財和馬大海瑟縮的模樣,她就忍不住得意地笑彎了眉毛。「咭咭咭,呵呵呵……」
  
  單堯祆睨了她一眼,「我愈來愈相信你喝醉了。」
  
  「什麼嘛,人家是因為太高興啦!」只見她嘴裡咬著叉子前緣,瞇起眼睛吃吃咭笑,開心得像個拿到糖的小女孩。「今天啊,那兩個剽竊我企畫案的壞蛋當眾出糗了,所有人都知道原來那個傑出的投資企畫其實是我研擬出來的哦!」
  
  「嗯。」冷淡的口吻始終沒有給予多熱烈的回應。
  
  「而且更幸運的事情是什麼你知道嗎?就是啊,我本來已經丟出辭呈了,可是總行的林經理卻……喂,你要去哪裡?我的話還沒講完耶!」
  
  「那邊的客人點了一杯冰磚咖啡。」
  
  她撇撇唇,放下叉子。「我幫你送過去!」跳下高腳椅,梁孀逕自將他手中的托盤接了過來,低頭瞧了瞧……「ㄟ,看起來好像很好喝耶,我也要一杯。」
  
  單堯祆望著她輕快的從自己面前走開。
  
  墨黑深邃的眸子看著她恣意優遊在這個空間裡,見她將托盤捧在胸前和客人談笑的輕鬆模樣,和她轉回頭時迎視他眼眸的剎那間所流露出來的甜美笑容……
  
  他的心驀地一緊,撇開俊臉冷淡迴避。
  
  「喂。」
  
  他不回應,低著頭繼續手邊的工作。
  
  「你幹麼不看我啊?那邊的客人稱讚咖啡很香醇耶,你有沒有很高興?」
  
  一杯冰磚咖啡被擺在她眼前。
  
  立刻成功地轉移了梁孀的注意力。「哇,太棒了!」她迅速瞥了單堯祆一眼。
  
  他好像對她有求必應耶,這種感覺真不錯呵!自己能想像其實他也滿喜歡她的嗎?能這麼想嗎?
  
  甜滋滋的瞟了眼單堯祆那一張淡漠依舊的俊臉,梁孀抿著紅唇,舉到嘴邊啜了一口……旋即滿足地瞇上雙眼,細細品味濃醇的咖啡和沁涼的口感滑入自己喉間的感受。
  
  那瞇眼微笑的模樣就像一隻滿足的貓兒似的,瞧得單堯祆目不轉睛根本抽不開自己眷戀的視線。
  
  眼前這個女人的一顰一笑是那麼地鮮活,叫他只瞧一眼便無法忘記……可是這樣是不對的,是不好的!心頭的警鐘不預警地響亮大作,他深吸口氣繼而抑鬱地吐了出來。
  
  自己當初是怎麼跟皓玥說的?
  
  即便再度遇見撼動他心扉的女人,為了守護他已經破碎一次的心,他已沒有再次嘗試愛的勇氣……他會離開這裡。
  
  「喂喂,我剛才的話還沒講完呢。」梁孀又興匆匆的輕拍他的手肘,「我看那個東方生技的上官總裁,好像也很不喜歡張發財和馬大海似的,對他們講話好冷淡哦,而且啊,坦白說我一度還以為他會要求我們總行開除這兩個人呢!」
  
  「不可能。我從不干涉其他公司的人事。」
  
  正在咀嚼咖啡冰塊的梁孀頓了頓,驀地仰起螓首瞪眼看他。
  
  「你剛剛說什麼?!」他剛才那樣講……是不是等於承認了他就是東方生技的大老闆?那個世界知名的上官總裁?可是,不對啊?「我以為你姓單!」
  
  「我的確姓單。」
  
  她眉心一蹙,可是大家都知道東方生技的大老闆姓上官啊,難不成他有兩個姓?這怎麼可能。「喂,你是不是在唬弄我礙…」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單堯祆絲毫不理會正在講話的她逕自走過去接聽。
  
  「皓玥?」
  
  梁孀倏地閉嘴,她柳眉微皺的覷著單堯祆。
  
  「你已經抵達中正機場了嗎?嗯,好,我等你回來。」
  
  她忽然覺得不是滋味。他可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表情嗎?眉梢含笑、嘴角微揚,一副輕鬆愉快的模樣……跟平常神情冷淡的他一點都不像。
  
  扁著小嘴、斂下雙眼,她剎那間胃口全無。隨手掠了掠臉頰邊的短髮。她神情索然的撥弄盤子裡的蛋糕。
  
  「是嗎?只可惜要讓你失望了,我並沒有想你……真的,我一點都不想你。」
  
  梁孀幽怨地睇了他一眼。想你個頭啦!大壞蛋,有必要笑的這麼開心嗎?
  
  「已經過海 關了嗎,行李應該不多吧?我不是已經說了我不需要禮物……傻瓜,我是個男人,你買沙龍給我做什麼?」
  
  對啊,白癡,買沙龍給一個大男人做什麼?叫他拿去包哪裡呀,當尿布用嗎?她酸溜溜地撇撇嘴,哼了哼。哎呀,也不一定啦!搞不好人家想叫他裹著沙龍跳一場脫衣舞當作閨房娛樂也說不定啊!梁孀,你未免管太多了吧?
  
  這會兒,原本撥弄著蛋糕的叉子現在已經開始戳刺。
  
  狠狠地戳、用力的戳,把它們當成是那傢伙的腦袋戳得他頭破血流、四分五裂!
  
  自己真蠢,怎麼會以為他喜歡她呢?怎麼還沾沾自喜他對她有求必應呢?在單堯祆眼中,她根本什麼都不是!如果他眼中真的有她存在,現在又怎麼可能因為皓玥的一通電話而忽略她呢?
  
  在他心目中,她和那個皓玥的地位孰輕孰重已經很明顯了。不,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將她拿去和皓玥比較。
  
  因為根本不值得去比較!
  
  再也嚥不下任何東西的梁孀輕輕放下叉子,睨了眼仍舊在講電話的單堯祆。落寞地從皮包裡掏出五百塊……不對,才不要付他錢!她就偏不付他錢,至少這樣還有理由讓單堯祆記得她一陣子。
  
  跳下高腳椅,神情哀怨的她又睇了他一眼,悄悄轉身。
  
  電話裡,傳來皓玥輕快愉悅的聲音,「你老實說哦,我不在台灣的這幾天有沒有奇怪的女人纏著你啊?快說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奇怪的女人……
  
  下意識地,單堯祆轉頭望了望梁孀,發現她纖細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吧檯,飛快揚起眸子尋望過去,他只來得及看見那抹身影開門離去。
  
  單堯祆緩緩放下掌心裡的無線電話,邃墨的瞳眸隔著玻璃窗緊緊追隨那個「奇怪的女人」。
  
  「堯祆,你還在聽嗎?」
  
  電話又貼回他的耳邊,「咳,當然。」
  
  「車子已經上高速公路了,我馬上回去,你要等我哦!」
  
  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笑,他的視線依舊落在玻璃窗外的某一點。
  
  「傻瓜,快點回來。我一直在這裡等你,你知道的。」
  
  ***
  
  坐在電腦前面撰寫自己心情記事的梁妍雪,怔怔地望著螢幕,修長的十指放在鍵盤上卻打不出半個字。
  
  性情文靜恬淡的她,向來不喜歡與人爭搶什麼,只喜歡浸淫在文字的世界裡,透過文字來記錄或抒發自己的生活與情緒。然而此時此刻,她卻詭異地全然沒有寫作的思緒。
  
  自從認識那位室內設計師唐權之後,她覺得自己規律平淡的生活彷彿瞬間丕變,不僅攪亂了她的生命,似乎也撥亂了她的心。
  
  梁妍雪歎口氣,將雙手從鍵盤上抽離。
  
  不只是自己的事要煩心,她也很擔心大姊梁孀。
  
  標準的工作狂居然開口說要辭職,肯定是有大事發生!而且難得看大姊沮喪落寞的模樣,她向來是個性格直爽不喜歡拖泥帶水的人,這種講求效率的個性不僅展現在她的工作表現上,更表露在她的生活態度上。
  
  因為不喜歡拖泥帶水,所以她連煩惱難過都只持續幾分鐘的時間。對梁孀來說,與其浪費時間去傷心,不如趕緊想個解決之道才是真的!所以這陣子她反常的行為舉止更是叫梁妍雪擔心,她愈想愈不安,伸手拿起手機撥下一串號碼。
  
  「大姊?是我,你在哪裡?」
  
  手機另一頭的梁孀有氣無力地接聽,「妍雪……我心情不好,你快出來陪我吃頓飯。」
  
  「因為工作的關係嗎,你真的辭職了?」
  
  「沒有,我陞官了。」
  
  梁妍雪困惑地問:「你既然陞官了,為什麼還心情不好?」
  
  因為我喜歡的男人已經有喜歡的女人了。
  
  「喂,你到底要不要出來陪我吃飯啊?」再開口,梁孀的口吻已經有些不耐煩。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個有耐心的女人,妍雪早已知道。
  
  「好,你要跟我約在哪裡?幾點鐘?」
  
  也好,她也該出去透透氣了。看看是否能夠因此而不再去想唐權的事情。
  
  ***
  
  「堯祆,我回來嘍!」
  
  伴隨著這一聲清脆嬌喊,一抹纖細窈窕的身影驀地撲進單堯祆的胸膛。
  
  他及時展開雙臂承接上官皓玥熱情的撲抱,將她的身子擁在懷裡,他俯低俊臉細細凝視她的燦爛嬌顏。
  
  「我變黑了,對不對?」
  
  薄唇淡淡抿起,「對。」
  
  她揚起甜美輕笑,「你覺得我變漂亮了還是變醜了?」
  
  他輕輕放下她,但笑不語。
  
  活力清新的上官皓玥,緊黏在他的身側又推又蹭,「說嘛說嘛,快點告訴人家啊!」
  
  單堯祆替她倒了杯冰開水,「你知道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美麗的。」
  
  紅潤的巧唇微微勾起,下一秒又噘了噘,「可是你看到人家回來了,卻都不吻我一下!」
  
  「好,吻,我吻。」
  
  抵不過上官皓玥的嬌嗔,單堯祆一掃俊臉上的冷淡,寵溺地微笑俯身在她的額際印下一記輕吻。「這下你可滿意了吧?大小姐。」
  
  她回以一抹清脆嬌笑,打開行李向他炫耀這一次出國遊玩的戰利品。「堯祆你看,這一條沙龍美不美?我想拿去掛在臥室的牆壁上,很有熱帶島嶼的氣氛!」
  
  單堯祆默默望著她的背影。
  
  「還有這一條,是買回來送給你的。我已經努力挑選過了,它算是比較男性化的……」
  
  「皓玥。」
  
  「幹麼?對了,我還有買了五塔散哦,沒辦法,因為那也算是名產……」
  
  「我想離開台灣。」
  
  原本正在翻挖行李箱的上官皓玥突然停頓動作,緩緩站直身,她慢慢地轉身面對他。「你剛剛說什麼?」
  
  「你聽見了。」
  
  她開始皺眉,往他跨前一步。「為什麼?」
  
  這回,單堯祆撇開俊臉不再回答。
  
  上官皓玥細細凝視他,「浪漫咖啡屋怎麼辦?」
  
  「隨時可以關門。」
  
  「台灣這邊的事務又該怎麼處理?」
  
  「在國外也能掌控一切,我們以前就是這麼做的,現在當然也可以。」
  
  她來到單堯祆的面前,仰高螓首瞅視他。
  
  他溫柔地伸手替她拂開額頭上的劉海。
  
  「這表示台灣出現一個讓你非常在意的女人了,對不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4:42

  第六章

  
  「梁小姐,我覺得這裡好像有一點問題耶!」
  
  座位上的梁孀立刻旋轉椅子面對對方,「哪裡有問題?」
  
  「你提出的投資企畫經過我的初步試算之後,我發覺我們銀行能夠提供的稅前年收益率應該不至於達到百分之十二點八,最多只能支付對方百分之七點二三的利率,否則我們銀行就會有虧損的可能性。」
  
  負責支援她企畫案的相關人員一聽見這番話,立刻都放下手邊的工作走過來關心。
  
  這可嚴重了!如果當初對東方生技提出的年利率真的是錯誤的,那可怎麼辦才好?對方或許會緊咬著這一點不放,導致遠商銀行的損失,也有可能在一怒之下憤而終止這一項金額龐大的投資計畫。
  
  「小香,你會不會算錯啦?」
  
  「應該沒有,我已經試算好幾次了耶!」
  
  較年長的男同事眉心緊皺的轉頭看她,「梁孀,難道真的是你當時的計算有誤嗎?」
  
  相較於其他同事的緊張皺眉,座位上的梁孀好整以暇地接過小香手中的試算表。「讓我看一下你的計算方式。」
  
  她晶燦明亮的美眸迅速掃視手中的表格,一旁的同事忍不住關切詢問。
  
  「怎麼樣啊?」
  
  只見她飛快瞄視一回之後,拿起鉛筆圈出中間的試算程式,「這裡不對,投資參與率應該是百分之四十,而且你這邊要乘上S&P500股價指數平均漲幅。所以真正試算出來的數值應該是……等一下,讓我計算一下……出來了,正確的數字應該是百分之十二點八。」
  
  一群同事看得眼花撩亂,你看我我看你。
  
  「為什麼還要乘上最後那一個股價指數平均漲幅?」
  
  「S&P500又是什麼?」
  
  「它是由標準普爾公司挑選出美國前五百大公司的股票,所組成的市值加權平均指數,」梁孀笑容盈盈的抽出其中一張表格遞給其他同事看,「這個投資企畫裡面之所以參考這個指數,主要是因為……」
  
  幾分鐘後,同事紛紛回到自己的崗位。
  
  「喂,我還以為她是靠關係進總行的耶。」
  
  另一名同事嘟嘟嘴,「我原本也是這麼以為啊!」
  
  結果原來人家的確是帶了兩把刷子才進來的。
  
  「梁孀,怎麼樣,一切還習慣吧?」林經理特地在梁孀上班的第一天前來關心。
  
  她推開椅子站起來,望了望自己的辦公桌,「很好啊!謝謝你,林經理,替我安排這麼好的工作環境。」
  
  「你真正應該感謝的人不是我,是東方生技的上官總裁才對,要不是他,我想你現在仍然被埋沒在張發財的打壓之下。」
  
  梁孀不語,淡淡抿唇微笑。
  
  「對了,你下午跟我去一趟東方生技吧?」
  
  「啊?!」
  
  「對方的財務總監要跟我們討論一下投資企畫的細節,你是主要負責人,當然要跟我一起去了。」
  
  她遲疑了幾秒,旋即重重頷首,「嗯,我跟你一起去!」
  
  或許,只是或許啦,自己可能會在那裡看見他呢?
  
  幾句寒暄之後送走林經理,梁孀跌坐在椅子上怔了怔,繼而旋動椅腳在原地轉了個圈。
  
  啊,下午快快來,因為她已經在期待了!
  
  ***
  
  東方生物科技集團台北分部辦公大樓。
  
  「皓玥,快點,別再玩了。」
  
  上官皓玥嘟了嘟嘴,嗔了前頭偉岸的身形一眼,這才邁開腳步奔上前圈攬他的手臂。「你從早上就開始催東催西的,有這麼趕嗎?」
  
  單堯祆不說話,只是拍拍她的肩。
  
  她踮起腳尖在他的頰邊印下一記親吻,當作是對他溫柔的答謝,「當真要離開台灣?」她仰起螓首凝視他俊美無儔的側臉。
  
  「行李已經打包好叫人送上專機了,你還問我這個問題?」
  
  她低下頭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他的大手,「我是無所謂啦,反正你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可是你真的捨得嗎,堯祆?」
  
  他望向前方的眼眸迅速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吁口氣,曾有的波動也在剎那間轉為虛幻。「談正事吧,台灣方面的事情交代完畢之後我們就馬上飛美國。」
  
  「OK,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上官皓玥親熱地挽著他的臂膀,仰起螓首嫣然一笑。「只要你別後悔就好了。」
  
  後悔?不,他絕對不會的!
  
  瀟灑俊逸的單堯祆長腳一轉,邁入一間裝潢氣派的辦公室。
  
  裡頭的男人立刻站了起來,「總裁?」
  
  他點頭回應財務總監的招呼,「所有的投資計畫和財務管理就照目前的方式進行,沒問題吧?」
  
  「是。」
  
  「有任何問題隨時和我保持聯絡。還有,每週一我要收到你傳真過來的財務報表,別忘了這件事。」
  
  一旁的上官皓玥對他們的話題沒有興趣,只好站在旁邊東張西望。堯祆真的很奇怪,平常態度冷冷淡淡的,嘴巴說出來的話比他挑動眉毛的次數還要少,可是一旦扯上公事,他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一個氣勢十足的大總裁。
  
  說他是個工作狂嘛,也不對。他可以放下東方生技集團設立在美國的總部不管,拎著簡單的行李帶著她跑回來台灣開咖啡屋,當然,他是為了躲避傷痛才回來的,她心知肚明。
  
  總之呢,對於單堯祆公事私事截然不同的態度表現,她認為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
  
  那就是他是個天生的領導者。
  
  一站在他擅長的工作環境,他就會成為稱職的統御者。
  
  上官皓玥側轉螓首凝視不遠處正和財務總監討論事情的他,那專注而俊美的臉龐因為嚴肅的話題而顯得更加冷靜深沉。
  
  外人或許會害怕他形於外的冷漠吧?
  
  可是她不怕啊,因為她知道,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單堯祆最最寵愛的女人!愈想愈開心的她走上前,不預警地踮起腳尖輕吻他的側臉……
  
  單堯祆驀地住了口,深邃的眸子默默望著她。
  
  一旁的財務總監看著兩人相視的身影,尷尬得不知該將目光放在哪兒。
  
  「我在談正事。」
  
  她回以燦爛微笑,「我知道啊!」
  
  單堯祆沒有氣惱,只是無奈地看著她,刻意壓低了聲量。「你讓人家不自在了。」
  
  上官皓玥吐吐舌,輕快飛揚的眉梢絲毫不見愧疚。「我故意的!」
  
  淘氣的丫頭!他摸了摸她的頭,轉身繼續將注意力放在財務總監身上。
  
  「還有什麼事情嗎?」
  
  「對了,總裁,我約了遠商銀行的林經理,和那一位負責投資企畫的梁孀小姐過來討論細節,我想他們現在應該已經抵達了,您要不要和我一起過去看看?畢竟您那一天對於梁小姐提出來的企畫案很有興趣,不是嗎?」
  
  哦,什麼事情竟然能夠引起堯祆的興趣?上官皓玥好奇地走上前,「你在講什麼啊?」
  
  「皓玥,沒你的事。」
  
  他這麼說才更有事!不理會單堯祆,她繼續看向財務總監,「你剛剛說堯祆對梁小姐很有興趣?」
  
  「我是對她提出來的投資案有興趣。」單堯祆又出聲解釋。
  
  「是嗎?」她哼了哼,滴溜的眼珠轉呀轉,「喂,財務總監,說那個梁小姐現在在哪裡?我要過去看。」
  
  「皓玥,別鬧了。」單堯祆的嗓音驀地低沉了幾分,這樣的他能輕易叫任何人忌憚,卻不包括上官皓玥。
  
  只見她纖細身影一閃,輕快地開門跑步離去,「應該在會議室吧?我過去看一看。」
  
  「皓玥!」該死,她不會跟梁孀胡扯什麼吧?俊臉冷沉的單堯祆旋即追了出去。
  
  另一方面,二號會議室中。
  
  「林經理,剛才那一位小姐是叫我們在這裡等候她們的財務總監吧?」
  
  「嗯,應該是。」
  
  梁孀鼓起香腮,睨了睨手錶。可是他們已經等了快半個小時了耶,怎麼這麼久啊?
  
  還有啊,真叫人失望!其實她今天來這裡的主要目的,是想要藉機見單堯祆一面的,可是回想起稍早前她和那位秘書的對話,她整個人就提不起勁──
  
  「對不起,請問你們總裁今天有過來公司嗎?」
  
  「沒有耶,除非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或是主管級會議要開,否則我們總裁不會來公司。」
  
  唉,這麼說他今天仍然在浪漫咖啡屋賣他的咖啡嘍?或者,現在正和那個皓玥親熱來親熱去的,畢竟小別勝新婚嘛!梁孀的腦海裡無法克制地浮現想像的畫面,她眸子黯了、俏臉沉了。
  
  說真的,現在的她沒有勇氣再踏進浪漫咖啡屋,因為她怕自己會看見單堯祆和皓玥親匿相伴的畫面。
  
  真慘呵,看樣子自己真的陷下去了,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他,又怎麼會害怕瞧見他和別的女人親熱的模樣呢?
  
  隨意撥弄著公事包上的裝飾綴穗,她垮著肩膀苦著臉。
  
  本來以為自己愛上的是一個賣咖啡的,畢竟這樣簡單多了,了不起她天天去光顧他的咖啡屋,人家說日久生情,她咖啡喝多了總有一天會泡上那個煮咖啡的。
  
  結果原來人家的正職,竟是個賺美金的大總裁!
  
  將頭歪向另一邊,梁孀又悄悄地歎了口氣。媽的,自己的運氣更不好!看上了一個這麼難泡的男人,唉,地位差太多、背景差太遠,他是她泡不到的人。
  
  而且單堯祆也已經被別的女人給泡走了,一個叫皓玥的女人。
  
  「欸,梁孀,你聽見沒有?」
  
  「嗯,什麼?」她如夢初醒,轉頭望向林經理。
  
  「外頭的走廊好像有人在嚷嚷……」他臉色霍地一變,緊張的瞪著她。「該不會是失火了吧?」
  
  「什麼?!」
  
  不會吧,難道現在她還要上演一段火場歷險記?喂喂,搞清楚,她只是想來這裡挖他們的錢去投資,不是想賣命啊!
  
  「我們還是趕快出去看一看!」
  
  林經理拉起梁孀的手站起身想往外衝,然而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板驀地被人用力打開,發出響亮的砰然聲!
  
  「哇啊!」梁孀嚇了一大跳,旋即瞪大了眸子,「你怎麼在這裡?」
  
  單堯祆高峻頎長的身形就矗立在門口,兩手分別撐抵在左右兩側的門上,盯著她。
  
  見他這副冷沉的模樣她就有氣0喂,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難道不曉得自己很有嚇人的本事嗎,下次別再這麼做了,聽到沒有?否則別怪我拿公事包砸你的頭!」可惡,她真的被他嚇著了,還以為是哪個宇宙怪物衝進來呢!
  
  「梁孀,他是?」林經理微微皺眉。奇怪,怎麼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哦,他就是東方生技的總裁。」兼職賣咖啡。
  
  「啥米?!」林經理一想到她剛才竟然還劈哩咱啦的當頭給人家一頓罵,他就心跳加速、血壓上升。完了、這下全完了,高達六億以上的投資案就要泡湯了……
  
  梁孀全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坦白說,此刻的她因為見到單堯祆而雀躍得不得了!
  
  不過她當然沒有表現出來,「喂,你今天不是不來公司了嗎?」
  
  單堯祆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瞅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梁孀發覺被他這樣深邃難測的瞳眸緊盯著,反而覺得嬌羞難當,又似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潮洶湧席捲她的心,叫她不禁蜷起腳趾連骨頭都快酥了。
  
  「幹麼這樣看我啊,今天不用賣咖啡啦?」討……討厭,都說他的眼睛會懾人了,還用這種深邃的眼神看著她,像是要將她的理智跟意識全給吸走似的。
  
  不知不覺地,她緩緩的朝他走去。
  
  突然,一抹纖細的身影閃了過來親匿地偎在單堯祆身邊。
  
  「還以為你怎麼不來追我了?原來躲在這裡!咦,有人啊,你朋友嗎?還是跟你約好了要談公事?」
  
  單堯祆又深深地睇了梁孀一眼,這才緩緩轉移視線凝視身旁的可人兒。「皓玥,別鬧了。」
  
  梁孀不自覺地倒退一步。
  
  他剛剛說什麼?
  
  「你是皓玥?!」
  
  ***
  
  上官皓玥困惑地望著伸出手指無禮的指著自己的梁孀。
  
  這個一臉見鬼似的女人是誰啊?
  
  她仰頭看了看身旁單堯祆的反應,發覺他根本沒有在看她,那一雙邃墨如寒潭的眸子只是一逕地盯著那女人瞧。「哈,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叫梁孀的女人!」
  
  梁孀壓抑震驚,緩緩收回手指。「你知道我?」
  
  「剛剛才聽到這個名字。」
  
  上官皓玥轉了轉眼珠飛快打量眼前渾身上下散發著都會女郎幹練氣質的梁孀,她噘了噘唇親匿地伸手攀上單堯祆的臂膀小聲地詢問:「你就是為了這個女人要逃離台灣?」
  
  「皓玥!」
  
  真的生氣了?撇撇唇,她不再開口。
  
  梁孀難掩驚訝的望了望他們兩人親匿勾摟的手臂,再緩緩往上望單著堯祆的眼……
  
  她嚥了嚥口水,嗓音驀地瘖啞,「你有戀童症?」
  
  「梁、孀!」這回,他低沉微慍的嗓音針對梁孀。
  
  幹麼吼她呀?「可是,她才幾歲啊?!」
  
  上官皓玥挺起胸,「我十七了!」
  
  「而我二十七了。」梁孀澀澀地低喃,抬頭望了單堯祆一眼,神情複雜。
  
  原來他喜歡年輕的。
  
  她當然聽說過,有不少男人喜歡找幼齒的美眉作伴,據說這樣感覺比較好,至少絕對能夠滿足男人賤骨頭裡的虛榮心跟優越感。可是……他也未免「補」得太過火了吧!
  
  「她甚至未滿十八歲耶!你是不是心理變態啊,怎麼可以這樣摧殘人家年輕的生命?」她突然冒出憤怒低吼。
  
  媽的,她能不氣嗎?不僅僅是為了指責單堯祆的道德觀,也是因為、因為她心頭乍然升起的惱火與無力感。
  
  如果是由於別的原因,像是對方比她美或是比她聰明能幹,OK,她認了!可是現在卻是因為年齡的關係……她當然無力埃自己還能怎麼樣?本人姓梁名孀,今年就是二十七歲咩,難不成要她竄改年齡謊報自己芳齡一十八呀?
  
  一旁,許久沒出聲的林經理兩眼快翻白了。
  
  老天,她怎麼可以這樣沒大沒小的對東方生技的總裁鬼吼鬼叫?「你、你給我閉嘴,梁孀……」
  
  單堯祆的冷眼突然掃向他,「你別命令她。」
  
  「我……」林經理吞嚥了下口水,趕緊咬住下唇。
  
  「你才別用這種口氣對我的上司說話!」梁孀氣憤地握拳瞪他。
  
  「閉嘴,梁孀!」老天,他快被這不知分寸的小妮子給害得沒工作了,「你是怎麼回事?竟然還敢跟上官總裁頂嘴……」
  
  「我叫你別命令她。」低沉嗓音這回多了分冷怒。
  
  「你才別這樣嚇他!」
  
  突然間,會議室裡冒出了一聲嗤笑,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清脆嬌笑。
  
  「你們三個,好……好好笑哦!」上官皓玥咭咭直笑,纖纖玉手來回地指著單堯祆和梁孀,「現在是在幹什麼,一物克一物嗎?」
  
  兩人迅速對望一眼,梁孀的瞳眸中閃過一絲黯然,深深睇望單堯祆淡漠依舊的峻顏,她揪緊公事包、咬著唇低下頭,硬是從他和上官皓玥中間擠了出去。
  
  「梁孀!」單堯祆旋即跨步追趕。
  
  「欸,這個……那個,你們要去哪裡?這樣怎麼談正事啊?」林經理困惑地搔搔頭,從頭到尾沒有進入狀況過。啊嘸現在是怎樣?他只是來這裡談企畫案,看看能不能從東方生技挖一點錢出來投資咩!有必要搞得這麼複雜困難嗎?
  
  同樣被留在原地的上官皓玥望了望門口,輕輕吁口氣,背著手轉過身,「這樣吧,你有什麼事情直接和我談。」
  
  「你?」
  
  「對啊,就是我。」
  
  「別開玩笑了,你還未滿十八歲呢!」
  
  她淘氣地眨眨璀璨美眸,「可是我是東方生技掛名的副總裁耶!」
  
  林經理乍然聽聞這句話震驚得嘴巴幾乎闔不攏,只見他兩眼艱困地眨了眨,接著往上一轉直接翻白。
  
  ***
  
  「梁孀!」
  
  她不顧身後單堯祆的低喊,邁開腳步死命往前奔跑想衝到電梯口。
  
  激動地反覆按著下樓的按鈕,梁孀也說不清楚自己的眼睛為什麼會泛著矇矓水霧。
  
  有什麼好哭的?神經病!她為什麼想哭,單堯祆愛誰關她什麼事?他喜歡年輕的女孩又跟她有啥關係?她就是老嘛,比起青春稚嫩的七年級生,她也有屬於她自己的精明幹練啊!各有各的風情,那個王八蛋不懂欣賞她的成熟美是他眼睛瞎了、腦子壞了,自己有什麼好難過的?嗚嗚……她才沒有傷心咧!嗚嗚……
  
  驀地,一隻大手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肘。
  
  「我在叫你。」
  
  低沉微喘的嗓音從她的頭頂飄落,這麼近的距離,梁孀覺得自己彷彿還能嗅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香……該死,是她喜歡的香味。
  
  剎那間,一滴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滾落她的粉頰邊,倔強的她趕緊側身飛快用手背抹去。
  
  她這一動,單堯祆以為她想掙脫,便趕緊扣握得更牢。
  
  這時,電梯門「噹」地一聲應聲開啟。
  
  梁孀想走進去,卻被他默默施加壓力強留在原地。
  
  「呃,總裁,請問您要搭乘電梯嗎?」電梯裡的職員怯怯詢問。
  
  「不用,關門吧。」
  
  見電梯門關上,梁孀心急的掙扎著,「你幹什麼?放開我啦!」
  
  「你……你……」
  
  什麼啦?有話還不快講!她咬住下唇,側轉身斂下瞳眸迴避單堯祆的凝視。
  
  「你不是來談事情的嗎,為什麼要走?」
  
  她倏地僵直。
  
  原以為單堯祆出來追她,是因為私人因素,或許他真的多少有點喜歡她。可是……
  
  驀地,眼眶泛紅的梁孀硬是使勁甩開他的鉗握。「林經理在裡頭,你有事可以找他談。」
  
  「可是投資案是你研擬出來的。」
  
  她不語不回應,努力眨動雙眼想眨去眼中矇矓的水霧,仰起了下顎刻意不看他,她再次按了下樓的電梯按鈕。
  
  單堯祆降下視線凝望她的手。大掌悄悄動了動,有種想再扣握它的衝動,最後卻還是收了回去垂放在腿邊。
  
  「我以為你很重視這個企畫案。」
  
  她的確是。但是……
  
  「真正的專業人土,是不會將私人情緒帶到公事上的。」
  
  這時電梯門應聲開啟,梁孀頭也不回地跨了進去。
  
  悄然的歎息輕輕迴盪在空氣裡,「皓玥是我的侄女。」
  
  梁孀驀地揚起眉睫。
  
  電梯門在此時緩緩關上,旋即迅速往下面的樓層降下。
  
  「還有,再見,梁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5:07

  第七章

  
  美國曼哈頓
  
  「你回來做什麼?」
  
  「哥哥!」
  
  「皓玥,你閉嘴。」上官皓雲年輕俊逸的臉龐英氣十足,二十二歲的他心高氣傲,總以為只要他願意這個世界就在他的口袋裡。
  
  單堯祆沉默不語。
  
  高俊頎長的身形斜倚在落地窗前,站在窗邊居高臨下地俯視整個中央公園的美麗夜景。強迫自己別去理會侄子的挑釁,他輕輕搖晃手中的白蘭地,將目光飄遠遙遙眺望燈火輝煌的布魯克林大橋。
  
  紐約,他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感覺如何?很複雜。
  
  一年前他避走台灣,是為了躲避上官皓雲和慕嵐聯手帶給他的傷痛;然而一年後再回到這裡,卻是因為他想趁自己的感情尚未淪陷之前離開梁孀,所以他選擇重返紐約。
  
  自己彷彿都在逃,為了感情而逃。
  
  可是他不得不!因為被慕嵐傷得太重,背叛的陰影太強烈,讓他已經不願意再對任何女人交付真心。
  
  所以離開台灣、遠離梁孀,他沒有一絲不捨。沒有。
  
  驀地一口飲盡杯子裡的琥珀色酒液,單堯祆邃墨瞳眸視而不見的望著前方的華燈輝煌。
  
  不知道梁孀在幹什麼?
  
  已經得知他離開台灣了嗎?
  
  離開得太匆促,他甚至沒有在大門深鎖的咖啡屋外留下任何歇業的字眼。她知道了會不會很驚訝,而他離開台灣的消息會是誰告訴她的呢?
  
  無所謂的聳聳肩,還是氣憤得想砸爛他的店?
  
  猛然間察覺自己腦海裡思思唸唸的,竟然全是那個他自以為絕對不會割捨不下的女子,單堯祆震驚地收回遠眺的目光,下意識地舉起酒杯想喝酒……卻發覺它早已被喝盡,一滴也不剩。
  
  客廳另一頭的上官皓雲看著這一幕,雛起眉頭。「皓玥,他怎麼了?」
  
  她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你應該稱呼他叔叔。」
  
  「哼,你呢?你就有喊他叔叔了嗎?」
  
  上官皓玥立刻被哥哥輕蔑的口吻給激怒,「我和堯祆感情好,他說了不介意我這樣喊他的!」
  
  「是哦。」
  
  他的口氣是百分之百的敷衍,惹得她火大不已。「上官皓雲,我警告你,你已經深深的傷害過堯祆了。」
  
  話一出口,她立刻看見哥哥英俊的臉龐上閃過一抹痛苦……心頭突然有些不忍,她的口氣不自覺的稍稍放緩,「哥,你放過自己也放過堯祆好不好?我已經厭倦了你對他的態度,也明白你在說每一句傷害他的話時,其實心裡也很難過的,不是嗎?」
  
  像是被說中了心事般的難堪,上官皓雲轉了個身迴避妹妹的視線。「你懂什麼?白癡。」
  
  「你才白癡!」這個可惡的王八蛋,竟然用這種字眼污辱她這個哈佛大學的跳級生0我、我再也不理你了,你就繼續用這種方式折磨自己好了,可是我不許你再把堯祆拖下去一起痛苦。」
  
  那一雙年輕英氣的眸子黯然地閃了閃,「你說得倒好聽,難道他現在就不痛苦了嗎?」
  
  事情才過一年……不,或者應該說已經過了一年,他告訴自己可以放下了,但是單堯祆呢?
  
  提起這一點,上官皓玥的眉梢神秘地揚了揚,嘴角噙笑。「說不定哦!」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皓玥。」
  
  她不再理會他,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到單堯祆身邊,順手拿走他握著的空酒杯,她踮起腳尖輕吻他的側臉。
  
  他微微側轉俊臉對她露出溫柔一笑,「再幫我倒一杯酒來。」
  
  「不要。」滴溜的眼珠轉啊轉,自有一種慧黠聰穎的青春風情。
  
  「皓玥!」
  
  「幹麼藉酒澆愁呢?」
  
  單堯祆的俊顏轉了開,「我沒有。」
  
  骨碌的大眼試探性的望著他,「是因為前塵舊事而欷吁不已呢,還是為了最近的離別而捨不得?」
  
  「皓玥。」低沉的嗓音中帶了些許警告意味。
  
  她噘噘小嘴,才不怕咧0其實我還滿喜歡那個梁孀的耶!你呢,堯祅?你喜不喜歡她?」
  
  單堯祆不語。
  
  「怎麼樣嘛!竟不喜歡啊?」非得問出個所以然來,這樣她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錯嘛!
  
  「皓玥,我累了,今晚別煩我。」
  
  單堯祆驀地轉身離開落地窗前,將雙手插放在口袋裡,一身淡漠的穿過氣派寬敞的客廳,在越過上官皓雲身旁的瞬間,他邁開的步屨稍稍停頓。
  
  他瞟揚視線迎視侄子遲疑的目光。
  
  「歡迎你回來。」
  
  一抹輕淡的笑容緩緩浮現單堯祆的嘴角,「嗯。」
  
  再邁開步伐走在通往自己房間的長廊上,精緻典雅的壁燈和腳下織工細緻的昂貴地毯在在提醒他──這裡是紐約,是他位於曼哈頓上城第五大道的豪華住宅。
  
  不是台灣,這裡沒有梁孀的身影。
  
  他慢慢地放緩腳步,最後停駐在一個房間外。
  
  這裡曾經是他未婚妻慕嵐專屬的房間。
  
  墨黑而深邃的眸子望著被僕人擦拭得晶亮的銀色門把,沉默了半晌。即便早已沒有人居住,可是它依舊提醒著單堯祆過去那一段傷痛與難堪的存在。
  
  須臾後,他繼續往前邁進。
  
  可是很詭異的是,相較於從前的背叛與情傷,現在的他發覺自己竟然更在意另一點──
  
  這個城市,繁華的紐約,沒有梁孀的存在。
  
  ***
  
  大清早的,大家就被上官皓玥製造出來的乒乒乓乓聲響給擾醒。
  
  上宮皓雲臉色不佳的走出房間瞪著她,「你在幹什麼啊?」
  
  「我有事要出去嘛!」她一邊蹦跳穿襪,一邊在鞋櫃裡頭翻找短靴。
  
  「小心。」穿著暗灰色晨褸的單堯祆走上前,輕輕扶住她的手肘穩住她搖晃的身形,「現在才清晨六點,約會還太早了。」
  
  上官皓玥揚起螓首對他露出甜美燦爛的輕笑,「錯,我才不是出去約會呢。」
  
  「我也這麼認為,有哪個男人瞎了眼會想找你出門?」
  
  「上官皓雲!」
  
  單堯祆對於這兩兄妹的吵鬧鬥嘴早已司空見慣,「需要我開車載你出去嗎?」
  
  「我叫了司機,他在樓下等我。」上官皓玥神情愉快地擺擺手,「那我出門嘍。」
  
  他突然開口喊住她,「皓玥。」
  
  「嗯?」
  
  「別做危險的事情。」
  
  腳步停頓的她驀地回頭,及肩的淡褐色長髮在半空中旋了個漂亮的弧度。「堯祆,你會永遠這麼關心我嗎?」
  
  他微微蹙眉。
  
  看見他眉宇間的擔憂,上官皓玥甜甜微笑。「我的意思是說就算你結婚了,你還會像現在這樣關心我嗎?」
  
  一旁,上官皓雲飛快望了單堯祆一眼,轉開的年輕俊臉彷彿閃過一抹痛苦。
  
  玄關的氣氛因為這句話在剎那間寂冷了幾分。
  
  單堯祆緩緩抿起微笑,卻不見笑意浮現他邃墨的眼底。「我不會結婚的。」
  
  「你會的,你還是會的!」
  
  「皓玥,你到底說夠了沒有?要出門就快點出門!」上官皓雲突然不耐煩地出聲趕人。
  
  「知道啦!」討厭鬼。打開大門,上官皓玥臨出門前驀地反身圈抱單堯祆的頸項。「老實告訴我,昨天晚上你閉上眼睛入睡之前,腦子裡想的是慕嵐還是梁孀?」
  
  他的身形明顯地僵了僵,繼而輕輕推開她。「你該出門了。」
  
  她嘟了嘟嘴,氣惱的轉身離開。
  
  哼,受不了!住在這個屋子裡的男人都是膽小鬼嗎?
  
  精緻氣派的雕花大門應聲闔上,單堯祆轉身準備走回房間時,意外地和站在玄關口的上官皓雲視線相對。
  
  那一雙英氣而年輕的眼眸,下意識地轉了開迴避他的目光。
  
  嚥下唇邊的歎息,單堯祆走上前輕拍侄子的肩,「再去睡一會兒,今天中午的會報會滿累人的。」
  
  上官皓雲轉頭看著叔叔離開的背影……悄悄握緊了拳,眸子裡閃過複雜的情感,然而揉合在其中最為明顯的情緒──
  
  叫後悔。
  
  ***
  
  東方生物科技集團的總部,設立於曼哈頓下城的著名金融區,闊別一年再度回到這個環境,西裝筆挺的單堯祆渾身散發著都會雅痞的卓絕氣質,儼然成功人士的氣派模樣和先前在浪漫咖啡屋時,穿著深藍色圍裙泡煮咖啡的居家模樣是完全地截然不同。
  
  在這裡,他是東方生技的總裁,掌控著上千名員工的生計與命運。
  
  「總裁,這是研究室送來的最新報告,請您過目。」
  
  「嗯。」
  
  瀕臨著哈德遜河畔,辦公大樓有著絕佳的觀賞角度,即便在嚴肅專注的會議中,只要微微轉個頭,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將窗外美麗遼闊的河岸景致看個分明。
  
  手裡拿著屬下遞上來的報告,單堯祆的眼角不自覺地飄向窗外。
  
  台灣現在已經入夜了吧,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不期然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梁孀相見的畫面,他的嘴角因為記憶裡的影像而輕抿。當時她喝醉了,站在忠孝東路的人行道上一邊唱歌一邊轉圈圈,乍然見到她,自己還以為她是因為嗑藥才失控呢!
  
  驀地,他的眉頭微攏。說起來,那個時候的時間也和現在台灣的時間差不多。
  
  難道那妮子又……不,應該不會的。
  
  應該不會吧?
  
  眼角不自覺的瞟向手邊的電話。一瞬間,單堯祆真的有股衝動想要拿起話筒撥下那一串國際號碼。
  
  「總裁?呃,總裁……」
  
  提出報告的紅髮男子苦著臉,和其他同事交換一抹無奈的視線。現在是什麼情形?闊別一年沒見面,喝過台灣水、吃過台灣米的總裁變得跟以前截然不同。
  
  從前的他沉著幹練,隨時隨地掌控全局、講求效率幾乎不浪費一分一秒,可是看看現在,他一雙眼睛啥也沒瞧,就只盯著手邊的電話看──
  
  難不成是電話惹到他了?
  
  向來深受單堯祆倚重的財務經理布蘭絲.費雪在眾人的眼神央求下輕輕開口,「總裁,您是不是覺得擺在您手邊的電話礙著您了?那麼我現在馬上叫人把它移開。總裁?」
  
  他深邃沉寂的視線緩緩調向她,「和電話有什麼關係?」
  
  「呃,您一直盯著它看。」
  
  颯氣的眉宇微微皺起,「我有嗎?」
  
  當然有!在場開會的幹部各個都是人證。不過當然沒有人敢講,開口跟總裁嗆聲,又不是薪水賺夠了、老婆孩子不要養了!
  
  一同參與會議的上官皓雲也狐疑地盯著他。自從叔叔從台灣回來之後真的怪怪的,而皓玥那丫頭似乎知道原因,或許他該把她抓來好好質問一下才對。
  
  還真是說人人到,會議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一抹青春洋溢的身形閃了進來。
  
  「嗨,大家在開會呀?」
  
  單堯祆深邃的眸子調轉而下掃視手邊的報告,「皓玥,這裡有事要忙,你去別的地方玩。」
  
  「幹麼趕人啊?我好歹也是東方生技的副總裁耶。」
  
  堯祆就是這樣!平常對她還不錯,可是只要扯上公事馬上變得嚴肅起來。不過他說得也沒錯啦,她只是掛名的,頭銜好聽罷了,更要說起來她唯一的工作就是等著領薪水,既不需要她躺著賺,更不需要她跪著賺、趴著賺,只要坐著等COCO匯進帳戶就行了。
  
  「我有件事情想要跟大家宣佈。」上官皓玥不理會單堯祆的逐客令,直接往會議室走進來。
  
  「皓玥!」要我打你屁股是不是?上官皓雲眉心緊蹙的瞪著她。
  
  「我真的有重要的事嘛!我呢,為了增加日後結婚的嫁妝,所以特地聘請一位專業理財師來替我們東方生技效勞。」
  
  「不需要。」單堯祆沉著開口,「布蘭絲能夠處理一切,而且勝任愉快。」
  
  專業理財師……為什麼一聽見這個名詞,他就會忍不住想起遠在台灣的梁孀?
  
  他離開台灣,是為了逃離她,沒想到那抹身影卻反而在他的腦海裡愈來愈清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官皓玥彎彎的眉梢愉快地挑起,唇畔帶著一抹神秘的微笑。「大總裁,話別說得這麼早,先看看我找來的人選嘛。喂,快進來跟大家見見面啊!」
  
  他有些不耐煩地揚起俊臉……
  
  當門口乍現的纖細身影躍入眼簾,單堯祆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激動得站起身卻意外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引起了一場小混亂。
  
  「總裁,您沒事吧?」坐在他身旁的布蘭絲趕緊起身,焦急而溫柔地替他擦拭。
  
  提著簡單的行李佇立在門口的梁孀,唇畔含笑的望著居於首位的他。
  
  視線不時被布蘭絲擋住的單堯祆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我沒事,不用忙了。」他輕輕推開屬下,眨眨眼,以為會眨掉自己眼中的幻覺。
  
  可是沒有,她仍然拎著行李站在那裡。
  
  風塵僕僕的,眉梢間雖然漾著倦累,可是眼神卻熠熠閃爍,燦美而明亮。
  
  緊緊攫住他的視線!
  
  上官皓雲驚訝地看著單堯祆難得的失態,飛快調轉視線望向上官皓玥,她也正笑盈盈的看著他,挑揚的眉睫寫滿了她的開心與得意。
  
  單堯祆的失態正是她所期待的。
  
  會震驚,表示他在乎!如果堯祆見到梁孀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那麼她才失望呢。
  
  「這位梁小姐是我特地從台灣聘請過來的理財專員,相信以她的能力絕對能夠勝任愉快。」
  
  單堯祆深邃沉靜的視線,在觸及梁孀的時候變得特別灼熱,聽見侄女的話,他緩緩移動眸子凝視她。
  
  「這是你刻意安排的?」他沉著嗓音用中文詢問。
  
  瞅見他冷淡甚至是慍惱的反應,梁孀的笑容突然退去,嬌軀僵直。
  
  「你不歡迎是不是?」她艱難的開口問。
  
  他的目光迅速回到她僵冷的俏臉上,看見那雙美麗眸子飛快閃過一抹受傷,剎那間複雜的情緒掃過他心頭,有震驚、有困惑,有難以言喻的乍喜,卻也有著一抹即將淪陷的恐懼。
  
  「我……」
  
  「原來你真的是因為討厭我,所以才逃離台灣。」
  
  梁孀備受打擊卻刻意故作鎮定的倔強神情,深深打動單堯祆的心。
  
  「梁孀,我……」他欲言又止。
  
  一時間千頭萬緒,而且涉及的又是他最最脆弱的感情問題,他已然失去了平常的沉穩幹練,成了一個和自己的理智情感掙扎的男人。
  
  「總裁,您和這一位小姐……需要我們暫停會議嗎?」布蘭絲的視線在他與梁孀之間來回。
  
  事實上所有在場的高層幹部個個都露出吃驚的表情,他們從沒見過總裁露出像此刻震驚為難的神情,叫眾人更好奇這個突然出現的東方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不需要露出這種困擾的表情。」梁孀刻意冷漠的嗓音在一片沉默中響起。
  
  雙手握拳撐放在桌面上,單堯祆黑黝的瞳眸緊緊望著她。
  
  倔傲的她成功眨去眸子裡乍現的水霧,悄悄揪緊行李袋,她仰起下顎不改往常倔強的性格。
  
  「幹麼擺出這種為難的表情?我又沒有說要賴著你!」說完,旋即轉身踩著驕傲的步伐踏出單堯祆的視線。
  
  上官皓玥的下巴快掉了。
  
  嘎?!現在是什麼情況?怎麼會這樣?!應該是驚喜的相逢和熱情的擁抱吧?不敢置信的望了望依舊杵在原地的單堯祆,再瞧了瞧愈走愈遠即將跨入電梯裡的梁孀,她氣憤得直跺腳。
  
  「堯祆,你在幹麼?快去追啊!哎呀,算了,我自己去比較快!」
  
  她反身正要跑出會議室,突然有一雙手臂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推了開。
  
  「堯祆?」
  
  「我去。」
  
  上官皓玥微笑凝視著單堯祆高大頎俊的身形衝入另一部電梯,追趕著已經下樓離開的梁孀。
  
  這時,另一個高峻的身影佇立在她身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姓梁的女人是誰?」
  
  她瞟轉美眸瞅著哥哥困惑的臉,緩緩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你啊,看著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5:39

  第八章

  
  台灣
  
  「二姊。」
  
  聽見身後那一聲似泣似訴的輕喚,梁妍雪連忙轉頭一看……吃驚的站起身走上前輕拉小妹梁莎莎的手。
  
  「怎麼了,怎麼哭了呢?」
  
  梁莎莎小嘴一嘟,眼眶又紅,「我剛才經過客廳。」
  
  「然後呢?」
  
  「看見媽媽偷偷在哭。」她小嘴一扁,淚珠終於忍不住滑落。
  
  梁妍雪輕歎,「是為了大姊到美國去的事情嗎?」
  
  「應該是。」
  
  青春稚氣的梁莎莎向來開開心心、彷彿不沾一絲愁緒的模樣,可是這會兒卻難得地紅了眼眶落了淚。
  
  「唉,爸爸媽媽雖然嘴上不說,其實心裡是很捨不得大姊離開身邊。」這一切梁妍雪都明白,可是……
  
  她想起了梁孀在匆促離開台灣之前,曾到她的房裡跟她短暫交談──
  
  「我也知道自己這麼做好像太傻了。」
  
  那天晚上簡單的行李箱就放在梁孀腳邊,她坐在梁妍雪的床上輕漾微笑,美麗的眼眸卻寫滿堅決。
  
  「既然這樣就不要去,大姊,美國很遠,難道你真的捨得……」
  
  梁孀握了握妹妹的手,「我去美國不是為了留在那裡,而是想把那個人抓回來。」
  
  「大姊?」
  
  即便只有那麼一瞬間,可是梁妍雪卻深深記得當時大姊臉上的決心,那閃動的眼、微抿的唇和眉稍間蕩漾的情意……燦爛美麗得令人屏息!
  
  「難得遇上一個讓我心心唸唸的男人,我知道他對我很好,或許他心中也對我有著相同的情意只是沒有表達出來。」
  
  「可是大姊……」
  
  「我知道單憑這個『或許』就讓我拎著行李隻身闖蕩美國好像太白癡了,這種不理智的行事作風實在不像我。」梁孀吐吐舌,漾開了鮮活淘氣的輕笑。「可是我想賭一把,妍雪,就賭這一把!」
  
  梁妍雪記得,那一晚的自己聽見大姊的這句話,不捨的淚水開始泛流,她好捨不得!捨不得大姊就這麼倉卒的離開了。
  
  「傻瓜,哭什麼?不管賭贏賭輸,我一定會回來,台灣才是我的家啊!」梁孀抹去妹妹的淚水,微笑地站起身。「如果我賭贏了,我會帶著那個深愛的男人回來台灣;可是如果我賭輸了……」她的俏臉為這個可能性而黯了黯,旋即堅強地扯開笑容抿起微笑,「我知道這裡絕對會收留我,所以我沒有後顧之憂!這樣你懂嗎,妍雪?」
  
  「為看見大姊臉上堅決美麗的神情,所以梁妍雪懂了,而且義無反顧地支持她。
  
  就像大姊說的,不管將來得到的是苦還是甜,至少都要去賭這一把,賭這個愛情的可能性!
  
  梁妍雪的視線緩緩落回小妹身上,溫柔地輕撫她的烏黑髮絲,「莎莎,你覺得大姊是個怎麼樣的人?」
  
  「大姊?」梁莎莎吸了吸鼻子,「嗯,很有主見啊,能幹又有一點強悍,個性直爽,說到做到。」
  
  「那麼你認為這樣的她,既然說了絕對會回台灣、回到我們身邊,是不是就一定會回來?」
  
  她滴溜的眼珠轉了轉,「嗯……嗯,沒錯。」
  
  見她的淚水收起,梁妍雪輕拍她的頭。「走,我們去找爸爸媽媽和心蜜,晚上我請客,我們去餐廳大吃一頓!」
  
  梁莎莎破涕為笑,「三姊不會答應的啦!她那麼節省,肯定會罵你浪費。」
  
  「不會的,」她紅唇淡抿,氣質嫻靜而雅致。「我們就跟心蜜說這一頓飯,是為了預先慶祝大姊把末來老公抓回台灣,這樣她就不會有意見了。」
  
  「哇,好啊,有大餐可以吃了!」梁莎莎雀躍得像個孩子,興奮的奔出房門大聲嚷嚷,「爸爸、媽媽,快點去換衣服,穿好看一點哦,二姊要請吃飯呢!快點快點嘛,老媽你怎麼動作慢吞吞的啊?人家肚子餓了耶!三姊……你在孵蛋啊!」
  
  看見家裡的氣氛再度活絡,梁妍雪噙起輕笑,綰起飄逸長髮款款走出房門外。
  
  是啊,這頓飯就當是預先替梁孀慶賀,祝福她順利地將心愛的男人擄回台灣!
  
  揚起螓首望向窗外的天空,她在心頭默默地問著:大姊,遠在美國的你應該已經去到那個男人的身邊了吧?
  
  ***
  
  美國曼哈頓
  
  梁孀僵冷著俏臉坐在副駕駛座上,手裡緊緊揪著的是她自台灣帶來的簡單行李。
  
  深刻感受到身旁正默默開車的單堯祆的氣息,她不自覺的握緊小手就算指節已經泛白仍渾然不知。
  
  自己還是太魯莽了吧?
  
  就憑上官皓玥一句,「我叔叔好像對你很有意思。」她便衝動地向公司請長假拎著行李,義無反顧的在上官皓玥的安排下,搭機飛來紐約出現在他面前。
  
  可是單堯祆看到她並沒有欣喜的表情啊!
  
  他的反應當場澆熄了她強鼓起的勇氣,更讓心慌意亂的她變得進退維谷,強烈的自尊在心頭吶喊著離開,拜託,她可不願成為別人眼中的困擾!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提著行李轉身就可以走啦,怎麼來就怎麼回去,反正既不要她游泳也不需要跑百米,走進機場搭上飛機,航空公司會把她送回台灣那個溫暖的家。
  
  可是……她又有那麼一點不甘心。
  
  風塵僕僕、滿心期待的遠渡重洋,結果就這樣?
  
  她和單堯祆就只能是這樣?
  
  不甘心,她當然不甘心啊!
  
  那就乾脆繼續這場賭局吧!應該要繼續嗎?賭贏了,就能把身旁這個傑出的男人撈回家;賭輸了……和現在有什麼差別呢?一樣是拿著行李搭飛機回台灣啊!
  
  所以賭吧,梁孀。你已經站在賭桌旁邊了,所有的籌碼也通通擺在面前了,豈有轉身離開的道理?
  
  吸口氣,梁孀沉默地斂下雙眼悄悄握拳提醒自己鼓起勇氣,螓首側轉竊竊地想梭巡身旁的他身上散發出的熟悉咖啡香……
  
  但她卻失望了。
  
  「我以為你不擦古龍水。」她低聲開口。 鼻翼間嗅聞到的不再是咖啡香,而是某個知名品牌的昂貴麝香味。
  
  掌控方向盤的單堯祆薄唇淡抿,「回到曼哈頓,不知不覺又重新拾回過去的習慣。」
  
  「可是我只認識在台灣的你。」
  
  台灣的他?是呵,那個穿著圍裙賣咖啡的他,沒有錢沒有勢,平凡無奇的他。
  
  不知道是怎生的衝動,他直覺地脫口而出,「你喜歡那樣的我嗎?」
  
  不是東方生技的總裁,沒有任河的權勢跟地位……就只是單單純純的單堯祆。或許就跟所有有錢人同樣的心態,他希望被喜歡的是真正的自己,不含一絲物質考量的單堯祆,而不是擁有總裁光環的那個他!
  
  他驀然瘖啞的口吻吸引梁孀的注意,她趁著等待紅燈的時間,輕咬著唇瓣伸出手捧住單堯祆的俊臉。
  
  不理會他吃驚而侷促的表情,她執意要他的視線緊望著自己認真執著的眼。
  
  「我如果不喜歡你,有必要這樣大老遠的飛來這裡嗎?」
  
  這個,算是她對他的告白了。
  
  仔細想來自己還真是激進大膽啊,感覺像是在剎那間將自己所有的籌碼通通擺在他面前,在這一次豪賭自己所有的感情,就不知道單堯祆會怎麼回應她言明的情意了?
  
  紅燈消失綠燈亮起,轎車再度行駛在百老匯大道上。
  
  沉默,車裡回應她的只有沉默。
  
  梁孀緩緩閉上雙眼,彷彿看見自己全盤盡輸的畫面──GameOver。
  
  這一刻、這樣的回應,應該夠明顯了吧?
  
  「停車。」她突然吼道。
  
  「……」
  
  「我叫你停車!」
  
  「梁孀。」
  
  「我有錢可以招計程車到機場,不方便再耽誤你的時間了。」
  
  她倔強地佯裝堅強與執意拉開彼此距離,叫他沒來由的心痛和心慌。
  
  單堯祆當然知道她要的是什麼。梁孀大老遠的從台灣飛來紐約,跟他索討的不是錢、不是權,而是他的真心!他分明知道的。
  
  可是她就沒有想過他到底給不給得起?!
  
  付出真心,說得容易!那是沒有受過傷的人才喊得出的場面話,可是他不一樣,梁孀為什麼就沒想過這一點?
  
  轎車再次為了紅燈而停住,梁孀見他沒有反應索性伸手想開車門。單堯祆趕在她打開車門之前及時按下中控鎖,喀喳一聲車門自動鎖上,任憑她怎麼拉扯也沒用。
  
  怒氣驟升的她驀地轉頭瞪他,「開門!」
  
  他不語,回應她複雜晦亂的眼神。
  
  她幾乎氣得要七竅生煙了,「我已經知道你的意思了,知道你不愛我、知道你不在乎我,這樣夠了吧?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不會死皮賴臉的纏著你!打開車門,聽到沒有?單堯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說任何一句話來打擊我的自尊,我肯定使出跆拳道一腳踹死你……唔!」
  
  梁孀被他突然撲近的舉動給嚇了一跳。
  
  單堯祆不由分說的俯低沉晦俊臉,宛如獵鷹一般精準攫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其勢之猛幾乎將她整個人壓抵在車門上,後腦勺重重撞上玻璃窗,讓她疼得眼冒金星,然而他在她唇上輾轉吮吻的舉動卻又叫她心慌意亂、羞澀難當。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瞪大的眼骨碌碌的轉啊轉,瞧著他近距離貼近的俊臉特寫,只看得見他迷人的長睫毛……
  
  他性感的薄唇輾轉覆壓在她的唇瓣上,帶來四唇交接的親匿溫暖,梁孀有些沉醉地閉上眼,感受單堯祆濕熱的舌循著她的唇形輕輕舔舐一遍又一遍。
  
  他到底喜不喜歡她?
  
  他這樣親密地吻著她,撩撥的唇和緊抱的手,彷彿帶著一絲眷寵和一點難以言喻的疼惜,讓她沒來由的感到眼眶一陣濕潤。
  
  該死的,這個男人究竟想怎麼樣嘛?
  
  要或不要、愛還是不愛,就只是一句話而已啊!為什麼單純的愛情到了他面前,就變得這麼複雜而困難?他……他到底有什麼毛病啊?感情無能嗎?!
  
  有些惱火的她想推開他,卻被他擁得更牢緊。他輕輕退開她的唇,深邃的眸子蕩漾著一抹熾熱狂亂的神采,瞧得她不禁臊紅了俏臉。
  
  不發一語的單堯祆緊盯著她嬌羞的容顏。這個可惡的女人,她永遠不知道自己究竟把他逼成什麼樣子!
  
  梁孀在他滾燙的視線下不安地蠕動,「喂,綠燈了,後面的車子都在按喇叭了啦……」
  
  「沒關係,我不在意。」蒲扇大手這回扣住了她的後腦勺,他再次俯低俊臉印上一記親吻,濕濡的舌尖長驅直入地探進,強勢的撩撥挑弄索取她的回應。
  
  決定豁出去了嗎?是吧,對……不,他也不知道,不確定。但是,他只曉得一件事──
  
  現在的自己只想吻她,狠狠地、縱情的吻她!
  
  眷戀梁孀的一切,渴望擁抱她纖細卻倔強的身軀。看見她風塵僕僕的來到自己面前,他難掩心中驚喜;聽見她要返回台灣,他……該死,他不准,絕對不允許!
  
  被單堯祆緊抱在懷中的梁孀,輕仰螓首承接他溫柔而銷魂的熱吻,幾乎化成漿糊的腦袋昏昏沉沉地思索著……
  
  他這樣應該算是喜歡她吧?是吧?
  
  ***
  
  ㄟ,這裡是東方生技提供給員工的宿舍嗎?很豪華嘛!
  
  梁孀打開行李箱,不忙著整理行李倒是坐在床鋪上左顧右盼起來。她的行李少的可憐,根本不需要整理什麼,反而是這個房間裡的裝潢擺設讓她咋舌不已。
  
  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在氣派豪華的樣品屋裡哦。
  
  她被沙發椅旁的立燈給吸引,忍不住好奇地走過去端詳那一盞透著微微紅光、充滿浪漫風情的燈座,不是採用傳統的布罩包裹外圍,它的美麗浪漫在於外層的紅色琉璃珠簾,她好奇地伸手撥弄,燈光立刻隨著珠簾撥動的方向,折射出不同角度的光影,映照在腳下昂貴的地毯上,那又是另一番美麗的情景。
  
  單堯祆真的很有錢耶,而且看得出來他對員工也很照顧,否則怎麼捨得花費大筆鈔票裝潢佈置員工宿舍呢?
  
  梁孀深吸一口氣,坐在柔軟的床鋪上望了望四周,跟著便整個人往後躺倒在棉被裡。
  
  好累呵,眼皮有點沉重呢……
  
  這時,突然傳來一聲砰然巨響,房門被人狠狠撞開!
  
  她驀地睜開眼,幾乎驚跳起來。
  
  「呼、呼……原、原來你在這裡!」上官皓玥氣喘吁吁的撐住門板看著她。
  
  「怎麼了?你嚇了我一跳……」
  
  「我才被你嚇一跳呢!」她撫了撫胸口順順氣,逕自走入房間就這麼大剌剌的坐在梁孀的身邊。「堯祆跟我說他帶你回家了,害我以為你要搭飛機回台灣,急得我在機場裡面四處亂竄,結果原來你在這裡。」
  
  她噙著微笑滿意的張望,「你們東方生技的員工宿舍真豪華。」
  
  「員工宿舍?」
  
  「怎麼了,不對嗎?」
  
  上官皓玥撇撇小嘴,「好啦,你硬要這樣講也沒有錯。總裁本來就算是員工之一,所以總裁住的地方勉強也稱得上是員工宿舍啦。」只是一般人好像不會這樣講。
  
  什麼意思?「你說這裡是單堯祆的家?!」
  
  「嗯,也是我家埃」
  
  梁孀的眸子閃著震驚。
  
  他、他居然帶她回家?這是不是代表單堯祆很重視她,可以這樣解釋嗎?
  
  雀躍欣喜的情緒才浮現,另一個念頭又佔據她的腦海斂去她唇畔的笑靨。很難講,搞不好他是因為暫時不知道該把她丟在哪裡,或是知道他如果把她像個垃圾似的隨便亂扔會被她痛扁,所以無奈之下才帶她回家的。
  
  她還是別太樂觀,免得將來失望更大。
  
  一個吻算得了什麼?……好嘛,她和單堯祆之間已經不只一個吻的關係,可是就算多吻幾次又怎樣?他並沒有給她承諾啊,連個愛不愛的字眼都沒有!瞧,那傢伙一個小時前將她放在這裡之後轉身就走,就此不聞不問。
  
  「喂。」上官皓玥突然開口喊她。
  
  「幹麼?」
  
  「你到底要不要攻陷我叔叔啊?」
  
  「嘎?!」
  
  「你知道我的意思啦,到底怎麼樣嘛?」
  
  梁孀撇了撇巧唇,往後癱倒在軟綿綿的床榻上。「我的心意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是你叔叔在逃避,他自己都不確定他到底要不要,我能有什麼辦法?」
  
  上官皓玥不意外地垂下俏臉,無心撥弄衣服上的繫帶。「堯祆會這樣也是情有可原的埃」
  
  「是嗎?」她倒覺得那傢伙是個感情孬種。對,沒錯,在事業上單堯祆是很強悍,可是在感情上他卻懦弱得可以!搞不懂自己當初怎麼會覺得這樣的傢伙好,她的腦袋八成是裝屎吧?
  
  「堯祆以前有個末婚妻,叫慕嵐。」
  
  閉眼假寐的梁孀當場僵了僵,驀地轉頭瞪視上官皓玥。
  
  「我說了是『以前』嘛!」
  
  「現在呢?」她的表情像是被迫吞了一顆鴕鳥蛋。
  
  如果自己變成了別人感情世界裡的第三者,她頭一個拿刀戳死自己。
  
  「慕嵐死了,墮胎的時候死在手術台上。」
  
  「啥米?!」原本癱倒在床上的身軀,突然像個殭屍似直挺挺的跳起來。
  
  這會,梁孀不想戳死自己,想掐死單堯祆0她懷了你叔叔的孩子,結果他竟然叫人家去墮胎?」真是他媽的超級沒良心!自己真的是眼瞎了、腦袋裝屎了,不然怎麼會愛上這種人……
  
  「你激動什麼?我又沒說慕嵐肚子裡的孩子是堯祆的。」
  
  ㄟ?難道說……她軟趴趴的躺回床上,「這麼說是有人幫他『播種』嘍?」
  
  可憐,原來自己愛上的男人不是沒良心,只是曾經戴了頂鮮艷的綠帽子。「我想你叔叔一定不感激那個幫他撒種的男人吧?」如果換做是她啊,不是把對方抓去掄牆就是捉去撞火車,然後再扔到甘蔗田里當肥料。
  
  「嗯,堯祆的確不怎麼感激我哥。」上官皓玥纖白的腳丫在床邊晃啊晃的,好像自己說的話題只是明天的天氣。
  
  「哦,頭好痛!」梁孀咬牙揉了揉額際。
  
  是她的邏輯觀念有問題還是怎樣?如果事情真的是她所想像的那樣,上官皓玥嘴裡說著的……應該是亂倫吧?
  
  「簡單一句話呢,就是我哥愛上了堯祆的未婚妻慕嵐,而且慕嵐也的確背叛了我叔叔,不但和我哥在一起甚至還懷了他的孩子。」
  
  「慕嵐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想像著單堯祆當時受到的傷害,梁孀整個人就沉靜了下來。她搞不懂,慕嵐能夠擁有他的愛是一件多麼珍貴的禮物,她怎麼……
  
  「對於慕嵐來說,堯祆是事業成功、個性沉著穩重的成熟男人;可是我哥呢,是個年少俊美、活力無限,能帶給她旋風似刺激感的男人。他們兩個人各有各的出色之處,也讓她難以取捨。」
  
  「什麼話!你哥也不對啊,對方是他未來的嬸嬸,算得上是有夫之婦耶,他沒事脫褲子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上官皓玥歎口氣,「這樣你應該不難想像,我們家的氣氛有多詭異了吧?」
  
  「嗯。」瞭解,「單堯祆呢,被迫戴了綠帽,他不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吧?」
  
  倘若這種遭遇輪到她頭上,她會怎麼做?梁孀側首思索著。自己大概會趁月黑風高、眾人熟睡的時候給對方蓋布袋,然後拿著皮鞭狠狠抽他個十次八回,再把他從帝國大廈頂樓倒吊下來個十天半個月……大家好歹是親戚,不能不客氣一點。
  
  「堯祆真的很疼我們,他也很努力想原諒我哥,可是我哥反而處處針對他,我想或許是因為皓雲無法原諒自己的關係吧?」上官皓玥青春美麗的臉龐流露一絲苦澀,「要說我哥是破壞和平關係的大壞蛋,可是他最後也受了重傷啊!皓雲是真心愛慕嵐的,可是慕嵐死了,連他的孩子也一併帶走了。」
  
  梁孀突然沉默不語的盯了她幾秒鐘。
  
  瞧得上官皓玥皺眉困惑,「你幹麼?」
  
  「沒什麼。只是我仔細一想,覺得你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像連續劇裡面的劇情。」
  
  曲折離奇得叫她不得不採勸合理懷疑」,仔細思考自己是否徹頭徹尾的被這妮子給唬了?
  
  什麼嘛,居然懷疑她?簡直是浪費她的口水!上官皓玥翻翻白眼,站起來準備開門離去。
  
  「喂,二十七歲的老小姐,我發覺你的腦袋真的空空的。」沒智商。
  
  「欸,十七歲的小丫頭,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啦!」
  
  「單堯祆姓單,而你們姓上宮,這又是怎麼回事?」
  
  「簡單啊,你是不是連續劇看得不夠多啊?用膝蓋想也知道堯祆他是跟母姓嘛,算是他的一種反抗吧!」
  
  「這麼說他的母親並非正室了?」
  
  「對,是我爺爺的三姨太。」
  
  房門應聲被闔上,掩去了上官皓玥的身形。
  
  梁孀吐口氣,覺得腦子裡塞滿了一大堆難以消化的訊息。
  
  有錢人。
  
  她用最簡潔的理由去解釋這荒謬的一切,那就是因為他們是有錢人,所以才搞得出這麼多把戲……我還三姨太咧!
  
  對了,其實她那個開連鎖冰城涼館的老爸也有很多小老婆啊!老媽不是常笑他嗎,說芒果冰是爹地的二老婆、蜜豆冰是三姨太、杏仁愛玉是四小妾……看,她家也不遑多讓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6:05

  第九章

  
  梁孀原本打定了主意,要讓單堯祆看一看自己在專業理財方面的實力,她想向他證明就算到了人文薈萃、菁英群聚的紐約,她依舊是他可以倚重的理財人員。
  
  算盤在她心裡打得響亮,她滿心以為當自己展現能力讓眾人刮目相看的時候,搞不好他會激賞得衝過來撲抱她的腳,跪在她腳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懇求她,無論如何一定要為他留下!
  
  到時候自己該說些什麼才好呢?欸,真煩惱啊!呵、呵呵,呵呵呵……
  
  可是事情似乎不像她所想的那樣。
  
  事實上,這會兒反倒是梁孀想要衝過去撲抱單堯祆的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拜託他,不論如何別把她趕回台灣去孵蛋。
  
  會議室裡,東方生技的諸位高層圍著橢圓形長桌群聚開會,身為集團專屬的財務經理,布蘭絲大有和梁孀一較高下的意味。
  
  這是當然的了!一山不容二虎!這個東方女子可是上官皓玥親自領回來的人,說不定原本就打定主意要取代她現在的職位,她自然比其他人多了幾分敵意。
  
  「梁小姐,你說這一份企畫案是你在台灣研擬出來,預備讓東方生技的台灣分公司提撥台幣六億去投資的案子?」
  
  「對。」站在台上的梁孀,微笑看著台下發出疑問的布蘭絲。
  
  嚴格說起來單堯祆也很禮遇她,知道她的英文程度大概只有Howareyou?和Goodmorning,所以特別叫人在會議室趕工加裝同步翻譯系統,這樣就算梁孀嘰哩咕嚕講中文而其他人咭咭呱呱說美語,啊ㄋㄟ嘛也通。
  
  「布蘭絲小姐,請問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坦白說梁孀還是很緊張!雖然這個企畫案當初贏得了單堯祆的激賞,甚至讓他替自己狠狠地教訓了昔日的上司和同事,她應該有信心才對。
  
  可是這裡是美國曼哈頓,是世界金融菁英彙集的地方,自己雖然在台灣也很努力,但是畢竟見過的大場面沒幾個……面對眼前近十名的美國高層人員,她難免會緊張啊,又不是神經線斷了。
  
  布蘭絲飛快掃視手中的企畫案,微微掀唇。「投資的金額才台幣六億元?」
  
  才?梁孀僵了僵,沒錯失她口吻中流露的輕蔑。
  
  什麼嘛!這個外國貨可知道,當初她替遠商銀行順利拉到這六億投資案的時候,總行的人有多器重她嗎?
  
  那天下午她臨時提出辭呈,不僅讓一干同事傻眼,林經理更是激動得頻頻拉住她的衣角嘴裡直喊「不給走」呢!
  
  會議室裡再度響起布蘭絲咬字清晰的話語,「長久以來我經手的投資計畫,金額不曾少於這個數字。」
  
  緩緩放下手中文件,她當著眾多高層面前毫不客氣地以蔑視的眼神挑釁她。
  
  此話一出,其他幹部大多以一種看好戲的態度睨視梁孀。
  
  她忍不住偷偷地在桌下握緊拳頭暗自隱忍。
  
  忍住,梁孀,第一天上班就把File夾砸在同事臉上並不好,跳上桌子衝過去把對方衣頜揪起來狠狠搖晃一頓,這種行為也不值得讚許,搞不好自己還會被這一群美國貨聯手痛扁一頓呢,所以一定要忍住啊!
  
  難得現身坐在會議桌副首位置的上官皓玥,抿起微笑睨看身旁的單堯祆。
  
  就知道今天肯定會有好戲看!也不枉她強迫自己把屁股黏在這裡聆聽這無聊至極的會議報告,梁孀此刻就晾在台上忍受尷尬和嘲諷呢,堯祆會怎麼做呢?拍桌子喝斥大家?還是走上前擁住她給予溫暖的支持鼓舞?
  
  她興匆匆的等著看他的反應,卻失望了。
  
  因為單堯祆什麼也沒做。
  
  他不說話不開口,逕自低著頭審視生技研發室送過來的緊急文件。
  
  布蘭絲見總裁都沒意見了,更是毫不掩飾自己對梁孀的排斥與敵意。
  
  「梁小姐,我仔細看過你提出來的企畫案,你的報酬率還參考了S&P500股價指數平均漲幅。」
  
  梁孀下顎一揚,「對,沒錯。」
  
  她的綠眼眸銳利地掃向她,「如果是由我來設計,我會另外再參考DJEuroSTOXX50股價指數平均漲幅,讓這個投資案觸角更廣、更加客觀。」
  
  她眨眨眼。DJ……DJ什麼?
  
  「梁小姐聽不懂是吧?」布蘭絲口吻裡的輕蔑,輕而易舉地傳進眾人的耳裡。
  
  她難掩得意的挑了挑眉,優雅地轉換另一個坐姿。綠色的眸子和其他在場的同事交換一抹勝利的眼神,接著緊緊盯視台上俏臉刷白的梁孀。
  
  「所謂的DJEuroSTOXX5O呢,就是道瓊歐盟50指數,是由道瓊公司精選歐洲五十大藍籌股(績優股)所組成的,它們和你先前所提出的S&P500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一個代表的是美國,而另一個代表歐洲。這樣你瞭解了嗎,梁小姐?或者需要我再詳細的解說細節給你聽……」
  
  突然間,一個低沉的嗓音自會議桌首位響起。
  
  「比爾,我們來討論一下研究室送來的急件。布蘭絲,你的話題結束了嗎?」
  
  「呃,總裁,結束了。」她趕緊坐直身,忌憚地望了望前方的老闆。
  
  單堯祆誰也不看,低垂著俊臉專注地翻閱手中的文件。
  
  「根據研究室送來的報告指出,毒蛇龜殼花的萃取毒液有破壞人類血小板、阻止血液凝結的成分,這種理論如果套用在生物科技上,應該能夠使用在腦中風的病患身上,利用這種成分讓腦中凝結的血塊消散。各位覺得如何?」
  
  與會的高層幹部立刻陷入熱烈討論,你一句我一句。
  
  不管單堯祆是否有心替梁孀解圍,至少眾人的注意力不再放在投資案上頭。
  
  梁孀飛快睇了單堯祆一眼,看著他雙手交握成拳平穩地擺放在桌面上,認真專注的聆聽幹部的討論。
  
  她輕咬下唇收拾桌面上的資料默默地走下台,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她輕輕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上官皓玥凝睇她落寞離去的背影,挑眉看著身旁單堯祆的反應──
  
  他仍然專注於討論之中。
  
  她嘟了嘟嘴,推開椅子走出去。同樣沒有驚動任何人。
  
  只有單堯祆突然瞟動的視線,飛快掃過那一扇閉闔的門扉。
  
  ***
  
  「梁孀,等等我啦,梁孀!」
  
  不理會後頭上官皓玥的呼喊,腳步愈走愈急的梁孀將文件夾緊抱在胸前,低垂著螓首悶頭亂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去哪裡,反正只要前面不是牆,她就繼續往前衝。不想待在這裡,因為她沒有臉待在這裡了。
  
  「欸,梁孀,你耳朵塞棉花啦?沒聽見我在叫你嗎?」
  
  急追而來的上官皓玥緊緊撲抱她的右手臂,努力拖住火車頭一般直衝的她。
  
  「皓玥,放手。」
  
  ㄟ,梁孀的嗓音好像比往常瘖啞了幾分?怎麼,她在哭嗎?上官皓玥好奇的轉頭想看,她卻撇開了臉迴避她的視線。
  
  嗯,她應該是在哭吧!以她這種自尊心強又倔強的個性看來,剛才她一定大受打擊。
  
  上官皓玥噘了噘嘴,有一搭沒一搭的搖晃她的手,「你別在意嘛,梁孀,其實這也沒什麼啊,布蘭絲的學識經歷都比你豐富,就連年紀也比你大呢!你要知道啊,她可是紐約有名的理財經理人哦,很多人都比不上她投資賺錢的能力,否則堯祆也沒必要重金禮聘她過來替東方生技效力啊,你說是不是?」
  
  梁孀緊咬下唇,吸了吸鼻子。
  
  她當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OK,她也承認自己的所學所知仍然不夠,依舊有待充實加強。但是,被人這麼當眾狠狠一擊,她的自尊心當然會嚴重受創啊!
  
  而,另一個更叫她在意的是……
  
  她撫著額際,痛苦申吟,「老天,我竟然在你叔叔面前被削得像個白癡似的!」她甚至沒有回嘴反駁的能力。
  
  上官皓玥眉頭一鬆,挽著她的手搖晃出更大的幅度。「欸,還以為你在難過什麼,原來是在擔心這一點啊!那你大可以放心啦,因為堯祆本來就沒有認為你是個天才,你剛才要是表現得太好啊,我看他才會懷疑你是誰呢!」
  
  梁孀突然停下腳步。「喂,你是來安慰我的,還是來給我最後一擊的?」
  
  兩道美麗的眉秀氣彎起,「別把我想得太善良,我是特地跑來看你難過的模樣的。」
  
  她沒好氣的撇撇唇,「是哦。現在十七歲的女孩子都像你一樣,有這麼惡毒的心腸嗎?」
  
  「哼,我還在懷疑二十七歲的老女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樣腦袋不濟呢!」
  
  「上、官、皓、玥!」
  
  「喂,你要請我吃冰。」
  
  「為什麼?麻煩搞清楚,受刺激的人是我,被狠削一頓的也是我耶!」居然叫受傷的人出錢請客,這丫頭是怕她血流得還不夠多是不是?
  
  「可是堯祆剛剛出聲幫你解圍了啊,衝著這一點你不覺得你應該請客嗎?」
  
  「抱歉,不覺得。」事實上……梁孀眸子黯了黯,她反倒覺得他對她冷淡到了極點,從頭到尾單堯祆的視線沒有一刻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怎地,她的心更沉了。
  
  眸光不自覺透過玻璃窗,遙遙眺望曼哈頓的天際。這裡的天空,是否連接著台灣她的家?
  
  ***
  
  「那麼,會議就到此,大家辛苦了。」
  
  單堯祆宣佈幹部會議結束,眾人紛紛收拾資料推開椅子站起來。
  
  「欸,布蘭絲,你剛才可神氣了,狠狠削了那個梁孀一頓呢!」
  
  面對同事的稱讚,布蘭絲驕傲的笑道:「沒什麼啦,她根本就還是個生手嘛!我只不過是教教她罷了。真不知道上官小姐找她過來做什麼?能力又沒有比我強!」
  
  「是啊是啊,誰不知道你布蘭絲的理財功力,是我們紐約第一好手嘛。」
  
  「強森,你就知道拿話酸我……」
  
  驀地,一個低沉嗓音突然出聲,「布蘭絲,請你過來一下。」
  
  笑鬧聲靜止,布蘭絲困惑地瞥了瞥同事一眼,「是,總裁。」
  
  心中想著或許單堯祆要讚賞她方才傑出的表現,她忍不住得意地走上前。「請問有什麼事嗎,總裁?」
  
  他徐緩地揚起邃墨瞳眸筆直凝睇她,「我很肯定你在財務管理上的專業能力。」
  
  瞧,總裁開口稱讚她了吧!布蘭絲背著手,仰了仰下顎。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拿方纔那種態度對待梁小姐。」
  
  呃?!
  
  「她的能力到哪裡,我心知肚明,她有什麼優缺點,我比你還清楚,所以不需要任何人來替我證明,請你聽清楚了,布蘭絲,我不想再看到你用剛才的態度和說話語氣來傷害她。我這樣說,夠明白了嗎?」
  
  「呃……是,夠明白了。」
  
  深邃卻冷沉的眼眸,盯著布蘭絲惶恐的臉,「你可以離開了。」
  
  「是、好,總裁。」一掃方才得意揚揚的氣焰,她不敢多加停留趕緊開了門就走。
  
  忍不住驚訝地回頭望了望那扇門,布蘭絲惱起自己的遲鈍!
  
  自己的眼真拙,怎麼會沒發現總裁對那個叫梁孀的東方女子,竟是如此的維護和重視呢?不,不只是她沒察覺出來,相信其他人也同樣沒有感覺。
  
  只能說,總裁掩藏得太好了吧?
  
  布蘭絲機伶的打了個哆嗦,早該相信自己的直覺,能夠讓上官皓玥親自領進公司,又讓總裁私下這般保護眷寵的女人,又豈會是個普通尋常的女子?
  
  唉,只能怪自己找錯人擺威風了!
  
  獨自一人坐在會議室裡的單堯祆,推開椅子站了起來,緩緩走到窗邊居高臨下地凝視布魯克林大橋壯麗的美景。
  
  不知道她現在心情如何?
  
  皓玥追了出去,應該多少能夠抒解一下她心裡的沮喪和挫折吧!可是,萬一皓玥沒追上梁孀呢?那妮子個性倔得很,自尊心又強,如果她衝動的拎著行李跳上飛機回台灣……
  
  冷沉邃墨的眸子再也無法清朗,腦海中浮現的可能性當下狂亂了他的眼,只見他急急走到電話旁邊撥下一串號碼──
  
  無人接聽?
  
  該死,皓玥那丫頭又沒帶手機出門嗎?
  
  他難掩心急的想衝出去追人,明知道不可能會追得上兩個小時前離開的梁孀,可是單堯祆就是無法冷靜下來。才伸手握住門把想開門,誰知外頭已經有人先他一步把門推開……
  
  「皓雲?」
  
  上官皓雲困惑地看著他,「你要出去?」
  
  「對!我有急事……」
  
  「皓玥剛才打電話給我。」
  
  單堯祆匆忙的身形驀然停住,回頭望他。
  
  「也不知道那丫頭在打什麼主意,居然叫我過來看一看。」
  
  他挑眉回應侄子的目光,「看什麼?」
  
  「她要我來確定,你是不是急著出去找人。」
  
  這個鬼靈精怪的丫頭!剎那間,單堯祆心口原本的強烈緊繃感鬆懈了下來,往昔的沉穩淡漠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上官皓雲仔細審視他的表情,「你真的急著找人嗎?找誰呢?」
  
  他微微迴避侄子探索的目光,「皓玥到底說了什麼?」
  
  「她說你急著想要找的那個人,現在和她在附近的餐廳吃霜淇淋,不是搭飛機離開,要你放心。」
  
  「嗯……我知道了,謝謝。」
  
  不若方纔的緊張焦急,這回單堯祆沉穩的推開門越過他身旁緩步離去。
  
  留下上官皓雲若有所思地望箸他的背影。
  
  ***
  
  梁孀雖然有了上官皓玥的陪伴,心情總算舒坦了些,可是畢竟挫折太強烈,她依舊深受打擊。
  
  回到了房間,她立刻上網找出一堆資料努力想充實自己,這就是她不服輸的個性。
  
  可是身處異鄉的時候總是比較脆弱,她雙眼盯著電腦螢幕,然而心裡卻惦念著在台灣的家人。視線不自覺的瞟向床頭櫃上的電話,她遲疑了幾秒鐘起身走過去。
  
  拿起話筒撥下那一串熟悉的電話號碼,在等待對方接聽的期間,梁孀的手緊緊捏握直到指節泛白都不自知。
  
  「喂?」對方僅僅傳來這一個單音,就已經讓她眼眶潮紅不能自己。
  
  「媽,是我啦。」
  
  「孀孀?!」
  
  「什麼,是大姊?電話給我……老媽,電話給我啦,我要跟大姊講話!」
  
  「欸,你別吵……你別擠我啦,笨丫頭!」陶美香經過一場奮戰才繼續保有通話的權利,「孀孀啊,你在那裡好不好,有按時吃飯吧?那邊都是漢堡薯條的,你會不會不習慣啊?」
  
  「放心啦,我還可以適應。」
  
  透過話筒,梁孀還能聽見母親背後那吵吵鬧鬧的聲音。應該是莎莎、心蜜她們在爭搶電話吧?想像著那樣的畫面,她忍不住泛起微笑。
  
  「家裡好熱鬧哦!」跟她這裡的孤單淒涼完全不一樣……她用手背抹掉眼淚。討厭,淚水怎麼愈掉愈多?
  
  「大姊,我是莎莎啦,電話被我搶到了耶!對了,你要記得買禮物給我哦!」
  
  梁孀聞言破涕為笑,「才不要,我帶的錢又不多,自己花都不夠了。」
  
  突然,電話轉到老三梁心蜜手中,「大姊,別聽那只笨莎亂講,美國的消費水準高,你記得節省一點別亂買,餐廳的東西如果太貴了就別餐餐都在外面吃,偶爾買些麵包配白開水也一樣會飽的。」
  
  呵,這妮子還是一樣超級節儉耶0知道了啦。」
  
  這時,話筒又輪到另一個人手裡。「大姊,我是妍雪。你在美國還好嗎?」
  
  梁孀的小嘴忍不住又扁了扁……「嗯,還好。」
  
  「真的好嗎?你別太逞強,如果想回家就直接搭飛機回來吧!我們都在等你。好了,我不跟你說了,心蜜一直在我耳邊強調國際電話很昂貴,總之你自己保重哦,知道嗎?」
  
  「知道啦,拜拜。」慢慢地掛上電話,原本還緊咬著嘴唇忍住淚水的梁孀再也壓抑不住,低垂著螓首哇哇大哭起來,那模樣簡直像個小孩子似的。
  
  鳴嗚……她好想回家哦!怎麼辦?人家好想回家啦!
  
  ***
  
  在此同時,另一頭的台灣。
  
  梁涼看著話筒輪過了一個又一個人,他被擠在最外圍,伸手想去搶,但指尖才觸到電話線馬上又被老婆女兒給擠開。
  
  媽的,就說小孩別太多,看看,現在他可嘗到苦果了!自己這樣哪像一家之主啊?根本就是角落裡的小老鼠嘛!
  
  話筒落在他老婆手裡。OK,說完就換他了吧!
  
  誰知道居然被老四莎莎搶走了!好,沒關係,老子等你講完。ㄟ,換老三講?混帳心蜜,你把你老爸放在哪裡?
  
  「咳、咳。」梁涼假意咳了咳,企圖引起大家的注意。
  
  啥米?!這會兒換妍雪講?
  
  好、好,恁ㄅㄟ氣度好、肚量大,等你們全部說完了再換我。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
  
  說完了?你們都沒屁放了吧?梁涼露出笑容,伸出右手等待。
  
  「……總之你自己保重哦,知道嗎?」接箸,梁妍雪便直接掛上電話。
  
  梁涼一臉愕然。
  
  然後在場的四個女人,全都盯著他伸出的右手看。
  
  「老公,你幹麼?」
  
  「我……」他望了望自己的手,尷尬的收了回來還順道摸了摸頭頂跟肚皮,「我沒幹麼埃」
  
  四個娘子軍彼此對望一眼,紛紛走開。
  
  「哎呀,我們也知道你不想跟孀孀講話啊,你在生她的氣嘛!她提著行李離開的時候你不是還氣得蹦蹦跳嗎?」陶美香拍拍他的肩。
  
  「對、對啊,老子我還在氣這件事呢,誰要跟她講電話啊?我還在氣呢!」
  
  轉過身,梁涼氣惱得幾乎想咬窗簾布。
  
  我、我……真是他媽的超級可惡啊!自己當初生個柳丁芒果,都比生出這四個女兒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6:35

  第十章

  
  單堯祆輕輕推開梁孀的房門,看見的就是她跪坐在地毯上,用手背抹淚哭泣的模樣。
  
  看得他好心疼。
  
  壓抑不了心中洶湧的憐惜與衝動,他邁開腳步往她頹喪落淚的身形走去。
  
  「別哭。」
  
  她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而僵直,抽泣聲頓止。
  
  站在梁孀背後看著她纖細脆弱的剪影,單堯祆蹲低身軀緩緩伸出雙手,環抱她嬌柔的身子。
  
  「別這樣,我不想看見你哭。」
  
  乍然間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和熾熱的鼻息,梁孀鼻頭一酸哭得更凶了。
  
  單堯祆這麼溫柔的對待她,到底是基於什麼樣的動機?
  
  是愛嗎,或者只是普通的情誼呢?
  
  然而她再也顧不得他對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感情,是愛情也好、友情也罷,此時此刻脆弱的她,急於想要一個穩定的力量來支持!小嘴一扁、淚眼婆娑,她反身伸出雙手緊緊圈抱他的頸項,將哭泣的臉龐埋進他暖熱的胸膛裡。
  
  「單堯祆,我想回家!」
  
  他閉上雙眼收緊雙臂箍牢她,「我知道。」他知道……
  
  可是我不想放你走!
  
  感覺他結實精壯的雙臂將自己箍得牢緊,梁孀為心頭驀然浮現的幸福感悄悄地喟了口氣,揪緊他的衣角更往他的懷裡鑽。
  
  然而在此同時,單堯祆也深刻地察覺到自己內心的矛盾。就算他知道自己不想放開她,就算他分明曉得自己對她的感情叫愛,就算他……「梁孀,如果我跟你說,我害怕去愛一個人呢?」
  
  他懷裡的纖細身軀僵了僵。
  
  她慢慢地推開他,退出他的胸膛,微微地揚起螓首,被淚水洗過的眸子顯得清澈而晶亮。
  
  「這就是你的拒絕?」
  
  「不,我……」老天,他不知道、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了!他想愛梁孀、想和她在一起,這份心意是千頁萬確的。
  
  可是在一起之後呢?難保兩人不會再分離,就像他和慕嵐一樣!
  
  「你到底要拒絕我幾次你才會甘心?」
  
  梁孀的視線緊緊鎖住他的俊臉,隱隱怒火迅速燒紅了她的瞳眸,讓她說話的語氣逐字提高,「別以為我會永遠像現在這樣追著你,單堯祆,總有一天我也會對你死心的!」
  
  一瞬間,她口吻裡的決絕叫他心慌了。
  
  單堯祆伸出雙手想將她圈回懷裡,卻被她狠狠揮開。
  
  「你這個混帳王八蛋,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不准你再躲了,一次給我講清楚!你究竟是要跟我作朋友還是當情人?」她的手悄悄摸上一旁的檯燈。這個混蛋如果敢跟她說要當朋友,她肯定拿它狠狠敲爆他的頭,然後轉身衝去機場跳上任何一架飛離紐約的班機!
  
  「講啊,你這個王八蛋!」她快被他給氣死了。
  
  沒有擁抱她的時候,他的眼神看起來深邃得像是盛滿了無限的愛意;可是抱著她的時候,這個豬頭又盡說些不能愛不敢愛的廢話!他到底想要怎樣嘛?
  
  「你好激動。」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這氣憤的模樣,單堯祆的心緒竟詭異地沉靜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她眼眸裡滿溢的濃郁愛情吧?神奇地平撫了他不安的心。
  
  他當初也曾經在慕嵐身上看見這樣的激動。
  
  只是當時的她是因為事情爆發而惶恐,怕他摘去了她總裁末婚妻的頭銜而激動;可是梁孀不一樣,她現在這樣強烈的反應,純粹就只是因為在乎他愛不愛、要不要她的問題。
  
  一抹難以察覺的笑容悄悄浮上單堯祆的唇。
  
  他總是想到自己害怕會再失去而不敢說愛,卻沒想到梁孀也會因為他敢不敢愛她而生氣恐懼。自己為什麼那麼愚昧?只要看一眼她認真執著的表情,就知道眼前這個女人跟慕嵐不同!
  
  慕嵐愛的只是他的身份地位,所以轉個身又去尋找另一個能夠給予她歡愉刺激的男人;可是梁孀不一樣,她愛的就是他這個人,毫無疑問的,就算他只是個穿圍裙賣咖啡的普通男人,她一樣愛。
  
  只是現在的她看起來對他似乎沒有太多愛意,掐死他的意圖倒是比較明顯。
  
  「你冷靜一點,不要這麼激動。」
  
  「我激動?!你他媽的哪只眼睛看到我激動?」梁孀一邊揮舞手中的檯燈,一邊高喊,「等我把它砸到你頭上的時候,你才知道什麼叫激動!」
  
  笑容在單堯祆的唇畔誇張地擴散,他伸手扣住她持握檯燈的手腕,在她的咒罵掙扎聲中,不由分說地俯首攫吻她喋喋不休的唇。
  
  好吧,自己就再放膽跟這個凶悍的女人愛一場!
  
  他不怕她變心,反而比較害怕自己若是不趕快愛她會被那個檯燈給打死。
  
  「別……吻我,討厭……唔,你先把話……說清楚!」
  
  喀咚一聲,她手裡的檯燈掉了下去。
  
  掙扎抵抗的手變成緊緊環抱他的頸項,她跪坐在他的懷裡任他將自己牢密的貼壓在胸前,他右手緊摟她的腰肢,左手扣穩她的後腦,放肆而恣意的汲取她每一分甜美津澤。
  
  「別這樣……單堯祆,我們的話還沒……說完。」
  
  「晚一點再說。」他現在可沒有和她談天的興致。
  
  單堯祆微微施加壓力順勢將她壓倒在地毯上,火熱的雙唇不曾離開她嫵媚紅潤的唇。
  
  
  突然,一隻抱枕不偏不倚的砸上他的頭!
  
  「就跟你說我們的話還沒講完,你聽不懂啊?」梁孀微微撐起身,臉蛋紅通通的難掩嬌羞。
  
  將身下一臉媚態、渾身風情的她看在眼裡,心蕩神馳的單堯祆閉眼申吟。
  
  「有必要非在這個時候嗎?」
  
  她的臉蛋更紅了,揪起抱枕塞進他的懷裡。「要抱先抱這個!總之你在沒有說清楚愛不愛、要不要之前,什麼都不准碰!」
  
  「碰什麼?」清脆女聲突然在房門口響起。
  
  單堯祆和梁孀有默契地一齊轉頭望去……就見上官皓雲和上官皓玥兄妹倆並肩站在門口,一個神情震驚、一個滿臉笑嘻嘻。
  
  「哥,你覺不覺得這兩個人的姿勢很曖昧?」
  
  地毯上的兩人趕緊望向彼此。
  
  
  「別、你們別誤會,我跟……我跟他沒幹麼哦!」梁孀急急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單堯祆。
  
  他也認命了,任由她粗魯地將自己推坐到旁邊。
  
  「哥哥,你看堯祆在瞪你了啦,他八成在氣你壞了他的好事。」
  
  上官皓雲冷淡地瞥了妹妹一眼,「你難道就沒份嗎?」
  
  「是堯祆自己太沒用了。」上官皓玥小嘴微噘,神采飛揚。「有觀眾在旁邊也沒關係啊,搞不好這樣辦起事來更刺激呢!」
  
  梁孀的俏臉幾乎快要燒起來了,「你你你……你在說什麼啊?十七歲的小毛頭!」
  
  「我我我,我說的都是事實啊,二十七歲的老恐龍。」
  
  「單堯祆,管好你侄女!她這麼開放,你不怕她哪一天生了個小孩回來叫你養!」
  
  誰知道他竟然抿起一抹溫和的微笑,專注地看著她。「我喜歡養小孩。」
  
  那眼神叫梁孀情不自禁地羞紅了臉蛋,「關我什麼事啊?」
  
  寡言的上官皓雲突然邁開腳步走過來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梁孀也不迴避,仰起了下顎迎視他的眼。
  
  「哥?」不放心的上官皓玥也跟了過來。
  
  只有單堯祆像是沒事般的嘴角微抿,靜觀這一切。
  
  「你對我叔叔是真心的嗎?」
  
  「哥,你剛剛叫堯祆叔叔?!」
  
  「你閉嘴,皓玥。」不理會妹妹訝異的神情,上官皓雲認真的看著梁孀,「梁小姐,請你老實告訴我,你是認真的嗎?還是你看上的只是我叔叔的錢?」
  
  「他有錢?」她很不給面子的睨了單堯祆一眼,「拜託,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穿著圍裙賣咖啡,一杯九十五元呢,台幣哦!」
  
  單堯祆的笑容更深了。睇了她一眼,他轉頭望向侄子,向他伸出手,「皓雲,拉我一把。」
  
  上官皓雲看著那隻手,遲疑了幾秒鐘。
  
  上官皓玥當然知道這是兩人和解的最好契機,然而見哥哥這般猶豫的模樣她不免急了。
  
  「哥,你快點礙…」她才開口,便瞥見一旁的梁孀搖頭暗示。
  
  別說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她輕輕地用唇語提點她。
  
  上官皓玥這才閉嘴,揪著小手望著這兩個她最重要的親人。
  
  上官皓雲瞪著那一隻手,緩緩望向單堯祆……看見他眼裡的溫柔和寬容,這才伸出自己的手扣握住,猛一使勁將坐在地毯上的他給拉了起來。
  
  單堯祆深深地望了望眼前這個益發偉岸的侄子,笑得溫和柔軟。「謝謝。」接著他轉身抱起梁孀,「來,站好。」
  
  「知道啦,別把我當小孩!」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上官皓玥難掩欣喜,在他們面前開心得蹦跳起來。「耶,一家團圓,和樂融融!」
  
  梁孀見她這歡天喜地的模樣,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孩子。」
  
  「老恐龍!」她雀躍而親匿的挽住她的手,淘氣曖昧的眨眨眼。「真是抱歉啊,打擾你們辦事的興致。」
  
  梁孀覺得自己的臉又開始燒了,「我我我……我跟他哪有在辦事啊?要辦事……叫他去找你哥!」
  
  難得地,單堯祆竟也有說笑的興致。只見他笑容微綻,「我不喜歡從後面來。」
  
  「真抱歉,我也不喜歡我後面被人上。」上官皓雲說得冷淡,嘴角的笑容卻洩漏了他的好心情。
  
  四人相偕走向客廳,上官皓玥摟著梁孀的手肘晃啊晃,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輕笑。「我看這樣好了,既然沒有人願意跟堯祆炒飯,那只好我親自下海嘍!」
  
  此話一出立刻獲得眾人的瞪視。
  
  「你你你……」很不幸的,梁孀又開始口吃了。
  
  「反正當初有很多人都猜測,我和堯祆是情侶的關係嘛,所以我跟他上床炒飯應該是很正常的事吧?」
  
  梁孀震驚得說不出話。這家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像特別偏愛亂倫的戲碼!
  
  「單堯祆,管好你的侄女!」
  
  他無奈聳肩,轉為輕拍上官皓雲的肩胛,「欸,管好你妹妹。」
  
  「這丫頭沒救了,直接送精神病院比較快。」
  
  「哥,你這樣講很過分耶!」
  
  「我說的是事實,你本來就沒有正常 過。」
  
  看著上官兄妹你來我往的熱鬧鬥嘴模樣。單堯祆將手插放在口袋裡,溫柔笑睇這一幕。
  
  「你們一家都是怪人。」梁孀下了結論。
  
  他寵溺的目光轉向她,「也是你的家人埃」
  
  「什麼意思?」
  
  性感薄唇微微揚起,「意思就是,我愛你。」
  
  梁孀當場停下腳步,怔仲地望著單堯祆英俊頎長的背影。
  
  老天,他剛剛……是不是提到了愛?
  
  ***
  
  鈴鈴鈴……鈴鈴鈴……
  
  「喂,你好?」
  
  「呃,請問梁孀在不在?我是她妹妹,從台灣打電話來的,快點,我有急事要找她!」梁莎莎著急的道。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請講英文好嗎?」
  
  「礙…英文我聽不懂啦!梁孀,我要找梁孀!」
  
  上官家的女傭拿著話筒好生為難,「嗯,請講英文,英文……」
  
  上官皓玥一走進客廳,看見她發愁的模樣,忍不住問,「怎麼了?」
  
  女傭如見救星,「小姐,電話裡的人嘰哩呱啦的說了一大串,好像是中文,我聽不懂。」
  
  「哦,電話給我。」拿過話筒,她一邊啜飲手中的葡萄汁一邊詢問:「你好,請問找哪位?」
  
  「啊,太好了,說中文的!呃,我是梁孀的妹妹,我有急事找她,請你快點叫她來聽電話!」
  
  「她在整理房間耶,不方便聽電話哦。」
  
  「都什麼時候了還整理房間!你快點去告訴她,就說我老爸受傷送醫院,叫她快回來啊!」
  
  噗地一聲,上官皓玥嘴裡的果汁全給噴了出來。
  
  女傭的驚呼聲瞬間響起,「小姐,我才剛剛把地板擦好啊!」
  
  ***
  
  「嗚嗚……我爸到底怎麼樣了?」
  
  「哎呀你別哭啦,浪費體力!」上官皓玥不耐煩地把一臉焦急的梁孀塞進車子裡,再把她的背包扔到後車座,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座發動汽車。「把安全帶繫好,我現在就送你去機常」
  
  「我不要系安全帶,我要知道我爸究竟怎麼樣了?為什麼會送醫院……」
  
  梁孀一番激昂急切的話還沒喊完,車子突然猛地往前爆沖,又在瞬間緊急煞車。
  
  這一前一後的巨大衝力,讓賓士轎車龐大的車體在原地前後晃動不止。
  
  梁孀當場嚇得什麼話都沒了,嚥了嚥口水。
  
  「嘿嘿,抱歉,哪個是油門哪個是煞車我還不太熟。」上官皓玥依舊笑嘻嘻的,「不過我現在弄清楚了,右邊是油門、中間是煞車。」
  
  「我記得你今年好像才十七歲……」
  
  「對啊,怎樣?」
  
  車子突然衝勁十足的擠進車潮裡,可是開車的上官皓玥好像一點也不覺得危險還兀自哼著歌。
  
  「十七歲可以考駕照了嗎?」
  
  「你想到啦?我沒有駕照埃」
  
  梁孀苦著一張瞼,「我看我還是繫上安全帶好了。」嗚嗚,老爸,歹勢啦,女兒可能永遠也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麼送醫院了。
  
  要不是因為事情緊急,她寧願一路爬去機場也不願意坐上官皓玥開的車!
  
  暴龍賓士車沿途不知道擾亂了多少交通秩序,喇叭聲、辱罵聲四起,看著身後一個個憤慨難當、雙拳揮舞的駕駛,梁孀懷疑自己就算不是因撞車而死,八成也會被那些人揪成麻花亂拳打死。
  
  不過上官皓玥雖然把紐約市當侏羅紀公園,也總算不負使命地將她載到了甘迺迪機常
  
  「喂,快下車啊!」
  
  「等、等等。」她腿軟埃
  
  「哎呀,飛機不等人的啦!」
  
  上官皓玥一把將梁孀拖出車外直往機場大廳裡頭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順利,在辦理所有手續時竟然還備受禮遇,而且一下子就可以準備登機了。
  
  「喏,你先回台灣,過幾天我就跟叔叔一起去找你。」上官皓玥將行李遞給她。
  
  梁孀點點頭,「嗯,幫我跟他說一聲,說我會再跟他聯絡。」事出突然,她慌張得連通知單堯祆的時間都沒有。
  
  揪著行李坐在機艙裡,梁孀這才發覺怎麼半個旅客都沒有?
  
  除了她之外。
  
  空服員微笑走近,「請問梁小姐要喝點什麼?」
  
  「呃,開水就行了,謝謝。」
  
  「好的,馬上替您送來。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您把安全帶繫好。」
  
  怎麼今天大家都叫她系安全帶?希望這個機長的技術比那個上官暴龍好!拜託拜託。
  
  然後等了幾分鐘,飛機依舊沒有駛動的跡象。
  
  怎麼了?不是說要起飛了嗎?她在趕時間耶!坐立難安的梁孀放下背包、解開安全帶,起身正想去探看。
  
  聽見前方簾幕的另一端好像有人在交談的聲音,她伸手想掀開紅色簾幕,卻有人比她更早一步將它掀開……
  
  「你怎麼在這裡?」這傢伙會通靈啊?
  
  神色有些著急的單堯祆,在見到她的瞬間終於放下心頭大石。
  
  「機場人員通知我專機向塔台申請起飛許可,我馬上趕了過來。」丟下一群高層幹部,和正在視訊會議的德國銀行總裁以及法國銀行代表團。「我問過皓玥了,她說是她送你來機場的。」
  
  仍然處於驚訝中的梁孀,並沒有仔細聽他說話,只一逕地說:「對!我跟你說,那一隻上官暴龍好可怕,你以後要是想活命的話千萬不要坐她開的車,不如自己趴在地上爬到目的地!」
  
  單堯祆的眼神閃著笑意,「坦白說,我也覺得你挺有勇氣的。」
  
  「討厭!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裡哈拉,我爸不曉得為什麼送醫院了,我要馬上飛回去看他……」
  
  「你冷靜一點,我馬上叫機長起飛。」說著,他按下牆上的專用服務鈴。
  
  「請問總裁有何吩咐?」擴音器傳來方纔那一位空服人員的聲音。
  
  「替我通知機長盡快啟程。」
  
  梁孀困惑地瞪著他,「這架飛機是你的?」
  
  「對。」他剛才不是說了嗎?是專機,隸屬於東方生物科技集團所有。
  
  「那你還不快點下飛機?」
  
  「為什麼?」飛機是他的耶。
  
  她的眼眸突然閃動希望,「難不成,你要跟我一起回台灣嗎?」
  
  「這是理所當然的啊,」單堯祆擁箸她走向座椅,輕輕推著她坐下,甚至溫柔地替她繫上安全帶。「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台灣,反正美國這邊有皓雲負責。再說……」
  
  「再說什麼?」
  
  他伸手輕撫她柔嫩的粉頰,神情眷寵地緩緩朝她的嫣唇靠近。「趁著這個機會,我也該慎重的去拜訪一下你的父母。」
  
  「無聊……」梁孀唇畔含笑,閉上雙眼微微仰頭承接他落下的親吻。
  
  這傢伙說的是婚姻與承諾吧?是這樣沒錯吧?
  
  ***
  
  事實證明,梁孀急著趕回來是多此一舉的。
  
  那一天梁涼的確是受傷了,因為切芒果的時候和店裡的客人聊得太高興,一時沒注意,失手在左手中指上頭劃了一刀。
  
  當救護車喔噫喔噫的抵達店門口的時候,他還一馬當先的跑在前頭對著救護人員大喊──
  
  「動作快點,我受傷了要送醫院!」
  
  救護人員見狀本來還拒絕送他去醫院,因為實在沒必要嘛!
  
  可是誰叫梁涼一上救護車就抵死不下來,大家拿他沒辦法,陶美香和其他三個女兒只好在旁邊尷尬陪笑,「沒關係啦,不然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好了。」
  
  就這麼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梁莎莎為什麼還要打越洋電話去美國呢?
  
  問題又來了,因為梁涼拒絕回家,死命賴在病床上中氣十足的喊得整棟醫院的人都聽得見──
  
  「我生病了,因為我想念我的大女兒!叫梁孀快回來,否則老子我就不離開!」
  
  說真的,當時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翻白眼的。
  
  陶美香索性對丈夫揮揮手,「好,你可以不用離開了,我叫他們直接把你推去太平間。」真是夠煩的,自己怎麼會嫁到這種貨色的老公?
  
  「媽的,你說什麼?你這臭婆娘就是巴不得老子我趕快掛了……」
  
  醫院方面強烈要求梁家的三個女兒想辦法。
  
  所以梁莎莎才會打那一通電話。大姊一定要原諒她,其實她也是一百萬個不願意啊!
  
  終於,梁涼日盼夜盼的女兒,及「順手」帶回來的女婿回來了。
  
  「你的家人好特別。」單堯祆似笑非笑的看箸梁孀。
  
  她撇撇小嘴,「是特別白癡吧?」轉個身,她沒好氣的拍了父親的後腦勺一記,「喂,躺夠了沒有?可以回家了吧!」
  
  「最後一個要求。」梁涼笑嘻嘻的舉起一根手指,「我要坐救護車回家。」
  
  那種喔噫喔噫的聲音聽起來既緊張又刺激,坐在上頭好威風,所有人都會讓路呢!
  
  頓時間,五隻手一起狠狠地拍向梁涼的頭。
  
  「哎喲!」梁涼憤憤地瞪著自己的老婆和四個女兒,「我養你們有什麼用?未來的大女婿都比你們尊重我!是不是啊,堯祆?」
  
  單堯祆緩緩淺笑,「嗯,是。」
  
  其實他是動作太慢來不及伸手拍下去。不過這一點當然是不能講啦,對不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4 00:46:59

  尾聲

  
  隨著時間流逝,連鎖冰城涼館再次迎接盛夏的來臨,客人大排長龍的景象不意外的又出現,涼館的生意還是維持興攏
  
  但隨著女兒們愛情的開花結果,家中只剩梁涼跟妻子陶美香,女兒們有的定居國外,有的嫁入豪門,不能再像從前全家和樂的生活在一起,梁涼忍不住覺得有點寂寞不習慣。
  
  「老婆,不知道女兒們現在在做什麼?」梁涼像個孤單老人一樣看著窗外,哀怨的問著陶美香。
  
  陶美香看他那副委靡樣,是好氣又好笑,「至少不會像你這樣要死不活的!女兒們是嫁人,又不是不見了,你幹麼那麼哀怨啊!是不想只有我這個老太婆陪你是吧?!」
  
  她繼續開導思女心切的梁涼,「而且女兒們都過得很幸福,女婿們也都是成就不凡、年輕有為的人中之龍,你該心滿意足了啦。」
  
  聽完老婆的訓誡,梁涼想想也深有同感,便趕緊振作精神。
  
  為了慶祝四個女兒都找到好的歸宿,向來喜歡研發冰品新口味的梁涼,近來更是埋首研究、潛心開發。
  
  某天,梁心蜜偕同熊孟森回國探望家人,梁涼及陶美香滿心歡喜的要其他三個女兒將女婿也一同帶回家團聚。
  
  而梁涼更是興奮不已,因為他嘔心瀝血的新作也大功告成,正好趕在今天讓四個女兒嘗嘗。
  
  「來來來!趕快嘗嘗我新研發的四種冰品,這可是我為你們四個量身訂作的喔!」梁涼笑得異常親切,將四種冰品分別推到四個女兒面前。
  
  深知父親個性的女兒們相視一眼,互相傳遞著老爸好像不太對勁的想法。
  
  接著四人極有默契的都將冰品推到身邊親親老公面前,紛紛使出誘夫絕招。
  
  向來豪邁的大姊梁孀難得撒嬌的說:「堯祆,我不想吃,你幫我吃啦!」
  
  單堯祆雖覺得老婆突來的溫柔很怪異,卻敵不過親親愛人的嬌俏笑容,點頭答應了。
  
  原本就體弱多病的老二梁妍雪,只是假裝輕輕一咳,唐權就馬上開口說:「你別吃冰的,我幫你吃吧!」
  
  而節儉的老三梁心蜜也不落人後的說:「我在減肥不能吃啦!可是不吃又太浪費了,孟森你吃吧!」
  
  向來以妻為尊的熊孟森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那當然沒問題,我最愛吃冰了!」
  
  鬼靈精怪的老么梁莎莎,更是直接舀了一口冰,往梁凱軒嘴裡送。「老公你先吃。」
  
  這四個寵老婆的男人,在自己親親老婆的勸誘下,紛紛將冰品送入口中。
  
  只見四個男人的表情霎時扭曲,異口同聲說:「這是什麼味道啊!」
  
  一旁的梁涼放聲大笑,「嘿嘿!我早就料到我這四個女兒會識破我的詭計,而要求你們吃,所以這可是我為你們四個好女婿精心準備的好料呢!」
  
  看著岳父放肆狂笑,被整得慘兮兮的四個男人,只能用眼神譴責自己的親親老婆,敢怒而不敢言。
  
  而得逞的梁涼突然收斂起笑容,嚴肅的說:「堯祆吃的冰品叫『浪漫霜淇淋』,是水蜜桃和芥茉兩種口味製成的,就像孀孀的個性一樣,要容忍她的潑辣個性,才能體會她的甜美。
  
  「唐權的那份叫『繽紛雪糕戀』,是香草冰棒裹上苦瓜製成的糖衣,希望唐權你能永遠記得妍雪為你所吃的苦,好好珍惜她。
  
  「孟森面前那盤叫『愛情蜜豆冰』,裡面的蜜豆是用極鹹的鹽水醃了好幾晚,有如心蜜雖然十分節儉,就像台語說的『鹹』,但她對孟森你的付出,是一點也不吝嗇的。
  
  「凱軒所嘗的叫『幸福甜冰沙』,是用甜度極高的煉乳加蜂蜜,淋在由糖水製成的冰沙上,甜到讓人頭皮發麻,就像莎莎對你癡戀多年的愛情般濃郁。」
  
  聽完梁涼這段用心良苦的話,四個原本苦著臉的男人,不覺流露出濃濃情意的凝視著自己深愛的另一半,紛紛下定決心要讓自己的親親老婆永遠幸福,並寵愛她一輩子,攜手白頭偕老!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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