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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維亞]小姐窮緊張[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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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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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6-25 01: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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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維亞]小姐窮緊張[全文完]
小姐窮緊張
作者:席維亞
為了還一份救命恩情,血性男兒克裡斯無奈地代理「女」總裁已經有一年了,
平時怕被察覺異樣,遮遮掩掩的已經夠麻煩,這趟出國竟還多了個女保鑣礙事!
還好她長相可口、脾氣火爆,逗起來挺有趣,他就忍耐一時不便,勉強收著吧!
被迫接下這保護跨國企業女總裁的工作,向來討厭女人的羅武紅是萬分不情願,
雖然這位新僱主英氣逼人,行事也爽快利落,但日子一久果然還是令她發狂!
「她」老是對她過分親熱,一副大家很熟的模樣,出門又愛指定只要她單獨跟隨,
喂,她是保鑣,不是超人耶!要是真遇上什麼大陣仗,她哪有辦法應付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08:51
序幕
黑暗的房間裡,計算機屏幕閃著藍光,女子巧笑倩兮的容顏躍於畫面上,那愉悅的表情讓人見了心情也忍不住隨之飛揚。
除了他。
綠眸隱含疲累的怒色,緊盯著屏幕上的臉孔。
「別這樣嘛,這是最後一次了……」察覺到他在發怒,女子俏皮地吐吐舌,軟言央求。
「叫我到大阪時妳也這麼說。」他低哼一聲,往椅背靠去。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消息都放出去了。」女子舉手發誓。「看在咱們同名的分上,再幫我兩個禮拜就好,克裡斯。」
「算我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跟妳同名!」他猛然起身,貼近網絡攝影機的鏡頭,怒道:「克莉絲,當初我只承諾要保護妳的安全,可沒答應要扮成妳,記得吧?」
他之前是國際傭兵部隊中知名的佼佼者,一次在受同伴拖累受傷瀕死之際,被當時服務於無國界醫師組織的克莉絲父母所救。就因為這份恩情,一獲知恩人雙亡的消息後,他立即卸下傭兵身份,擔任克莉絲的貼身保鑣,卻被這狡詐的小妮子用盡各種方式使喚,甚至軟硬兼施,要他扮成她於大眾面前現身!
畫面上的克莉絲格格笑了。雖然克裡斯那齜牙咧嘴的表情挺嚇人的,但隔著計算機屏幕,他對她一點威脅性也沒有。
這一切只能怪她的頭腦太聰明。精準的商業眼光讓她躍身為身價十數億美金的知名跨國生技企業總裁,樹大招風,引來很多不法份子覬覦,為了省事以及安全考慮,「摩頓總裁」這個名號向來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在一年前股東大會時,有心奪權的第二大股東雷諾用盡辦法逼她現身,她靈機一動,拗到克裡斯當她替身,幸運地沒被識破,從此她更是樂得「物盡其用」,要求他頂替她公開現身,進行她早就想做的巡視分公司行程。
「只有你扮成我是最有說服力的呀!」他的五官讓她多羨慕啊,帥得不像話,扮起女裝又是氣勢逼人的幹練型美女,不像她,站出去大喊她就是克莉絲都沒人信。「都扮這麼久了,不差這兩個禮拜嘛!」
「去妳的說服力!」克裡斯怒吼,想到這些日子扮女人的窩囊就一肚子火。
哎呀,真生氣了?「克裡斯,拜託嘛~~」她斂了笑,語氣更加軟呢。「我怎麼能沒有你?若不是你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哪能無後顧之憂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他若拿她有辦法,當初也不會應允當她的替身了!長吁了一口氣,克裡斯坐回椅上,長腿交迭於桌面,原本波濤洶湧的綠眸已被控制得平靜無痕--
「台灣,最後一站,之後就算妳被綁架我也不管妳。」
克莉絲笑得燦爛。他體內自傲的血液才不會放任僱主陷於危險之中呢!
「謝謝--」她對著鏡頭送了個飛吻。「我已經讓人聘好台灣當地的女保鑣,她會到大阪接你一起回台灣。」
女保鑣?挑起一眉,克裡斯笑中隱含譏誚。「像之前從分公司派隨扈就好了吧?別給我添麻煩!」屆時事到臨頭,誰保誰還不曉得。
「台灣還沒設分公司,」早知他會反對。克莉絲聳肩笑笑,繼續解釋。「而且又是最後一站,雷諾那幫人得到風聲,一定會趁此機會動手,我要讓他們誤以為我已卸除防備,在台灣將他們一網打盡。」
身為第二大股東的雷諾為了爭奪股權,一直都想除掉她,在巡視分公司整個行程裡小動作不斷,都被身手矯健的克裡斯一一化解,如今行程已屆尾聲,表示「她」公開露面的機會也將結束,對方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就讓他們以為妳失防到底,身邊沒任何保護豈不更好?」唇畔勾笑,他拿起桌上的拆信刀把玩。
「克莉絲•摩頓出門不帶保鑣,說出去誰信?」她攤了攤手。「只聘一個對你已經夠好了,而且我故意找女的,若雷諾他們真的動手,槍林彈雨只會把她嚇得抱頭竄逃,根本就不會阻撓到你,還是你希望我找一堆只會強出頭、滿懷英雄主義的男保鑣來礙手礙腳?」
克裡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怎麼覺得她好像拐了彎在暗喻他只會強出頭、滿懷英雄主義?她所分析的那些,經驗豐富的他豈有疏漏之理?只是一和貼身保鑣所帶來的限制相權衡,忍不住還是想要反抗。女保鑣?麻煩!
「好,聽妳的,主子怎麼說就怎麼是。」他舉手投降。
見他答應,克莉絲燦然一笑。「這件事解決,就放你半年長假,成了吧?」
「再說吧。」他揚起嘲諷的笑。「先把台灣方面的資料傳給我,我瞭解一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09:19
第一章
雲淡風輕,和煦的陽光灑落,透過玻璃窗的折射,在榻榻米上拉出一道道光影交錯的痕跡。
古樸的建築隱隱透著好聞的木頭香氣,挑高的屋樑帶來蔭涼的清爽,偌大的道場設備看來陳舊,卻相當整潔。
清涼的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帶來了窗外微微的清脆鳥鳴,卻不曾入了道場正中那抹人影的耳。
羅武紅朗若明星的眸中滿是專注,穿著運動服的身影利落地打著拳法,形隨意動,靈巧躍動猶如蝶兒飛舞,一招一式都挾帶強勁風勢。
俏麗的短髮已用髮夾細細夾在額角,卻仍有幾綹不聽話地落下來,隨著激烈的動作揮灑,她的雙頰浮上了紅暈,眩目的容顏顯得更加明艷動人。
一套拳法打完,羅武紅停了下來,以袖抹去額上的細小汗珠,長長地吸氣、吐息,調整好急促的呼息後,她俯身拿起置於一旁的礦泉水,旋開瓶蓋,就口咕嘟嘟地喝掉大半。
放下水瓶,才要起身,身後突來的風勢讓她立刻反射性地俯低身子,一條人影隨即自上方飛踢而過。
菱唇勾起一抹笑,羅武紅不等對方站定,隨即上前,身子一矮,出腿往對方足踝掃去。
來人連忙往上躍,才一落地,強烈的攻勢已將他週身包圍,肩窩捱了一拳,肚子又中了一掌,眼花撩亂的他只能以肘護住門面--
「欸!打仇人啊妳?羅武紅!」羅巖急嚷,閃躲的姿勢倒像是抱頭鼠竄。
「早叫你別在練拳時偷襲我。」她輕哼一聲,更加快出拳速度。
胸口被打個正著,情急之下,羅巖撲身擒抱住她的腰,羅武紅順勢躺下,抓住他的手往外一翻,腳再朝肚子一頂,他健壯如山的身軀立刻被踹飛出去。
「喂!妳下手未免太狠了吧?」以手支地一躍起身,羅巖甩著被扭得發紅的手腕,氣得哇哇大叫。「我是好心幫妳練招耶!」
「跟你練?」撥開散落的額發,羅武紅一臉鄙夷。「我自己釘個人形樁來打還差不多。」
見他一直揉手,她微擰起眉。「我看看。」
怪了,她下手沒那麼重啊!要真弄傷他,她不被老爸罵死才怪。
羅巖聽話地伸出手,卻在她即將觸上手腕的前一刻,陡然箝住她的手腕,反制於背,在她腿彎一踢,將她壓趴在榻榻米上。
他嘿嘿笑著。「人形樁可不會這招吧?」
笑聲未落,他的身子已被凌空翻起,背隨即重重撞上榻榻米,胸口還被她用膝蓋緊緊壓制。
羅巖被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眼一瞥,看見武紅已伸手往大腿摸去,他的眼睛頓時瞠得銅鈴般大。「喂!玩玩而已,妳還真動刀啊?」
看看他,再看看自己伸到腿側的手,羅武紅頗感尷尬,連忙站起,攤開雙手。「只是習慣而已,你知道我練拳不帶刀的。」
出任務時才會刀不離身,那幾把刀,幾乎已成了她的護身符。
羅巖曲膝坐起,瞪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能搖頭歎氣。
「誰叫你玩得像真的一樣,我身體反應比思考快,就……」羅武紅吶吶還想解釋,看到那不表贊同的眼神,火氣一湧,反倒理直氣壯。「就說別偷襲我嘛,不小心害你受傷,又要到我爸面前告狀。」
「我不是怕受傷。」羅巖傷腦筋地按撫額角。「妳一個女孩子家打打拳也就算了,無時無刻老想著動刀,要是哪天和男朋友吵架,一時『習慣』拿刀把他刺了怎麼辦?」
「當我殺人狂啊?」白他一眼,羅武紅開始將水瓶、毛巾等雜物塞進袋子裡。「我只有出任務才帶刀,而且……現在又沒有男朋友。」
「又分啦?」羅巖睜大眼,吹了聲口哨。兩個月前才聽說有人追她追得緊,人都還沒見到呢,就已宣告陣亡?「姓何的那個?」
她纖細的背一僵,才又繼續收拾的動作。「姓鄭的,上次任務那個。」她悶道。
「不會吧?那個電信業小開?妳連他都電到啦!」身價上億耶!羅巖眼睛都亮起來,手腳並用,快速爬到她身邊。「怎麼分的?妳甩他還他甩妳呀?」
「都分了,問那麼多幹麼?」羅武紅低吼,手肘往旁撞去,眼中有抹難以察覺的情緒一閃而過。
「不問、不問。」回身閃過,羅巖識相地轉移話題。「說正經的,有個任務,接不接?」
羅武紅早料到事多人忙的他,不會無端跑來這兒自找拳捱。她沒有說話,脫下運動外套,裡頭是一件貼身背心。
見她沒應,羅巖也不說話,盤腿坐下,看她從袋中拉出一件T恤套上,將汗濕的運動外套胡亂地塞進袋裡。
打從這堂妹滿六歲,踏進他家道館說要學武的那一刻,原被稱作天生武骨的他就只能閃一邊去。老爸對他們一視同仁,從爺爺那裡學到的全教了,卻是越學差距越大。
在外頭武術比賽獲獎無數的他,回到自家道場,只能被武紅當成沙包踹,尤其她進了他所開的「石山保全」後,纏著一名當過傭兵的老外,硬把他那飛刀絕活學了個十足十,公司裡敢找她比劃的人從此絕跡。
只有他,仗著血緣關係,仗著叔叔揚言「傷了堂哥就斷絕父女關係」的免死金牌,仗著吞不下一口氣,一口男人的傲氣,方才覷得空隙就動手,只是……老天不公啊,同樣姓羅,祖先的天分怎不多傳些給他呢?
「身份呢?」
突來的問話讓羅巖一愣,好半晌才想起她是在響應他剛剛的問題。
「生化科技的跨國企業總裁,來台洽談設立分公司及巡視關係企業的狀況,為期兩周。」羅巖斂回脫韁的思緒,古銅色臉龐閃過精明神色。這任務給的酬勞可豐厚呢!「指定要女保鑣。」
跨國企業總裁?羅武紅腦海中迅速閃過腦滿腸肥的形象,柳眉微微聚起。
「不接。」她一口回絕。「指明要女保鑣的老男人沒安什麼好心眼,叫別人去。」
「對方不老,而且不是男人。」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任務哪還有機會到她眼前?早在他這關就給擋下來。不是怕她吃虧,而是怕她一發怒不小心打傷客戶,上次扭傷某立委的手,還是費了他好大工夫才擺平。
「不接。」頭也不抬,又是一口回絕。「女人膽小愛哭又難配合,煩!」尤其是請得起貼身保鑣的有錢女人,十個裡有八個是驕縱過度!
「世上除了男和女,還有什麼人?」羅巖哭笑不得。「好歹妳也是個女孩子,就當是幫幫同性同胞成不成?」
「什麼叫好歹?」羅武紅倏地起身,燦亮的美眸瞪著他。「我哪裡像男的?」
可不是?武紅在業界出名的不是被他們刻意隱瞞的能力,而是那過美的長相,還有那過好的身材,惹來蒼蠅不斷,趕都趕不完,忙壞老闆兼堂哥的他。
但看這插腰瞪人的氣勢,要說是柔弱女子,他可也說不出口。
「口誤、口誤……」他連忙嘿嘿陪笑,改採哀兵政策。「我也知道妳上一趟任務很累,若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麻煩妳。」
羅武紅低哼一聲,提起袋子。
「唉,沒關係,只不過是個任務接不下來罷了,只不過是石山保全從此被業界看輕罷了。」羅巖重重一歎,揚起比哭還難看的體貼笑顏。「不要緊,大不了把公司收一收,回來這裡教人打拳,餓不死的。」
這羅巖,摸透她了。羅武紅氣惱抿唇。他知她拳頭硬、一身傲骨硬,就耳根子軟,老用這弱點攻她,偏她明知是假,仍忍不住退守。
「保全公司收了不打緊,我只擔心這樣妳就沒理由再留在台北,一回家叔叔就會逼妳去相親了……」見她動搖,羅巖使出殺手鑭。
保全公司是他的命,收了不打緊才有鬼!他分明只是想拿出她老爸來壓她!
「接、接、接!煩死了!」羅武紅回頭,氣不過,手上袋子往他甩去。「我接成了吧?」幹麼提她老爸?一想起心情就不好。
羅巖眼捷手快地接住,臉上揚滿得意的笑。「不能反悔哦!」
「我答應的事什麼時候反悔過……」不對,他笑中有詐!羅武紅語音一頓,眼一凝,警戒地看著他。「你還有什麼沒說的?」
這堂妹,越來越聰明了。羅巖心裡無聲喟歎,把手中袋子保護似地舉到胸口。「欸……對方……有個要求……」
羅武紅環臂看他,不發一語。
反正她都答應了,大不了只是一頓毒打!羅巖心一橫,說得又快又急:「對方要求妳先搭機到日本大阪會合後一起返台!」
好久好久,都沒有回應,羅巖偷偷往她瞄去,正好對上火山即將爆發的眼,心一驚,連忙退了數步。
「妳答應過叔叔不傷我的哦……」他邊退邊找後路。
「你明明知道我不陪客戶搭飛機!」火山轟然爆發,一個飛踢就往他襲去。
「沒人了嘛!」羅巖一矮身,足刀正好從髮際掃過,嚇出一身冷汗。「妳再打我,我告訴叔叔哦!」雖然丟臉,但保命要緊,也只能像幼童一樣語出恐嚇。
「去啊。」羅武紅冷笑,把指關節拗得辟啪作響。「我可以打得讓我爸完全看不出來,信不信?」
信!那逼供的訣竅還是他教的,他怎麼不信?腦中閃過那些陰狠的招數,嚇得臉色蒼白。慘,免死金牌無效!
羅巖突然使腿一掃,她輕鬆躍起閃過,卻見他著地一滾,手上袋子用力朝她扔來,頭也不回地往大門拔腿狂奔。
沒料到他那麼孬,羅武紅傻眼,等回神追到玄關,他已上了停在圍牆外的車。
「後天早上七點二十五分飛大阪的班機,別遲到!」嘶喊聲伴隨轟隆隆的引擎聲揚長而去,留下門柱上的一隻牛皮信封。
他連鞋都沒穿!瞥見玄關那雙黑色皮鞋,羅武紅又好氣又好笑。套著自己穿來的帆布鞋,狠狠往光亮的鞋面一踏,踩出星星圖案的鞋印,才來到門柱拿下信封。
一抖開,一迭A4大小的客戶資料,還有機票映入眼簾。
可惡的羅巖!
☆☆☆☆☆☆☆☆☆
柔軟的真皮沙發完美地貼住身體曲線,羅武紅微側螓首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色,淡然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世界因科技發達而縮小,只不過歷經兩個半小時的飛行,她已身處大阪,日本關西的重要都市。
出了關,拿了托運行李,她馬上就被接機人員帶到這棟大樓,沒有絲毫耽擱,讓人不禁佩服日本人的辦事效率。
只是……
置於扶手的指尖輕點,澄澈的眼閃過一絲不耐。她所要保護的僱主在日本待了一個禮拜,似乎沒將他們這優良的民族特性納入學習,她已在這間房間枯坐將近一個小時了。
克莉絲•摩頓,意法混血,國際知名跨國企業總裁,日前至大阪巡視分公司營運狀況,將於今日搭機前往台灣。
腦海浮現羅巖給的數據文件,羅武紅完美的菱唇揚起一抹嘲諷的笑。
長長一串難念的外國企業名稱她不想記,那些充滿生化科技術語的公司簡介更是有看沒有懂,其餘關於僱主的個人簡介,就這麼短短兩行,連照片都是用長鏡頭所拍到的背影,除了長髮披肩,她不知道從那少得可憐的數據中還能看出什麼端倪。
她最怕這種僱主,明明聘雇貼身保鑣,卻千防萬防,什麼事都不肯鬆口,那不信任的心態會拖著她一起陷入危險的深淵。
羅武紅黛眉微蹙,貼著腿側的手一觸及黑色裙料下的微微起伏,因等待而略顯浮躁的情緒立即穩定下來。
門外傳來些微聲響,羅武紅迅速起身,門旋即被推開,一名中年男人走進,不住哈腰鞠躬--
「羅小姐很抱歉,總裁剛剛因為交代事情耽誤一點時間,讓您久等了。」他用生硬的國語歉聲道。
「沒關係。」羅武紅微微一笑,男人身後的高挑身影隨即吸引了她的注意。
棕色偏褐的長髮在及肩處彎出漂亮的弧度,挺直的鼻樑加上隱於名家設計墨鏡下的眸子,有著冷然優雅的貴族氣息,然而小麥膚色及微揚的薄唇卻奇異地融和了一切,混合出英挺利落的灑脫,不同於一般時下女性。
這就是這次任務的僱主?羅武紅的視線不著痕跡地迅速掠過那一身名牌褲裝的裝束,由頭至腳,再回到臉上,不甚服氣地發現,身高一七二公分向來傲視群雌的自己,踏著低跟皮鞋,頭頂還只能與人家的視線等齊。
外國人果然營養好。羅武紅在心裡無聲輕歎。
對方拿下墨鏡,好看的碧綠眼眸毫不遮掩地將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羅武紅泰然自若地迎向那目光,看到眸中碧綠色澤轉深,唇畔笑意更濃。
那抹笑,像極她平常嗤笑羅巖的神情!羅武紅悄悄將背脊挺得更直,看著那張英氣漂亮的臉靠向中年男人低聲說話。
「羅小姐,總裁想問您,這是貼身保鑣的制服嗎?」中年男人立刻翻譯。
英文。羅武紅聽到自己熟悉的語言。對方話聲雖悄,卻沒躲過她靈敏的耳。羅巖會派她接這個任務,一方面也是因為她除了武術外,第二拿手的就是流利的英文。
「是的,這麼穿能確保我的行動自如。」羅武紅用英文回答。
果然,女僱主見她這麼穿都會有意見。白襯衫和黑色及膝窄裙,左腿開了高衩,特製的彈性伸縮布料方便活動,一奔跑起來,修長細緻的美腿就露出來見人。
綠眸閃過一絲玩味,又俯首低低向中年男人開口。
「總裁說,應該是穿長褲比較方便吧?」中年男人翻譯。
她會說英文這件事還不夠明顯嗎?幹麼還要透過翻譯和她對話?強忍心頭不悅,羅武紅揚起甜笑,右手卻悄無聲息地貼近腿側。
見她露出笑容,中年男人不由自主地跟著揚起笑,突覺眼前刀光一閃,一陣勁風掃過臉側,身後傳來「咚」的一聲。他回頭,臉色嚇得發白,雕花木門上已經嵌了把亮晃晃的刀子!
「裙子取刀方便,為了僱主安全,我不介意春光外洩。」羅武紅微一頷首,慢條斯理地走到門前拔起刀子,握回手中。
不是她愛賣弄風騷,而是這麼穿,她才能在腿側藏刀。一邊五把、貼膚隱藏的薄刃,是伴她出生入死的好夥伴。況且她總在裡頭穿黑色安全褲,什麼春光也外洩不了。
看來,這次的貼身護衛並不像外表看來那般柔弱。
不想透露太多情緒,「克莉絲•摩頓」將墨鏡戴上,將眸中一閃而過的笑意掩下,點了點嚇得魂不附體的中年男人肩頭,又低聲開口。
這次中年男人沒再翻譯,反而悄聲回應,一來一往,視線不住在羅武紅身上打量。
兩人刻意壓低聲音的對話聽不真切,但直往她身上瞧的視線卻刺目得緊!
羅武紅深吸一口氣,平靜開口:「若摩頓小姐覺得我不適任,請直說。只需支付來回機票費用,敝公司不會收取任何違約金,也不需耽誤您寶貴時間。」
反正她本來就不想接這任務!走前說不定還能到大阪有名的道頓堀享用美食再回台灣。一思及此,她滿腔怒意煙消雲散,迫不及待對方能將委託撤銷。
那過於彰顯的期盼讓「克莉絲」挑起了眉,停了和中年男人的對話,用重新審視的目光再次看她。
短髮往後梳攏,將精緻姣美的五官妝點出強勢,然而不自覺微揚的笑靨融化了強裝的銳利氣息,玲瓏有致的身段在簡單服裝的包裹下仍掩不了誘人的曲線,足以讓任何男人分神。
在她露了那手飛刀絕技之後,絕對沒人敢質疑擁有惑人心神外表的她,是個花瓶。
「羅小姐?」第一次揚聲開口,平滑如絲的語調略微低沉,帶著好聽的磁性。
「什麼事?」羅武紅笑得燦爛。快開口叫她回去吧!
「接下來兩個禮拜麻煩妳了。」「克莉絲」開口,伸出手。那晶亮如星的眸光頓時凍結的模樣,讓「她」忍俊不禁地揚起了唇。
她不是不滿意嗎?她不是挑三揀四的嗎?愣了半晌,羅武紅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回握那隻手--
「彼此彼此。」
可惡的外國女人,連手都比她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09:40
第二章
飛機座椅前的個人螢幕顯示目前的位置在太平洋上空,約再一個小時即可抵達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克裡斯將落於胸前的髮撥回肩後,猛然頓住,看著自己的手,無聲歎了口氣。
瞧瞧,這動作多娘?平時慣留長髮的他只會用條皮繩束起,既不攏發,更不穿名牌套裝!要不是因為克莉絲這女狐狸,他何苦落到這種地步?
把手上的書往旁邊空位一丟,克裡斯站起,微微伸了個懶腰,抬起的肩頭都還沒放下,一旁羅武紅機警的目光已朝他射來。
克裡斯強抑笑意,唇角仍不禁揚起好看的弧度。打從行李托運後,他那原先表現從容的小保鑣突然變了個樣,活像被拔了刺的刺蝟,用更強大的警戒及氣勢,掩飾失了武器的不安。
他知道,她原本藏於腿側的刀,此時正被強制鎖在行李艙中。可憐啊,小島國的私人保全無法用槍,更缺乏將武器偷渡出關的技術。不像他,外套暗袋裡藏著一把槍,行李中裝著慣用的手槍彈藥,就連扮成克莉絲出入境的假護照都讓人無法識破。
洗手間。他用唇形向她無聲表明自己的去向。雖然看她如坐針氈的模樣挺有趣的,但一直被人用目光「關注」可也不是件好玩的事。
腳一邁,隨之起身的人影讓他頓了步,一回頭,他認真的小保鑣正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捺下擰眉的衝動,他溫柔笑道。
「我剛好也想去。」羅武紅回了同樣溫柔的微笑。
他還真訝異她居然沒說要跟他一起進去!克裡斯無法,只得由她跟在身後,進了洗手間,用門板隔出小小的自由。
看著門被關起,羅武紅的笑容頓時無蹤,她不悅地蹙眉,視線仍銳利地在機艙中梭巡。
她恨極陪僱主坐飛機!狹小的機艙讓人無處可逃,加上刀子離身,任她拳腳功夫再如何威猛矯健,若敵人有意同歸於盡,她根本沒有把握能將僱主的生命安危保護周全。
她討厭這種無法完全掌控的局面,也討厭刀子不在身邊的心慌。出任務時刀不離身已成她的慣例,慣例一被牴觸就會讓她焦躁不安!
聽到門把傳來輕響,羅武紅隨即將煩躁掩下,掛上職業笑容。
克裡斯出來,剛好看到她殘餘的情緒自眼中一閃而過。
「我先回座位。」他笑道。「你慢慢來,別緊張,航程已過了大半,應該不會有危險。」
僱主總想得天真,不懂保鑣留意四面八方的壓力所為何來。羅武紅勉強揚起唇角當作回應,走進洗手間。
克裡斯輕歎口氣,走回座位。真希望接下來這兩個禮拜她可以放鬆一點,否則他可有得折騰了。
才一坐下,他的眼前就突然蹦出個人影——
「摩頓小姐,真不敢相信有幸能和你搭同一班飛機!」身著西裝的斯文男人站在走道,喜不自勝地說道。
別又來了!在心頭暗咒,克裡斯禮貌一笑。「請問是?」
克莉絲•摩頓的名號就像一塊美味牛排,不斷引來垂涎的投機分子,就連他已將前後左右四個位置的頭等艙座位都包乾淨空,不容打擾的宣告如此昭然若揭,還是有不識時務的人執著想碰碰運氣。
「伊恩.貝爾。」見佳人沒有拒絕的意思,男人更加心喜,彎了身子,遞上名片。「素聞摩頓企業總裁才貌雙全,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難以想像這花容月貌竟能領導企業跨足國際,享譽全球。」
一連串的諂媚諛辭讓克裡斯差點沒打開艙門,直接一躍而下!
「貝爾先生過獎了。」臉上的笑些微僵硬,克裡斯接過名片。要不是克莉絲再三叮嚀要他顧及「她」的形象,他早就把這些搭訕的男人打得滿地找牙。
「不知道摩頓小姐是要到台灣的哪個城市?」貝爾步步逼近,幾乎要坐上座位扶手。
「抱歉。」綠眸閃過一抹冷凜,克裡斯藉著拿取椅側雜誌的動作,不著痕跡地將侵入者逼回走道。「我要到台北。」既然克莉絲都把消息昭告天下,他也樂得順道宣傳。
「太好了,我也是要到台北洽公。」貝爾拊掌樂道。」這樣吧,讓我的司機順道送你去飯店,晚上一起吃個飯?」
「抱歉,」突然,平靜的女聲打斷兩人對話。「摩頓小姐的接送由敝公司負責,不勞您費心。」
貝爾回過頭,入眼的媚麗容顏讓他忍不住想吹口哨。今天真是艷福不淺啊,身價無數的克莉絲•摩頓是個俐落幹練的美人,連她的隨從都如此冷艷,要是追到手,就一輩子吃喝不盡、大享齊人之福了。
「沒關係,一點也不麻煩。」他咧了嘴笑。「我的車是加長型禮車,兩位小姐絕對能坐得舒適。」
「貝爾先生,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太方便。」睨了他見獵心喜的表情一眼,克裡斯暗暗好笑。跳離了同性角度去看,才發現原來色慾熏心的男人有多愚蠢,美艷的玫瑰帶刺,還傻得徒手蠻力摘取。
「別這麼說,相逢自是有緣……」說著說著,男人又一屁股坐上扶手。
這次沒將心頭反感掩下,克裡斯非常用力地皺了眉。
眼前一晃,原本有著重量感的扶手上突然已空無一物,一抬眼,那自認風流倜儻的貝爾先生正臉孔扭曲地貼著機艙,手被反轉壓制在背後,不住哀聲叫痛。
真是盡責的小保鑣!克裡斯狡黠的綠眸盛滿笑意,恍若置身事外地看著。
「摩頓小姐都說不方便了,聽不懂嗎?」加重手中力道,羅武紅冷道。
他那輕佻的打量眼神溢翻了她已屆飽和的滿腔煩悶,正好僱主擺明了不歡迎他的搭訕,活該他當她洩憤的對象。
「我只是想問摩頓小姐住哪家……哎呀!痛、痛、痛……」貝爾還想上訴,手臂幾被扭脫的劇痛讓他忙不迭改口。「不問了,不問了!」
「請問需要幫忙嗎?」這場小小的騷動引來空姐的注意。
羅武紅鬆了手,一回頭,臉上已換成甜美的微笑。「貝爾先生剛有點頭暈,我扶他一把而已。」
看著那燦然的笑靨,男人驚愕得合不攏嘴,要不是手還痛著,他會真以為剛剛那一切只是出於自己幻想。
她,比他想得更加有趣。克裡斯的笑意幾乎衝出喉頭,他輕咬了聲,對上貝爾狼狽的視線,歉意一笑,然而不會出聲制止的行為已飽含默許的意味。
「我剛才人是不太舒服沒錯。」被一個女人不費吹灰之力地壓在牆上傳出去也不怎麼好聽,貝爾訕訕附和,滿肚子苦悶。「現在好了。」
「那就好。」空姐放心一笑。「班機開始下降,請您回到座位上繫好安全帶,大約再二十分鐘就可以抵達桃園中正機場了。」
貝爾心有不甘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才走回座位。
舒展了拳腳,加上旅程即將結束,羅武紅感覺滿腔的壞情緒一掃而空,唇角愉悅地微揚,走回自己的座位,繫上安全帶。
睨了她一眼,克裡斯綠眸中閃過一絲促狹,伸手將安全帶繫上。
看來,有這位小保鑣相隨的台灣之旅,精彩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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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飛機,手機才剛開,藍芽耳機那端傳來的消息就讓羅武紅皺起了眉——
「有媒體?」搞什麼?不過是個總裁,還需要SNG連線?「台灣是沒別的新聞可追了是不是?」她快步跟在克裡斯後頭,壓著音量低吼。
「那是你不明白克莉絲•摩頓有多有名。」羅巖悶悶的聲音在那端響起。新聞把「她」渲染得像是足以影響國際情勢!
身後的人雖以中文交談,也難不倒精通多國語言的克裡斯,傭兵生涯中他常遇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人種,磨練出他這一身好本領。
澄澈的綠眸微瞇,克裡斯腳步未停地繼續前行。克莉絲為了廣發消息,竟連她向來最討厭的傳播媒體也利用了。
覷空往玻璃窗外看去,一見大廳上守候的陣仗,羅武紅不由得咬牙低咒。
「你派了多少人?」光靠她一個要怎麼突破重圍?又不是摩西分紅海。
「我讓老魏在車上待命,其餘以小劉為首四人在出口處等著。」
羅武紅抬眸望去,看到出口那四張熟悉的面孔,撤離的計劃在心中迅速成形。
「我知道了,飯店見。」
羅武紅收了線,快步走至克裡斯身邊低語。「摩頓小姐,因為外頭有媒體,等一下離開時的行動可能會比較粗魯,要請你見諒。」
「叫我克裡斯(ChriS)就好。」朝人群看去一眼,克裡斯取出墨鏡戴上。「就照你們安排,我會盡量配合。」那裡頭不會有雷諾的人,他們還沒傻到在這種公開場合動手。
羅武紅點頭,護著克裡斯下樓來到出口前。深吸一口氣,她邁步前進。「走吧。」
門一開,刺眼的鎂光燈立刻閃個不停,雖有銅欄杆攔阻,仍擋不住蜂擁向前的人潮。見他們走出,候在出口的四人立刻上前,張開雙臂護出一小塊空間。
「摩頓小姐,能否請您發表對貴公司研發複製生物的看法?」
「請問A國與貴公司密研生化武器的傳言是否屬實?」
「摩頓小姐……」
嘈雜的發問幾乎將他們淹沒,羅武紅一手接連撥開擋在面前的麥克風,另一手托著克裡斯的背,將他身子拉低,努力朝外前進。
忙亂中,「空」的一聲,某支奮勇向前的麥克風重重撞上克裡斯的額角。他撫額,不知該笑該怒,接下來的發展,更讓他有種想殺死克莉絲的慾望。
入境大廳出口門一開,原先負責開路的其中兩人突然從左右兩旁架住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他拖過人行道,扔上一部黑色的廂型車。克裡斯的手暗地一撐,化解撲上座椅的勢子,雖不痛,但這種被當成沙包扔的屈辱,他可是從沒領教過。
將行李條交給殿後的小劉,羅武紅迅速跳上車,門都還沒拉上就急喊:「老魏,開車!」語音未落,車門已砰地關上。
司機聞令,車檔一打,油門原就已踩得轟隆作響的車身立刻往前直衝,方向盤一彎,轉眼間已開上機場快速道路。
克裡斯身子還沒坐直,朝懷裡撞來的軟玉溫香又令他往後跌了跌。鼻端縈繞淡淡清香,克裡斯伸手托住她的腰際,驚訝地發現看似纖瘦的她有著完美的曲線。
「摩頓小姐,抱歉。」羅武紅連忙坐起。「剛被打到額頭要緊嗎?」
「克裡斯。」指正她的稱呼,他搖搖頭。「沒事。」看到她挪移時自裙邊開衩處露出的美腿,再由後視鏡看向已移至後座的兩名彪形大漢,他們專心一志地留意後方來車,對這美景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看到習以為常?未免也太奢侈了。克裡斯挑眉,對他們的幸運頗感吃味。
「小劉,你那邊狀況如何?」沒察覺他瀏覽的目光,羅武紅透過耳機專心聯絡。「老魏會把追兵甩開,你幫我們把行李送到飯店,共有五件,別漏了。」
「武紅,」後方其中一名男子說道:「剛才老闆說飯店大廳也有等候的媒體,他已經跟飯店聯絡好,飯店願意出借私人地下停車場,要我們從那裡進去。」
「太好了。」她可不想進了飯店還得和媒體周旋。「摩頓小姐……克莉絲,」羅武紅及時改了稱呼,用英文將同伴所說向克裡斯重複一次,又道:「我們大概一小時內就可以抵達飯店,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嗯哼。」克裡斯不置可否地低哼了聲,從後視鏡中對上後座大漢感興趣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滿意地看著對方低下了頭,剛健正直的臉龐浮起羞赧的紅潮。
自己是太無聊了吧,竟耍這種小把戲?意識到自己的舉止過於幼稚,克裡斯低歎,撫了撫額角,閉目養神。
他由衷希望假扮克莉絲的任務真的能到此結束,再扮下去,只怕他會先幫雷諾殺了克莉絲還比較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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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房間,克裡斯看著羅武紅指揮三名壯漢先入內勘察,在她殿後保護下,他才好整以暇地走進房內。
套房位於飯店高樓層,落地窗外,台北市的夜景盡收眼底。一進門,裝潢華麗的客廳先映入眼簾,右側是一間略小的客房,接著是佔地廣闊的主臥房,各有專用衛浴,中間以簡單設備的廚房以及小巧吧檯隔開。
主臥房裡另有小型起居室,再往裡去才是柔軟舒適的大床。走進主臥房,克裡斯摘下墨鏡,眉宇微揚。這次克莉絲有心張揚,特地讓他住這種頂級套房,不似以往低調。
聽到外頭有開門聲,克裡斯往外走去,正好看到一名健壯男子提著大大小小的行李走進。
看見來人,羅武紅立刻欣喜撲上,直接抬下她個人的黑色公事包打開,看到她慣用的十把飛刀躺在黑色皮面上閃耀銀光,冷媚的容貌總算揚起愉悅的笑。
「至少先讓我把行李放下吧。」羅巖無奈道,將行李提進客廳,看到跨出房門的克裡斯,微一頷首,用英文說道:「您好,我是石山保全的羅巖。」
「你好。」克裡斯笑著點頭,感覺對方正用難以察覺的精明眼光審視他。「請坐。」手一揚,自己也在沙發落坐。
「摩頓小姐,」羅巖坐下後立刻開口。「你真的不再考慮增派人手?」克莉絲•摩頓造訪台灣已成今日重大新聞,光憑武紅一人,連媒體都應付不了,更何況是保護「她」的安全。
羅武紅此時正好從客房走出,來到羅巖身後。
瞥了那包裹在黑色裙料下的渾圓曲線一眼,毋須細看,克裡斯知道她已將飛刀安穩藏妥,那沉穩冷靜的態度像是再度奪回主控權。
「我自有安排,我相信目前狀況羅小姐應能勝任。」克裡斯微笑,和緩的語調透露著不容再駁的堅定。
看了羅武紅一眼,羅巖沒將擔慮表現出來。於公於私,他都不想讓武紅陷於危險之中。他不懂,對方所支付的費用夠他派出大隊人馬,卻只執意要一人即可,除了附加接送服務外,他所呈的保全方案一律被打回票。
「若摩頓小姐改變主意,再請武紅跟我聯絡。」羅巖起身。對方執意不接受,他也沒有辦法。他隱隱察覺眼前高大美女透著一股神秘的氣息,卻是看不出有任何蹊蹺之處。「明天車子會照預定時間在地下室等,我先告辭了。」
「謝謝。」克裡斯起身,伸出手,在兩人交握時綠眸閃過一絲矍鑠,隨即掩下。眼前這名男子並不如其平和外表般無害,看來必須小心未來他會多所干預。
羅巖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才帶著三名同伴往門口走去。
「我送一下羅先生。」羅武紅說完,快步跟上堂哥。
「武紅,」先示意屬下離開,已步出房門的羅巖頓步,按著她肩頭低聲道:「遇到棘手狀況一定要求救,不要自己咬牙硬撐,知道嗎?」
「放心。」瞭解他不言而明的關心,羅武紅拍拍他的背。「會把我納入旗下不也是因為我夠機靈?我會衡量的。」
偏她認定危險的標準和他的有著很大一段差距!羅巖歎了口氣。「換洗衣物幫你帶來了,和那些行李放在一起,自己小心。」揉揉她的短髮,手一揮,轉身向電梯走去。
只有在這種時候才端出兄長的威嚴。羅武紅皺皺鼻,將門關上,手上磁卡一劃,啟動了套房的保全系統。
「羅先生和你好像不單只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見她走進,克裡斯發問。那揉發的親暱動作沒逃過他的眼。
沒料到他會注意到這種小細節,正彎身提起行李的羅武紅一愣,隨即淡道:「他是我堂哥,摩頓小姐可以放心,他會派我接這個任務純粹是因為我的能力,而非私人原因。」
他望向她提的袋子,那裡頭裝的可是他的華爾瑟P99型自動手槍。
「克裡斯。」他更正,上前不著痕跡地接過袋子,順便拉起登機箱往主臥室走去。「我自己來就好。」
羅武紅不以為意,幫他將另一個較輕的袋子提進主臥室。
「方便叫你武紅嗎?」他突然開口。
羅武紅身子一僵,揚起虛偽的笑。「如果不好發音的話,叫羅小姐沒關係。」
這種喜愛拉近關係的僱主會讓她渾身不自在,她喜歡保持適當距離。再怎麼打好關係又如何?任務一結束,還不是各過各的生活,再也不會往來?
小保鑣擺明了拒人於千里之外。克裡斯的綠眸閃過一抹黠光,笑道:「那還是叫紅好了,比較好發音,不介意吧?」
可惡,起雞皮疙瘩了!「叫武紅沒關係。」她咬牙,勉強揚起的唇角微微抽動「您休息,我先出去了。」
目送她掩上房門,克裡斯忍不住低笑,隨即神色一斂,輕鬆自若的氣息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精睿懾人的氣勢。
從外套暗袋裡取出PSM小型半自動手槍,輕薄短小的槍身加上特殊裝置,讓他得以自由出入海關。掌指一揚,「喀啦、喀啦」的細微聲音輕響,頃刻間,他已以優雅熟稔的動作完成卸彈匣、上膛、扣按板機的連續動作。
叩!叩!
房門傳來輕敲。
「什麼事?」檢查手槍的動作沒有停止,他知道即使房門只是虛掩,她也不會做出隨意侵犯僱主隱私的無禮舉動。
「沐浴時請別鎖門,床頭有個別針請隨身攜帶,若有任何狀況按下中間的藍石,我會馬上知道。」果然,羅武紅只在門口說話,並未推門進入。
克裡斯看向床頭,那兒放置了一個藍絨盒子,一打開,裡頭有個約兩公分見方的別針,他取出端詳,精細的鏤空古銅底座中鑲嵌一顆藍石,復古漂亮的造型讓人難以察覺是發信機。
「知道了。」他無聲嗤笑,隨手將別針丟到床頭臥枕旁。「晚安,武紅。」
隔了一會兒,抑低的回應才傳來。「……晚安,克莉絲。」
那語氣充滿了不甘願,他彷彿可以透過門板看到她彆扭抗拒的表情。克裡斯輕笑出聲,將手槍收入懷裡。
接下來這段時間,他得好好教教她,在冷漠疏離的僱主與保鑣關係下,是可以用親暱的稱呼來改善距離的。
他吹了聲口哨,開始整理行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10:01
第三章
克裡斯抵達台灣後第二天,篩選台灣分公司代理的初步審查會議立即展開。
在厚重窗幔的遮掩下,佔地寬廣的會議室籠罩於黑暗之中,只有投影機投射出的畫面閃著光芒,集聚在場眾人的眼光。
只有她,羅武紅,站在距離僱主最近的入口處,一雙如星眼眸銳利地環顧四周,任何小細節都不放過。
微睨了她一眼,克裡斯微笑,手撫摸著耳垂上小巧的寶石耳環.耳環內藏有隱形耳機,那是他扮成克莉絲的必備道具,她在遠端操控,兩人合作無間地戰勝大小會議。微一調整,克莉絲的聲音更清晰——
「我看不到右上方的數字,坐正一點。」
克裡斯無聲喟歎,將原本舒適靠向椅背的坐姿調正,藉由拉衣領的動作,順手將隱於胸前鈕扣的微型攝影機鏡頭調正。每次在這種時候他都只能像個傀儡,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叫那個姓林的老頭閉嘴。」克莉絲已看出計劃案中所隱含的缺陷,連珠炮似地數落那些問題點。「可以讓他走了,我不可能交由他承辦。」
若不是早已磨合出默契,那又快又急的敘述誰記得住?抑下皺眉的衝動,克裡斯手一揚,打斷髮言者——
「抱歉,林先生,」他將那些一針見血的評斷做過修飾,用溫和的語調闡述,配上迷人的微笑,耳端那些言論可能引發的火爆場面全讓他無形中平息。「……我想,我們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即使心有不甘,林先生也只能一鞠躬,帶著團隊離開會議室。
見競爭對手少了一人,眾人略感心安的同時,心頭的擔慮卻也更甚。雖然主事者對不滿之處並未高聲謾罵,但那沉穩的氣度以及精闢的見解卻讓眾人緊懸了心,如履薄冰。
接下來上台報告的幾個團隊在克莉絲的評判後立分高下,有些列入考慮名單,有些則是立即被請出會議室,但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能讓她滿意的。
耳端又傳來更顯暴躁的批評,克裡斯聽著,眼角餘光卻瞥見羅武紅沉凝了臉,順著她的眸光看去,一個點了煙的男人正微抖著手吞雲吐霧,平撫不安的情緒。
他相信,若她現在的身份不是保鑣,絕對會衝上前奪下那人手上的煙,質罵他為何在密閉的公開場合抽煙。
「抱歉。」他緩緩開口,同時打斷台上報告者及耳端的喋喋不休。「會議室禁煙,我對煙味過敏。」
台下苦思的男人聞言抬頭,見眾人目光朝他射來,連忙將煙捻熄,尷尬不已。若不是巨大壓力讓他慌了心神,他也不會在這種重大場合抽煙。
「請繼續。」克裡斯微笑點頭,台上人員繼續報告。
耳畔靜默半晌,克莉絲狐疑的問句才響起——
「你什麼時候在意過別人抽煙了?還對煙味過敏?」
克裡斯聞聲一怔,對自己突來的舉止亦頗感不解。看了仍專心警戒的羅武紅一眼,他沒讓心頭思緒表露,開口將剛剛克莉絲說的癥結點潤飾後提出,成功地轉移克莉絲的注意力,耳端果然立刻又傳來尖銳卻言之有物的攻詰。
克裡斯一笑,專心投入會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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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布幔再次拉開,窗外原本晴朗蔚藍的天,已因落日而滿佈橘黃柔和的光輝,光線自落地窗透進,緩和了方才會議中緊繃不安的氣氛。
和與會人士握手道別後,克裡斯整理桌面文件,準備離去。
「摩頓小姐,聽說您這次來台沒有帶任何隨從及秘書,若有需要儘管開口,我的幕僚隨時可供差遣。」一名競爭失利的簡姓董座趕緊上前,特意討好。
即使吃不下代理台灣分公司這塊大餅,若能和克莉絲•摩頓套好交情,對國際市場仍有強大助力。
「用得到他嗎?」克裡斯還來不及開口,耳機那端的克莉絲又揚聲。「叫他回去多增加自己公司的實力,別只會耍這種攀親帶故的小手段……」
克莉絲還在猛烈炮轟,他手一揚,取下耳環,立即終結那連串的叨念,飽受荼毒的耳根終於重獲新生。
聽令她擺佈只限於會議上,他修養可沒好到連言行舉止都得受人操控。
「總公司幕僚會幫我打點,不勞費心。」將耳環扔至外套口袋,克裡斯微笑,拿起公事包往外走去。
羅武紅見狀跟上,透過耳機聯絡停車場的老魏待命。
這一別,以後要再有交集可就難了!簡姓董座帶著諂媚的笑,鍥而不捨地追上。「越洋聯繫總是不太方便,這樣吧,我讓我的秘書這幾天跟在您身旁,他能力非常好,大小事都可放心交給他。」這樣他也可即時掌控行蹤。
看到他即將踹矩伸手去抓僱主手臂,羅武紅一閃身,不著痕跡地介入兩人之間 ,成功擋下那只祿山之爪。
「簡董事長,抱歉。」羅武紅禮貌歉笑,巧妙阻住對方的動向,讓他無法跟隨,
「摩頓小姐有事急著走,若您有要事交代,可透過敝公司代為轉達,失陪。」
微一欠身,她快步追上克裡斯,此時正好電梯抵達,進了電梯,由緩緩關闔的縫隙中還可見到年近半百的簡董氣得跳腳。
門一關,只有他們兩人的電梯裡頓時一片沉默。
盯著面板上的紅色數字逐漸下降,羅武紅只覺電梯慢得像烏龜在爬。密閉的空間,兩人相對無語,她討厭這種尷尬的時刻。
「需要幫您提公事包嗎?」其實看來不重,不太需要她插手,但她找不到話可說,這一點她就很佩服羅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交際手腕,在黑白兩道間遊走自如。
同樣仰頭看數字下降的克裡斯沒有回應,隔了會兒,才開口說道:「我要去吃小籠包。」要引雷諾出洞,招搖過市是最好的法子。
小籠包?羅武紅一怔,好一會兒才會意過來。小籠包在國際間是很知名沒錯,但需要說得這麼天外飛來一筆嗎?
羅武紅按下耳機上的通話鍵,表情在轉瞬中已恢復沉穩。「我立刻叫人去買。」
喲,小保鑣應變能力很強嘛!玩心一起,克裡斯揚笑,突然伸手奪下耳機,還連帶把她的手包覆掌中。
她嚇了一跳,臉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我要『去』吃小籠包。」克裡斯強調道,綠眸蘊滿笑意,欣賞著那倨傲小臉上難得出現的失措模樣。
搞什麼?她臉紅個什麼勁?又不是沒和女人握過手!羅武紅連忙斂回心神,抽回手將耳機套回耳上。「現場人潮太多,而且媒體還在追這條新聞,怕太引人注目。」她強自鎮定道:「還是我讓人買回來比較好。」
克裡斯微微搖頭。他就是怕不夠招搖啊!
雷諾的目的在於爭奪股權,股價下跌是他最大的恐懼,所以他只會伺機私下脅迫克莉絲簽下股權讓渡書,而不是貿然傷害行刺。他必須將計就計設下陷阱讓雷諾往下跳,取得將他定罪的證據。
克裡斯微笑,溫和的語氣堅定道:「我要去。」他調回視線,仰首看向已降到個位數的樓層數字,不再看她的態度表示討論已成定局。
羅武紅第一次發現,這個一直溫和帶笑的僱主並不是個會乖乖配合的人物。
她無聲低咒,按下耳機通話鍵,語音說得輕柔,卻用中文暗諷:
「老魏,通知公司安排,偉大的金主要去吃小籠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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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氤氳的浴室裡,鏡子周圍染上水霧,鏡中映出一張柳眉倒豎的姣美容顏,只著貼身衣物的羅武紅拿著毛巾擦拭濕潤的短髮,加重的手勁像在發洩煩悶。
她真搞不懂那個外國女人在想什麼!從前天晚上提出吃小籠包的要求後,接下來只要既定的會議結束,更是哪兒人多就往哪兒鑽!
幸好媒體喜新厭舊,機場迎接的陣仗已不復見,但總是有幾個怎麼都擺脫不掉的頑固份子緊緊跟隨,累壞權充司機的老魏和她。
西門町買滷味、士林夜市吃大餅包小餅和煎包,甚至是到淡水漁人碼頭看夜景!笑死人,跟在後頭的鎂光燈亮得讓海上的點點漁火都看不見了,還看什麼夜景,
加上她那美女僱主又熱情得緊,要不就買了一堆小吃要和她有福同享,要不就是勾肩搭背地要和她搞熟稔,在在都挑戰她耐性的極限!
她用力甩頭,水珠四處飛散,心情還是不好。至今尚未遇到危險的任務,卻讓她細胞死了大半。
看到鏡中發怒的面容,她嘖了聲。忍著點,再十天就好了,再十天。閉了閉眼,緊攏的眉宇好不容易微微舒展了開。
突然,胸前傳來輕微震動,她一驚,立刻意識到那震動是由隱於鏈墜中的接收器傳來!
匆忙間只來得及套上襯衫,抽出一把刀子,她放低姿態,藉著室內擺飾的屏障,腳步輕無聲息地疾掠至客廳。
沒有人。如炬目光在室內梭巡,主臥室的房門虛掩,胸前不住傳來的震動讓她更加心驚。將刀柄熨貼於手,她輕巧竄至主臥房門口,目光一掃,只見在床頭燈的昏黃燈光下,一個人影自床邊一閃而過。
無暇細想,她立即奔前飛撲,雙臂在床鋪一撐,身子凌空翻躍,轉瞬間越過房間來到床邊,尚未落地,拳腳功夫已施展開來。
正在做單手伏地挺身的克裡斯聞聲只來得及翻身,眼前銀光一閃,他已知來人是誰,頃刻間心念轉動,直覺伸出格擋的手硬生生停住,任由她重力加速度的攻勢重重壓在胸口,他不禁發出一聲悶哼。
手中利刃精準抵住他的頸部動脈,羅武紅揪起他的衣襟,那張熟悉的俊魅容顏映入眼簾,她不禁一愕,所有動作立即頓住。
克裡斯抬頭,才發現橫攔胸前的是她雪白如脂的勻稱美腿,再往上看去,匆促披上的襯衫只來得及扣上胸前兩顆鈕扣,隨著她俯低的姿勢,呼之欲出的美景幾乎是一覽無遺。
喉頭頓時一緊,他很明白,這跟她的力道一點關係也沒有。
「冷靜點,是我。」他平舉雙手,隨著聲音鼓動,感覺頸部利刃的尖端陷入皮膚。他多久沒嘗過這種被人壓制的滋味了?
怎麼會?羅武紅尷尬紅了臉,正想要起身,膝下的奇異觸感讓她擰起眉。外國女人不都是胸部大得嚇人嗎?被她壓在膝下的胸口,和「她」高挑的身形相比,顯得非常豐滿不足……
她冷冽地盯著他的綠眸,手緩緩朝他胸口伸去。
完蛋——克裡斯不動聲色,看她摸上他的胸膛,按了幾下,俏臉頓時變得難看至極,突然她手一扯,他的睡衣迸開,鈕扣四處飛散,露出結實性感的胸肌。
「別那麼粗暴,我會害羞。」他挑起一眉笑道。
這輕佻的話不啻是火上加油,羅武紅美眸冒火,身子一翻,揪著他的衣襟將他整個提起,用力抵在牆上
「你是誰?!」她冷聲問道。
「克裡斯。」他沒反抗,任由她擺佈。性別已曝光,他可不想同為保鑣的身份也被揭穿。「你親自把我從日本大阪接回來,應該再清楚不過。」
「我接回來的是女的克莉絲!」她收緊手中握力。
儘管被勒得將近窒息,除了臉色紅潤些,克裡斯仍維持帥帥的笑容。「那是因為我讓大家以為我是個女的。」
「為什麼?別想騙我!」哪有人沒事愛男扮女裝?又不是有變裝癖!
她不知道這樣的逼供方式讓人很難專心嗎?她沐浴過的清香竄過他鼻際,起伏的柔軟曲線幾乎完全貼在他身上,敞開的領口讓他可輕易將她被蕾絲內衣托高的雪胸斂入視線,引他慾望中心一陣疼痛。
再這樣下去,他很難再假裝手無縛雞之力,很可能會反客為主,讓被壓制的人換成是她,地點換成那張柔軟的大床。
「這……說來話長,你要不要先整理一下,我們再來詳談?我怕你著涼。」他體貼地提醒她。
整理?羅武紅一低頭,衣衫不整的狼狽樣態讓她頓時赧紅了臉。
只扣住兩顆鈕扣的襯衫起不了什麼遮蔽作用,露出蕾絲花邊的胸部根本是緊密貼在他光裸的胸膛上,襯衫下擺根本只遮住臀部,線條完美的長腿完全展現,還伸進他的雙腿之間。
原本壓制得宜的姿勢,頓時變得極為曖昧!
抬頭迎上那雙笑得晶燦的綠眸,她的眸色隨即因怒火轉濃。不曾和男人如此肌膚相親的她體溫瞬間升高,又羞又惱,狠狠一個過肩摔把他甩到床上,卻甩不掉那令她心煩意亂的陌生感覺。
「不准看,」她順手抄起枕頭壓住他的臉,阻斷他像要焚燒她肌膚的火熱視線。
「你怎麼會突然進來?」他從枕頭底下問聲道。要不是太信任她鬆了防備,哪有可能這麼快就破局被發現?
羅武紅反駁。「是你呼救,我以為有敵人來襲,才會闖進來。」以為她愛探人隱私嗎?哼!
「我沒有。」他忙著背著她做肌力訓練,又怎麼可能叫她一起來觀賞?
「可是……」低頭看向胸口那已停了震動的墜子,羅武紅不解。「我給你的別針呢?」
原來是當初亂丟惹的麻煩!克裡斯隨即明白。他探出身子,掀起及地的床罩翻找,果然發現之前被他隨手一扔的同款式別針。難怪他剛剛覺得屁股底下好像壓了什麼東西。
想要發飆狂吼的衝動猛往胸口竄,羅武紅緊抿唇瓣,臉色鐵青地奪過別針,怒火在體內澎湃。她不知道是他的隨手丟棄,還是他其實是男人的荒謬鬧劇讓她想要殺人。
克裡斯無語,頗感歉疚。他非常明白她的感受,在任性妄為的克莉絲手下他嘗過太多次這種滋味。但怎能怪他?克莉絲交代的機關已經夠多了,他實在不想費心再多帶這個他原先就嗤之以鼻的束縛。
羅武紅深吸口氣,冷然開口。「任務到此結束,請你另聘高明。」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用手中的刀子將他碎屍萬段。
聞言,克裡斯望向她。他大可讓她就此離去,趁此機會擺脫貼身保鑣的束縛,他有足夠信心她定會將所見守口如瓶。然而,她強抑情緒的逞強表情撞進腦海,卻讓他倏地攫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對不起。」他低道。他不希望,就此和她斷了關聯。「我會給你一個解釋,別走,我真的需要你。」
羅武紅反射性地回頭,撞進眸中的眼色讓她怔然。不似平常總帶笑的神情,他深邃澄冷的眸中滿是真誠,甚至是……多了分憐惜。
我真的需要你。這低醇的呼喚像是有另一層涵義……
見鬼了,她在想什麼?她連忙將腦中雜亂的心思揮去,沒發覺原本高熾的怒火竟也隨之褪逝。
「到外面談。」她板著臉,起身要往房外走去,意識到他的目光,忍不住臉紅——
「在我出房前眼睛都給我閉上!」
克裡斯聽話地閉眼,然而眼角含笑的表情,就是讓她有種彷彿她這若隱若現的姿態仍出現在他腦海裡的錯覺。
「可惡!」她忍不住撈起枕頭用力朝他丟去,才飛快地轉身奔出房外。
等羅武紅換好衣服從客房走出,克裡斯已坐在客廳沙發上,悠閒自若地看著電視。
他換下平常慣穿的酒紅色睡衣,穿著黑色V領針織衫和牛仔褲,長髮用黑色皮繩束於腦後,俊美的五官完全嗅不出任何一絲陰柔的女性氣息,慵懶隨興的姿態像頭在陽光下歇息的黑豹,隱隱帶著原始野性。
她怎會把他看成女的?她怎會和他日夜相處了四天都沒有發覺!
羅武紅怒抿著唇,雙手環胸站在沙發旁看他。
「嗨!」克裡斯看向她,拍拍身邊的座位。「坐啊。」
要不是顧慮到他的小保鑣耐性已達臨界點,他很可能會當場笑出聲。方才剛洗完澡的她,居然又穿上拘束的白衣黑裙,手中握著鋒利的匕首,一副隨時準備廝殺的備戰模樣。
無視他的熱情招呼,羅武紅繞到吧檯的高腳椅坐下,冷銳的美眸盯著他,刀子靈巧地在手中翻轉。「解釋呢?」
他要是沒給個讓她信服的交代,應該會成為她開戰的對象吧!克裡斯苦笑。
「該從何說起呢……」他長歎,雙手交握抵在下頷,俊魅的神情有些掙扎。該死!想得到的理由都很可笑,不管了,先隨便說一個,見機行事。「我有個妹妹,和我同名,我們都叫她小克莉絲,我媽媽非常疼她。」
亦真亦假,是編謊話的不二法門,同名已夠悲慘,克莉絲要真是他妹,他絕對會自她一出生就離家出走。
為何對她說起自己的家人?羅武紅黛眉微蹙,手中玩刀的動作不自覺停止。
「有一天,小克莉絲生病,她……走了。」克莉絲,是你先對我不仁,別怪我詛咒你。他默禱,交握的雙手抵著額,看似痛苦的神情底下其實正在尋思另一個更無懈可擊的理由。「我媽沒辦法接受這樣的打擊,把我認成她,怕我媽知道真相會崩潰,於是從此之後,克裡斯只有一個,女的。」
然後他會聽到她大笑,將刀子射過來把他釘在沙發上,警告他說實話;而他會聳肩回說純屬玩笑,再用剛剛乘隙想出的完美故事說服她……克裡斯等著,卻半晌沒有回應,他忍不住放下覆額的手,看向她。
他嚇到了。克裡斯鷹眸微瞇,幾乎已忘記震驚是什麼的他,真的嚇到了。
只見羅武紅低著頭,盯著手上的刀子,緊咬的下唇洩漏她正強忍某種情緒,麗顏上佈滿不平與怒氣,但他知道,那怒氣絕對和他男扮女裝無關。
「不公平……」羅武紅低道。她不該質疑別人的家務事,但她忍不住。「沒有誰可以取代任何人,為什麼要一直被過去拘綁?令堂有沒有想過,一直活在陰影下的你又該怎麼辦?」
老天!是他演技太好嗎?克裡斯靠向沙發椅背,綠眸盈滿複雜的情緒。他不敢相信,精明聰敏的她居然會被這種蹩腳的故事說服,而且還為他抱不平,
「對不起,我太逾越了。」見他不語,羅武紅誤解他的反應。「還……讓你說出這段往事。」
望著她沉重的表情,他一點也不高興。他寧願被她識破,也不願見她為了那根本不存在的悲劇人物牽動情緒。從不覺得自己像現在這麼卑劣過!克裡斯閉眼,情緒迅速起伏,但再次張開時,綠眸卻已平靜無波。他很清楚,現在絕對不是解開誤會的時候。
「你還願意接下這個任務嗎?」他誠摯地看著她。
望進那片碧邃的眸光,她的心悄悄地漏跳了一拍。不是沒接過男僱主的任務,也不是不曾單獨和男僱主朝夕相處,但方纔在臥室和他貼身而立的情景,卻像帶有魔力,在腦海盤旋不去。
接或不接?手下意識地又開始轉起刀子,向來果決明快的她難得躊躇。
其實,他大可不必告訴她為何要男扮女裝,身為保鑣的她無權過問。這些日子的相處,她非常明白外表隨和帶笑的他,是個相當保護隱私的人,媒體甚至挖掘不出他的生平,他卻為了留下她,說出秘密。
一思及此,心頭驀地一悸,糾扯的思緒卻反而落實了。
「我答應過的事,不會反悔。」她輕揚唇角,給予承諾。
「別針呢?」他朝她攤開手掌。「我以後一定會隨身攜帶。」
「如果你不喜歡不用勉強。」她搖頭,見他堅持,無法,只好拿出口袋裡的別針交回他手上。
微笑將別針斂回掌心,他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會睡覺還穿這樣吧?若沒帶睡衣,我的可以借你。」
她撐得起他的睡衣才有鬼!「我自己會打理。」羅武紅拒絕他的好意,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這裡除了我沒有別人,以後回來後你可以……恢復自己本性。」那套被她撕開的酒紅色睡衣,應該不是他的品味吧!
本性?她的話,給了他無限想像,他腦海中轉的邪惡念頭足夠她將他千刀萬剮!感覺體內一股熱流竄過,他不禁輕歎,她對他的影響力竟如此大。現在還不是有所進展的時候,再待下去,只能遠觀不得褻玩的無奈會讓他想掐死自己。
「明天還有會議,我先去休息了。」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以深不可測的綠眸直視著她,半晌不語。
即使她坐在高腳椅上,他高挑結實的身形仍可輕易與她平視,唇畔噙笑的無害表情,卻透著抹讓她感覺窒息的無形氣勢,心難以控制地跳得飛快。
「還有事嗎?」她微仰上身,想拉出讓她得以喘息的空間,但在他的眸光注視下,房內空調完全失效,她的喉頭乾啞,渾身燥熱。
他唇畔的弧度更加上揚,眸中閃著若有所思的光芒,以及一絲不可見的天人交戰。「謝謝你願意留下來!」他伸出大手在她肩膀一按,而後轉身走進主房,沒有任何停留。
肩頭溫熱的觸感,彷彿烙進她的肌膚。羅武紅環住被他觸碰的部位,無形的壓力解除,她的心頭卻有種好重好重的失落感。
胡思亂想些什麼?她已決定再也不和僱主交往,何況他和她的身份相距如此之遠,任務結束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用力甩頭,半乾的短髮披散,羅武紅起身往客房走去。
還是吹乾頭髮早點上床,任務還得繼續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10:25
第四章
灰濛濛的天,細絲輕飛的雨,讓原本就已紊亂的交通更形糾結,車陣的速度走走停停,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老魏都忍不住連聲輕嘖。
一輛從慢車道切出的轎車突然插進他們前方,老魏緊急煞車。
「媽的!」老魏氣得猛按喇叭,搖下車窗大喊。「會不會開車啊?!」
「老魏!」羅武紅低喊。
從後視鏡看了她和克裡斯一眼,老魏的臉微微脹紅。他搔搔額角,用英文低道:「對不起!」
任務中受到旁事干擾是羅巖的大忌,而他不但失了分寸,竟還搖下車窗。
正在看英文報紙的克裡斯抬頭一笑,表示不以為忤。
看他沒生氣,羅武紅放下心來,看向窗外。雨要是再這麼下下去,別說開車的老魏煩,連她也被搞得心浮氣躁。
車窗倒映出克裡斯專心看報的側臉,那完美的線條宛如古希臘的雕像。若非親眼見到,她無法相信居然有人能將男和女表現得如此協調。扮成女裝時,他並未刻意展露嬌柔,甚至不需做作穿上裙裝,他只是收斂氣勢,襯著剪裁俐落的褲裝,便完美地將俊美的五官轉換成英氣十足的美女。
沉思間,耳機傳出來電的提醒聲,已設定為自動接聽的手機在響了兩聲後自動進線——
「武紅?是你嗎?」
「爸?」聽到熟悉的嗓音,她驚訝低喊。「你怎麼會打這支電話?」她沒跟他說過這個電話號碼啊!
一旁克裡斯綠眸仍緊盯著報上的重大消息,狀似不以為意,然而全副心思早已集中到身旁的對話。
「你還敢說?給我的住家電話和手機都找不到人,要不是還有阿巖這小子可以問,我哪裡找得到女兒?」羅父老邁卻響若洪鐘的聲音自耳機哇啦啦地傳來,連駕駛座的老魏都忍不住從後視鏡偷瞄。
她連忙將耳機摀住,無奈轟隆隆的罵聲在車廂內仍一清二楚。
「保全這工作有什麼好的?阿巖做他的事,你在那裡瞎攪和幹啥?早叫你回家別待台北,你又不肯,一個女孩子,三天兩頭都不回家睡,成什麼樣?」
「爸,我現在任務中,晚點再回你電話好不好?」她尷尬地掩嘴低道。雖然克裡斯聽不懂中文,但老爸那震耳欲聾的吼聲,任誰聽了都知道在罵人。
「回什麼電話?我待會兒就要搭飛機到大陸了!」羅父一聽更氣。「你看你,一點都不關心我,連我要去大陸都不知道,搞不好哪天成了獨居老人病死家中的頭條,你才會想起彰化還有我這個爸!上個月你為什麼不回來?我還特地約了黃伯伯和他兒子吃飯,結果被你放鴿子!」
就因為是鴻門宴她才不回去啊!她還不清楚老爸在打什麼主意嗎?
羅武紅頭痛地皺起眉,卻瞥見老魏忍笑忍得發顫,她狠狠從後視鏡朝他瞪去一眼,嚇得老魏趕緊臉一抹,專心開車。
「誰叫你幫我安排相親……」她懊惱擰眉。
「相親又怎麼樣?」羅父聽了反而理直氣壯。「你年紀不小,再不定下來就嫁不出去了,我挑的對象絕對是上上之選,你根本就不用擔心,只管嫁過去就是了!」
相親這個話題,比外頭的陰雨更讓她心情壞上數倍。
「爸,你要去大陸幾天?」她趕緊轉移話題。
「去九寨溝和峨媚山玩半個月。人家沈老的兒子在大陸可厲害了,事業做得有聲有色,更難得的是滿懷孝心,百忙中還硬是撥空陪父母還有我們這些老人去遊山玩水,要是有這種女婿啊,叫我立刻死了都甘願!」薑是老的辣,羅父又把話題繞了回來。「就是有人不長眼,去年安排一起吃飯,居然還在人家面前表演劈磚塊,把好好的一個對象就這麼嚇跑了!」
聽到這裡,老魏又開始忍不住偷笑。那件事在公司可喧騰了好一陣子才停息,那時的武紅氣得只要有人一衝著她笑,就掄起拳頭要扁人。
誰叫他們挑的餐廳建材不佳?天花板一塊水泥片當頭掉下,她除了把它打飛不然還能怎樣?傻傻坐在那裡等著被砸嗎?
「那不是磚塊,爸,都要坐飛機了,別說這種什麼死了都甘願的話。」她撫額,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該冒著讓羅巖聯絡不上的危險把耳機砸爛。
「不跟你說了,要登機了!」機場的廣播混合羅父的吼聲傳來。「我回國那個禮拜六高叔叔和他兒子請吃飯,你要是再敢不回來,我就不准你待台北!聽到沒有?」
「哦……」都下最後通牒了,她能說不嗎?
那端掛了電話,她長歎口氣,一抬頭,迎上一雙興味盎然的綠眸,報紙早已整齊摺疊一旁,表示他已經留意很久。
「誰打來的?」明明聽得一清二楚,克裡斯故作不懂中文地問。
「我父親。」有機會她一定要海扁羅巖,竟告訴她老爸這支電話!「不好意思,在工作中接私人電話。」
「沒有關係,我沒那麼不近人情。」他微微一笑。「你們剛剛在聊什麼?令尊好像……有點激動。」
就說吧,老爸那吼聲誰聽不出來在罵人?羅武紅僵硬地輕扯嘴角。「他第一次到大陸,很興奮。」
誆他不懂中文也不用這樣吧?克裡斯差點沒當場爆笑出聲。抑下滿腔笑意,他輕咳了聲,又問:「剛剛我好像一直聽到……『相親』什麼的……」他故意用不標準的中文說出那兩個字。
「噗!」前面的老魏已經忍不住笑出來。
老爸真會把她給害死!羅武紅又羞又怒,腦筋急速運轉。
「那是他要去的大陸地名,因為太興奮了,所以一直提。」她慶幸老魏英文不好,否則這話題鐵定再次榮登石山保全今年笑柄之冠。
「這樣啊……」他揚起唇角笑道:「晚點我上網找找,看那裡有什麼值得推薦的名產和景點,可以提供給令尊參考。」
「不用了。」她瞪大眼,忙不迭搖手。那是她胡謅的,找得到才有鬼!「大陸那裡有人安排,謝謝您的關心。」
「那就算了。」他聳肩,轉頭看向窗外,看到映在窗上的她輕悄地吁了口氣,不由得揚起了笑。
☆☆☆☆☆☆☆☆☆
「嘿,聊聊吧。」
美眸眨了眨,坐在吧檯高腳椅上的羅武紅視線掃過電視螢幕,又掃過沙發上緊盯筆記型電腦不曾抬頭的身影,他交疊的腿仍然沒有動。
聽錯了,是電視裡的對話吧?她把視線調回電視螢幕,繼續看著畫面中的演員移動。除了感官還留意著四周動靜,她的腦袋裡已經完全淨空。
從性別曝光之後,克裡斯的穿著就越來越隨興,那套酒紅色兩截式睡衣更是從此絕跡。此時的他穿著百慕達短褲和白色背心,姿態悠閒像在自家遊走,另有一股從容自若的魅力。
她真羨慕他。一旦接下任務,就必須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讓在家總是小可愛短褲到處跑的她,只能用倒數計日安撫天天裝束拘謹的自己。
不過是出荒謬誇張的肥皂劇,居然可以看得如此專心?克裡斯一笑,索性把筆記型電腦合上——
「雖說這不是合約條款的一部分,但聊聊天,不為過吧?」他伸手要去拿遙控器,準備把電視關掉。
開什麼玩笑?要是讓他關掉電視,少了可轉移焦點的空間和電梯又有什麼兩樣?羅武紅連忙跳下椅,搶先一步拿起遙控器——
「抱歉,我剛沒聽清楚。」她坐到另一張單人沙發上。「您想看哪一台?CNN還是HBO?」
她真的怕和人交心,對無事可做的獨處時刻避之唯恐不及。克裡斯任她調轉頻道,幽深的綠眸帶著一抹促狹。
他的小保鑣不寡言、不冷漠,甚至是笑臉迎人有問必答,卻完全建構在虛假的防備之上。
在發現他的性別後,除了更加小心減少肢體碰觸外,她的態度和之前幾乎沒有兩樣。這讓他不禁想,若他做些放縱的舉止,她會有些什麼反應?能粉碎她堅強偽裝的面具嗎?這樣的想法讓他感到躍躍欲試。
外星人攻擊地球,死光不住掃射,驚慌失措的人們四處狂奔、尖叫,啊——
羅武紅滿意地放下遙控器,聲光效果十足的動作片容易轉移人的注意力。
「嘿,」隔了好一會兒,克裡斯才開口。「你這樣不累嗎?」
那溫醇的語調彷彿另有所指,羅武紅不動聲色,沒讓心頭驚訝顯露。「還好,任務結束老闆都會讓我們放假。」
除了公司同事外,她幾乎沒有朋友,所接的任務來來去去,她已習慣將對方當作是生命中的過客,不曾也不願與之交心。
裝傻!克裡斯揚起揶揄的笑,起身去拿遙控器,將音量轉小後,自然地坐在她身旁,察覺她不著痕跡往旁挪了些,他的綠眸因笑意彎得更加燦然,更故意把身子一倚,整個人的重心朝她靠去。
他是故意的嗎?手臂抵上沙發扶手,無路可退的她有些羞惱,那貼近自己的火熱體溫讓她心煩意亂。
「你是台北人?」他俯首低問。
他溫熱的呼息輕拂頸側,引起一陣酥麻,她強忍著,努力拉開距離,臉仍不禁微紅。聊天就聊天,有必要用這麼曖昧的方式嗎?
「老家在中部,母親已經過世,沒有兄弟姊妹,目前因工作留居台北。」又快又平板的敘述好似背書一般。「今年二十五歲,沒有任何前科,專長武術、刀技,承接任務從沒讓僱主受過傷。」那個被扭傷手的立委除外。她在心裡默默補充,要是再不離遠點,他將會成為第二個在她手上受傷的僱主。
當他在做身家調查嗎?她懂不懂什麼叫聊天?好吧,至少他知道她二十五歲。
「你這麼忙,男朋友不會抱怨?」克裡斯眼中閃過黠光,宜男宜女的俊俏臉龐笑得一臉無害。
太深入了。她幾不可見地一僵,仍笑道:「在您這種大老闆面前我怎敢說忙?」
若談過一段甜蜜的戀愛,她的反應不該是這樣,她像極受創想避而不談。察覺她的設防及排斥,克裡斯有點小小不悅,氣那個曾傷了她的混蛋。
「令尊對你的婚事不會著急嗎?不會幫你安排個飯局或介紹對像?」早上那通電話實在教人記憶猶新。
怎麼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在提醒她有個催她嫁人的老爸?!「他很開明,一切都由我自己作主。」她說出違心之論。
聞言,克裡斯強忍唇角上揚的衝動。那如果叫開明,世界上應該找不到嚴格嘮叨的父親。
「你壓力太大,身體好僵硬。」他伸手去按她的頸肩。
有一瞬間,羅武紅忍不住閉上了眼。溫柔覆上的大掌,輕緩溫暖地觸碰著她,像在無言撫慰她的疲累……
天!她在發什麼呆?全身猛然一震,羅武紅倏地扣住他的手腕。
「你做什麼?!」她怒道,防備全然升起。氣他的逾越,也氣自己的反應竟這麼慢!
小保鑣生氣了!克裡斯著迷地看著她因怒火晶亮的美眸,帶著薄繭的柔軟掌心讓他想緊緊反握。除了那一夜發現他的性別將她氣炸了肺外,她一直把情緒隱藏得極好,好得讓向來控制情緒得宜的他反而很想發火。
看到她保持距離的面具瓦解,他現在的心情可好得很。
「想幫你紆解壓力罷了,不喜歡嗎?別人都說我按摩技術很好。」他低聲說道,笑得好無辜。
騙人!那雙綠眸明明盈滿毫不掩飾的狂熱火焰,直接又大膽地焚燒著她。握著他的手臂,一時間,她不知該扭還是該放。
她不懂,以往男人的急切注視總引起她反感,若敢對她動手動腳更只會落到自討苦吃的下場,但為何這些定律到他身上就不管用了?他的眼神讓她心裡慌亂,他的碰觸讓她……感到溫暖。
「不需要。」心頭一陣拉扯,最後,她甩開他的手,別開臉,站起身。「需要幫您泡杯咖啡嗎?」
「麻煩你。」克裡斯點頭,看她走進廚房,俊臉笑得活像偷腥得逞的貓。
事實證明,小保鑣對他是有感覺的,不然,早像那天一樣將他過肩摔,哪還需要用泡咖啡的藉口離開?
「對了,」眼中閃過一抹黠光,克裡斯突然揚聲道:「我剛在網路上找好久,都找不到那個叫『相親』的地名。」
瓷杯碰撞聲從廚房傳來,良久,她抑平的聲音才響起!
「可能只是個小地方,網路查不到吧。」
「或許吧。」腦中閃過她強自鎮定的尷尬表情,完美的唇型輕揚。
看她的自持一步步瓦解,成了這趟任務最大的樂趣。克裡斯愉悅地輕吹口哨,打開筆記型電腦,敲打鍵盤。
☆☆☆☆☆☆☆☆☆
盯著眼前的粽子,羅武紅完全沒有食慾,朝門口看去,看到稀落的媒體在店外徘徊,她忍不住輕歎口氣。
她真想問,這些台灣的觀光景點克裡斯是從哪裡查來的?有些名店和名勝,連在台北市居住多年的她都還沒去過。
今天一早起來,出錢的老大就興致勃勃地說要吃湯圓,她還在苦思哪裡有餐廳這麼早開,他已洋腔洋調大喊「仁愛路」,指揮老魏前進。
興之所至的舉動將所有人都攻得措手不及,跟上的媒體沒幾家,她也完全來不及安排,九點到人家店門口,門是開了,但店員還在掃地呢,就這麼傻傻看他們一行人走進店裡。幸好店家拒絕媒體入內採訪,省得她麻煩。
看他筷子拿得端正,眼前有一個潮州粽,一個豆沙粽,一盤雪菜炒年糕,一碗餛飩湯,還有吩咐的桂花湯圓沒送上桌。他吃得津津有味,羅武紅卻只覺胃部沉滯得難受。
她是會吃早餐的乖小孩,但一大早要她吃下肉粽,未免也稍賺油膩了。手中筷子撥來撥去,缺了一小角的粽子怎麼都再也送不入口,她索性放下筷子。
「不喜歡那個嗎?吃吃甜的。」察覺她停手,克裡斯將豆沙粽推到她面前。
惡,一大早吃甜的她更受不了。掩下嫌惡的表情,她又把豆沙粽推回去——
「您吃就好,我沒胃口。」
「店裡只有我們這桌客人,你心情放輕鬆點。」克裡斯微笑,拿起小碗,幫她盛了一些炒年糕。「不吃早餐怎麼會有體力保護我?」
她一點也不緊張,店才剛開門,沒有其他客人,僅有的兩個店員忙著在廚房整治他們點的菜,暖陽透進窗欞,爬上中式深色的木質桌椅,店裡有種讓人心安的寧靜氣氛,是這幾天來最讓她放鬆的時刻了。但是……
看著滿桌餐點,她面有難色。
她真的沒那種好胃口,能在醒來不到一小時內把這些足以當晚餐的東西塞進肚子裡。
「來。」雪菜炒年糕端到了眼前。
「……謝謝。」她只得接下,一小片一小片慢慢挾著,就怕吃快了,碗空出來又會被塞進其他的東西。
克裡斯揚笑,以優雅又迅捷的速度逐步將桌上各盤清空。頂替克莉絲周遊列國,吃當地美食算是唯一一件能讓他苦中作樂的事了。
此時店員送來湯圓,羅武紅又加點了兩個潮州粽外帶給老魏當點心。這些天觀察下來,她發現克裡斯的食量簡直大得驚人,偏身材又結實有型,真不知是怎麼保養的。
「今天晚上有派對。」克裡斯突然開口,將一粒餛飩送入口中,細細品嚐,吞下肚後才又說道:「你要跟我去。」
「我知道。」羅武紅點頭,不懂他為何突然提起。除了那些心血來潮的觀光景點,他在前一天晚上會先把翌日的公事及行程先做交代。何況身為貼身保鑣的她,僱主往哪兒她就得在哪兒,又何必特地強調?
「我缺個伴,你要跟我去。」又把一粒餛飩塞進口裡,他說著,抬頭看了她一眼。「穿禮服,不穿制服。」
「啊?」水眸瞪得圓圓的,筷子停在半空。沒聽錯吧?當女伴?還穿禮服!想到那些綁手綁腳的曳地長裙她就頭痛。「我不適合,需不需要我問問羅巖,看今晚有沒有空請他充當男伴……」見他挑眉,她突然住了口,想到他挽著羅巖與會的情況就忍不住想笑。
白天他的外表和不經意間流露的細心體貼,總會讓她忘了他是男人,忘了晚上兩人獨處時,他就變成讓她感覺心悸不安的危險男人。
「你乾脆叫老魏陪我去算了。」他悶哼。
「可是……」兩個女生一起去參加不也很怪?她還想抗議,才一開口就被駁回。
「就是你了。」綠眸閃過詭譎的光芒,克裡斯開始朝桂花湯圓進攻。「不然我就自己去。」
看著那張因美食而無限滿足的笑臉,羅武紅語塞,無話可說。除了陪著去,她還能怎樣?總不可能放他一個人去吧?
他沒有怒聲命令,只是溫言告知,為何她還是有種被陷害的感覺?她拿起筷子,用力戳起年糕塞進嘴裡。
她沒有應是,但沒再開口婉拒,已表示默允。
他的小保鑣生氣了。克裡斯唇角勾笑,拿過她吃掉一角的粽子,開始吃了起來
「衣服我會準備,你不用擔心。」
戳年糕的筷子更用力了,幾近咬牙切齒的詞彙迸出——
「謝、謝。」
☆☆☆☆☆☆☆☆☆
輕飄飄的宮廷蓬袖、輕飄飄的裙擺、輕飄飄的薄紗……
還有胸前挖低的蕾絲方領!
看著鏡中一身象牙白的自己,羅武紅就有股想拿刀劃破身上衣服的衝動。
裙擺沒有曳地,前高後長的剪裁,外罩一層裙紗,幾乎不會妨礙走動,但……那一層又一層的精緻蕾絲,簡直是柔美到一個不行!
還有……
她看向床上另一個打開的盒子。克裡斯是嫌她女人味不夠是不是?居然還附上一頂墨黑細發的長假髮!
舞會上會遇到多少認識的面孔?她蒙臉呻吟,完全沒有踏出房門的勇氣。
「武紅,好了嗎?」叫喚聲從客廳傳來。
能說不好嗎?撇了撇唇,拎起那頂假髮,羅武紅往房外走去。可惡,就連隨身貼藏的刀子都沒辦法安撫她的情緒。
客廳裡只點了壁燈,立於吧檯旁的高大男人讓她頓了步,水眸微瞇,眸中神采有些迷離。
柔和的光線在他深邃俊挺的五官打上陰影,全身黑色的裝束隱於昏暗中,仍難掩懾人勾魄的氣勢,平時披散的褐色鬈髮梳東於腦後,融合他帶有野性的綠眸,增添一股狂傲不羈的魅力。
雖已知道他是男人,但此時他所散發的氣質卻是全然陌生的。她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這一刻,她的心和她的魂,彷彿被他奪走。
克裡斯回望她,貪戀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這身禮服,比他想的還要更適合她!除了胸前托高的雪脂凝膚外,禮服沒有一絲裸露,卻柔軟地貼著曼妙的曲線蜿蜒而下,襯引出純真又艷媚的氣息,誘人著迷膜拜。
「認不出來了嗎?我都還沒把面具戴上呢。」她怔愣的表情引他低笑。他將手中白色的半邊面具覆上右臉。「像嗎?」
他每個動作都牽動西裝下有力的肌理,她無法收回視線,只能直視著他!看著遮了半臉的他唇畔勾笑,更加俊美神秘。
「像什麼?」她怔道,看著他步伐沉徐地朝她走來,像頭走向獵物的優雅黑豹。
「歌劇魅影。我沒跟你說今天是化妝舞會嗎?」他當然沒說,不然怎麼見得著這發傻的可愛模樣?他拉住她的手,來到玄關的全身鏡前。「魅影及克莉絲汀。」
暈黃的光線灑落在兩人身上,襯著背後的黑暗,彷彿置身於故事中的帕普雷歌劇院,幻化為魅影及克莉絲汀的淒美故事。
他……好高大,比平常看慣的他更讓她喘不過氣。還有那帶笑的眼神,更加赤裸裸熾熱……突然間,她覺得心慌,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原來如此。」她僵硬笑道,將視線別開,拿起手中假髮胡亂套上。
看她戴得手忙腳亂,克裡斯一笑。「我幫你。」
他將她上了發卷的短髮全攏順,才把假髮套上,還順手把兩邊長髮都撥到胸前,遮住了那片雪白無瑕。他可不希望她的胸部成了舞會目光焦點。
他的指尖畫過她裸露在外的頸側,引她輕顫。
冷靜點,不過是陪他參加舞會罷了,沒必要慌成這樣子。她暗暗警告自己。
「謝謝。」她突然憶起。「你這個打扮不怕被人發現你的性別?」
「人很容易有盲點,尤宜是當印象過於先入為主時。」克裡斯揚起詭譎的笑。「亦真亦假的化妝舞會反而能隱匿真實。」何況時下太多難辨性別的人,男性陰柔,女性陽剛,世人早已見怪不怪,若非如此,他又怎麼可能假扮克莉絲如此順利?
「也對。」若未事先得知真相,她可能也只會驚訝於他的俊挺罷了。「該走了,老魏在停車場等著。」
「走吧。」拿起實於衣帽架上的披風,克裡斯和她一起步出房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11:03
第五章
佔地廣大的私人招待所裝潢富麗堂皇,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往來穿梭,少了一般社交場合的正式拘謹,不時有恍然相認的撫掌大笑此起彼落。
目光落在不遠處和人相談甚歡的高大身影,羅武紅舉起手中的高腳杯輕啜一口,隨即嫌惡地皺起了眉,看著杯中透明澄黃的液體。
有錢人的舞會都不供應果汁是不?她換了兩次,還是這種看來無害卻隱含後勁的雞尾酒。
「那是誰?我沒見過,這麼帥的人我一定會有印象的。」身後有女人的對話傳來。
「死了心吧,那是女的,前幾天才剛到台灣的克莉絲•摩頓。沒看到她才亮出邀請函進門,權貴顯要就全都圍上去打招呼?」
「不會吧?全場沒一個男人比她帥,太浪費了。」
「就是說啊……」
嘻笑的聲音漸行漸遠,羅武紅好奇回頭,看見貓女和東方不敗愉快地往邪惡博士走去。
世界和平了。她忍不住揚笑,將注意力又轉回僱主身上。
克裡斯高大的身影周圍又換了一批人,認出全是台灣商界政壇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她沒有靠近。
與會人士全是政商名流,門禁保全森嚴,尤其嚴禁採訪跟拍,這個私人招待所可說是個滴水不漏的小小堡壘,讓她輕鬆不少。
「武紅?!」
不確定的輕喚在身後響起,羅武紅一頓,沉凝著臉回頭,看見一張糅合了驚訝及驚艷的表情。
「真是你!」
羅武紅沒有說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對飲料中辣舌的酒精恍若未覺。在任務中的她不該喝酒,但見到曾經交往的男人,她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識,把杯中的飲料直往唇邊送。
「看你長髮,我還想說是不是認錯人,沒想到……」男子比手劃腳地說著,看著她炫人的艷容,沒了聲音,又陡然拔高音調。「你以前不做這種打扮的!」
「我在工作。」她淡道,又喝了口酒。
「克勤,她是誰?」
此時她才注意到他身邊有個女人,緊挽手臂和不住打量的眼神像是在彰顯主權的母獅,深怕獵物被人搶走,小甜甜和安東尼的經典裝扮明白宣告兩人關係。
「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前女友。」鄭克勤低道。「凱西,你別誤會,已經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還會看得眼睛發亮嗎?被喚作凱西的女子神色不善地瞪著羅武紅。只不過長得美了點、身材好了點,好驕傲嗎?
「你騙我!你不是說她是個男人婆嗎?」凱西抑聲怒道,指甲悄悄掐住他的手臂。「不是說她是有職業病的工作狂嗎?哪裡像?」
羅武紅菱唇揚起自嘲的笑。她是不是該慶幸克裡斯要她穿上這身裝扮,使得這番羞辱無法證實?
發現杯中飲料喝得涓滴不剩,她趁侍者經過時又換了一杯。
「我說的都是真的。」鄭克勤痛得滿頭大汗。「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她這種打扮,差點認不出來。」她那時若肯這樣為他裝扮,可能也不會那麼早分手。
凱西低啐一口,看向她。「羅小姐,請問職業是?」
「貼身保鑣,若有需要可透過石山保全接洽。」她平靜道,看到酒杯又空了一半。她有喝那麼多嗎?
三句不離公事!鄭克勤向凱西丟了個「你看吧」的眼神。
他當初看到如此美艷的女保鑣也是驚為天人,結束聘雇合約後,他私下費了好大工夫才追到她同意交往,然而幾次相處下來,他發現,這位冰山美人不論他費了多大熱情融化,冰山深層依然是冰山。
外表看似花蝴蝶,生活卻規律得像個老頭子。只會打拳,不愛逛街、不走夜店、連要她陪他出席餐會都萬般婉拒。聊起天,什麼都聊就是不聊甜言蜜語.一有任務在身,他就完全找不到她的人,他不要這種只能看不能陪著玩的伴!
「克勤說,你都隨身帶刀?」凱西挑眉問。
「出任務會帶,以防萬一。」
「呀!刀子很危險的。」凱西掩唇低呼,小鳥依人地偎向鄭克勤懷裡。「羅小姐都不怕嗎?」
「習慣了。」不帶刀她才怕。羅武紅不悅地發現,酒杯又空了。
「她跟你不一樣,你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當然怕見刀。」鄭克勤安撫地攬住凱西的腰。
那她是什麼?耍武弄刀的江湖奇人嗎?羅武紅招來侍者,又換了酒杯。
「武紅,空氣不太好,我到花園走走。」低醇的聲調插入,克裡斯向三人微笑頷首,視線在掃過鄭克勤時瞬間凌厲,轉身逕自離去。
鄭克勤看傻了眼。她不是說在出任務嗎?怎麼會有這個人高馬大的護花使者出現?
凱西也看傻了眼,那俊逸神秘的扮相讓四周的男人都相形失色。
羅武紅回神,這才憶起自己還在任務之中。他聽不懂中文,應該不會發現鄭克勤和她的關係吧?
「失陪了。」她向看傻的兩人一點頭,快步跟上,消失在通往花園的入口處。
一跨出室外,羅武紅不禁打了個冷顫。身上層層疊疊的蕾絲雖多,卻都薄如蟬翼,在這秋涼如水的夜晚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她悄步跟在克裡斯身後,沒看到那張總是帶笑的臉此時一臉沉鬱。
克裡斯大跨步往前走,怒火急燒。
一個以為把世界踩在腳下的紈褲子弟!她是瞎了哪只眼才會看上那種人?而且居然任那兩人在她面前大放厥詞!她言詞閃爍的功夫不是練得高超嗎?真正該用的時候卻不見她派上用場?
「嗤!」
身後傳來打噴嚏的輕響,他這才不悅地發現,自己氣瘋了,竟然沒留意到她的衣著並不適合室外。彷彿只要一扯到她,他向來清晰條理的思路就會自動打了結。
花園中,水光飛濺的噴水池在朦朧月光下閃動,高度及胸的樹叢修剪成屏障,守住這片美景,克裡斯從樹牆缺口走進,滿意地發現無人涉足此處。
他走到觀賞噴水池最好角度的西洋石椅前,順手拿下耳環及袖扣丟入口袋,解開披風繫繩,拍拍足夠兩人入座的椅面。「過來。」
老外又在搞熱絡了。腦袋有些昏沉沉的,羅武紅發現自己想笑。完了,她好像喝多了。看著手中順道帶出來的酒杯,她悄悄吐舌,乖乖地坐到他身旁。
他沒看錯吧?倔強的小保鑣會在他面前表現出這種嬌俏的失防動作?克裡斯挑起了眉,避開她手中酒杯,將披風覆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酡紅的粉嫩小臉。
酒精麻痺了她的神智,直至身體變得溫暖,羅武紅才發現身上多了件披風。「謝謝。」
看到她迷濛的水眸,他更加確定——向來謹守分際的小保鑣喝醉了。
「剛剛那是你朋友?」他語氣自然地問。天知道什麼樣的朋友會讓她在任務中酗酒!
「……嗯。」頓了半晌,她才點頭,又端起手中酒杯喝了口。
「男朋友?」他又問。
這僱主老愛和她聊私生活!抿了抿唇,她正想迂迴回笞時,聽到有個聲音說話:「對。」喝!她的嘴巴居然搶先開口。「之前分手了。」還會補充說明!「分手一個月了。」還補充得鉅細靡遺!
「怎麼分的?」
不關你的事。心裡還在吶喊,她又聽到自己的聲音——
「他親愛的凱西說因為我是男人婆,是個有職業病的工作狂。」她皺皺鼻,將雞尾酒一飲而盡。「分了也好,省得還要約會,多麻煩。」
看到她無所謂的表情,克裡斯覺得心好像被無形的手揪扯著。他接過酒杯,放置一旁草地。
「你很愛他?」
愛?她眨眨眼,好像這是個難解的辭彙。
追她的人有大半說對她一見鍾情,她卻一直無法理解那四個字代表什麼意義。羅巖和公司裡的人都說,她換男朋友跟換衣服一樣快,對交往的對象,從沒放過感情——廢話!感情都還沒產生她要怎麼放?
「我還來不及愛上他。」她搖搖頭。「會答應他的追求,只是覺得他不討厭。我很認真,想愛上對方,但一旦相處之後,他們卻都落荒而逃。」
是因為這樣,才讓她總是防備十足地拒人於千里之外嗎?克裡斯沉默覆上她置於膝上的手。
修長的大掌完全將她的手覆住,看著那畫面,羅武紅心頭驀地一悸,心上彷彿被敲出一個缺口。
總是和人有著距離的她,不曾將內心的脆弱表現出來,而所選擇的對象,對她的真實自我又棄若敝屐,久而久之,她再也不表露自我,卻猛然發覺,找不到人傾吐的她,是寂寞的。
手背傳來暖人的溫度,讓她缺了個口的心防在瞬間潰堤,抑壓的情緒一湧而出。
「愛是這麼膚淺的東西嗎?他們能輕易愛上,又能輕易擱下。說『你表裡不一』、說『你不像我所想的那樣』、說『你很無趣』。」她擰眉怒道,將隱藏深處的心思一一挖掘。「他們到底看到什麼樣的我?又想看什麼樣的我?」
「那是他們不懂他們得到的是怎麼樣的珍寶。」他知道,隱於她完美外型下的是顆純粹燦然的心,易怒多變,卻引入入勝,讓人想要瞭解更多。
「珍寶?」她歎口氣,揚起苦笑。「以前有一個這樣叫過我,在他追我的時候。」
居然把他和那些混球相提並論?克裡斯啼笑皆非。「這幾段感情讓你很難過?」
難過?她彷彿又聽到難解的字彙,咬唇沉吟,按撫心口,發現心一點也不痛,然後搖了搖頭。
「我只是失望。一次一次,我以為可以體會到什麼是愛,卻一次一次發現,所謂的真命天子並沒有出現。剛剛看到小甜甜和安東尼,我不覺得心痛,只是對自己曾選擇過這樣的男子感到疑惑和……生氣,氣自己。」
氣得一口又一口,喝掉手中的酒,也氣自己一直辜負老爸的期望,無法成為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兒,早日結婚,讓他得以安心地頤養晚年。
「小甜甜和安東尼?」克裡斯疑惑皺眉。他明明聽到叫什麼克勤克儉和凱西的。
「他們的裝扮。」外國來的大老闆沒看過卡通。羅武紅低笑,指指他和自己。「有歌劇魅影,也有小甜甜和安東尼。」
他和她的世界有那麼遠嗎?為什麼經過解釋,他還是不瞭解那兩人的裝扮出自何處?克裡斯聳肩,一笑置之。
「奇怪,羅巖他們都以為我不在意,你怎麼看得出來?」她黛眉輕顰,睨著他,努力將迷濛的眼睜得清醒。
醺然的眼眸媚光如絲,月光輕吻她的臉上、胸前,在那片呼之欲出的雪膚上映照出魅惑心神的陰影,克裡斯幾乎停止呼吸。
她知道她這樣看人的眼神充滿了誘惑嗎?
「為什麼男女交往這麼麻煩?我只是想談一場戀愛,想真的愛上一個人而已。」她微嗔地嘟起了唇。
那若有所求的呢噥和誘人一親芳澤的紅艷唇瓣,繃斷了克裡斯最後一根理智的神經。
下頷被突然勾起,羅武紅還來不及意會發生什麼事,溫暖的薄唇已覆住了她,方才啜飲美酒的唇舌正被肆意吮吸。
她本能地閉上了眼,任由他用炙張的狂熱將她的理智緊緊縛綁,不斷以唇和舌誘哄著她的回應。
那渴切的攫取讓她無法思考,她無助地攀緊他的頸項,鼻端縈繞著淡淡煙草及古龍水混合的好聞氣息,迷惑她撤下心防,祈求更多。
他想看她在他愛撫摩挲下嬌吟嫵媚的模樣!克裡斯發現體內強烈的慾望幾近一發不可收拾,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抬頭離開甜美的她。
她氳滿情潮的星眸羽睫輕扇,看著那雙深幽的綠眸,混沌的腦中紊亂一片。冷風拂過,她的理智終於慢慢回籠……
他……做了什麼?
她做了什麼?
他和她做了什麼?!
滿腔酒氣霎時煙消雲散,她瞪大了眼,驚慌地往後退,忘了椅面並不大,也完全忘記自己向來敏捷的身手,只能毫無反應能力地往後摔去。
一隻大手及時拯救了她,用力一帶,她又回到那充滿好聞氣味的懷裡。
「進去吧,該走了。」他扶她站起後隨即放手,轉身朝建築物走去。
羅武紅呆站原地,輕撫著唇,那溫潤柔軟的觸感還殘存其上。她居然讓僱主在任務中吻她?而且她……居然還想要更多!
「天……」她撫額,懊惱呻吟。
☆☆☆☆☆☆☆☆☆
床頭鬧鐘「嗒」地一聲,鈴聲還來不及響起,就被一隻手按了停止開關。
羅武紅翻坐起身,臉上佈滿整夜沒睡的疲憊。她伸手撥過散亂的髮,煩躁地閉上了眼。
怎麼睡得著?她的腦中淨是昨天那一吻,還有那雙在黑暗中仍然爍亮的綠眸。
她不斷說服自己,那只是洋人的禮貌之吻,他只是在給予安慰……騙誰啊?舌頭都伸過來了還叫什麼禮貌之吻,
憶起那軟暖的觸感,潮紅轟然上湧,羅武紅搗住了臉,埋進棉被,羞慚得完全抬不起頭來。嗚……她居然還回吻……她要拿什麼臉面對他?
房內電話響了起來,她知道是morning call,隨手拿起話筒掛上,仍埋首被中,心裡不斷掙扎。
能躲一輩子嗎?總是得面對的。她長歎口氣,才抬起頭翻身下床。走進浴室,映在鏡中的面容簡直慘不忍睹。
她輕嘖一聲,將水流開得極大,掬水奮力往臉上潑去。經過簡單的梳洗,雖然滿腔鬱悶仍在,但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換上襯衫窄裙,她站在門口,咬唇躊躇,然後深吸一口氣,拉開房門——
沒有人。
視線一轉,立即將公共區域盡收眼底,卻看不到那抹高大的身影。一絲涼風吹來,她看到客廳的落地窗開了縫隙。
她走到落地窗前,猶豫了會兒,才把門拉開。探出頭,突來的風把她髮絲吹得散亂,她伸手壓住,看見他坐在涼椅上,手指優雅地挾著煙,視線落在遠方,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透露任何思緒。
「克裡斯?」
他回過頭,原本淡然的臉,瞬間染上了暖陽。
「早,武紅。」克裡斯揚起笑,將手中的煙捻熄。
真的是她多想了嗎?那泰然自若的神情,彷彿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
「早。」她咬唇,還是決定攤開來談,她不想再嘗整夜翻來覆去無法成眠的滋味了。「有件事,我想先說清楚。」
「什麼事?」他示意她坐下。
「我……我不想和僱主談感情。」隔著茶几坐下,她努力保持冷靜開口。
茶几對面的他沒有動靜,良久,才挑眉道:「為什麼?我記得昨天還有人嚷著她想談戀愛,若真有感覺又何必抗拒?」
他沒否認,是表示那一吻是真的帶有感情嗎?羅武紅揪著手,覺得指尖因情緒緊張而變得冰冷。
「我那時……有點喝醉了……醉話不能當真。」她找藉口搪塞。
突然一隻大手覆住她的手,將她的冰冷完全用溫暖覆住。「你在怕什麼?」
他的話連同他的觸碰,一起撞進她的心坎。
她在怕什麼?她不否認自己對他有些好感,但她怕,怕他也和其他人一樣,看上的只是她的外表,在深入交心後,會棄她而去。
她咬唇,強忍激動的情緒,想將手抽回,他卻反而握得更緊。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之前所遇到的一樣膚淺,」他低道,溫醇如絲的語聲似有著催眠的魔力。「有許多值得深交的人,你必須先敞開自我,才能發現。」
「為什麼?你根本就不瞭解我,我也不瞭解你。」她試圖掙扎,反駁他也說服自己。「而且時間到你就會離開,你只是當成一夜情玩玩罷了。」
克裡斯沉默。
他對她的感覺是真,但太多隱瞞的事讓他無法義正詞嚴地宣告情感。若被發現其實並沒有那個可憐的小克莉絲,她會如何?若被發現其實他也是身懷絕技的保鑣,她又會如何?
將他的沉默解讀為默認,羅武紅只覺心像被人撕扯。
「你這樣的人我見太多了。」她深吸口氣,強裝無謂地平淡笑道:「因為鎮日相處,發現你的秘密,給了你錯覺,其實,不必是我,有一天你若能擺脫小克莉絲的身份,回復你自己,你可以擁有很多選擇。」多到根本不會記得曾經有過她這個人的存在。
不必是她?這句話刺痛克裡斯的心。連番的傷害竟讓她在感情的世界如此自卑!
「再多的選擇都不是你!」將她的手舉至唇邊輕輕一吻,他定定地望著她。「感情不是條列式的,不是你背出我的生平、我記住你的過往就能決定一切。相信你看到的我,我的感情無所隱藏。」
他的唇,灼燙她的肌膚,那深奧熾烈的眼神,令她徘徊惶然。羅武紅羽睫低垂,覺得心裡好亂。
不能逼得太急,托小甜甜和安東尼的福,這樣的進展已讓他相當滿意,最大的難題,是該在什麼時候向她坦承自己的身份。
「你自己再想想。」他鬆手站起,拿煙灰缸往一旁垃圾桶倒盡煙蒂。「該走了,九點半有個會議。」
手背離去的溫暖,讓她有些悵然若失,只得跟著起身,看到他的舉動,她眨了眨眼。
「你抽煙?」難怪她昨晚覺得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不像二手煙害刺鼻,混合淡淡古龍水的味道,清新好聞。
「想事情時會抽。」他率先拉開落地窗,等她進屋後才關上落鎖。
他沒有煙癮,但看著煙霧繚繞可以讓他專注思緒。看來小保鑣開始想要瞭解他了?好現象。
羅武紅微微皺起眉頭。「你不是對煙味過敏嗎?」她記得,經過第一次會議的宣告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點燃一絲火苗。
以往陪僱主開會,看到與會人士不顧他人感受,大口大口地吞雲吐霧時,她只能隱怒強忍,因為她沒有任何資格阻止。難得有討厭煙害的僱主出現,讓她這幾天陪同會議時心情都好上許多。
克裡斯沒有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有人對二手煙敏感,不是我。」他含著一抹笑意,提起公事包住房門走去。
誰?腦海的問句還在打轉,羅武紅無暇細想,連忙將藍芽耳機戴上,連絡停車場的老魏待命。
☆☆☆☆☆☆☆☆☆
一場歷時五小時的會議剛剛結束。
走進電梯,克裡斯摘下耳環,揉了揉額角。
羅武紅和老魏用電話聯絡備車離開,結束通話後,她看向他。
「很累嗎?」她問。不斷地開會、開會,連沒在會議內容上放心思的她都聽得腦袋發脹。
「不會。」他笑著搖頭。雷諾過於謹慎遲遲不肯動手,讓克莉絲更顯暴躁,連珠炮的吼聲像魔音傳腦,讓他忍不住頭痛。
「下午還有安排去哪裡嗎?」她今天手上的行程,只有這場在天母的會議。
克裡斯沉吟。公開場合他也去得夠多了,要怎樣才能誘使雷諾下手?
「先回飯店,我還沒確定。」他回答,看著電梯在一樓大廳打開。
跟隨記者一日一日消減,現在只餘幾個文字記者追著跑。看他們出來,記者們衝了過來。
要是大樓肯出借地下停車場,他們哪需要費心和記者周旋?羅武紅暗啐,一手擋住記者保持距離,一手托著他的手臂,快步往門前的黑色車輛走去。
拉開車門,把他推進去,她正要彎身坐進,突然又被猛烈的勢子推了出來。
「走!」還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麼事,克裡斯已拉住她的手,撥開記者,邁步狂奔。
記者們嚇傻了眼,呆站原地,面面相覷。
怎麼了?她一回頭,看見車子開上人行道,正朝他們追來 駕駛座上的人不是老魏!羅武紅一驚,反抓住他的手,奔得更快。
「這邊。」見車輛已快追近,她拉著他奔出車道,跳上一部正停下載客的公車。
公車關門駛離,羅武紅低頭朝窗外看去,看見前座有兩名穿黑色西裝的男子探出頭來,氣得不住咒罵,掉轉車頭駛上車道,追了過來。
走走停停的公車快不過他們!羅武紅擰眉,看到乘客紛紛起立,準備下車,一低頭,看見捷運站近在眼前。
心念一動,她靠近一名取出悠遊卡的小姐問道:「小姐,請問你悠遊卡還有多少餘額?」
「呃?」小姐嚇了一跳。「三、四百吧,我不確定。」
「我和朋友有急事沒時間買卡,能不能請你讓給我?!拜託你!」她抽出一千元大鈔,塞到小姐手上。
「哦……好啊……」沒遇過這種事,小姐傻傻地把悠遊卡交給她。
「謝謝!」羅武紅喜道,拉住他的手往前鑽去。「不好意思,借過,不好意思……」
取出自己藏於暗袋的皮夾,依序將悠遊卡和皮夾貼上感應器,嗶嗶兩聲,車一停,她緊拉住他跳下公車。
「改搭捷運。」她急喊,腳下未停地衝進捷運站,將皮夾和悠遊卡分別貼上不同入口的感應區,手一指。「你走這邊。」一通過,她立即拉他衝上手扶梯。
「不好意思,借過,抱歉……」她口中不住低嚷,兩人從手扶梯左側快速通行,一衝上二樓月台,一列往淡水方向的列車的關門警示聲正好響起。
她連忙拉著他,在最後一刻及時衝進了車內。
老天!她撫著因突然急奔而隱隱作痛的側腹,低頭往月台看去,看到追兵上了月台,不住張望。
一個多禮拜都安穩無事,突然來這麼一下會不會太驚天動地了?羅武紅喘息,拉他坐下,心還激猛狂跳,腦中不住思索應變方式。
眼角一晃,身旁的人站了起來。她怔愣抬頭,看到他正笑臉盈盈地扶著老婆婆坐下。
她起身,站到克裡斯身邊,毫不掩飾地瞪著他。他知道他們正在被人追嗎?費心奪下他們的車,應該不是只想邀他共享下午茶!
博愛座。意識到她的目光,克裡斯笑得一臉無辜,指指座椅上的標誌,以嘴形無聲說道。
忍住撫額的衝動,她看著列車進站開門,對向車列響起即將關門的聲音,連忙拉著克裡斯衝出車廂,奔過月台,跳進那班列車。
這樣對方應該找不到他們的蹤跡。怕他高人一等的身材容易被發現,羅武紅拉他到角落空位坐下。
「別再站起來,現在不是讓位的時候。」她叮嚀道,一邊留意窗外,一邊按下耳機通話鍵——
「羅巖,我們遇襲,車子被奪走,快派人去找老魏,我擔心他出事。我們沒事,現在在捷運上……」
羅武紅低聲聯絡,沒發覺身旁的人笑得過於愉悅。
克裡斯好整以暇地將手橫放腦後,高興得直想吹口哨。雷諾終於動手了!這行動失敗,沒將目標擄走,之後定有更加激烈的動作。
事情總算可以做個了結。體內嗜血的血液在沸騰,他的綠眸閃過一抹鷙冷,但在看到她緊張嚴肅的小臉後,又瞬間化為萬般柔情。
這場爭鬥,他不想讓她捲進,但他非常明白,她絕對不是個會棄他不顧的人。
「不要來接我們,怕有埋伏,我會小心的,回飯店再打給你。」結束通話,羅武紅看向窗外,思索對策。
窗外景色不住倒退,眼前一暗,列車隱入了地面。
羅武紅靈機一動。中山站人多,可以隱藏他們的行蹤。
「走了。」在列車進了中山站時,她拉起克裡斯走出列車,隨著人潮往電扶梯走去。
「你剛在公車上跟人買什麼?」克裡斯貼近她身旁問。
「悠遊卡,裡頭有預付車款,剛若停下來買票一定會被追上。」她將手上悠遊卡揚了揚,看到他仍一臉自在的表情,不禁問:「你不緊張嗎?我們剛剛……被追殺耶。」
若不是他及時發現司機不對,他們已傻傻上了對方的車。一思及此,她不禁為自己的大意冷汗涔涔。那時和老魏通完電話讓她放下了戒心,對方一定是趁結束通話的空檔將車子奪下的。
「有你在,怕什麼?」克裡斯微笑,拿下她手中的悠遊卡,自己通過出口。
他未免太信得過她了!羅武紅將皮夾貼上感應器,帶著他往地面出口走去。
一出地面,午後的艷陽照得人睜不開眼。
羅武紅巡看四周並無可疑份子,才往路邊走去,準備攔下計程車回飯店。
一輛公車駛來,攫住了克裡斯的注意。
「等一下。」他突然拉住她的手。「圓環是不是在附近?」他指著那輛公車。
「走路大概十幾分鐘,算是附近。」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她不禁佩服他居然看得到公車招牌上隱於國字底下的英文字體。
「圓環附近有迪化街吧?」
「對……」羅武紅正要點頭,突然頓住,詫異地看著他。不會吧?!
「剛剛你不是問我下午的安排嗎?」那俊美的容顏笑得燦爛無比。「我決定了——去迪化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11:26
第六章
為什麼?
為什麼不到一個小時前還被追得拔腿狂奔的他們,現在會在這裡?
看看手上百年老店的青草茶,再看看腳下踩著的石磚道路,肚子裡還有剛剛吞下去的古早味米粉湯,羅武紅只覺一切荒謬得可笑。
「武紅,這是什麼?」「罪魁禍首」彎腰看著店家擺在外頭的物品,不住朝她招手。
「還沒發過的魚翅。」她無力答道。
「那個呢?」像發現新大陸,克裡斯又衝到下一家店。
「海蜇皮。」她什麼時候變成觀光導遊了?
「不是有年貨大街嗎?怎麼都沒看到?」抬頭看了看四周,覺得和之前看到的資料有些落差。
「那是在農曆年前才會出現,現在才秋天。」羅武紅沒了耐性,乾脆托住他的背,往前疾走。「吃飽了,該回去了。」
「等一下,」克裡斯突然頓住腳步。「那是什麼地方?」
她轉頭看去,看到一個人群聚集的地方。
她頓了下,而後答道:「那是一間廟宇,霞海城隍廟。」
「我們去看看。」克裡斯拉著她穿越街道,往城隍廟走去。
她沒有反對,靜靜地任由他拉著走,微瞇的杏眸掠過某些情緒。
「怎麼這麼多人?這裡拜什麼神?」難得有機會參觀廟宇,克裡斯好奇發問。「怎麼有人拿紅線在香上面繞圈?他們又在喝什麼?」
她終於明白中國文化對老外而言有多神秘,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像小孩子一樣忙不迭發問。羅武紅輕笑,帶他從側門走進廟宇。
「這裡主祀城隍爺,但大多數的信徒都是為了月老而來。」走進廟裡,眼前所見和腦海中的場景交疊,好像從不曾改變過。她一怔,回憶湧上心頭。她多久沒來了?
「月老管什麼的?」察覺到她的失神,克裡斯小心護住她,防止被往來香客手上的香火誤觸。
「中國傳說月老掌管男女姻緣,姻緣天定,會將注定結為夫婦的男女綁上紅線。」她看向一名正拿著紅線繞香爐的女孩。「想要祈求好姻緣,就會來這裡求得紅線,將紅線順時鐘繞爐三圈,隨身收著,請月老幫忙。」
「你來過?」克裡斯低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往前走,他也沒再追問,跟著她繞了廟宇一圈,從側門走出。
羅武紅走到庭前的茶桶,拿了兩個置於一旁的紙杯,盛了兩杯飲料,示意他走到一旁的長板凳坐下。
「今天煮的是決明子茶,這裡頭融了姻緣有成的人拿來還願的喜糖,可以將喜氣帶給大家。」她將其中一杯交給他,自己也舉杯輕啜一口,隔了會兒,才淡道: 「五年前我剛上台北時,我媽媽曾帶我來過。」
「我記得……令堂好像過世了。」手中握住溫暖的紙杯,他看了她一眼。
「嗯。」她點頭,長長地吐了口氣。「三年前因癌症過世。」
「我很遺憾。」他看著自己的手低道。
良久,身旁都沒有聲音,突然「噗」地一聲,克裡斯抬頭,驚訝地看到她——居然掩唇失笑。
「我不是故意的。」羅武紅連忙解釋,嘴角卻仍忍不住上揚。「只是……你們外國人為什麼聽到這種事時總會說這句話?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必須面臨的,我媽媽走得很安詳,沒有什麼好遺憾。」
「我以為你重遊舊地,多少有些難過。」克裡斯唇畔輕佻,卻突然發現,她會和他說笑,還自己提到家人的事。
他看了一眼手中紙杯。這個叫什麼決明子茶的應該沒有酒精吧?
「我只是……覺得自己不是個孝順的女兒。」羅武紅搖頭,心裡有淡淡的惆悵。她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卻害父母掛心不已。「那時候我媽媽希望我到台北後能遇到一個好對象,別再耍武打拳,還帶我求了紅線,可能我不夠虔誠,桃花開了不少,卻沒半朵結成果。」
「我已經出現,可以把紅線丟了。」他可不希望又跑出一堆競爭者。
他怎麼這麼厚臉皮?她又沒答應!羅武紅既惱怒又覺好笑,忍不住玩心一起,想破壞那張自信的笑容。
「好啊,我回去就丟。」她乾脆答應,有些不懷好意地看向他。「只是廟方說要是有對象的,紅線可以幫忙這段戀情開花結果。」
他瞪眼,連忙朝她伸出手。 「紅線呢?我去幫你繞香爐,繞三十圈,把你之前漏掉的分都補回來!」
他真信?羅武紅忍不住掩唇笑,覺得心情難得地好。「早就不知道丟哪裡去了。而且月老應該會嫌我太粗魯,不想幫我,免得荼毒某個不幸的男人,哪天不小心還被我扭斷了胳臂。」
她扭不斷他的胳臂的……克裡斯自信揚笑,心頭倏地一震,彎起的弧度僵凝。他居然對號入座,動了和她共度一生的念頭?
無牽無掛的他,可能嗎?看著她那笑得晶燦的美顏,他才發現,原以為自己只是動了感情,但在不知不覺間,自己竟陷得那麼深。
「我甘之如飴。」綠眸因情轉柔,他突然貼近她耳畔低語。「你會希望這段戀情開花結果嗎?」
醇厚的笑語在耳邊迴蕩,她只感覺心裡甜甜的,沒有絲毫排斥抗拒。她剛剛的話語竟不經意地透露出自己潛藏的念頭,她不覺得自己是單身,而是把他視為交往的對象。
「可以回飯店了嗎?我怕羅巖擔心。」不想讓他得逞,她避而不答,將手中飲料一飲而盡,接過他手中的空紙杯,起身丟到垃圾桶。
跟在她身後,他低低開口
「我沒辦法給你太多,但我會疼你懂你,我保證。」
他竟懂得她!他知道她所冀求的,不過是這小小的願望,不要家財萬貫,不要位高權重,只要疼她懂她就夠了。
但,他又能給多少?兩個禮拜已將近尾聲,之後他就會離開,紅線在爐上繞再多圈又有何用?
麗顏染上愁緒,她咬唇忍下,轉身領先離去。「走吧。」
☆☆☆☆☆☆☆☆☆
飯店電梯門一開,兩人立刻看到羅巖已經焦急地在走廊來回徘徊。
「羅巖!」羅武紅喚道,連忙上前。「有沒有找到老魏?」
羅巖先向克裡斯點頭招呼,才看向她。「進去再說。」
羅武紅取出磁卡解除保全系統,門一開,先讓羅巖進房檢查無誤後,才護著克裡斯進入。一進門,立刻又設定保全系統。
「老魏被打昏、五花大綁丟在大樓防火巷裡,送醫後並無大礙。」羅巖用英文回答,他希望克莉絲•摩頓也能瞭解狀況。「有看清對方的長相嗎?」
羅武紅搖頭。「他們戴墨鏡。」而且那時逃都來不及,哪有時間細看?
「請問總裁,您對這些人的動機有概念嗎?」羅巖看向克裡斯。
他們幾乎可說是為了他來的。克裡斯倚坐沙發,開口淡道:「別報警,我自有打算。」
「摩頓小姐。」羅巖在另一張沙發人坐,神情嚴肅。「我的手下已在飯店大廳待命,敝公司絕不會加收任何費用,希望您能同意讓我加派人手,保護您出入及在飯店的安全。」
「這問題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不需要。」好不容易誘得雷諾上鉤,以為派兩個手下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帶走,如此美麗的幻想他可不希望這麼快就讓它破滅。
「若您不答應,敝公司願承擔違約金,須請您另聘高明。」
此話一出,羅武紅倒抽一口氣。
即使所接任務再艱鉅,羅巖不會違約過,因信用是保全公司的命,此例一開,會讓他以後承接任務增添多少質疑和困難!
他顧慮她身陷險境,無法相助,竟用這種釜底抽薪的方式。
「羅巖……」她低喚,卻被他伸手阻下。
「相信摩頓小姐應該知道武紅和我的關係。」炯然有神的雙眼直視克裡斯。「我無法坐視親人遇險,卻只能在旁束手觀看。」
「第一次聽到僱主本身不怕危險,保鑣反而卻步。」克裡斯淡嘲輕笑。他早料到羅巖定會出面干預。
羅巖正直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尷尬。「若僱主置身險境不自知,又一意孤行不聽勸告,我不能讓手下也跟著涉險。」
「對不起。」
也罷,少了她也免得分心,他不想用危險換取留她在身邊的機會。看了她一眼,克裡斯說道:「合約到此中止,我不在乎違約金。」
沒料到對方罷手得如此爽快,羅巖反而怔愣。
羅武紅雙手緊握成拳,美顏沉怒。
該死的他,當初不是說需要她嗎?她若要放棄,早在那時發現他是男人就放棄了,何必等到現在?現在他居然說放就放!
「等一下!」基於尊重,她從不在羅巖和僱主談事情時插話,但現在他們當她不存在似地逕自達成協議,這口氣她怎忍得下,她站到羅巖面前,怒火聲勢驚人。「我沒說放棄這個任務,你不能替我下決定!」
「武紅……」發覺氣勢矮了一截,羅巖連忙站起。「對方不是簡單人物,今天追你們的只是探子,之後一定會乘隙下手,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面對。」
「僱主都不怕我怕什麼?」羅武紅怒道。「若對方不是簡單人物,槍彈一掃射,再多的人還不是白白送死?像今天下午,要是帶著一整車子的人,我要顧前還要顧後,能藉著捷運逃掉嗎?人少才能輕易逃脫,這道理你應該知道。」
明知她有些強詞奪理,但羅巖找不到漏洞反駁,武紅一火起來,黑的都能說成白的。羅巖氣結,大聲咆哮:「石山保全就是不接這個任務!你要不聽,我就把你開除革職,叫叔叔把你接回彰化!」
又提她老爸!怒氣整個爆發,羅武紅一把揪住他的領口。「不用你革,我自己辭!這個任務石山保全接不起,我接!」
羅巖臉整個脹紅,手刀朝她手臂劈下,她伸臂格擋,兩人拳掌快速交錯,沒人真心想傷害對方,兼之自幼套拳已成默契,最後抓著對方的手停在空中,四目互瞪。
「兩位,要不要冷靜一下?」克裡斯輕咳,伸手在兩人肘彎一按,化解兩人的僵持,西線無戰事的輕鬆神態完全不像是這場爭吵的導火線。
重重坐入沙發,羅巖惱怒地扒過額發。「當初說不接任務的是你,現在死不放任務的還是你!」
「你教我的!」羅武紅怒吼回去。「接了任務就要拚命做到,犯不著為我破壞原則!」
都是「她」!若「她」答應加派人手,他犯得著在這裡和武紅吵嗎?羅巖抬頭瞪向克裡斯。
凌厲的目光像要殺人,克裡斯仍挑眉微笑,恍若未覺。「有結論了嗎?」
果然如武紅所說,女僱主難配合,煩!羅巖長歎口氣。「武紅,手機保持開機,遇到事一定要讓我知道。」
「我保證。」她點頭,給予承諾。
「還有,」克裡斯突然開口。「明天起不需要司機了。」
「那你們要用什麼代步?」羅巖大喊。這女人太得寸進尺了!
「這個。」克裡斯抽出悠遊卡,揚了揚。再派人來,只是妨礙他的計劃而已。
悠遊卡?羅巖臉色變得鐵青,雙拳握得死緊。
「克莉絲提議的沒錯,」羅武紅趕緊壓住他的肩頭,怕他忍不住一拳朝克裡斯揮去。「公司的車輛已被鎖定,反而危險。但不能光靠大眾運輸,羅巖,讓人把我的車騎來。」
他到底得捏多少冷汗?羅巖撫額,又長歎口氣。機車雖然少了遮蔽,但在交通擁塞的台北市機動性反而強。「我會叫人把車騎到停車位,鑰匙交櫃檯,可以了吧?」
「謝謝。」羅武紅低道,一直滿佈怒意的臉,總算展開笑靨。
☆☆☆☆☆☆☆☆☆
坐在客廳沙發,主臥房裡的淋浴水聲隱約傳來,羅武紅拿布拭著刀子,看著光亮的刀身,陷入沉思。
她不懂,為何他會輕易答應羅巖解除合約。若真喜歡她,不是應該想盡方式將她留在身邊,多一些時間相處嗎?
還是兩個禮拜的時間快到了,他恢復清醒,迫不及待想要擺脫她?
刀刃在燈光下閃著銀光,刺得眼睛發病,她閉了閉眼,斂回心神,將刀子一一收回繫於腿際的皮套中。
突然,一聲幾不可聞的聲響讓她背脊一緊。看向拉上窗簾的落地窗,厚重的布幔不透光,完全看不到外頭的情況。是她多慮嗎?眼光瞥向門邊的保全系統設定器,臉色一變——警戒燈已變為被解除的綠色!
下一秒,落地窗被推開,她立刻悄無聲息地翻過沙發,壓低身子,藉由沙發的遮掩朝落地窗接近。微探出頭,她看到兩個蒙面人躡足走進,手中握著裝有滅音器的手槍。
可惡!心臟狂跳不已,羅武紅強自鎮定,繞過沙發朝他們接近。
他們一進入攻擊範圍,她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出手,快、狠、準!蒙面人一個喉頭中掌倒下,一個胸口被狠狠飛踹,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已不省人事。
羅武紅還來不及站起,立刻察覺有異,本能地往旁一側,一顆子彈自頰邊掠過射進沙發椅內。她一回身,驚白了臉——落地窗被整個拉開,蒙面黑衣人接二連三湧進!
對方竟如此肆無忌憚!她雙手抽出飛刀,分別射往為首兩人,使他們攻勢一頓,她隨即著地一滾,迅速闖進主臥房,情急之下顧不得禮貌,她直接推開浴室的門,扯下掛在牆上的浴袍丟給克裡斯。「敵人來了!」
第一時間竄過她腦海的是,保護他的安全,不讓他的秘密曝光。她放低姿態探出上身,抽出刀子射中搶先奔進房間的蒙面人。
克裡斯迅速套上浴袍,繫上腰帶,向來溫和的笑容頓時被深不可測的冷冽取代。
「我掩護你,快走!」羅武紅看準時機,敏捷竄出,轉瞬間將隨後衝進的蒙面人打倒在地。
對方配備精良武器,她竟只用纖細的身軀相搏!雖對她有信心,但看到她如此奮不顧身,還是讓克裡斯緊懸了心。
在她又飛刀射中一個蒙面人大腿後,為了不讓她分心,他迅速掠出主臥房,該不該動手的念頭一直在腦海中糾纏。畢竟他希望自己身為保鑣的事實是在適當時機平心靜氣地對她和盤托出,而不是在這種被逼到不得不坦誠的窘境下。
聽到身後傳來扣板機的輕微聲響,狀似沒有動靜的他其實早有準備,正要避至沙發後頭尋找掩護時,突然一股強大的衝力將他撲倒,帶他連滾好幾圈,躲到沙發後頭。
一回頭,看到她那張因疼痛而慘白糾結的小臉,他全身血液在瞬間冰冷——她竟然幫他擋子彈!
「武紅!」他驚喊,托起她的身子,焦急審視她身上的傷。
「沒事。」羅武紅勉強扯了個微笑。「沒打到。」看到槍指著他,她什麼都來不及想,身子已飛撲過去,衝勢太猛,撞得五臟六腑差點移了位。
那朵蒼白的笑花緊揪住他的心。克裡斯將她緊攬入懷,激動得微微顫抖。
去他的顧慮!他寧願她氣他、恨他,也不要她遭受危險,
「敵人還在,放開我。」羅武紅推他,一心只想盡快掩護他脫離險境。「別擔心,我會保護你……」
「不,我來保護你!」綠眸目光轉為犀銳,見有人接近,克裡斯迅速自她腿間取出飛刀,托住她的腰往旁一帶,飛刀劃空射出,射中正舉槍瞄準的敵人手掌,一聲慘叫隨即傳來。
他會用刀?羅武紅怔愣,感覺腰間一緊,身軀已被他單手帶離地面,眼角餘光看到他從浴袍口袋取出一把輕薄的小型手槍,她盯著那把槍,完全說不出話來。
「走!」他長臂用力一攬,帶她撤離沙發。
克裡斯靈活操控手槍,連連打中敵人手腳,阻下攻擊,動手時,他都巧妙地將她身子一旋,製造出由她攻擊的假相。羅武紅被動地任由他帶著跑,看到手槍靈活地在他手中翻轉,腦中一片空白。
一拳撂倒奮力撲上的黑衣人,克裡斯帶她順利退出套房,朝安全梯奔去。門一推開,冷風迎面而來,他將她打橫抱起,倚坐扶手順溜而下,轉眼間已往下好幾個樓層。
他突然間停住,把她放下,推開安全門進入飯店長廊,先用浴袍衣擺將髒污的腳底拭淨,確定不會留下足跡,才又拉她奔到電梯旁客用的樓梯,快速下了兩層樓,一轉彎,在離電梯三間房的房門前停下腳步。
克裡斯曲膝朝門前地毯下摸去,取出磁卡鑰匙,插入卡孔,「喀」地一聲,紅燈轉綠,他立刻帶她閃身進房。
他疾速將房間燈全都點亮,打開電視轉大音量,彎身自床下取出黑色手提箱攤開。將手槍扔至箱旁,他背對著她,取出一條長褲套上,才將浴袍脫下,露出肌理分明的精瘦體魄。
她站在玄關,視線緊隨著他。半是因驚魂未定,半是因過度震懾,麗容一片蒼白。
一個養尊處優的總裁為何會舞刀弄槍?之前毫無招架能力任她過肩摔的舉動根本是裝的,他身手矯健得根本不需要保鑣,
他是誰?
他是誰?!
去他的男扮女裝理由!當初讓她心頭沉窒的理由,如今想來卻是如此可笑,根本就沒有活在小克莉絲陰影下的克裡斯存在,
灼然的怒火瞬間狂燒,她抽出刀子一射,穿透板機護環,把槍釘在地毯上,隨即一躍上前,曲膝朝他腰間襲去。
克裡斯及時迴身擋住,下一刻,腹部立即重重中了一擊,他咬牙,伸臂擋下她凌厲快速的攻擊。
他必須使出全力才制得住她!他伸腿朝她腿彎一勾,她輕巧避了開,反用腳背使勁往他踢去。
克裡斯伸掌擋住,手一翻,緊緊扣住她的腳踝,腳朝她站立的另一隻腳一拐,讓兩人往旁倒去,順勢將她壓制於床上。
雙腳被制、動彈不得,使得羅武紅更怒,隨即抬起肘部朝他臉上攻去,克裡斯仰身閃過,手一拉,將她的腳壓制身下,得空的手閃過她的再度攻擊,攫住她的雙腕,固定在頭頂上方。
「放開我!」她奮力掙扎,卻用盡力氣也掙不脫那如鐵般的箝制,怒火上湧,她張口朝他肩頭用力咬下。
他沒有動,任她的齒印深陷肩肉。
堅硬的肌肉撞得牙齒生疼,被怒氣燒得喪失理智的她完全不在乎,一心只想掙脫束縛,沒發覺他已停了動作。
腥鹹的味道在舌尖泛開,她一怔,散亂的心智回神。
他流血了……他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將她制伏,卻任由她將他咬傷……羅武紅鬆口,繃緊的身體瞬間鬆懈,她閉上眼,頹然躺回床上,思緒一片紊亂。
看到她蹙眉傷痛的表情,克裡斯抿唇,強忍輕撫她臉龐的衝動,鬆手起身,從箱中取出一件針織衫套上。
看著他的背影,羅武紅冷然開口。「你到底是誰?」
「克裡斯,和克莉絲•摩頓同名。」他坐上床沿,取出一條皮繩隨手將長髮東於腦後。「我是直屬於她的貼身護衛,代替她對外現身。」
羅武紅撐坐起身,看向他的側臉。矍鑠的綠眸如鷹,眼前的他,充滿霸氣又深不可測的懾人氣魄。
「死去的小克莉絲?」她譏嘲低笑,想起這些日子的猶豫悸動,突然覺得自己好蠢。「我居然被你耍得團團轉。」
「我不想你被捲進這場風波,所以只能捏造謊言。」置於膝上的掌緊握成拳,憶起她撲向他的蒼白麗容,他倏地將她緊擁入懷,那抹難以掌控的恐懼再次盈滿心頭。「該死的!早在當初你說要取消任務時,我就該讓你離開。」
盛怒中的她原想將他推開,但他緊擁的溫度和剛剛的場景重疊,她伸出的手反而悄悄揪住他的衣角。
那時的他,手在顫抖……鼻際一酸,她咬牙強忍,不讓淚掉下。
原來,下午他會輕易答應羅巖取消合約,是為了她的安全。
「那些人是誰?怎敢這麼光明正大下手?」怒意消散,如今她只為他想獨自面對那群歹徒而感到擔心。
「對方是企業裡傾向研發生化武器的第二大股東,和掌握實權的克莉絲理念相衝突,他一直想要除掉克莉絲。」生化科技能延續物種,也能輕易毀滅物種,極易引起有心人士覬覦。「我會遍訪名店,是一再地籍由媒體宣告,我身邊只有一個保鑣,將計就計設下陷阱,誘引他動手。」
「陷阱?」她推開他,垂首低道。「原來我只是個幌子。」她已分不清對他而言,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他要她敞開心防,卻反而傷害了她。頓了下,克裡斯輕道:「只有我是個幌子,其餘都是真實的。」
他輕柔的嗓音像隱藏了太多涵義……羅武紅咬唇,不讓自己多想。
她該怎麼辦?掉頭就走還是留下來幫他?敵人人數眾多,光憑他一人應付得了嗎?
想到他要獨自面對那群身帶槍枝重械的歹徒,一種莫名的心慌就洶湧而上。羅武紅用力搖頭,告訴自己那是責任感所致。
「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她淡淡問道。
我們?得知真相,她還願意留下?克裡斯看向她,綠眸閃過詫異和驚喜。但他不能讓她涉險,他不想再嘗到那種讓她受傷的恐懼。「我會自己對付,你和保全公司的人都不該被捲進來。」
「你不認識台北的道路,少了地緣之利你會事倍功半。」羅武紅分析。「而且我這個保鑣突然不見,反而會引起對方懷疑。」
保護她及留下她的念頭在腦海中喧騰,不住交戰,最後,他吁了口長氣。
身份已全然揭穿的他,可以不用再隱瞞自己的身手,足夠護她安全無虞。
他突然拉過她的手,拾起被她釘在地上的槍交給她。「拿著。」
冷硬沉實的觸感讓她一驚,猛然收手。「我不用槍。」她搖頭。
「你這次面對的和之前的敵手不同,光憑搏擊和飛刀是不夠的。」他再次拉回她的手,大掌覆住她指掌緊握,不讓她鬆手。
溫熱的膚觸從指尖緩緩漫開,她心頭一悸,腦海中竟浮現那一夜在花園裡的畫面……雙頰微微赧紅,她連忙捉回脫韁的心神。
「槍枝是違法的!」她指控,試著抽回手。
「法治國家早已開放民眾自擁槍械,哪裡違法?」克裡斯啼笑皆非,將手握得更緊。面對不法之徒,她居然還在意違法不違法?
「台灣還沒開放!」她低吼回去。「石山保全絕不做違法的事。」
「你覺得封喉利刃和槍有差別嗎?」她那些滿天飛的刀子會比手槍來得沒有殺傷力?笑話!
「我只用來制敵,並不是用來殺人。」她辯駁。
他能拿她怎麼辦?克裡斯眉宇緊聚,最後只能鬆開手。
「算了。」他低道,單手鬆脫彈匣,將子彈裝滿檢查無誤後裝回。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槍。喀啦喀啦的金屬撞擊聲響起,羅武紅好奇側首看去,看手槍在他的指掌間翻轉自如。
感覺到她的目光,克裡斯難以察覺地勾起唇角,將手中動作放慢,一次又一次重複。職業病,看到新奇的武器會忍不住想研究,若非法律禁止,今日的她應該是神槍手而不是飛刀手了。
看他俯身又從箱內取出一枝較大的黑色手槍,她不禁問道:「這跟剛剛那一把有什麼不一樣?」
「這是貝瑞塔M92F半自動手槍,雙排式彈匣增加子彈的裝填數目,而且配置雙動式的板機系統使穩定性更高。」他拿起剛放下的小型手槍。「這是華爾瑟P99 自動手槍,具有射擊反應靈敏的優點,槍身短薄好隱藏,握把的舒適性和全槍均勻的平衡絕對不會影響到射擊。」他遞給她。「要拿拿看嗎?」
她搖頭,視線仍緊盯著那兩把槍。她一直以為手槍都是又大又重,沒想到實際上竟如此輕薄短小,長度不超過二十公分。「你從哪裡學到這些技巧?」
「美國海軍陸戰隊訓練中心,傭兵生涯磨練最多。」他簡短道,戰爭過於黑暗,他不想讓遠離黑暗的她窺視過多。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她知道,曾經歷的殘忍畫面是難以抹滅的。
「摩頓小姐放心交由你替她決定事務嗎?會議中你都當機立斷,不見一絲猶疑。」她配合地避開了那個會深掘過往的話題。
「那都是她自己下的決定。」克裡斯一笑。「我平常戴的耳環和衣服鈕扣都藏有麥克風和攝影鏡頭,克莉絲在遠端操控。」
「我們的別針差太遠了,難怪你不想拿。」羅武紅不由得驚歎。難怪她總是看他一出會議室就拿下耳環。他們還要靠手機聯絡彼此,多落後!
「別針有你的關心,什麼都比不上。」他斜睨她一眼,看她先是怔愣,而後微紅了臉,不禁低笑。
「我……我回去看看情況。」她尷尬道,腳還沒踏到地毯,就被一把拉住。
「他們會空降陽台切斷保全系統入侵,表示這是隱密性的行動。沒有得手,他們就會馬上撤離。你隨意走動反而會暴露行蹤。」他將檢查好的手槍收入槍套,站起身。「這間房間是我用別的身份租下的,他們查不到,今晚就在這裡過夜,不用提心吊膽。」
在取得股權前,雷諾不可能會做出公開攻擊的行動,也不可能留下任何證據,因為克莉絲若有任何意外,他都會成為最大嫌疑者。
過夜?看向她坐著的房中唯一一張雙人床,她的臉開始躁熱起來。和他同床共眠?天!
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入克裡斯眼中,那突然慌了手腳的模樣,讓他有種想使她擔慮成真的衝動。但,還不是時候。他告訴自己,對自己輕易受到撩撥的狀況不禁苦笑。
「今天夠累了,早點睡。」他拿出一件T恤遞給她,見她不動,挪揄笑道:「難不成你真的都穿襯衫窄裙睡覺?」
「謝謝。」她臉一紅,連忙接過,轉身走向浴室,身後傳來他的低笑聲,讓她心跳得更快。
門一關,羅武紅靠著門板,感覺雙腿有些虛軟無力。她怎麼了?他不過幾句笑語,竟引她心神不寧!她粗魯地脫下襯衫窄裙,將T恤套上,肩線垂到手臂,衣服下擺差點及膝,看起來一點也不誘人,安全、無害。
他穿起來應該剛好合身……突然意識到這是他的衣服,她的臉又難以抑止地灼燒起來。鎮定、鎮定!撫著狂擂的心口,她作賊心虛地怕那心跳的激烈聲響會讓全世界都聽得到。
深吸好幾口氣,努力做好心理建設,她悄悄拉開門,看到房裡主燈已關,只餘光線柔和的壁燈熒熒生輝。
他已從壁櫃中將備用的棉被取出鋪疊在地毯上,席地而睡。
視線自那雙眼垂閉的深邃五官掠過,不知為何,她的心頭竟有些失落。她咬唇,將那怪異的感覺抹去,悄聲上床,將身體沉入又柔又軟的床墊中。
在虛假的偽裝下,他的心真如他宣示的那般純然嗎?那一晚,他為何吻她?手指輕觸唇際,她發覺,無法成眠的感覺又朝她席捲而來。
黑暗中,她沒發現,那原本緊閉的綠眸已睜開,深幽的碧瞳閃著難以析透的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11:48
第七章
「怎麼會是你騎?我是保鑣,當然是我騎!」
飯店出借的私人停車場內,羅武紅手持車鑰匙,站在一輛125CC的機車旁。
一早起來回到原先的套房,果然如克裡斯所說,已完全看不出遇襲的痕跡,也沒有驚動任何人。
下樓到飯店大廳時,聽到他要求飯店更換房間。她不懂,他不是要誘對方上鉤,又何必刻意換房間?
聽到她發問,他卻笑了,笑得像頭狡詐的狐狸。他說,對方能輕易查到克莉絲住哪間房,他這麼做是為了讓對方以為「她」是個會警戒卻仍大意的笨蛋,不換房反而會讓對方發現有詐。
昨晚就連他自己動手,也被他用障眼法讓對方以為是她這個保鑣下的手。他,肯定比心思細膩的羅巖更詭計多端!!那是她當時腦海中唯一一個想法。
她當然沒傻到主動和羅巖報告昨晚的事,否則她的機車和鑰匙就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誰知道,一到停車場,他竟然跟她搶車子騎!
「很多僱主愛嘗新,沒遇過嗎?」克裡斯伸手要奪鑰匙,被她靈巧閃過。
「你沒駕照,這是違法的!」她硬把鑰匙藏在背後。「而且你根本不認得台北的路!」
「我有國際駕照。」又跟他提違法!他強抑怒氣。「就是不認得路才留你在身邊,鑰匙給我。」
「我穿窄裙不能跨坐!」她仰首看他,絲毫不退讓。
「我知道你裡面有穿安全褲。」他邪魅一笑,朝她伸出手。「拿來,我不想一大早就和你在這裡動手動腳,你我都很清楚,輸的人不會是我。」
他偷看她,還看得一清二楚!羅武紅又羞又怒,一咬牙,鑰匙朝他扔去。「你騎就你騎!」
克裡斯將鑰匙自半空攔截,揚起得意的笑,發動車子,戴上安全帽。
「上來吧。」他坐上車,將另一頂安全帽遞給她。
她用力搶下套上,故意把裙子撩得老高,跨上後座,背挺得僵直,死也不抓他。
衝著他來的!瞄了那潔白無瑕的美腿一眼,克裡斯低笑,油門一旋,快速地朝出口疾駛——
☆☆☆☆☆☆☆☆☆
十分鐘後。
「從旁邊鑽過去啊!」她拉住他的衣角急喊。
「後面有車鑽不過去。」閃過一部突然從路邊竄出的車輛,克裡斯吼了回去。
「從左邊、那裡……該死,你給我停——!」羅武紅終於忍不住大喊,車一停,她立刻跳了下來。「這種技術你敢跟我爭著要騎車?」她氣得差點出拳往他安全帽打下去。
十分鐘,他們才騎了不過三個公車站的距離,而且連個路口都轉不過去!
「你們台灣交通太亂了!」克裡斯怒道,向來從容自信的臉上染上了淡淡的狼狽。右轉的車子一輛接一輛,還有公車不住切換車道,他連要直行都沒有辦法。
要不是因為太過生氣,那難得吃癟的苦悶表情鐵定會讓她笑到打跌。「哪裡亂?我騎給你看!」她硬把他擠到後座,緊催油門,衝進茫茫車海中。
只見車頭左竄右閃,驚險萬分地從看似已無空隙的夾縫中閃過,甚至從兩部公車中穿過,要不是縮得快,他的膝蓋還差點撞上公車的輪子。
執意不能違法的她,為了鑽縫隙居然還騎上快車道!克裡斯翻個白眼,雙臂自後環住她的腰際。
不多時,他們已將擁塞的車陣擺脫於後。
「直線狂飆不算什麼,要能靈活閃躲才是王道,懂不懂?」她朝後喊道,車頭一轉,又超前一部車。有項能超越他的技術,讓她有些得意。「要在台北市騎機車,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
他開口說話,但因四周過於嘈雜加上風勢,完全聽不清楚。
「什麼?」她喊。
「你厲害!」他貼近她的耳後說道,手臂環得更緊,將軟馥的她緊擁入懷。突然發覺,其實交出駕駛權也不錯。
溫熱的呼息噴上頸側,引起一陣酥麻,她的臉無法控制地紅了起來。幹麼抱那麼緊?他的胸膛整個貼上她的背了!
羅武紅咬唇,猶豫了會兒,並沒有把他的手拉開,任由他炙熱的體溫穿透衣料熨貼著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
他動了下胸前鈕扣。
他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手指撥動耳環。
他乾脆把耳環拿下,隔了會兒才又重戴上去。
一邊留意四周動靜的同時,羅武紅一邊觀察他的舉動,忍不住想笑,平常慣用的冷靜表情,今日做來卻如此困難。
得知真相,她才發覺原來他微不足道的小舉動,大都其來有自,大概是克莉絲本尊不滿與會人士的表現,氣得在他耳邊大吼吧!
而他,竟能像沒事人一樣平靜,讓她不禁佩服。
彷彿意識到她的眼光,克裡斯朝她看來,眼中盈滿笑意,嘴上卻提出將發言人逼得啞口無言的精闢問題。
那神情,好像他和她共同擁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和默契!羅武紅不自在地將眼光調開,一會兒感覺他移開目光,才又看向他。
其實,她有點羨慕他。雖然做的同是出生入死的工作,但他所接觸的卻是她難以得知的世界。
危險她不怕,她有自信能克服,大不了只是一死,提前走上每個人都會步入的終點,沒什麼。
但她只怕,生命中無形的壓力將她拘綁。
老爸半強迫半嘮叨要她早日找個人嫁了,希望她盡早「從良」,脫離這個環境;羅巖也總有意無意地偏袒她,一些危險性高的任務不讓她接,甚至派一些能夠接觸黃金單身漢的任務給她。
她根本就無法想像,他們希望她未來過的生活會是怎樣!只要一想到,一種莫名的心慌恐懼就油然而生,讓她想逃避,只想維持現狀。
激烈的掌聲響起,羅武紅回神,發現會議已經結束。見克裡斯起身和與會人士握手,連忙上前站在他身後。
克裡斯故意放慢動作,一邊整理手邊文件,一邊和人寒暄話別,不多時,會議室的人已全數離開。
「有看到可疑的人嗎?」她悄聲問道。
來此的路上曾有一部深藍色轎車緊隨著他們,被她甩開,但這個行程是公開的,他們的行蹤仍被掌握,回去時她得多加小心才行。
「他們不敢在這種場合下手。」一把將文件塞進公事包,克裡斯往外走去。
羅武紅快步跟上,一出會議室,明亮的走廊上人潮早已散去,她搶先上前按下電梯按鈕。
「克裡斯!」突然,銀鈐般的笑聲從兩人身後傳來。
她回頭,看到一個嬌俏動人的女孩子已緊緊攀住克裡斯的頸項,玲瓏有致的身軀貼伏在他的身上。
即使歷經過大風大浪,克裡斯此時也不禁愣住,好幾秒後才回神。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咬牙,托住女孩的腰,以免她將整個重量壓在他身上。
彎得像月亮的眸子閃過一抹狡黠,女孩伸手環住他的胸膛。「想你啊,人家好久沒看到你了!」
任電梯門開啟又關闔向下,羅武紅看著她小鳥依人般地靠在他身上,心裡有種奇怪的陌生感覺一閃而過。這女孩是誰?她好像知道克裡斯的真實身份,而且……他沒有推開她。
「克莉絲,你在搞什麼?」克裡斯低道,低柔的嗓音透著強烈的冰冷。
要他假扮成她誘敵,她自己竟也跑到這片土地!甚至剛剛在會議中連線,她也什麼都沒有提!
克莉絲格格輕笑,原就如蘋果般明艷的容顏更加魅人。會議中,她一直待在下一層樓的小會議室裡,之前她就透過總部發下公文,也特地吩咐這種小事別驚擾「總裁」,替她安排的關係企業還以為她是暗中巡訪的督察,對她畢恭畢敬呢!
她踮起腳尖,附至他耳旁輕道:「你知道嗎?雖然舞會那一晚你把袖扣拔掉,但開關沒關,你們的對話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一邊說著,她臉上卻滿佈和狡詐語意相反的嬌羞。
那模樣,就像親暱的情侶在情話綿綿。羅武紅別開了視線,奇怪的感覺突然盈滿了胸口,而且……好酸,酸得讓她雙腿發軟,突然想逃開,逃到他們看不到的地方。
該死的!他沒想到視訊消失她居然還能耐著性子聽下去。克裡斯沉道:「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難得咱們的克裡斯動了心,我不幫著點怎麼成?」克莉絲笑得更甜了,纖細的指頭在他胸膛戳啊戳的。
她的笑,讓他膽戰心驚。握住她的手腕,克裡斯警告。「你別插手!」
克莉絲聞言挑眉,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突然轉身朝羅武紅走去——
「羅姊姊,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她輕吐舌,笑靨燦燦地說道。
那可愛的表情,讓人板不起面孔。羅武紅強壓下後退離開的衝動,輕揚唇角點頭。
「太好了。」克莉絲撒嬌地緊挽住她的手臂。「我還在擔心這次克裡斯的搭檔不會很難相處,沒想到是像羅姊姊這麼好的人。」
「武紅,她是克莉絲,克莉絲•摩頓。」避免她再多說引人誤會的言辭,克裡斯連忙低聲解釋。說什麼幫他?克莉絲根本是在找機會整他!
「她?」羅武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驚訝不已。眼前這名看來不過二十歲左右的美麗女孩,竟是在幕後呼風喚雨的克莉絲.摩頓?
以為這樣就能妨礙她嗎?耍耍手段,他還不是她的對手!克莉絲笑得更燦爛。
「是啊,羅姊姊,克裡斯都代替我承受危險,看得我好心疼,這次在台灣多虧你幫他,不然,他要是有什麼萬一,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沒說謊啊,克裡斯要真掛了,她真不知要再去哪兒找像他一樣值得信任的人了。
酸楚的感覺凝聚成形,像把錐子,直往心底深處鑽去。羅武紅強笑道:「他能力比我強,你不用擔心。」
「可不是?我就愛他這一點。」克莉絲嬌俏地皺皺鼻頭。「羅姊姊你要幫我看好他哦,別讓別人把他搶走。」
她所缺少的,就是這種甜美動人的氣質吧!看著她,羅武紅覺得剛剛會痛的心口,沒有了感覺,彷彿被整個刨開了似的,只留下讓人寒冷的空洞。
昨夜她又何苦多想?對他而言,一個吻可能只是因憐憫而給予的慰藉,而她,竟傻得有一絲絲冀盼?!表裡不一的她,留不住任何一個被她外表所吸引的人。
「我會的。」她低道。
克裡斯用力攫住克莉絲的手臂,臉上的寒峭直可和南極冰山比擬。「夠了,」
他好不容易才讓武紅撤下心防,卻被克莉絲三言兩語就完全毀去,甚至將她逼到傷害更重的深淵!
克莉絲本來還要再說,一回頭——
喔哦!完了,她玩過頭了,她只是怕羅武紅不懂自己的感情,想推波助瀾一下嘛!
「呃……我要走了,沒人知道我是誰,所以我很安全,你們都不用擔心。」她還是趕快到樓下跟接待她的單位說一下,盡速開溜比較保險。「克裡斯,記得我在會議中跟你說的計劃,再見!」丟下交代,她連忙推開安全門,一溜煙地跑掉。
羅武紅沒有言語,走到電梯前,再次按了向下的按鍵。那背對他的纖細身影看不出心思,卻透著教人揉了心的孤寂。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
她緊抿著唇,沒有回答。
電梯來了,她低頭走進電梯,沒有看過他一眼。
她又退回去她自我建築的小小堡壘,克裡斯握緊拳,走進電梯,看她按著關門按鈕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電梯到了一樓,門一開,立刻可見守在門口的大批媒體,今天的與會名單有幾個是台灣科技業的龍頭老大,許久不見的排場重現江湖,連SNG車都來了。
「我們從側門走。」羅武紅拉回心神,見媒體正包圍方才先下去的幾位大老訪問,立即托住他的手臂一帶,準備從側門離去。
他頓住腳步,臉上有著猶豫。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克莉絲要他照計劃去做,卻偏選這時候造成這種艱難的局面。他甚至來不及告訴她!
「怎麼了?」羅武紅不解地看向他。
「克莉絲•摩頓在那裡!」眼尖的人發現,一聲大喊,媒體立刻丟下原先訪問的大老,迅速朝他們奔來。
只能之後再解釋了。克裡斯腳跟一旋,自動朝媒體走去,自然馬上被緊緊包圍。
來不及緊隨的羅武紅被推到人牆外,臉上隨即佈滿了擔慮和怔愕。他在幹什麼?不怕歹徒混在記者群裡嗎?
「摩頓小姐,聽說日前綠色和平組織正在與您洽談簽訂反生化武器研發的合約,請問您的決定是?」
「聽說貴企業目前分為兩派,一派反戰,一派致力研發生化武器,請問您的立場偏向哪一派?」
紛亂的音浪讓人幾乎聽不清問題。
「沒錯。」克裡斯一開口,四周立即靜了下來,只有鎂光燈閃個不停。「綠色和平組織確實有透過企業總部和我接洽簽訂這項合約,希望敝企業別做戰爭的幫兇。」
「那您的看法是?」所有的麥克風焦急地往前推,就怕聽漏了一個字。
克裡斯揚起一個迷倒眾生的微笑。「我的看法是,我已通知總部擬定合約,敝企業從此絕不涉足生化武器研發。」
他頓了下,環視眾人,獨獨不敢正視羅武紅,才又續道:「我明天將回法國總部簽署,簽署後合約將立即生效!」
☆☆☆☆☆☆☆☆☆
克裡斯突如其來的宣告猶如平地一聲雷,炸得眾人傻了眼。媒體拚命追問,賣命的陣仗比起接機那晚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甚至得仰賴與會大老的隨身保鑣幫忙,才得以擺脫。
除了請托大老順道送他們一程回飯店外,一路上,神色木然的羅武紅完全不發一語,靜靜地跟著他回到他們昨晚暫居的小房間。
他知道她脾氣不好,很容易動怒,就算完全按捺住,怒意仍會不經意地從眼神中流露,但現在的她,卻連瞳眸都冷得像透明的玉石。他傷了她多深?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個消息。」
身後的她突然開口,他隨即意會到她透過耳機在講電話,大概是消息靈通的羅巖打來。
「要是有最新消息我一定會跟你說,可以嗎?再見。」
他回頭,看到面無表情的她,輕歎口氣。「不是你想的那樣。」
羅武紅聳肩。都無所謂了,她只是個保鑣,不該過問僱主的事。「要回新房間嗎?我去跟櫃檯拿鑰匙。」
「你為什麼不問?」他用力攫住她的肩頭,將她抵上牆角,不讓她逃避。「為什麼不問我和克莉絲是什麼關係?問我對你是什麼想法?不要逕自在心裡就下評論!」
知道再怎麼掙扎也是白費力氣,她沒有動,只是低垂眼睫。「沒什麼好問的。」
「我會為克莉絲賣命,純粹是因為她父母親在戰場上救過我,為了報恩,我得聽她使喚。天曉得,我受夠在她手下做事,又怎麼可能愛上她?她只是唯恐天下不亂!」他寧願她發怒,對他拳腳相向,也不願見她強裝作無動於衷。
「不干我的事。」她仍平淡應道。又如何?他要走了,明天過後,一切又回歸原來。
不干她的事?用這麼短短幾個字,她就輕易將一切抹殺?克裡斯怒極,單手扣住她的下頷,迫使她看進他的眼——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過去遇到的混蛋一樣!你若完全不肯放開自己,你只是逼著生命中所有的事物都成了過客!」他倏地握住她的手,緊貼他的心口。「有人會懂你、會憐惜你,會因為看你這樣折磨自己而心痛!你卻棄而不見!」
他握得死緊,她無法抽回手,只能緊握成拳,不讓他穩恆的心跳透過指尖,重重撞擊她的心。
「我沒有折磨自己!」她用力抵住他的胸膛。
看到她緊抿的唇角微微顫抖,他只想狠狠地吻住她,將他滿腔的心意完全傳達給她。
察覺他的舉動,她伸臂擋住了臉,無力滑坐在地。
「不要……」她低喃的語音近乎破碎,完全不若平常的冷靜堅強。
他該拿她怎麼辦?克裡斯雙臂抵牆,無語仰首,驀地雙手緊握成拳,重重捶上牆。
厚實的悶響,像重槌槌在她的心坎。她好慌,她不知該怎麼辦……
將臉深埋於雙臂之間,她只想能就此消失。她怕,如果那就是愛,她不要了,那感覺好痛好痛……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溫柔輕觸她的指尖——
「我會突然宣佈明天離開,是因為要迫使對方今晚下手,克莉絲不希望事情再拖下去。」他心疼地發現,她的指尖異常冰冷。
她沒有抬頭,她鼓不起勇氣看他。她好痛,從不曾體會過的痛齒咬著心。
「武紅……」他低喚,溫熱的指尖摩掌著她的。「原諒我。」
他要做什麼?她一驚,抬頭正好迎上那雙深似無底的綠眸,她下意識將手抽回,卻被他往前一拉。
「喀」的一聲,金屬冰涼的觸感貼上手腕,她還來不及反應,他使勁一帶,將另一端扣上她的腳踝,又是「喀」的一聲。
他竟然用手銬把她的右手和左腳一起銬住!纏繞於心的千頭萬緒全都拋到腦後,此時只是瞬間狂燃的憤怒明顯灼燒。
「放開我!」羅武紅氣得用自由的左手和右腳不住朝他攻擊,只見他手靈巧翻動,一撥、一抓,轉眼間又用另一個手銬將她的左手和右腳銬上。
她只能像只蝦子一樣彎著!「克裡斯!!你放開我!」不顧手銬扣得手腕和足踝生疼,她奮力掙扎,氣得大喊。
對她的憤怒置若罔聞,克裡斯先從床上抓起枕頭和棉被往浴室走去,旋又彎身將她抱起。
「克裡斯!!」她怒吼,得不到回應,張口往他手臂咬去。
早有防備的他肩一頂,輕易避開。
羅武紅幾乎氣炸,」進浴室—看他將方纔帶進來的枕頭、棉被鋪在乾淨的浴缸中,無暇細想,他已俯身將她溫柔放下。
「你不能把我留在這裡!」他竟然在最危險的時候把她隔絕在外?「我要跟你一起去!」
克裡斯單膝點地,視線與她平視。
「即使對手的能力根本不足一哂,我也不想拿你去賭那萬分之一的機率。」他輕柔將她散落的額發拂開,醇厚的嗓音近乎低喃。
心頭狠狠一抽,她咬唇,那雙碧眸中的萬千柔情震懾了她!她怎能騙自己他對她沒有感情?他毫不保留地表露,卻被她狠心往外推!
她用力搖頭,揪心的酸楚盈滿胸臆。「我可以幫你,根本不會有那萬分之一的機率產生!」她不要,她可以和他一起對抗,她不要只能被保護,只能眼睜睜看他獨自投入危險!
克裡斯微笑。他的理智也是如此告訴他,但,他怕,向來天地無懼的他怕了……
感覺他的大掌托住她的腦後,她知道他要吻她,如扇的眼睫低垂輕顫,她咬唇,卻沒有躲開,感覺他的呼息愈漸靠近,直至吻上她的唇,輕咬唇瓣,誘哄她為他敞開。
她的心狂跳,被他熾烈的感情壓迫得近乎窒息,她啟唇呼息,卻被他侵入檀口,強烈的愛意隨著霸道的氣息肆張燎燒,將她所有的呼息吞噬,直至將她吻得唇瓣紅灩,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她。
指尖輕撫過她的輪廓,他凝視著她。
「等我回來。」斂下不捨,他溫柔揚笑,毅然轉身離去。
聽到外頭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她的心也隨之揪緊。
他怎能在對她做出那番表白後,卻扔下她獨自前往戰局?去他的萬分之一機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12:13
第八章
拿著剛從櫃檯取來的新套房鑰匙,克裡斯開啟房門,房間比之前的頂級套房略小,只有玄關的燈亮著。
看似沒有任何異樣的環境,卻隱隱透著一絲緊繃的氛圍。
克裡斯唇畔噙笑,關上房門走進,手摸上主燈開關,還沒按下,背後立即被硬物抵上——
「你的保鑣呢?」一隻手用力一推,將她推到客廳。
室內頓時多了五個人影,全身黑衣蒙面的裝束幾乎全隱於黑暗中,只有露出的眼睛閃動光芒。
看來雷諾是狗急跳牆了,派來比昨晚能力更強的手下,打算一勞永逸。
克裡斯綠眸閃過一抹睿光,淡淡開口:「我的保鑣去幫我拿點東西,等會兒就來。」
其中一名坐在沙發的黑衣人向同夥一點下巴,身後抵住的槍管立刻一推。
看來,這人是這樁任務的頭。克裡斯毫不反抗地坐上另一張沙發,和那人對望。
「只要你配合,我們保證不傷你性命。」黑衣人示意手下打開立燈,將桌上的文件推到他面前。「簽一個名,一了百了,很簡單的交易。」
股權讓渡書?瞄了那份文件一眼,克裡斯挑眉。把價值十數億美金的股權讓渡他人稱為簡單交易,當哄小孩嗎?
他搖頭,輕鬆地靠向椅背。「我不簽,有本事叫雷諾本人來跟我談。」
黑衣人目光一閃,身後手下得令,隨即箝住他的右臂,使勁一卸,他的臂骨立即脫臼。
「啊……好痛……」克裡斯綠眸鎮定如恆,表情卻佈滿強裝出來的花容失色,還不忘配合地嬌呼幾聲。
可惡,太久沒受傷,都忘了脫臼會痛。
「我們有很多方式可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黑衣人冷哼,微抬下顎,手下得令,抓起克裡斯的手臂,用力一推,將脫臼的臂骨歸位。「快點簽,大家都省事。」
轉動肩頭確定無恙,克裡斯突然說道:「我保鑣快回來了,你們不想被她發現吧?」
「回來一併拿下。」黑衣人低哼,只不過多了一個女的,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可是,」他攤攤手,一臉無辜。「我要她回來時順道帶飯店經理、樓層服務員、和保全人員一起過來,想抱怨昨晚的事。我嚇壞了,不罵罵他們不甘心。」
黑衣人一愕。就是雷諾吩咐不能引人注意,他們才會用這種方式,要是能動手,他們早在這女人踏進房裡時就一槍把她斃了!
「快簽!」黑衣人咬牙怒道,拔槍抵住克裡斯的額頭。這次要再失敗,雷諾絕對會要了他的命!
克裡斯只揚著抹笑,從容自若地看著對方。他還不知道雷諾在打什麼主意嗎?雷諾怕極股價下跌,而且要是克莉絲一死,他的嫌疑最大,目前雷諾是世界上最怕克莉絲發生意外的人,絕對不可能動手。
黑衣人腦中閃過許多屈打成招的陰狠方式,卻讓害怕隨時有人闖進的擔慮擋下。
「把她帶走!」黑衣人手一揮,立刻有人從兩旁把克裡斯架住。
「我的保鑣進來看不到人會起疑的。」他提醒,他可不想這點成為事後破局的疑點。
他差點忘了!黑衣人額頭沁出冷汗。要是克莉絲失蹤這件事一傳開,他們這些大費周章的行動就全白費了,更何況,雷諾為了撤清關係,絕對會心狠手辣把他們全都毀屍滅跡!
「給我寫,說去逛街或找朋友都成,快!」抽來便條紙,黑衣人低喝。
拿起筆,克裡斯快速寫下,還附了個簽名。「寫好了。」
要是這簽名能簽在讓渡書上多好?黑衣人氣得咬牙,看內容並無通風報信的文字,抽起讓渡書,將便條紙用煙灰缸壓在茶几正中。
「把她帶走!」確認沒有留下任何證據,黑衣人搶先走出通往陽台的落地窗。
其中兩人用手銬將克裡斯的手銬在背後,嘴裡塞進布巾,還抽出麻繩從他的腳踝處綁起,捆綁之用力,讓麻繩緊緊陷入皮膚。
克裡斯輕歎口氣。報應不爽啊,剛剛他銬了武紅,現在換老天爺懲罰他。但他剛剛可是小心翼翼完全沒弄疼她的,現在卻遇上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的魯大個兒。
一名黑衣人將克裡斯像沙袋一樣扛上了肩,沒料到看似瘦弱的「她」還頗重,他差點站不起來,一咬牙,努力起身走到陽台。
他們在陽台圍牆上架了活動輪盤。見他們一個個將扣鎖扣在腰間繫帶,快速滑下十七樓的高度,克裡斯又不禁微微歎了口氣。
他由衷希望雷諾找來的這些殺手能力一流,他可不想還沒正面對決,就被失手摔死在這裡。
眼睛被蒙上一層黑布,他只覺腰間被人一提,腳底隨即懸空,身體快速往下墜下……
☆☆☆☆☆☆☆☆☆
相同的氣氛、相同的對峙;黑衣人氣急敗壞,克裡斯氣定神閒,不同的是,場景從奢華的飯店轉移到一間廢棄的廠房。
堆放牆邊的機器已蒙上厚厚一層灰,蜘蛛網滿佈,黑暗的廠區內只有一角被他們用鹵素燈打亮,映在牆上,拉出又長又黑的身影。
瞪著攤在兩人眼前的讓渡書,黑衣人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原先以為不用多久就可以完成任務打道回府,沒想到耗了三小時,簽名處仍一片空白。
這死女人的雙臂不知道被他們扭脫、又接上了幾次,全身上下看似毫髮無傷,其實已被他們用陰狠的套供方式打成內傷,「她」卻仍是表情淡然,哼也不哼一聲。
「叫雷諾自己跟我談。」被壓坐在扶手椅上的克裡斯看著他,仍是說出從一開始的堅持。
他慶幸雷諾派來的手下是有職業道德的殺手,沒有想到用染指的方式來逼他招供,下手也都挑他的手臂和背、腹下手,藉由外套的掩飾,他的性別還不致被拆穿。雖然他也有性別被拆穿的備用計劃,但比起第一計劃總是麻煩了點。
黑衣人氣得握拳,差點沒飛踹過去,卻是招數用盡,除了一槍打死「她」,他已經沒法可想。偏偏,主子千叮嚀萬交代,絕不能讓克莉絲•摩頓死於非命。
「呸!」黑衣人忿忿朝地吐了口痰,轉身走入黑暗。
悄聲對話隱隱傳來,克裡斯知道他正在和雷諾聯繫。他悄悄地動了動四肢,雖然被打的地方隱隱作痛,但在對方下手時他有稍微將要害避開,所以除了皮肉痛楚,並無留下難以治癒的內傷。
黑衣人臉色難看地走了回來,想必是被罵得狗血淋頭。
「克莉絲,找我談又有何用?」雷諾奸詐的嗓音自黑衣人緊握的手機中傳來。
「早點簽下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克裡斯低哼。「我沒看到你的臉。」
他知道愛擺弄權勢的雷諾慣用影像電話,也要求手下配備有影像功能的手機,這樣他才能有效地展露威嚴震喝手下,也能將手下的行蹤完全掌握。
「你……」黑衣人立刻制止這無禮的要求。
「沒關係,讓我面對她。」雷諾冷笑。
黑衣人將手機拿起,正對克裡斯,那張老奸巨滑的臉孔隨即活靈活現地出現畫面中——
「自一年前在總部董事會中碰面,已經很久沒見了。」
「可不是。」克裡斯揚笑,從容的神態好像只是與舊識在咖啡廳裡談笑風生。
瞪著「她」的笑臉,雷諾的臉更顯陰沉。
企業總裁克莉絲•摩頓向來不曾正式曝光,連他們這些大股東都沒見過,直至一年前董事會才得以一會,卻是一出現,就將他滿盤計劃全數打散,力主反戰的「她」,不許任何人提供獨門研發科技給他人生產生化武器。
女人就是女人,不懂自己放棄了大好的市場。若是由他主事,企業不會只有今日這種局面,他甚至能讓世界強國臣服腳下!
雷諾瞇起了眼。「當初跟你接洽過要收購你手上股權,那時賣給我不就沒事了,又怎會落到如今要將股權白白送人的局面?」
「你威脅我?」克裡斯眉宇一揚。
「哪有什麼威脅?」雷諾陰惻惻地笑了。「我只是請人拿讓渡書去讓你參考參考,我還吩咐他們溫柔點,別傷了如花似玉的大美女。「
狡詐的人,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絕口不提有涉及違法事情。
眼中閃過一抹矍鑠,克裡斯故作姿態地埋怨道:「可是這讓渡書一簽,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不簽,就算擁有股權,哪天發生意外還不是沒命享用?」雷諾意有所指地說道。
要是簽了,還不是遲早被他派人殺害?雷諾只是目前不敢動手,但一旦逼「克莉絲•摩頓」簽下股權讓渡書,大權操之在握,待風頭一過,他一定會立刻派人殺了「她」,杜絕後患。
「對了!」克裡斯突然驚喊,隨即一笑。「我忘了說一件事。」
「什麼事?」那笑太過燦爛,讓雷諾有種不好的預感。
「其實要跟綠色和平組織訂定的合約,我早就簽好了,昨天已請國際快遞送出。關於合約內容嘛……」克裡斯故作沉吟狀,擰眉思索。「好像是說假如我們公司日後只要接觸生化武器的業務,就得每年撥出百分之九十五的盈餘捐獻給綠色和平組織當環保基金。真糟糕,我都忘記告訴你了!」他展開笑顏,直直地看向雷諾。
這合約內容還是由克莉絲擬定,主動找綠色和平組織簽下的,想用毫無獲利的違約條款,阻絕發展生化武器的可能性。
聞言,雷諾臉色立即大變。百分之九十五的盈餘?那他搶下這些股權又有什麼用?他和C國談到一半的計劃,全數都成了泡影!
「給我殺了她!」雷諾氣得臉紅脖子粗,激憤的大吼透過手機的揚聲器傳開。他要殺死這女人,他得不到的,這女人也別想坐享!「灌水泥、沉大海,隨便你們用什麼方式,不要讓我在世上再看到那張臉!」
他說了!克裡斯愉悅勾笑。他的苦難日子總算得以終結。
「清楚嗎?」他低道。
「再清楚不過,臉和聲音全都錄了下來。」克莉絲嬌俏的笑聲在耳端傳來。
沒料到主子會突然發飆,黑衣人全愣住了,互看一眼,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拔起手槍往椅上的人瞄準發射。
不料眼前一花,人已不見,激射而出的子彈射中地面,彈跳起火花。人呢,他們明明將「她」上了手銬的,黑衣人們大驚失色。
「想打中我,你們還早得很。」角落傳來低笑聲,他們轉頭看去,看到「她」不知何時已掙脫了手銬,手持一把匕首劃斷足部繩索,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手中還握著一把槍。
怎麼可能?手銬鑰匙還在他們手上,「她」是怎麼打開的?黑衣人連忙舉槍瞄準,但扳機還未扣下,手臂已傳來劇痛,手中的槍隨即掉落。看向自己無力軟垂的手,汨汨流出的鮮血,黑衣人不禁痛得大叫。
其餘黑衣人連忙就地尋找掩護,伺機還擊。
「啊!」
「啊……」
手機掉落地面,雷諾只看得到一片黑暗和聽到經過滅音的槍聲及慘叫,心裡焦急不已。他才不管那些手下的死活,他只要那個姓摩頓的女人死,管他會染上嫌疑,他寧願花費心力和金錢纏訟,也絕不讓那死女人歹活!
「怎麼樣……」手機被拾起,雷諾急問,在對上那張漂亮的面孔時,他頓時啞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將手機旋了一圈,確定每個被打倒的黑衣人全攝入鏡頭後,克裡斯將畫面對向自己——
「抱歉,灌不了水泥也沉不了大海,可能難以洩你心頭之恨。」他低笑,怡然自得的神態完全看不出來剛剛才歷經一場槍戰。「而你,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別小看摩頓企業的能力,我絕對有辦法逮到你——」
「不准動,再動她就沒命!」身後傳來低喝。
不、會、吧?克裡斯輕歎口氣,伸指將手機切掉通訊,緩緩回身,看到一臉尷尬的羅武紅。
「嗨……」羅武紅僵笑地看著他。
克裡斯的視線怏速掠過她的全身,她的頸子被黑衣人箝制,額頭被抵著槍管,身上沒有傷,只除了——緊咬於左足的捕獸夾,緊到皮開肉綻,鮮血直流,讓她站不直,全賴黑衣人扣著頸子才得以站立。
「你怎麼會在這裡?」優美的唇線仍然揚起,綠眸卻已因怒意染深了顏色。
「呃……」他的語調平滑如絲,卻讓她心跳漏跳了一拍。「給你的別針也是一個定位器……我之前忘了說。」
好不容易用刀子撬開手銬鑰匙孔彈簧,她掙脫箝制,原以為他不會帶著那個別針,但找不到去向的她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打電話一問羅巖,居然……真找到了定位位置!
來不及回答羅巖的問話,她隨即跳上計程車追奔而來。她非常小心,甚至不敢從大門進入,撥開叢生雜草,悄然無聲地從一扇破了一角的窗戶掩進,結果,才剛到窗下,她的左腳就中獎了。
她怎麼知道一個專搞生化科技的跨國企業,竟會用這種原始粗糙的手法,她千防萬防,防紅外線、防狙擊、防夜間鎖定,卻著了這種粗淺的道。
好不容易男主角打倒了敵人,女主角卻被挾持要脅,情勢又完全逆轉。她也不想演這種電影常見的老套戲碼啊,嗚……搞不好她不是女主角,只是個會死於非命的路人甲。
「要緊嗎?」他問。
「……不要緊。」左腳骨應該已經碎裂,但她不敢說。
「很好。」克裡斯低哼,兩道劍眉逐漸聚攏,綠眸中的顏色更顯沉鬱。她竟然寧可痛死,也不向他求救,
見他們兩個旁若無人地開始交談,黑衣人傻眼。他才是握有主控權的人耶!「喂,不要說話!快把手上的槍丟掉!」
「除了左腳,還有哪裡受傷?」不理會他的大呼小叫,克裡斯又問。
「沒有。」羅武紅悶道。她才沒那麼不濟,這些人哪打得過她?她是因為左腳受傷沒辦法保持行動力,為了能快速找到他,束手就擒是最快的方式。
「叫你們別說話,沒聽到嗎?」黑衣人又喝,箝住她的手臂收緊,另一手握著的槍朝克裡斯瞄準。
「那你還等什麼?」克裡斯突然大喝,怒氣完全爆發。「靠在他身上很舒服嗎?」
黑衣人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反應,腹部已遭受重重一擊,同一時間,手上的槍被一拳打飛,他還想伸手抵抗,腰間一緊,整個身子已被丟了出去。
「啊……」黑衣人的身子重重落地,揚起灰塵,頓時沒了聲息。
連番動作扯動了傷,羅武紅神色痛苦,跌坐在地,痛得皺緊了眉。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眼前的光,她一抬頭,只見克裡斯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不用你幫忙!」拍掉他的手,她怒道。把她銬住的帳都還沒算,居然還罵她!什麼叫靠在他身上很舒服?又不是她願意的,
克裡斯沒有說話,將她不安分的手按下,取出刀子,開始鬆動捕獸夾的鏍絲。
倒臥牆邊的黑衣人見他們沒有留意,悄悄挪動身子往最近的手槍靠近,才舉起瞄準,「噗」地一聲,手臂又中了彈,痛得他趕緊趴了回去,再也不敢動。
輕易解決妄動的鼠輩,克裡斯把槍放在地上,繼續用刀子鬆動鏍絲。
「我自己做得到。」她掙扎,腳一動,立刻痛得冷汗淋漓。
克裡斯倏地扣住她的下頷,冷怒的眸色直直地映入她的眼裡。「我當然知道你做得到,否則也不會讓你制伏他,我一槍打倒還比較乾脆!」
被他難見的氣勢震懾得啞然,好半晌,她才找著自己的聲音。「那……你又氣什麼?」
他鬆開手,低頭繼續拆解鏍絲。「我沒生氣。」
羅武紅瞪大了眼。那叫沒生氣?難不成那聲大喝是晴天霹靂嗎?那比冰還冷的表情是她眼花看錯嗎?
意識到她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氣,俊逸的五官回復到以往的溫和。「我怪自己不夠信任你。」他低聲道。
那低喃,像歎息。
羅武紅咬唇看他的手,不敢看向他的目光,怕會看到讓她不知如何反應的情緒。她知道,他不是不夠信任,而是……擔心她,就跟她擔心他一樣。
看到她血肉模糊的傷口,克裡斯只覺胸口被無形的壓力緊擰。他若沒有費心困住她,而是把計劃全盤告知,或許她不會受這麼重的傷。這傷不至死,卻會讓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辦法正常活動。
他用刀割開自己的褲管,割成一條長布條,就地拾起一截廢棄的鉛管,拭淨後隨著布條繫於她傷口上方的止血點,旋緊固定。
「抓住我。」他將她的手放至肩頭,而後雙手握住捕獸夾兩側。
知道他要做什麼,她點點頭,別開臉,雙眼緊閉,手因預期的痛苦微微輕顫。
看著她略顯蒼白的麗容,克裡斯一咬牙,用力拉開捕獸夾,反彈力道極大,他隨即往旁一扔,發出好大一聲金屬擊地聲。
雖是已有準備,羅武紅仍是痛得眼角滲淚,指甲緊緊掐住他的手臂,抑不住的呻吟自唇角逸出,扭曲的臉上滿是汗珠,虛弱地無法坐直。
拂去她因汗濕貼在頰邊的髮,他心疼地看她一眼,將她打橫抱起,輕柔的舉動完全沒有弄疼了她。
「一切都結束了。」他在她耳邊低道。
結束了?他要回克莉絲身邊了嗎?手抓得更緊,她努力自被傷痛攫取的心思裡找回一絲神智。「你……」
才剛開口,話聲立刻被猛然撞開的大門給打斷,隨即強烈射進的光更是炫得讓人張不開眼。
「通通不准動!」擴音器發出的聲響和四周傳來的實彈上膛聲,在空曠的廠房內迴蕩。
側身為她擋去強光,克裡斯瞇著眼睛,看到全副武裝的警力自門口湧進,將他們包圍,高舉的槍管分別指向他們和倒地的黑衣眾人。
「武紅,」羅巖焦急的呼喚傳來。「把燈關小一點,太刺眼了!」他向一旁大吼。
聽到羅巖的聲音,羅武紅攀住克裡斯的肩頭抬頭,看到羅巖背光朝他們疾速奔來。
「你居然電話一掛就給我關機!」羅巖一停下腳步,首先衝口而出的不是溫言慰藉,而是連串咆哮。「早叫你有事一定要求救,還你保證咧!要不是你還知道要打電話給我問定位位置,我找得到你嗎?你腦袋裡裝什麼?自己一個人竟敢隻身涉險,你不怕這條小命就丟在這荒郊野外了!」
雖然那番話有一些也是他所想說的,但克裡斯可不容許有人如此對她。他微側身子,把那番炮轟隔開——
「羅先生,武紅受傷了,要不要先送她就醫?」
「受傷?」羅巖驚喊,看到她鮮血淋漓的腳,臉色一變。「怎麼弄的?」
「捕獸夾。」羅武紅撇唇答道。要是她傷得再重一點,可能他罵完,她也魂歸離恨天了。
「我有叫警方一起派救護車來,我送你上車。」羅巖伸手就要接過武紅,卻被克裡斯輕巧閃開。
「我送她上車就好。」不等他回答,克裡斯邁步朝門口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羅巖疑惑地皺起了眉。「她」的裝束沒變,頂多只是髒了點、褲管割開狼狽了點,但他就是覺得不一樣。只是綁起頭髮,會讓一個人差別這麼大嗎?
「走!」一旁的低喝喚回他的神智,一回頭,只見警方將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一一銬上手銬,半拖半拉往外走去。
他還得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呢!羅巖連忙邁步往外跟去。
此時,救護車上的隨車護理人員正替羅武紅進行緊急處理。克裡斯站在車外並沒有進去,怕狹小的空間會阻礙救護。
「摩頓小姐。」
克裡斯回頭,看到一名警官站在身後。「有什麼事嗎?」
「我們在現場起出多把手槍,根據其中一名嫌犯供稱,說有柄槍枝是屬於摩頓小姐所擁有,而且嫌犯所受的傷似乎是你所造成的,我們恐怕得請你到局裡走一趟」警方派來會說英文的警員向他解釋。
「他們在說什麼?」見有警察朝他走近,羅武紅掙扎坐起,直往車外看去。
「小姐,你這樣我們沒辦法急救啊!」護理人員急嚷,連忙要將她壓回。
「放開我。」她低嚷,注意力全放在車外。他才是受害人,為什麼警方要找他偵訊?
「武紅!你都受傷了,別動了成不成?」羅巖一到車旁,看到她和護理人員拉拉扯扯,忍不住罵。
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她只看到克裡斯朝她凝視,微微一笑,轉身隨警方坐入警車內。
警方帶走他了!!羅武紅一慌,就要跳下床,卻被在旁眾人七手八腳攔住。
「小姐,你冷靜點!,」護理人員氣急敗壞地大吼。
「武紅!」羅巖嚇出一身冷汗。他還沒見過她這種失神的慌亂模樣。
「羅巖,你去幫他!」被壓制的她大喊。羅巖和警方關係交好,能在短時間出動大批警力,一定也能幫助他。
「我怎能丟下你?」
「你不去我去!」
羅武紅怒喊,身子都還沒坐起,早有防備的護理人員搶先一步將她壓下——
「小姐,你再這樣我們要給你施打鎮定劑了!」
「你去不去?」看到其中一人已拿出藥劑和針管,她氣得大吼。
她知道她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嗎?羅巖猶豫,怕她又傷了自己,只好答應。「好——我去!」他咬牙,轉身對跟他一起來的手下憤道:「小劉,你跟武紅一起去醫院,我到警局走一趟。」
「好。」小劉點頭,急忙爬上救護車。
不放心地看她一眼,羅巖才往其中一部警車走去。
「別打鎮定劑了,我不會再亂動。」心一放下來,羅武紅虛弱地躺回床上,連番折騰下來,她也已經沒有體力了。
見她不再反抗,護理人員拉下車門,刺耳的警示聲響起,救護車快速開上往醫院的道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12:56
第九章
「日前密謀殺害克莉絲•摩頓的主嫌已於南斯拉夫首都貝爾格勒落網,由於證據確鑿,法國警方將以引渡條例將主嫌移送回國偵訊……」
隨著遙控器轉至無聲,電視只剩下畫面閃動,新聞台引用四日前克莉絲•摩頓出關的畫面,在燈光不停閃爍下,戴著墨鏡的「她」唇畔噙著淡笑,在法國總部特地派來的八名保鑣護送下,通關出境。
「怎麼人都走了還在炒這件新聞?」走進病房的羅巖一看到畫面,立刻皺起眉頭。
「抓到主嫌了,新聞台做整理報導。」羅武紅撐坐起身,手一動,吊著點滴的管子血液回流。
「你別動啊!」羅巖連忙把纏繞的點滴拉好。「叫我把床搖起來就好。」
「我躺得很悶。」她低道,看著回流的血液又慢慢流回自己的手。
羅巖拉過椅子坐下,手扒過發,看她這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真的不要我們來陪你?」
自她住院,公司同事都很關心,跑來醫院探望卻都被她趕了回去,直說醫院裡的護士會照料,就連他這個堂哥,也被她下了一天只能待半小時的禁令。
「大家都忙,來只是浪費時間。」羅武紅搖搖頭。
「早知道當初真不該讓你接這個任務。」看到電視畫面仍在播放克莉絲•摩頓的畫面,羅巖不禁歎息。
當初武紅不顧自己受傷硬要他到警局去幫忙,結果他才一到警局,「她」已經被專屬律師保釋出來,之後程序一切交由總部派來的專屬律師團處理,完全洗刷嫌疑,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雖然隔日就已回國的「她」沒辦法親自前來,但對方也很有誠意,派來總部高級主管送來豐厚慰問金致謝,並承諾會支付所有醫療費用直至痊癒,所做一切,都已算是仁至義盡。
甚至連醫生都說手術很成功,只要住院兩個禮拜,之後就可自行在家休養。事情都很順利,他卻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這病房設備堪稱總統級,飲食營養均衡又色香味俱全,卻把武紅那原就纖細的體態「調養」得更顯憔悴。她會說話,還會笑,但她的魂,卻好像自受傷那一天起,就從腳上開的洞飛了,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個空殼子。
要是克莉絲•摩頓早像這樣讓他多派人手,武紅根本不會受這個傷!看到電視出現「她」被八名保鑣簇擁出關的畫面,羅巖氣得拿起遙控立即把電源切掉。
「你不是老說千金難買早知道?怎麼又說這種無濟於事的話?」羅武紅輕揚菱唇,心裡忍不住歉疚。
她知道她這樣讓大家都很擔心,但她沒有辦法,情緒像有自己的意志,完全不受她控制,只一味地向下沉淪。
瞧瞧,就是這種進不了心坎裡的笑,笑得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羅巖又歎。「腳痛不痛?」
「還好。」看著自己交疊於被單上的手,她頓了會兒,輕道:「羅巖,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盡量問,我知道的絕對告訴你!!」羅巖拍胸脯道。
「什麼叫做愛?」
手還停在胸脯上,羅巖啞口,好半晌,故作冷靜的尷尬語調才從他口中傳了出來。「在我們那個年代呢,健康教育第十四章有提到……」他堂妹青春期怎麼來得這麼晚啊!
誰問他這個啊?無奈地閉了閉眼,她打斷他的話。「什、麼、叫、愛?」
這下子,羅巖啞口的時間更久了。
「就兩個人看對了眼。」說出完全沒有建設性的答案,羅巖無奈搔著額角。「唉,武紅,你談戀愛的次數比我多了十倍不只,居然問我?」
「那怎麼樣才算是看對了眼?」羅武紅低道。嚴格來說,她甚至沒有談過戀愛。
直至此時,羅巖總算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她在這個任務愛上了誰?可是之前交男朋友也沒看過她這樣!
「如果有一個人,會讓你感覺到心的存在,那就是了。」除了公事外,羅巖露出難得的正經表情。「他是誰?」
心的存在?但為何她感受到的只有痛?愛不是應該都是甜蜜蜜的嗎?靠著枕頭,她看向天花板,輕歎口氣。
「別告訴我你愛上克莉絲•摩頓。」心念一動,羅巖搶先警告。「別說叔叔會氣瘋,我也不可能答應。」
她自己都還厘不清思緒,旁人就已可看出她深陷其中了嗎?她淒惻一笑。「心被刨空了,也是一種存在嗎?」
羅巖嚇得瞪大了眼。「假如對象是克莉絲•摩頓,我絕對不回答你!回頭是岸啊!武紅,我以後絕不逼你接你不喜歡的任務了!!」
看他飽受驚嚇的模樣,只差沒當場從椅子上彈起來。羅武紅忍俊不禁,笑得蒼白的雙頰染上了氣色。
「不是克莉絲•摩頓,你不用擔心。」至少不是他所以為的克莉絲•摩頓。
「真的?」
「真的。」
「沒騙我?」
「沒騙你。」
好不容易,羅巖才長長吁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愛這個字……只要閉上眼,那個人一直在心裡,不管是什麼感覺,就算是心被刨空,也是因為在乎對方纔如此。」看到她若有所思地低垂視線,他輕道:「難得你肯找我談這種事,我很高興。」
她真的讓大家擔心了。感覺一股熱潮泛上眼眶,她眨了眨,硬是逼了回去。
「別擔心,我沒事。」
武紅不肯再多說,他也沒轍。羅巖揉著額角,無計可施。
就別讓他知道那個混小子是誰!要是抓到把他堂妹變成這樣的元兇,他絕對要把他碎屍萬段!
☆☆☆☆☆☆☆☆☆
仔細回想起來,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沒他在身邊的空虛,是在手術完成,被推到術後恢復室的時候。經過衡量,醫生採用全身麻醉的方式。
那裡很安靜,氣溫很冷,麻醉未退的她意識清楚,口鼻上戴著氧氣罩,耳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聲,身體四肢像斷了線,沒辦法動,只有開完刀架高的左腳,還沒感覺到痛,卻無法控制拚命顫抖。
腦海中都是他的身影,她忍不住哭了。她好希望在這個時候,他能用他溫暖的雙手,熨貼她冰冷的手指,抹去她心裡的恐慌。
那時護士小姐一直勸她別哭,說這樣她會沒辦法呼吸,但她停不下來,沒有他在身邊,她成了自己向來不屑為之的淚人兒,眼淚不停地掉。
他走了,如他所說,一切都結束了。
是她造成的嗎?是她執意不肯放開自己,是她逼著他成了她生命中的過客嗎?
羅武紅輕閉雙眼,神智游離身子,回到和他相處的那段時間。那情境,如夢似幻,滿是惹人心悸的氛圍。
輕輕地,有人觸上了她的眉間。她才發現,不知不覺,她的眉又開始緊蹙。
「你連睡夢中都沒辦法安穩嗎?」低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剎那間,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張開眼,望進那雙不斷盤據腦海的深幽綠眸。是她的幻覺嗎?但輕觸眉間的指尖是如此溫暖!她不敢眨眼,怕眼一眨,他又會消失。
「我吵醒你了?」他坐在床沿,輕柔將她額發拂開,自然得好像從不曾離開過。
「你不是回克莉絲身邊了?」她怔怔地問。是夢嗎?
「你接完任務會休長假,我也是。」克裡斯低笑,附上她耳旁輕道。「而且,我要來取回來不及帶走的東西。」
溫熱的呼息輕拂耳際,酥麻的感覺竄過背脊,她臉一紅,總算相信出現眼前的他不是幻覺。
「什麼束西?」她屏息低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勾起了笑,俊朗的五官愈漸靠近,輕輕覆上她的唇。
羅武紅不敢呼吸,任他就這麼輕輕覆著,再也沒有動靜。他想幹麼?和他之前的吻一點也不一樣。
缺氧的肺葉幾乎快要炸開,她張口呼吸,新鮮的空氣才一進入,他火熱的舌跟著竄進,霸道地將她所有氣息全數吞噬。
瞬間激烈的吻奪去她所有的理智,她毫無招架能力地任他掠奪,感覺他的大掌從睡衣下擺探入,攫住她的豐盈,帶有薄繭的指腹輕柔逗弄,喚醒她深沉於心的火熱慾望。
滑過頸際的吮吻讓她逸出低吟,本能地拱起身子將胸前的渾圓完全貼覆在他的指掌中,感受一波波因他撫弄而狂燃的熱潮。
「說,說你要我……」他在她耳邊誘哄,舌尖勾繪耳緣引起她陣陣輕顫,修長的指尖探入她的身下。
她連忙咬唇,仍抑不住撩人的嬌吟逸出口中,星眸微閉,隨著他手指的律動急速喘息,體內的渴求及空虛感強烈衝擊,讓她緊緊攀住他的肩頭,祈求更多。
看著她的額上因情潮沁出細小汗珠,那咬唇強忍的嬌媚模樣幾近讓他心折。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恣意挑惹她的溫潤。
她只覺隨著他的觸撫,體溫一直向上灼升,讓她沒有辦法呼吸,放任自己在他的指腹侵佔下幾乎攀上了顛峰——卻在前一刻,他停下了所有動作。
思緒因情慾混亂成一片,胸前急速喘息不住起伏,她看著他,不懂他為何突然停手。
「跟我走,陪在我身邊。」他在她耳旁低喃。
從情潮的迷亂中清醒,他的話,緩緩地烙印腦海。他為了誘她答應,竟用這種手段!
啊——啊——
腦中狂叫,她用力推開他,將臉深深埋入枕頭。她竟然忘了隨時會有護士進來的風險,任他為所欲為,氣他用這種方式,更氣他臨陣停手!
克裡斯不禁苦笑。他原本沒打算這麼做,他這次來是為了說服她跟他離開。沒想到,一個吻,打亂了一切,讓他無法自已,貪婪地攫取她的一切,他得費多大的自制力才能硬生生喊停。
「對不起,」他撫著她散亂的髮輕道:「這些日子沒有陪在你身邊,我必須把事情做個了結,才能回來。」
他的話,讓她強抑的委屈突然一湧而上,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她連忙咬唇,將臉埋得更深。
「你應該知道,你並沒有像你表現的那麼不在乎。」他輕撫過她的背,感覺指尖下的她聞言一僵。「跟我走,我不希望過著看不到你的日子。」
走?離開台灣?她從沒想過會過這樣的生活。
她搖了搖頭,臉依然不曾抬起。「我家人都在這裡,我離不開這片土地。」
「是離不開,還是你沒遇過機會離開?你沒發現,你比自己所想的還想接觸廣大的世界。」
心頭一震,他的話,迴蕩耳際。
她是這麼想的嗎?不想接受老爸安排的人生,是因為她藏有想接觸廣大世界的念頭嗎?
「嫁入豪門,平安度日,我不相信你會嚮往這樣的生活。」他不想逼她,他希望她能正視自己的心,不僅只因為他,也因為她所追求的未來離開台灣。
「武紅?」一聲不確定的喊聲打斷了他們。
她訝然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身影,驚愕地張大了眼。「爸?!」老爸不是應該還在大陸嗎?
確定沒走錯房,羅父立即衝了進來,看到她左腳包裡成一大團,心疼又生氣。
「早叫你回彰化嫁人你不聽,看看,從小到大沒讓你受過傷,你卻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居然還想瞞著我?要不是我打電話問羅巖看你最近怎樣,會知道你受傷嗎?」羅父辟哩啪啦開罵,突然眼一瞥,瞪著坐在床沿的洋鬼子。「你是誰?」居然敢坐在他女兒的床上?
「一個朋友。」羅武紅尷尬低道。就算他聽不懂中文,她也不希望他把老爸的言行舉止看進眼裡,他太聰明,會看出一些事情。
羅父兩道銳利的目光射來,克裡斯識趣地微笑頷首,起身退到窗邊。
見他退到安全距離,羅父才又繼續罵道:「多虧沈老的兒子人面廣,馬上幫我訂到機票回台灣,還好心陪我一起回來,不然我哪能那麼快回來?明天下午兩點他會跟我一起來看你,你打扮打扮,給人一點好印象。」
有沒有搞錯!這樣都能安排?老爸是想把她嫁掉想瘋了是不?「這裡是醫院,別在這裡安排相親好不好?」
「我只氣自己之前沒架著你去相親!」羅父怒道。「要是你早嫁了,會受傷嗎?你只會怪我給你壓力,知不知道那都是做父母的一番苦心!」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羅武紅氣喊。
「那你要什麼你說啊!」羅父大吼。
是離不開,還是你沒遇過機會離開?你沒發現,你比自己所想的還想接觸廣大的世界。
她一怔,腦中儘是克裡斯剛剛說過的話。
「你看看,連自己要什麼都不清楚,你只是為了反抗而反抗!」把她的沉默當作啞然,羅父嗤哼,見她沒說話,放軟了語調。「父母不會害自己的孩子,你一個人在外夠久了,該定下來,別再讓我擔心了。」
不!她不是為了反抗而反抗,她的世界,不該只是這個小小天地!
「我——」羅武紅正要開口,卻被克裡斯突然打斷。
「伯父,不好意思,打斷您的話,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他禮貌頷首。
「哦?好、好……」羅父直至此時,才想起房間還有這個外人存在。「你慢走,不送了。」
「再見。」克裡斯點頭,看了她一眼,才走出房門。
很平常的對話,她卻覺得有哪裡不對。羅武紅看著關上的門,皺起了眉。
「這外國人還滿有禮貌的。」羅父輕哼一聲,拉過椅子坐下。
「爸!他剛跟你說中文?」她瞪大眼,突然拉住羅父的手。
「對啊!還挺字正腔圓的。」他看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爸不會說英文。」
她知道,但她不知道他會說中文啊!
剛剛的話全被他聽進去了?還有相親的事?!
「啊……」將臉埋進掌心,她不禁懊惱呻吟。
天哪!
☆☆☆☆☆☆☆☆☆
醫院裡可鮮少看到這樣的場景。護士推著護理車進來,量量體溫,量量脈搏,動作盡量放慢放輕,為的是多待一點時間,可以多看看狀況。
一個是每天都會來的羅巖先生,她認識;一個是和病人眉宇頗為相似的老先生,昨天第一次來;另一個年輕男人是眾護士關心的焦點,他捧著一大束花,戴著眼鏡的斯文臉龐笑容有些靦腆;他身後站著一對老夫婦,四隻眼睛直往病人瞟去,偶爾交頭接耳一下。
而女主角斜倚床上,從她抿緊的唇看得出正處於爆發邊緣。
「狀況很好,之後就不用吊點滴了。」護士小姐一笑,把針頭拔掉,用消毒棉按住傷口,再用透氣膠帶貼上。
「謝謝。」羅武紅平板道,她甚至可以聽到外頭護理站傳來的竊竊私語。
「呃……叔叔,我還有件生意要談,先走了。」看護士推車走出,羅巖也想藉機開溜。開什麼玩笑?透露武紅的情況就足以讓她把他打趴牆上了,更何況還當逼她相親的幫兇?
「什麼事會比你堂妹的終身大事重要?給我待著!」羅父眼一瞪,邁出去的腳步立刻乖乖地縮了回來。
不過就只是個相親,老爸居然馬上扯到終身大事?要是明天正好是好日子,說不定就這麼下訂了!羅武紅翻了翻白眼。
「沒規矩!」羅父打她,轉頭看向沈公子,笑得一臉和藹。「沈世侄,怎麼樣?和上次見面的感覺不一樣吧?」受傷的虛弱可以冒充柔順,很好、很好!
「嗯,羅小姐很漂亮。」推了推眼鏡,沈公子偷偷瞄她一眼,臉有些泛紅。
這德行,怎麼制得住他堂妹?羅巖輕嘖一聲,坐入椅子,蹺起二郎腿抖啊抖的。
「沈老、沈太太,怎麼樣啊?」羅父涎笑看向老友。
「年輕人好就好,我們沒意見。」沈老呵呵大笑,看妻子緊盯著那只裹上石膏的腳,一臉不贊同,手一扯,笑得更大聲。
「沈太大別擔心,武紅出院就會回彰化養傷,再也不做那種危險的工作了。」察覺到對方的顧慮,羅父連忙解釋。
她不說話,真當她不存在了?羅武紅輕歎。「爸,我沒有說要回彰化。」
這混帳女兒是存心拆他台是不?羅父臉色一變,用更大聲的笑來掩飾。「對啊,回什麼彰化,這樁親事要成了,就該到大陸去了。」
媽呀!叔叔還真敢說!羅巖縮肩吐舌,搬著椅子躲得遠遠,免得待會兒被颱風尾掃到。
強忍怒氣,羅武紅轉頭向兩名長輩歉道:「伯父、伯母,我不知我爸爸是怎麼跟你們說的,但是我和沈大哥沒有緣,不好意思讓您們白跑一趟。」
「你存心氣死我這個老爸是不是?」沈家二老還來不及說話,羅父已搶先炮轟。「沈世侄的條件這麼好你還拿什麼喬?依你那種粗魯個性,看看嚇跑多少人,還有誰敢娶你?」
「我。」
突然插入的語音,拉過了在場眾人的視線,只見一名氣宇軒昂的男子站在門口,噙著抹笑。
「不是有相親大會嗎?」克裡斯手捧精緻小巧的花束走進,對投射而來的驚訝目光視若無睹,仍笑得神采飛揚。「希望我沒來遲。」
羅巖下巴掉了下來。他沒聽過克莉絲•摩頓有雙胞胎兄弟啊!但他除了看起來完全不像女人以外,那長相,根本是和克莉絲.摩頓一模一樣!
他來了……明知不該,她卻忍不住想笑,隱隱對他的舉動有著企盼。
「你是誰?」羅父好不容易回神,瞪著眼怒道。
「克裡斯。」他揚起最真誠的笑容,握住羅父的手。「希望您能將武紅交給我。」
「什麼?」像被蟲叮了手,羅父忙不迭抽回,食指不住在他倆之間來回。「你、你、你……你居然給我交了個老外?!」還留長頭髮!
沈家二老和兒子面面相覷,完全搞不清現在是什麼狀況。
他就這麼有自信她一定會跟他走嗎?羅武紅嗔睨他一眼,對上他含笑的眼眸,心驀地撞了一下,卻是絲絲甜意。
「羅巖!當初是你打包票說會幫我看著武紅,我才讓她上台北的,你是怎麼看的?!」羅父氣得手不住抖啊抖,指向幾乎要縮進牆角的羅巖。
「這個……這個……」羅巖冷汗直冒,死也不敢說肇因可能是因為他而起。這人絕對和克莉絲有關!
「我不管,羅家不准有洋女婿!」羅父哇哇大叫,手一抓,把一旁怔愣的沈公子抓到面前。「我要你嫁沈世侄嫁定了,明天我就找媒人去提親!」
第一次聽到由女方提親,對方要不要還是個問題呢!羅武紅又好氣又好笑。
「爸……」她輕喚,沒有怒意壯勢的柔軟語音卻滿是堅定。「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但我真的喜歡他,比我自己所能想像的還要喜歡他。」
她終於正視自己的心,還在眾人面前對他傾訴!滿腔的喜悅讓克裡斯直想狂笑叫囂,幾乎忘了身在何處。
他喜不自勝的表情讓她想掉淚。她一直用她的自我畫限來折磨他,他卻用溫柔耐心將她一步步帶離。
看到兩人交會的視線,羅父知道,兩人的感情已不是他所能阻止的地步。但是……洋女婿?他怎麼面對羅家祖先!
「我絕對不准他踏進羅家一步,」羅父氣得跺腳,怒氣沖沖地往房外奔去。
「羅老,」
「羅伯伯……」沈家二老和沈公子連忙追了出去。
羅巖也要追去,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一臉疑惑地瞪著他——
「你到底是誰?」要是他真是把堂妹親自送入虎口的兇手,他會先砍了這混小子,再一刀砍了自己。
「快去幫我追我爸,之後再跟你解釋。」羅武紅急道,見他仍然不動,氣得大吼:「要我自己去追是不是?好——」她棉被一掀,就要跳下床。
「別、別、別……我去就是了。」他從小就拿這堂妹沒轍,以前是,現在更是!羅巖惡狠狠地瞪了克裡斯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跑出房門。
方纔炮火連連的病房,如今靜謐得好似雨過天晴。
「怎麼辦?」克裡斯坐在床沿,微笑看她。「第一次見面,他們對我的印象就壞到了極點。」
「反正要跟你走的是我,又不是他們。」她不以為意地低笑,輕輕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指腹的薄繭輕撫。他連手,都和她如此相似……
「我會常常陪你回來看家人,我保證。」輕輕將她攬進懷裡,他在她發上印下一吻。
她還有什麼好抗拒的?一個知她、憐她的男子,不曾要她改變自己,將她所有一切完全包容……
靠向他的溫暖,她閉上了眼。
「還有,要教我用槍。」
「教,之前是你不學。」答應得輕鬆又爽快。
「要陪我練身手,不准放水。」
「陪是一定陪,力道我再自己衡量。」這次的答應,附了但是。
「出任務一定要讓我幫你,不准再用任何方式把我留下。」
「……再說,好不好?」靜默半晌,克裡斯給了個沒有用的答案。
「之前你還怪自己不夠信任我,還想要一再重蹈覆轍嗎?」她將他推開,瞪著他。
「好,讓你幫——」他輕歎。誰叫他愛上的是如此特殊的她!
「還有……」
「武紅。」
「嗯?」
「閉嘴。」他用唇封緘她所有未竟的要求。
算了,反正她有把握絕對會讓他答應的!她」笑,環住他的頸項,沉溺他滿懷愛憐的包圍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13:18
尾聲
黑暗的房間裡,電腦螢幕閃著藍光,巧笑倩兮的女子容顏躍於畫面上,那愉悅的表情讓人見了心情也忍不住隨之飛揚。
除了他。
綠眸隱含疲累的怒色,緊盯著螢幕上的臉孔。
「你說過要讓我放假。」克裡斯沈聲道。
「放你假了啊。」她理直氣壯地笑道。「不然你現在哪有可能在台灣?」
「你沒放我老婆假,光我一個人回來有什麼用?!」大掌重重拍上桌子,網路攝影鏡頭連帶不住晃動。「我早在半年前就跟你提了,克莉絲!」
結婚後,武紅跟著他定居法國,詭詐的克莉絲刻意拉攏武紅,加上武紅也是閒不住的人,便開始和他一起擔任起克莉絲的保鑣。
「誰知道德國分公司那裡又臨時出狀況,你早走一步,我只好找武紅幫忙啦。」克莉絲一聳肩,彎月般的笑眸看不出半絲歉意。「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和你的老丈人培養一下感情嘛!」
「我單獨回去,他們只會把我砍了當肥料!」一個是想把他飲血啃骨的岳父,一個是想把他抽筋剝皮的堂兄,搶了他們的寶貝武紅,他敢一個人踏上彰化才怪。 「我要跟武紅談!」
「好啦、好啦!」克莉絲翻了個白眼,將攝影鏡頭一轉,故意拉長了語音。「武紅,親——愛——的——老——公——找,」
「什麼事?」羅武紅的笑臉出現在螢幕上。
「是你說中國農曆年初二女兒要回娘家,我才到台灣,你居然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克裡斯仍是抱怨,臉上的怒意卻已換成柔情。
「克莉絲有麻煩,我總不能丟下她不管。」羅武紅低歎。結婚之後第一次過年,她也很想和他一起回去,留點好印象,好讓老爸別總是看到他就吹鬍子瞪眼。
鏡頭一轉,照上克莉絲賊笑的臉。「誰叫你不肯再扮成我,我只好找武紅啦!」
克裡斯還來不及開罵,鏡頭又轉回羅武紅身上。
「武紅,你答應我這次休假要努力『做人』的,還有迪化街,別為了那個女狐狸丟下我!」他改用哀兵政策。
「你平常不也很努力嗎?」鏡頭雖沒被移走,克莉絲毫不客氣的不屑嗤哼仍傳來。「老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有沒有休假哪有差!」
「克莉絲!」羅武紅尷尬地推了不在畫面中的她一把。
「你到底想怎麼樣?」克裡斯咬牙怒道。女狐狸不放人,責任心重的武紅根本就不可能離開。
「嗯咳。」裝模作樣地輕咳了聲,克莉絲將鏡頭轉了回來。「其實,德國這件事,只要我發個公文下去,晚點處理也可以。」
克裡斯不發一語,輕揚下頷,雙臂環胸看著她。
「只是呢……」克莉絲拉長了尾音,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克莉絲•摩頓』下半年想要巡視歐洲分公司。」
「你明明說台灣是最後一次!」他霍然站起。
「又沒說是你,既然你那麼深惡痛絕,我當然也不會勉強。」清脆的笑聲不絕於耳,她轉頭看向一旁。「武紅,你會幫我吧?頭髮留長點,足蹬三寸恨天高,再戴個遮住半臉的大墨鏡,人家根本不會記得之前的『克莉絲•摩頓』長什麼樣。」
她怎麼可能派武紅去?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兩人有異!會這麼說,是故意提醒克裡斯,扮不成她沒錯,她可也有許多方法能將武紅「人盡其才」!
瞪著她,克裡斯臉色陰沉得嚇人。他們都很清楚,要武紅頂替他是絕對不可能的,但他若拒絕,誰知道那個女惡魔會想出什麼方式來利用武紅?!
雙手緊握成拳,克裡斯咬牙。「我去。」
「什麼?」克莉絲故意將手掌置於耳旁,雙眼眨呀眨的。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克裡斯一拳重重捶上桌面。「馬上派人把武紅送上飛往台灣的班機!」
「是,小的馬上辦。」計謀得逞,克莉絲笑得開心不已,馬上拿起一旁的分機聯絡。
「克裡斯……」將鏡頭轉回,羅武紅輕喃。她知道他對扮女裝早已深惡痛絕,卻為了她,又締結不平等條約。
「我習慣了。」克裡斯苦笑。「只要有你這個貼身保鑣在,扮多久都沒關係。」
「真不知你和克莉絲是算感情好,還是差,」靠近鏡頭,她皺鼻小小聲說道: 「一見面就鬥嘴,小心我吃醋。」
「你還說?要不是你縱容她,我怎麼可能被她吃得死死的?」克裡斯不可置信地低吼。「那女魔頭總有一天會遇到治她的人!」
「女魔頭?」鏡頭又被移開,克莉絲皮笑肉不笑的臉湊了上來。「看來,『克莉絲•摩頓』下半年還是決定環遊世界一周好了。」
「去你的!」克裡斯終於忍不住咆哮:「快把我老婆送到台灣,不然下一個要除掉你的歹徒我第一個報名!」
「嘩,我好怕啊……」克莉絲故作驚嚇狀,邊笑邊衝出房間,銀鈐般的笑聲逐漸遠去。
「別生氣了,等回到彰化,帶你去吃附近的小吃。」見他臉有慍色,羅武紅柔笑安撫。
「快來,我好想你。」他額抵上螢幕,閉眼低喃。
他這傻氣的動作,逗笑了她。羅武紅也將額抵上螢幕,彷彿這麼做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
愛是當你閉上眼,那個人一直在心裡……
尋尋覓覓,她終於明白了愛——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5 01:13:45
後記
席維亞
大家好,新人小蓆子初次登場,請多多指教——
哎呀,從寫好這本書到出版,時間相隔甚久,很多感想都忘光光了,現在只知道,小蓆子病重,咳、咳、咳,咳得快死掉。
掐指算算,外強中乾的小蓆子好像今年都還沒看過病耶,好吧,既然感冒纏身,那就去治治吧,挑了間住家附近的耳鼻喉科進去。
掛完號,坐上診療椅,小蓆子心裡還在盤算該怎麼述說病情,只見醫生滑動椅子接近,二話不說,拿起診療器材就往小蓆子的鼻孔塞,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壓舌板伸入小蓆子的嘴,拿蘸了藥的長棉花棒直深入喉嚨深處。
小蓆子傻眼,直到所有器材都離開臉部,被病毒麻痺的喉嚨才感到噁心,瘋狂嗆咳起來,好心的護士小姐抽了張面紙給我。
「多喝溫開水。」醫生終於開口說出一句金玉良言,手瀟灑一揮,已經叫出下一位。
「小姐,我們去做蒸氣。」默契極佳的護士指引我到內室。
這樣就看完了哦?我一句話都還沒說耶!小蓆子腦袋一片渾沌,只能任人擺佈,傻傻往後走去。
「有拉肚子嗎?」醫生突然想到,再次開了金口。
「有,而且頭很暈,還會想吐。」嗚——小蓆子終於有機會說話了。
醫生皺眉,招招手,要我躺到診療床上。這裡壓壓,那裡按按,聞名江湖已久的聽診器終於現身。
然後,依然是那句金玉良言:「多喝溫開水。」
哇哩咧———是小蓆子太久沒看病還是怎樣?哪有人看診都結束,臨時想到才又叫人回來補問的?
先問:「哪兒不舒服啊?」、聽診、再溫柔地用壓舌板看喉嚨狀況,這才是正常的流程,不是嗎?
嗯,我想,應該是不會再踏進這家診所第二次了。
耶、耶、耶————離題好遠,這是小蓆子初次登場的不是嗎?怎麼變成看病記了呢?呵——
感謝各位拿起這本書,更感謝給予極大的耐心直看到,希望大家享受言情的浪漫之餘,也要好好保重自已的身體喲!
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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