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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岳盈]被愛擺一道【二八佳人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2:45     標題: [岳盈]被愛擺一道【二八佳人之二】[全文完]

被愛擺一道(二八佳人之二)作者:岳盈

 
夢中情人與夢中仇人有何分別?
對春天來說,夢人情人很難遇見
而夢中仇人卻會真實出現……
她提著兩只大皮箱,開開心心去度假
期待來一段沒魚蝦也好的浪漫豔遇
沒想到那個惡男突然出現在身旁
三步五時對她毛手毛腳的猛糾纏
還把她小說裏的黃色廢料學得徹底
說要給她來段真實的體驗加以驗證
對他的感覺有點怪,怪的像張蔥油餅
因為她討厭蔥,卻對蔥油餅無可「挑」剔
左看右瞧,或許吃他一口也不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3:26

  楔子


  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這樣美麗可愛的好天氣,用來發呆多好。苦命的春天卻被迫當保姆,被從台中上台北找她的兩個弟弟纏得分不開身。

  苦哇!

  正值叛逆期的青春少年,哪有人這樣粘老姊的?

  春天懷疑的眼光,從左到右掃了一遍各挽著她一邊手臂的美少年,納悶他們是吃錯了什麼藥?

  一大早就拉她到街上亂逛。這兩個傢伙難道不曉得他們老姊生平最厭惡的一件事就是逛街嗎?

  還問她3C什麼東東的在哪裡。她她怎麼知道?她根本就是只會使用文書軟體的電腦白癡,哪曉得那些她又畏又敬的硬體設備賣場?還不如問她台北各大圖書館的地理位置呢!所以,只好把一切交給三叔遣來服務他們姊弟三人的司機嘍。

  逛了大半天,兩位寶貝弟弟終於體諒到她老人家那兩條快斷掉的鷺鷥腿,拽著她擠出人堆,移駕往春天最最嚮往的天堂她二姨開的法式餐廳。

  時值黃昏,最後一抹夕陽餘暉均勻灑落在剛下車的姊弟三人身上,那景象美的令春天自個兒都亂感動一把。身邊的少年唇紅齒白,目如朗星,挺拔修長的健軀穿著名牌服飾,那模樣堪稱俊雅風騷、丰神瀟灑、浪蕩倜儻反正把所有用來讚美男孩子的形容詞都加在他們身上就對了!

  沒辦法,她這兩個弟弟就是這麼漂亮,可不是她做姊姊的吹牛哦,在商場閒逛時,不曉得有多少道又妒又羨的目光投在她身上。

  像現在啦,她就覺得自己像被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簇擁的雅典娜般威風,連向來跟她沒大沒小、瞧不起她身價的泊車小弟小紀都對她另眼相待。本來嘛,每次都是一個人來,這次卻左右各挽了一名俊秀可愛的美少年,頓時好像身價百倍了。

  但等到小紀發現這兩個傢伙是她弟弟時,只怕她又跌停板了。

  「春小姐,這邊請。」聽到領班招呼的話,春天全身雞皮疙瘩直起。誰教她老爸什麼姓不好姓,偏偏姓這個令人想入非非的姓。像春情、春色啦,總讓人想到黃色廢料那部分去,尤其是她老爸,更實踐得十分徹底,簡直是把「春」這個姓發揚光大到極點了!

  暗自唉歎一聲,跟著領班走向她之前訂好的座位。

  春昊和春雨是第一次到這裡,優雅的裝潢比起五星級飯店不遑多讓,裡頭的賓客更是個個衣著入時,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令他們頗不習慣。

  「姐,其實我們去麥當勞就可以了。」春雨悄聲地道,他最討厭到這種餐廳了,害他得壓低嗓門說話。

  「麥當勞?」春天哼了一聲,白了小弟一眼。「我最討厭吃漢堡。再說,都月底了,你老姊我窮死了!」

  窮死了還上法式餐廳?

  和他們隔著盆栽的兩位男客聽見這段話,不由將眼光好奇地投過去。

  「沒關係,我們有卡!」春雨拍著胸脯得意地笑,伸手推了推只比他大一歲的兄長。「快拿出來啊!」

  春昊從皮夾裡掏了三張卡出來。

  「麥當勞什麼時候收信用卡了?」春天納悶。

  「不是啦!這裡有老爸教我們交給你的金融卡,密碼是你的生日,沒錢花就去領啊。還有兩張是VISA和MASER的副卡,是老爸最近申請的。姐,爸跟我們說,他上回給的卡你一張都沒用,還剪掉寄回發卡公司。你這樣很傷爸的心哦!」

  「我沒花他的錢,算傷他的心?」春天嗤之以鼻。

  「沒錯,他的心痛無法比!」春雨誇張地搭住胸房。「老爸直跟我們發牢騷,說咱們三個兒女每月的刷卡金額加起來還比不上他新任的情婦刷的一筆。你說,咱們是不是太不給他面子了?」

  「什麼?他還有臉當著你們的面提到他情婦的事?你們的媽都沒反應啊?」春天簡直氣壞了,居然有這種老爸!

  「哎,老媽本來是很生氣的,尤其是老爸在外頭又生了兩個小的。好在老爸被逼著做了結紮手術,老媽這才放下心來,因為再沒人可以跟咱們姊弟爭遺產了,於是就樂的放牛吃草去」

  什麼夫妻嘛,就只在乎遺產啊?春天翻了翻白眼,大大的不以為然。

  「所以,今天我跟哥刷了一大筆錢,幫你買新電腦」

  「幫我買?」敢情兩位老弟在3C什麼東東的參觀比價半天,淨挑貴的買是為了她?

  「你那套太舊了。」向來沉穩的春昊終於開了尊口。「這是最新機型,周邊配備齊全,應該可以用個兩三年。」

  「對嘛,姊,這樣我們就可以用EMail聯絡了。哇,真是過癮,一刷就是二十幾萬」

  敗家子啊!雖然錢是花在她身上,春天還是有所埋怨。

  「可是我又不會用」

  「很簡單的,姊。等明天安裝好,我跟哥教你。」春雨興致勃勃道。「反正,咱們不幫著花,老爸就會把錢花在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身上。一套珠寶就四、五十萬,咱們今天還是小case呢!沒必要便宜別人嘛,哥,你說對不對?」

  春天和春雨相視苦笑,卻不得不同意春雨的話。

  尤其是春天,上大學後,她就很少用到父親的錢,老頭子卻變本加厲地把錢貼在其他女人身上!她幹嘛還替他省啊?雖然很不愛用他的錢,可是既然他那麼愛當冤大頭,她何必故作清高,有福不會享?要花大家一起花嘛!

  決定了!

  「好,既然春雨這麼說,你們就點最貴的菜,用老頭子的卡來刷!等一下我還要給全餐廳的服務生小費,把老爸的卡刷爆!」

  「那!姊這主意帥唷!刷不夠還有我跟哥的!」

  春昊瞧瞧姊姊,又看看弟弟,跟著笑了起來。

  「姊,你剛剛說沒錢,又帶我們來這種餐廳?」春雨突然想到這點,納悶道。

  「這是我二姨開的餐廳,我常來這裡吃霸王餐。不過,今天有老頭子的卡,嘿嘿,算是給老頭面子,要不然他這輩子休想進這裡刷卡吃飯了。」

  「怎麼說?」

  「我二姨要是看到他,非拿吸塵器趕他出去不可!當年他那樣對我媽,可惹火我娘家的舅舅和阿姨了!」

  春雨看向兄長,和他面面相覷,隨即聳聳肩,抖掉心頭的一絲尷尬。

  上一代的恩怨,豈是他們這些做小輩的能評斷的?其實大姊對他們很好,非但沒把對母親的不諒解怪在他們身上,還相當地疼愛他們。春昊對這點是無可挑剔的。

  「阿昊,阿雨。姊不是故意這麼說,實在是」

  「這本來就是事實,沒什麼好掩飾的。」春昊大方地道。「媽媽本來就對不住你媽媽,而且她也對你不好,所以放暑假了,你也不回家」

  「阿昊」春天欲言又止地看進他眼裡。「我不曉得該怎麼解釋可是,你跟阿昊一定要知道,就算我心裡有再多的不高興,對你們只有滿心的疼愛。我是不喜歡你們的母親,但我愛你們。你們是世上最好的弟弟」

  「姊」十六歲的春雨,被這番話感動得鼻頭酸酸。他真的很喜歡大他六歲的同父異母姊姊。她從來就不擺架子,總是親親熱熱的摟住他和哥哥,比父母給他們的溫暖還多。

  「我好愛你喔,姊!」他撒嬌似地環住姊姊,在她不施脂粉的頰上親了一下。「姊姊又香又嫩,是我最喜歡的!」

  「你吃老姊豆腐啊!」春天忍住眼裡的酸澀,板起臉玩笑地打他一記。

  「覺得吃虧,我跟哥哥的豆乾給你吃好了!」春雨嘻鬧道,還把嘟起的嘴直往春天臉上湊過去,嚇得她跳起身,腳步踉蹌地跌向那些盆栽

  止不住向左傾倒的力量,春天睜大的瞳眸驚恐地發現自己壓過綠色的枝葉,嚇白的粉臉面向盆栽另一邊鋪著雪白桌巾桌位上的兩道甜點。

  兩雙男人的手掌同時間扶住她,救了她的臉,也救了甜點。

  她驚魂甫定地回過神,一張俊美男子臉孔立刻佔滿她的思緒。天哪,簡直是希臘神像中的阿波羅雕像的翻版,這世間居然有如此美麗出塵的男子!

  她花癡似地對著男子凝望,渾然忘我,他的眼神是那般溫柔深情,彷彿她是他最珍視的寶貝,令春天猶如深陷進一場綺麗的幻夢中。她不願醒來,只想永遠沉醉

  突然,電光急閃,黑色的驚雷頻頻打向她,將她打下天堂,回到殘酷的現實。她幾乎是憤怒地迎向從右邊射向她的不以為然眼光。

  黑色檀眸猶如地獄之主,譏誚中隱藏著冰冷的輕視。那張年輕的男人臉孔,充滿冷硬的線條,每一道都帶著不可一世的高傲和嘲弄,俊朗囂張得讓人想狠狠揍他一拳。

  彷彿能看穿她的意圖,那人的嘴角輕蔑的朝上揚了一下,像是在譏笑她不自量力。春天立即感覺到靠近他那側的腰間傳來一道輕捏,引得她雞皮疙瘩直起,不悅地蹙眉瞪他。

  「小姐,你還要維持著這姿勢多久,」挖苦的嗓音出乎春天意料地低沉悅耳。有短暫的一秒鐘,她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直到她發現自己的姿勢有多怪異

  天哪,她居然像個被男舞者舉起的跳舞女郎,上半身被兩名陌生男子的手撐在半空中,雙手還朝兩邊張開,像在飛翔,下半身則被兩個弟弟適時抓住。

  這姿勢實在是不雅極了!

  更糗的是,她不曉得該怎麼下來!

  誰來救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4:00

  第一章

  連敲門都省了的一道旋風般身影,嚇得凌張雅閔嘴裡的鵪鶉蛋來不及嚼一下,便咕嚕卡進喉嚨。她漲紅臉,暗叫莫非天在懲罰她詐病騙兒子回家,才讓她落個被噎死的命運!

  她雙手驚慌地尋找放在床頭櫃上的礦泉水。保命要緊,管不了架在床上的小餐桌上滿滿的食物。

  「外婆!」那道旋風般身影發出嬌呼,掠到床前,俐落地拿起水杯灌進雅閔嘴裡,一邊還替她拍撫背部。

  雅閔好不容易藉著甘洌的水液將喉嚨裡的鵪鶉蛋吞下去,免於被噎死的命運,卻已是滿頭滿臉的汗水。她憤怒的眼眸對上一張滿是擔憂的粉妝玉琢般可愛臉蛋,滿漲的怒氣立刻像被針戳破的氣球,消散於空氣中。

  「雪兒,你嚇到我了。」她餘悸猶存地拍撫胸口。

  「對不起,外婆。」少女如鮮血般紅艷的櫻桃小嘴綻出一抹歉疚,然而那雙烏黑漆亮的靈動眼眸卻閃過狡黠的笑意。「雪兒是急著來告訴您,爹地去機場接小舅舅的車子已經通過大門了。」

  「什麼?」雅閔慌張地端起床上的小餐桌不知所措。

  「外婆,您別急。交給雪兒就好。」

  維雪芬召喚隨她進來的女僕,要她接過小餐桌從和雅閔房間相鄰的另一道門通向她已故外公的書房離開。

  接著,她拿起濕紙巾抹乾淨外婆嘴上的油漬,開了窗戶將滿室的食物味道驅離。她皺了皺可愛的鼻子,發現仍有殘餘氣味,在外婆化妝台上的芳香燈裡加了熱水和茉莉香精油,打開開關。淡雅的香氣很快充盈室內。

  「雪兒,外婆沒有你該怎麼辦?」雅閔召喚可愛的外孫女到床前,捉住她纖瘦雪嫩的玉掌,感歎道。

  「可是外婆有雪兒啊。」雪芬撒嬌地偎在她身上。

  「你真是個小甜心,就像你媽媽一樣貼心。」只要一想起早夭的女兒,雅閔忍不住熱淚盈眶。

  她薄命的女兒啊。為什麼這麼早死?要是她的話,絕捨不得丟下打著一萬支燭光的燈籠都找不到的俊帥絕倫兼溫柔專情的好老公撒手西歸,更別提舍下像雪兒這般冰雪聰明的乖女兒了!

  「外婆又想起媽咪了嗎?」雪芬對母親的記憶不多。母親在她三歲時,因為流產而過世。印象中,母親一直是病病弱弱的。

  「哎,你媽媽是我唯一的女兒。你就不曉得她是個多麼可人的安琪兒哩!」

  她哪會不曉得呢?雪芬微抿嘴角。外婆和已逝的外公,每隔幾天便會提醒她一次。把她媽咪美化成曠古絕今的溫柔天使了。

  「你那個小舅舅則像個小惡魔!他從小誰的話都不聽,就只聽他姊姊菱芝的話。哎,要是菱芝還在世,我根本用不著使出詐病的手段騙這個不肖子回來。只要菱芝說一句,志樺這根百煉鋼立刻化為繞指柔,連吭一聲都不會。哪像我人微言輕啊,求他半天,他仍在拿喬。這回要不是彥廷告訴他我病的快死了,這傢伙還忙著拯救世界、棄他老媽於不顧呢!」

  外婆對舅舅的數落,聽的雪芬直想笑。不過,話說回來,小舅舅真是太不該了。打從三年前外公過世,他回來奔喪後,便一次也沒回來探望外婆,難怪外婆會禁不住思子之心,使出終極手段。

  外婆年紀大了,還能倚閭盼望幾年?她得想個辦法留住小舅舅。

  「小舅舅像沒籠頭的野馬,咱們得想辦法把他拴住。」雪芬道。

  「沒錯。」雅閔聽後綻出英雄所見略同的笑容,但很快嘴邊的笑意便消失了。「志樺精的跟什麼似的。以前在家時,我安排了不少相親,那傢伙說什麼都不肯就範。」

  「外婆,小舅舅向來最排斥相親這種事,對所謂的名門淑女更是鄙視。誰教您和媽咪太完美了,把小舅舅的眼光養刁,才會對那些沒有個性、只好虛榮的女性產生不了興趣。」

  外孫女這番話,可把雅閔捧得飄飄欲仙,眉間的輕愁全然消散。她摟住雪芬道:「你這張小嘴真甜,說到外婆心坎裡去了。依你之見,能用什麼辦法拴住志樺?」

  「外婆,您之前想的沒錯。婚姻的確能拴住小舅舅這個鐵漢。所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小舅舅正值而立之年,這時機成家是最理想的。他酷愛冒險,即使為了您這個親娘,都不肯從國際刑警的工作退下來。可是男人一旦成家之後,得為妻兒打算,哪還能那樣不顧一切地任性冒險下去?所以,讓他結婚還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志樺連相親都不肯,哪願意乖乖結婚?」雅閔狐疑。

  「其實小舅舅真正排斥的不是婚姻,而是結婚對象。」雪芬烏亮的眼眸,閃過一抹不同於她這年齡少女的智慧光芒。「外婆找來的相親對像全是嬌滴滴、一心只想做少奶奶的豪門千金,小舅舅當然看不上眼。小舅舅在外面打拚這麼多年,看的女人太多了,少不了逢場作戲,可是據我從爹地那裡聽來,小舅舅一直不認真,這是什麼緣故?去年爹地帶我去加拿大洽公,住在小舅舅位於溫哥華的公寓,您曉得我碰巧在他書房的抽屜裡找到什麼嗎?」

  「什麼?」雅閔一頭霧水。保險套還是女人的裸照?

  雪芬好笑地看著外婆,知道老人家想歪了。

  「雪兒看到一份女人的檔案,可不是裸照喔。」她調皮地眨了眨眼。

  「誰的檔案?」雅閨著急地追問。

  雪芬正待答話,忽然有所警覺,知道小舅舅已進了大廳,和大舅舅等人寒暄過後,便朝二樓的外婆寢室走來。她抿了一下嘴唇,彎身附在外婆耳邊面授機宜。

  「小舅舅!」

  飛身奔進懷中的嬌軟身子,令凌志燁有片刻失神。他將懷裡的少女推開半臂之遙,凝神注視,忍不住眼眶一陣灼熱。

  這孩子比起一年前更加嬌美可愛,也更神似亡姊。

  她的眉眼兼容了姊姊的柔,和姊夫的深情。眉兒濃密有致,眼睛明燦似星,睫羽又密又翹,眨巴著像洋娃娃。細長尖瘦的瓜子臉潔淨似雪,厚薄適中的嘴唇紅艷如鮮血,挺立的瑤鼻是羅家人漂亮的高鼻子,梳在腦後的馬尾是天生的髻發。高雅端莊的儀態中,不失小女孩的天真,她美的像童話中的白雪公主。

  再往下看,她長身玉立的嬌軀,已有小女人的嬌態,再過幾年,就是個能迷倒所有男人的大美女了。

  想到那一天,志燁不禁自私的希望,雪芬永遠不要長大,永遠是他最可愛的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又長大了?」他戲謔地道,俊朗的眼眸中充滿溫暖的寵溺。

  「小舅舅取笑人家!」雪芬不依地賴在他懷裡撒嬌,逗得志燁朗朗大笑。

  「又長高三公分對不對?我記得去年你還不到我肩膀,現在已經超過了。有一六三了嗎?」

  「嗯,一六三點五。」雪芬得意地笑了起來。

  「恭喜嘍。」志樺捏了捏她興奮得發紅的臉頰道。

  「謝謝小舅舅。人家好想你喔。」

  「是嗎?你們這年齡的女孩,想的不都是什麼李奧納多、郭富城之類的嗎?」

  「才不呢!」雪芬嫌惡地撇撇嘴,眼光愛慕地看向志燁,接著巧笑倩兮地溜向大舅舅凌志群,然後在俊美無恃的父親身上停留短暫片刻,再度回到志燁臉上。

  「人家的夢中情人是舅舅們和爸爸。李奧納多和郭富城哪裡比得上你們成熟穩健、英俊瀟灑、身材一級棒!」

  志燁和志群相視而笑,不得不承認外甥女的話令他們很受用,羅彥廷則一如以往,眷寵溫柔地瞅視女兒。

  「彥廷,你是不是成天餵你女兒蜂蜜啊,怎麼這孩子的嘴這樣甜?」志群拍了拍身邊的妹夫肩膀,開玩笑道。

  「哪是人家嘴甜嘛,是舅舅太帥了,把那些偶像明星全比下去。」雪芬嬌笑。

  凌志群志得意滿地撫了撫結實的腹肌。不是他自誇,三十八歲的他,身材可一點都不輸年輕人。

  「好了,瞧你高興成這樣。」志群的妻子聿婷不客氣地戳破老公的自戀。都是三個孩子的老爸了,也該有個啤酒肚,怎麼還像年輕人一樣維持什麼好身材!

  雖然老公身材好,做妻子是很高興啦,卻免不了加倍地提心吊膽。唉,誰教老公不但相貌一流,身材一流,還外帶鈔票一大把,怎不引得外頭的狂蜂浪蝶覬覦?

  唉,現在當人家老婆真是辛苦。為此,她也是拼了老命地維持身材、保持容貌,就怕老公生了異心。

  「舅媽,大舅舅愛漂亮也是為了您嘛。誰教您越來越美,像盛開的花兒般惹人注目,他不好好保持,萬一您厭了他,移情別戀怎麼辦?」雪芬愛嬌地移到聿婷身邊,說得她心花怒放。

  雪兒實在太會說話了,那張小嘴真是討人歡心啊。也難怪大夥兒全都這麼疼她了。聿婷笑吟吟地瞧著羅、凌兩家共同的小公主。

  「雪兒,你真是舅媽的貼心寶貝。你要是我女兒就好了。你那三個表兄弟,全是木心人,哪像你這樣可人?」

  羅雪芬悄悄扮了個鬼臉。舅媽說這些話,有七分是真心疼她,另有三分卻是為了她老爸。

  誰教她老爸生的一張傾國傾城的俊臉,連外婆有時候都會看得發癡呢,端的是老少咸宜。可是爸爸是她一個人的,她絕不許任何女人有機會奪走他。

  「其實人家早拿您當媽了。因為舅媽是這麼疼我。」她孩子氣地偎進聿婷懷裡,安琪兒般的惹人憐愛。

  聽到這番話,聿婷感動萬分,越發心疼她。打從菱芝過世,身為外祖母的雅閔三天兩頭把外孫女接回凌家住,雪芬幾乎是在凌家長大,沒有女兒的聿婷根本拿她當親生女兒嬌寵。

  「咳咳咳」躲在四柱大床帳裡的雅閔早就準備妥當,急著粉墨登場。她要是再不出聲,眾人鐵定把她遺忘了,接下來的戲還演得下去嗎?

  「都是我吱吱喳喳的,把外婆吵醒了。」雪芬離開舅媽懷抱,奔向床前佯裝自責道。

  「外婆,您醒了呀?」她順手將床帳拉起,上前扶起神情倦弱的雅閔,還邊向她眨眼。

  雅閔忍住笑,聲音柔弱地道:「雪兒,我好像聽到很多人的講話聲。」

  「嗯,爹地接了小舅舅回來了,同大舅舅和大舅媽上樓來看您。」

  「志燁回來了?志燁」她伸出保養得宜、顯得柔弱無骨的豐腴手臂。

  志燁聽到她的召喚,連忙來到床前。

  「媽」入目所及的,是母親保養得宜、經過一陣好睡後染上暈紅的面頰。除了眼睛有點睜不開,顯得沒什麼精神,倒瞧不出來有哪點重症病人的跡象。

  該不會是大哥和姊夫誆他回來的借口吧?

  「我聽說您不舒服?」他遲疑地道。

  聽說?多麼刺耳啊!雅閔在心裡暗暗咒罵兒子不孝,表面上卻裝出不置可否。

  「哎,年紀大了,難免有點小病痛,但還死不了」

  「志燁,媽是因為太想念你而憂思成疾,你實在是」志群搖頭。

  「是嘛,小舅舅。哪有人母親生病了,是用聽說的?說出去不怕被人罵啊。我這樣說,對不對,爹地?」雪芬溜到父親身邊,拾起頭嚴肅地問。

  彥廷伸手點了點愛女嬌俏的鼻頭,以其優雅悅耳的嗓音溫和地道:「別跟著數落你小舅舅。其實他是擔心你外婆的,否則不會一聽說她人不舒服,立刻趕回來了。」

  姊夫的出言維護,令志燁心虛赧然。

  要不是最近這趟任務跟長官鬧僵,他也不會聽見母親病了就請假回台。他向來任性慣了,加上母親膝下有兄長和姊夫奉養,使得他沒有後顧之憂的追尋自己的理想。他知道自己不是個孝順的兒子,可要他待在家裡成天聽母親嘮叨,逼他去相親,還不如一刀殺死他算了!

  「志燁,其實你不用趕回來。我只是想你嘛,打個電話回來,讓我聽聽你的聲音就好」雅閔有氣無力地道。

  「媽,您這麼說,不是比罵我還教我難受嗎?」志燁尬尷地道。

  「反正在你心裡,逮捕無惡不作的罪犯,維護世界和平,濟弱扶傾都比你要死卻死不了的媽重要。這幾天我夢見你爸爸來接我。哎,你回來也罷,我這個做媽的大概也煩不到你幾天了,剛好回來送」

  「呸,媽,您別亂說話。您身強體健,有我和志群孝順您,還有雪兒這樣貼心的孫女陪伴,您捨得嗎?」聿婷急急打斷她的話,趨向前,跪在床前乞求。

  「聿婷,你是個好媳婦,媽沒白疼你。」雅閔眼眶一紅,滴了兩滴淚,要志群扶起妻子。

  「媽,是我不對好嗎?」志燁知道再說下去,准成為眾矢之的,索性自己認錯。

  「我哪敢說你這個正義先鋒不對?是我自私、神經質,老擔心你會出事,半夜夢到你全身是血。都是我胡思亂想,你沒錯!」

  「媽,您這麼說可折騰死兒子了。」志燁無可奈何地苦笑。

  雪芬見外婆越演越入戲,連忙插嘴緩和氣氛,「外婆,小舅舅雖然不在您身邊,心裡始終牽掛著您,才會一聽說您人不舒服,立刻趕回來嘛。現在他回來了,您也該寬心好好靜養了。」

  「他在我跟前,自然讓我寬心,可是他肯乖乖留下嗎?」雅閔悲淒地道。

  「小舅舅不會走的,對不對?」雪芬邊擁住外婆,邊朝志燁示意。

  兄嫂和姊夫的眼光也一併投過來,志燁要是敢說個不字,大概會被他們的眼刀給砍死。

  「我會留下來陪您調養好身體。」他技巧性地妥協。

  雅閔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微扯嘴角冷笑,和雪芬交換了共謀者的眼光。只要他肯留下來,她們就有機會永遠留下他。

  等著瞧吧,凌志燁!這回看你如何逃出老媽的天羅地網!

  母親奇跡似地快速康復,隔了一天便能下床到處走動,和家人談笑自若。兄嫂、姊夫、侄兒和外甥女,及家裡的僕人,都對這項奇跡視若平常,只有志燁一人有上當的感覺。

  但好在幾天來,母親只和他聊家常,沒跟他提過相親事宜,讓他略感鬆了口氣。

  倒是兄長帶回一堆公事煩他,還要他到公司關心一下自家的事業。姊夫也召他到辦公室,問的是保全事宜。羅凌兩家合資在知本建設的五星級連鎖飯店早完工了,預定七月正式開幕,彥廷要他測試飯店的保全系統。反正志燁閒著也是閒著,樂意答應下來。

  這一晚,羅彥廷帶著女兒到凌家探望母。晚飯後,眾人來到凌家氣派而不失溫馨的客廳飲茶聊天。雪芬和外婆坐在兩人座沙發,將正中間的三人座沙發讓給三名男士。聿婷吩咐傭人送來茶點後,落坐在單人沙發。她和志群的三個兒子則以做功課的名義溜回書房,實則是躲在那裡打電動,籍以避開大人無聊的閒談。

  三名各具魅力的男子,一字排排坐,還真是賞心悅目哩。雅閔滿意地點著頭,聽見三人很快將話題轉到公事。

  「志燁,彥廷說你答應到知本接手飯店的保全事宜。」志群讚許地看進弟弟眼裡。

  「我沒這麼說。」志燁機警地有所保留。「我只答應去測試飯店的保全系統。」

  「那不是一樣嗎?」雅閔優雅地端起丹麥皇家哥本哈根的手繪瓷杯,瞇起眼欣賞茶杯上波紋藍花系的圖樣,一派典型的貴婦風範。

  「不一樣的,媽。」志燁扯動嘴角笑了一下,眼裡有著防備。「我只是去測試,沒有接手的意思。」

  「你不是挺喜歡打擊罪犯嗎?其實飯店的保全工作,跟到世界各處打擊罪犯有什麼不同?」

  「媽」

  「外婆,是有不同嘛。」雪芬嬌笑地拈了塊小餅乾送進外婆嘴裡。「您又不是不知道小舅舅是閒不住的人。飯店裡的保全工作哪有國際刑警組織裡的刺激?這不是要悶死他嗎?」

  「我寧可他被悶死,也不願意他死在某個恐怖分子手中。」雅閔悶悶不樂道。「再說,電影裡不是常有恐怖分子佔據飯店挾持人質的事嗎?」

  「那是電影,發生在台灣的機會是微乎其微。」雪芬溫柔地安撫雅閔的不悅。

  「誰說的?咱們飯店這麼大,裡頭還有精品街。現在台灣搶案頻傳,每隔幾天便有擄劫人質的事,誰曉得那種事會不會發生?一旦發生了,志燁這個國際刑警,還趕不回來處理呢!倒不如就一直待著,以防萬一。」

  「媽」

  母親的異想天開,令志燁啼笑皆非,最離譜的是,兄長和姊夫居然還煞有介事地點頭附和。這太扯了吧?

  「其實外婆的話也是有道理的,對不對?」雪芬朝志燁眨眨眼。「我相信大舅舅和爹地一定也考慮到這點,才會鄭重其事地請對付罪犯很有經驗的小舅舅去測試嘛。尤其是飯店開幕酒會上的珠寶大展,及來參加酒會的重要貴賓安全,都需要小舅舅這樣的罪惡剋星鎮駐。」

  「嗯。」志燁慎重地點頭,若不是這次的展示十分重要,關係著凌、羅兩家的事業發展,光是向來身強力壯的母親鬧的小病痛,他說不定還不會休假回來哩。「這件事我會全力以赴。」

  「我就知道小舅舅會答應。」雪芬突然興高采烈地嚷了起來,聽的志燁一頭霧水。

  他答應什麼了?

  「這件事就一言為定了。」彥廷和志群相視一笑。

  「等等,我答應什麼了?」志燁氣急敗壞地追問。

  「小舅舅不是答應到知本驗收飯店的保全系統,並留下來照應整個展覽期的防護措施嗎?」雪芬眨巴著眼眸,天真無邪地道。

  「對,我只答應這件事」

  「兩件事都得曠時廢日,小舅舅必須要在知本的飯店待一段時間。」

  「這是當然」

  「既然這樣,不是太好了嗎?」雪芬繼續歡天喜地地眨著無辜的眼眸。

  「好什麼?」志燁一臉狐疑。

  「小舅舅不知道嗎?」雪芬的笑容垮了下來,泫然欲泣地瞅住他。

  志燁被她瞅的心房疼痛,他說錯什麼話,傷了他可愛的小公主?

  「雪兒,你可不可以說清楚點?」他耐心追問。

  「爹地,您還沒告訴小舅舅啊?」雪芬蹙著如畫的柳眉,嘟著紅艷的小嘴,懊惱地轉向父親。

  「告訴他什麼?」彥廷一臉困惑。

  「唉!您怎麼可以忘了嘛!」雪芬咬住粉嫩的下唇,嬌嗔。眸光像要滴出水似的汪然。

  「我忘了?」彥廷仍是摸不著頭緒。

  「就是您臨時決定去歐洲,不能陪雪兒到知本度假嘛。」

  「是這件事啊。」彥廷恍然大悟,歉疚地朝大夥兒一笑。「我在歐洲的幾項投資出了狀況,必須親自去解決。雪兒,如果你願意,還是可以跟爸爸一塊去。我們說好要一塊度暑假的。」

  「可是您會很忙呀,我跟去只會礙手礙腳。這件事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雪芬善體人意地看向父親。「我留在台灣代表爹地出席開幕酒會。飯店是凌、羅兩家合資,您不能出席怕會引起商界不好的揣測,所以我必須代表羅家出席。」

  「可是留你一人在家」

  「爹地,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外婆和大舅舅、大舅媽,小舅舅嘛。再說家裡還有管家伯伯照顧我,您放心好了。我仍打算依原定計劃到知本度假。反正小舅舅要到飯店住一段時間,有他陪我,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雪兒」看著年僅十三歲的獨生女兒,羅彥廷感慨萬千。雪芬總是這麼貼心,從小就不曾讓他煩惱過,小小年紀便懂得替他分憂解勞。

  「話雖這麼說,但是爸爸」為人父的責任,讓他無法放下女兒。

  「爹地」雪芬優雅地起身來到父親身前坐下,將美麗的柔荑放進父親修長有力的手掌中,充盈著孺慕之情的溫暖眸光透過綿密捲曲的長睫射向父親。

  「我知道您一刻也放不下我,雪兒何嘗不是?雪兒愛您,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跟您在一起,可是這趟歐洲之行不是遊玩,您必須全副心力專注在工作上,雪兒跟過去只會讓您分心,這是雪兒不願見的。而且」她緩緩劃開優美的唇形,綻出神秘的笑容。「您知道到知本的飯店度暑假,是我盼望已久的事,雪兒早做了計劃,不想改變」

  「你做了什麼計劃?」或許是雪芬的笑容讓志燁有所警覺,他機警地想確認。

  「就是度假計劃啊。」她笑的明媚純真,像個全然不知人間險惡的天使。「原本是要和爸爸一起度假,現在改由和小舅舅嘛。」

  只是這樣?志燁眼中充滿狐疑。

  「可是舅舅也很忙,所以雪兒打算邀請我最喜愛的作家來跟我作伴。爹地,您覺得這個主意怎樣?」

  「你最喜愛的作家?」彥廷喃喃問道,看進女兒閃著興奮光芒的眼瞳,突然很想留下來陪女兒度假。

  「對啊,爹地也很喜歡她嘛。」雪芬的笑容中帶著狡黠。「我已經寫信邀請她了,爹地這下該放心,有她為伴,雪兒是不會無聊的。」

  可是他也想跟她邀請的作家一起度假啊?

  「工作要緊。」雪芬拍撫著父親的手提醒,轉向志燁。「小舅舅不會反對吧?」

  反對什麼?十幾歲的少女會仰慕什麼類型的作者?青少年導師?勵志作家?星座專家?少女漫畫家?還是言情小說作家?

  最後這一項,令凌志燁微蹙起眉來。看向姊夫那一臉很想留下來和雪芬心儀的作家共度假期卻礙於公事無法遂心的懊惱樣,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許久不曾想起的名字。

  應該不會是她吧?

  雪芬和彥廷告辭離去前,雅閔拉她到一旁說悄悄話。

  「雪兒,成嗎?」

  「有一半的機會。」她優雅地笑了笑。「但在我推波助瀾下,會把成功機率拉到八成。外婆,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您應該相信小舅舅的魅力,只要是女人,很難不愛上他。」

  「問題是你小舅舅」

  「外婆,您放心好了。這個女人」她狡黠地瞇起眼,像只令人猜不透心思的貓兒般算計著什麼。「雖然不是絕頂美女,卻是唯一縈繞小舅舅心思最長久的異性。」

  她微笑地走開,唯一沒說出口的是,連她的父親都難以抗拒的女子,凌志燁又怎能置身事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4:22

  第二章

  「你一個人沒問題吧?」收拾好行李後,春天走進室友江盼男的房間,發現她坐在床上發呆。

  「什麼?」盼男轉動無神的眼珠,看向好友。

  「盼男,你這樣我很不放心。」她拉了把椅子到盼男身前坐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她。

  「有什麼不放心的?」盼男甩掉腦中紛亂的思緒,朝好友綻出笑容,輕快地道:「別忘了我有十八般武藝,你叔叔、嬸嬸又住在我們樓上,更別提這棟大廈的保全系統如何嚴密了,還怕會有暴徒闖進來將我擄走嗎?」

  「你明曉得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從上次那場音樂會後,你就變得怪怪的。早知道我就不要中場跑去上廁所」

  「跟你去上廁所有什麼關係?」盼男好笑地道,伸手攬住春天的肩膀。「少杞人憂天了!我真的沒事。難得有這麼凱的讀者,邀你去五星級飯店度假。不但一毛錢都不用出,連機票都幫你訂好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放棄豈不可惜?」

  「可是你」

  「我沒事呀。想想,你還可以順道去搜集資料。這種五星級飯店一定有漂亮的游泳池,就算遊客中沒什麼俊男美女,救生員的身材也鐵定一流,你不就可以好好研究研究嗎?」盼男擠眉弄眼。

  「色女!」春天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我是花癡啊?就為了看男人?」

  「不不不你是為了服務廣大的讀者,才刻意研究的,不是你垂涎那些身材一級棒的男人。大家都知道春天喜愛的是知性的男人嘛。身材好不好不重要,臉蛋俊不俊也不重要,有沒有錢更是枝微末節,最重要的是要感性、有點墨水」盼男刻意尖著嗓音,似笑非笑地嘲弄她。

  「你討打啊!」春天心虛地漲紅臉,美好的記憶同時被盼男的話喚起,眼光變得如夢似幻的迷濛。「明曉得我心中的白馬王子是身材一流、臉蛋俊美,能上得起法式餐廳消費,身價必定也是不凡。至於感性、有學問,他是樣樣俱備。他眼神溫柔,舉手投足都充滿紳士風範,更重要的是擁有一顆體貼善良的心,深具俠義精神」

  「問題是,真有這樣的男人嗎?」盼男不以為然地揚揚眉。

  「你是沒看見,要不然哼哼!」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盼男見到這個人,必定比她還要癡迷。

  「我倒認為是時間美化了你的記憶。再說,就算他之前是這樣完美,經過六年的時間,難保一流的身材不走樣,多了啤酒肚;俊美的臉蛋抵不過歲月的摧殘,黑眼圈外加長皺紋。至於紳士風範和俠義精神,也抵不過現實的考驗變得暴力、充滿功利」

  「喂,你不要詆毀我心中的王子好不好?」春天眼瞳冒火。「你是不是跟俊男有仇啊?你根本不瞭解他嘛!」

  「你又瞭解人家多少?不過是一面之緣!」

  「一面就夠了!你當被王子解救的好運道能有幾次?不管他現在變成怎樣,在我記憶裡他永遠美好,你了不瞭解這種感覺?他是一種完美的感覺,讓我對男人還能存在某種憧憬的動力。」

  「問題是,這種動力反而阻止你對現實中的男子產生好感」

  「嘿!你也曉得我看到的都是什麼樣的男人。只要用放大鏡瞧一眼,所有的醜陋面都現形了」

  「是啊,就因為你的王子來不及被用放大鏡仔細觀察,所以他就變成完美的標本了。

  「你!」春天氣結,卻無法反駁盼男的話。她的確是說到她心坎裡去了。可是,擁有個完美的夢中情人,又沒妨礙到誰,難道也有錯?

  「春天」盼男歎息地爬了爬一頭亂髮,知道自己把話說重了,明明心裡也是一團亂,還雞婆去分析好友的心態。或許是帶點酸葡萄心理,嫉妒春天恬淡的生活態度,自己卻被困在愁雲慘霧中無法動彈,才故意打擊她。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說。你別理我。」她沮喪地道。

  「盼男」春天起身坐到床沿,拉住她的手。敏銳的眸光透過長而不卷的眼睫刺探向好友。「你有心事?」

  「哎,不是心事,而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我想只有用混亂可以形容吧。不用擔心我,我熬得過去,我只是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盼男」

  「真的沒事。」她對同窗四年兼一起同居九年的好友扯出笑容。「好好去玩吧。以往不是穎嘉,就是我陪你去散心,現在一個人去冒險,搞不好會有艷遇喔。」

  「什麼艷遇?」春天好笑道。「別忘了我的同伴是個暑假過後才升國二的小女生。難道我會跟她搞同性戀?」

  「飯店裡可不只她一個人。要待一個月哩,說不定會遇上個魅力無法擋的帥哥,搞不好你的夢中情人也住在同家飯店裡,到時候你就可以對他來段真情告白了。」

  「盼男,難道你不曉得夢中情人只出現在夢中嗎?那種超級大帥哥遠觀就好,憑我是配不上人家的。」春天頗有自知之明地嘲弄道。「我只希望不要遇到我的夢中仇人就阿彌陀佛嘍!」

  「夢中仇人?」這是什麼東東?盼男可不記得什麼時候多了個夢中仇人出來。狐疑地看向好友,春天卻拍拍屁股起身,向她道了聲晚安便回自己房間去了。

  從台北到台東的五十分鐘飛行時間,春天發現自己無事可做。瞇著眼,思緒像行動中的車輪飛快轉動。

  羅雪芬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沒錯,她是跟她通信了近一年,照理說對她應該不陌生。但雪兒給她的感覺,總有點像霧裡看花。

  花非花,霧非霧,熱情洋溢的天真中帶著某種參不透的玄機。春天無法否認所有來信的讀者中,她最喜愛羅雪芬,對她的印象也最為深刻。

  她的每封信都充滿知性和感性,以及驚人的才情。

  她的第一封信便深深吸引她。還記得她是這麼寫的:「嗨,我叫羅雪芬,你可以像我摯愛的家人一樣喊我雪兒。納悶該喊你春天阿姨還是春天姊姊,最後決定喊你春天。」光這一句便引起她的好感,不逢迎、也不至於惹人不快的稱呼(儘管年齡上是可以歸納到阿姨輩了,但「阿姨」這個稱呼,仍是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呀!)

  接著她寫道:「第一次接觸你的作品,是在爹地的書房,放在他平常累了時,會休憩的躺椅旁邊的小几上。」

  大驚奇,居然是從父親那裡接觸到她的作品,跟一般經由朋友、同學、租書店老闆的介紹大為不同。

  「美美的封面是吸引我將它拿起來觀賞的原因,隨即愕然了。」我也一樣愕然,春天噗哧笑出聲。

  「日理萬機的爹地,竟會看愛情小說?讓我覺得不可思議。我環顧書房,在一排放諾貝爾文學全集上頭的書架上找到一整套你的作品,後來我跟爹地開口借,他很大方地借給我。」這太扯了吧?還是這個老爸真的思想開通?自己看也就算了,還不反對女兒看。男人中的奇葩,春天產生會一會他的衝動。

  「看了後,我漸漸瞭解爹地喜歡你作品的原因。你所描述的情感,細膩深刻,迥異於一般言情小說中的浮面,深入刻劃出人性的多樣面,難怪爹地這樣的性情中人會喜愛。」這段話可把她讚得飄飄欲仙了,也讓她對雪兒的爹地更加好奇。

  「自從媽咪過世後」喔喔,不會要把她爹地介紹給她吧?春天傷腦筋。好在以下的內容,全沒那個意思,反而充滿女兒對父親的獨佔愛慾。

  「我陪伴著爹地,他所有的寂寞和傷心全看在我眼裡。你筆下人物的情感,呼應著爹地對媽咪的癡心,讓我看見世間不渝的情愛。而你故事中的部分男主角,更讓我想起爹地。他就是那種英俊如天神般,多金又事業有成,但絕對不濫情的偉男子。即使在婚前,爹地也從來未有過緋聞。媽咪過世後,他更是守身如玉,將所有的空閒時間全用在陪伴我,自始至終只愛著死去的媽咪和我」

  天哪,是這女孩有戀父情結,還是她父親真有這麼完美?春天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不曉得該怎麼回信。幸好後來的幾段內容都滿正常的,總算給她些許的回信空間。

  「不過,你有的主角一點都不像爹地。我想你知道我指的是哪幾本。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精力充沛、愛好冒險、邪惡好色視女人為玩物的浪蕩花花公子,知道這些讓我想起誰嗎?我的小舅舅!當然,他沒你故事裡的男主角典型,但所有的花花公子特色,他多少有點。關於他的事,我以後再告訴你。現在,我們來談談我認為你作品特色的幾個重點,光就故事本身分析,以開端、發展、高潮、結尾四個過程來看」

  接下來,春天陷入文學批評的專業觀點中。這真的是一個十三歲的國一生寫來的信嗎?她覺得對方比她還要專業哩。

  隨著和她通信次數的日益頻繁,春天覺得自己完全被雪兒給迷住了,生出生我者父母,知我文章者唯有雪兒的知己之感。加上雪兒實在是既貼心又慷慨,每隔一段期間便向出版社訂購她的作品,請她簽完名後寄給她。拿她的書當饋贈親友的禮品。

  「當爸爸看到我送他的禮物有你的簽名的全套作品,你無法想像他眼裡的驚喜。他將我抱離地面,緊緊地擁住我,不停地喊著:雪兒,雪兒如果沒有你,爹地該怎麼辦?。那刻,我覺得我好幸福,而這全是你賜給我的。」

  她的簽名有這麼好用?春天差點要以為自己是聞名全球的大文豪了!她是托爾斯泰,還是曹雪芹?怎麼她想到的大文豪全掛了?

  飛機一陣搖晃,機長傳來氣流不穩的警告,嚇得春天臉色青白。

  呸呸!早不早,晚不晚,偏在這時候想起死人事。雖然搭的不是華航,但復興航空也出過事。別想了,春天堅決地搖了搖頭。她故事還沒寫夠呢。萬一不幸英才早逝,盼男不曉得記不記得在她的墓誌銘寫上:「這人的故事還沒說完。」這句話?

  想到盼男,她不禁擔心起來。今早出門時見她仍沒什麼精神,不曉得在煩惱什麼。

  管他的,有許多事,即使再好的朋友也幫不上忙。如果盼男不願意說出來,她再在這裡擔心也沒用。盼男那種神經大條的人,究竟能為什麼事煩惱?春天實在很好奇。

  撇開這位好友,春天想到去度蜜月的另一位好友。穎嘉此刻想必是快樂的不得了,跟數月之前為愛痛苦的模樣迥然不同,完全是浴入愛河裡的女人。

  話說回來,盼男此刻的模樣,倒像穎嘉從前那樣,該不會失戀了?可是根本沒看她談戀愛,又怎會失戀?詭異唷。說來說去,都是她音樂會中場跑去上廁所,結果遇到地震,害她撞到洗手台昏了過去,醒來後音樂會結束了,盼男也變得陰陽怪氣。

  好像小說的情節喔,她不禁編織起來。

  說到小說情節,雪兒這次用EMail跟她聯絡,邀她去知本度假,又遣人將機票送到她家,不正像小說情節?難怪盼男會說她可能有艷遇了,連她自己都有點憧憬。

  可惜雪兒說她爹地到歐洲洽公,不然,她倒真想會會二十世紀末最後一名癡心種子如果雪兒沒誆她的話。

  而既然這次的假期沒有男主角參與,她想要艷遇,不就得到飯店大廳隨便抓一個?依照一般的愛情小說模式,通常是到酒吧,而不是在大廳吊男人吧?不過,如果她選擇大廳,不就顯得與眾不同,故事更加特別?

  春天支著右頰,在腦海裡編織故事。雖說是度假,可不能讓大腦全面停工,還是得抽空寫寫東西,免得回去時抓不回感覺,外加懶病發作,呆望電腦螢幕興歎。

  時光在胡思亂想中過得特別快,從機上的窗口可以俯瞰台東秀麗的風景。沒多久,飛機降落在豐年機場,春天隨著旅客在空中小姐親切的送別聲中下機。

  從行李轉台找到皮箱。她心虛地左顧右盼,發現沒人像她帶兩隻大皮箱,活像是來這裡定居,而不是度假的。她到底帶了什麼呀?她納悶。

  該不會是把她所有的家當都搬來了吧?其實沒那麼誇張啦。不過是幾件衣服、幾雙鞋、全套保養品、防曬油、幾本旅遊書塞一塞居然要兩大皮箱!怪不得今早盼男幫她搬行李出來時,還大驚小怪地嚷道她要跟人私奔去了!

  推著行李推車入境,一望可及的機場大廳立刻出現顯著的目標,像花兒吸引蜂蝶般吸住眾旅客的眼光,又刺的眾人眼睛生疼。

  好好漂亮的女孩。

  在凝脂般的白裡透紅肌膚映襯下,更顯紅艷的飽滿雙唇,輕啟微合間,把夏季燦爛的陽光灑滿了整個臉龐。

  烏黑的濃密秀髮,從白色的紗質便帽下溜出幾綹,濃密睫羽輕揚,洩漏了燦燦明眸裡的歡喜,投射出溫柔、歡迎的笑意,如陽光般令人難以抗拒,只想走進她眸裡,進一步感受裡頭的溫暖。

  纖細雪嫩的玉頸則以柔和的曲線連著優美的兩肩。一襲白色的無袖連身蓬蓬裙洋裝將她妝點的有如公主般矜貴,露出的雙臂和兩腿白皙如玉的雙腿,有著少女的纖瘦修長。

  春天呆望著她,無法轉開眼光,被她全然高貴、女性化的美麗,震懾得無法動彈。

  哪來的安琪兒?

  幹嘛一直對她眨眼睛,還笑的像要滴出蜜似的甜,把她迷的七暈八素,忘了來這裡幹嘛了!

  見春天在發呆,無論怎麼暗示都不走過來,羅雪芬暗暗歎了口氣,只好輕移蓮步移駕過去。身邊的凌志燁,被太陽眼鏡遮住眼裡的表情,只見他微扯唇角,跟上外甥女的腳步。

  「你一定是春天吧。」雪芬綻出燦爛的笑容,上前歡迎她。

  春天回過神來,揉了揉眼睛。

  「雪兒?」她驚奇道。

  「我是。」雪芬露齒微笑,那笑靨再度迷暈了春天的神智。

  「真的是你?」春天難以置信。就算她的想像力再怎麼豐富,也想不到羅雪芬會是這樣的美人。她不過才十三歲不是嗎?不但擁有炫目的青春,還兼有傾國傾城的魅力,外帶身材也不差,實在是叫人嫉妒啊!

  老天爺果然是不公平的!

  春天暗自飲泣。好在這個美人是她在精神層面上十分投契的人,不然她會更氣老天爺。

  「是我呀。」雪芬對春天的反應感到有趣,秋水般深澈清亮的眼眸閃過一抹淘氣。「不然你以為我是誰?還是你認定雪兒該長什麼模樣?」

  「老實說,我以為你是某某國的公主,或是上帝派來的安琪兒。」她坦白道,接著自嘲起來:「甚至懷疑剛才搭的那班飛機是不是在亂流時就失事了,才會看見你。加上你身邊的這位」

  她有些怯懦的瞄了瞄雪芬身邊戴著黑色墨鏡,勾著似笑非笑的性感嘴角,全身散發著危險氣質的黑衣男子。他的身材挺不錯的,高大勻稱的體格在那身黑恤黑皮褲黑皮靴襯托下,顯得浪拓不羈、野性難馴。這種男子若有張好臉皮,外加一對神秘、深邃的鷹眸,必是言情小說作家爭相塑造的那類霸氣凌人、壞壞的男主角了。

  看他墨鏡以外立體分明的輪廓,挺立的鼻頭,豐滿、性感的嘴唇,春天覺得他及格了。再有雙濃密飛揚的眉,會放電的眼睛,就當定她下部作品的男主角了。

  有個現成的標本好使用,這次她定然可以描述的傳神點,免得到最後又走了樣,變成可愛又粘人型的男主角。

  「他怎樣?」雪芬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俊美黑暗的像地獄來的使者。」

  春天無所謂聳起的肩,突然肌肉僵硬,像被兩道閃電擊中,粉頰迅速漲紅,像做錯事的孩童般心虛。忙以眼角餘光窺向電光方向,發現墨鏡後的眼光凌厲如刀芒愣瞪著她不放。

  她尷尬地清了清喉嚨,她只是開玩笑,他幹嘛認真?小氣鬼。但為了平撫對方眼裡的威脅,她只好小心賠禮,扯開僵硬的嘴角道:「沒有冒犯之意。只是覺得這位先生真的呃,滿特別的。跟撒旦有點」

  支支吾吾的解釋被雪芬銀鈴般的嬌笑打斷,春天看見美麗的少女倚向黑衣男子,無限嬌媚地道:「小舅舅,春天稱讚你跟撒旦一般俊呢!」

  她有說嗎?春天的小嘴張圓的像可以吞下一顆雞蛋。她的本意是指他的邪惡氣質。可在對方透過烏漆抹黑的墨鏡射出的帶電目光威脅下,只好怯怯地點起頭來。

  好似看到一道燦爛的弧揚起又落下,春天不確定真看到黑衣男子在笑。他突然朝她點了一下頭,令她莫名其妙地心跳失速,訝異地瞇起眼來審視對方。

  這傢伙看起來有點眼熟,她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啊?

  夢裡夢裡見過你!!咦,這不是鄧麗君唱的歌詞嗎?用在這時候倒滿合適的。

  「這位是我小舅舅凌志燁。」雪芬熱情地伸手攬住春天的肩膀道,回眸向黑衣男子揚起燦笑,嬌聲嚦嚦地說:「小舅舅最有紳士風範。春天的行李就交給你嘍。」

  說完,她挽住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的春天朝大廳門口走,也不管身後的凌志燁是不是會照應春天的兩隻大皮箱。

  小舅舅?

  原來這傢伙就是雪兒提過的小舅舅。她記得雪兒曾這樣描述她:「小舅舅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生來即有萬貫家財,而這萬貫家財還不需他打點,就能以倍數成長。所以,他很任性的選擇逃開自家的事業責任,當一名國際刑警。」

  國際刑警?依她看他比國際罪犯還危險。

  春天在心裡嘀咕未完,一輛勞斯萊斯加長型房車攫住了她的目光。比她老爸那輛還華麗,起碼多了一個車身。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本來嘛,如果雪兒是公主,就該有一輛華麗馬車來接駕。這輛勞斯萊斯,無疑扮演的就是馬車的角色。至於城堡?她相信很快就可以看到了,而且依照羅雪芬今天給她的驚喜,絕對不會令人失望。

  穿著西裝、戴著領結的司機,有禮地打開車門請她們上車,然後幫忙凌志燁將兩隻皮箱放進行李箱中。

  春天以為雪兒的舅舅會坐前座,沒想到凌志燁卻坐進她們對面的舒適皮椅,健實的長腿佔滿她和雪兒之間的空位,令春天不爽至極。

  雪兒對她的小舅舅還有另一段描述:「小舅舅自幼深受家人寵愛,養成他自私獨裁的性格,尤其是對待女人。」看他這副大剌刺、問都不問一聲的獨裁作為,她完全相信雪兒的話。

  這傢伙越看越令她反感,都進車裡了,還不把墨鏡摘下來!

  她很想伸手奪下他的墨鏡,看他到底長什麼德性,卻沒膽這麼做。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他的眼光隔著黑色的鏡片一眨也不眨地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春天。」雪兒愉悅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將她低頭沉思的眼光喚回,那雙秋水為神的眼眸閃過一抹憂慮。「你怎麼了?眉頭蹙得緊緊,是不是不滿意我?」

  霎時霧濛濛的眼光,令春天立即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連忙笑道:「我怎會不滿意你?雪兒美麗又溫柔,還親自來接我,這番盛情令我十分感動。」她強調著。

  「可是你為什麼皺眉?」

  總不能說是因為她討厭的舅舅吧?

  春天聳聳肩。「我不知道我皺眉了。我剛才,呃」正在構思善意謊言的春天,突然覺得凌志燁的目光似乎透過墨鏡看穿她的虛偽。她知道這種感覺很荒謬,可她真的這麼覺得呀。

  「你剛才怎樣?」雪芬像是一點都不知道兩人間的暗潮洶湧,甜蜜可人地問。

  「我頭疼。」這不算說謊,她的確是被凌志燁緊迫盯人的目光,抑或是自己的疑神疑鬼搞得兩鬢的太陽穴如針刺般的痛。

  為了讓自己從凌志燁的影響力逃開,她試著將全副心神投注在羅雪芬賞心悅目的美麗臉蛋上。她微笑地說:「雪兒,你在機場為什麼那麼快認出我來?我記得我們沒見過面不是嗎?」

  「這個呀」雪芬朝她眨著綿密的睫羽,漾開一朵神秘的笑容。「如果我說是第六感呢?」

  「是嗎?」春天看進她眼裡,雪芬噗哧一聲笑容燦爛,把臉上的故弄玄虛也笑散。

  「其實很簡單。這時間出來的旅客,唯有你拿了兩個大皮箱,眼光茫然四處張望,像在尋找什麼人。也唯有你是單身的年輕女客,所以我大膽猜你就是我正在等待的人,也果然沒猜錯,對不對?」

  「雪兒,你的推理能力不錯唷。」

  「這還用說嗎?」她嬌媚地看向她的小舅舅。「你忘了我小舅舅是國際刑警嗎?」

  凌志燁聽到這話,像是頗為不滿地瞪她一眼,雪兒不在意地聳肩道:「我個人同時也是推理小說迷哩。」

  「對喔。你跟我一樣喜歡名偵探柯南這部卡通。還喜歡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日本作家赤川次郎的推理作品,還有墓希莎克莉斯蒂的小說。」一談起推理小說,春天顯得興致勃勃,連凌志燁給她的不快也忘了。

  「其實那些小說都只算是小玩意,小舅舅追捕國際罪犯的經歷比起小說可精采哩。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請小舅舅說給你聽。」雪芬眨著美眸,笑盈盈地建議。

  春天狐疑地看向凌志燁。好像從剛才就沒聽他哼出一聲,她甚至懷疑他會說話。

  這傢伙陰沉的很,左頰寫著「危」,右頰刻著「險」,飽滿額頭上的橫批恰是「生人勿近」。她才不要冒著被那雙墨鏡下的利眼看穿、冷凍的危險,自討苦吃找他說話哩。

  「到了!」愉悅的嬌呼輕柔的在耳邊響起,春天將目光從凌志燁身上轉開,感染了雪芬的興奮,看向車窗外的景致。

  平遠遼闊的道路景致,不知何時換了個視野。深黛黝青的蒼翠山色中,數棟兼蓄古典與現代美感的建築成翼狀聳立。轉過鐫刻著飯店名稱的柱型石碑,迎面而來的法式宮廷花園,美的令人炫目。

  一座城堡,華麗的城堡度假飯店。

  春天幾乎無法相信,她有幸成為這棟城堡的客人。像灰姑娘般,懷著忐忑、憧憬的心情走下車,她會遇到她的王子嗎?王子會邀她共舞嗎?她完全不知道。

  逐漸升高的興奮心情,急著要冒險,冷不防身旁黑衣男人似笑非笑的嘲弄哼聲,像冰刺般刺破她的幻想。她懊惱地瞪向他,凌志燁卻朝她揚揚眉,沒說一句地大步走進飯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4:47

  第三章

  進門的內、外玄關顯得氣派非凡,無論是立體天花線板、大面鞋櫃及拼花大理石地面,都承襲大飯店的設計。

  內、外玄關以富有山地神話色彩圖樣的弧形雕花玻璃拉門界定。外玄關的鞋櫃兼端景花台以樹榴和山毛櫸木皮兩種材質設計組合,桌面上供養優雅的蘭花,映稱出典雅風格。

  進入玻璃拉門內,繽紛亮麗的鑲嵌噴砂玻璃、雕花玻璃及水紋玻璃,呼應著玻璃拉門上雕繪的山地神話,形成內玄關極富視覺穿透之美。懸吊花朵形狀水晶吊燈的天花板,以圓形層次造型與拼花石材地面呼應,給人一種圓滿融合的感覺。

  與內玄關相連的客廳,挑高四米五的設計,將這間位於頂樓的總統套房客廳,呈現出雍雅大方、敞朗氣派的格局。

  春天站在客廳入口,兩隻烏溜溜的眼珠子忙個不停。打從一進門,她便驚奇聲不斷。不是她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而是這總統套房的裝潢設計太匠心獨具了,華麗而不庸俗,更不會像樣品那樣令人難以親近,反而有種舒適、家居的感覺,實在是令她太嚮往了。

  她的眼光停留在客廳中西合壁的擺設上,法式的沙發傢俱、中式的造型椅,及山地神話色彩圖案的地毯,在華貴的氣派上另具藝術風華。

  雪芬拉住發呆的春天,微笑地走向靜立在靠近內玄關角落的蠟人喔喔,這蠟人還會笑。春天驚奇地睜大眼眸。她剛才還以為那是屋裡的突兀擺飾哩。但話說回來,有哪種擺飾的人像會穿著西裝筆挺,雪白的襯衫領部繫著領結,老臉皮還有皺紋、斑點,像是電影裡的英國老管家?

  「管家伯伯,這位就是我們的客人春天小姐。春天,他是最疼愛我的管家伯伯,你稱呼他郝管家就行了。」

  「春天小姐。」郝管家微彎起頸脊曲線,以完美的行禮姿勢朝她頷首,春天連忙回禮。

  「春天,要不要先進房間梳洗,午飯後我再帶你四處參觀?」

  「好。」客隨主便,反正要在道裡待一個月,不必急著把所有的美景一次看完。

  話雖這麼說,跟著雪芬上二樓房間的春天,仍然對變化多端的室內造景看的目不暇給。

  通往二樓的迴旋梯入口附近,以流泉崢石造景,饒富中式庭園之美。梯頂壁面鑲嵌大面大理石精緻的花鳥圖。旋梯並以原木弧形鑲透明玻璃,從二樓的屋頂流瀉而下的水晶玻璃珠簾設計,更具古雅氣質。

  直到進入她將客居一個月的寢室,春天才從這些驚奇中恢復過來。雪芬帶著送行李上來的服務生離開,留她一人獨處。

  房內以淡綠色系為主,綴有白紗帷幕的四柱床,營造出復古的風華,集結衣櫥、電視櫃、化妝台、電腦桌一體成型的櫥櫃設計,讓整個空間看起來十分簡潔。

  春天踱到電腦桌旁,發現上面放置的電腦硬體齊備。她打開電源檢視,平常用慣的軟體全在,連網路都有,不禁感到貼心極了。

  雪芬的體貼讓春天受寵若驚。

  雪兒才十三歲,已具有當家主母的風範,等她再年長一點,大概是薜寶釵和王熙鳳的混合體,不曉得什麼樣的男子才消受得起她這種品貌才幹俱全的美人兒。

  胡思亂想間,迅速將皮箱裡的衣物簡單整理。到浴室做過梳洗後,即離開房間。

  走下迴旋梯,聽見雪兒和她的管家伯伯正在說話。看見春天下樓,雪兒揚起嬌柔的笑迎了過來。

  「管家伯怕請人送來冰品。嘗嘗冰糖燕窩可好?」

  果然是大富大貴人家,客人剛進門便用燕窩招待!春天自然是卻之不恭地享用起來。

  吃完燕窩,又送上一杯碧螺春漱口,雪兒才起身帶她參觀總統套房裡的其他房間。

  春天這才知道雪兒的舅舅凌志燁也住在這裡,還是住在樓上的主臥室,就在她隔壁。

  「舅舅還有公事待辦。陪我接你回來後,就去辦事了。中午不會跟我們一起吃飯,要跟飯店裡的主要幹部開會。」雪兒自顧自地交代起來,也不管春天是否感興趣。

  「總統套房真是不同凡響。不過,跟我以前看過的不太一樣。」春天對凌志燁的行蹤不表興趣,眼光讚賞地環顧室內一遍後,微笑地道。

  「你以前看到的是怎樣?」雪兒好奇地問。

  「金碧輝煌,像博物館。」她張開手臂比畫了一下,誇張道。

  雪兒微笑頷首,明白她的意思。「這間總統套房是爹地為家人度假設計的,比較家居型。不過,對面的另一間總統套房,以法國風格為主,融合了巴洛克式自由奔放的華麗風格及洛可可式的優雅,重返文藝復興以來的古典雅致法國式風華,相當的精雕細琢,富麗堂皇。」

  「原來這裡有兩間總統套房。」

  「但只有一間是商用,這間只做為羅、凌兩家人到這裡度假之用。飯店還有八百間套房供住宿。除此之外,各項休閒設備齊全。午飯過後我帶你去參觀。現在跟我來這裡。」雪兒拉著她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眼中閃爍著愉悅的光芒。

  管家替她們推開窗戶,迎面而來的改良式蘇州庭園風景,令春天大開眼界。

  雪兒拉她到小巧的蓮池欣賞魚兒在綠葉下嬉戲的景致,邊道:「是不是很有意思?因為我外婆很喜歡中國風的庭園,爹地才請人做這樣的安排。黃昏的時候可以在這裡喝下午茶,欣賞夕陽,你說怎樣?」

  「好啊。」環顧了一遍古色古香的庭園,春天對雪兒的父親是越來越好奇了。能生出雪兒這般冰雪聰慧又美麗的女兒的男人,會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真想見兒他啊。「這裡都是你爹地設計的嗎?」

  「爹地才沒那麼多閒工夫呢。他只是把理念告訴設計師,請他們照著做。不過,他親自到這裡監督過一段時間,跟設計師溝通許久。」不願再談父親的事,雪兒將話題帶到別的地方。「小舅舅對室內設計也滿在行。他在溫哥華的房子,別具特色。你看到就知道了。」

  「只怕沒這個榮幸。」春天不感興趣地說。

  「一定有的,別謙虛。」雪兒熱切地道。

  「會嗎?」她古怪地看她一眼,雪兒怎麼會認為她有機會見識她舅舅的房子?除非雪兒邀她到溫哥華度假,住到那裡。但,就算雪兒邀她,她也不見得會去啊。想到要和凌志燁相處一個月,她的頭便疼了起來,何況是住到他公寓去?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和凌志燁不對盤,或許就是算命師說的相沖。搞不好他們上輩子是仇人,才會看彼此不順眼。

  可是,看人不順眼的人好像只有她吧?凌志燁從頭到尾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充其量只是拿那雙戴墨鏡的眼睛瞪她。但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瞪她,她也無法證實,不過是憑感覺做出的判斷而已。

  傷腦筋耶,她向來是重理性的,怎麼遇到凌志燁後,卻一徑靠感覺呢?

  「你在想什麼?」雪兒好奇地問。

  「沒什麼。」春天搖頭笑了下,總不能告訴雪兒她在想有多討厭她舅舅吧?「對了,我還沒謝謝你在我房間安置了電腦。」

  「沒什麼。我是擔心你在這裡無聊,說不定突然有靈感想寫作,現在筆墨齊全,隨時可以開工啊。」

  「雪兒,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是個很貼心的寶貝?」她真摯地看進她眼裡。

  雪兒揚起美麗的菱唇,笑意自粉嫩的臉頰直達水靈靈的眼眸。「很多人都這麼說。」

  「雪兒。」春天大笑,擁住這位身高與她相差無幾的少女走進屋內。

  經過一下午的探險,春天總算對所住的飯店有簡略的瞭解。雪芬知道她有晨跑的習慣,還特別帶她到飯店後山的小徑散了會兒步,替她規畫出一條安全的慢跑路徑。

  回到房間洗了把臉,和雪兒在蘇州庭園喝下午茶兼吟賞夕陽美景。郝管家為她們準備了精緻的骨瓷茶具和盛放精緻西點的點心盤。為了寫小說,春天對這些器皿是有些研究的,看得出來價值不凡。

  雪兒告訴她這組名為「鄉村玫瑰」由英國皇家道爾頓生產的下午茶餐具,是郝管家從家裡帶來的。特殊圓弧造型,及波浪鑲金邊裝飾,將骨瓷素面彩繪的玫瑰襯托的更加艷麗。

  「外婆很喜歡收集骨瓷餐具。她有一組叫月光玫瑰,紫色系的色彩相當高雅迷人。道爾頓的瓷偶也非常有名,爹地買了一組母親與女孩的瓷偶放在我住的那間房。晚飯後可以到我房間欣賞。」

  「好啊。」春天自己是懶得收集東西的,但對別人的收藏向來感興趣。所以每次到外地旅行,總是對博物館特別熱衷。反正只要花少許錢買門票,就可以看到別人耗費心血和時間的收藏,何樂而不為嘛!

  晚餐時,自早上便消失的凌志燁終於出現。

  依然戴著太陽眼鏡,一身黑衣。

  春天睜著眼直朝他望來,凌志燁受不了她的眼光騷擾,沒好氣地道:「你一直看我幹嘛?」

  他的聲音出奇地好聽,儘管在惱怒之下,仍富有磁性,屬於男中音。春天輕蹙了一下眉頭,總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像是來自遙遠的過去的一次邂逅。而且這種邂逅,還不是她很高興碰見的那種邂逅。

  「沒什麼。我只是在納悶你的眼睛是不是不舒服。太陽都下山了,又是在屋內,為什麼還戴著太陽眼鏡?」

  雪兒一聽,立刻噗哧笑出聲,嘲弄地瞅向志燁,一副準備看戲的模樣。

  凌志燁濃眉朝中間聚攏,不悅地瞪著春天。

  是怎樣纏人的一種思緒,緊緊跟隨?

  從沒故意要記得她呀,為什麼每次不經意思起來,她的形影始終如新,像是剛剛才銘刻上去,未曾被歲月的泥沼淹沒?

  她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潛伏在他記憶中最隱秘、難以清除的角落。就算他曾刻意要遺忘,最後也證明她是他腦子裡絕對難以清除的頑垢,不管如何用力洗刷,也無法除去。

  如今,在不聞不聽不見她的三年後,她冒了出來,這是上天的一場惡劣玩笑,還是有心人的安排?

  一套麻質夏衫和長褲裹住她纖瘦頎長的身子;圈住秀麗臉蛋長到領子的深咖啡色秀髮,使她看起來一如六年前一般幼稚!恍似未識人間險惡的精靈,睜著信任人的天真明眸,直朝人笑。她不只沒長腦子,連身材、臉蛋都沒長進!歲月像是白白在她身上滾過一圈,未曾留下痕跡。

  怎會有這種人?好歹也該留下一兩道魚尾紋嘛,至少那雙眼睛不該仍是這般清澈、天真地看人,讓人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麼。

  「奇怪,我為什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她蹙眉嘟唇的嬌態,那雙黑白分明眼睛裡的極力思索,別有一番引人怦然心動的魅力。志燁的眉頭蹙得更緊,納悶自己是著了什麼魔。

  「你不覺得這種台詞太老套了?」急於掩飾心頭的異樣情愫,他嘲弄地揚起嘴角諷刺。「接下來你該不會說我像你的初戀情人吧?」

  「才不是呢!」她嫌惡地抗議,眼光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遍。「我也說不出來你像誰,總之,跟我的初戀情人沒關係。」

  這話惹惱了志燁。天殺的,她的初戀情人是誰?他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簡直是對他的專業能力的一項侮辱。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我真的覺得你似曾相識,到底像誰?」她仍在喃喃自語。

  「春天,你認識小舅舅?」雪芬的音調顯得興奮。

  「哎,我不知道。只是見到他便有種不好的感覺梗在胸口,像是該怎麼形容呢?」

  「討厭嗎?」雪芬祈禱不是。

  「有一點點啦。可是在討厭之外,又有一點歡喜。像是呃,該怎麼說呢?」

  「歡喜冤家?」雪芬建議。

  春天漲紅臉,瞪了她一眼,劇烈搖起頭。「不要亂用形容辭。事實上應該是呃,蔥油餅、水餃。」

  「蔥油餅、水餃?」雪芬和仍戴著墨鏡的志燁面面相覷。兩人怎麼也沒想到春天會用這種形容辭。

  他像蔥油餅和水餃?志燁不禁有受辱的感覺。

  「這太扯了吧?」他嗤之以鼻。

  「是啊,春天。你怎會用這種詞來形容?」雪芬也很納悶。春天的文字素養向來有目共睹,何況小舅舅再怎樣也是美男子一名,不該淪落到被用蔥油餅和水餃來形容。

  「你們不知道啦。我很討厭蔥。無論是面,或是菜裡有蔥,不管切的多細,我一定會把它挑出來。可是蔥油餅和水餃裡的蔥,我不會挑出來,還會吃下去。」

  「這表示」雪芬納悶自己是不是有正確掌握到她的意思。

  「也就是說單獨看你舅舅的感覺像蔥」

  他像蔥?一股慍怒在志燁胸臆間形成。他凌志燁居然在她眼裡像蔥?

  「可是他讓我聯想到一種十分美好的感覺。所以我說像蔥油餅和水餃。儘管裡頭有蔥這種讓我討厭的菜色,做成蔥油餅和水餃,我卻不會再計較蔥讓我討厭的感覺。」

  聽了半天,雪芬發現自負聰明的她,居然有越聽越迷糊的趨勢。春天到底在說什麼?

  「那我到底像蔥?蔥油餅?還是水餃?」志燁冷哼一聲,不悅地摘下太陽眼鏡。一雙利如鋒刃、燒著兩道怒火的星眸直射向她,春天大驚失色地叫了一聲。

  「夢中仇人?」

  這又是什麼東東?志燁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夢中情人吧,春天。」雪芬好心地更正。

  「是夢中仇人啦。」春天很堅決地重複。「那雙眼睛跟我夢裡欺負我的壞人很像。」

  「呀,原來是做夢。」雪芬終於明白了。

  「瘋婆子!」志燁氣的站起身。

  這女人居然把他忘得乾淨?還給他取個「夢中仇人」的綽號!誰又是她的夢中情人?想到這點,他幾乎要揮袖離去,好在及時想起他還沒吃飯,於是又坐了下來。

  他端起郝立遞來的碗,不再理會把他氣的七竅生煙的女人,專心在扒飯上。

  春天責怪自己的出言不遜。就算他長的像「夢中仇人」,就算他令她想起蔥油餅和水餃,也不該照實說出來啊。她偷偷瞧向他,發現他果真如雪芬信上所言般英俊瀟灑,還有點壞壞的邪味,很符合時下相當流行的壞男主角典型。

  像他這種自視甚高的美男子,被人形容成蔥、蔥油餅、水餃,最後又是「夢中仇人」的,心裡一定是不爽極了。完了,他八成恨死她,搞不好晚上做夢時,真把她當仇人看待了!

  接過雪兒遞向她的同情眼光,春天暗暗歎氣。自己惹的禍只好自己收拾。等他明兒氣消了點,再賠罪吧。否則看他那麼用力地扒飯吃菜,好像把飯菜都當成她似地啃,現在道歉只是無濟於事。

  打定主意後,春天遂放鬆下來。朝雪兒綻出安撫性質的笑容,優雅地品嚐美食。明天的事就明天再煩吧!

  掀開窗簾,金黃色的晨曦迎面而來,此時若有一陣帶著陽光味道的暖風拂來,感覺就更美好了。不假思索地伸手摸向落地長窗上的門閂,開了一半卻停住,怔在當場。

  她差點忘了陽台和隔壁相通的事。

  昨晚回到房間,她到陽台想看看有沒有星星可看,走出去後發現她房間的陽台一路通到隔壁房間,也就是說原該是兩座陽台的陽台,中間沒有任何水泥牆、磚塊、鐵欄杆、玻璃等等有形的隔閡,變成了一座沒有國界的共用陽台。說的更簡單點就是,她和凌志燁共用著長形的大陽台!

  好在昨晚志燁的窗簾是拉上的,兩人沒遇著,不然就很尷尬了。

  怕他會氣的半夜跑過來掐死她,春天立刻溜回房裡將法式的落地長窗緊緊閂上,還把窗簾拉了個密不透風。然而一大早,在美麗的陽光招呼下,她卻忘了一乾二淨!

  算了,還是等她正式道過歉後,再來享用陽台吧。再怎樣美麗的景致,也不值得冒生命危險。對方是國際刑警,搞不好通曉一千種以上的超完美謀殺技巧,反正她還要待一段時間,陽台又不會突然垮掉,總能找到溜躂機會。

  有了這個想法,春天再度拉上窗簾,到浴室梳洗一番,換上慢跑的運動服,把那頭半長不短的頭髮簡單綰住,穿上慢跑鞋,離開房間。

  這時候才早上六點半,屋裡靜悄悄。凌志燁和雪兒顯然都還沒起床。春天在樓下遇到早起的郝管家,微笑地向他道了聲早安,搭乘專用電梯直達飯店大廳,朝後山方向散步過去。

  沿途佳木蔥籠,有好些早起的老人家也在林子裡散步。雪兒昨天告訴過她,飯店試賣了兩個月。但這群老人家的裝扮不像度假的客人,比較像當地居民。

  晨光自枝椏縫隙篩下,金黃色的光線灑的她一頭一臉,春天臉上冒著汗珠。她蹲下身重新繫好鬆掉的鞋帶,在小徑的角落發現俗稱七里香的月橘。深深吸了口氣,濃郁的花香瀰漫鼻端。

  樹林裡到處是常見的植物,像是長著逆刺萼片的咸豐草,還有她小時候常採來吃、結滿黑色漿果的龍葵,都是隨處生長。

  她摘了幾粒龍葵的果實放進嘴裡嘗,甜甜酸酸的滋味讓她回想起童年。

  童年長滿野樹野草的山坡,早淹沒在歲月的洪流中不見蹤影,替代的是沒有特色的高樓大廈。對於新生代的孩子,不曉得是幸還是不幸。雖然有不斷推陳出新的科技玩具玩耍陪伴,卻失去更多和大自然親近的機會,至少,可以吸的氧氣,是不及她當年大口呼吸的空氣新鮮。

  一切都是人工化,思想搞不好也被0與1統一數位化了。這樣的結果是否會演變成不再將人類本身視為和大自然一體?每個人都只看見近在眼前的利益,目光短視的想從有限土地製造出更多的財富,忽略了水土保持,直到大地再無法承受,反撲回去。一場豪雨引來土石流、山崩地裂,大家互打太極拳,問題仍沒有解決,悲劇重複發生。

  像是在山青水秀的知本蓋大飯店,春天就在想這些投資者是否做好水土保持的規畫?雪芬家的這棟飯店,看來還不錯,周圍遍植林木,仿自然山勢的擋土牆,配合綠化植栽,成為景觀之一。但她仍無法確知,在這裡大量興建人工化建築,是否會破壞了知本的山林,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甩甩頭,這些都是人微言輕的她無能管的。只能祈禱發生災變時,她本人及所關心的人不在現場就好,除此之外,她是無能為力的。

  踏上歸途,七點多鐘,飯店大廳開始熱鬧起來。不少遊客陸續進餐廳吃早餐。春天搭電梯上頂樓,郝管家替她打開門,臉上有著昨天沒有的親切。

  「雪兒小姐已經起床了,正在房裡和她父親通電話。春天小姐要和雪兒小姐一道用早餐嗎?」

  「郝管家,你叫我春天就行。跟雪兒用餐當然好,等我回房沖一下涼,二十分鐘之內會不會太慢?」

  「不會。雪兒小姐還要一會兒才下樓,春天小姐可以慢慢來。」

  瞪住郝管家刻板有禮的老臉,從那雙炯炯有神、不偏不倚的眼眸中,春天知道郝管家不會放棄拘謹有禮的稱呼。她不在意地聳聳肩,微微一笑,逕自上摟。

  走近她房門時,隔壁的門突然被打開,猝不及防下,一堵男性的裸胸充盈眼簾,春天的心房忽地狂跳。

  雖然親眼目睹裸男胸肌的機會不多,但也知道對方壯碩魁梧、沒有多餘贅肉的上身,稱得上賞心悅目。勻稱的腰身線條消失在棗紅色的絲質短褲內,令春天有所遺憾。

  那兩條毛茸茸的長腿,她就沒興趣看了,匆匆瞄過他穿著絲緞拖鞋的大腳,回到他腰部以上。他的膚色黝黑,肌肉線條好看,寬肩窄臀的體格,十分適合當小說中的男主角。

  她吞嚥了一下口水,眼光抬起,和一對寂然黑深的熾熱眼眸對個正著,心跳似脫韁的野馬,不受控制地加速狂奔,思緒亂成一團。

  這人的眼光還真多變。她以為該是敏銳利如匕的,此刻卻是幽深不可測,像是內蘊巨大熱力的火山坑,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被他看的嘴巴發乾,心頭亂糟糟,想試著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話來都嫌困難。春天不由有些懊惱。都怪凌志燁,離開房間也不知套件衣服,不怕春光外洩?他曉不曉得他這模樣算得上妨害風化,誘人犯罪?

  而雖然很想來個眼不見為淨,傚法鴕鳥精神躲回房間,偏偏他的眼光不放人,瞅的人喘不過氣來,連稍微移動一下都困難。

  她納悶他到底想瞪她多久,該不會想把她瞪成石頭才甘願吧?

  「你曉不曉得這樣瞪著男人看是很危險的?」調笑意味濃厚的低沉嗓音,柔滑如天鵝絨般溜進她耳裡。春天臉上的灼熱升高。

  這傢伙真過分!到底誰瞪誰啊?還有臉這樣威脅她?她惱火地迎向他灼熱的凝視,看見凌志燁朝她眨了一下眼,長在女人身上都嫌妖嬌的捲曲長睫,在他上眼瞼輕顫,一時間倒教她看呆了。

  昨天沒機會好好打量,現在才發現凌志燁俊俏極了。一夜未刮的胡碴,增添了一抹粗曠,讓他顯得更具男子氣概,也更加的致命危險,令人難以抗拒。

  發現她紅暈滿佈的臉蛋上的著迷,志燁邪邪地勾起嘴角,饒富興味地審視她。

  本來是開門呼喚郝立將報紙送上來,沒想到門一開會遇見她。

  一進眼簾的粉嫩肌膚,喚起了他男性的本能需求,忍不住以眼光狩獵她。

  經過陽光洗禮和運動效果,呈現出水蜜桃般誘人的粉嫩暈紅肌膚,激起了迥異於食慾的另一種慾望。

  她的身材屬於高挑纖細,胸部不大,臀部也不夠渾圓,唯有那身肌膚差強人意。光裸的臂膀和兩條露在短褲外優美勻稱的長腿,呈現出雪白柔膩的光澤。很難想像她這種每天有晨跑習慣的人,還能維持一身的白皙,就像歲月未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跡般,陽光對她也無能為力。據說,是她母系的家族遺傳,每個楊家女人,不管受陽光如何荼毒,全都有能力白回來。

  下腹部的緊繃令志燁微蹙起眉,對這樣生澀的女人居然能引起他的性慾感到不悅。或許是太久沒女人的關係,才會反常地對她產生「性」趣。他刻薄地想。

  他蹙眉的動作,讓春天稍微回過神。她發什麼神經?竟像花癡般瞪著人家!這下准讓這個自大狂給會錯意了!敢緊調整臉部肌肉,換上嚴肅端莊的面容,朝他點頭。

  「早安。」隨即低下頭,轉開門把,來個溜之大吉。

  「幹嘛?」結結實實地撞進一堵肉牆,直教春天既痛又意外。她明明是對準打開的房門進去,怎麼會撞進凌志燁的裸胸?

  她捂著額頭後退,卻被凌志燁有力的手臂抓回來。抬眼迎上他冒火的黑眸,春天呆住了。

  完蛋了!他該不會為了昨晚的蔥油餅事件,挑這時機跟她算賬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5:17

  第四章

  「你別胡來?」她結結巴巴道,不忘左顧右盼地找救兵。空曠的走道上,只有她和凌志燁,唯一的逃生口她的房門,又被凌志燁半裸的男性體魄給堵住。她除了高聲喊救命,把郝管家和雪芬叫出來外,別無他策。

  「你見了我就躲是什麼意思?」志燁為她剛才膽怯地想避進房間的孬樣憤恨不平。

  向來只有女人見了他撲過來,還未有女人像春天這樣,對他避如蛇蠍。敢情她真把他當成蔥似的討厭,一刻也不願面對他?

  這想法不知怎麼地令他光火起來。

  「我」他的眼光加刀矢般銳利,刺的她眼眸生疼。春天忙低下頭,對上他瀰漫著強烈男性氣息的裸胸,呼吸再度急促起來,腦子一頭混亂。

  「你怎樣?」如此貼近她,志燁漸感迷醉,尤其是聞嗅到她帶著汗味的女性幽香,簡直就是天然的催情劑。意湧情動間,險些控制不住勃發的生理衝動。

  真該死!他猝然推開她,春天踉蹌跌在地上,唉喲痛叫一聲。

  「你想把我摔死啊?」她撫著跌疼的臀部,吃力地爬起身,無視於志燁伸出來扶她的手。

  一站定,春天蓄集在體內的怒火,凌駕過對志燁的畏懼,上面爆發。

  「你過分!」她手指向那具堅實的胸膛,很聰明地考慮到他肌肉的成分大概是大理石級,而她的手指又不是鑽石,連混凝土都不算,戳下去準是自找苦吃,所以只是虛指一番了事。「我對你再三忍讓,你卻得寸進尺!你曉不曉得什麼叫紳士風範?俠義精神?還有好男不跟女鬥?」

  被她吼的莫名其妙,連帶著剛才害她跌倒的歉疚也被吼的不知去向,凌志燁再度火大起來。

  「你就曉得什麼叫做淑女風範?嫻淑氣質?還有喧賓不奪主的道理?」他步步進逼,差點又害她跌坐地上了。

  「我若是不懂,就不會這麼忍讓了!」她不客氣地虛指向他的裸胸,見他一步也不退,暗暗咬牙,惱火地瞪進他同樣怒焰高漲的黑瞳。

  誰怕誰啊?別以為他看起來比較凶,她就會怕他!

  可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再怎麼說他都是雪芬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並不想太給他難堪!

  「凌先生。」她收斂眼中的氣惱,試著心平氣和地跟他講理。「如果你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我願意跟你道歉。我不該用蔥油餅和水餃比喻你。像你這麼英俊瀟灑的男子,當然一點都不像水餃、蔥油餅,我那樣說太侮辱你。我是誠心求和,希望你不要再計較了。」

  志燁瞪著她。

  這女人還真知道該怎麼羞辱人!

  被比喻成蔥、蔥油餅和水餃,已經是夠受辱了,再讓罵你的人,為這種事道歉,所受的侮辱就更大!

  「我真的感到對不起,誠心誠意地致歉,你這麼大人大量,不會跟我計較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春天自問她的語氣已經夠卑躬屈膝了,凌志燁再不領情,她也沒辦法了。

  「你看起來不怎麼誠意。」志燁板著撲克牌臉,沒表情地愣瞪她。

  「我當然很誠意,你看不出來嗎?」她試著擠出笑容,嘴角使勁往上彎。

  「既然你有誠意,為什麼剛才見了我就躲?」

  「嗯,咳」她清了清喉嚨,表情不太自然,一抹紅霞佔領頰面。垂下眼光,春天道:「凌先生,我不習慣和半裸的男子面對面。尤其是你」沒有人不喜歡聽好聽話,她決定在她不至於作嘔的情況下,說一些能滿足他男性自尊的諛詞。

  「強健的男性體魄,讓我無法視而下見。你自己一定也很瞭解本身的魅力,對於我的反應定然可以諒解。話說回來,你是不是該考慮在離開房門時,套件衣服,免得造成他人的困擾?」

  「你是說我光裸的上身造成你的困擾?」他摸著一夜冒出胡碴的下顎,故意走近她一步,瞇眼審視她的不自在,似在評估她話裡有幾分真實性。

  「咳」春天再度清喉嚨,眼光仍是垂下。「我說過不習慣和半裸的男子面對面。」

  「卻不妨礙你偷窺我強健的男性體魄?」

  她什麼時候偷窺他了?春天心虛地抬眼瞪視他,被他眼裡的自以為是的洞悉和嘲弄給惹惱了。

  「凌先生,你得搞清楚一件事!」她咬牙切齒地宣告。「是你愛光著上身展示自己,不是我偷窺!如果你怕人看見你強健的男性體魄,就請你緊緊包住,不要一大早就裸著上身跑出來嚇人!」

  儘管後面的話不太動聽,但對於她一再提起他「強健的男性體魄」,志燁倒是可以原諒。他靜靜凝視她,而她也不退縮地瞪著他。從那雙晶亮的琥珀色眼瞳裡,他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倒影。

  這種感覺滿奇怪,就像是在她的眼裡看到自己的靈魂。他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不習慣探討有關靈魂的事。

  志燁收斂住眸光,美好的唇線朝上揚起,露出一抹浪子似的譏刺笑容。

  「我倒認為是你太大驚小怪。男人光著上身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游泳池畔隨處可見。我不會刻意暴露自己,但也不會拒絕他人欣賞的眼光。再說,習慣裸睡的我,就因為考慮到這裡有女眷,才套上件短褲。我並不是要這樣出門,只是探出身想教郝立送報紙上來。倒是你」他的眼光無禮地上下掃視她。

  「穿成這樣不怕招蜂引蝶嗎?」

  她穿怎樣?春天困惑地低下頭審視。標準的晨跑服裝啊。短袖運動服和運動短褲,哪裡招蜂引蝶了?

  「我穿的比你多。」她很有自信地迎向他道。

  志燁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一丁點都不知道自己暴露出來的肌膚有多引人垂涎,晃呀晃的四肢,就像新鮮的水蜜桃粉嫩。事實上,她整個人就像一顆超大型水蜜桃般吸引人,嫩的出水的樣子,讓人很想一口吞下去。

  暗地吞一口唾沫,志燁決定不把話挑明。

  「早晨的氣溫仍有點涼,我還是建議你穿長袖長褲。」他朝她點了一下頭,逕自走向自己的房間。

  「喂,等一下。」春天可不想她卑躬屈膝道歉了半天,卻功虧一簣,連忙叫住他。

  志燁在門口停住腳步,側身向她,揚眉詢問。

  他這模樣,十足十的混跡天涯的浪蕩子味道。春天偷偷收藏住這份感覺,打算寫作時用上。

  「幹嘛?」他雙手交叉胸前,沒耐性地問。

  「我我剛才跟你道過歉了,昨晚的事你不會再計較了吧?」

  被人形容成蔥,這口氣想吞下去還真難嚥。可他凌志燁不是跟女人斤斤計較的男人,犯不著為這種事,落了個沒紳士風範、沒俠義精神、壞男才跟女鬥的罵名吧?

  「我沒那麼沒風度。」他冷淡地撂下話來,不再回頭地關上門進房。春天瞪著他的房門,心裡嘀咕著:這還不算沒風度嗎?一點都不尊重女性的沙豬!怎樣也該看她進房後他再進去吧!

  早飯時,雪芬興致勃勃地告訴她,要帶她去觀光。

  春天不是第一次來知本,對於花東一帶的觀光景點曾去過一回,但不排斥再次造訪。

  志燁沒有隨行,安排一名孔武有力的保安人員和郝管家護駕。有著勝利女神標誌的勞斯萊斯,換成較不引人注目、具有實用價值的路華五門雪越野休旅車,司機吉魯特是個五官深刻的山地族帥哥,沿途為她們解說風景。

  春天之前讀過台東簡介,知道台東舊稱「寶桑」,後稱「卑南」,位於台灣東南部。東瀕太平洋,北接花蓮,西南與高雄縣及屏東縣接壤。她對早先便去過的風景名勝興趣不大,只是客隨主便,依照雪芬的興致去參觀。

  沿著花東公路遊玩,將東海岸的風景區盡收入眼簾。還在花蓮的知名飯店住了兩夜。到秀姑巒溪泛舟,游太魯閣國家公園,一路有郝管家打點,大夥兒吃好睡好,樂不思蜀。

  回到台東,除了森林遊樂區外,又去造訪山地村落,春天走的兩條腿都快斷了,好在浴室裡的溫泉按摩浴池滿管用的,治好了一天的疲累。

  到知本的第二個星期,雪芬安排出海賞鯨豚,這次凌志燁跟了過來。車子沿著台東壯麗的海岸線前進,來到以柴魚聞名的成功漁港。

  皮膚黝黑、身材壯碩的三十幾歲男子在港口迎接他們。

  「陳叔叔是爸爸僱請的船長。這次他把船從基隆開到這裡。」雪芬為春天介紹。

  「陳船長。」春天這麼稱呼他,男子笑開一口白牙,雖然不屬於英俊瀟灑那類型,不過堅毅的面容有著獨特的男性魅力,樸實的笑容讓人覺得可親。

  他帶他們來到港口,遠遠可以看到一艘迥異於漁船的華麗遊艇停泊。春天登上船後,更覺得這艘遊艇輕巧美麗,兩隻眼睛忙著捕捉。

  「這艘船就叫春天,剛好和春天小姐同名。」陳船長豪邁的聲音隨著海風飄進她耳裡。

  春天顯得訝異,眼光尋向雪芬求證。後者的臉色似乎僵了一下,隨即綻出無邪的笑容頷首。

  「姊夫還真奇怪。」倒是眉頭微蹙的凌志燁撂下這句令春天無法理解的話,想向他進一步探詢,他卻搭著陳船長的肩膀兩人走到一旁說話。

  解開船纜,遊艇很快出發。春天從船艙的窗口眺望一望無際的海景,天空蔚藍晴朗,飛散著雲朵,潮濕的海風從窗口拂向她,吹的她頭髮飛揚,鹹鹹的味道隨著呼吸瀰漫鼻端。

  她喜歡乘船。不會游泳卻喜歡船上隨波浮沉的感覺,怪不得盼男會說她奇怪。

  提到「奇怪」兩字,凌志燁說他姊夫奇怪,是指將船名取為「春天」嗎?如果只是恰巧和她同名,志燁的姊夫有何奇怪的?

  春天想不明白。如果要論奇說怪,從雪芬邀她來知本度假一個月,到遇到凌志燁時她所產生的怪異感覺,這一切不都是十分奇怪嗎?

  她就像夢遊仙境的愛麗絲,陷入一個她所不熟悉的浮華世界。無論是五星級飯店裡的豪華裝潢,出手闊綽、行事大方卻又天真無邪的羅雪芬,還是每次遇上她不是以嘲弄的眼光偵探她、便是擺著一張臭臉相對的凌志燁,都讓她有摸不著頭緒的感覺。

  尤其是雪芬,待她像是很熱情,卻給她有明顯保持距離的感覺。

  「春天,這個給你。」雪芬遞來一具望遠鏡,笑容甜美地道。

  從那對耀眼的似陽光燦爛的眼眸裡,窺不出一絲陰謀詭計,有的只是溫暖和善意。春天不由罵自己胡思亂想,這大概是小說作家的怪毛病,總愛把簡單的想成複雜。黛安娜車禍身亡,她就一直認為是樁謀殺案,還有不少同行朋友跟她有同樣看法哩。

  「你還準備了望遠鏡?」春天回她一笑。

  「對呀。我們是來賞鯨豚的。」

  「未必可以看得到吧。我聽說十次出海,都不一定能看到一兩次哩。」

  「這倒是真的。所以我準備了望遠鏡,可以看得更遠,說不定就遇上了。」

  「嗯。」春天拿起望遠鏡調整焦距和倍數,遠方的景物變得清晰,彷彿近在眼前。

  「我看到海鳥。」

  「我也看到了。要駛到外海,才有可能看到鯨豚。」雪芬將望遠鏡放下,若有所思的看著春天。

  「什麼事?」發現她的注視,春天也放下望遠鏡,將目光轉向她。

  「沒什麼。」雪芬淡淡一笑。「我只是覺得你很奇特。我得費盡心思去討好人,才讓人喜歡,你卻什麼事都不必做,就令人喜歡了。」

  「為什麼這麼說?」春天誠摯的看進她眼裡。「你冰雪美麗,任何人看到你,都會喜歡你。至於我」她聳聳肩,「生著一張大眾臉,平淡無奇。若說被人喜歡,大概是我的長相還算滿可親的」

  「是嗎?」雪兒眼裡有著深探的寂寞。「我總覺得他們都站的遠遠地看我,除了最親愛的家人外,大家好像都不想親近我。」

  「不是這樣。」春天傷腦筋地抓抓頭。以往通情時,雪芬總是活潑開朗,從未洩漏低落的情緒。「其實是你太美麗了,就像公主般尊貴,使他們自慚形穢,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你對自己應該有信心。」

  「可是我不想顯得這麼高高在上,被孤立在人群之外。」

  「你只需要放下身段,讓大家知道你的平易近人,他們就會主動想親近你。」

  「對呀,所以我得費盡心思討好人,你卻什麼都不必做」她的語氣有些妒意。

  「你是在嫉妒我嗎?」春天覺得好笑,伸手捉住雪芬的肩,讓她面對她。「雪兒,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你的美貌是絕大多數女人渴望擁有的,任何人看你一眼,便不自覺會受你吸引,進而讚歎你、膜拜你。雪兒,你是美麗的;而我則是平凡。美麗造成人們對你的仰慕,像珍視特殊的寶貝,含在口裡怕化了,捧在掌心又怕失手弄碎;但像我這種長像,跟一般大眾沒有距離,他們不會當我是寶貝,而是可以隨意親近的。雪兒,這道理你明白嗎?」

  「我只知道無論我如何努力,卻沒有真心相待的朋友。我的世界除了愛我的親人,及爹地、管家伯伯外,沒有其他朋友;而你,只要笑一笑,大家就搶著當你朋友。這幾天帶我們到處玩的吉魯特,保全人員桑先生,他們都喜歡你,跟你有說有笑,甚至連郝管家、小舅舅也喜歡你。還有你去慢跑,結識的一些老太大、老伯伯」

  「雪兒」春天憐惜她臉上的孤寂,溫柔地摟她入懷,在她耳畔安慰。「我已經解釋過了,就算我的人緣好,也是因為他們覺得我跟他們的地位沒有差距。何況,不是如你說的,每個人都喜歡我;像你的小舅舅啦,對我陰陽怪氣的,我一點都不認為他喜歡我。」

  「其實小舅舅」

  「不用安慰我,是我先惹他不快,怪不得他。」春天輕柔地撫摸雪兒細嫩的皮膚,眼眸裡有著對她的呵憐。「雪兒,你剛才說你沒有朋友,難道不當我是你朋友嗎?」

  「你?」雪芬霧氣瀰漫的眼眸裡,突現一絲陽光,她喜悅地凝望她,「你願當我的朋友?」

  「我以為我們早是朋友了。」她真誠地道。

  「春天」溫郁的潮流在雪芬胸口湧動,眼裡有灼熱的感覺。她訝異地眨眨眼,感覺到眼眸裡的濕熱。這種奇異的感動,令她一時失措,她掙脫她的懷抱,轉移話題掩飾。

  「你有沒有算過剛才我們開車到成功,一路行來經過多少座橋?」

  春天體會到她不習慣這麼赤裸裸的情感宣洩,順著她的問題回答:「我沒有算過,花東公路的風景真是美,來來回回幾趟,還是教我看的目不轉睛,根本忘了數。不過,上回吉魯特不是提過嗎?沿途所經的橋樑大大小小不下四十餘座哩。」

  「嗯,而且每座橋都有小故事,吉魯特還真會扮。對了,你想通水往上流的奧秘了嗎?」

  「水往上流」是位於都蘭村南方舊台十一號公路旁。只是一條灌溉渠道的流水由低處往高處流的景觀,居然蔚為奇觀。

  春天莞爾回答:「我是很想想通,可是早就從一本書裡看到答案了。那只是因為旁邊的景物傾斜度大於路面,而造成的錯覺。」

  「唉,你倒是看了很多書。小舅舅也喜歡看書唷。」

  「哦??」春天倒看不出來凌志燁是那種有閒情逸致埋進書堆裡的男人。

  「真的。」雪芬強調。「我在他房裡擺了一套你的作品,他有翻唷。」

  這算什麼?春天嗤之以鼻。搞不好是那傢伙無聊,隨便翻了一下,就算在看書?

  「別提他了。雪兒,你要不要一道到甲板上?船好像慢下來了。」

  「一定到外海了。」雪芬拿著望遠鏡張望了一下。「我還得戴上帽子,多塗一點防曬油。」

  「我也擦一些好了。」春天倒不怕曬黑,可是每次曝曬過度,她的皮膚就會發癢,那滋味可難受的很。「我擦頸子跟足踝就行。瞧,我這件長袖襯衫還是AV防曬的,穿長褲也不怕會曬到大腿。雪兒,你今天該穿長褲來。」

  「我沒帶長褲。」雪芬撫了撫身上精緻的長袖薄紗洋裝,瞄了一眼春天帥氣的打扮。無袖恤搭麻紗長褲,外罩著她所謂的AV防曬襯衫,看起來十分中性。

  兩人擦好防曬油便離開底艙。陳船長和穿上潛水裝的凌志燁在甲板上。

  「小舅舅要潛水。」雪芬解釋。

  「他要潛水,還把釣具擺上,要我幫他釣魚。」陳船上笑開一口白牙。

  「會不會有危險?」春天擔憂地道。

  凌志燁看了她一眼,眼神專注而深刻,看得春天心跳不規律起來。他戴上防水鏡,向陳船長比了個OK的手勢,翻身跳進水裡。

  春天和雪芬站在船舷處張望。

  「小舅舅是潛水好手,很有經驗的。」雪芬拉著春天離開船舷,要她拿起望遠鏡。「我們還是找找有沒有海豚或是鯨魚的影蹤吧。」

  「嗯。」心不在焉地拿著望遠鏡亂看,春天始終掛念凌志燁的安危。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令人有度秒如年的煩躁感。幹嘛替他擔心?他又不是她什麼人!可是十年修得同船渡,大家好歹也有「同居」之誼。況且凌志燁若給鯊魚咬去,雪芬定然會很傷心,而她也會跟著難過,若再見到血肉模糊的屍體,搞不好得作一年噩夢。

  這麼一想,雞皮疙瘩全冒起來,外加心裡難受的想翻胃,好在志燁從海面浮出,俐落地游到船邊爬上來。

  「不錯哦,給你抓到兩尾山猴仔。」陳船長接過志燁手中的網子讚歎。

  「什麼叫山猴仔?我看就像龍蝦嘛。」雪芬好奇地問。

  「這是原住民話,同樣是龍蝦的一種。山猴仔肉質肥又嫩,不是那麼容易抓到。志燁的運氣不錯,我們今晚有口福了。」陳船長笑道,把兩尾頭部色彩斑斕的龍蝦放進大水箱裡。

  「你有釣到什麼嗎?」志燁回船艙挽掉潛水服,黑色的絲質襯衫敞開,露出古銅色的胸膛,一身則是件短褲。春天被他自然流露出的男性魅力震懾住,雙頰緋紅,移不開視線。

  「釣到一尾二斤多重的旗魚。」

  「我下去有半小時了吧,才這麼點小收穫?」他不滿地道。

  「沒辦法。」陳船長攤攤手,促狹的眼光轉向船上的兩名女性。「我肩負護花的使命,哪有閒情逸致管釣魚的事。」

  「陳船長的魚餌好幾次被吃光光。」雪芬乘機取笑。

  「魚可沒有兩名美女重要。我忙著注意你們的安危,哪管得了魚呢?」陳船長哈哈大笑。

  志燁悶哼一聲,敢情他沉浸在五色繽紛的海底世界,陳船長也沒閒著,眼睛忙著追逐美女啊。想也知道捕捉住他眼光的美女,絕不是雪芬這位千金小姐,八成是看春天的多。

  這麼一想,心裡更不舒服了。譴責的眼光如一陣狂浪捲掠向春天,又狠又準的幾乎教她滅頂,連帶捕捉到她望向他的著迷,這讓志燁莫名高興起來。

  「來,我教你釣魚。」他不由分說跨了兩大步到她面前,捉住她的手帶到架好魚具的甲板。

  「我我不會釣魚。」從他粗糙掌心中傳來的麻熱電流,令她不知所措。寫了數年的言情小說,還是頭一次體會所謂的麻熱電流,原來是這回事,還電的她心臟怦怦狂跳,所有的感覺全提至最敏銳的狀態,甚至他呼吸裡的溫熱都能感應到,實在是怪異至極。

  「就因為不會,才要教你啊。」志燁好整以暇地道,眼裡有著春天少見的溫和。「你一次都沒釣過魚嗎?」

  「也不是。有次去普吉島,跟著去海釣,結果沒釣到魚,還被同船朋友的魚鉤鉤到手。」或許是難得的和平,讓她敞開心,像朋友一樣訴說。

  「哪一隻手?」他深沉眼光裡的溫暖光芒,令她不自覺地將曾受過傷的手指伸過去。志燁握住她柔嫩的玉指湊到眼前,灼熱的呼吸拂著她指間的肌膚,志燁溫柔而珍愛的輕撫讓春天有幾分妒嫉手指所受的寵愛。

  「還疼嗎?」他柔似情人耳語的呢喃,專注的凝視,如一帖古老的迷咒罩住她。春天仰頭看他,這麼近的距離下,他俊朗的五官更加端秀迷人,一綹不馴的髮絲隨著海風吹拂在他額上飛舞。而那雙從捲曲綿密的眼睫間洩漏出來的溫暖光束,更教她神魂顛倒,意亂情迷。

  「還疼嗎?」他更加靠近她,帶著海水味道的男性氣息,迷亂了她的理智,眼皮沉重了起來,粉嫩的朱唇像花兒般開放。

  斯情斯景,美麗浪漫如夢。她甚至忘記曾把他當成「夢中仇人」,一徑沉醉在志燁的魅力中。

  他就要吻她,就要吻她嗎?除了女性的直覺外,還有逐漸接近中的那股熱力,她知道他就要吻她了。

  生命中的第一個吻,在碧海藍天中,在一艘遊艇,甚至在兩名同伴之前她管不了這許多。生平第一次,想要任性地放縱自己,想要感受吻的感覺。就這個男人,這個她有點討厭、卻更加喜歡的男人,她只想在現在感受他的吻。就是現在!

  釣桿在這時動了一下,嘎嘎聲響不斷,釣線失速地被往前拖。志燁機警地掣住捲筒,全神貫注在新的發現上。等吻許久的春天,被他興奮的聲音喚醒。

  「快,釣線被用力拉扯,看來是條大魚。」他一隻手迅速滑過她身後,繞到她前面捉住她的手一起放在握把上,眼中射出狂野的熱芒。

  「你是我的幸運女神!」志燁笑得合不攏嘴來,「你一來,魚也來了。」

  而她的吻飛了!

  春天不曉得該生氣還是鬆口氣。此時理智全回來了,自覺剛才的輕佻莽撞,但免不了若有所憾。一尾魚比吻她重要,看來她是徹底的失敗,比魚還沒魅力。她不是滋味地想。

  「拉緊,我們一起把魚釣上來。」

  朝她射過來的鼓舞光芒,還有他話中的將她視為一體,都讓春天感染了他的興奮,投入他與魚奮戰的抗爭中。

  這尾魚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厲害,志燁想收緊線軸,卻遇到頑強的抵抗,連遊艇都被拉扯得劇烈晃動。陳船長趕緊回駕駛室操控,雪芬在一旁加油。春天則身處戰區,和志燁同一陣線,感受到他的力量和那股不屈服的征服欲。

  逐漸的,水底的魚和他們的距離在志燁收緊線軸的努力下縮短。海浪在魚兒的掙扎中翻騰得更厲害,有驚濤裂岸之勢。突然,龐大的陰影自巨浪中躍起,春天的眼睛瞪大,尤其是在看到白森森利齒含住的數尺長魚屍,腎上腺素急速升起,手腳發軟。

  「是鯊魚」雪芬的聲音被風打碎傳進他們耳裡。

  當那尾大鯊魚潛入水裡,再度從波浪中升起,距離他們的船身只有幾尺距離,閃著白光的利齒幾乎要撲向他們。志燁迅速放開線軸,讓釣線再度被拉開,然後他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把小刀,迅速割斷釣線,讓危機遠離。

  「沒事了。」他擁抱住仍顫動不停的春天,將她嬌軟的身子完全裹進懷裡,低聲安慰。

  這一刻,兩人的心緊緊相依,有著從鬼門關共同轉一圈的患難與共。他們曾與死神如此接近,又平安無事地存活,沒有比活下來擁抱彼此更美好的感覺了!

  火焰在緊貼的皮膚下面滾燙地流,某種莫名的溫暖情愫漸漸在兩人心中擴散開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5:39

  第五章

  凌志燁依然故我,春天不禁懷疑兩天前共同面對大白鯊時,感受到的生命共同體,還有事後被他緊緊摟在懷裡,心頭熱烘烘、甜蜜蜜的感覺,全是她一個人的幻想!

  他對她並沒有什麼特別。

  本來嘛,像他這樣的大眾情人、罪犯剋星,怎麼可能會青睞她這種平凡無奇、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女人!

  失戀了哎,沒那麼嚴重啦,只是有點失望而已。算了,反正她對他也只有一點點動心,大不了塞顆鎮靜劑把動到的心給鎮定下來就是。

  雖這麼想,但面對蔚藍的晴空,溫泉游泳池畔環肥燕瘦的各色男體,她仍然是打不起精神。

  下午三點半,雪芬提議換個地點喝下午茶。春天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挑在游泳池畔。結合中式庭園設計的游泳池,池水是降溫過的冷泉,由假山的瀑布口沖流而下。在此喝午茶,不但可欣賞風景,還有滿池春色可以看,連雪芬都換了件連身的黑色泳衣,那身段之美好,看得她目瞪口呆、自慚形穢。

  怎麼現在的少女發育都這麼好?是吃了通乳丸、還是個個都去媚X峰了?

  再看看自己,呃,嗯,哎,咳不提也罷。好在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天生就是旱鴨手,以此為借口拒穿泳裝。黑條橫紋的針織線衫,搭白色短褲了事。儘管比不上別人的妖嬌,倒有幾分帥氣,加上那雙人見人羨的雪白長腿,還能勾引幾道愛慕的眼光過來。

  不過,到底是她看人多,被人看少。

  其實真正身材棒的男人不多,把目光望向膚色黝黑、健美高大的救生員準沒錯。除了他們之外,來來往往端飲料、點心的服務生,相貌、身材也還可以。至於池裡的泳客,不是太瘦、太肥,就是太老、大小,事實上來游泳的小朋友多於大人。雪芬告訴她,商務旅客多半會選擇飯店附設的養生俱樂部裡的室內溫泉游泳池,來室外泳池戲水的大多是帶小孩來度假的家庭。

  果不其然呀!歎息一聲,將上半身投進舒適的躺椅中,遮陽傘的巨大陰影籠罩住她,帶來一陣清涼,耳邊還聽得見雪芬愉悅的戲水聲。

  不知從哪冒出來幾名十六、七歲的年輕小伙子,像蜜蜂見到花兒般圍住她。春天無心當保姆,有郝管家在一旁虎視耽耽地戒護,有誰敢欺負雪芬哩!

  「睡著了?」臉頰上方的熱氣,和低柔好聽的男性聲音,嚇了她一跳。

  春天倏的張開眼,凌志燁將鼻樑上的太陽眼鏡往上推,露出似笑非笑、灼熱生輝的明亮眼睛,瞧得她臉頰一陣發熱。

  「是你」畏怯遲疑的聲音夾著嗔怨。春天頰上的紅暈更熾,忙垂下眼瞼,以免洩漏出心頭難以言喻的熾熱情懷。這傢伙什麼時候到的?坐在她身邊都未讓她察覺。

  「你的臉蛋好紅。」志烽伸出指頭輕刮她的粉頰,這種情人般的親密,令春天的心兒跳得更急。

  「我沒事。」她故作鎮靜地揮開他的手,修長雪嫩的柔荑卻被志燁順勢握住。

  灼熱的溫度自他手掌上傳來,一路流至她胸口,皮膚下再度滾燙流著火焰,那日的感覺又回來了。驚疑不定中,春天被志燁拉的坐起,面對他專注的凝視。

  喔,怎麼辦才好?她又開始發暈了。

  那對眼睛彷彿帶著電、燒著火焰,把她全身看得沸騰。而她又怕會錯意,過分期待的結果,是徹底的絕望;而一個女人是經不起太多次絕望的。他就不怕她惱羞成怒,先毀了那對招子,看他再拿什麼迷惑女人嗎?

  「我好像看到暴力哦!」志燁笑的迷人。

  「哪有。」被人看穿思緒,她連忙心虛地否認,把眼光從他帥氣邪美的臉龐移開。從他優美的頸子以下,藍格子的襯衫一路敞開,露出古銅色的赤裸胸肌,令她手癢了起來。

  「現在又看到色情了。」志燁笑得更囂張。

  「接著你又要看到暴力了!」接連被揭穿心頭隱藏不欲人知的慾望,春天只能恰北北的狂怒出拳掩飾。誰知志燁反笑得更恣意,接住她的拳頭,微一用力便將她扯離座位,整個人跌進他懷裡。

  驚呼聲未斷,纖瘦的嬌軀以不雅的姿勢趴在他身上,赤裸的大腿被夾在他毛茸茸的腿間,灼燒的體溫不斷自他的皮膚延燒向她。兩人相抵的身軀,依照異性相吸的道理,充分起了化學作用。肌膚變得敏感,身體發熱。

  「放開我!」她羞惱交加地在他懷裡掙扎,卻只讓情況更糟。

  「噓!你想吸引多少人注意啊!」志燁咬牙忍住下腹部的緊繃,朝她耳朵吹氣。

  混蛋!明明是他使壞,變成她想引人注目了!惡狠狠地瞪住他,反被他眼裡的熾熱震懾得無法動彈。

  他到底想幹嘛?幾日來對她不理不睬,現在卻表現得像深情不悔的癡情種子,該不會在耍她吧?

  「春天」輕柔的耳語吹進她耳裡,暖暖的騷動拂得她心癢癢。可是,不行啊,她才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跟他演出妨害風化的情節。要知道,這裡可是有不少小孩子,限制級的還是留待私人空間再來演出。

  「你的腿迷死人了!我早就想告訴你,不准穿短褲到處跑,結果每次都忘記。」

  在她腿間摩挲的毛茸茸感覺是什麼?春天定睛一瞧,發現是志燁的手。這傢伙太大膽了,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毛手毛腳!

  她氣憤地想要撐起自己,離開這頭大色狼。手掌貼住他赤裸的胸肌,充滿彈性的觸覺,害她忍不住略用點力氣掐了一下,志燁誇張地呻吟。

  「再用力點沒關係,親愛的。」

  「誰是你親愛的!」她又羞又窘,急的眼淚要掉下來。「凌志燁,你搞什麼?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這樣調戲我!」

  「誰調戲誰啊?」志燁抗議,直到對上她水霧氤氳的明眸,態度才軟化下來。幫助她坐起身,安置回原先的躺椅。

  「哎,我跟你開玩笑,你別生氣嘛。」

  「開這種玩笑?」她更加火大。他居然只是拿她開玩笑,她非宰了他不可!

  「誰教你這麼迷人,讓我情不自禁地哎,我原本是和保全部的經理在巡視,一見你穿這樣躺在池邊招蜂引蝶,忍不住走了過來」

  「我招什麼蜂、引什麼蝶?又穿成什麼樣?」春天怒不可遏。也不想他自己服裝不整。巡視?呸!依她看真正招蜂引蝶的人是他自己!

  「你穿短褲,露出兩截令人想一口吞下的白嫩玉腿,還不算招蜂引蝶?」他也有些火氣了。

  「凌先生」春天不怒反笑,語氣甜蜜,笑意卻沒傳達到眼裡。「滿池子露胳臂、露胸膛、露腿的你不去管,卻管我穿短褲?」

  「那些人露什麼跟我無關,我就是不准你露出一分肉,便宜那些男人!」他低吼。

  「你為什麼不准?在你不理不睬我兩天之後,你又有什麼資格說不准!」

  「我哪有不理不睬你?我是公務繁忙」

  「你可以再繁忙下去,不用管我!」

  「我要是能讓自己不管你就好了!」他懊惱道。

  「為什麼?」她聽的心兒急蹦。

  「你還問我為什麼!」不尋常的紅暈出現在他黝黑的厚臉皮上,眼裡的光芒該不會是害羞吧?

  「當然要問啦,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

  「你非得追根究底是不是?不能含蓄點」

  「現在跟我講含蓄?剛才幹嘛還要抱我,摸我大腿?」事到如今,若還讓事情繼續模糊下去,春天乾脆打道回府,讓一切就此打住。她最討厭這般不清不楚的關係,把話說明白,她才知道該拿飛向他的心怎麼辦。

  「咳」志燁沒想到她會堅持把話挑明說,驚訝了一秒,嘴角浮出笑意。「男人不准女人露,自然是對她有佔有慾。還不肯罷休?好吧,我承認喜歡你,這樣行了吧?」

  老實說,還不行。「喜歡」太廣泛了,她得弄清楚他對她的「喜歡」跟她對他的「動心」,是否屬於同一類。

  「是純情的喜歡,還是色情的喜歡?」她歪了歪脖子,小聲地道,頰面一片緋紅。

  志燁怔了一下,低低笑了起來。虧這傢伙還是寫言情小說的,居然問這種問題。

  「你笑什麼?」春天惱了起來,氣嘟嘴。

  發怒的眼眸燒著兩把火焰,反讓她皺起的小臉更加迷人。志燁著迷地凝視她,低聲道:「我的喜歡既純情又色情。」說完,還色迷迷地笑了起來,伸手摸了她細嫩如嬰兒的大腿一把。

  「壞蛋!」這聲咒罵是撒嬌成分居多,聽的志燁心癢癢。他更進一步地拉她入懷,和她額抵額。

  這樣貼近的距離相視,久經情場的凌志燁不禁也有些意亂情迷。春天粉嫩的頰膚開了兩朵艷麗的紅霞,羞怯喜悅的笑容,自美麗的菱唇間一波波漾開,直蕩到眼睫間,笑成春水一片,暖暖的波流漾入他的心。

  體內像有某種飽滿得要溢出來的狂熱情潮在洶湧,驅使他滿腔的情思一古腦想要宣洩。

  即使青少年時期,也沒有這麼大的衝動,這感覺令志燁驚懼交加,又抵擋不了她甜蜜的誘惑。或許早就察覺到兩人間強烈的吸引力,才會一再抗拒她,甚至遠離台灣三年。六年的刻意壓抑,非但沒有摧毀他對她的渴望,反而讓這份情愫發酵的更加強烈雋永。

  不再掙扎了,或許順應自己的心是最好的作法。志燁凝視懷裡愛嬌的美人,低啞的嗓音深情地表白:「如果對你只是色情的喜歡,我會希望你穿的越涼快越好,不介意和其他男人分享你。如果只是純情的喜歡,也很容易擺脫對你產生的情意。但色情兼純情的喜歡,就很麻煩了。像附骨之蛆,怎樣也甩脫不開。」

  「附骨之蛆?你就不能形容得好聽點?」春天嘟唇抗議。

  「我不是詩人,好聽話不是我擅長的。」志燁投給她一個別想從他嘴裡聽到那種噁心、軟趴趴句子的眼神,性感的嘴唇邪邪盪開,修長的星眸燒著兩團火焰朝她眨著:「我擅長的是行動。」

  拂在她臉上驟然增強的男性氣息,有如燎原烈火,燒得她頰膚一片緋紅。

  他逐漸接近的俊臉,在她漸感沉澀的眼睫間放大,抖顫的櫻唇張成期待雨露降臨的花朵,等待著

  等待著

  等待著

  等待

  等得不耐煩的春天,張開眼睛偷瞄他,發現志燁的眼光根本不在她身上。

  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越過正在嬉鬧的孩童、端酒的服務生,在靠近花台的階梯站著一位對著他們修正,是對著凌志燁盈盈淺笑的美女。

  她,真是美,尤其是從她和凌志燁這個角度看過去,那種高貴雍容卻又性感誘人的體態,簡直是迷死人!她以左側四十五度角斜斜面對他們,窈窕動人的高挑身材在黑色的緊身低胸蕾絲洋裝襯托下,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波大腰細、凹凸有致。那雙著黑絲襪的長腿尤其迷人,線條恰到好處,是美學的最佳比例。

  彷彿嫌這些還不夠,絕色的容顏隨著頭上所戴的黑色蕾絲遮陽帽上的薄紗被風拂開而若隱若現,閃漾在濃密髻翹黑睫間的琥珀色的眼瞳,帶著挑釁瞅向凌志燁,濃艷紅瀲的唇噙著蒙娜麗莎式的神秘笑容,激起人想要一探究竟的興趣。

  「失陪一下。」志燁放開春天站起身,眼光不曾從那名美女身上移開。

  春天張著嘴,目送志燁隨著女人款擺生姿的體態漸行漸遠,怒氣在全然的傷心中陡然而生。

  我擅長的是行動?

  這是什麼屁話!他所謂的行動就是把她撇下不管,跑去追美女?

  她氣得臉色發白,全身打顫。

  「春天,怎麼了?」雪芬關懷的軟軟音調在耳畔響起。

  春天強忍住眼眶裡的灼熱,朝她勉強咧開嘴角。

  「沒什麼,我只是想上洗手間。」

  其實她是打算跟過去,看凌志燁是在耍什麼把戲。

  「喔。那你可不可以順便教服務生送六杯綜合果汁,我想請新認識的朋友喝。」

  「沒問題。」春天用盡全身的力氣撐起身子,努力讓自己站穩,挺直身體朝通向大廳的側門方向前進。

  在廳門口逮到一名服務生,簡短做了交代,眼光穿梭在來往的人群中,卻找不到凌志燁和神秘美女的蹤影。她氣餒的咬著下唇,眼瞳裡淚意氾濫,索性去了洗手間,坐在馬桶上默默流淚、吸鼻子。

  凌志燁跟那名美女上哪去了?想到他可能把她渴望已久的吻給了別人,春天一肚子火,再也坐不住。匆匆梳洗過後,跑出洗手間,在茫茫的人群中尋覓。

  「別兜圈子了。你想帶我到哪去?」

  低揚的法語之後,志燁一個跨步,在咖啡廳無人的露台座位趕上她,臉色凝重的伸手捉住她的肩。

  微啞的輕柔笑聲響起,曼妙身軀順著志燁的力道轉身,顧盼生妍的美眸似笑非笑瞅來。

  「瑪雅?」志燁的眉頭微蹙,等待著。

  「燁。」瑪雅嬌滴滴地伸出柔荑攀上他的肩,如蘭的氣息送上他鼻端,志燁不解風情地蹙深眉頭。

  瑪雅是少數知道他中文名字的道上人,兩人有過露水姻緣,不過香奈兒五號的味道,每每令他呼吸困難,偏偏瑪雅是瑪麗蓮夢露的追隨者,拿香水當睡衣。

  「你到台灣做什麼?」

  「別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嘛。」瑪雅狐媚地嬌笑,奉上嬌軟的櫻唇,志燁避開。

  「燁!」她懊惱地嘟起塗滿紫色唇膏的性感嘴唇,對他的拒絕感到不悅。

  「有話快說。」志燁溫柔卻堅決地推開她,表情冷峻。

  「到我房間談。」瑪雅不死心,仍試著以醉人的眼波勾引他。

  「這裡就行。」兩人是用法語交談,又有一道綠色盆栽做為屏障,志燁不怕有人聽見他們的交談。

  瑪雅眼中閃過一抹嫉妒,「拒絕我是為了那個女孩?燁,我沒想到你會看上這樣青澀的小姑娘,棄我這個大美女不顧。」

  「她不是小姑娘。」志燁不願多做解釋。「瑪雅,你到這裡做什麼?這裡該沒有什麼大買賣,是你這位國際大盜有興趣的。」

  「人家想你嘛。」瑪雅向他遞過去一個風情萬種的眼神,柔滑如脂的柔荑滑進他肌理分明、彈性十足的胸膛,笑得妖媚裊娜。

  「少來了。我不是第一天出道。」志燁沒表情地拿開她的手。

  瑪雅怔了一下,往常他都會乘機跟她調笑一番,親吻擁抱甚至做愛,這次卻板著撲克臉,道貌岸然。她驚訝地上下打量他,眼前這個穿著打扮依然如昔日浪子模樣的男子,態度上卻迥異於從前。俊朗的五官表情嚴肅,眼神端正看不出一絲狎邪。她納悶往昔惹的她心蕩神馳的熱情如火浪子到哪去了?不過他現在的模樣,又另有一番魅力,令她更想親近他。

  「燁」她不依地嬌嗔,這次乾脆將三十六寸E的胸脯也靠過去,她不信他真成了柳下惠。

  那兩團肉的確滿養眼的,但志燁只眼神閃爍了一下,便再度推開她。

  「瑪雅,你有話快說,我沒那麼多閒時間跟你在這耗。」

  這次他的聲音多了幾許不耐煩,瑪雅這才完全死心,知道他無意重溫舊情,適可而止地挺直身子。

  「你雖然無情,但我不會不念舊情。」她誇張地歎口氣,眼裡的狐媚消失,多了份嚴肅。「你協助加拿大警方破獲哥倫比亞毒梟的十億美金運毒計劃,又在巴黎救了自然集團總裁尚德雷免於義大利黑手黨派出的殺手暗殺,同時得罪了世上最難纏的兩派罪犯。他們共同出資請了殺手界排名第五的無影來對付你。」

  「無影?」饒是志燁這樣身經百戰的鐵漢,也不得不為這名字動容。沒有人知道無影是男是女,長的什麼德行,唯一可知的是從來沒有獵物逃得出他的手中。若不是他很少接任務,排名不只第五。

  「嗯。你打算怎麼應付?」

  「你為這事專誠趕來?」感動之餘,志燁不忘用理智思考。這種事不像瑪雅會做的。

  瑪雅琥珀色的眼瞳無邪地眨了一下。

  「瑪雅?」他威脅地瞇起眼。

  「燁」瑪雅歎聲拉長聲音,塗著紫色蔻丹的指甲再度探向他的裸胸,輕刮著。彷彿嫌這樣的挑逗還不夠,她乾脆將唇湊過去。

  「別想打混。」志燁別開臉,讓她的吻落在一側的臉頰,一手扣住她的手,阻止她得寸進尺的佔他便宜。

  「燁」瑪雅風情萬種地朝他拋一記媚眼,看向志燁身後一公尺遠的綠色盆栽,琥珀色的眼瞳閃過一抹詭譎。她低低笑了聲,咕噥的法語聽在旁人耳裡,成了十足十的溫柔情話。「在知道我來的目的之前,先擺平你身後的小可愛吧。」

  「什麼?」志燁狐疑地轉身走向盆栽,春天伸展雙臂想要保持平衡的身軀還是抵不過地心引力往前傾,越過綠色的枝椏,栽入他懷裡。

  「你就不能換別種姿勢嗎?」志燁抱住她苦笑,眼中的嘲弄穿越時空,喚起了久遠的記憶。

  「是你!」新仇舊恨交織而來,燃燒在春天心裡的熊熊怒焰,鑄成百煉成鋼的寶劍,朝志燁揮去。

  「春天!」

  管不了偷偷溜走的瑪雅,志燁捂著赤紅巴掌印的臉頰追趕氣沖沖跑掉的春天。

  「不要喊我!」顧不了是在人來人往的大廳,她氣憤地回頭吼他,腳步不停歇地往前走。

  「被你莫名其妙甩一巴掌,我不能要個解釋?」頭一次被女人打的志燁在後面吼道。

  「不是莫名其妙,是你罪有應得。」她加快步伐,拉開距離。

  志燁在游泳池畔趕上她,訝異她不是衝向頂樓的總統套房,而是跑回游泳池,目標顯然是不遠的雪芬。

  「好歹得讓我知道是哪裡得罪你。」

  「你想知道?」春天倏的停住腳步轉向他,眼中的淚水夾帶指控,翻騰如驚天巨濤。「你的罪惡磬竹難書!」

  「沒這麼誇張吧?」他充其量不過是讓她看到和瑪雅私會而已。

  「你敢狡辯?」她兇惡地瞪他,眼淚威脅著洶湧而下。「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會討厭你,因為你是個討厭鬼!」

  「你說誰討厭?之前你可一點都不討厭我。」

  「那是我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我全都記起來了,你就是很久以前欺負我的那個臭男人!」

  「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四周不斷投射過來的譴責眼光,加上春天的淚漣漣,頓時讓志燁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問題是他沒有啊!

  「你忘記?你居然敢忘記?」春天目露凶光。「六年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若不是有你那位俊美如天使的朋友,我就要無地自容地死在你面前!」

  提起六年前的事,酸甜苦辣的滋味齊在志燁心頭發酵,加上春天顛倒黑白的指控,他同樣氣憤難平,眼睛充血地道:「胡說什麼?你忘了是誰抱住你,讓你免於五體投地跌在地上?」

  「還不是你害的!你朋友本來要溫柔地抱我下來,偏偏你跟他搶,粗魯地掐著我的腰,差點沒把我的腰骨折斷。」

  「你沒那麼瘦。再說,我是怕我嬌貴的姊夫承受不住你的重量,才仗義而為。若不是你一直掙扎,我會險些失手摔了你嗎?」

  「你你摸我那裡」她表情尷尬地支吾道,頰上像有兩把火焰在燒。「我當然要掙扎。」

  志燁非常清楚他摸她哪裡,不過是胸部嘛,而且他又不是故意。「我沒存心輕薄你,甚至根本沒感覺」

  「你沒感覺」嘶嘶作響的磨牙聲傳來,他摸她胸部居然沒感覺?她快氣炸了!

  「不是啦,我是」這種事越描越黑,尤其在大庭廣眾之下,志燁更不願多費唇舌。「那麼多年了,你何苦耿耿於懷?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一切重新來過。」

  「誰要跟你重新來過?」不提這事還好,一說起這碼事,春天的傷心和憤怒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我不要跟你這種見異思遷的花花公子再有所牽扯!早知道你不是好人,偏偏還上你惡當,你果真是我的夢中仇人!」

  「我是你夢中仇人?」志燁的火氣再度揚高,凶狠地逼近她。「誰又是你夢中情人?」

  「你管不著!」在他的氣焰之下,春天心虛地往後退一步,但又不想示弱,挺起胸脯輕蔑地抬高頭。「總之不是你!」

  「你不說我也知道!」志燁雙目盡赤,嫉妒在血液裡翻騰,衝上的火氣吞噬了理智,激得他口不擇言。「你別做夢了!你根本配不上他!」

  纖手一揚,志燁這次有了防備,沒讓她再次得逞,不容情地捉下她的手,撂下狠話:「你再敢動手,別怪我不客氣。」

  「你想怎樣!」春天從他手中掙脫開,委屈地咬住下唇,氣憤志燁將她貶低。「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瞎了眼才看不出你對他笑的像花癡是打什麼主意!」

  「你胡說八道!」眼淚遮住了春天的視線,讓她無法看清志燁眼裡的受傷情緒。「我對他才不是這樣!」

  「是怎樣?」

  「我對他又敬又慕,視為天神、偶像」

  「他有什麼好的?不過是凡夫俗子一名,有個十三歲大的女兒,居然還勾引你!」志燁咬牙切齒道。

  春天怔了一下,隨即俏臉繃緊。「他有沒有女兒是另一回事,我敬慕的是他的為人。」

  「他的為人強過我?」

  「至少我看到的是溫柔敦厚的一面。他不曾藉機取笑我,更不可能哄了我半天,卻去追另一名艷女」

  「我跟瑪雅有重要事要談,不像你想的」

  「是啊,她重要,我不重要!反正你就是那麼討厭、可惡!你玩世不恭,不把我當一回事!六年前那樣,現在還是一樣!我再也不理你了,你根本就是壞蛋!」

  「是啊,我壞,我可惡;他就高尚,偉大?他根本是濫情,只因為你長的像他初戀情人,就暗中打探你,收集你的資料、作品!根本是意淫!也不想想年紀大你一把,分明是老牛吃嫩草!」

  「你胡扯什麼?」春天聽的一頭霧水,陷入混亂。

  「我沒有胡扯!沒看過這麼悶騷的男子,大家都當他是聖人,其實是」

  「不准污蔑他!」

  「我就要,他根本是」

  「混蛋!」氣憤中的春天,不假思索地伸手推他。由於兩人正站在游泳池畔,志燁又未防備到春天會出手推他胸膛,重心不穩地向後栽,臨危之際,伸手抓住春天,在她的驚呼聲中,將她一併帶得撞進池面。

  碰的一聲巨響,水花四濺,聚集在他們附近的人眼明手快地閃閉。春天驚慌地在水裡掙扎,冷水嗆入鼻口,帶來一陣驚慌。好在適時有一雙強健的臂膀捉住她,將她的頭臉帶出水面,才想喘一口氣,嘴巴卻被堵住,狂猛的力道將她壓向池壁,接著是一陣喘不過氣來的深吻。

  嘴已發麻發酸,心裡在震驚之餘,升起惱羞。她在他懷裡掙扎,一個用力過猛,掙脫開他,卻也滑倒在池裡,大量的池水湧進口鼻,她嗆的無法呼吸,痛苦中,神智漸失

  她就知道他是她的夢中仇人,這可不害死她了!

  最後的一個意念之後,春天陷入昏迷,將接下來的一團混亂丟給懊惱至極的志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6:16

  第六章

  「我不要見他!」

  尖銳淒厲的怒吼聽的門外的志燁一陣哆嗦。他做的太過分了,難怪春天會這麼生氣。

  「春天,你冷靜點。」雪芬試圖安撫她。「醫生說,你身體還弱的很,得靜心修養」

  「我要回家」亂七八糟的心情,容不下理智思考,春天只想回到她熟悉的地方舔傷口。

  「不行,你才剛打完點滴。醫生說,幸好小舅舅及時對你做了人工呼吸,不然就」

  「你居然讓他對我做人工呼吸?」想到他的臭嘴再度碰了他,春天歇斯底里地從床上坐起,一把捉住雪芬,厲聲嚷道:「那個痞子竟敢再碰我?」

  「事急從權,我沒考慮太多」面對春天眼裡的怒氣,雪芬畏縮了一下,隨即綻開笑靨安慰。

  「都是他害的,你還讓他」她氣的眼光模糊。

  「我知道」雪芬從床頭櫃拿起面紙盒,抽出一張輕拭春天眼角滲出的淚水。「小舅舅是有不對的地方,他現在也很懊悔,想親口跟你道」

  「我不要見他!」春天憤怒地打斷雪芬,她這輩子最大的難堪,都是拜凌志燁之賜,她永遠不要見他了!

  「春天」雪芬伸手拍撫哭倒在枕上的春天後背,腦筋急轉。

  游泳池畔發生的一幕,她自然看到了。先前是抱持著靜觀其變,沒有上前勸架,現在想來像是做錯了。不過,就算她勸開他們,兩人之間的誤解仍然存在,並不比現在好多少。總之,這事最大的錯處,在於小舅舅太躁急了。

  「其實小舅舅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春天從兩泡淚眼裡擲出嗤之以鼻的嘲弄。

  「我是說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這句話更好笑了。

  「小舅舅是太喜歡你了。」雪芬愁苦地蹙起眉,絞盡腦汁為志燁的行為找理由。

  「謝了,這樣的喜歡我消受不起!」她淒切地道,晶瑩的淚滴凝在清冷的眸子裡,顆顆都是她受傷的痛,點點滴滴訴著對愛情的失望。

  「小舅舅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才會表現失常」

  「哦?」

  「其實他向來對女人溫柔體貼,接吻的工夫也不是那麼糟」

  「那麼是遇上我才演出失常的?」春天挖苦道,聽的門外豎緊耳朵的志燁心裡淒苦。

  「都是因為喜歡你的緣故」

  「我不認為。我看他根本是粗魯無禮,真不知道你以前替他吹噓的花花公子形象是怎麼來的。」

  「他以前的情人都挺滿意他,還時常口頭想重續舊情」雪芬忍不住為志燁講話。

  「我看那些女人分明有虐待狂。就算我從來沒接吻過」提起這事,春天就更火大。她的初吻哩,凌志燁居然這樣摧殘她這生最美好的感覺,粗魯地奪走她對愛情最美好的幻想。天殺的渾球!她這輩子再也不想跟男人接吻了。咬的她現在嘴巴都還會痛,門牙也蹦痛了!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初吻,我想小舅舅」

  「我不希罕你們知不知道!反正,他破壞了我最美的感覺,如果花花公子的接吻技巧就是這樣,我還不如被狗親去!」

  「春天,你別這麼說嘛!這種說法要是給小舅舅聽見了,會嚴重打擊他的男性自尊」

  「他最好從此一蹶不振,永垂不朽!」她惡毒地詛咒。

  「哎,你別這麼說,萬一成真,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雪芬苦著臉勸告。

  「干我何事?」氣惱交加下,春天漲的雙頰通紅。「我跟他之前沒關係,之後也不會有關係」

  「春天,我曉得你是在說氣話。」雪芬不理會她的惱怒,拍著她的手。「這樣的接吻的確是呃,有點惱人,我能嗯,感同身受。不過,我跟你保證,小舅舅會補償你,他的接吻技巧真的很「

  「我才不管他的接吻技巧怎樣,就算他是世界接吻比賽冠軍也不希罕。我再也不要見他了!」她淚漣漣地搖頭,下定決心。「明天一早我就離開。」

  「不行!」雪芬慌了起來,這麼一來她豈不是功虧一簣?

  「你阻止我也沒用」

  「真的不行啦。」雪芬著急道。「你身體還很虛,至少至少再待一天,醫生檢查過後再說。」

  只要爭取到一天的時間,她有把握將整個情況扭轉過來。

  「我沒辦法再待下去,我不要見他,

  「好好好,我保證小舅舅不會來煩你,除非你願意,否則他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好不好?」

  雪芬溫柔的保證,並沒有讓春天的心情好轉,一顆心碎掉似的疼,兩種矛盾在心裡拉扯,再無法理性思考。

  她不是一向自詡理智過人?怎麼事情真的臨到自己身上,卻是一團混亂?

  無法忘記他追著美女離開時,椎心的嫉妒。他野蠻的譭謗她的白馬王子,沒風度地拉她栽進池裡,還粗魯地強吻她,害她差一點溺水而亡等等情景,一一在腦中晃過。這一切都該教她對他深惡痛絕,偏偏她仍想著他,想著他溫暖的懷抱,想著他醉人的氣息,想著他眼裡的情意。

  是愚蠢嗎?如今才能體會出穎嘉當年所愛非人的痛苦,想要離開,腳步卻沉重地難以移動,而她和志燁不過才互吐情衷十分鐘,更別提六年前種下的惡因了。

  他是她的仇人,性格又這麼卑劣、惹人厭,吻的她嘴巴痛,還差點害死她,她如果有一絲理性,就應該討厭他,而不是迷戀他。

  但愛情是完全沒有理性的,像陣狂風吹來,把每個人都吹的暈頭轉向,卻自顧自跑掉。像現在,明明恨死他了,仍渴望他溫柔的眷顧,她真是有病。

  對啊,她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輕。希望這場戀愛病就像流行性感冒一樣,多喝開水就能痊癒,可不要演變成肺炎,從此病魔纏身

  春天可憐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合上眼將臉埋進枕裡。雪芬輕柔地拍了拍她肩,細心幫她蓋好被子,NB458NB459的裙袂磨擦聲及輕緩的腳步聲朝門口遠去,門一合上就再聽不見聲音了。

  門外的志燁蹲坐在地,雪芬朝他搖了搖頭。

  「她還是不想見你。」

  「我知道。」他苦澀地道,向來意氣風發的英俊臉龐,此刻籠罩住低氣壓,表情頹喪。

  「我會再勸勸她。」

  「嗯。」志燁應了聲站起來,眼光朝身後的房門投下眷戀的一瞥。

  還可以大吼大叫,應該表示她沒事。他自嘲地想。剩下的哎,剩下的他還能指望嗎?好不容易肯承認對她的感情,換來的卻是這樣不堪的結局。或許,他還是不應該愛上她。

  目送志燁陰鬱的離去,雪芬握緊拳頭發誓:非得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擺平這件事不可!

  十點春天才吃晚餐,之前是一點胃口都沒有。可是雪芬的溫柔體貼教人難以拒絕,一碗酥皮濃湯,收買了她的胃,忍不住食指大動。

  打電話給盼男,說她想家,想早點回去。有好多苦想找她訴,卻不想透過電話裡交談,只好等回去後,再抱住她痛哭一場嘍。

  洗完澡後,將近十二點,過了她往常上床的時間,卻一點睡意都沒,許是之前睡太多的關係。

  將眼光投向未拉上窗簾的落地長窗。

  夜,不很黑,閃爍不滅的人間燈火給夜多添幾分顏色。春天想起從來了之後,沒幾次機會到陽台欣賞夜色,她又很快要離開了,不覺有些遺憾。反正這麼晚了,凌志燁大概也睡了,她遂大著膽子打開落地窗走進陽台。

  夜晚的空氣有些涼意,她只穿了件衣擺及膝的套頭恤,沒打算多留,便不在意,靠著欄杆欣賞夜色。

  幾抹靛紫,一團墨綠,天空是一彎勾著的新月。

  今月曾經照古人。有多少為情心碎的女孩,像她這樣深夜不眠,望著月兒發怔?

  「翠袖凝寒薄,簾衣入夜空。病容扶起月明中,惹得一絲殘篆舊薰籠。暗覺歡期過,遙知別恨同。疏花已是不驚風,那更夜深清露濕愁紅!」

  納蘭性德的這首「南歌子」,令她眼淚婆娑,傷心事更添一重。

  向來不承認自己多愁善感,其實是未遇傷心事。情關難過,有再強悍的理智還是栽了,何況她只是表面堅強,內心脆弱。

  無法否認父親的拈花惹草,像巨大的陰影籠罩住她,造成她對男人無法產生信任感。幾年來,她刻意避開感情困擾,並非她理智過人,而是沒遇到心儀對象。或許是這樣,才自以為刀槍不入,對志燁的迷人魅力沒多做防範。

  其實,她早該想到,從來沒人像他這樣惹她心煩,半裸著身軀在她眼前晃來蕩去,害得她心猿意馬。

  一開始只想當他是筆下的男主角般觀察,刻意留心、欣賞的結果,是把自己賠進去。如今這種結局該怪誰?若不是她迷戀他的皮相,他有何能力侵佔她的芳心?是她覬覦他的男色,才沒刻意避開他的挑逗吧?

  只能怪她識人不清吧。這樣理智的做下結論後,心還是依舊疼痛,茫然淒切的眼光仍向另一端窗簾拉上的落地窗望去。

  他睡了嗎?

  薄紗窗簾透出來的燈光昏昏黃黃,大概是從床頭燈透洩出來的。這麼說,他已經睡了?

  雙腳似有自己的意志般,走到那扇落地窗前,伸向門戶的手停在半空中,在光影映照下,越發的欺霜賽雪,抖的如寒夜淒風中的枯枝殘葉,最後還是頹然放下。

  她這是做什麼?三更半夜去找他,只怕凌志燁會將她瞧的更加不堪。她已經夠丟臉了,何言取其辱?

  然而掛在眼角的殘淚,卻透露出千古女子「縱被無情棄、不能休」的癡心,緊咬住下唇,舉步艱難的走回自己的窗口。

  進去吧,夜深露重的,還賴在陽台做什麼?

  輕歎口氣,腳步就要朝門裡踏去,才發現那道落地窗不知什麼時候被關上了。

  咦,她明明記得沒關啊。

  春天狐疑地瞅著窗戶,向來清明的大腦,不會在落水時被摔壞了吧?變得糊塗,連幾分鐘前自己有沒有合上落地窗都不記得。

  再度喟歎一聲,伸手向窗戶推動。

  怎麼會這樣?

  落地窗一動也不動,春天使盡吃奶力氣一推再推,再推又推,推得滿頭大汗,那道落地窗依然頑強如故。

  她貼著玻璃朝裡看,窗戶內的房間景象跟她離去時一樣,房裡一個人都沒有,到底是誰把她鎖在門外?

  她不死心地敲著玻璃,咚咚咚敲了半天,沒人理會。

  春天氣餒地坐在陽台上的雕花鐵椅,靠在鍛鐵製的雕花桌面拄著頰,束手無策。

  這下糟了,難道真得餐風露宿一夜嗎?

  手掌在臂上爬滿被夜風吹得畏寒的雞皮疙瘩上磨擦,單薄的衣服抵擋不住夜晚的涼意。她要是真在陽台待一整夜,非得重感冒。

  起身重試一遍,情況沒有絲毫改善,春天這下真的絕望。

  在長方形的陽台走來踱去,眼光飄向志燁的窗戶。該不該向他求援?她抓著頭髮,陷入掙扎中。

  凌志燁會不會乘機取笑她?會不會以為是她編造出來,只為了見他?會不會狠心將她拒於窗外,不搭理她的求救?

  又或是熱情的展開雙臂呸,絕不能存有這種想法。春天頰面飛紅,一顆心蹦跳不停。她不是紅拂,他也不是李靖,難道她會夜奔他嗎?

  在發生那麼多事,她若還對他存有絲毫癡心妄想,她就是大花癡!

  她之所以想去敲他的窗,純粹是不想得重感冒。志燁若有絲毫騎士精神,該當伸手救援。他只需打開落地窗,讓她借道返回自己房間,從此之後,兩人再沒任何瓜葛。

  雖這麼想,敲向那扇窗的手依然抖個不停,最後只能貼在玻璃上,只是沒想到微一用力,落地窗竟然被推開。

  意外之下,春天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從可容一人進入的縫隙閃進去,合上窗戶,目光遲疑地掃了房間一遍。

  雪芬曾在志燁不在時,帶她來參觀過房間,對臥室的佈置仍有印象。所以在第一時間內,先找到床的位置。

  巨大的雙人床上空無一人,其他角落也無人跡,正感狐疑時,注意到浴室傳來的嘩啦聲響。原來凌志燁在洗澡,她正好趁此機會「借道」回房,免除兩人碰面的尷尬。

  說不出是鬆口氣,還是失望,但這樣的結果最好。舉步朝門口走去,越接近浴室門,心跳得越劇烈,幾乎要蹦跳出口腔。

  記起他溫暖、結實的胸膛,那充滿力與美的肌肉線條,強烈散發著男性魅力。春天口乾舌燥,雙膝發軟。

  她對自己承認,她也是那種好色甚於好道之人。沒辦法,連孔夫子都說食色性也,她這樣的平凡人怎麼可能逃得過志燁男色的誘惑。何況他的身材真的不賴,她看過幾本男性寫真集,凌志燁毫不遜色。

  加上那張性格迷人的臉,寬長的男性眼睛內斂、結實,顧盼之間流露出來的颯爽之色,堅毅中透著冷酷,被他眼光一掃,像被電擊中,霎時迷失芳心。

  他是有令她著迷的條件,喜歡他一點都不困難,倒是死心絕望就變得艱難了。

  輕喟一聲,回神過來時,發覺自己正站在浴室門口發呆。羞窘交加地想立刻舉步離開,沒想到浴室門在這時候打開,一團熱氣從裡頭擴散出來,蒸騰的霧氣遮蔽了春天的視線,朦朧中依稀見到一具男性胸膛,嚇得她蹬蹬蹬後退。

  「春天。」志燁邊忙著圍住腰間的毛巾,邊訝異地喊道,驚喜交加。

  「我我是借過房間窗子打不開我想應該可以」她語無倫次地解釋,眼光不自覺地瞄向圍在他腰上岌岌可危的毛巾,吞嚥了一下口水,邁著抖動不停的小腿想繞過他潛逃向門口,志燁卻老擋在身前。

  「我沒想到你會出來哎,反正,請你讓開好嗎?」強烈的男性氣息佔領她的呼吸,春天幾乎要暈厥過去。志燁像是沒察覺似的,直往她靠過來,害得她手掌癢痛,好想伸過去碰他。

  真沒危機意識的男人,不怕她攻擊他啊!她丟給他一個大白眼。

  「春天」她沒對他出手,他倒對她出手了。面對志燁伸向她的猿臂,春天嚇得跳開三步,離門口更遠了。

  「都說只是借過了,你還不讓?」她色厲內荏地嬌嗔,膝蓋抖得快散掉了。

  志燁深沉的眼瞳閃過複雜光芒。

  照理是不該強留下她,可是,他很清楚若放春天離開,他們這輩子不可能再有交集。

  對她難以理清的感覺,肇始於六年前的偶遇,若不是羅彥廷派人追查她,志燁不會進一步想知道她的事;而隨著深入瞭解,對她的迷戀加深,發現時一顆心已難收回。逃居國外,是為了阻止飛向她的心繼續沉淪,沒想到這次回來,還是遇上她,蟄伏的情意終於破繭而出。

  春天對他似乎亦有情,若不是瑪雅出現破壞這一切,兩人合該親吻擁抱、互訴情衷,而不是互相攻擊、仇視。演變到這種局面,實非他先前所能料及。想要安撫她,求得她諒解,春天卻連見面都不肯。還以為今生無緣,沒想到她會主動上門。

  只有傻瓜才會讓機會溜走。

  志燁深沉的眼瞳轉為堅毅、危險,春天伸手擋在身前保護自己,結結巴巴地後退道:「你別別亂來」

  她不說還好,一說倒提醒志燁善用眼前的情勢。

  嘴角懶洋洋地朝上刮起一道美好的弧,閃漾出勾魂的男性魅力,繾綣無限柔情的眼瞳親暱地朝她照來。

  隨著他接近的腳步,春天只覺得胸口延燒著某種炙熱的火焰,靜寂的空間裡,擴散著兩人急喘的呼吸和心跳。交錯的眼光中,有著她的慌亂、無助,還有他熱情如火的渴望。

  「別」她仍在搖頭、抗拒,志燁卻無法再忍受兩人之間的距離,一個跨步伸手向她,春天退無可退,向後栽進柔軟的睡床。

  「春天」志燁在床上擒住她,一手橫在她胸前,制住她推拒的手,赤裸的大腿大咧咧地壓住她。

  「放開我」身上的男人體重令她驚慌起來。

  「別怕我,不要拒絕春天,我是那麼喜歡你」他呢喃著愛語的氣息灼熱迷人,身上有著剛洗過澡的清新。靠向她的身體帶著溫柔的火焰,引發她體內令人困惑的躁動,她無法自抑的戰慄起來。

  「春天」他輕聲吟哦她名字的方式,如溫暖的糖蜜流經她全身,醺然間,她迷醉了,無法思考,只想沉迷。

  他的唇,輕柔無比地摩挲她柔嫩的頰膚,她顫抖得更厲害,也期待更深。當那兩片唇貼住她,溫柔哄誘她為他綻開花心,她毫無防禦能力地棄械投降。

  他的吻幾乎是無法感覺的輕柔,逗的她焦躁不安。春天不自禁地逸出邀請意味濃厚的呻吟,弓身迎向他,志燁挽抱住她嬌柔的身軀,加深這個吻,美妙無比的感官衝擊令兩人迷醉。

  像是在雲海裡飄浮,比起初吻的印象,志燁這次的吻曼妙如天堂。或許,雪芬終究沒有誆她,在他表現正常時,他的吻功還可以。

  傻兮兮地笑了起來,身體有種不實在的浮沉感,血液失速狂奔,心跳奔突不休,全身懶洋洋提不起力氣,四肢沉重。

  可是感覺實在太棒了,讓她無法計較這些。志燁的吻仍在燒灼著她,咬著她耳朵,舔著她耳後敏感的肌膚,濕軟的唇沿著頸項滑下,咬在她頸肩處的動脈上,她動情地逸出呻吟。

  而從膝蓋推擠著恤下緣往上攀升的手掌,帶著刺麻的電流,令她全身緊繃起來。這種感覺這種令人很舒服又有點難過的感覺,就是她曾寫過的那種

  恍然大悟,同時瞭解到志燁正在對她做什麼,春天睡著的理智甦醒了。

  環在他背後愛撫的手,不捨地抽離絲滑的肌膚,停放在他肩上,用力推開。

  「你這惡棍,竟然佔我便宜!」踢向他下腰的腳險些正中目標,好在志燁身手不錯,及時避開。

  「我佔你便宜?春天,你講講道理!」志燁在她花拳繡腿的攻擊下,很快得回主控權,再度以四肢將她壓制在身下。這一來,兩人之間的接觸更為親密,春天漲紅臉,怒目瞪他。

  「你也喜歡這次的吻。」他冷靜專注地陳述。

  「胡胡說」她心口不一地否認。

  志燁眼睛一瞇,怒火從眼中濺射出來,她竟敢當他面說謊!氣極反笑,嘴角諷刺地扭曲成一抹邪氣。

  「很好。那我就吻到你承認喜歡為止。」他吊兒郎當、不在乎地說。「免得我花花公子的一世英名就此毀了,被人認為不如被狗親去。」

  「你別」所有的抗議,消失在被他吞沒的唇間,只剩下支吾的喘息聲。

  再度在雲海裡飄浮,志燁這次的挑逗更狂更烈,也更不容她抗拒。

  久經花叢的他,知道每個女性敏感點,不但吻得她無送思考,雙手帶著魔力愛撫她未經人事的胴體,除了暈眩、喘息外,春天無法做任何抵抗。

  連身體都背叛她了,她能怎樣?

  他的手推進到她的大腿根部,讚歎著該處柔嫩如嬰兒肌膚的觸感,另一手則隔著恤揉捏她繃緊的乳頭,舌頭從衣領溜進她乳溝舔吮。

  她的身體只能承受這多,再繼續下去她一定會崩潰。春天忍不住在他身下哭泣,希望他能停止這折磨。她願意承認他的吻很美好,只要他放開她。

  「求求你」

  她的呢喃像最強烈的春藥,刺激他的男性慾望發狂。抵著她棉質內褲的男性象徵,急切地想要發洩,志燁無法控制地探索她的美麗,想從她身上得到同等的熱情。

  他的手徘徊在她臀上,一寸寸地拉下她的底褲。

  「不」

  她軟弱的拒絕,無法傳進他大腦裡。溜進她褲內的手沿著柔嫩的股溝滑動,春天的嬌軀痙攣了起來。

  「啊」

  「我要你」他抵住她的嘴傾訴需要,強烈的要求她的配合。

  然而,儘管身體屈服了,春天的心志並不是十分情願這樣的降服。有太多事困擾她了,包括志燁和她之間的衝突,還有兩人未經確定的情感。

  她向來不是豪放女,更不願委屈自己做為志燁一時的發洩對象。如果他不愛她,只想玩弄她,春天當然沒蠢到讓自己被這種花花公子玩弄。

  她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認為唯有將自己清清白白的交付給真誠相待的男子,才是對愛情和彼此的一種尊重。她不想玩愛情遊戲,在心尚未確定之前,和志燁做愛只會是一場大災難。

  「放開我」她柔弱卻堅定地道。

  「春天」志燁迷醉在她的肌膚觸感,慾火狂燃。

  「放開我」見他毫不理會她的請求,仍以唇和手在她身上探索,春天急了起來。再發展下去,只怕連她都無法阻止。

  不再遲疑,她對準他的肩頭重重咬了一口,疼痛的感覺喚回了志燁的理智,春天用力推開他。

  「放開我!」

  她怒視向他的婆娑淚眼,把志燁的怒氣趕跑了。他懊惱兼困惑地蹙起眉,憂鬱地道:「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春天沒答話,委屈地抿緊唇,眼淚像拴不緊的水龍頭直滴。

  志燁苦澀的抖了抖唇,手伸向她抖顫的嬌軀,停在半空中,歎了口氣:「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6:46

  第七章

  可怕的岑寂在兩人之間懸著,一時之間,情況顯得很尷尬。

  春天仍在默默垂淚,志燁雖想伸手拉她入懷安慰,卻礙於她拒絕的態度而僵在當場。

  他的身體疼痛,很需要衝一場冷水澡,如果再繼續僵在這裡,可能會因為飢渴而死。但如果撇下春天,兩人間的誤解只會更嚴重。

  「我對你是真心的。」他艱難地移動身軀,雙腳落到地毯想站起時,才發現圍在腰間的浴巾不見了。春天倒抽一口氣,他則尷尬地坐回床面。

  原來男人勃起時是那樣子,春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你」她清了清喉嚨,在床上尋找浴巾,丟過去給他。

  「謝謝。」志燁還是很尷尬,拿浴巾遮在腿上,進退兩難。站起身,只怕又是春光外洩。

  兩人之間仍是一陣緘默,春天瞪著他赤裸的身軀,嘴巴發乾。他真的很漂亮,接吻和愛撫技巧也很棒,雪芬說和他交往過的女人回頭找他的事,想必不是吹噓。可她絕沒有跟他進一步的意思,只是想想而已。

  然而這一想,卻令她心情沮喪。強烈的妒意襲捲向她,對那些得到他憐愛過的女人,及凌志燁本身,感到莫名憤怒。

  「我想走了。」整理好皺成一團的恤下擺,春天越過他想下床,志燁著急地攔住。

  「啊你又想幹嘛?」忙將眼光固定在他頸部以上,春天的粉臉漲的通紅。

  「我沒想幹嘛,我只要你留下來聽我解釋。」

  在他裸體的威脅下,春天只好怯懦地同意,她蒙住眼指著他道:「你先把褲子穿上。」

  志燁聞言,邊從衣櫃裡拿出短褲,邊興起捉弄她的主意。

  「你剛才都看到了,還怕什麼?」

  「我我不知道啦,你先穿上,不然我不理你。」

  志燁穿上短褲,走向仍捂著眼睛的春天,一把抱住她,嚇得她尖叫。

  「我穿好了,你還在叫。」他含住她耳朵咕噥。

  春天放開手,發現他沒騙她,但還是生氣地伸手推他。「誰准你亂碰我?」

  「我自己准自己。」他更親密地擁住她,在她臉蛋上吹氣,柔情似水地道:「別生氣了,我為下午發生的事跟你道歉。」

  「誰希罕?」

  「別那麼小氣,我已經道歉了。」

  一聲對不起就夠了嗎?春天可不以為然。

  「是我小氣嘍,不過是被你拋棄,被你辱罵,被你強吻,又差點被你淹死,居然氣到現在。我真是太不識相了,對不對?」她甜膩語氣裡的控訴,聽得志燁一陣苦笑。

  「你這麼說不是存心讓我難受?我當時太生氣了。我嫉妒你將姊夫視為聖人,嫉妒你心裡只有他,不把我放在眼裡,才會粗魯地想證明什麼。結果弄巧成拙。我現在知道錯了,不能原諒我嗎?」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這樣低聲下氣跟人道歉,春天若是再不肯接受,他也沒法子。

  許是他話裡的傷痛,讓春天不忍心開口拒絕。她偷偷望向他,緊擁住她的男性軀體仍是那麼迷人呃,看錯地方了,眼光轉向他俊逸的臉蛋,他眼中反射出怕被拒絕的脆弱光芒,令她心頭一緊。

  好吧,反正她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可是有件事可得弄清楚。

  「你為什麼會跟那個女人走?」說話時,嘴巴翹得半天高,志燁再遲鈍也聽出她語氣中濃厚的醋酸味道。

  「你不必在意瑪雅,她是」

  「你的舊情人?」春天凶巴巴地瞪住他,大有如果他不好好解釋一番,就等著再接她一掌寒冰掌吧!

  「我跟瑪雅是有過露水姻緣,但我跟她」

  「餘情未了?」字字從齒縫迸出。

  「我從來沒愛過她,怎會有情?」志燁好笑道。

  「那準是她對你餘情未了,想要跟你重續舊情?」

  「這個」志燁也無法肯定,但此時此刻還是保守點好。「瑪雅那種個性,不太可能做這種事。其實,她出現在這裡我也很意外」

  「她到底找你做什麼?」春天的眼光銳如寶劍地斬向他。

  「她」志燁蹙了一下眉頭。

  「快說!」沒有領子可扯,春天只好捉住他下巴。

  面對她的咄咄逼人,及眼裡明顯把事情想歪的凶光,志燁迫不得已道:「我無法確定瑪雅的目的,不過,她告訴我,她是來警告我有人出重金請職業殺手暗殺我。」

  「什麼?」這個答案嚇得春天手腳發軟,跌坐床面。凌志燁又不是什麼偉人,居然有人想暗殺他?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讓你擔心。」志燁歎氣。

  「這麼重大的事,怎麼可以不告訴我?」她怒叫。「這是有關你生命安危,我們得報警處理。」

  「沒用的。對方是殺手界排名第五的無影,沒人知道他的形貌,警方也束手無策。」

  「難道就這樣算了?」春天瞠目以對。

  「放心。我也不是易與的。何況無影很有原則,行動時,從不對目標以外的人出手,讓我不用分心照顧你和雪芬」

  「我才不是擔心自己,我是怕你」

  「我好歹也在警界存活了六年,沒那麼容易死」

  「不准說那個字。」她激動地以玉掌堵住他嘴,志燁慵懶地一笑,舔著她手心,一股火焰貫穿了她。

  「別這樣。」她忸怩道。

  「不生我氣了?」志燁逗著她。沒想到事情這麼容易就解釋清楚。

  「我還是有點生氣,只是沒那麼氣了。」春天老實道。「你說的那些難聽話,把我貶的那般低,現在想來還是有氣。」

  「誰教你心裡只有姊夫,還將我視為仇人,難道我的心不痛嗎?」他也有滿肚子委屈。

  見他板起臉來,春天的態度倒先軟弱下來,低聲道:「我不是有意那樣說你,若不是你先跟那個女人走,兩人又那麼曖昧,讓我誤會你只是在玩弄我說什麼以行動表示,結果卻追著美女跑。你若是我,又會怎麼想?」

  說到後來,難免自艾自憐起來,志燁怕她又想不開,只好柔情蜜意地安撫。

  「是我不對。我現在立刻以行動表示心意。」他興致勃勃地低頭吻他,春天羞窘地避開。

  「你還嫌表現得不夠嗎?人家現在只想聽你說」

  「想聽什麼?」志燁貼住她細緻的頰膚低笑道。

  「嗯,你到底」她欲言又止地拿楚楚動人的眸光瞅他,嬌羞道:「是不是真心的?」

  「我當然是真心啦,從來沒這麼真心過。」志燁的聲音沙啞撩人,雙手再度放縱起來。

  「哎呀,人家不是要你這樣啦!」再任他放肆下去,明天她也不要見人了。氣呼呼推開他,逕自下床,叉腰怒視。

  「春天」他伸手向她。

  「不行!」不顧他眼裡的渴望,她堅決搖頭。「你當我是隨便的女人嗎?在我們彼此瞭解、認定對方之前」

  「我已經瞭解你了,至於我,你想知道什麼我都願意告訴你。春天,我要你,也認定你,難道你仍惦記著姊夫,不肯認定我?」

  他眼裡的懷疑,讓她生氣。

  「你胡說什麼?我對你姊夫呃,原來他是你姊夫,也只有他才生得出雪芬這麼優秀的女兒」

  「別忘了雪芬有一半的凌家血統。」志燁吃味道。

  「我又沒說凌家的血統不優秀?」春天瞪他,像是在怪他小氣。「總之,我對他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沒有任何男人能容忍心愛的女子心裡有別的男人的影子,志燁也不例外。

  「就是對偶像的仰慕嘛。難道你沒有很喜歡過某個女明星嗎?只是我的偶像不是明星,而是他嘛。誰教他太完美了,不只容貌,還有形諸於外的優雅氣質,剛好符合我對男人的,呃,最完美的想像。」

  「他符合你最完美的想像,那我呢?」志燁吃味。

  「你啊」春天摸著下巴思考,眼中閃著促狹光芒。「我覺得你差勁。」

  「差勁?」他表情受傷。

  「本來就是。」彷彿嫌他受到的打擊不夠,春天加油添醋。「不想想自己的行為有多差勁,換成你是我,也會認為自己差勁。」

  「你的態度就好嗎?看姊夫的眼光就柔情似水,轉向我變成目露凶光」

  「我哪有?」打死她,春天都不會承認自己的恰查某形象。

  「沒有?」志燁質疑。

  「那是你先先用不屑、輕視的眼光看人家,還有你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讓人很想扁你!」

  「我讓人想扁我?你忘了你那兩個弟弟當時有多崇拜我嗎?還說我酷的有味道!」

  「什麼味道?便秘的味道嗎?」她嘲弄地揚起唇。

  「春天,你為什麼對我說話這麼毒?就是這種態度,讓我覺得你心裡喜歡姊夫甚於我!」志燁再忍不住滿腹的郁卒了。

  「你對人家也沒有甜言蜜語嘛。」春天心虛地反駁,在昏暗的燈光下委屈的像個小媳婦。

  「你到底喜歡誰?若是對我沒一點意思,最好現在講清楚,我不容許你心裡除了我外,還有另一個男人存在。」

  「都跟你講他是偶像嘛,我再喜歡他,仍然當他是偶像,跟對你的感情不一樣。」

  「對我是什麼樣的感情?」志燁追根究底地問。頭一次在面對女性時,感到沒有絲毫把握。一方面自然是他太重視春天,難免會患得患失;一方面則是對手太強了。

  春天輕歎一聲,嬌嗅地瞪他一眼才道:「儘管我討厭你,還是忍不住被你吸引嘛。」

  這話讓志燁稍微放心下來,但仍緊張地瞅進她眼裡。「你所謂的被我吸引,是指有一點愛我嗎?」

  愛?這麼簡單的一個字,卻教她百轉千回,揪心的疼。一天下來灑出來的淚水直比這生都多。從下午到現在經歷的期望、失望、嫉妒、傷心、熱情、渴望種種情緒,如果必須用一個字來界定,除了愛以外,只怕無字可形容。是的,她愛他,短短幾天便讓她愛上這個她討厭的男人。這麼對自己承認,春天輕鬆不少。

  「我不是愛你一點」誘人犯罪的粉嫣柔唇輕吐出的言語,咬噬志燁的肝腸,直到動人的情意自她狡黠的明眸裡盈盈漾出,那張小嘴噙著促狹的笑意說出他渴望聽見的情話:「我是愛慘了你。」

  「春天」他激動地將她拉進懷中,在她臉上一陣亂親,逗的她直抗議。

  「人家說了,那你呢?可別又想用行動表示來矇混過去哦。」

  正有此意的志燁,一陣赧然。

  言語並非他所擅長,這幾日的掙扎又很難用三言兩語說明白。他沉默擁住春天,寂靜中可以聽見兩人相應和的心跳,淺淺的呼吸,一陣熾熱的情潮在胸臆間湧動,乾澀的喉頭濕潤了起來。

  「根本沒想到要愛你,事實上,我一直抗拒著。」

  春天沒有插嘴,只是疑惑地抬起頭靜靜凝視他。

  志燁朝她短促一笑,眼光熾熱無比地籠罩住她,嘴角噙著捉弄的笑意。「誠如我不是你的夢中情人,你也不是我夢想的典型。」

  這樣的話,令春天有些氣餒,可這是事實,她又能如何?

  「我一直以為將來的對象,會是像姊姊那樣溫柔的人。六年前遇到你時,雖然對你留下深刻印象,那時候趕著出國到國際刑警總部受訓的我,卻無暇進一步探索你。一直到三年前先父過世,我回國奔喪,意外得知姊夫暗中追查你的事,這才好奇地留了意。」

  「他為什麼」春天心裡冒出竊竊的心喜,儘管承認愛上志燁,可是夢中情人對自己感興趣的事,仍令她心花怒放。事實上,如果早一點知道的話,說不定這會兒談情的對象就不是凌志燁了。

  志燁似乎窺出到她的背德思緒,嚴厲地瞪進她眼裡譴責,春天偷偷在心裡扮了個鬼臉,催促他繼續說。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姊夫請徵信社調查的人是你,只是好奇從姊姊過世之後,一直將所有心力投注在事業上,私生活如一張白紙的姊夫,怎會突然對女人感興趣。那些年,我好幾個表姊妹及社交圈的名門淑女,都對成為羅彥廷的繼任妻子抱持莫大的興趣,競爭激烈。先父和家母也不排斥姊夫續絃,但對於人選因為事關到雪芬的權益,他們當然很關心。我也是抱持這種心態去瞭解,很快便發現姊夫調查的人是你,那時我真的很訝異。」

  「後來呢?」

  「花了一段時間跟蹤你。發現你只在早晨出門去慢跑,平常很少出門。但只要你一出現,就像陽光般照亮了週遭人們的臉孔。你跟公園裡活動的老人家打招呼,對大樓管理員親切問好,偶爾出門,臉上總是掛著燦爛笑靨。或許,就是那份開朗,吸引了每個人的心。」

  也吸引你嗎?那對彷彿會說話的美眸,朝他眨問著。

  志燁慵懶地勾出一抹性感笑容,親暱地俯下唇佔領她濕潤的紅唇,吻到兩人喘不過氣來才放開,眼神充滿寵溺愛戀。

  「漸漸地,我發現自己沉溺在追蹤你的快樂中,見不到你時,會分外煩躁,這種感覺令我深感困擾,於是在假期結束後,便毅然離開台灣。」

  「可是我都沒感覺到被人跟蹤呢。」

  面對她的疑惑,志燁自信地笑道:「別忘了我是專家,若給你發現我的跟蹤,還能在這行業裡混嗎?」

  「我還是不明白你姊夫我是說,我這麼平凡,他那樣的人怎會而且,這麼多年什麼都沒表示」

  「你希望他表示?」志燁的眼光變得尖銳、惱怒。

  「沒啦。」她敢緊搖手。「只是奇怪嘛!」

  他不快地從鼻孔哼了一聲,對在心裡翻騰的嫉妒感到不太能習慣。有如天之驕子的他,向來要什麼有什麼,從不曾這麼患得患失過,這一切都是因為春天。

  愛情總難逃心焚頭疼的一面,然伴隨而來的甜蜜,教所受的痛苦都覺得值得了,怪不得人們會像飛蛾撲火似的朝拜愛情。

  「老實說,我也有過同樣的疑惑。」

  「什麼?」他這麼說是表示他認為她並不吸引人嗎?春天氣憤地嘟著嘴。

  「生氣了?」志燁好笑地看著她。「難道你認為自己是絕世美女?」

  「話不能這麼說,難道我沒有一點點吸引人的地方嗎?我可不是沒人追的。」

  「我知道。」志燁以幾個親吻安撫她的不快。「你當然有優點,只是沒辦法一眼看出來嘛。再說無論是我過世多年的姊姊,還是圍繞在姊夫身邊的各色美女,你都只能稱得上清秀可愛,所以我才有那種想法啊。就因為這樣,我對你更好奇了,在把你的資料翻來覆去研究過好幾遍後,終於讓我發現」

  「發現什麼?」春天緊張地問。

  「發現姊夫之所以不斷請徵信社搜集你的資料,是因為你跟他的初戀情人」

  「你之前提過這事了,只因為我跟他的初戀情人長的像嗎?」

  「不只如此。你知道姊夫的初戀情人是誰嗎?」志燁莫測高深地看進她眼裡。

  「我怎麼可能知道。」春天一頭霧水。

  「你還記得你最小的阿姨楊涵芬嗎?」

  「小阿姨?」春天驚訝無比。「她是他的初戀情人?可是小阿姨在很年輕時就過世了,而且我從沒聽說過小阿姨的情人是」

  「她是姊夫大學時的學姊。」志燁深深歎口氣道。「別看姊夫外形出色,其實他很害羞。在迎新舞會那天,他被三年級的學姊楊涵芬的開朗所吸引,偷偷喜歡上她,但一直不敢表白。楊涵芬基於兩人是直屬學姊學弟的關係,對姊夫很照顧。相處不到一年,楊涵芬卻因為男友變心自殺,姊夫傷痛欲絕,為了這事找上負心郎幹架,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了。」

  「啊?沒想到」春天悶悶地道,娘家的舅舅和阿姨從沒跟地說過小阿姨是自殺的。想到曾帶著她到處玩、笑的像陽光的小阿姨,竟是因為男友自殺而尋短,心裡分外難過。小阿姨為什麼那麼傻?若是她不自殺,改去喜歡雪芬的父親,豈不是件美事?

  「姊夫之所以暗地追查你的事,多半是移情作用。他知道你是涵芬最喜歡的外甥女,無論是個性和相貌都十分酷似她。」

  「他只想偷偷看著我,幻想涵芬阿姨還在世,好彌補他心裡的遺憾。其實,他對涵芬阿姨的情感,是敬慕多於愛慕,否則怎可能一直都不採取行動?真正喜歡一個人,就該付諸行動才是。對他來說,我只是代替小阿姨活在世上,他不想真的接觸我,只想遠遠看著,就像影迷崇拜偶像。說起來,我對他的感覺也是這樣。」春天總算釐清她對羅彥廷的愛慕情緒,她羞澀地朝志燁一笑,怯怯地繼續道:「你卻是我想真實擁抱、愛慕的男子。」

  「春天」她真誠的表白如一道火焰溫暖了志燁的心,驅離了嫉妒的情緒所帶來的陰冷感覺,他熱情地擁抱住她。

  「雖然沒想到要愛你,一開始也討厭你,可是愛情就這樣降臨了。不知不覺被你吸引,從好奇到心動,到分分秒秒牽掛。下午到現在,更讓我經歷了別人可能要花一個月、一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經歷得到的感覺,在嫉妒、傷心、絕望中,猛然發覺對你投注的感情,遠比我估料到的要強烈、深刻,始知愛情的深淺跟認識一個人的時間長短沒有絕對的比例。而你又」說到這裡,春天的聲音微至幾不可聞,好在志燁豎起的耳朵緊貼向她的柔唇。

  「你的親吻,你的碰觸,那種感覺燃燒著我」未完的情話消失在志燁嘴裡,她又體會了一次他所製造的火焰。許久才嬌喘著被放開,視線迷濛中,志燁眼神熾熱,嘴角噙著一抹志得意滿,在她柔軟的掌心印下調笑的親吻。

  「這表示你認為我的吻技比狗的技巧好嗎?」

  原來傍晚在房間與雪芬的談話,他全聽見了,春天羞窘得直往他懷裡鑽。

  志燁哈哈大笑,隨即真誠、熱情地對她說:「我不會用太華麗的詞句來形容我對你的感情。像我這樣的男人,熱愛冒險、自由,談過幾次不太認真的戀愛,有過數段露水姻緣,本來該對男女間的戀愛遊戲駕輕就熟,但當我面對一輩子可能只有一次的鍾情,我退卻了。或許是自我防備能力大強,很快偵測出你對我具有極大的殺傷力,才會害怕,甚至在一開始排斥」

  「害怕,你會害怕?」春天驚愕道。

  「嗯。」志燁自嘲地笑了起來,親暱地以挺秀的鼻頭摩挲她柔嫩的頰膚,坦白道:「很難想像我會害怕什麼,但面對你時我卻患得患失了起來。天之驕子的我,竟會擔心你不愛我,更煩惱一旦對你認真,是不是會失去一部分的自我。你知道我是自由慣的人,以往的幾次戀愛,也不讓任何女子拘束,依然我行我素。可是這次卻發現自己的每一個思維,每一絲情感,都繞著你轉,這種感覺讓我很不習慣。」

  春天明白他的意思。她同樣是享用慣單身自由好處的人,教她從此心思繞著一個男人轉,對她一樣不可思議。常久屏障心房的自我保護意念,父親對母親不忠所帶來的陰影,累聚成心裡的不安全感,對男人無法產生信任。所以一開始時,她才會討厭志燁,或許早就知道自己難逃他的魅力,所引起的自我保護意識。

  「在這種掙扎下,我只能避開你,可是又忍不住見你的渴望,最後反而用言語來遮蔽自己的心意,享受跟你逗嘴的樂趣,欣賞你被我氣的漲紅的臉。直到我們乘船出航,一同面對那只鯊魚,生死一刻間,我突然領悟到生命是這麼脆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莫名其妙地死去,而我卻浪費時間在該不該愛的掙扎中。然後,我決定要對你表白,再不浪費時間了。」

  「至於我,則是在既期望又怕受傷害中,期望你的青睞。」春天自我挖苦道。「在愛情上,我同樣是懦夫,選擇等待而不是主動出擊,才會在看到你和瑪雅一起時,用最糟的方式指責你,而不願聽你解釋。說來說去,都是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作祟,愛自己比愛人多。」

  「我想這是現代人共同的悲哀,都害怕付出後得不到別人的回饋,封閉的結果,是誰也不敢付出,並質疑別人的付出。」

  「是這樣的疏離與冷漠害慘我們嗎?不管在任何情感上,信任都是最重要的基礎。我不吝於對朋友付出全副的信任,唯有在愛情上小氣。志燁,我不敢說我會立刻毫不保留的信任你,但假以時日,我會學習對你付出信任。」

  「我相信。」志燁溫柔地捧著她的臉,深情凝視。「在愛情的課題上,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學習。然而,與你攜手共行的心意出自絕對的真誠。不管未來怎樣,都不要懷疑我的真心。」

  「我也是。」春天甜蜜地笑了起來,迎上志燁的吻。

  未來雖然還是個遙遠、美麗的期待,但兩人都有誠心堅持這份感覺。披荊斬棘的路充滿波折,只要有愛終能觸到星光。

  兩人暈眩地結束這個吻,相視一笑。

  夜已深沉,床頭音響的數字鍾顯示著兩點零五分。儘管難分難捨,志燁還是套了件睡袍送春天回房。

  房裡的落地窗果然被人從裡頭鎖上,春天並沒有說謊。志燁幾乎是立刻想到嫌疑犯。看向春天,在她不知是該笑或是該氣的眼眸裡,找到同樣答案。

  那個小妮子!

  志燁的嘴角忍不住朝上揚。

  春天則摸索著下巴,慧黠的明眸似有更深層的領悟。

  如果事情真像她想的那樣,她不得不承認雪芬是她遇到過最厲害的媒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7:15

  第八章

  春天睡到中午起床,仍感疲累不堪。只好借助按摩浴缸和溫泉水流,身上的困乏感覺漸漸消褪。

  超過平常睡眠時間上床的結果,就是睡眠品質大受影響。翻來覆去一夜,即使睡到日上三竿,仍感疲累嗜睡。

  換上休閒恤和短褲,春天在床上盤起腿,拿著無線電話撥到好友盼男的辦公室。昨晚她以哭調跟盼男說想家,她八成神經兮兮地擔心起來。現在又要跟她說暫時不回去了,不知盼男會怎麼想。

  「盼男。」甜蜜、溫柔的招呼聲,聽的另一端的江盼男雞皮疙瘩掉滿地。

  「春天,你在哪?回家了嗎?」她可記得她昨晚的語氣有多淒涼、哀怨,活像被人拋棄的怨女,急著回家舔傷口。

  「我我還在知本啦。」她不好意思地囁嚅。

  「不是要回來嗎?」春天的聲音顯得心虛,盼男不由狐疑。

  「現在不回去了。」

  門外傳來輕微的剝啄聲響,志燁推門進來,屬於他的男性氣息穿越空間,帶來一抹輕柔、卻令人困惑的躁動,驚動了春天。

  她敏感地側身看向門口,剛好捕捉到志燁漂亮的男性嘴唇揚起的一道燦爛的弧,那笑容性感得讓她不自禁地輕喘出聲。

  「春天,你還好吧?」聽到這樣不尋常的花癡似喘息聲,盼男的疑惑加深,語氣盈滿關心。

  「好啊」志燁越過兩人間的距離,上床抱住她,粗糙的男性面頰摩蹭著她,春天頓時手腳發軟,嘴巴發乾,聲音軟趴趴。

  「你沒生病吧?」

  生病?呃,她現在是有點發燒啦,可是跟生病沒關係。避開志燁熱情的索吻,她小心地吞嚥口水。

  「盼男,我晚點再打給你」

  貓兒叫春似的聲音是怎麼回事?盼男滿頭霧水,著急喊道:「等一下,你現在怎樣?不回來了嗎?」

  「我」耳後灼熱燙人的吮咬,使得春天只能忙著喘息,若不是盼男在電話一端的叫嚷聲,拾回了她僅餘的一絲理智,她可能把電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沒事。暫時呃,還要待一陣子。晚點再聊」說完最後一句話,春天再無力應付聽筒另一端的「喂,喂」聲,被志燁擺平在床面上,陷入意亂情迷中。

  志燁伸手按掉通話鍵,排除掉惱人的干擾,將電話棄置床頭櫃。他俯視著身下的春天,灼熱的眼光閃著炙人的情慾,一抹勾情蕩欲的浪子笑容斜斜掛在唇角,風情萬種的男子氣概煞是迷人,春天嬌喘著,心頭為之燃起熱絡的火焰。

  「我想你,好想你」

  他暖柔的唇吐出如戀如訴的相思蜜語,猶如按摩浴缸裡的溫泉波潮,一波波湧向她。春天只覺得全身虛軟,溫潤的唇瓣任他吮咬,女性化的曲線在他大手的挑逗下,劇烈起伏。

  他的唇深深吻著她,探入她口中攫取她的甜蜜。春天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如果他再不停止這樣的折磨。喔,這就是她筆下男女主角愛的死去活來的感覺?原來是如此的呃,不可思議。志燁不愧是一百分的男主角。

  「喜歡我的吻嗎?」該是柔情蜜意的眼眸,閃過一抹諧謔。「比起你筆下的男主角如何?我記得你在愛到神魂顛倒裡寫著,男主角如何如何的吻著女主角,兩人的唇舌似回風、流雲依戀纏綿,直吻到靈魂出竅、交換」說到這裡,他在春天瞠目之下笑的前俯後仰。

  「從沒看過這麼荒謬的接吻可以吻到靈魂交換?哈哈哈」他仰躺在床單上。

  最荒謬的是她現實中的男主角在兩人親熱時,笑的像大笨蛋吧!

  她捏著拳頭,揮向他。志燁身手矯健地接住。

  「你有暴力傾向,現在又是為什麼揮拳?」以身體壓制她,將那雙欺霜賽雪的小手鉗制在頭頂上方,志燁笑容可惡地瞅視她。

  「誰教你取笑人家」她懊惱地漲紅臉。

  「對不起」他仍在笑。「實在是太好玩了。」

  見她生氣地鼓著臉頰,志燁放開她,認真道:「送你回去後,我一直無法入睡,隨意抽了一本雪兒放在我那裡的一整套你的小說。不是我說你,有些情節還真是異想天開。」說完還不忘以搖頭強調語氣。

  「言情小說本來就是充滿夢幻的情節。」春天悶悶地道。「看言情小說的讀者,多半想從故事裡追尋現實人生不可能的圓滿。事實上,言情小說有如成人童話,除了強調愛情外,越奇幻的情節就越吸引人。」

  「可是這種接吻就會靈魂交換」

  「兩世紀前,人們能想像登上月球嗎?」春天正經八百道。「還有穿越時空的機器,雖然尚未被證實可行,科幻小說還不是大量採用?另外,即使無人太空船到過火星,沒找到任何文明跡象,科幻電影還是照拍火星人。比起這些,我這種在靈魂最亢奮狀態出竅,進而彼此交換的理論,會更荒謬嗎?」

  這一長串似是而非的辯解,聽的志燁啞口無言,明明覺得不對,一時之間卻找不出話來駁斥,於是不服氣地道:「靈魂交換目前仍沒有學理證明,何況是透過接吻」

  「科學無法解釋的事太多了,不能表示某些事就不可能發生。難道你都沒看x檔案嗎?」她嘲弄地看進志燁眼裡。「何況透過接吻交換靈魂的情節不是我發明的,台灣就曾上演過一部由梅格萊恩主演的神魂顛倒第六感,而且還不是在精神最亢奮時發生。比起來,我倒覺得我的情節比較合乎邏輯呢!」

  「照你這麼說,不是有過無數的戀人經由接吻彼此交換靈魂了嗎?」志燁雙手交橫在胸前,語氣刁難道。

  「你以為靈魂交換有那麼簡單?」春天故意糗他。「兩個人嘴對嘴就成?也得有我故事裡的男主角的吻功啊!而且還得在兩人情真意濃、愛到難分難解時才能成啊。」

  是嗎?

  志燁挑了挑眉,眼裡閃爍著一抹躍躍欲試。他突然欺近春天,擁住她柔軟的身軀,俯下身,以彷彿從靈魂深處發出的沙啞聲音渴望地抵著她。「你這麼說是認為我剛才的吻功及不上你書裡的男主角?」

  「呃,這個」她無辜地眨著眼眸。

  「沒關係,我會努力到你認可為止」

  噙著邪惡笑意的嘴巴玩笑地覆住她柔潤的小嘴,恣意逗弄。春天情不自禁地癱軟在他的懷抱,隨著他的舌頭深入她的口腔而喘不過氣來。

  她是不曉得他的吻功是不是會讓他們達到「神魂顛倒」的地步,但再繼續下去,她鐵定會因為缺氧而窒息。

  好在這個吻在她窒息而死前結束,志燁喘息地移開嘴,專注凝視著她的黑眸裡燒著熱情的火焰,顯示出玩笑性質的部分已經結束,深層的慾望上場。正想說什麼話的春天,嘴巴發乾,傻傻地被他的眼光定住。

  額前的髮絲被他鼻孔裡噴出的灼熱鼻息拂動,她仍恍若未覺地迷失在他的盯視下,如一隻可愛的小貓般溫順馴服在主人懷裡。

  她知道她該移動,也該教志燁放開她,但就是無法開口說話,無法做任何事。

  志燁的眸光更深、更黯沉,眼裡的光芒是反射著火焰的水面,有著妖異、迷幻的美麗。

  隨著他緩緩俯下,春天的靈魂彷彿也被吸進他瀲灩的眸光中,感覺到他的吻落在她額頭、頰膚,沿著髮際,濕熱的舌頭繞向她敏感的耳朵打轉,順勢溜下

  逗留在她頸動脈的火熱嘴唇,給她一種既危險、又新奇的感受。志燁的手在她腰際上下揉搓,帶來另一波情慾的震悸。

  他的手指溜進她衣服裡,撫摸她未著內衣的胸脯,親暱的揉捻,令春天止不住喘息。

  就在他想更進一步脫下她的上衣,停留在她小腹的手突然感覺到一陣奇異的騷動,咕嚕作響的怪聲音打散了兩人間的情慾迷霧。

  「對不起」春天尷尬地不敢看他,羞窘地將臉埋進他厚實的胸膛。「睡到剛才起來,早餐沒吃」

  一陣鼓動自志燁依然劇烈起伏的胸膛傳來,春天怔了一會兒才弄清楚是他的笑聲,訝異地抬起頭,看進他摻雜著些許無奈和濃濃笑意的眼睛,眸中的熱情火焰稍稍止息。

  「你這位言情小說作家,還真知道該怎麼折騰男人!」他寵溺地以食指揉搓她下唇,「我記得你另一本書,女主角就是在兩人親熱時肚子餓。我看到這段時,還為之捧腹,笑男主角太笨,不會先餵飽女主角,以致於在緊要關頭功虧一簣。沒想到,我也犯了這個錯誤。」

  「啊?」春天被他這麼一糗,紅暈一路蔓延向髮際,懊惱地道:「你一夜沒睡,猛K我小說啊?」

  「那本不是昨天看的」志燁微微臉紅。像他這樣雄糾氣昂的男子,被人發現看言情小說,總有些不好意思。好在看的是和他有著情人關係的春天作品,不然糗大了。

  「你你喜歡嗎?」春天好奇地問。畢竟喜歡看言情小說,並肯承認喜歡的男性不多。

  「是春天寫的,才喜歡。」志燁說得很白。

  這答案非常耐人尋味,可以解釋為志燁是因為愛屋及烏的關係。也就是說,因為愛她,才喜歡她的作品吧。對這點,春天雖然不是很滿意,但可以接受。

  志燁從床上起身時,順手扶她坐好,眼裡閃著笑意道:「其實,你作品裡的一些情境寫得很妙,像我現在就能約略體會到你那些男主角的沮喪了。來找你時,可沒想到要纏著你進行到那地步,只想討幾個吻,約你吃午餐,沒想到卻情不自禁地想要你」

  他說得這麼坦白,春天更不好意思了。

  雖然筆下的男女主角都愛的纏綿悱惻,但畢竟自己沒有過性經驗,思想儘管開明到可以接受現代男女的性觀念,行為卻保守得猶如古代閨女。

  或許該說她本性熱情,只是沒遇上讓她心動的男子,不然何以志燁剛才碰她時,她完全沒有招架能力?

  注視她低垂螓首,薔薇花般的嫣紅侵染了她雪白的頰面,羞怯的眸光自陰影甚深的眼睫間偷偷遞過來,那抹女性的嬌羞格外惹人心動。志燁覺得全身的血液再度沸騰,下腹部的慾望騷動,連忙做了個深呼吸,卻將她清新的體香也一併吸入體內,喉頭更加乾渴。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

  「你現在要不要讓我先餵飽你」否則,就得先餵飽我了!志燁在心裡暗暗呻吟,深炯的黑眸裡射出掩飾不住的熱情光芒。

  春天狐疑地瞅著他,不確定他的意思。

  「飯當然要吃,雪芬通常是准十二點吃飯,她還在等我們嗎?」

  「雪芬跟朋友出去了。」志燁說。

  「跟朋友出去?我不知道她在這裡有朋友。」春天好奇起來。從她到知本後,哪一天不是和雪芬形影不離,她怎會不知道她在此有交上朋友?

  「是昨天認識的一群年輕人。你不用擔心,我讓郝管家跟過去。」

  「郝管家那年紀的人,不會跟年輕人格格不入嗎?」

  「雪芬已經習慣了郝管家的陪伴,不會感到困擾。再說,與其讓其他人跟去,她寧可選擇郝管家。」

  「咦?我一直很奇怪,這幾日無論和雪芬去哪裡,身邊總有保鏢。」

  「雪芬的身份不同。」志燁的眼光閃了一下。

  春天明白他的意思。

  就連沒權沒勢的市井小民都怕被人綁架,何況是身為大財團千金小姐的羅雪芬?

  雖然不是很清楚雪芬家有錢到什麼程度,但能擁有這樣的五星級大飯店,財勢之豐厚可想而知,難怪身邊總是跟著保鏢。可是郝管家那副瘦小的模樣,能保護得了雪芬嗎?

  「你不用擔心郝管家。」志燁看出春天眼中的憂慮,露齒而笑。「他可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因為姊夫的父親對他有救命之恩,才留在羅家擔任管家,不曉得暗中為羅家化解多少麻煩。」

  武林高手?郝管家除了那雙眼睛特別銳利,行事溫吞吞的他,實在看不出來有武林高手的架勢。

  春天頓時覺得自己的觀察力有待加強,並盤算能否私底下向郝管家請教一下武學奧秘,免得每次寫到打架的情節,老找盼男切磋,來回都是那幾招,讀者不覺厭煩,她先寫煩了。

  當然,志燁也是可以請教的對象。

  那雙閃著燦爛光芒的眼睛照過來,志燁便曉得她在打他的主意。正想問個清楚,春天卻推著他站起來。

  「不是要吃飯,走吧。」

  「穿這樣?」他蹙起眉,眼光不客氣地上下掃了她一遍,落在她未著內衣的胸脯,隱約之間似乎可以看見她凸起的乳頭。

  「你幹嘛亂看呀。」春天被他燙人的眼光瞧得不自在,連忙雙手遮在胸前。

  「是你沒大腦,內衣也不穿,就想跟我到餐廳吃飯?」

  「我以為我們要在這裡吃嘛,哪曉得」她嬌聲嬌氣地抗議,但話峰一轉,語氣轉為強烈。「話說回來,這是我房間,人家又剛洗完澡出來,難道在房裡要穿晚禮服啊?」

  「這個」志燁聽後,摸索著下巴認真思索起來。「沒看過你穿晚禮服,穿一次也不錯」

  「凌志燁!」她氣極了。「你到底要不要帶我去吃飯?」

  「當然要啦。」見她發起火,志燁連忙陪笑。

  「那你還不快滾出去,讓我換衣服!」

  「我要出去啊?」說到這,他倒委屈起來。但在春天凶狠的瞪視下,還是乖乖地離開。

  扣好身上的綠絲絨襯衫,在樓下客廳等了的十分鐘,終於等到夢寐已求的淑女下樓。

  她變裝的速度超過他預期,效果更教他驚艷。眼前的美女就是剛才和他在床上打滾擁抱的野丫頭?

  「怎樣?」她故意將長裙的開叉露給他看,未著絲襪的修長玉腿比例勻稱,嬰兒般雪嫩的肌膚散發著誘人光澤看得志燁的眼睛直打結。

  他吞嚥了一下口水,是很賞心悅目,他也喜歡看,但不表示他獨樂樂外,還喜歡跟人眾樂樂。志燁濃密的眉毛蹙了起來。

  「你中間的開叉部位不是有排扣子嗎?」他義正辭嚴的詢問。

  「穿這種裙子,誰會把扣子扣上?」春天不以為意地笑著。

  「有扣子就該扣上,不然釘上扣子幹嘛?」志燁的臉拉了下來,扶住她的腰下命令:「站好。」

  春天不曉得他要幹嘛,直到他在她身前蹲下來,笨拙的替她扣起裙上的每一顆扣子才恍然大悟。經過他這麼一改造,這件風情萬種的裙子,變得平凡保守。

  「喂,我就這雙腿能見人,這樣子還有什麼搞頭?」她不悅地道。

  「你已經有我了,還想引誘人啊?」志燁兇惡的問。

  「不是啦。」在他殺人似的眼光威逼下,春天只好屈服。「人家只是只是想讓你高興嘛。女伴漂亮,男人才有面子啊。」

  「如果是藉由心愛的人犧牲色相換來的面子,我才不要呢。你包得越密不透風,我越開心,要露等回到房間再露給我一個人看!」

  春天瞠目以對,被他拉著往外走。

  瞄向他酷酷的俊臉,心裡漾起一絲甜蜜,嘴角偷偷往上揚。志燁的佔有慾表示著他對她的在乎。看在他那麼愛她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言詞上的不恰當了。

  露露小腿就算犧牲色相?志燁的觀念也太保守了。不過,被這樣大男人的男人喜歡的感覺倒不壞。貼緊在他懷抱,感受男性迷人的體熱一波波鑽進她身體裡,春天逸出滿足的歎息。

  「志燁,我們在這裡用餐不要緊嗎?」春天以足可媲美福爾摩斯的偵探眼光,機警地前後左右上下掃瞄餐廳一遍。

  正在品嚐開胃酒的志燁,被她神經兮兮的模樣逗得笑了起來。

  「什麼要不要緊?」

  「你不是說有殺手嗎?現在又問我。」她悄聲道,不忘繼續觀察周邊的客人,看有哪個較像殺手無影。

  「放心,我沒感覺到殺氣。」

  「殺氣?」好玄的東西。

  「嗯。即使再高明的殺手,因為殺人多了,多少還是會洩漏殺氣出來,尤其是在想殺人的時候,更逃不過我這種老經驗的感覺。」

  「什麼樣的感覺啊?有時候我會突然覺得背脊發涼,毛骨悚然了起來,是不是這種感覺?像是發現有人想對你不利?」

  「很像啦。」志燁叉起以蟹肉製成的開胃菜,放進嘴裡品嚐。滑潤的感覺,倍覺鮮美。「這道菜得趁熱吃,冷掉就難吃了。」

  「我知道啦。」一星期至少去一次阿姨開的法式餐廳用餐,春天對法國菜可精的很。

  「對了,那個叫瑪雅的,還在飯店裡嗎?」

  「早上我問過櫃檯,瑪雅昨天就結賬離開。」

  「咦?她幹嘛走呀?難道真是為了警告你而來?」春天狐疑。

  「我不清楚。」有經驗的男人都知直,牽涉到另一個女人的問題,最好一律回答不清楚、不知道。

  「你怎麼可以不清楚?」春天譴責道。「你不是認識她嗎?她會怎麼做,你心裡沒底嗎?」

  「春天」志燁放下叉子,搖頭歎氣。「我是認識她沒錯。但瑪雅這人心機深沉,除了她自己外,沒人清楚她的想法。我當然不認為瑪雅只為了警告我而來,她對我沒這麼深的感情,比較像是順道說一聲,又或者是故意讓我轉移注意力」

  「你的話倒讓我有個奇特的想法。會不會瑪雅就是殺手無影?純粹為了故佈疑陣,才告訴你殺手的事?」

  「不可能。」志燁肯定地道。「我認識瑪雅有一段時間了,她不可能跟無影扯上關係。」

  「這麼肯定?」春天不以為然,心頭捻酸起來。可想而知,志燁和瑪雅認識的那段時間都在做什麼。「你有沒有想過無影之所以這麼神秘,是因為沒人懷疑到他的身份。如果他是美艷的瑪雅,更令人難以防備了。男人遇到她,先被迷得暈頭轉向,結果牡丹花下死嘍。」

  「咦?這道龍蝦湯裡有放醋嗎?我怎麼聞到很重很濃的酸味?」志燁哪裡不曉得她在想什麼,嘲弄地道。

  「凌志燁,我在為你的安危擔心,你反而取笑我?」春天氣呼呼。

  「哎,別生氣,我是逗你玩的。」看她仍餘怒未消,志燁正經地說:「其實你根本不必吃瑪雅的醋,從以前到現在,我心裡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你一個,跟瑪雅不過是逢場作戲。」

  「誰曉得你將來不會有更多的逢場作戲!」盤據在心裡某個黑暗角落的情緒破繭而出。儘管深愛志燁,對男人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仍時時困擾春天,偏偏志燁是個大眾情人,她又對他分外認真。好討厭,為什麼他不能只是她故事裡的男主角?這樣她就不用這麼煩惱了。

  「春天」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春天清澈的眼眸瀰漫著一層霧氣,淚光中帶著無助和彷徨的焦慮不安。他的心猛地縮緊,一股憐惜油然而生。

  伸手越過桌面,握住她抖顫的柔荑。

  「你相信我。過去是因為沒有你才放蕩,以後不會。」他內斂而結實的眸光充滿真誠,薄薄的性感嘴唇堅毅的抿著,神情無比嚴肅。

  春天的心被震動了,所有的不安全感在這時候得到安撫。昨晚還信誓旦旦地說要信任他,現在卻存著懷疑。她羞愧地低下頭。

  「對不起,志燁。我應該相信你。」

  「不,是我給你的保證不夠多。」志燁溫柔道,眸光如醇酒般醉人。「我們之間才剛開始,都該給彼此更多的時間適應對方。我仍是那句話,我是真心的。我也相信只要我們彼此有真心,再多的誤會都能化解,再大的考驗也能通過,是不是?」

  「嗯。」發自心田的感動,讓她只能對著他傻笑。這頓飯就在濃情蜜意的氣氛下結束。

  志燁還有諸多公事要處理,春天一個人待在房裡,腦中的思緒如萬馬奔騰而至,她忍不住打開電腦,化為跳躍在螢幕上的文字符號。

  流金似的火陽逐漸西沉,熾熱的威力終於退到山的凹處,下午的時光如一首輕快的曲子,倏忽間跳到另個時間。當天邊染上紅霞,志燁走進她房裡,春天仍沉溺在文字中,渾然不知他的到來。

  無法忍受情人的忽略,他從後面摟住她。這舉動嚇了她一跳,正想回頭發出抗議,志燁粗糙的臉頰緊貼著她摩挲,像只知道犯錯的小狗般搖尾乞憐,令她不忍心嗔怪。

  「看來你一整個下午都沒想我。」志燁抱怨,十足是撒嬌的語氣,春天噗哧笑出聲。

  「不但沒想我,現在還取笑我。你說,要我怎麼懲罰你?」他蹙眉瞪視她。

  春天一點都不怕他,唇上不斷漾出朵朵笑花,更加狂放恣意。

  「太過分了,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嘛!」志燁幽怨地道。

  春天捧住肚子狂笑。

  「唉喲!等一下非教你把這段話重說一遍不可哈哈哈」

  「為什麼要重說?」他一頭霧水。

  咕咕咯咯的嬌笑不斷自她的喉嚨裡冒出來,春天笑到流眼淚,過了一會兒止住笑道:「我想寫下來。」

  「為什麼要寫下來?」

  「因為有趣嘛,可以用在作品裡。」

  「好啊,我是該以剽竊罪逮捕你,還是以蔑視警官的罪名起訴你?」他嚴厲地瞪視她。

  「第一,」春天仍是不以為意。「那段話你既沒有註冊,也沒公開發行,我拿來用並構不上剽竊這種罪名。第二,你目前在休假中,身份是我的男友,不是警官。第三」

  「還有第三?」被她一一反駁的志燁,不禁哭喪著臉。「這麼說我不是一點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還要翻本啊!」春天敲了他腦門一記,聽見志燁罵她「母老虎」,緊跟著又捶了他結實的胸膛一下,後者只能做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第三,哪有人問要被處罰的人說:要我怎麼懲罰你的?」

  「哎,是我嘴賤。大概早知道該被處罰的人是自己,才這麼說吧。」志燁自怨自艾。

  「好了啦,說的我像女暴君,自己又是多可憐似的。我可沒有欺負你。」

  「是我想給你欺負嘛。」志燁朝她擠眉弄眼,曖昧的眼神逗得春天全身一陣燥熱。

  「少貧嘴。」

  「我已經想好讓你怎麼懲罰我了,不想聽嗎?」

  貼著耳朵的呢喃,引起她輕輕顫抖了起來。看他笑得那麼賊,還是不知道的好。

  「這段寫得比以前的火熱,看來兩次的真實體會是有影響的。不過在男主角方面就差強人意」他掃了一眼螢幕上的某段描述,中肯地做下陳述。

  「你說什麼?」春天不依地捶他。「把人家說的像蕩女。」

  「我是說真的。想不想知道男主角的感覺啊?我很願意犧牲的。」他蠱惑著她,邪氣地補上一句:「當作是我自請的處分好了。」

  是懲罰還是佔她便宜?

  不管是哪一種,都在志燁佔領她的紅唇時,變得不重要。其實她也想要啊,想知道他確實的感覺。當唇齒交歡,當他愛撫她時,他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

  然而這樣的疑問,她沒機會說出口,志燁也來不及告訴她,隨著推門進來的一聲尖叫,兩人匆促地分開身。

  只見雪芬捧住嫣紅的臉頰,站在門口笑咪咪地朝他們眨眼,然後轉身跑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7:40

  第九章

  自從被雪芬看到兩人親熱的場面之後,志燁更加大膽,在客廳也敢摟著她親熱。從此之後,她這位原是來陪伴小姐遊山玩水的「伴遊女郎」,改而陪凌公子談情說愛。

  她發現其實雪芬不需要她的陪伴,就算不和在當地結識的朋友出去,也有許多活動供她消磨,夜晚則安安靜靜待在房裡,做她自己的事,從來沒打擾到她和志燁。

  算來,雪芬這星期只有今天還沒出門吧。

  春天為什麼這樣清楚?當然是因為她被留下來與志燁一起,閒來無事觀察的結果。

  志燁不是分分秒秒與她粘著,白天通常得忙著處理公事,只是一有空便溜回來纏她,中午是一定要她陪著吃飯的。

  志燁不在時,春天樂得窩在電腦前努力不懈地將腦中的狂想化為文字。像現在,正寫到精采部分,卻左思右想、搜索枯腸也找不到適當的文字將腦子裡的情景描述出來。她的表情說有多苦惱,就有多苦惱,整張臉活像寫了個「苦」了。

  雪芬在這時候推門進來,甜美的笑靨驅離了室內不少苦味。「春天,要不要陪我去三溫暖?你還沒到過養生俱樂部參觀呢。很不錯唷。」

  「三溫暖?」說來慚愧,生為都會女郎,春天一次也沒去過三溫暖。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生來保守的她,無法習慣袒程相對這種模式。大家都脫光光,實在是有夠羞人,偏偏自己的身材不怎麼樣,還是包起來自己看就好。

  「你不會沒去過吧?」雪芬純真無邪的眼睛燦起一抹惡作劇光芒,春天低頭假裝忙碌。

  「去嘛。當作家要多方體驗,不能老在家裡閉門造車。」

  「不用每樣都體驗。我收集了許多三溫暖的資料。」她悶悶地道。

  如果每樣都需親身體驗,那些寫幫會和情婦故事的作者,不就慘了嗎?哪有人肯為寫小說那樣犧牲?她是不可能有那種高尚的情操,也沒膽子。

  「紙上談兵還是不如親身體驗。春天,你怕什麼,我們是去女子三溫暖。放心好了,俱樂部的安檢工作滴水不漏,信譽也沒問題,不會有男扮女裝的偷窺狂,也沒有針孔攝影機偷拍。」

  「那些問題我倒沒想到。只是不習慣」

  「一回生,兩回熟。我保證只要你嘗試過,絕對會愛死的。我可沒騙過你,像我說小舅舅身材一流、技巧一流」

  「好了啦!」那麼曖昧的語氣,不曉得雪芬接下來還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春天急得跳起來掩住她的嘴。

  這小妮子,明明才十三歲,怎會有這麼多限制級想法?

  「嗯嗯嗯嗯嗯嗯嗯?」從她手掌下傳來雪芬模糊難辨的聲音,春天連忙放開她。

  「你說什麼?」

  「我說,答應跟我去了嗎?」雪芬笑嘻嘻地重複。

  「好啦。」再不答應,糗的是她自己。雪芬的能言善道她是領教了。

  「耶!」她高興地拍著手。等到春天存好檔案,關上電腦,拉著她往外走。

  郝管家送她們到養生俱樂部的女子三溫暖部,坐在外頭的大廳等候。

  春天的心情只能用戰戰兢兢來形容,不像雪芬那麼大方,當著她面脫衣服。

  呃,她吞嚥了一下口水,老實說雪芬的身材真的不賴,該圓的圓,該細的細,標準的美少女。含羞帶怯的,她背轉過身脫衣,急急穿上浴袍。

  「別怕啦。」雪芬掩住嘴笑道。「大家都一個樣,沒人會看你的。」

  是啊,看她幹嘛?她又不是天下第一美女!

  但是春天還是很害羞,儘管蒸氣瀰漫,有如霧裡看花,她仍是忸忸怩怩地沖洗,一洗完便忙著想找浴巾包住裸體,雪芬卻眼明手快,拉她跳進池裡。泡完熱泉沖冷泉,再到蒸氣室,流了一身汗去沖澡,接著被帶去沙龍。

  美容沙龍的服務人員先奉上兩杯養生美容茶,為她們安排床位。

  就跟電視廣告上一樣,春天覺得自己好像變成最佳女主角了。美容師先用去角質乳液把她從頭到腳塗抹一遍再擦掉,接著做全身按摩,然後用溫熱的海藻泥覆蓋她全身,再用塑膠袋把她全身裹起來,教她像木乃伊一樣躺個二十五分鐘。

  之後她到浴室清洗乾淨,用美容師交給她的一壺牛奶在蒸氣室裡進行牛奶浴後,回來讓美容師塗擦營養乳液,全身的保養才告完成。

  再來還要做臉部保養。

  專業美容師在測試過她的皮膚之後,使用適合她膚質的保養品,結束之後,春天覺得自己像新生兒般柔嫩。

  俱樂部裡的養生餐非常可口,等到她們美美的出來,已是下午三點鐘。

  春天記得她們的十一點抵達俱樂部,在裡面足足耗了四個小時。哇,原來愛美一下需花這麼多時間。

  「志燁會不會找不到我?」春天突然想到把男友的午餐約會忘了。

  「別擔心。我請郝管家通知舅舅了。」雪芬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你沒去過飯店的精品街吧?我們去逛一下。」

  還要逛街?這就是富家千金和富家少奶奶的生活嗎?做臉、逛街,時間還真好打發。

  最討厭逛街的春天,不想掃雪芬的興,只好乖乖跟去。跟在她身邊,覺得自己好像丫環一樣。

  羅雪芬全身上下,連頭髮都散發著優雅華貴的氣質,就像古代的公主一般。她這個平凡人,能撈到公主身邊的侍女這個角色就不錯了。而跟在她們身後的郝管家,扮演的是他自己,公主身邊的萬能總管。

  琳琅滿目的華麗禮服,看的春天眼花繚亂。一如以往,採用Eyeshopping。這類衣服華而不實,她這種深居簡出的平凡人派不上用場。

  「春天,我覺得這件禮服很不錯,你覺得怎樣?」雪芬指著一件低胸、露背的蓬蓬裙禮服說。

  春天盡責地左左右右欣賞了一遍,抬頭回答:「雪芬,這件衣服太成熟了,不適合你。」

  「不是我要穿的。」雪芬抿了抿線條美好的唇道。

  「那誰要穿?」春天愕然。

  「你啊。」她指著她說。

  「別開玩笑了。」春天駭笑。「別說我根本穿不上這種衣服,就算有場合穿,這麼露的衣服我也沒膽穿啊。」

  「可是我覺得你穿起來會很好看喔。」雪芬鍥而不捨地想說服她。「再一星期飯店就要正式開幕。到時候你得陪小舅舅參加開幕酒會呀。」

  「志燁又沒說需我陪他去。」

  「小舅舅一定是太忙了,忘了說。等他們男人想起,已經是前一天的事了,到時候上哪找合適的衣服穿?春天,這是個很盛大的酒會,飯店雖然開張一段時間了,但由於部分設施沒完成,延宕看到最近才要正式開幕。這次還有名酒與酒器的展示會,精品店的進駐公司,提供了服裝秀及珠寶大展」

  某個意念在春天腦中形成。志燁說瑪雅到這裡的目的不可能是專誠來警告他,而以她國際大盜的身份,莫非是覬覦這次珠寶大展的珍寶?

  「雪兒,這次的珠寶大展有價值嗯,」春天停頓了一下,思忖著得價值多少的珠寶,瑪雅才會感興趣。「一百萬美金以上的嗎?」

  「廠商提供的展覽品加起來超過一億台幣。」雪芬的話引來春天倒抽一口氣,「所以爸爸才會特別請小舅舅回國負責展覽的保全事宜。不過,最貴重的並不是廠商提供的,而是羅、凌兩家三十年前合買的一套印度王朝的翡翠珠寶。包括手鏈、項鏈、耳環,以及一頂翡翠鑲鑽石金冠。據外婆告訴我,現在的市價超過一千萬美金。」

  「這麼貴重的東西要拿出來展覽?」春天幾乎可以肯定瑪雅的目標就是這批珍寶。「它們現在在飯店裡嗎?」

  「開幕前一天才會送到飯店,到時候由我這位羅、凌兩家的結晶負責展示。」雪芬驕傲地一笑。「在媽媽嫁給爸爸時,外公就將凌家所購得的半套翡翠珠寶當做嫁妝。爸爸也說,以後這套翡翠珠寶就是我的。」

  「那你不是太危險了嗎?萬一有人」

  「別擔心嘛,舅舅做了最好的防護,到時候會有專人保護我。」

  「可是」

  「春天,我們還是來討論你要穿的禮服,如果你不喜歡這件,那件也不錯。」

  「太露了,沒有保守一點的嗎?」春天的思緒亂糟糟,她正為一星期後雪芬的安危著想,她卻興致勃勃地為她挑選禮服!不行,她一定要告訴志燁,教他提防。

  「你不要露胸,也不要露背,那露肩、露腿?」

  「志燁不喜歡我穿暴露的衣服。」春天無奈地聳肩。

  「小舅舅太大男人了吧?」雪芬宜嗔宜喜的嬌容露出一抹不以為然。但,她亦深知志燁的脾氣,萬一她真為春天挑了件「全都露」的妖艷禮服,志燁非抓她打屁服。

  「這件好了。既古典又優雅,銀色的絲緞像月光一樣美麗,再配串珍珠墜的銀鏈更迷人了。你去試穿看看。」

  春天亦覺得這件短袖的連身長禮服頗符合她的需要,試穿後的效果不錯。

  「我教他們記舅舅的帳。」

  「不要。這張卡拿去刷。」春天取出父親給她的副卡。「免得我老爸見面就念我,說我不給他面子,要不然就是老拿卡去買書,書看太多,女人味盡失。這回看到賬單,准讓他笑得嘴合不起來。」

  雪芬覺得春天的父親很有趣。看書跟女人味有什麼關係?居然扯在一塊!

  兩人又逛了一會,才提著購買的商品返回住處。門一打開,客廳裡的談話聲傳了過來。雪芬看見沙發上的婦人時,綻開燦燦笑顏奔過去。

  「外婆」

  「雪兒,外婆好想你。」雅閔張開雙臂摟住外孫女,在她柔嫩的臉蛋上親了好幾下。

  「您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先告訴我一聲?」

  「昨晚跟你通過電話後,外婆就迫不及待的」

  「雪兒,你說了什麼?」志燁瞪著一雙冒火的濃眉大眼,不悅地打斷母親的話。

  「志燁,你別對雪兒這麼凶。」愛孫女心切的雅閔斥責兒子。「是我要來的。」

  「離開幕酒會還有一星期,您跑來這裡,

  「我就不能想念雪兒嗎?」雅閔不服氣地為自己辯解。「我想我的寶貝也有錯?再說,到這裡度假泡溫泉,治治我的老風濕,你也不准嗎?」

  「媽,我沒這意思」

  「哼,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順眼,不想理我這個媽」

  「媽,您誤會了。」志燁懊惱道,氣憤自己嘴巴壞,不懂說好聽話哄母親。

  「外婆,您別怪小舅舅。他是擔心他這麼忙,抽不出空招呼您」

  「我要他招呼?」雅閔不屑地從鼻孔哼了一聲。「沒有他,我老太婆還不是活到這把歲數,現在更不需要他凌少爺良心發現來擔這個心了!」

  「媽」志燁搔著頭,被母親損的苦惱不已,要將眼光遞向甥女求救,又拉不下臉。最後還是春天替他解圍。

  「志燁,這位夫人是令堂嗎?」

  清脆嬌柔的嗓音立刻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雅閔睜大圓滾滾的眼睛饒著春天轉。光這副夠資格上廣播界討生活的金嗓子,便令她深具好感;仔細一瞧,瓜子臉、柳葉眉,猶如朝陽般和煦燦爛的笑顏,自嫣紅的嘴唇擴散全臉每個細胞,左看右瞧,都是賞心悅目,而那笑更甜到人心坎裡去了,令她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加上她溫文優雅的談吐,雅閔恨不得上前親親熱熱的抱住她喊一聲:「乖媳婦兒。」

  結果親親熱熱摟住人家的是她的不肖子。

  「春天,這位是我母親。」

  「伯母」雖然沒有心理準備這麼快就和志燁的母親見面,春天仍是落落大方的上前打招呼。

  「你就是春天啊!」雅閔一副相見恨晚,向兒子懷裡的美人兒招了招手,見她柔順地走到跟前,心裡更樂,隨即熱情地拉著人家的手坐下來。「雪兒跟我說了好多你的事,還把你的書拿給我看。別看我這老太婆一把年紀了,可也被你書裡的動人情節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你寫得真好,我還向朋友介紹呢。」

  「是伯母不嫌棄。不過,您一點都不老。若不是雪兒喊您外婆,倒看不出來您有雪兒這麼大的外孫女。」這並非阿諛之詞,雅閔保養得好,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要年輕好幾歲。

  被人這麼一讚,雅閔掩嘴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雪兒的小嘴是最甜的,沒想到你這張嘴也這麼討人喜歡。老嘍,不敢跟年輕人比。」

  「伯母,春天可不是阿諛您,您看起來四十來歲,不到五十歲哩,不信的話問雪兒好了。」

  雅閔真的把眼光轉向外孫女,雪芬自然是附和春天的話。「是真的呢,外婆。上次您代替爹地參加學校的母姊會,老師還以為您是雪兒的媽咪呢!」

  「真的呀?」雅閔笑的眼睛瞇成一條縫。「你們這兩顆蜜糖真會哄人。不好意思,我都六十幾了。」

  「您六十幾了?」春天嘖嘖稱奇。「您是用什麼保養品?怎會看起來這麼年輕?」

  「我這可是」正打算得意洋洋暢述保養心得的雅閔,耳尖地聽見兒子的咕噥。

  「我看是到瑞士打胎盤素、拉皮」

  「志燁,你說什麼?」她痛心疾首地丟了個大白眼過去。「你這樣譭謗你老媽!我什麼時候去拉過皮?我這可是自然美」

  「對不起,我又說錯話了。您是養尊處優兼勤保養,一瓶兩、三萬塊的珍珠保養品」

  「凌志燁,你閉嘴!」對兒子的一再吐槽,雅閔氣極了。

  「外婆,別生氣小舅舅是嫉妒您嘛,您別理他。」

  經過外孫女的一番安撫,雅閔的氣消了一大半,丟給兒子不悅的一瞥後,微笑地轉向春天:「別理志燁,他這人就是嘴笨。你也看見了,連我這個做老媽的,他的嘴都可以這麼壞,何況別人?以後請你多包涵啊。」

  「您太客氣了,其實」春天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難道志燁懂得甜言蜜語?」雅閔好奇地問。

  「嗯,嗯」志燁擔心母親的追根究底讓春天難堪,清了清喉嚨,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媽,您一個人來,大哥大嫂知道嗎?」

  「當然,哪像你跑出去就像丟了,沒人知道上哪去。」雅閔沒好氣地糗兒子。

  「媽,您又說到哪去了!」志燁不以為然。「我是說大哥大嫂放心您一個人,沒陪著來呀。」

  「我不是孩子,有什麼不放心?聿婷親自送我到機場,跟空中小姐關照過,還打電話教飯店的人來接我,做的妥妥當當。他們兩個都忙,要到開幕前一天才會趕到。」

  「那您打算住哪一間房?」

  「放心,不會礙你眼的。」雅閔冷笑,說來悲哀,這兒子真不愛跟她住一塊,見到她便如同孫悟空見到王母娘娘全身不自在。「我住另一邊的總統套房。」

  見志燁似乎鬆口氣,她轉向雪芬親熱道:「雪兒,要不要來陪外婆啊?我看有人瞧咱們女人不順眼,不如你帶春天到外婆那間住吧。」

  「媽」志燁著急地叫道。雪兒去就罷,怎麼連春天也帶去?那他有什麼搞頭。

  「外婆」看見舅舅的狼狽樣,雪芬咭咭咯咯笑了起來。「您別整小舅舅了,帶春天過去住,小舅舅還待得住這裡嗎?」

  「是嗎?」雅閔似笑非笑地橫向兒子,直看得他臉紅耳赤才放過。「看在春天的面子,不跟你計較了。我把雪兒帶去,留你們小兩口一起。可別說老媽不關照你唷。」

  「媽」說得這麼曖昧,還說不跟他計較!志燁在心裡苦笑。

  「不理你了。對了,雪芬,外婆告訴你一件好消息,你爸爸在歐洲的事處理的差不多,會在開幕當天趕回來參加酒會。」

  「爹地這麼說?」雪芬先是高興了一下,隨即蹙起眉,防備地瞄向春天。

  志燁的心裡同時興起不安。

  羅彥廷趕回來是為了公事,還是另有目的?

  雖然他和春天很親密,但這份感情能不能經得起彥廷回來的衝擊,他並沒有把握。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完全放下心,把握住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

  晚飯後,春天回房洗澡。

  雪芬搬去陪她外婆,屋裡只剩她和志燁,氣氛變得緊張。她換上下午雪芬慫恿她買的黑色襯裙走出浴室。觸感柔軟如天鵝絨的絲料,宛如第二層皮膚貼合著她,對著長型的穿衣鏡,看進鏡裡嬌嬈的人兒眼中的若有期待,心兒一陣亂跳。

  她在胡想什麼?買下這件內衣沒其他想法,她是為自己而買,不是志燁

  但為何心裡卻有份期待,希望志燁看到她此刻的美麗?以往在睡前,志燁總會到她房裡談心,摟住她說要跟她進行實驗,誘導她吻他、愛撫他,在她耳邊訴說他因她引起的種種感覺,每一句都教她為之輕顫,身心一陣火熱。

  今夜他會來嗎?

  想到他可能會來找她,春天全身燥熱起來,尋找衣櫃裡的短褲、恤。可是來不及了,志燁同以往一樣推門進來,看到她正拿著衣服直起身子,性感的背部曲線全落入他視線之內。

  「春天」他訝異地喊她,春天倏的轉過身,將襯裙勾勒出的美好風景暴露在他面前,志燁的眼光加溫。

  「我我沒聽見你敲門。」被他灼熱的目光釘在當場,春天拿著手中的衣物手足無措。「雪兒帶我去買的」發現他仍盯著她,舔舔嘴唇又道:「我去換衣服。」

  好不容易手腳僵硬地擺動,志燁卻如一陣風刮到面前,阻止她往浴室走,她訝異地抬眼看進他眼裡。炙熱的火焰從他眼裡燒向她,頓時失去力氣,只能往他懷裡倒。

  有如烈火狂燒的熱吻落在她唇上,矯健的猿臂緊緊摟抱住她。春天以往的穿著多屬中性化,今夜卻如此嬌嬈美麗,黑色的真絲內衣勾勒出她的女性曲線,刺激著志燁的慾望奔流。

  以前還可以用理智壓制,但今夜他被太多的不安因子困擾住,使得他想籍著更親密的生理結合,來紆解他的不安。

  一把將她抱起走向床,男性的嘴巴仍粘合著她,深吻著不願放開。當兩人滾抱在絲質的床罩上,志燁的手探進她衣裡撫摸絲滑的肌膚,冷如絲絨的觸感,比起以前更要滑膩,令他捨不得放開。

  春天在他身下呻吟,志燁的吻和愛撫比前幾日還要親密,在她身上點燃了無數火焰。她的感覺也比之前敏感,他每道輕柔的撫觸,都讓她為之顫抖。

  火焰沿著皮膚燒向裡層,血流滾燙,腦子一片混亂,容不下理智的思考,只剩下志燁的手和吻所製造出來的感覺。

  深深看進她眼中的狂亂,還有一如以往的信任,志燁的良心在撕扯。春天信任他不會傷害她,可是他現在渴望做的卻是佔有她。

  他知道他自私,不願給她退縮、選擇的機會,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愛慘她。

  然而他的愛裡有著濃烈的不安,因為羅彥廷的即將歸來。不管春天之前說的如何斬釘截鐵,志燁內心裡仍有著極大的憂慮。羅彥廷的俊美,羅彥廷的癡情,羅彥廷的種種好條件,都給他相當大的壓力。

  他不是不信任春天,而是彥廷太迷人了,只要他願意,很少有女人能逃得過他的魅力。他就像個發光體,吸引女人飛蛾撲火地投向他。只是他太有原則,守著逝去的舊愛不願面對現實,不然現在摟著春天的,就是他了。

  一想到彥廷和春天擁抱,志燁嫉妒的快要發狂。他來找春天,原本是想藉著兩人的喁喁談心,得到更多的保證以安撫內心的不安,但見到她穿那件性感內衣,他的理智就向他說再見,慾望凌駕一切之上。

  他要她。

  數日來盤據在身心的渴望再難以壓抑,那圈在他腰上的修長玉腿簡直要逼瘋他了,更別提薄薄絲料下若隱若現的女性化曲線。

  「我要你」痛苦的呻吟是發自靈魂深處的渴望,春天睜大眼眸,這一刻她完全感受到他的不安和苦悶,心頭為之疼痛。

  他眼裡的痛苦及懇求震撼了她,儘管心裡有著莫名的驚惶,對他深深的愛戀卻教她無法拒絕,憑著女性的本能安撫他,香軟的唇舌回應他的索吻,手伸進他衣裡撫摸他赤裸的男性肌膚。

  她沉默的鼓勵,釋放了志燁的愧疚,在熱烈的深吻之後,以著魔的眼神膜拜她,脫下身上的恤,男性的雄壯體格美麗耀眼。

  熾熱的眼光緊盯住她,緩緩降下拿自己的身體當武器,磨擦著她,讓她感受到他對她的慾望。

  春天全身繃緊,女性的渴望讓她忍不住一再逸出低吟,志燁的手溫柔地撫愛著她,為她脫下衣物,完全赤裸的體膚相觸所激起的生理反應,像高壓電般貫穿了她。

  志燁捧住她的胸脯吸吮,刺激著她每個敏感地帶,隨著他的吻越來越往下移,她所能忍受的刺激限度達到臨界點。女性部位為他濕潤,她忍不住弓起身邀請他

  慾望如潮浪撲來又退下,浪花溫存重複地拍撫,退回的波浪重回來時捲得更高。春天在高潮中喘息,志燁抱住她,灼熱的男性部位推進她潮濕的入口,她緊緊包裹住他,就連那最初的不適所引起疼痛,都沒教她退縮。

  她愛他,當兩人緊密結合,她深切感受到這一點。數年來,為禮教禁錮在她體內的熱情,終於在遇見他時全然奔放,使她像一朵美麗的花,甜美無邪地為他綻放。

  氤氳著情慾的眼眸和他同樣沉淪在熱情中的眼光相遇,那一刻他們彷彿觸及彼此的靈魂,真實感受到對方的愛意,同時感覺到對方也瞭解自己的情意,那份心靈契合,使得兩人的做愛更加完美。

  志燁喘息地將兩人帶進最後的高潮,那一刻,兩人的神魂好像全融在一塊。當他筋疲力竭地倒在春天身上,忍不住愉悅地在她耳畔說道:「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神魂顛倒。」

  她疲累卻甜美地彎起嘴角,沉澀的眼皮垂下。志燁心疼她的柔弱,翻身把春天抱在身上。所有的不安都已遠離,羅彥廷再也困擾不了他了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8:31

  第十章

  慾望一旦被撩撥,就很難平復。春天羞赧的承認,她對志燁的渴望不亞於他對她的。

  兩人的做愛,有如水到渠成,沒有任何勉強。

  她是個成年女子,準備好為這樣的親密付出代價,唯一沒盤算好的,是志燁沒有使用保險套。枕畔情濃時,把這麼重要的大事給忘記,一旦理智回籠,不由大發嬌嗔,拒絕他再碰她了。

  志燁當然只有摸摸鼻子,起床梳洗。有半年沒有情人,昨晚的事又非事先預謀,他沒有準備是應該的嘛。

  在吃早餐之前,春天告訴他,對瑪雅此行目標的猜測。志燁表示他已在密切注意,但瑪雅仍行蹤成謎。

  距離飯店開幕酒會不到一星期,志燁和飯店保安部的人員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春天和雅閔、雪芬祖孫,也有洗不完的溫暖,做不完的護膚、指壓,逛不完的街,加上喝不完的下午茶,頹廢、舒適的生活方式,幾乎讓春天的大腦英雄無用武之地。

  她暗忖,繼續過這種生活下去,她一定會染上好逸惡勞的習性,再不肯發揮高自制力,勤勤苦苦地坐在電腦之前寫作。手邊正在完成的作品,原本打算回台北後半個月之內可以交出來,現在卻覺得遙遙無期,看來要拖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結果實在是太可怕了!

  怪不得杜斯妥也夫斯基會說:「金錢使人連才能都肯拋棄。」只需吃喝玩樂、便有花不完的錢供揮霍的安逸生活,即使聖人、賢人也會墮落。

  想要發憤圖強,偏偏白天有雅閔、雪芬來纏,晚上換成志燁輪班。哎,她掙扎過了,只希望假期結束,回到平靜生活後,不要忘了如何寫作就好。

  這樣過了五天。凌家的其他成員趕在開幕酒會前一天到達。春天和志燁相偕來到雅閔住的總統套房,發現一場驚嚇等待著她。

  「爸?」她揉揉眼睛,向來風流倜儻的父親,今夜穿了一套范倫鐵諾的西裝,多了幾分莊重。而她妖嬌嫵媚的繼母則穿著香奈兒套裝,一派貴婦風華。兩人並肩坐在一組法式手工沙發上,和凌家人閒話家常。

  「姊!」春天的小弟春雨笑咪咪地跳到面前打招呼,眼光自目瞪口呆的大姊臉上,移向她身邊冷峻迷人的男子,眼裡閃著驚訝。

  「你不是」他搔著頭,覺得對方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志燁溫和地道,認出眼前的青年是春天的弟弟春雨。比起六年前的青澀,神態成熟了許多。「你哥哥呢?」

  「哥在當兵。我們真的見過對不對?怎麼一時想不起來?」

  不理會苦惱思索的春雨,春天從驚嚇中回過神,訝異道:「你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春父還來不及答話,雅閔堆滿笑解釋:「天天啊,原來春家和凌家有事業往來呢。我在想你跟志燁的事得快辦一辦,便邀你父親來參加飯店的開幕酒會,順便商量嘛。多虧令尊肯給我面子,百忙之中抽空來了。」

  「凌夫人,您太客氣了。」春父忍不住眉飛色舞。終日為女兒的婚事煩心,偏這丫頭老跟他作對,對他精挑細選的青年才俊百般挑剔。現在才曉得她挑的有理,眼前的凌志燁可是鑽石打造的金龜婿。

  「伯母,我跟志燁」春天為難地想要辯解,冷不防一雙鐵臂從身後圈住她,志燁堅硬溫暖的男性軀體緊緊貼著她。

  「春天,你不先跟我引見令尊、令堂嗎?」屬於他的男性氣息,和身上的淡淡古龍水味道,以非常親密的方式佔領她的呼息。一時之間心跳錯亂了一拍,迷失在他專注凝視的火熱眸光中。

  他是什麼意思?春天眼裡堆滿疑惑。以為他不愛受拘束,沒想到竟會對他母親的暗示附議?還說什麼「令堂」?明曉得那個女人根本不是她母親!

  一抹惱怒自眼中升起,志燁視而不見降低唇在那微微嘟起的紅唇上偷了一吻。

  「志燁這孩子」雅閔掩住嘴咯咯嬌笑。「春先生,您可別介意啊,我這兒子就是這樣子。」

  「凌夫人千萬別這麼說。我們都年輕過,蜜裡調油時,眼裡除了對方外,哪容得下別人?」春父調侃道。

  春天又羞又氣,身軀被志燁摟的實緊無法動彈,面對眾人臉上曖昧的笑容,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都是凌志燁惹的禍!她懊惱地丟給他一個大白眼,神情不馴。

  他的回應是親密地啄了她一記耳垂,叮嚀:「噓,你不想掃我媽興吧?委屈一點。」

  想起雅閔這幾日來的熱絡招呼,春天的怒氣消了些。她緘默不作聲。

  雅閔招呼大家進餐廳用餐。華麗的餐廳內,擺了一張圓型宴會桌。凌家包括志群夫妻和他們二個兒子,雅閔、志燁、雪芬。春家則有四人,十二個人的盛宴在穿著小禮服的侍者穿梭下,一道道的佳餚被擺上。

  席間雅閔不斷褒獎春天,把她從頭誇到腳,直贊成集德、智、體、群、美於一身的宇宙無雙大才女,說得當事人都不好意思起來。

  「哪裡哪裡,您家的志燁才是打著十萬支燭光都找不到的金龜婿。」春父禮尚往來的回應。

  「我這不肖子,哪比得上您家的春天呢!天天那手文筆,實在是令人讚歎啊。」

  「我也這麼覺得。」春父毫不推讓地道。「那些看過天天大作的親朋好友,沒一個不誇讚的。只要她的書一出,我立刻發動公司員工去買,每個人都要買一本,還拿去送人。」

  「真的呀?我們飯店裡每一間高級套房,還有圖書室,都有一套天天的作品呢。」

  「我所有親戚家和他們開的公司都至少有一套!」

  「志群啊,別忘了你公司裡的員工,也要每一個人送一套喔。」

  「我還打算」

  有完沒完啊?春天的眼睛快瞪凸出來了。敢情她的作品賣得還不錯,全賴一票親戚捧場?

  坐在她身邊的志燁,感覺到春天的忍耐限度已達臨界點,連忙以咳嗽聲打斷兩位老人家興高采烈的談話。

  「媽,春伯父,等一下再聊,菜涼了就不好吃。」一邊還向雅閔以眼色暗示。

  雅閔會意,藉著勸眾人努力用菜來結束這話題。

  一直到十二道山珍海味陸續上完,大夥兒酒足飯飽,雅閔招呼眾人到客廳喝咖啡,堆滿笑地轉向春父道:「春先生,要是您不嫌棄,我想在開幕酒會上宣佈兩人的婚事,其他細節咱們慢慢再談。」

  婚事?她沒聽錯吧?春天震驚萬分地從雅閔雍容華貴的慈愛笑容,轉向志燁。

  那雙深沉如子夜的眼眸,眨了一下,似乎跟她同感驚訝。接著閃過一抹奇異光彩,堅毅鎮定地看進她眼裡,和她相握的手同時緊了一緊,溫暖的觸感傳向她,春天焦躁的情緒平撫下來。

  「能跟凌家聯姻,是春家的光榮。不過我只有天天這個女兒,她的婚禮不能馬虎,總要讓親朋好友都知道春某嫁女兒嘛。」春父沉吟道。

  「那是一定的。凌家願意照你們那邊的習俗進行,該準備的禮數我們不會少。」

  「我看日子得先訂下來,志燁這次只請了兩個月假」凌志群深思熟慮道。

  「志燁沒在凌氏上班嗎?」春父意外道。

  「舍弟法律系畢業後,即考上國際刑警」

  「警察?」春父臉色一變,提高聲音道:「我看這件事」

  「太酷了!」春雨孩子氣地喊了起來。「未來的姊夫是打擊罪犯的國際警察!不就跟成龍電影裡的」

  「阿雨!電影是電影,現實中的警察可不是刀槍不入!」春父斥責兒子,轉向雅閔。「凌夫人,我只有這個女兒,得為她下半輩子的幸福著想,這件婚事得再考慮。」

  凌家人面面相覷,剛才不是談得好好的嗎?怎麼一講到志燁是警察,態度就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伯父,我愛您的女兒。」志燁突然開口,眼光熱誠地直視向春父。「如果您不滿意我的職業的話」他蹙了蹙眉,像在下什麼決定。「我可以轉行。」

  「你要轉行?」春家這邊還沒什麼反應,凌家人卻大呼小叫了起來。雅閔甚至激動地瞅著兒子,她等這一天太久了。

  「志燁,你不是開玩笑吧?」

  「媽,其實回來之前,我就打算申請退職,不再像以前那樣血氣方剛,面對層出不窮的犯罪行為;當初所追求的目標彷彿離我更遠,加上和上司的理念不合,我是意興闌珊了」

  「太好了!志燁,以後媽不必再為你提心吊膽。還是雪兒聰明,知道春天可以綁住你。」

  「雪兒?」

  志燁和春天的眼光不約而同地投向羅雪芬,她朝這對情侶露出羞怯笑容,交閃著慧黠的美眸如鹿兒般天真、無辜。春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隱約之間窺到隱藏在她純真外表下的陰謀。

  「既然志燁要改行,我們這邊就沒有問題了。」春父天真的以為只要別當警察,未來女婿的安危就可以得到保障,女兒的下半身不,是後半生幸福,也安全了。

  接下來的熱絡討論,春天聽而不聞,陷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和志燁回到他們的住處,她猶豫地開口。

  「志燁,你不必為了我而妥協,我們都知道你過慣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我也喜歡被你拘絆拉扯的牽引啊。」那雙曾經無比冷峻,如今充滿溫暖笑意的眼眸,眷戀深情地籠罩住她。「春天,我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你無法想像我是何等自私的男子。當初任性的選擇當名警察,是因為我嚮往那種刺激冒險的生活,以為自己是OO7,正義使者。這麼多年後我才明白,頂著執行正義的光環,不能使我比較偉大,也沒救更多的人;加上正義有時得妥協於利益之下,更讓我覺得沮喪,跟長官時有衝突。不想要這份差事很久了,你不是主要因素,我也考慮到家母的年紀再承受不住我的任性了。「

  「可是」

  「你聽我說,其實,我是因為想明正言順地擁有你,才急切地想結婚。之前,我還沒有時間仔細考慮這問題,你知道我的忙碌,還有,我們之間的關係最近才有了改變」當他說到這裡,忍不住低下來親她一記,溫柔的情意蕩漾在他唇邊的笑渦裡。

  「但是當家母提起時,我發現自己也有相同的想法。春天,我是真心想跟你共度一生。」

  儘管他眼中的情意很感人,可是春天有自己的苦惱要傾訴。「問題是,我還沒準備好接受婚姻生活。」

  志燁的心揪了一下,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跟人求婚,會慘遭滑鐵盧。「你不愛我?」他備感傷害地問。

  「哎,你想到哪裡去了。」捨不得他眼裡的受傷情緒,她主動擁緊他。「你也是過慣單身自由的人,若是有人突然要求你放棄自由,你也會跟我一樣不適應嘛。」

  「我沒要你放棄自由。」志燁試著跟她講理。「結婚雖然會造成牽絆,但還是能保持一部分的自我。其實,我們這幾天的生活,跟結婚有什麼兩樣?我讓你覺得不自由嗎?」他嚴肅地瞅著她,要求她的答案。

  春天想了一下。「你是說我們婚後的生活,就像這樣?」

  「或許會再多一些不同,等我們有孩子之後」

  「誰跟你提孩子的事?」她半羞半惱地瞪他一眼,怦動的心房忍不住幻想著兩人的結晶。

  「孩子的事可以等一下,結婚總沒問題吧?」濃眉大眼放著高壓電,令她呼吸一窒,性感的男性嘴唇乘機低下來襲擊她。

  春意降臨滿室,一時之間親密的喘息聲和呻吟聲此起彼落。不是只有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也同樣迷醉在英雄的魅力之下啊。

  一直到離酒會約一個小時前,春天才有機會和雪芬單獨相處。

  她換上雪芬為她挑選的銀色禮服,頸上的珍珠項鏈是雅閔送她的禮物,頭髮經過美發師的整理,呈現柔柔亮亮的動人光彩。半垂的睫羽在美容師的巧手下,刷的髻黑濃密,眼光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腳下的這雙銀色高跟鞋,像極了童話中的玻璃鞋。好看是好看,走起路來卻險些要她的命,甚至保持不動站著時,也很難維持平衡。

  春天在雪芬房裡的沙發坐下,將足上繫著的銀色高跟鞋脫在一旁,頓時覺得好舒服,每個腳趾都得到自由呼吸的空間。

  雪芬從更衣室走出來,看到的便是春天不雅的儀態。她微蹙起眉,眼裡有抹不贊同的嘲弄。

  春天抬起眼,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沒有任何不自在。當她看清雪芬一身的裝扮,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眼裡滿是驚艷。

  「你好美,像個小公主。」

  雪芬儀態高雅地在她面前轉了一圈,左腳在右腳後面輕輕一點,行了個完美的宮廷禮。

  「這件禮服好嗎?」

  「跟上件禮服一樣完美。」這是雪芬試穿的第三套禮服。春天想不通她幹嘛要穿那麼多套。

  「我想先穿這套,中場再換那兩套中的其中一套。」

  「有必要換禮服嗎?」春天狐疑。

  雪芬扯動猶如玫瑰花瓣般柔軟嫣紅的唇瓣,劃開一道優美的弧,笑容卻是冷冷的。

  「我要展示那套翡翠珠寶,不同的禮服更能襯托珠寶的華麗。」

  「這也是。」春天點點頭,敏感地察覺到雪芬紆尊降貴的語氣,連帶地勾起這幾日盤旋在心口的疑惑。

  她的眼光從那套精緻的禮服,移向雪芬粉妝玉琢的臉蛋。很難想像如此天真美麗的少女,會有太深的心機。可是近一個月來的相處,讓她隱約覺得雪芬所表現出來的籠絡、友善,似乎別有目的。

  偶爾她會流露出來有如高高在上的仙子垂視渺小的人類,帶著輕視、憐憫的目光。雅閔昨晚不經意透露出來的訊息,暗示著她和志燁的交往是雪芬一手安排,將春天腦中一些不明的疑惑點連線起來,答案昭然浮現。

  或許,雪芬不是真心喜歡她,這樣的結果讓她感到難過。她是帶著某種目的接近她的,近一年來的真誠筆交,她為她付出的感動,掏心掏肺的表白,像一則則笑話回頭嘲諷她。

  「你父親會如期趕到嗎?」她突然問道,澄澈的眼眸如水波不興的湖面,無法窺視平靜表面下暗藏的玄機。她只是看著雪芬,觀察她的表情。

  雪芬眼裡閃過一抹警戒。

  「你問這做什麼?」

  「只是好奇。我很想認識你父親,你不是說他也喜歡我的作品嗎?」她不在意地聳肩。

  雪芬瞇視著她,銳利的眼光像是想穿透進她腦裡,看清她的思緒。

  「爸爸是喜歡你的作品。小舅舅沒跟你提過爸爸的事嗎?」

  「是談了一些。」春天雙手交握在膝上,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眼裡閃著複雜情緒。「志燁說,令尊是很癡情的男人。」

  「當然。爸爸就愛過媽媽和我而已。」

  她語氣中強調的「我」字,令春天揚了揚眉。

  「志燁說,令尊的初戀情人是我小阿姨楊涵芬。你的名字有個芬字,說不定就是為了紀念我阿姨。」

  這個說法激怒了雪芬,她沒想到志燁會把這件事告訴春天。她反諷道:「這麼說,我名字那個雪字,又是紀念誰?」

  春天看著她,微微笑著。「你不認同我的話。或許你是對的,令尊只是一時興起。不過,我好奇的是,昨晚凌伯母為什麼要說你認為我可以綁住志燁呢?」

  「我曾在小舅舅的公寓,看過你的照片。」

  「可是你之前並沒有見過我啊,又怎麼知道照片裡的人是我?」

  「小舅舅有你的檔案,上面註明了。」她避重就輕。

  「是因為這樣才跟我通信?關於你第一封信裡,提到你爸爸喜歡我的作品的事」

  「那是真的。」雪芬避開她質問的眼光,隱約猜到春天看穿了她的伎倆,她盤算了一下,決定把話挑明說開。

  抬起頭,那雙彷彿能透視別人心裡所有思緒的眼睛,露出傲氣凌人的冷峻光芒。

  「我沒說的是,在爸爸書房裡看到你的小說的同時,意外看到偵探為爸爸收集到的你的資料。接著我又發現爸爸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你跟楊涵芬的相像,更別提你就是楊涵芬的外甥女。你應該可以想像到我有多震驚,我尊敬愛慕的父親,居然保留母親以外女子的照片。」

  「我可以瞭解你的感覺,可是令尊對我阿姨的感情,是發生在跟你母親結婚之前」

  「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爸爸喜歡你,是在媽媽死掉之後呢?」

  雪芬帶著濃重嘲諷的語氣,令春天略感不悅,但仍隱忍下來。「雪兒,我不會自我膨脹到以為你父親對我有什麼企圖,我想他只是因為我阿姨的關係,對於面貌酷似的我,愛屋及烏罷了。你不必有這麼大的反彈。」

  「你現在當然可以這麼說,那是你沒見過爸爸」

  「我見過他,六年前就見過了。」春天在她驚訝的眼光下,抖抖肩膀表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坦白地直視她眼睛。「我不會否認曾經愛慕過他,將他視為偶像。但不曾妄想過要他來喜歡我。」

  「可是如果爸爸追求你,你大概也不會拒絕吧。」

  「之前或許可能吧,可是我跟志燁既然有了感情,你父親對我而言,不過是曾經崇拜過的偶像罷了。」

  「所以嘍,我之前的決定是對的。」雪芬肯定地點著頭。「若不是我安排你跟小舅舅有相處的機會,讓你愛上小舅舅,你就會像其他女人一樣,妄想嫁給爸爸。」

  春天語塞,無法否認雪芬未雨綢繆的理論。

  「可是雪芬,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我是說,你母親已經過世這麼多年,就算你爸爸想要再娶,也是無可厚非啊。」

  「爸爸是我一個人的!」雪芬激動地喊道。「我不要跟別人分享他。春天,你應該瞭解我的感覺,你還不是討厭你繼母。」

  「我的情況不同。我父母分開,是因為她的介入,加上她從來沒有真心想要求得我的諒解過,在這種情形之下,我不喜歡她是當然。可是你不同」

  「還不是一樣!你是因為你繼母破壞了你完美的家庭,剝奪了父母所能給予的最完整關愛,所以才討厭她。而一旦爸爸續絃,勢必也會將對我的全心關注,轉移給其他人。」

  「可是你會長大,將來會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喜歡的人佔有你全副心思,到時候你爸爸孤零零一個人不可憐嗎?」

  「我不會離開爸爸。」

  「你現在還小,當然可以這麼說。」

  「那就等以後再幫爸爸找老伴,反正我現在不允許就是。我是羅家的女主人,我不要別人來搶這個位子!」

  無法想像十三歲的女孩,會有這麼偏執的觀念。她自私的想佔有父親所有的愛,壓根兒沒為他想過。這種愛是愛嗎?春天搖晃了一下頭,感覺到失望。雪芬美麗的外貌下,竟是這麼偏狹、空虛的心。

  「你一定覺得我是個自私貪心的壞女兒。」雪芬閃爍著淚光的臉龐,分外楚楚動人。「你根本不明白我。這些年來是我陪著爸爸度過失去媽媽的日子,我們互相安慰,我們瞭解彼此,為什麼要讓其他人來破壞這份感覺?我真的很愛爸爸,很愛」

  「雪兒」春天為她的話而心房疼痛,起身走到她身旁摟住她。「我瞭解。對不起,我不是要指責你什麼。或許,我還該感謝你安排我跟志燁在一起。可是你父親哎,我這個外人實在不該說什麼,順其自然吧,也許有一天你自己能想通。我們還是好朋友嗎?我可以保證對你父親不會有非分之想,這樣你是不是能放心跟我做朋友呢?」

  「春天。」雪芬擁抱住她,梨花帶雨的淚容上綻開如雨後新晴的微笑。「其實,我好害怕你會因此討厭我。」

  「怎會呢?」春天扶她到椅子上坐好,取出桌上的面紙為她拭淚。「雪兒是最可愛的小媒婆,我永遠不會討厭你。」

  聽到「可愛的小媒婆」這句話,雪兒濕漉漉的眼眸眨出一抹慧黠光彩,自得意滿地笑了起來。她或許是古往今來,最年輕的媒人吧!

  飯店的開幕酒會在一樓的宴會廳舉行,滿室的衣香鬢影看得人眼花繚亂。除了品酒大會外,還有備受矚目的珠寶展覽。由打扮入時的模特兒穿戴於身在會場上走動,供與會人士賞玩品鑒。

  每項珠寶上都附有極精巧的保全裝置,只要離開宴會廳十公尺之外,立刻會發出警告聲,啟動追蹤裝置,保全人員只需透過電腦監視即可。

  春天是第一次參加這麼盛大的酒會。

  雅閔在兒子志群主持酒會開幕儀式之後,宣佈志燁和春天的婚事,兩人頓時成為與會來賓的注目焦點。好在接下來的品酒大會和珠寶展覽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否則被人當奇珍異獸觀賞,春天可受不了。尤其不久之後,志燁便留她一個人,自己忙著指揮整個飯店的保全系統去了。

  但這不表示她就可以空閒下來,雅閔拉著她到處走動,把一干親朋好友介紹給她。寒暄之餘,在天的眼光隨著眾人往全場焦點所在的雪芬身上放。

  她穿了一件雪紡妙禮服,端的是氣質高雅,儀態萬千。翠綠色的珠寶穿戴在她身上,配合著頂上的皇冠,有如中古世紀的公主般尊貴。

  美呀。春天忍不住再三讚歎,雪兒是好這生見過最美麗的少女了。

  她巧笑倩兮的嬌態,迷住了每個人的眼睛,大家急先恐後地靠近她,漸漸地將她和志群隔開。春天微蹙著眉,隱隱覺得不妥。

  雪芬倒不以為過。優雅地伸展雙臂,讓身邊的群眾能觀賞身上華麗的珠寶。微覺口渴的她,向眾人靠一聲罪,到吧檯取用了一杯礦泉水飲用。

  「哎唷!」一位老態龍鍾的婦人,朝她撞過來。雪芬本能的扶住。

  「劉奶奶,您不要緊吧?」她微笑地看向老人家,認出是外婆的舊識。

  「如果你能陪我去化妝室,大家都會平安無事。」與劉奶奶粗嘎的聲音迥然不同、帶著異國腔調的女性低柔嗓音,令雪芬微變了一下臉色。

  「保持鎮定,我們都不想驚動到別人對不對?」

  雪芬感覺到因攙扶老婦人而與她靠近的身軀,被抵住堅硬的物體。她輕輕顫抖起來,隱約猜到那可能是槍。

  「表情自然點。我們去化妝室。」

  雪芬僵硬地點了點頭,攙扶著老掃人顯得佝僂無力的身軀,往宴會廳附設的廁所前進。她想不通向來對她和藹的劉奶奶,怎會這樣威脅她。這人的聲音一點都不像劉奶奶,她為什麼要假裝成劉奶奶?

  腳步艱難的往前行,驚疑不定的眼光不意間和遠端的春天相遇,老婦人緊張地以抵在她腰上的堅硬物體戳了她一下,雪芬不敢有所暗示,乖乖地遵從她的命令。

  轉彎進入走廊,一排的綠色植物,和對面牆上的畫,裝點著單調的走廊。老婦人押著她朝走廊盡頭的廁所走,就在她們即將到達,從男廁所裡閃出一條人影,身手有如老鷹搏兔般迅猛,一把制式手槍抵住老婦人的太陽穴。

  「瑪雅,你讓我等很久了。」

  冰冷的聲音彷彿來自南極大地。瑪雅屏住呼吸,眼角餘光捕捉到對方危險的表情。他穿著一套侍者的小禮服,眼光機警地看向前方。

  「你認錯人」瑪雅低沉著聲音咳嗽著。

  「隨你怎麼說。只要你不礙我事,將這位嬌滴滴的美人兒交到我手上就好。」

  「你下流。她只不過是個小女孩」

  「我對她沒興趣。你我心知肚明,目標是一樣的。」

  瑪雅畏懼地看對方一眼,無法從那張冷峻的臉孔看到一絲慈悲。這人顯然跟她打同樣主意,不知從何處得知她會下手,有如黃雀守候在一旁,伺機奪取她到手的獵物。

  「把槍丟下,慢慢退開。」男子命令道。

  瑪雅心有未甘,但礙於抵住太陽穴的槍管,只得從命,放開雪芬退到另一邊。

  「雪芬」走廊前端的一處盆栽後面突然傳來叫嚷聲,分散了男人的注意力。

  當他的槍管遲疑地退開瑪雅,瞄向聲音方向,一個不明物體擲了過來。男子直覺地開槍,另一個不明物體接著擲過來,瑪雅趁著男子分神應付臨時狀況,矯健的身手水銀瀉地似的出招攻向他,完全不受侷促的空間所影響。兔起鶴落,幾個重砍硬劈,將男子手中的槍踢到地面,同時候,走廊與宴會廳的交接處飛進一條如閃電般快速的身影,瑪雅知道大勢已去,當機立斷地閃身進入男廁所。

  男子沒瑪雅機智,還想去逮躲進女廁所的雪芬當護身符,卻被隨後趕到的快速身影阻止。後者的身法恍忽若神,幾個起落便將男子打得落花流水,沒幾下便束手就擒。

  春天從盆栽之後出來,赤著腳奔過制服男子的郝管家,進入廁所尋找雪芬。

  「雪芬!」

  雪芬聽見她的呼喚,顫抖的從最角落的隔間爬出來,春天快步奔向她,緊緊擁抱住她軟弱的身軀。

  「沒事了,噓,沒事了!」她不斷地安慰懷裡顯然是嚇壞了的小女孩,扶她離開廁所。

  志燁也在這時候趕來,接手了郝管家逮到的惡徒,瑪雅則早無蹤跡。

  「雪兒,對不起,小舅舅沒保護好你。」他慚愧地從春天懷裡接過雪芬。

  「小舅舅雪兒沒怪你」雪芬嬌小的身軀抖個不停,餘悸猶存的蒼白的臉蛋掛著兩行清淚,咬著粉白的下唇安慰志燁。「那個假劉奶奶連雪兒自己都沒留意還好春天及時救了我」

  「我是恰巧發現雪兒神色不對,跟過去看她扶那位老婦人去廁所幹嘛,順便招呼郝管家一起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更沒想到郝管家的身手這麼厲害,簡直像是武俠小說裡的大俠身手。」春天敬佩萬分地看向一旁的郝立。

  「春天小姐太客氣了。」郝立微微笑道。「我倒是覺得春天小姐那手暗器手法太神奇了。」

  「暗器?」志燁和雪芬不約而同地驚奇問道。

  「哪是暗器,」春天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從國中一直是學校田徑隊的標槍好手,得過幾次的縣運動會亞軍。情急之下,索性把跟鞋當長槍丟,好在只是惑敵,不然臉就丟大了。」

  眾人這才注意到春天是光著腳的,不由莞爾。

  一場驚魂到此結束,等到他們回到宴會廳,志燁還來不及解釋事情的經過,擠在他們身邊的人牆突然排開,雪芬發出驚喜的歡呼聲,奔進父親的懷抱。

  「爹地」所有的不安,及一個月來的想念,全在投進最熟悉、安全的懷抱時爆發出來。羅彥廷緊緊擁住歷險歸來的女兒,無限疼惜。

  「雪兒,爹地差點失去你」

  許久之後,彥廷放開女兒。雪芬拉他到春天面前。「是春天救了我」

  「謝謝你救了雪兒。」彥廷熱誠地握住春天的手,迷人的黑眸裡充滿感激。

  至於春天,乍見到依然如昔日般翩翩風采的夢中情人出現,霎時間意亂情迷,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幾乎要從口腔跳了出來。

  一旁的志燁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敬愛的姊夫居然伸手摟住他心愛的情人,登時酸氣上湧,立刻衝上前想分開兩人。

  「春天」隨著他怒叫響起的是,右邊肩胛的一片刺痛。志燁頓時領悟到,他受傷了。若不是想阻止春天和彥廷親密接觸,千鈞一髮之際挪移了身軀,受傷的部位就是心臟了。

  如慢動作般,他看到春天驚慌地轉向他,似要向他撲過來。志燁強忍住肩部的劇痛,本能地想阻止春天到他身邊。危機迫在眉睫,殺手界排名第五,從未失敗過的無影對他出手了,下一槍不可能再失手。

  「不」春天急切地喊著,有種毀天滅地的絕望在血脈裡流動。她即將失去她唯一心愛的男子,剜心刨骨的疼痛令她幾乎要昏厥。

  就在最緊要的時刻,來自最陰森地獄的邪惡氣息,從跟著羅彥廷進入酒會會場的幾位貴賓中竄出,巨大的陰影籠罩住志燁。

  有極短暫的片刻,志燁覺得呼吸困難,週遭的空氣像被抽離了,陷入真空狀態。在那幾乎不到一秒鐘的錯覺中,彷彿見到籠罩他的黑影身後,一閃而過的黑色羽翼。

  「志燁!」春天撲進他懷裡,他使盡剩餘的力氣抱住懷裡溫熱而實在的胴體,知道危機已解除。是眼前的高大男人救了他。

  「你是?」春天睜開氤氳淚霧的眼眸,驚奇地仰起頭看向眼前高大的男子。在那雙比雪芬身上的翡翠珠寶更加深綠的眼眸,看到一絲夾帶著濃烈邪氣的笑意。

  「泰勒•卓古拉,在此為小姐效勞。」他向她行了個完美的紳士禮,邪美的臉龐散發出炫目的光華,綠色的眼眸像兩潭深不可見底的綠水,不斷吸引著春天下沉下沉。

  「春天」志燁從齒縫擠出的呻吟,穿透春天的耳膜,將她從失神中喚回。她既羞愧又心虛地轉向在她懷中不斷滲出血的虛軟男子,在他黑如子夜的眼裡看到兩簇狂燒的妒焰。

  喔喔,她不是故意的。在志燁齜牙咧嘴的憤怒下,春天在心裡懺悔。只能怪那男子太過邪美,不能怪自己看得目不轉睛啊!

  只是這番解釋,不曉得志燁肯不肯接受喔。

  「我們立刻結婚。」志燁醒過來,和春天獨處時的第一句話,是不容人有反駁餘地的鋼鐵般決定。

  「等你傷好再說。」本著嫻淑美女的美德,春天溫言寬慰他。雖然她愛志燁,但沒到不顧他嚴重受傷的身軀迫不及待想結婚的地步。

  「等不及了!再等下去,你不是被姊夫搶走,就是那個邪氣的男人!」

  「人家叫泰勒•卓古拉,是彥廷在意大利結識的朋友。要不是他及時擋在你身前,搞不好無影還會再出手。哼,說什麼可以感覺到殺氣,自己有多棒,結果還不是遭了無影的道!」一想起志燁當時的危急情況,春天仍心有餘悸。在眾多保全人員環視的情況下,無影還可以出手,這個殺手太可怕了!

  不過,一旦失手,無影不會再動手。志燁深知殺手界規則,遂把心思放在他的愛情保衛戰上,聽春天親熱喊著「彥廷」,滿腹的酸水。

  「我就知道不能讓你見他。你現在心裡只有他,沒有我」

  「你胡扯什麼,志燁?人家為你擔心半天,你卻說有的沒的」

  「如果你還愛我,就答應我馬上結婚,不然我就唉喲!」太過激動的結果,拉扯了剛縫好的傷口,志燁唉叫出聲。

  「別動啦,傷口裂開就不好。」春天按住他,柔聲叮囑。

  「不管,你要是不答應嫁給我,我痛死算了!」他像個不順心便搗蛋的孩子般撒賴。

  春天拿他沒法子。痛的人又不是她,居然拿這種事威脅!可是這份威脅偏偏對她還真管用。

  「好啦。等你傷好後,立刻結婚。」

  「不准後悔!」

  在他兇惡的眼光下,誰敢後悔啊?

  春天拄著頰,凝視志燁漸漸睡去的心滿意足臉龐,胸臆間盈滿濃烈的情意。儘管他不完美,還懷疑她會跟帥哥跑掉,她還是很愛他。

  俯身在他漂亮的眉目上印下一吻,春天走到病房的窗戶前。奶油色的晨光自薄紗窗簾透射進來,經過一天一夜的守候,終於將志燁從鬼門關救回來。

  醫生說,志燁是被一道雷射光束穿透,再差一寸就射到心臟。險些失去他的驚嚇,令她幾乎崩潰,直到志燁脫離險境才能冷靜下來。

  無影終於出手了,他的致命攻擊險些要了志燁的命。當她撲向志燁,還以為他必死無疑,沒想到那個叫泰勒•卓古拉的男子,會先她一步擋在志燁身前。

  最神奇的是,他毫髮未損。是無影不願傷害無辜,還是另有玄機?照理說,那種情況之下,無影就是想停手也來不及,可是卓古拉為什麼沒有受傷?他的身形如鬼魅,身上有種無形的邪惡氣息,他到底是什麼來路?

  饒是春天再聰明百倍,也無法猜到泰勒•卓古拉的身份。在想不出所以然下,她回到志燁身邊,趴在床沿閉目休息。

  和志燁相遇後的種種,如走馬燈般在腦中跑過,短短一個月,卻經歷了戀人間的所有情緒。在笑過、哭過、氣過、惱過、嫉妒過、憂慮過、快樂過、以及生死關頭之後,沉澱在生命裡的仍是大部分的甜蜜滋味。

  若說她此生有真正想共度一生的男人,那人無疑是志燁。對他的感情沒有任何懷疑。她愛他,願意為他放棄一部分的任性,只希望兩人從此能幸福甜蜜地一起生活。

  對志燁的愛情是這樣濃烈深刻,超過她所能想像的。若有人在一個月前說她會如此愛戀一名男子,她一定會嗤之以鼻。人要到真正愛過,才能瞭解自己究竟能付出多少。

  想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一個多月前,和好友穎嘉最後一次碰面時,她所做的預言。

  穎嘉!

  她突然坐起身,差點把這位好朋友給忘記了!

  此時的穎嘉應該老早度完蜜月,在家當賢妻良母了!

  盼男跟她提過穎嘉打電話給她,春天卻老忘了要回穎嘉電話。這下可糟了!穎嘉要是知道她這麼快就決定結婚的事,非取笑她不可。

  天知道,上回穎嘉結婚時,她可是狠狠取笑了好友,這下她還不討回來?

  彷彿看到穎嘉夜叉似的逼供嘴臉,春天的寒意自腳底直湧上來。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6 00:48:56

  牢騷時間   岳盈

  又是一個值得普天同慶的理由。

  啊?怎麼值得慶祝的事情這麼多?原來是要來公佈暑假以來舉辦的讀者意見調查表活動的幸運得獎者。

  這次的活動共收到五百一十八封的回函,有不辭勞苦從美國寄來的,還有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感性男子,真是令人感動萬分啊。

  但感動歸感動,抽獎時岳盈仍是不能作弊,必須做到最客觀公正。

  幸運中獎的名單,會公佈在後面,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獎品寄達幸運中獎的朋友手中。

  至於這次運氣不好的朋友,請不要氣餒,再接再勵,或許明年的得獎者就是你了!在整理讀者寄來的明信片時,愕然發現有幾封讀者的來信夾在其中,不知道被我擱置多久了,令我十分歉疚。

  以後請盡量寄到我的郵政信箱,免得歷經數月才被我發現到。

  或許那些讀者已在心裡埋怨我許久了,但是岳盈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發現自己的疏忽,當晚便回信,這是千真萬確的。

  提到信件,岳盈的感慨特別多。

  在寫完第三十一部作品「被愛擺一道」的十一月初,通信的讀者剛好滿三百位。

  回首從前,從一無所有到現在的三百位,岳盈對於一路伴我成長的讀者格外感激。

  尤其是最近這批信件,不少讀者安慰我,別為上次的「難看」事件難過,並予以鼓勵支持,讓岳盈覺得分外窩心。

  蔚辰和冰兒都沒有留下地址,岳盈在此致上謝意。

  另外,我希望讀者寫信來時,能注意到一些小細節。

  首先就是一定要貼郵票;再來,如果希望岳盈回信,千萬要將地址和姓名寫清楚,請不要給我一個寄不到各位手中的地址、姓名,看到查無此人、地址寫錯的退回信件,岳盈會有白忙一場的感覺。

  還有件奇事要跟各位分享。

  最近一位讀者告訴我,於十月三十日收到岳盈分別於八月份及十月底寄去的信件,後者當然沒什麼奇怪的,只是前面那封信卻流浪了兩個月才到達她手中。

  這讓我想起以前看過亦舒的某部短篇小說,有關一封信流浪了好幾年才寄到收件人地址的故事,原來真有這種事,令我嘖嘖稱奇。

  有許多讀者告訴我,他們之所以會注意到岳盈的作品,是經由朋友的介紹,好幾位還是由書局及租書店的老闆推薦才知道的。

  對這些熱心介紹岳盈作品的朋友,岳盈十分感激。

  千里馬之所以為千里馬,是因為伯樂的慧眼,沒有各位的慧眼,就沒有今天的岳盈。

  同時,我認為欣賞一位作者作品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她(他)的作品介紹給認識的人,經由這種推薦,可以讓更多的朋友欣賞到好作品。

  岳盈就常這麼做。

  跟我通信的朋友大都知道,我時常會介紹最近欣賞過的作家作品給他們。

  所以,不要問我在信裡聊其他作者會不會對我不敬,答案當然是不會啦。

  相信岳盈是很有度量的,而且人家也是熱愛文藝的人啊,如果有好看的作品,別忘了要介紹給岳盈喔。

  只是在介紹時,不要光給我作者大名,也請略述一下該位大作家的作品特色,這樣才能引起我欣賞的慾望嘛。

  像上一回,我不是內舉不避「親」的介紹了NB478羽作品「救愛任務」嗎?我不要求這麼精細,只有我這種無聊的讀者才會想得這麼深入,各位不必跟我一樣。

  另外,我外舉不避「仇」的為大家推薦凌塵。

  我覺得她寫得不錯,她的作品是親愛的讀者介紹給我的,第一部接觸的是「我們的故事」。

  看過的朋友一定知道女主角的職業是言情小說作者,想粗略知道這行業的甘苦,及如何寫出符合市場需求作品的朋友,欣賞這部作品必有所得。

  另外她的「摘冠皇后」也滿受我喜愛的,是我目前看過以皇帝為主角的作品中,除席絹的「花龍戲鳳」外,最具特色的。

  這樣粗淺的介紹,就很容易讓人搞清楚該部作品的特色和內容,而不至於茫茫然,不曉得要不要花時間找書來看。

  要知道目前出版的言情小說,都快跟海裡的魚兒一樣多了,看得人眼花繚亂。

  尤其對岳盈這種細嚼慢咽型的讀者而言,沒看過的作品比看過的作品多了十幾、二十倍,更需要靠朋友介紹佳作,以免錯漏了曠世名作不是嗎?另外,讀者也很關心岳盈的休閒生活。

  在希望我努力不輟的同時,要我別忘了要輕鬆一下。

  岳盈自然是從善如流啦,九月底到十月初,去了歐洲旅行,緊湊的行程沒有艷遇的機會,所以別再問我這問題。

  歐洲是很美的,到處都是數百年以上的古跡,讓人一看之下,便覺得自己很渺小。

  有一些小城,美的就像公園一樣,讓人很想終老一生。

  這次雖然是走馬看花,但在領隊精闢的介紹下,岳盈略有收穫。

  我覺得如果有閒有錢的話,人的一生中至少該去一次歐洲,參觀後絕對不會後悔。

  不過回來之後,便有些倦勤了,總無法靜下來安心寫作。

  算算這部作品已是今年的第十三部,完成之後岳盈打算再休息一下,把朋友送我的知本某度假飯店的住宿券拿來使用,至於盼男的故事,請大家耐心等到明年吧。

  對了,各位有沒有注意到岳盈在「情人霸道王」裡做了新的嘗試?第二十部的「浴火之戀」我以分手信為開端,這次岳盈試著寫了一首詩。

  有幾位充滿才華的青春美少女鼓勵岳盈寫詩,天知道,我大學時交給老師的新詩習作,最好的成績也只拿到B。

  我一直自卑的不敢嘗試,直到「情人霸道王」。

  因為寫那首詩時只是個國中生,我的詩應該不至於辱沒她的程度才是。

  有許多位讀者跟我要求一些續集故事,岳盈的頭開始疼了起來。

  我發現自己的續集寫不完了。

  由於設定故事時,沒考慮到其他配角的故事,所以請給岳盈時間構想,我一定會努力。

  「黑洞裡的春天」的黑帝,「公主有難」裡的紅衣、白霜,洞庭三君系列君天行的四大護衛;還有一位非常眼尖的讀者,看出「可愛的仇人」裡有應該交代卻沒交代的幾位主角故事,我都會花時間把他們的故事寫出來。

  但還是一句話,我需要時間。

  至於趙珞、伊蘅,我是一定會寫的,諳位擁護他們的讀者請放心。

  最後談談這部「被愛擺一道」。

  在「換個人來愛」的牢騷時間裡,岳盈有提過「二八佳人」之二之三的風格會跟之一的「換個人來愛」不同,劇情比較虛幻。

  各位看完本書後,就會知道岳盈天馬行空的能力了。

  有人對地獄三王子念念不忘,怎麼沒人想念吸血鬼王子泰勒•卓古拉?這部故事不是寫他的,他只是出來插花一下,不過以後的故事會有他的重頭戲,甚至有他挑大樑的機會。

  至於地獄三王子,我也捨不得他們就此退隱。

  所以,在「二八佳人」之三「天使來做媒」,會讓善惡和薔薇出場,聊慰喜愛善惡的讀者的寂寞芳心。

  最最後,岳盈不是明星,不曉得為什麼讀者會好奇岳盈的長像。

  跟我要檔案也就罷了,還要照片?岳盈沒有送人照片的習慣,也缺少去整型美容、拍張美美的沙龍照的預算,請不要再來信要求了。

  不是我不通情理,而是我準備把照片當成聖誕禮物送給大家,只要各位將本書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至少可以看到岳盈的廬山真面目三次,但別忘了要用放大鏡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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