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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飛雪]戀人謝絕客串【情人配不配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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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28:52
標題:
[單飛雪]戀人謝絕客串【情人配不配之二】[全文完]
戀人謝絕客串
(情人配不配之二)作者:單飛雪
薛東奇這個想幹麼就幹麼的男人,
從不懂什麼叫規矩,還過分得不得了,
就算她愛慘了他的畫,想求他辦個畫展想瘋了,那又怎樣!
她阮小芷可是禮義廉恥擺第一,
他怎能想吻就吻,想牽她的手就牽她的手,
隨興得教人生氣,卻又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他緊緊的擁抱真的讓她覺得幸福得不得了,
但魔鬼和小白兔真的可以談戀愛嗎?
沒想到自己一個隨興的吻,害得她氣喘病發,
差點一命嗚呼,這吻未免也太驚心動魄了!
而且只要一見到他,她就像一隻受驚的小白兔,
這引發了他無限的興趣,在她皎潔純真的面容下,
在她拘束的身體裡有著他最想盜取的秘密,他會得到她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29:19
序曲
魔鬼,他是魔鬼。
用目光燒燬。
握住我,像握緊,一隻白鴿。
貼著耳,低低說著隱晦密語。
魔鬼,幫我,解除錮身咒。
用他的熱以他的節奏
用最原始的律動,將神經錮緊……
在無法承受更多,窒息前一剎釋放我。
地下室魔鬼,
親吻他的小白鴿,
他說:告別的時候到了,你聽、是離別的響音……
推開窗,雙手釋放……
白鴿振翅翱翔。
驀然回首,樓底小氣窗
那只最心愛的魔鬼,正微笑望我。
瞬間,眼熱,羽翼著大。
我收翅,墜落魔鬼的懷抱。
他抱住我,低低吟唱銷魂的樂曲。
為了快樂,我願,永不超生。
不做上帝的天使,寧是魔鬼的,一隻小白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0:32
第1章
名畫家薛東奇,住在市區某商業大樓地下室。近百坪空間,除浴室外全部打通,四面牆頂佈滿氣窗,可以看見外邊紅磚道上踏過的陌生腳步。當行人走過,光影便隨之流動,變幻著地下室陰暗的氛圍。
到處橫放著的畫架,空白畫布整捆扔在地上,棕色沙發置於客廳正中央,暗黑色原木地板,一踏上去足音彷彿會被吮至地底深處。
牆頂有復古風扇,有水晶吊燈,當光影折射,一顆顆水晶珠墜便閃耀如星。
薛東奇正在跟他的經紀人劉傑講電話,幾位漂亮的裸女隨意走動著,或坐或臥,有的翻雜誌,有的在聊天,有的品嚐桌上美酒點心。
「不行。」坐在沙發上,薛東奇對話筒道。「劉傑,沒一個行的。」一名女子俯過身來親吻他的臉龐,並替他勘了一杯酒。
「什麼?沒一個可以?」劉傑嚷。「你太挑剔了,鑫老要的四美圖,隨便畫畫就好啦,前三幅都畫好了,第四幅幹麼弄那麼久?」大老闆急著要買哩!
「你找的模特兒不對。」一名長髮女子黏上乘坐在薛東奇腿上,他笑著推開她。「我不畫了。」
「不畫了?春騷、夏艷、秋邃都畫好了,就差冬魅,你現在說不畫?四百萬啊~~」劉傑捶心肝。
「找不到合適模特兒,我不動筆。」
「那你說說,冬魅要什麼型的模特兒?你給個具體的形容吧!」
「我不會形容,要是看見了,我就會知道。」
X!「你可以更抽像一點!」劉傑咆哮,聽見話筒那邊薛東奇低低地笑。「老兄,我已經找了最頂尖的人體模特兒,你還想怎樣?」
「或許……問題就出在這。」薛東奇沉思。眼前女子們線條比例完美,不論擺什麼姿勢都能配合,她們對裸體習以為常。然而熟練的性感姿態,反而激不出薛東奇下筆的衝動,他膩了。
「劉傑,你去跟鑫老交涉,我退回定金……」
「嗄?」想到可觀的佣金,劉傑不肯放棄。「你再仔細看看,我叫了十名模特兒,沒一個可以?」
薛東奇抬頭凝視女孩們,她們立刻朝他搔首弄姿,猛拋媚眼。
「這裡只有九位……」
「是嗎?那還有一個,你再等等,或者第十位就是你要的,等你看過要是不行再打給我……」
「好吧」忽然,薛東奇噤聲,凝神諦聽。門外很輕、很輕的腳步聲緩慢地踏下來。雙腳主人像在猶豫什麼又走上去,躊躇一會兒,又走下來。
薛東奇掛上電話,望住赭紅門扉,黝黑臉上浮現懶散的笑容,眼瞳泛起感興趣的光彩。
這位佳人真有趣,門外足音忽遠忽近,像似怕著什麼。
女模們沒察覺薛東奇異樣的神情,歡快嘻笑,裸身來去,享受美酒點心,欣賞畫師一幅幅傑作。
門外階梯上,一名白衣女子背抵著牆喘氣,雙手手心流汗。
不行!阮小芷用力眨眨眼,她太緊張了。轉頭望向樓梯上方入口,外邊陽光耀眼。
她猶豫著,在通往地下室的階梯上停佇,階梯底那扇赭紅門後,就是薛東奇住的地方。
「呼~~」阮小芷吐了口氣,試圖放輕鬆。
怎能不緊張?
門後是她最崇拜的男人,他的畫冊伴她度過多少寂寥夜晚。在圖書館工作的日子沉悶寂寞,更別提在家的日子有多難熬。
她家教甚嚴,擔任教師的母親,性情嚴肅篤信佛教,小芷十歲就被逼著默禮義廉恥。她貧乏的青春歲月,在發現薛東奇的畫之後改變。
薛東奇的畫,用色大膽,構圖炫麗,一景一物生氣蓬勃。
每次欣賞他的畫作,小芷便覺得自己迷路在一個瑰麗的夢裡,夢境底邊熱情澎湃。她喜歡在睡前翻看他的畫冊,幻想自己馳騁在他的畫裡。只有在他的畫裡,她才能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
當「敬言圖書館」館長,亦是她親阿姨的阮幼昭,詢問大家年度藝術展想邀誰時,她毫不考慮地提議薛東奇。
沒想到阿姨答應的同時,將展覽丟給她負責。
打那天起,阮小芷開始失眠。
「聽說薛東奇架子很大。」同事劉姊這樣說。
「據說他脾氣很怪……」幫她查出地址的阿芳說。「還有啊,我那些藝文界朋友,說他是……他是變態、是色情狂,常出入風化區喔~~」
變態色情狂?不,小芷不信。他的畫好美,心靈污穢的人怎可能畫得出來?
於是,她來了。
一跨入鋪著紅毯通往地下的階梯,小芷頭皮發麻感覺有點喘,彷彿要見的是個魔鬼。她拍拍臉頰,深吸口氣。放輕鬆啊,她努力鎮定自己,怕太緊張氣喘的老毛病要犯了。她步下階梯,停在赭紅門前。
她敲門,等了一會兒沒動靜,將耳朵貼近門板,聽見裡邊有說話聲。
有人在啊,她又等了會兒,這才轉動們把,門沒鎖,她推開門。
淡橘色光影自門縫流洩出來,映上臉頰。濃濃的油墨味沁入鼻間,她看見裡邊有一群裸女,驚愕地垂下頭,忽地左側有個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在想,你到底要不要進來……」
她猛地抬臉望向聲音出處,乍見眼前的男人,她呼吸一窒,驀地臉紅。
他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
他穿著深藍長袖襯衫,黑西裝褲,正朝她微笑。上衫緊繃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他的身材頎長結實,像流行服飾界的男模特兒。
他的臉龐十分好看,薄削的嘴唇勾著一抹淺笑,有力的下巴顯示他的膽量和果決,不羈的長髮束在腦後。
而那正注視她的眼睛,黝暗深邃,像有催眠力量,教她瞧得失魂落魄,警覺到自己的失態,她回神問:「請問……薛東奇……」
「我就是薛東奇」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眸光打量這嬌小的女人,她穿白襯衫,黑長褲,拎著黑色公事包。她很瘦,細長的手臂,好小的腰,幾近病態過分蒼白的皮膚。一頭削薄的短髮,細細的眉,不深刻的五官,稱不上絕色的臉龐。
她不像模特兒,倒像個文靜害羞的鄰家女孩。
「你遲到了。」薛東奇笑道,她露出困惑的表情。「進來吧。」他說,握住她的手拉她進來,右手順便推上門。
從沒被男人的手碰過,他的手掌像有火燒灼著她,小芷立刻抽手,同時聽見門砰地關上。
「有沒有搞錯?」女模特們一擁而上,圍住阮小芷。
「你誰安排的啊?」這是同行?身高不到一六0吧?
「哪個經紀公司?」紅髮女子問她。
「誰介紹你的?」
小芷望著大家。「我是阮小芷,阮幼昭要我來的……」天啊,這些女人都沒穿衣服啊!她們不害臊,小芷倒是滿臉通紅。
「嗄?什麼昭?」有這個經紀人嗎?
有人又問:「哪間公司?」
「敬言」小芷說了圖書館名稱。
她們「嘩」了一聲討論起來。
「有這間嗎?新公司嗎?」
「沒聽過!」
「問題真多。」薛東奇插嘴,推開她們。「我覺得她條件不錯。」他目光在她身上瀏覽,小芷起了雞皮疙瘩,呼吸窘迫像要心臟病發。
「她條件好?」女模們纏住薛東奇嗔笑抗議。
「討厭,她哪有我好?」
「就是嘛,那麼矮,我才好啊!」
「有沒有搞錯啊?我比她漂亮ㄟ~~」
情況失控,小芷退到牆邊,趕緊說明來意。
「薛先生,我來是因為……」
「我知道。」薛東奇指指廳中的黑色單人沙發。「你到那邊坐著擺幾個姿勢,衣服可以脫掉了。」
「嗄?!」小芷震驚。
大夥兒瞪住阮小芷。
「怎麼?」薛東奇納悶。
「幹麼啊?」模特們困惑。
眾人看她直往門口退,開了門就要走。
小芷臨走前匆匆撂下話。「我代表敬言圖書館,邀薛先生辦展覽,時間二月九日,薛先生要是答應請電2343456分機23,打擾,再會。」果然是色情狂!搞不好在開性愛派對,快逃。
阮小芷正要跨出門,薛東奇手更快地拉住她,「砰」地將門推上。
嗄,門關上了,小芷僵住,嚇得迸出一串話
「……我跟同事來的,她在上面等我……我要上去,我沒上去她會擔心,她會……報警。」最後兩個字她講得很小聲。
「你說謊。」薛東奇低低笑了,她霍地轉身面對他,將公事包拽在胸前。
「我……沒說謊。」阮小芷後退再後退,直至背脊抵著門,而他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教她膝蓋發軟。
「哦?可是你的表情很心虛。」他笑她惶恐的表情,噪音懶洋洋。「上面啊~~沒你的同事,你是一個人來的。」瞧她臉色慘白,恐懼得像要昏倒了,真夠滑稽的,他哈哈笑。「唉,別怕啊,你誤會了,我在找一幅畫的模特兒,以為你是」
「你不是來當人體模特兒的?」女孩們圍上來了,七嘴八舌。
「你說你是什麼館?」有人拍拍小芷肩膀。
「怪不得不像同行,好矮啊~~」
有人摸摸小芷頭髮。「誰幫你剪的?真老土!」
「嘩!」身高起碼一七五的女子拉拉小芷襯衫。「拜託~~白襯衫不流行這樣穿,扣子扣那麼高,看得我喘!」說著就要解小芷的扣子,小芷連忙抓住她的手。
「大……大姊……」她露出苦惱的表情。
有人又來摸她的腰。「你褲子真松,腰那麼細應該穿窄裙才漂亮啊!」
「別這樣……別摸……」小芷疲於應付。
「各位」薛東奇拍拍手。「你們先走吧,這位小姐有事跟我商量。」
「什麼嘛,人家還想跟你聊天呢。」
「討厭,你錄用我啦,我推了好幾個約特地來的呢!」
眾女模踩腳的踩腳,撒嬌的撒嬌,一群娘子軍穿上衣服,又拋媚眼又留電話,搞了好幾分鐘才跟薛東奇道別。
「那我也走了。」小芷馬上跟出去,卻被薛東奇攔住。
「等等,不是要跟我商量事情?」他將這飽受驚嚇的小東西拉回屋裡,同時把門甩上。
嗄~~眼睜睜看門再度關上,她的胃隱隱痛起來。
阮小芷正經拘謹,端坐在沙發。
什麼時候了?
她今天沒戴表,看看四堵牆壁沒掛上鐘,倒是攀滿屋主所繪的叢林植物,密密蕨葉栩栩如生,像要將這裡吞沒。
沒有鐘,她不知道現在幾點。
打一進入這裡,她就緊張得頭痛胃痛,呼吸困難。
沒人開口說話,她卻覺得有股力量隱隱壓迫著。那力量來自身旁英俊的男人。
他正在沖茶,小芷拿眼角覷他,他沖茶的動作優雅自信,他越表現的悠哉自在,她就越意識到自己的緊張困窘。
熱水沸滾,煙霧騰騰,薛東奇拿來一隻白色茶杯,注滿茶水,推至她面前。
「喝茶。」他說。
她忙著說明來意。「薛先生,我代表敬言私立圖書館,請您辦個展,我們的主旨是……」
「吃巧克力。」他打斷她的話,從幾上小木箱夾出一顆深棕色巧克力,放到青色骨瓷盤上。「你嘗嘗。」他將盤子推至她面前。
小芷瞥了巧克力一眼。
「謝謝。」她急著談正事。「敬言每年都會請藝術家來」
「為什麼不吃?」他靠向沙發,眼睛直視她。「茶也不喝?」
小芷怔了怔,露出為難的表情。他是陌生人啊,她不得不謹慎。
「嗯。」她婉轉拒絕。「謝謝,我不渴,也不喜歡吃甜食。」
他聽了挑眉,嘴角漾開笑意。
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將那杯茶倒一點到他的杯子,一口乾了,又將巧克力剝一半拋入口中,故意很慢、很慢地咀嚼給她看。
「沒毒的。」他緩緩笑了。瞧她緊張得要命,他覺得很有趣。
「謝謝。」小芷乾脆明講。「我不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
「我也不隨便請人吃黑松露。」
「嗄?」黑松露?
薛東奇瞥了巧克力一眼。「黑松露做的巧克力。」
微塵在夕光中飄蕩,薛東奇慵懶的嗓音撞擊著耳膜。
分明隔著一段距離,低沉的嗓音卻像貼著她耳朵說悄悄話。
「……黑松露被喻為」上帝的恩物「、」餐桌上的鑽石「,產量稀少,只有義大利和法國才有!這麼希罕,你應當試試。」
她注視泛著黝光的巧克力,抬起頭看他,發現他正朝她微笑,而他眼中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嘗看看啊~~」溫柔的口氣像是在她臉頰上愛撫。
小芷猶豫著,拿起巧克力。
「吃吃看,很好吃的。」他柔聲催促,誘哄的口吻。
她一定是瘋了,明知不可以,但是他的嗓音蠱惑了她,她拿起「上帝的恩物」,將它含人嘴裡。還沒來得及咬,濃醇的香已從舌尖漫開,柔軟甜蜜的精滋味在舌腹崩塌,融成一句驚歎。
太好吃了!
她掩住嘴,纏綿的味道淌人喉嚨深處,直入胃底。
特殊的香氣還留在齒間。她詫異它的美味,它甜蜜得教人意志薄弱,她懷疑這不是上帝的恩物,這根本是魔鬼的誘惑!
薛東奇研究著她的表情,她垂眸輕掩著嘴,神情很感動。
他湊身過來,對著她的耳朵說:「黑松露最吸引人的,是它特殊的香氣,吃進嘴裡久久不散,它有魔力,讓頭髮烏黑讓人美麗……這是黑松露的滋味……」他捏住她下巴抬高,讓她迎視他。
他目光閃動,望著她迷惘的表情,低聲道:「你說,這滋味是不是跟愛情好像?」說著,他扣住她的手腕,低頭覆住她的唇……
小芷睜眸他?他吻她?!唇瓣乍熱,薛東奇吞沒她的驚呼。
他深吻她,垂眸注視她驚愕的表情,舌頭刺進裡面,縮回,再往裡頭深入。她的嘴好溫暖,他加深了吻,喉嚨底部響起一陣低沉而原始的嗓音,放肆掠奪她唇內殘留的香。
小芷繃緊身體,心臟激烈跳動。
他身體強勢地抵住她,他的氣味紊亂她的呼息,溫熱的舌頭摩挲在她齒間,愛撫她的嘴巴內部。
她戰慄暈眩,從他身上和嘴內散發的熱力瞬間將她淹沒!
她曲起手指,身體顫抖同時感到呼吸困難,陌生而強烈的快感,在體內蔓延……
在她幾乎快窒息時,他終於放開她,她臉上恍惚的神情令他不禁露出微笑,她的嘴因他的碰觸濕潤發紅,她的胸脯劇烈起伏,她睜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
「你有一張漂亮的嘴。」他讚歎,碰觸她的唇。「玫瑰的顏色,沒有唇膏,味道真好。」
一切太過刺激!驀地,小芷咽喉收緊,一陣暈眩,她的視線模糊了。
「我……我的……」她用力呼吸。
「怎麼?」見她很喘,他笑了。「不過是一個吻。」這麼激動?
小芷推開他,趴倒在沙發上喘氣。
「我的……」她脹紅著臉,氧氣進不了肺,弓起身體,揪緊雙手,呼吸聲大而急促。
「該死!」直覺到有些不對勁,他將她扯入懷裡。「怎麼回事?」她看來很痛苦。
「氣……氣喘……」小芷揪住胸口,指向公事包。
薛東奇抓來公事包,「嘩」地倒出物品,立刻抓來像藥劑的東西給她。她拿了噴劑置入嘴裡,吐氣,再深深吸入,屏住呼吸,讓藥效融進身體。
小芷閉著眼,動也不動,躺在他懷裡。
薛東奇不時探觸她的鼻間,確定她還有呼吸。
她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他幫她拭去額際的汗。
當她穩住呼息睜開眼睛,他終於放心。
「老天,你把我嚇壞了。」
小芷望住他,眸光閃爍。「你……為什麼吻我?」
他聳肩。「想吻就吻了。」
那滿不在乎的口氣,教她聽了一把火。
他揉揉她的頭髮,眼色透著憐憫。「原來你有氣喘啊,還有沒有哪不舒服?」
小芷推開他坐起,迅速將散落的物品一件件放回公事包。
薛東奇主動幫她。
「別碰我的東西!」她大叫,把自己也駭住了。
薛東奇瞪住她,看她臉色脹紅,緊拽著公事包。
「怎麼了?」發現她氤氳了眸子,他問:「還不舒服?」探手想碰碰她的臉。
小芷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抓了公事包就跑。
「砰」!她用力甩上門,奔逃的腳步聲顯得凌亂狼狽。
一回到路面,日光燦爛,阮小芷一陣暈眩,癱在大樓牆前。
想到那突然的親吻,她的身體有些微微顫抖。
她摀住嘴,眼眶好熱,淚湧了上來。
她用力抹嘴,想抹掉他的氣味,抹去炙熱的感覺。
過分、太過分了!什麼想吻就吻了?
小芷蒙住臉,淚水淌落,氣憤的感覺充塞胸口。
這是她的初吻啊……
地下室。
透過氣窗往外看,薛東奇看見她靠著牆啜泣。
他臉色黯然。她……哭了?
他一直都是很過分的人,不過這次,他有罪惡感。
方纔,她拽緊公事包,紅了眼睛的模樣,讓他很不舒服。
嗟~~有什麼好哭?一個吻罷了,有什麼大不了?
然而從她啜泣的模樣看來,顯然,一個吻對她來說是很嚴重的。
薛東奇抬手,碰觸嘴唇,上邊彷彿還留有她的氣味。
方纔的親吻,她只是生澀地承受著,她的身體一直顫抖,純真的反應不像已經成年的女人。
鈴~~電話乍響,薛東奇過去接起。
「東奇,TM的模特兒生病不來了,那九位都不行嗎?」劉傑問。
「你聽過敬言圖書館嗎?」
「嗄?敬言?會像是間私立圖書館……」劉傑思索著。「幹麼?」
「敬言邀我辦展覽。」
「嗄?!」劉傑噗哧笑了。「拜託,松岡集團邀你,你都拒絕了,這種小圖書館想請你?拜託~~他們太不懂規矩了,應該要先跟我聯繫吧?冒冒失失地跑去打擾你……」劉傑抱怨,覺得敬言不尊重他這個大經紀人。
薛東奇揭開白布覆蓋的畫架,畫布空白,右下角提了「冬魅」兩字。
「我想答應……」他撫摸畫布,他的指紋摩挲過柔軟的布面。
「什麼?」劉傑大叫。「你瘋啦?小圖書館出得起多少錢?你想想松岡集團的俞穎鵑邀你,你不答應她,現下竟答應個小圖書館?喂!別讓我難做人」
「要讓你好做人?幹麼請你當經紀人?」
「你」劉傑氣唬唬地交代。「總之別答應,多年老友,你給我惹的麻煩夠多了!松岡不是鬧著玩的,那個俞穎鵑為了你拒絕的事,對我發好大的脾氣啊……」
「好了,我要掛了。」薛東奇懶得聽。
「不要答應、你不要答應啊!你聽清楚了,我」
「喀」!薛東奇掛了電話。
抬頭,氣窗外已沒有她的身影,落葉在空中翻飛。
薛東奇斂眉沉思。
他想畫她,她令他好奇、令他情緒激動,費洛蒙上升。
他已經死氣沉沉太久,他需要新的刺激來完成作品。
他要靈感,而直覺告訴他這女人可以給他啟發。
在那純真的面容底下、在那拘束的身體裡,藏著的是怎樣的靈魂?
他想盜取,盜取她的秘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1:06
第2章
晚餐時間,阮家錄音機照例播放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
「媽,等等我要去敏敏家溫書,今天住她家。」阮馨蕙說。
「不准去。」女主人阮秀靜回絕。
阮小芷給妹妹使了個眼色,暗示她住嘴。
「在家念就好,幹麼要出去念?在外邊過夜像話嗎?」胖嘟嘟的阿姨阮幼昭也覺得不妥。
「媽,」馨蕙懇求。「我要考試了,為什麼不能跟同學溫書?又不是去玩,我是去唸書ㄟ。你不是叫我要好好唸書?那你就應該高興地讓我去跟同學溫書啊~~」
「在家看就好。」阮秀靜頭也沒抬就說。
「就是啊,跟朋友念?我不信你念得下去。」阮幼昭加入叨念的行列。
厚,阿姨很煩ㄟ。「媽,敏敏要教我數學啦!」
「數學不會,我可以教你。」阮秀靜冷冷地道。
「對啊!」幼昭又插嘴了。「哪不會?阿姨教你。我數學還不錯,應該沒問題,等吃完飯我幫你。」
這、個、雞、婆!
馨蕙握緊筷子。「一起讀書比、較、來、勁。」
阮幼昭嗤地笑了。「來勁?就不知勁到哪去?老見你跟周敏敏泡在一起,說是要溫功課,可是成績一點都不、起、勁!」
馨蕙瞪住阿姨。「我跟媽說話,阿姨你別插嘴。」
「我是幫你媽教訓你,高中念了四年還沒畢業,一天到晚大過小過,你說我們怎麼信你會乖乖唸書?你是想出去玩!」
「我是想揍你!」馨蕙握起拳頭,她在學校可是有名的大姊頭。
「嗄?你說啥?」匡!阮幼昭扔了筷子站起來。
阮小芷低頭吃飯,心想慘了,又要吵架了。
錄音機播著的佛經,正叨叨念著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阮秀靜放下筷子。「馨蕙,你坐下,我不准你去。」
「不准?」馨蕙吼。「不准不准,你有什麼准的?交朋友不准,去KTV不准,燙頭髮不准,現在唸書也不准,我不是有給你敏敏電話?你要不信我們在一起,可以打電話問她啊!」
唉~~小芷歎息,胃口盡失。
「喲~~」阮幼昭教訓馨蕙。「你跟媽媽說話那麼大聲啊?還有沒有家教?給鄰居聽見像話嗎?你媽媽是老師ㄟ」
阮秀靜伸手對馨蕙道:「手機拿來。」
「嗄?」馨蕙困惑,將口袋裡的手機拿給母親。「幹麼?」
阮秀靜把手機放到桌上,然後拿起一旁的無線電話打了一組號碼。
小芷和妹妹交換眼色,不懂母親要幹麼。
電話接通。
「周敏敏嗎?我是馨蕙的母親,馨蕙在你那裡嗎?」
哇哩勒O*&%#%……馨蕙滿臉黑線條。
小芷錯愕。
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
嗚嗚~~馨蕙的苦頭來了。
馨蕙汗如雨下,聽見母親跟敏敏說:「哦?她在洗澡啊?嗯,好,那我等她打過來。」
阮秀靜掛上電話。
阮幼昭拋給馨蕙一個「你死定了」的表情。
小芷試圖息事寧人,笑得很虛弱道:「媽,我們吃飯吧……」
馨蕙的手機響了,頑皮夠的鈴聲和佛經一起相和。
馨蕙愣在桌前,頓時有種想死的感覺。
「電話,你不接嗎?」阮幼昭涼涼道。來這套,看你怎麼演下去!
唉,妹妹又被抓包了。小芷幫母親舀湯。「媽,喝湯吧,我幫你盛。」她企圖轉移母親注意力,可惜沒成功。
「怎麼不接電話?」阮秀靜指著手機。「你接啊?」
呃……頑皮豹的音樂越響越大聲,在母親炯炯的目光下,馨蕙硬著頭皮接了,電話那頭傳來敏敏的鬼叫
「笨蛋!那麼慢,你媽打來ㄟ,快快快,快打回去啦,還好我反應快,騙她說你在洗澡,要不然你死定了~~」
已經死定了!
「啪」!馨蕙關了手機:「砰」!摔了手機,吼道:「媽,你太過分了!」存心給她難看嘛!
「做錯事還敢大呼小叫?!」阮秀靜發飆。
「你太差勁了!」阮幼昭掐住馨蕙耳朵。「跟同學串通來騙我們?噯?你在洗澡?你宋七力啊,還有分身」馨蕙被掐得哇哇叫。
小芷連忙去拉阿姨。「阿姨,我們吃飯啦,菜都冷了。」
「這樣整我很過癮嗎?」馨蕙叫。「太陰險了你們,卑鄙」
「死丫頭,你還叫?」阮幼昭戳她的頭。「書都念到哪了?嗄?嗄?!」
「馨蕙,你別說了,你坐下。」小芷拉著妹妹坐下。
馨惠哪肯,甩開小芷的手暴吼:「阿姨,你才給我問嘴,閉嘴~~」砰砰砰!馨蕙踹桌子、踢椅子,小芷忙著去接朝四面八方摔落的筷子。
「死丫頭,你才閉嘴!」阮幼昭嗓門更大,小芷趕緊掩住耳朵。
馨蕙仰天狂嘯。「啊~~氣死啦,香蕉你個」
「你個什麼?」阮幼昭蹬一下桌子,小芷穩住鍋子怕湯灑出來。
「你鬧夠了沒有?」阮秀靜拍桌怒斥,「匡」!杯子掉下來摔碎了。「你還有沒有羞恥心?做錯事還罵人?太差勁了你!」
小芷蹲下去撿拾碎片,馨蕙養的小狗「圓圓」撲過來舔她的臉,頂上馨蕙大叫,母親叫得更大聲
「我討厭你們!」
「那你滾出去~~」
「哇~~」馨蕙痛哭。「我討厭你們,我討厭你跟阿姨,我討厭,哇~~」
佛經放到最後一段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桌底,小芷按住太陽穴,頭好痛。
身旁,「圓圓」不知吃了什麼東西,開始嘔吐。
馨蕙哭著跑回房去,阮秀靜起身去關掉錄音機,阮功昭氣呼呼地罵。「真是,這個阮馨蕙越來越不像話!成績爛就算了,還常常蹺課,不注意看著,不知還會闖多少禍!」
小芷將破裂的杯子撿起來,拿來一張報紙仔細包好了,才扔進垃圾桶。
阮幼昭望著甥女,感慨道:「小芷,還是你乖,幸好你媽有你。」回頭跟正在點香的秀靜說:「咱小芷最聽話了……對了!」她問小芷:「薛東奇那事談得怎樣?」
「喔?喔~~」小芷迴避阮幼昭的視線。「他啊,我已經跟他說了。」
「他答應了?」
「還沒談好。」
「那怎樣?他架子很大吧?他怎麼說?」
「他啊……他……」小芷想起他的吻,頓時臉紅耳熱。
「小芷?喂!」
「嗄?」小芷回神慌地低頭。「是、是。」
「是什麼是?在問你話啊,怎麼搞的?」阮幼昭打量地。「心不在焉,想什麼?」
「沒有啦!」拿起抹布,小芷用力擦桌面。「其實……我們也不一定要請薛東奇……」唉~~實在沒勇氣再見他。
「哦?」阮幼昭嗯了一聲。「果然,他架子很大,你吃閉門羹了?那人風評很差,當初你說要請他,我還不想笞應;不過,我知道你很喜歡他的畫,所以也沒有阻止……」
「嗯。」
阮秀靜上完香踅返坐下。「圖書館要辦展覽啊?」她問阮幼昭。
「是啊,本來想請一個叫薛東奇的畫家,不過他風評很差。」
阮秀靜哼了一聲。「搞藝術的沒幾個好東西,都沒責任感,又愛拿靈感當借口,其實放浪形骸……」
「媽!」小芷皺眉。「那都是傳聞。」
「你媽說得對!」阮幼昭附議。「什麼作家、畫家、藝術家,私生活全都亂得不得了。」
「就是啊,演藝人員也是……」
她們罵出興致來了。
「說穿了,男人都一個樣子。見一個愛一個,所以我才不嫁人,明年領了退休金請朋友辦移民,咱們搬去加拿大住。」
「對啊!」阮秀靜也贊成。「再幾個月我就可以退休了,我們去那裡買房子,那裡的房子都很大……」
「阿姨,什麼時候要交企劃?」小芷插嘴問。
「最好這禮拜就決定,我那邊有幾個不錯的名單,我明天給你,雖然不像薛東奇那麼有名,但是配合度很高。」
「好,那我回房間,你們聊。」
阮小芷離開,她不想聽母親和阿姨抱怨男人,心底清楚她們罵的是父親。
阮小芷的父親是文壇極負盛名的才子柳志銓。他跟小芷的母親戀愛多年才結婚,沒想到婚後,才發現彼此性格差異太大,根本不合。一個太嚴肅一個太浪漫,真正朝夕相處,問題一個個冒出來,愛情褪色,爭執越來越多,一次比一次激烈。吵鬧多年,後來乾脆連架都不吵了。最後柳志銓外遇,阮秀靜僱人抓奸,鬧出好大新聞,終於簽字離婚。離婚後,父親跟第三者結婚,小芷與妹妹則跟著母親,從了母姓。
小芷不恨父親,父親給她很溫柔的回憶。
母親很嚴肅,很重視她的功課,考試差了,她就得挨板子。
父親不同,父親喜歡幫她綁頭髮,幫她將頭髮梳得又直又亮。
「像公主那麼漂亮。」小芷記得父親常這麼說,他還會說故事給她聽。
「美人魚想要像我們走路跟朋友玩,所以犧牲她的舌頭,換一雙腳……妹妹,你說美人魚是不是好勇敢啊?她想要什麼就去做,很勇敢對不對?」
父親是想幹什麼就去做的人,那是事事講規矩要秩序的母親,最不能忍受的。
她永遠記得有次生日,父親問她想要什麼。
她說她要像人那麼高的蛋糕,父親和妹妹果真在家裡的牆壁畫了個人那麼高的蛋糕,母親下班回家見到時氣壞了。
父親為此被罵了一個晚上,那片牆很快就在母親的堅持下,回復原來的白,可是那個蛋糕永遠留在小芷心底。
為了那個蛋糕,她不恨父親,但他沒有回來。
父親走的時候,她和妹妹倚門張望,妹妹一直哭喊,拎著皮箱的父親卻頭也沒回。
「哭什麼哭?」母親將她們拉進屋裡,關上門。
那天小芷沒哭,她認為父親會回來,那麼溫柔的父親不可能捨得拋下她們。要到很多年後她才明白,父親永遠不回來了。
記憶中,父親長年關在書房伏案寫字。
往後,阮小芷只要走近堆滿書的地方,聞到書籍翻動時飄散的紙味,便會想起那個陽光燦燦的下午,父親趴在牆上給她畫蛋糕。
天氣很熱,父親的臉流著汗。有時想起父親,她的眼睛也會流汗。
阮小芷沒再去找薛東奇!她接受阿姨的建議,聯繫鳥卉畫家陶然。
薛東奇這人太危險,讓她緊張,還害她氣喘病發,她沒膽再見他。
她想忘記地下室的吻,但那顆甜蜜的巧克力,阮小芷忘不了。
她試著找尋黑松露巧克力。
在進口糖果商舖,試了好幾個牌子,沒吃到同樣滋味。
薛東奇是在哪買的?
她查過資料,知道黑松露是法國人用訓練有素的豬,在森林嗅來的。
好幾個夜晚,她摟著被失眠。
夢裡依稀見到那張俊魅迷人的臉,他對她微笑,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感覺黑松露在體內發酵。
秋天了,她卻睡得悶出一身汗。
阮小芷懷疑自己病了,因為一顆巧克力?實在太可笑了。
這一天,敬言圖書館午休時間,日光悄悄穿透玻璃窗,親吻原木地板。
美術類書櫃前,阮小芷站在鐵製梯子上,她神情專注地用撣子撣去薛東奇畫冊上的細塵,灰塵撲揚,惹得她咳嗽。
背後有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有氣喘,應該戴口罩吧?」
小芷怔住,猛然轉身,梯子因她的力道而傾斜
一隻手即時穩住。
「阮小姐?鎮定、鎮定。」手的主人笑了。
再一次,他們面對面。
「薛東奇?!小芷好震驚。
「是。」他對她微笑,穿著灰色襯衫,黑色休閒褲,他的襯衫敞著領口,裸露的喉結給人一種狂野難馴的感覺。
「你來幹什麼?」她問。
他對她眨眼睛。「小朋友,我特地送禮物來。」他抬手,食指上勾著一條金煉,煉下繫著袖珍的鐵黑色罐子,罐子輕輕搖晃著。
他靠近,她縮往書櫃,一副戒備他的模樣。
「URBANI,給你,代表我的歉意。一禮物拎到她面前。
URBANI?小芷搖頭。「我不收陌生人禮物。」
「我也不隨便送陌生人URBANI.」他又是這種口氣。
小芷瞥了罐子一眼。
「裡面是什麼?」
「打開不就知道?」他說著,伸手要抱她下來。
小芷避開,自己下來。
薛東奇「嘩」一聲,發現書架擺滿地的畫冊。
「敬言買齊我的作品?」
「你來有什麼事?」小芷問。低頭瞪著他大大的鞋,討厭自己的心跳又快了。
「不是請我開畫展?我一直等著。」
「喔……」小芷尷尬了。「對不起,我們請別人了。」討厭,她又開始緊張了。
「真傷人,我很樂意為你們服務啊!」他看她低著頭,小手握緊又鬆開。她也太容易緊張了吧?
「你是……大師級人物,我們怕邀不起。」
「免費。」因為她一直瞪著地板,他索性彎身注視地,她怔住,別開臉去。
「阮小姐習慣對地板說話?怎麼,地上有什麼鑽石?」他笑她,她糗得索性望向走道,就是不看他。
「薛先生,謝謝你,展覽已經找別人了。」
「現在不只傷人」他歎息。「而是侮辱人,大師難得免費服務,落得這種下場?我第一次感覺這麼窩囊呢!」
他在鬧她吧?她不喜歡他輕佻的口氣,覺得他在看她笑話。
「總之,謝謝你的好意,也許下次有機會合作。」說著,她邁步離開。
「等等。」他伸手抵住書櫃,擋住她去路。
他到底想幹麼?小芷惱地拽緊眉頭。
「告訴我,當初為什麼想邀我開展?」
「因為……」小芷抬臉直視他。「因為你的畫不像真的。」
「不像真的?」他眼色暗了。
「嗯。」她點頭。他的人讓她害怕,但他的畫卻深深教她著迷。小芷認真道:「你的畫好美,像夢一樣,所以我才」
「等等。」他忽地扣住她的手臂。「不像真的?什麼意思?」
她掙脫他的手,看他表情變得嚴肅,不由地忐忑了。
「告訴我,不像真的是什麼意思?」
他生氣了?該死,她不會形容,她又不是畫評家。
「嗯……」她望書櫃又看地面,就是不敢看他。「因為美得很假……」她小聲說,因為緊張,右手食指下意識摳起左手臂。
他冷冷地問:「這是你的感覺?」
「……是。」她的心臟揪緊,雙手開始汗濕。討厭,討厭死了!他老是害她緊張。
「請你說清楚一點。」他看她低頭深吸口氣。
「因為……因為你的畫色彩燦爛,構圖炫麗,因為太燦爛、太炫目,反而像在掩飾什麼晦暗的東西,所以我才說覺得假。這不是批評你的意思,你不要誤會……我以為它們很美,像夢一樣,真的很美……」她惶恐地補上幾句:「當然,這只是我的感覺,你聽聽就算了,不需要太認真。」
她偷覷他糟,他的表情更凝重了,哇!好像很生氣。
這會兒,小芷可是頭沒發麻了,她很想逃,可是他擋住通道。
「我可以過去了嗎?」她小聲問,他望著她的表情莫測高深。
有一剎,她懷疑在他眼中,看見某種近乎寂寞的神采。
微塵飛揚,四周瀰漫著舊書味。
他們之間,某種詭異的氣氛暗暗騷動。
他不說話,也不讓路。
怎麼搞的?小芷懊惱,卻不敢激怒他。
午時一刻。
薛東奇覺得這女人說的話擊中他的心。
金色陽光流淌在地面,巨大書櫃的暗影,緘默著與之纏綿。
圖書館好靜。
小芷很不安,她不懂薛東奇在想什麼,可他凝重的表情讓她不敢妄動。
薛東奇注視她好一會兒,終於開口:「你,說得好。」他笑了。
他讚美地?小芷困惑,她瞇起眼睛以為自己聽錯。
他笑意加深,注視著眼前女人,她的五官流露出某種可愛的信息,而他性感的聲音足以令任何女人寬衣解帶。「阮小姐,你說得太好,我好喜歡,真的好喜歡。」
小芷怔住了,她傻傻的望著他,他也注視著她。
在他炙熱而專注的目光裡,紛擾的世界都像微塵靜下。
他燒灼的目光像要穿透她,她覺得皮膚發燙,她聽見自己心跳怦怦。
他靠近,她直覺地往後退。
他抓住她臂膀,她背脊僵硬,毛管奮起。
他低頭,而她縮起肩膀。
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可是……可是雙腳像被定住不能動。
還是她捨不得移動?
濁熱的呼息噴在臉上,像要將她催眠。
男性氣息如醇酒滲入皮膚,她忐忑,下意識閉上眼睛。
他的嘴貼近!迫近的熱氣令她的胃繃緊。
他的嘴輕輕摩擦她的唇瓣,她立即有一種醉醺醺的感覺。
心底有個聲音警告,他要吻她了,她又怕又興奮,猶豫著卻沒有拒絕。他的舌緩慢描繪她的唇,像在寵愛什麼,廝磨片刻,才探入唇內,他箍緊雙臂,舌頭深入與她纏綿。
小芷顫抖,當他的嘴開始變得蠻橫、需要,她的心狂跳,她的膝蓋發軟;他挑逗她!讓她學著跟他糾纏。
他熱的嘴和身體蠱惑地,他們的接吻變得恣縱而貪婪……
他帶壞她了,她揪著他的襯衫,沒拒絕他親吻,還生澀地試著回應他。
他拉起她雙手摟住他頸子,接著他開始啃嚼她的耳垂,她虛弱地站不穩,所以他就更用力抱緊地!
在薛東奇鋪天蓋地的魅力裡,小芷覺得自己像飽滿的糖漸漸融化,她實在無力反抗。
她的腦袋昏眩,身體輕飄飄,軟弱得沒法思考。她身體好熱,慾望在體內沸騰。
他令她忘了自己、忘了規矩,在這拘束場所,他們熱情擁吻,好像身旁的書櫃消失,午睡的同事們消失,地上的影子消失,窗外的日光也消失。
阮小芷並不知道,她說的話語擊中薛東奇的心,那一剎,薛東奇也像糖,在她話裡融化。
他的心崩塌,他黑暗的秘密好似被她看穿。
窗外梧桐迎風搖晃,落葉翮翩飛舞。
同事們趴在桌上酣睡,不知道書櫃後邊,群書環繞間,激情囂張橫行。
他們的身影在地面疊成親匿的暗影。
他們是如此不同,驟烈的心跳卻好合襯。
在小芷纖細拘束的身體裡,其實有火。
而薛東奇華麗放浪的外貌下,其實藏有堅固的冰。
他走後,阮小芷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座位。
她將他給的禮物打開,撬開蓋子,先聞到一股香。
罐裡堆疊飽滿的巧克力,跟那日他請的一樣。
她倒出一顆,摸了摸巧克力潤滑的表面,想起他離開前說的話
「你改邀誰展覽?」
「畫家陶然。」
「他畫的比我好?」
「不,他沒有你好。」這是實話。
「既然如此,我免費,義務性參與,你沒理由拒絕。」
「為什麼?」
「很簡單,我喜歡你。」他拉起她的手,硬是將禮物塞進她手裡。
阮小芷拎著禮物,罐子在手裡晃,她的心晃得更厲害。
他喜歡她?!她又問:「為」
「等等。」他笑了。「別問為什麼了,喜歡就喜歡。總之你好好考慮,決定了就來找我,順便把企劃案送來。」
望著他,小芷茫然地點頭。
「好……我會考慮。」她紅了臉,又低下頭去。
「你老是低頭。」他揉揉她頭髮,猛地抱住她又放開,這才揮手離開。
小芷心底掙扎。
她趴在桌上,臉頰貼著桌面。伸手,將巧克力塞入嘴裡。
她笑了,偷偷咀嚼,心頭漾起甜蜜的感覺。
他說喜歡她。是嗎?真的?他會喜歡這麼平凡的自己?
小芷瞪住URBANI,推推黑色的罐子,忍不住又笑了。
她有種好幸福的感覺。她想,心花怒放就是描述這種感覺吧?
這個薛東奇也太放肆了,在圖書館吻她,而她竟也沒有抗拒。
現在,她甚至偷吃糖。
望著前方熟睡的阿姨,小芷有種犯罪的的快感,第一次叛逆,怎麼搞的?她真的好開心啊!
她趴著,額頭抵住桌面,閉上眼睛。
腦袋想的都是他剛剛的吻,他有魔力嗎?
肯定是,頭一回,小芷感覺快樂得要融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1:31
第3章
「夫人,您要的古瓷送來了,您看看。」
柳紹華走入客廳,手上拿著一隻雕花木盒。
豹紋軟榻上,穿藍洋裝的女人正盯著電視,觀賞紐約進行的拍賣會。
女人瞥了柳紹華一眼。
「那個老傢伙肯賣了?」老傢伙指的是古董收藏家潘君堯。她用眼色示意。「拿過來。」
柳紹華將東西放置在水晶打造的方桌上。
「按您的吩咐,找人鑒定過了。」
「當初,不是說不賣嗎?呵~~」女人拿起盒內古瓷看了看。「嗟~~不過如此嘛,花了我八百萬,看來跟普通花瓶沒差啊!媽的,報紙講得那麼神,什麼非賣品,還不是價碼的問題。」她隨手一擱。「爛貨,拿去放倉庫。」
「好的。」柳紹華將花瓶擱回盒裡。
「紹華,我要你問的事怎樣了?」她是松岡企業的千金,俞穎鵑。
父親是全球排名十大富翁,創辦松岡企業的俞鴻。
俞鴻妻妾成群,偏偏膝下無子,一次他到東京洽商七日,邂逅日本女子,山口美裡。美裡見俞鴻有錢有勢,逢迎諂媚,故意懷孕,逼俞家負責,俞鴻為此付出鉅額贍養費。俞穎鵑小時候一直跟母親住在日本,直至十二歲母親愛上她的家庭教師,想共組家庭,就托人把她帶回台灣交給俞家,從此對俞穎鵑不再聞問。
俞穎鵑與母親關係冷淡疏離,她只是虛榮的母親刻意懷下的孩子,美裡對她沒有感情,倒是因為她,她及她的家人擺脫貧窮,過著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俞穎鵑與父親關係惡劣,整個家族仇視地,她有揮霍不盡的金錢,但沒有噓寒問暖的親情。
是命中注定吧,儘管俞鴻因為厭惡美裡,連帶憎惡起這個親生女兒,但他始終沒能再得個子嗣,真是諷刺,俞穎鵑是他唯一的女兒。
俞穎鵑去年嫁給同是企業名人的陳辰風,夫家對她很好。
陳辰風迷戀她,老婆說的話就是聖旨。
買東西和競標珍品是俞穎鵑的嗜好,越難買到的她越想買,一旦到手,那些東西在她眼中立刻失去價值。
她還有一項嗜好,愛跟藝術家搞在一起,雖然已經結婚卻緋聞不斷,被藝術家們圍繞,令她覺得自己好特別。常有畫家、音樂家為她傾倒,甚至有作詞家為她自殺,愛情對她而言,不過是另一種商品,得到以後就失去它的價值。
柳紹華是俞的特助,她行事低調,口風緊。對夫人複雜的私生活視而不見,很得俞穎鵑的重用。
「紹華,劉傑怎麼說?薛東奇著手的四美圖好了沒?」俞穎鵑問她。
「冬魅還沒完成,找不到滿意的模特兒。」
「哦?」她笑了。「劉傑不是幫他約了好幾個頂尖女模?」
「是,但他沒一個中意。」
「這傢伙真挑剔,」俞穎鵑呵呵笑。「鑫老出四百萬請他畫,我出五百萬,他竟然拒絕我!」她恨恨道。「薛東奇,哼!發帖子請他替我們松岡辦展覽,他不肯,本小姐親自跟他訂畫,他也不要,架子可大了!紹華,你說我們松岡想請誰誰敢不來?多少人搶著要我發帖子,是不是?」
「是。」柳紹華點頭。
「嗯,他可以更跩一點!」俞穎鵑靠向榻背,沉思道。「那麼多頂尖女模都看不上眼?有趣。我猜啊,他想畫的不是一般女人,是不是?」
「是。」柳紹華只管附和主子的話。
「呵~~我跟你說」俞穎鵑笑道。「買四美圖的人其實是我,鑫老不過是代我出面罷了,我故意出高價搶貨,這薛東奇硬是不賣,真夠骨氣了,這世上有什麼錢買不到?見鬼了,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她口氣裡的興奮要比憤怒來得多。她雙眸發亮,喃喃道:「我想知道薛東奇心中的美女究竟什麼樣?冬魅他畫不出來……紹華,你猜……他要找的是什麼樣的女模?」穎鵑直視柳紹華。
「呃……我不知道。」
「我猜他要找的是非常特別的女人,普天下恐怕只有一個人符合他的要求。」
「哦?」柳紹華不解。
俞穎鵑點燃香菸,瞥了柳紹華一眼。「有個人,只有她能讓薛東奇滿意。」說完,她倒回軟榻,手一揮,「你下去吧!」
「是。」柳紹華不明白俞穎鵑指的是誰,她悄悄退下。
星期五晚上,天氣濕冷,霓虹妖艷。
地下室,薛東奇正在調顏料。他有時會加入炭,有時是磚末,上回他甚至加了銅,今晚他嘗試在顏料裡加籃藥水。
門鈴在七點四十五分響起,他注視著門扉,考慮要不要應門。他一向不歡迎沒預約的客人,他決定不理會,可是下一秒,他想到阮小芷……頓時停住攪拌顏料的動作,他起身去開門。
「薛東奇。」門外是一張繪色容顏。
「是你。」薛東奇挑眉道。「我不記得約了你。」
俞穎鵑睨他一眼,逕自走進來。
「我可是特地為你帶來好消息。」
她穿著黑色絲綢斗篷,斗篷隨著她腳步飄晃,身上濃烈的香水味飄散。
薛東奇覺得很嗆,他帶上門。
俞穎鵑像個女主人似地環顧他家。「嗯,很別緻,不愧是你住的地方。」
她約會他多次,薛東奇對她不陌生。
只要出入藝術家聚會,就一定能看見她的蹤影。她總是被一堆男人圍繞,並且像只花蝴蝶整晚勾搭男人。
「你為我帶來什麼好消息?」他瞭解她侵略性高,心機重,故而一向對她避而遠之,儘管她老嚷著要高價買他的畫。
俞穎隨轉過身來,睨著薛東奇。她笑得好媚。「我聽說……你找不到冬魅的模特兒。」
「是。」
「我倒有個人選。」
「哦?」這可希罕了。
「我猜,你遲遲不動筆,肯定冬魅想畫的是個很特殊的女子,她的氣質必須和一般女人不同。」
「你很聰明,猜對了。」不過,她不知道他心裡已有人選。
俞穎鵑自作聰明道:「這個魅,有詭異的味道,還有教人捉摸不住,飄忽不定的感覺,是一種掌握不住的神秘感,是不?」
「你覺得是就是吧……」他懶得聽她廢話,直接導入正題。「那麼你推薦的是?」
俞穎鵑深深地看他一眼,唰地一聲解開腰帶,斗篷應聲滑落,薛東奇目光一沉,她裡面什麼也沒穿,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她對他嫵媚地笑,並搔首弄姿。
她嗲聲道:「我想,我絕對夠資格。」她大方展示她的胴體,擺了幾個足以媲美專業模特兒的姿勢。
「……」他面容一凜,五官有點扭曲。下一秒,他爆笑,笑得下顎都疼了。
「我的天!哈哈哈哈……」搞了半天她推薦的是自己,他笑得抱腹,他越笑她臉色越難看。
在薛東奇狂放的笑聲中,她臉紅耳熱,頭一回興起想死的感覺。
「難道,我不夠資格?」她怒道。她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往常男人看見她的裸體,多是興奮得說不出話,從沒有人像他這樣反應的。
好不容易止住笑,薛東奇搖頭,彎身拾起斗篷遞給她。
「你穿上吧。」
穿上?她瞪著他,神情困惑。他迫不及待要她穿衣服?這怎麼可能?他應該巴不得能多欣賞一會兒才對啊!
見她沒反應,薛東奇主動幫她將斗篷披上。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瞧她納悶的模樣,他努力憋住笑。
俞穎鵑眼睛一亮,忽地伸手摸向他私處。
「你?」她瞪大眼睛,他沒生理反應?!她脫光光,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薛東奇皺眉,拉開她的手。
「請你離開。」她太失禮了。
「我不懂……」俞穎鵑傻了。「我不懂。」這怎麼可能?她對他毫無吸引力?不、不可能!
「很簡單」薛東奇傲然抬高下巴,不留情面道。「我不喜歡的女人,就算脫光光在面前,我也硬不起來。」
「很好,很好。你有種!」她一臉憤然。
此時門鈴驟響,他過去開門。
一見來人,他眼睛一亮,熱情招呼。
「快進來!」是他等呀盼的女人。
阮小芷被他拉進來,見到屋裡有人,而且衣衫不整,她轉身就想走
「你有客人,我改天再來……」
薛東奇攔住她。「不,她要走了,你留下。」
可惡!,
俞穎鵑氣炸了,她用力繫好斗篷,抬頭挺胸離開。
經過阮小芷身旁,俞穎鵑瞥她一眼,那一眼有著強烈恨意。
俞穎鵑走出地下室,回到車裡,對前頭司機道:「方纔進地下室的女人,你看見沒?」
「看見了,夫人。」
「嗯,給我打電話,立刻調徵信社的人過來,查她是誰、住哪,和薛東奇什麼關係,全給我查清楚跟我報告!」
「是,夫人。」俞穎鵑打開皮包,拿出菸盒捻出菸,她開打火機,一道冷風撲進車窗吹滅了火。
「Shit!」她咒罵,洩憤似地將打火機扔出窗外。「爛貨!爛貨!」
俞穎鵑抓著頭髮,眼色焦慮,從沒這麼挫敗過。
外邊開始下起小雨,小雨綿綿,濡濕磚道,霧氣瀰漫。
冷空氣淌入地下室,牆上水氣一點點凝聚,巨大蕨葉閃閃發亮。
在薛東奇眼中,她的眼睛也瑩瑩發亮。
「對不起……我沒預約,要是知道有客人……」
「用不著客氣。」他說。
他發現她的表情很制式,她的眼色卻很複雜,揉合了矛盾不安,還有一種掙扎。他想自己正是被這一雙眼吸引,他想畫這一對眼睛。
「我們決定邀請你開展。」她說明來意。
「哦?」他朝她微笑,眼中閃爍著溫暖。「我很高興,但願我們合作愉快。」
小芷從手袋裡拿出文件交給他。
「這是敬言辦過的展覽,裡面還有一份詢問單,薛先生可以註明這次展覽的軟硬體要求,我們會全力配合,還有……」
「等等。」他看也沒看就扔在桌上。「你來挑畫。」他握住她的手臂,,跟上回一樣,她立刻迴避掉。他不以為意地領她至角落,那裡堆著的全是尚未發表的畫作。
「這批畫還需要修改,主題是四季。煙、流水、風、白雲。閃電、彩虹、暴風雨及駭人的冰雹……」
他一幅幅翻出來解釋給她聽,她覺得他像在念詩。她聽得心不在焉,方纔那個女人真美麗。
是他女朋友嗎?他們在做什麼?那女人衣衫不整,或者薛東奇又在挑選人體模特兒?上回他說喜歡她,他是說著玩的吧?
「在想什麼?」「啪」的一聲,薛東奇撇下畫。
小芷回神,怔住了。
他瞪著她,那嚴肅的表情又出現了。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沒有。」她眼色閃爍。
「沒有?說謊!」他饒富興味地揚起嘴角。「我發現你真愛說謊,而且啊,說謊的技巧很差!這比那些連謊都不說的,更糟糕。」
小芷迴避他視線,她走向角落放置的四幅畫,畫中都是綺艷生動的裸女與季節的結合。春騷、夏艷、秋邃……她停在第四幅,冬魅是空白的。
「這幅為什麼空白?」
「還沒找到合適的模特兒。」現在有了,他想畫阮小芷。
他看她伸手摸了摸那幅空白畫,差點衝動地開口要求她當裸體模特兒,隨即想到會嚇壞她,只好作罷。
「阮小芷。」他喊她,她轉過臉來。
「你說,冬天給你什麼感覺?」他想聽她的意見。
小芷蹙眉想了想。「冬天……」她蹙眉想起來。
他笑了,喜歡她認真的模樣。
她思索著緩緩說道:「冬天,嗯……我想到白色的雪、灰色的霧、霧裡的路燈,橙橙發亮……」
薛東奇眼色一沉,走向她。
「還有呢?」老天!他真愛聽她說話。「你再多說一點。」
還說啊?小芷又努力想了想。
「嗯……冬天……藍色棉襖、紅色圍巾、熱騰騰火鍋……」她打住,不說了。
「為什麼是藍棉襖?紅圍巾?」
「藍棉襖是父親買的新年禮物。」她低著頭,微笑了。
他心悸,她的笑容令他目眩神迷,教他看了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那紅圍巾是?」
「母親打的啊,冬天繫在脖子上就不冷了。不過,現在系就太短了。」她又笑,想起很多小時的事。棉襖穿不下,圍巾也短了,她長大了。
當薛東奇追問熱騰騰的火鍋時,阮小芷沉默了。
她想了想,說:「別問了,我不是學藝術的,問我沒用啊,我只會說這些俗氣的東西。」火鍋是父親冬天最愛煮的,父親愛吃各式海鮮做的丸子,總是一口氣放很多,然後用竹籤叉成一串,給她和妹妹拿著到處吃。
薛東奇柔聲道:「我就喜歡你說的,再多說一點冬天的事。」
阮小芷覺得他很怪,應他要求,她又說了幾個跟冬天有關的。
「好比過年,冬天就是很多人聚在一起吃飯的季節,冬天是團聚的季節。」她沒說,在冬天分離最傷人,父親是冬天離開的。
「團聚?」薛東奇重複這字眼,好像這是個讓他傷心的字眼。他走向衣櫥。「我也有一條圍巾……」推開衣櫥,他拉出箱子,打開來,拿出一條織了一半的白圍巾。
小芷摸了摸圍巾。「好軟啊,是純羊毛。怎麼只織了一半?誰給你織的?」
他放回圍巾,拉住她的手。「走。」
「去哪?」她掙扎著要抽回手,但這次他緊緊地握牢了。
「我答應免費參展,你也要答應幫我做件事!」薛東奇拎起桌上的工具箱。
「嗄?」她沒答應,他已拉她出去。
小雨綿綿,摩托車在馬路上奔馳。柏油路面暗黑濕濡,霓虹倒映藍綠黃。
「抱緊啊!」薛東奇吼著,將她雙手緊扣在身前。
阮小芷覺得頭昏目眩,風在耳邊撲撲響,方纔還來不及細想,就被他像拎小雞那樣拎上重型摩托車。
「我們騎車去,省得停車麻煩。」他這樣說,也不管她同意與否,就發動車子飆上馬路。
小芷很清楚假使她堅持,他未必會勉強她,可是……
坐在他身後,躲在他要她鑽入的軍用大衣裡,閒著他身上的菸草味,她發現她好喜歡啊!從厚重的大衣看出去,長長的街在搖晃,小雨撲向他們,天氣濕冷,他的背脊卻異常溫暖。
阮小芷環住薛東奇,當他騎上高架橋時,為了安全,她摟緊他。
猶豫一會兒,又怯怯地將臉貼上。
他要帶她去哪?
有一瞬,她希望這條路很長,永遠到不了目的。
有他的夜像夢,渾然不知下一秒將發生什麼。
好像他的畫,總讓她迷路。
事實證明有薛東奇的夜確實像夢,一個令人驚奇的夢。
他不是帶她去酒吧,不是帶她去餐廳,不是帶她去山裡約會。
他帶她去妓女戶,咳咳~~更正,他帶她去曾經居住很多妓女的風化區。
「走吧!」在殘破的巷弄前,他對傻了的小芷道。
「這裡?」太震驚了,她瞪著他像瞪著怪物。「進去幹麼?」
艷情的霓虹招牌閃爍著,幾個穿著清涼的女人站在門口笑望他們。
「進來就知道。」
「我要回去。」她掉頭就走。
他哈哈大笑拉住她。「我發誓,裡面沒怪獸,我也不會害你。」他聲音低沉溫柔。
「進來嘛,裡邊很有趣的,別怕。」
這個瘋子!小芷斜臉瞪他。大言不慚叫個女人陪他進風化區?他瘋了!
「進來啊!」他握緊她的手。
他如果是瘋子,那她一定是傻子,不敢相信她真的跟他進了巷裡。
小巷狹窄蜿蜒,他拉著她,像識途老馬快步走,她一路神經緊張,呼吸急促。
巷裡經營聲色場所的茶室歇業,偶有幾戶燈籠還亮著,俗艷的紅在風裡晃蕩。
他忽然停步,回頭看她一眼。
「你……」
「怎麼?」
他看著她,一直握緊她的手忽然移至她鼻間,她後退一步。
「你呼吸還正常吧?」
「嗄?」
「不舒服要說。」他擔心她氣喘的毛病。「這裡我很熟,不用那麼緊張。」她的手直冒汗。
她點頭。他擔心她嗎?這想法讓她好溫暖。
他們繼續往裡邊走,屋簷遮蔽外邊的光,空氣潮濕,屋牆頹破。牆沿青苔橫行,小芷漸漸放輕鬆了,便認真打量起來。
原來裡邊是這麼殘破的風景,在時髦華麗的大城市裡,竟還有這麼不堪的地方。
「到了。」他們停在巷底,這是一條死巷。
「砰」!薛東奇拋下工具箱,鬆開她的手。
「到這裡幹麼?」她不懂,兩旁是廢棄的老屋。
薛東奇打開工具箱,拎出一隻小燈,扭開開關。
燈亮的瞬間,小芷好震驚。
「這是……」她瞪住巷底斑剝的水泥牆。
薛東奇靠過來,拎高燈,橘黃光影亮了老灰的牆,小芷湊臉細看。
牆上畫滿密密麻麻的圖格,像似經過精密設計的,每一個圖格都編了號碼。
「我要在這裡鑲一幅畫。」他邀請她。「當我助手,我們一起完成它。」
「為什麼要在這裡鑲畫?」小芷摸著牆上紋路,指尖觸碰粗糙的牆,他的話戳刺著她的心。
「因為一個女人,我答應幫她在這鑲畫。」
「是……你深愛的女人?」
「是。」
她忽地收手,瞪著地面。「既然如此,是不是應該找她幫你?」
「不行。」
「為什麼?」
「她死了。」
死了?她抬頭望他,燈亮著他的臉。
「她死了,她是我媽媽。」他說。「那條圍巾就是她織的,那是我的生日禮物,她有胃癌,來不及織成圍巾,她就走了。」
遠處有狗在吠,老牆後有人走動。
小芷凜容,呼吸一窒。
小雨綿綿,這剎忽地都像針,從巨大黑暗的天空落下。
阮小芷的心疼起來,她伸手,接過他手裡的燈。
「好。」她看著他,目光很溫柔。看著他,忽地想起父親幫她畫蛋糕的那一個下午。 「薛東奇,我幫你。」她微笑道。
而她的微笑在他眼裡看來,有種哀傷的感覺。
小燈的光,在黝暗巷底輕輕晃。
花開多風雨,別離是人生。
在這個下雨的夜晚,愛情如花,悄悄在他們的心底萌芽。
因為他們有著某種默契,因為關於別離這題目,他們都有沉痛回憶。
愛情的苗就這麼秘密種下。
他看著她,心情激動。
薛東奇知道他漂泊的心,將在這女人身體下錨。
愛情,將讓他放浪的人生有重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1:59
第4章
薛東奇將工具箱攤開,阮小芷拎著燈,看他神情肅穆,將一塊塊方形磚片拿出來。
「這是特製的嵌片。」他用某種膠先塗在水泥牆一格方塊裡,然後把嵌片鑲在裡邊,他的動作仔細,神情肅穆,那專注的模樣,讓她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地。
「鑲上三百一十五片,這幅畫就完成了。」
現在,第一片鑲上去。
是綠色。在燈裡青青閃,小芷用食指碰了它一下。
「現在要鑲第二片。」第二片是橄欖的顏色,薛東奇手法熟練,很快地便將它鑲上。
他抹平接面時說:「你猜這是什麼樣的圖案?」他看她一眼。「你希望鑲出什麼圖案?」
小芷俯望蹲在地上的薛東奇,他黑又長的頭髮在夜裡發亮,他俊魅的容顏在她眼裡閃耀,他是如此特別,她情不自禁地被這男人吸引。
「我不知道,我不懂這個。」她迷惘道。
「你知道嗎?這是馬賽克鑲嵌術,和次瓦磚不同,它是立體的,不同材貿混合下去鑲嵌。」他拍拍手,拿走燈。「你也來試試。」
「我?」小芷搖頭。「不成,我不會,我幫你提燈就好。」
「很簡單的。」他拉她蹲下,拿了一片紅的給她,他指了指一塊方格。「把它鑲進這裡。」他先幫她將黏劑塗上。
小芷怕鑲歪,抓緊嵌片,小心在格子前比對一次又一次,呼吸急促起來。
薛東奇笑了,揉揉她肩膀。「不用緊張啊,鑲壞了我會修理。」
小芷瞪他一眼,深吸口氣,顫抖著將嵌片慢慢嵌進格子裡,繼而把它壓實了。
「看吧,鑲得真好。」他大聲讚美。
她微笑了,摸摸自己鑲的那片紅。紅的血脈也在膚底熱了,她受了他的鼓舞,說道:「我再鑲一個。」
薛東奇看她細白的指尖,在老舊的工具箱裡撥了撥,他感覺那指尖撥的是自己的心。
她捻起一片藍。他幫她找出藍的位置,她立刻嵌上,他大聲讚美。「我都沒你嵌得好!」
這次她笑出聲了,他聽了心都融了。
他誇張地摀住胸口。「聽、聽!這是我聽過最棒的笑聲。」
他害她又多笑了幾秒。
後來他們又一起鑲了各種顏色天空藍、橄攬綠、櫻桃紅、咖啡黃、黛青紫……小芷鑲出興趣,很快地黏劑都自己上了。她興致高昂,找著編號、找著嵌片、找著圖騰,專注地鑲了一片又一片。
好幾次,薛東奇偷望她,看她鑲得入迷,每鑲完一片就停下來欣賞。
他望著她的目光很溫柔,她看起來敏感,而且脆弱,讓他有股衝動想保護。
「今天就到這裡。」還是他提醒,她才停手。
「它鑲完會是什麼樣子?」小芷想知道。
「你想知道?」
「嗯。」
「等完工時,不就知道了?」
「嗯。」小芷剝去手指黏上的藥劑。他的意思是說他們要常來這裡嵌畫嘍?小芷笑得很含蓄,她聽了好開心。
「要不要參觀我的家?」
「嗄?」
他收了工具箱,拉她起來。「跟我來。」
他牽著她就往旁邊廢棄的空屋走,裡邊很黑,長滿青苔雜草。破敗的傢俱橫躺,頂上佈滿蜘蛛網,小雨從破裂的屋頂飄進來。
雨絲綿綿,霧氣流竄。
「這裡?」這是他的家?
「是,這裡。」他拉她走進角落的房間,木門倒在地上,屋樑橫在窗沿,這裡像隨時會崩塌。
「你看。」薛東奇將燈移近牆邊,讓燈光映亮牆壁。
小芷睜大眼睛,牆面佈滿一幅幅生動的炭筆畫。
薛東奇笑道:「這是我房間,我在這裡學畫。」他又把燈移到牆的另一邊。「看,這有我的名字。」
小芷彎身瞧,果真看見簽名。
「我十八歲時簽的。」
「你住這裡?」這是風化區啊!
「是。你很訝異?」他笑道。「我母親是妓女。」
她說不出話,可是眼裡有憐憫。
「喔,不,不。」他笑著撫過她的眼睫。「別同情我,母親對我很好,我不覺得可恥,這裡的阿姨都很好,常脫光光跑來跑去讓我學人體畫」小芷聽了瞪大眼睛。
「胖的,我就把她畫瘦;胸部小的,我就幫她加大,個個滿意得不得了,抱了我親了又親!」
他們笑了。光想那畫面,她就覺得滑稽。
「帶你來只是想跟你分享我的秘密。」他溫柔地撥了撥她額上細發。「那天你說得對,我的畫美得太像夢。現實殘酷,住在這的女人只能在夢裡得到安慰,剛開始畫畫只為討她們開心。」
小芷靠在牆前聽他說話。
她衷心道:「我知道,你的畫很棒,讓人看了開心。」包括她自己。那是一種夢的色彩,溫暖,熱情。
「可惜,她沒能等到我成就時……」薛東奇想念母親。
「她會看見!」她對他說道。「你不是幫她鑲畫了,等你的畫鑲好了,晚上月亮出來,月光照在畫上,馬賽克閃閃發亮,嘩多漂亮!」
他笑了,斜眼望她。
她迎著他的目光,微光裡,他眼睛炯亮,彷彿能攝魂。驀地,那目光暗沉了,他將燈擱在她身後的窗抬上。他靠近,雙手抵在她肩側牆壁上,將她因在雙臂裡。
燈亮著他的臉,他的影子暗了她。
「阮小芷。」
「嗄?」她又縮起肩膀了。
「做我的女人。」他目光如火,聲音堅定。
小芷瞪著他,微微氣喘。
「好嗎?」他吻她的額頭。「我從沒這麼篤定……」他親吻她的耳朵。「讓我愛你,好嗎?」
她拿不定主意,緊張得繃緊身體,他用吻封住她的嘴。
他的手掌覆上她心跳的位置,隔著柔軟的胸脯愛撫,麻醉她的心臟。
「不要這麼緊張,你毋須怕我……」他說,偏頭吮吻她的頸子,她的心陷落了。
阮小芷第一次晚歸,和薛東奇一起,她忘了時間。
當她警覺時,已是深夜十一點。
她拿出鑰匙,悄悄開門。客廳暗著,只聽見掛鐘的滴答聲,母親和阿姨睡了。她鬆了口氣,這時,她最不想面對的就是母親。
小芷把鑰匙放入陶缽,穿了拖鞋走進她跟妹妹的房間。
她開門,隨即倒抽口氣。「媽?!」
母親就坐在妹妹床前,馨蕙一見姊姊,「砰」地跳下床。
「姊,你回來啦!」她在母親身後擠眉弄眼的,一副大事不妙的樣子。
「對不起。」小芷心虛。「我有事,回來晚了。」
阮秀靜問女兒:「你去哪了?」
「去……去阿芳……」馨蕙聽了立刻搖頭揮手,小芷趕緊改口:「去劉姊……」見馨蕙翻白眼,小芷咳了咳。「去朋友家裡。」
阮母歎息,神情沮喪。
「一直以為你最聽話,從什麼時候起也開始跟我撒謊?」她早就要阮幼昭打電話問過阿芳跟劉姊。
小芷聽了內疚。「媽……」
「吃飯沒?」
「吃了。」
「電鍋有湯,去盛了喝。天氣冷了,我給你燉了顧氣管的中藥湯。」說完她又歎息。「我整晚擔心你,你連電話都不打。」
「媽~~」馨蕙忍不住插嘴說。「拜託,才十一點,姊都幾歲了,這時候回來」
「你閉嘴!」阮母吼道。
馨蕙惱怒地說:「我又沒說錯,那個周阿姨的女兒還跟男人同居,姊姊晚點回來算什麼?」
「那人家去死你也要去死嗎?怎麼不學周阿姨的女兒科科拿第?」
「這是兩碼事,你只計較功課,只在乎面子,根本不關心我想什麼!」
「是,我不好,我不會教你們,我該死!」阮母咆哮。
「幹麼這樣講?」馨蕙嚷回去。
「你想我怎樣講?你有當我是媽媽嗎?你眼中還有我嗎?」
兩人吵起來,小芷連忙勸架。
「馨蕙,別吵了。媽,你別生氣啊!」
她們沒聽見,互相叫罵。已經睡著的阮幼昭聽見吵架聲,起床趕過來加入戰局。
「馨蕙,大半夜吵什麼?」
「臭阿姨!」
「嗄?你罵誰?嗄!」
這下子三人開戰了,阮小芷見了頭大,拿了換洗的衣服,撇下她們,退出鬧烘烘的房間。
她去浴室洗澡,扭開水龍頭,水聲嘩嘩,沖淡她們的吵架聲。
阮小芷跨入浴缸裡,蓮蓬頭熱水傾洩,水流淌過皮膚,洗臉抬鏡子起霧,小芷撥去水霧,看見自己。
她驀地伸手按住頸子,臉色驟變。立即關了水,深吸口氣,瞪著鏡子,緩緩移開覆在頸上的手。
慘了!頸上有塊殷紅的吻痕。
小芷摀住那抹紅痕,很是惶恐。
怎麼辦?怎麼會留下痕跡?要是讓媽知道就慘了。她打開壁櫃,找了又找,拿出一片沙隆巴斯貼上。
清涼的貼布滲入層內,她按著洗臉台,緊張得一直出汗。
緩緩抬頭,鏡中,那個臉色紅艷的女人是誰?她幾乎認不出自己了。
她在浴缸邊沿坐下,想起薛東奇今晚對她做的事,有一種近似痛苦的刺激感在體內騷動。
她蒙住臉。今晚,薛東奇對她做的事令她好快樂,她為自己感到快樂而羞愧。他做得那麼過分,他幾乎摸遍她身體。
這實在太可怕,更可怕的是她不但沒阻止,還興奮得任他為所欲為。
他把她抵在牆前,吻她的同時,手探入胸罩裡,她沒忘記那粗糙的手掌摩擦過她皮膚的感覺。當他愛撫她胸脯,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乳尖多敏感,在他撫摸下堅挺。
他貪婪地吻她很久,過程中眼睛一直瞪著她。當他拉她貼緊他身體時,他的手掌也從她腰部滑進她褲子裡,掌握住她的臀部。
當下,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迸出胸口。
她想阻止,上帝明鑒,她真的想阻止,她幾乎張口,可是當薛東奇溫熱的手掌深入她底褲,當他舔著她嘴唇,手掌覆住她私處,她忘記該要說什麼,她想……她是被魔鬼封住了嘴。
那無法言喻的快樂,從未經歷過的刺激,她無法想像他能讓她那麼濕、那麼熱、那麼緊,又那麼軟弱。
他不知變了什麼戲法,他的手在她身上鑿痕,精準地探索出她的快樂,讓她享受到近似墮落的快感。讓她什麼禮教都忘了,只是不斷興奮地戰慄。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他的手究竟撩撥了什麼?
如彈奏樂器般逼出她亢奮的高音,當那巨大的快感像海潮淹沒她,她同時忘情呼喊,軟倒在他身上。
這輩子從未感覺那麼舒暢。
當下她還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高潮。當時她腦袋空白,只是激動喘息。
他捧起她的臉,對她親了又親。
「你對我做了什麼?」小芷茫然地問,她靠在他肩膀上。「這不應該,太不應該……」
「重要的是,你快樂嗎?」
「這太可怕了。」她被身體的變化驚駭住了。
他對著她耳朵哄道:「這沒什麼可怕,相愛的人都想這麼做啊!」
他們相愛嗎?小芷困惑,薛東奇摟緊她。他只是愛撫她,她高潮了,他可慘了,他亢奮死了。
「我覺得很可怕……這是……這就是那個嗎?」高潮?她剛剛高潮了?
「真不敢相信。」他失笑,覺得荒謬。「我像在跟未成年少女說話,健康教育第十四章你沒念啊?」他眨眨眼。F你太單純啦,傻瓜。「他啪地打了她屁股一下。
她驚呼。「你實在是……」忽地住口,找不到合適字眼罵他。「實在是……」
「實在是,太喜歡你。」他自己接下去說。「喜歡你困惑的樣子,喜歡你害羞的表情,甚至喜歡你說話的方式。喏,我這麼喜歡你,如果你……沒像我喜歡你那麼樣的喜歡我,我肯定會心碎而死!如果我心碎而死,你的展覽就辦不成,為了你偉大的展覽,你一定要喜歡我,像我喜歡你那麼樣的喜歡……」
他是天生的藝術家,他連說話都帶著詩意。
浴室煙霧騰騰,小芷的眼睛起霧。
慘了,她蒙住臉。怎麼辦?她困惑,該拿這男人怎麼辦?喜歡他卻又怕他。
他太複雜。他讓她太快樂,這陌生的快樂讓她害怕。她覺得越來越不認識自己,有一種分裂的感覺。像迷路,像從高處墜落,像失速,她怕自己會跌痛。
阮小芷著手準備展覽,「敬言」為此開了三次會。
第一次會議,決定薛東奇案子;第二次會議決定展覽細節;第三次,決定宣傳方式及海報設計。
為喜愛的畫家籌辦展覽,讓阮小芷向來枯燥的工作變得樂趣多多。關於展覽她有很多想法,她想用很多木板隔間成牆,把會場佈置成迷宮,薛東奇同意她的想法。
「迷宮?很有趣,我喜歡。」他答應了。
因為他的讚美,小芷大受鼓舞。她發現自己原來很有想法,她甚至覺得自己好有創意。
過了兩天,她說出更驚人的想法。她陳述的時候,眼睛盯著桌面,聲音很小,很怕他聽完後會大聲嘲笑。
「我想……把間隔的木牆全漆成黑色,捨棄天花板的日光燈,在每一區小徑轉彎處掛一幅畫,在你的畫旁裝置一盞小壁燈,因為牆板是黑色,小壁燈是微弱的白,而你的畫,你的畫是彩色的……」見他沉默,於是她越說越惶恐。
望著她怯懦的表情,薛東奇道:「隔間是黑色的?那不就像夜晚了?」
她抬臉直視他。「對啊……而你的畫像夢,白色小壁燈跟夢一樣的畫,人們會看到一幅幅的夢啊!」
「我懂你的想法了。」他目光閃動。「阮小芷,你真的很愛我的畫。」這給他莫大的滿足感。
「我是啊,怎樣,可以嗎?」她輕聲問,又追一句:「當然,也可以改啦。」
薛東奇將她拉入懷裡,用一個熱情的吻代替回答,他表現得很愉快,她知道他喜愛這個點子。阮小芷忽然覺得,向來平凡的她,變得很有力量。
這個月,為了展覽,阮小芷找了薛東奇十五次,他表現超乎尋常的隨和,但每講完正事,他就拉她去鑲畫。那幅隱匿在巷底牆壁,美麗的馬賽克畫,很快鑲完兩百片。
小芷常常晚歸,有次甚至深夜十二點才回家。
母親為此震怒,小芷給的理由語焉不詳,她的心虛和緊張全表現在臉上。
阮秀靜問不出原因,她覺得女兒變壞了,和女兒冷戰兩天,小芷內疚,四天不見薛東奇。第五天,她認為她有非常重要的理由必須見他,她要跟他討論剛印製出來的海報。她打算一談完事情立刻回家,結果他帶她去看火舞表演,介紹她認識他的朋友們,因為火舞太精彩,加上他的朋友太熱情,於是她又遲了回家時間。
薛東奇開車送她回家,她照舊堅持要薛東奇在巷口放地下來,並婉拒他想認識她家人的提議。
「你是灰姑娘嗎?十二點前總要離開我。」薛東奇忍不住問。
她聽了,笑得很無奈。
她走後,愛自由的薛東奇,在冷清的車子裡,第一次感到孤寂。
正巧劉傑致電給他,約在小酒館碰面。
一個小時後,藍豹酒吧,弧形吧抬像一條銀蛇,薛東奇乾了龍舌蘭,同時舔了手背的鹽。
他英俊非凡,吸引酒吧裡眾女人的目光。有個女人嗓音忽然蒙起來,有個女人穿低胸套裝,不時對著他彎腰撿拾東西,還有一個女人卯起來跟他擠眉弄眼。
「唉,這些女人都在看你。」劉傑酸道,和大帥哥出來真吃虧。
薛東奇穿著馬靴的腳蹬了蹬椅子,點燃香菸。
「找我幹麼?」他一副無聊姿態,對那些曖昧眼神視若無睹。
「我帶了一組照片給你,」劉傑從西裝口袋拿出相片放到桌上。「你看有沒有合適的模特兒。」
薛東奇瞟了一眼。「不用,我心底有人選。」
劉傑聽了大樂。「那可以開始畫冬魅了。」
「不,我中意的未必想讓我畫。」
「嗄?!什麼啊,我不懂,為什麼不讓你畫?」
「因為她不是模特兒。」薛東奇懶洋洋道,他把玩手裡的龍形打火機,喀嘹、喀擦地點了又關、關了又點,火光在他黝黑的眼瞳中閃耀。
「總之,我畫完會通知你。」
「老兄,什麼時候啊?鑫老闆在催啊!」搞什麼,想快點拿到錢啊!
「他要是不肯等,那麼跟他取消交易。」
劉傑瞼一沉,他的收入全靠薛東奇呀!「你已經很久沒新作了,大哥你隨便畫畫不成嗎?」
「不行。」
「四百萬ㄟ~~」
薛東奇搖頭。「不行。」
「那……」劉傑耐住性子。「俞穎鵑想跟你買畫,你就賣她一幅吧!」他可以抽百分之十的佣金。松岡集團千金,價碼可以抬得很高。
「我說過,我不會賣她畫。」薛東奇冷道。「她不懂畫。」
這個自大的傢伙!劉傑呵呵,笑得五官扭曲。儘管痛恨薛東奇的脾氣,可為了賺錢,他不得不忍。分明是老朋友了,這薛東奇竟一點情面都不講。
「好吧,我知道了。」口裡這樣說,心底嘔死了。最近上酒家花費不少,要是薛東奇肯賣畫,他就好過了。媽的,這小子固執個屁喔!他點了香菸叼在嘴邊。
「對了。」薛東奇拋下一句。「我答應幫敬言圖書館辦展覽。」
「什麼?」劉傑吼,跳下椅子瞪住薛東奇。「我不是叫你別」薛東奇臉一沉,劉傑硬生生住口。
「沒人可以叫我做什麼。」薛東奇略帶警告地說。
劉傑臉色一變,立時呵呵笑。「真服了你。好,隨你高興。反正,你的個性我也不是不瞭解,但是……東奇,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願意幫敬言辦展?你不像這樣熱心的人啊?」薛東奇只愛作畫,這種事他從來都丟給劉傑交涉的,這次為什麼?
「敬言派了個很可愛的女人跟我談展覽。」一提起她,他目光溫柔了。
「就為了個女人?得罪整個松岡集團?你不像這麼衝動的男人。」
「是嗎?」薛東奇聽了,只是淡淡一笑,眼睛閃著狡光。「或者你從來不瞭解我?」
劉傑表情困惑。
薛東奇捻熄香菸。「我回去了,敬言這事我自己處理,你別管!」
「好。」劉傑熱絡地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我不插手,你盡情泡妞啊!」他擠眉弄眼。「這可愛的小妞很辣吧!怎樣,上了沒?」他自以為幽默地嘿嘿笑。
薛東奇望著他,抽出他叼著的香菸,將菸捻熄。
「我不是在玩的。」他表情嚴肅。
「拜託~~」劉傑攤攤手。「憑你的名氣,難道還來真的?嗟,小圖書館職員,哦~~」劉傑恍然大悟,指著他。「我知道了,這次你想搞個純情的。」
「你知道嗎?」薛東奇凜容。「你說話越來越討人厭,酒色財氣已經讓你腐化了嗎?劉傑,回去照照鏡子,成天往酒家跑,看看你自己,面目可憎。」說完,他轉身走了。
劉傑愣住,一把火衝上腦門,氣得發抖。
媽的!薛東奇以為他是誰!他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現在得意了,就瞧不起他這個小老弟嗎?
劉傑乾了酒,抹抹嘴。媽的!現在是怎?過去薛東奇才不管交涉的事,這敬言的女人真本事了,把薛東奇治得服服貼貼,連他這老友都不認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2:25
第5章
陽明山豪華大別墅,女主人爆出刺耳的怒叫聲。
「啊~~」
正在拖地的女傭捂起耳朵,正在看書的柳紹華合起書本;正在洗澡的男主人來不及擦乾身體,抓了浴袍就往房間跑。
臥房裡俞穎鵑正在尖叫,抓著電話尖叫。
「啊~~氣死我啦!」她抓梳妝妝台上的香水狠狠一砸。
電話那端徵信社老闆報告調查結果,聽見薛東奇不只答應敬言圖書館辦展覽,甚至常帶阮小芷約會,俞穎鵑氣得咒罵。「太可惡了!」摔光香水瓶,她拿起電視遙控器施鏡子,當她準備把電話扔出窗戶時,她的先生陳辰風及時出現搶了下來。
三名女傭衝進來,對這等陣仗早已見怪不怪,收拾著一地摔碎的東西。
「太過分啦!我沒受過這種委屈,老公……」俞穎鵑撲進陳辰風懷裡,又哭又嚷。
「怎麼回事?慢慢說啊~~」怕老婆的陳辰風急於安撫。
柳紹華也走進臥室,她指揮女傭收拾東西。
「嗚嗚鳴嗚~~」俞穎鵑在老公懷裡哭得好委屈。「那個薛東奇啦,上回我邀他辦展覽他不肯,現在,竟然要幫個小圖書館辦展覽,你說這不是存心讓大家笑我嗎?我沒臉見人了,我是誰?松岡大千金啊,還是你陳辰風的老婆,竟然……」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柳紹華遞了杯水給她。
「穎鵑,」陳辰風摟著愛妻。「藝術家本來睥氣就怪,別讓那些搞藝術的影響心情。」
「我嚥不下這口氣!薛東奇分明故意要讓我難堪!」俞穎鵑推開老公,趴到床上啜泣。
「老婆,別哭啊。」他急著安撫。
柳紹華冷覷俞穎鵑,知道她在演戲,但只要她一哭,陳辰風就慌了。
「老婆,要怎樣你才舒坦?我找人揍薛東奇,好不好?老公認識不少黑道人物,怎樣?」
「你揍死他又怎樣?展覽會停辦?鬧上社會版,更多人去捧場。」她啜泣。
「唉,老婆」陳辰風手足無措。
柳紹華適時介入。「夫人,這薛東奇太不給你面子了。」
「就是嘛,故意給我難堪。」聰明啊,紹華!俞穎鵑在心底讚許她這個助理。
「先生,」柳紹華知道俞穎鵑的意思,她幫夫人說出想說的話。「您一定要幫夫人出這口氣。」
「我說要找人教訓他,可是夫人說不要。」
「唉~~」這個笨蛋,俞穎鵑轉過臉來,楚楚可憐道:「也不一定要找人揍他嘛,老公~~」她手一伸,將陳辰風輕輕拉過來,悄悄說了個計劃。
陳辰風什麼都聽老婆的,直說好好好。
柳紹華見俞穎鵑達到目的,便靜靜退下,順手掩上門扉。
在決定見阮小芷前,劉傑猜她一定很漂亮,才能打動薛東奇的心。他猜她很有魅力、很懂交際,才能說服薛東奇參展。
瞞著薛東奇,劉傑約見她,當阮小芷出現,他甚至沒注意到。
他一直盯著門,注意進出咖啡廳的客人,每當有容貌出色、裝束時髦的女子走進,他便以為那是阮小芷。
所以當真正的阮小芷出現時,他實在太震撼了。
「請問,是劉先生嗎?」小芷禮貌問。這方臉微胖的男人好像在等人,應該是他吧?
劉傑表情錯愕,瞪著她足足呆了五秒才回話。「是,你是……」眼前的女子很瘦小,長相平凡,打扮普通,是那種舞會中宴會裡絕對被冷落的那型女人。
「你好,我是敬言圖書館的阮小芷。」介紹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剛好有一批書送來,所以遲了。」咖啡店就在圖書館附近,其實倒也沒遲到太久。
「喔,阮小姐,你好。」回過神來,他跟她握手。
服務生過來,小芷坐下,點了一杯咖啡。
「我是薛東奇的經紀人,劉傑。」他自我介紹。「我聽說你找他辦展覽?」
「是。」小芷解釋。「是一年一度的敬言藝術展。」
「阮小姐。」劉傑微笑。「程序上,有關薛先生的展覽及買賣等事,皆由我處理。你這樣貿然找他,會帶給他困擾。」他遞上名片。
小芷愣住。「呃,對不起,我不知道,所以……」她露出尷尬的表情。難道薛東奇派他來談展覽的事?她讓他困擾了?小芷心中一沉。
劉傑攪拌咖啡。「小事一樁,不要緊啦,我約你見面,是為了更重要的事。」
「什麼事?」
「今天我來找你,希望你能保密,我是純粹以薛東奇好友的身份來的。」劉傑壓低聲音。
「阮小姐知道松岡集團嗎?」
「當然,十大企業之首。」聽見不是薛東奇要他來,小芷稍稍寬心。
「那麼,你對俞穎鵑這名字熟悉嗎?」
小芷搖頭。「她是?」
「松岡集團千金,還是商界名人陳辰風的妻子。」
「喔。」小芷點頭,卻不明白他為什麼跟她說這個?
劉傑解釋。「早在一個月前,松岡團慶,陳夫人親自邀薛先生舉辦藝術展,開出天價,只要薛先生應允,為期一周,不但畫作會在松岡底下的出版集團宣傳,還可以擁有一筆可觀的展覽費。」
小芷驚訝。「那麼……」
「薛東奇拒絕,可是一個月後卻答應你們圖書館辦展覽。」他目光銳利,盯得小芷惶恐。「阮小姐,薛東奇是標準的藝術家,不善交際更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才委託我處理買賣事宜。」
小芷撕開奶油球,倒入咖啡,她攪拌著咖啡,看白色奶油融入咖啡裡。
她聽他說話,心情很複雜。
「阮小姐,身為他的朋友,我不得不擔心薛東奇。今天接到陳夫人特助打來的電話,她已得知這事,薛東奇為了你們激怒松岡集團,這對他的影響,我不說你也能猜到吧?!」
「我從來不知道……」他從未提起這事,也沒露出為難的表情,甚至,他一直鼓舞她辦展,不斷讚美她表現。
劉傑繼續說:「當然,請你取消展覽,這要求是過分了,畢竟能邀請到薛東奇,你一定感到很風光,很有面子……」
小芷擱下茶匙,抬起臉注視他。
「我只是……喜歡薛先生的畫,並不知道這會給他帶來麻煩,真是抱歉。」薛東奇為她激怒松岡?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如果真心喜歡他的畫,那就該明白,一個安心的創作環境對畫家多重要,財團的支持,商業間行為,人際關係都是關鍵。」劉傑挑眉道。「只是一股腦兒地熱情跟喜歡,只會帶來麻煩,有時是帶給自己麻煩,有時是帶給別人麻煩。」
他這話一針見血,刺得小芷心疼,她急於道歉。「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太輕率了,沒想到這麼多,給薛先生添麻煩了。」
「不,抱歉的是我,冒失地來說這事,還請你諒解,我的出發點純粹是為了維護老友。」
「我明白,但」小芷猶豫著。「展覽已經開始籌備,不能取消了。」
「哦?」劉傑臉色驟變。「是不能,還是不肯?」真不識相,他扯扯領帶,口氣變了。「也對,名利當頭,哪顧得了別人死活?」
這話好尖銳,小芷怔了怔,回道:「劉先生,我先前是想取消的。」
「哦?」
「其實……是薛東奇堅持要我讓他參展的。你不知道嗎?」她感到困惑,然而她這無心的疑問,徹底地激怒劉傑。
你不知道嗎?
X!她在笑地嗎?劉傑臉色一沉。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了。」
「不,我還是很感謝你讓我知道這事,我會設法讓它造成的影響,減至最低。」
「你有什麼辦法?」劉傑冷笑,口氣輕蔑。
小芷怔住,感覺到他的敵意。
「我……讓我想想……我還不知道,所以……」
「呵!」他一口氣喝光咖啡,拿起帳單,站起來。「我不懂,東奇怎麼老是為了這種鳥事害慘自己。阮小姐」他直視她。「原本我很困惑,不明白他怎會為了答應小圖書館的邀請,不惜得罪大集團,現在我可懂了,因為你很特別~~」他冷笑。
特別?小芷望著他,不懂他話裡的意思。
他噴氣道:「為什麼特別?和東奇認識的女人比,你的長相和個性實在平凡單純得特別,有時大魚大肉吃膩了,就會想念清粥小菜,聰明的人偶爾會想跟愚蠢的人相處,是不?一切只是新鮮感。」
小芷驀地握緊杯子,氣得顫抖。她想反駁,卻沒勇氣罵出口。她從沒罵過人啊,她甚至很少遇到這樣尖銳的人,不敢相信有人會這樣可惡。
她瞪著他,不知如何反擊,簡直氣炸了!忽然,她怔住了,注意到劉傑身旁那抹熟悉的身影。
「是,是新鮮感,而你、你臭不可聞!」
聽見這聲音,劉傑頓時面無血色。
薛東奇就在他身後。他本是順路來敬言約小芷晚餐,然後就聽見她同事說,有個自稱是經紀人的約她碰面,咖啡廳就在圖書館隔壁,薛東奇立即就來。然後,聽見劉傑最後那幾句話。
現在,他的目光簡直可以殺人了。
劉傑轉身,馬上咧嘴笑了。
「東奇?你來了啊!」他竭力保持鎮定,然而薛東奇那銳利的目光讓他手心冰冷。
薛東奇看小芷一眼,她面色蒼白,他又直視劉傑。
「你剛剛跟她說了些什麼?」他只聽見後面幾句,不過,他可以確定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
「呃」劉傑嘿嘿笑,狀甚親密地拍拍薛東奇肩膀。「沒什麼啦,我只是想瞭解一下阮小姐的企劃,還有」
薛東奇打斷他。「劉傑。你被開除了。」他早就想這麼做。
「嗄?」劉傑駭住。「你?你開除我?」就為了這點小事?他吼起來:「這些年我為你做多少事,你開除我?」
薛東奇淡淡說道:「莊月敏的買賣,素人齋畫廊的交易,還有寶承建設的迴廊設計,你從中獲利多少,謊報多少,真以為我都不知道?」他一直默不作聲,劉傑卻越來越過分,現在甚至干涉起他的私事。
劉傑臉色遽變。「你……我……你一直知道?而現在卻為她開除我?」劉傑指著小芷忿忿道。
「不,我早就想開除你。」薛東奇直視小芷,看著她柔聲道:「我只想跟真正愛畫的人合作。」
小芷聽了臉色微紅。
「很好,很好……你真夠朋友啊!」劉傑咒罵著離開。
薛東奇坐下來。小芷說道:「你激怒他,這樣好嗎?」
「有什麼關係。」他向侍者點了義式咖啡,臉色很難看。
「你還得罪了松岡集團。」她簷心地看著他。
「是。」他將身子往後靠向椅背,眼睛直視她。「為什麼不反擊?」
「嗄?」
「為什麼不反擊?」他重複道。劉傑那麼無禮,她吭都不吭?
他生氣了?小芷眨眨眼睛,見他鐵青著臉。
「他這樣說你,你難道不生氣?」侍者送來咖啡,他攪拌一下,忽地用力放下茶匙。一想到剛剛劉傑對她的態度,他就火大。「我真服了你!」
她趕緊轉移話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連罵人都不會?你有沒有自尊?」他氣她怯懦的個性。「隨便讓人罵,怎麼回事?聽不出他在損你嗎?」要不是他正好聽到,她不就讓人罵假的?
阮小芷握緊杯子又鬆開。她不喜歡這種氣氛,她討厭吵架。
「我回去了。」她說完,便起身往門口走。
他拉住她,她抿著唇,面色蒼白。
「我真氣,我氣壞了。你怎能讓人這樣對你?」他好心疼。
「你要我說什麼?」她覺得委屈。「他說他是你的經紀人,忽然就找來,說了一堆你的事,我聽得好混亂,我罵他什麼?我連他為什麼討厭我都不知道,我對你根本不瞭解!」這話激怒薛東奇。
「不。」他定定望住她。「你是瞭解我的,勝過我瞭解你。」這段日子以來,他們雖然在交往,但她從不介紹他給她的親戚或朋友認識,也不讓他去她家。
他握緊地的手,聲音緊繃。「我帶你認識我的朋友,認識我的過去、我的身世,我一直努力讓你理解我的一切,而你呢?深夜就逃開,阻止我親近你的家庭,我連你的朋友都沒見過半個,現在你卻埋怨你不瞭解我?」他冷笑。「錯得離譜。」他鬆開她,手掌親密地沿著她身體滑下來握住她的腰。
「我的一切全攤開在你面前,而你呢?」他用力一攬,她跌入他懷中。
「你、這是咖啡廳……」她想掙脫,他卻更用力地將她鉗在懷裡。
「有什麼關係?!」
「很多人在看。」
「管他們的,你說……」他逼問她。「你愛我嗎?」
「嗄?」小芷臉紅,臀下是他熱而強健的大腿。
咖啡廳旁就是圖書館,這裡可能有熟識的人,小芷頻頻注意旁人視線,她急了。
「放我下來,讓人看到就不好了……」萬一阿姨見到了……她很緊張。
「你看著我。」
「放我下來。」她扳他的手。
「看著我!」他命令她。她看了,看見他眼色嚴酷,她覺得有點害怕。「你愛我嗎?」
小芷停止掙扎,望著他嚴肅的表情,胸腔劇烈起伏,心跳得飛快。
愛?她困惑了,她想說她愛他,可是,又想起劉傑方纔的話。
眼前這英俊又極具才華的男人,為什麼會渴望她愛他?
為什麼想知道她愛不愛?他會不會只為著新鮮感?只為著一個想征服她的快感?
一旦她說了愛這個字,他是不是就厭倦了?
小芷不安,一下子答不出來。
她的愛情不是遊戲,愛這字太沉重,她不想只是成就他。
她猶豫了。「你……你放我下來好不好?」小芷環顧四周,大家開始對他們竊竊私語。「東奇?放我下來!」
她只是擔心讓人瞧見,她這麼不想公開他們的關係?她的反應重創薛東奇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尊,他忐忑焦慮痛苦,第一次發現要個女人承認愛他竟是這樣可怕的事。
他第一次向女人要求愛情,她卻吝於給他答覆,她只是惶恐著他們的親匿。
他鬆手,她立刻站起來。
他臉色非常難看。他好沮喪,為了掩飾受傷的感覺,他用殘酷的話傷害她。
「有件事我們先說清楚,我不是會自作多情的人。你對我沒意思,我也不會浪費時間,我會調整對你的心態,還有方式。」
小芷錯愕,她看著他冷漠的面容,聽見心碎的聲音。
「好。」她轉身就走,穿過人們好奇的目光,推開咖啡廳掛著鈴鐺的玻璃門,喧嘩的鈴鐺聲好像在嘲笑她。
冷風襲面,吹痛眼睛。
沉痛感充塞胸口,她快步疾走,卻不知該走到哪去。想著他的話,她的心口像被什麼壓住,窒悶而沉重,讓她喘不過氣。
好難過!怎麼回事?心為什麼這樣痛?他為什麼那樣殘酷?他怎麼能輕易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忽地,一隻手從後頭攔住她。
「你站住!」他追上來,她用力推開他。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她吼了,喉嚨好痛,驀地眼眶紅了,淚湧了上來。
她拚命拭淚,抽噎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容易就說愛不愛,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不高興就罵,高興就笑……」她難過地掩住臉,淚水不住地淌落。「也不是……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心裡的話都能說出口,有人……有人是有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放心底……你懂不懂?你懂不懂?為什麼要逼我?」她嘩地痛哭。
那麼久以來,從沒人關心過她心底的想法,她不習慣跟人說心底話,更何況是在大庭廣眾的地方!
她打小聽母親的話、阿姨的話,習慣做個乖小孩,讓長輩放心,只因她不想母親傷心。
她知道她笨,她不擅於表達自己,因為從來也不覺得有人在乎。
她好傷心,她真的好傷心。他為什麼要跟她生氣?為什麼要凶她?她做錯什麼了?
「不要哭……」她難得激動,深怕她氣喘發作,他抱住她,臉貼著她頭髮直道歉。「對不起,我該死,別哭。」他好心疼、好自責,她的眼淚把他的心哭溶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太在乎你才會笨得……唉~~我真該死,求求你別哭……」
她在他懷裡哭泣,眼淚濡濕他的襯衫,她將臉緊緊理著,嗅聞屬於他的氣味。
他一改方才嚴厲的態度,溫柔耐心地哄她。
她剛剛真是傷心極了,可是,現在被他緊緊摟住,卻又感覺幸福得不得了啊!他是這麼溫暖,他手臂好有力量,把她抱得好緊、好緊,她好喜歡。
她熱起來,頭昏腦脹起來,被那股屬於他的氣息催眠麻醉了。
就算嘴巴不承認,但她心底明白,她愛他。她有種想融進他身體的渴望,她對別人從沒有過這種渴望,只有他。
如果這不是愛,那什麼才是?
這個時候,薛東奇忽然領悟,自己真傻,他何須問她?
問題是給頭腦清楚的人回答的,而愛情是盲目的、是病態的、是腦袋沒法控制思考的、是神經質又歇斯底里的、是沒道理又混亂的。
愛從口裡說出來能信幾分?
好吧!她不說那就由著她不說,時間總會證明一切。
何況身體最誠實,她溫馴地任他親吻擁抱,她對他是有感情的。
而她,她心底也清清楚楚啊!
當阮小芷第一次見到這男人,她的身體發熱,呼吸快了。
他的目光穿透她的眼睛,也穿透至地深處,輕易緊攫住她封閉而羞澀的情懷。那是她遲來的少女情懷,那是她錯過的青春時光。
那是曾經她遺落的、未領受過的,春潮的滋味。
而今這男人來了,他的氣味就是春天的氣味,他的身體就是她甦醒的土壤,他抱著她,給她最滋潤的雨水,濕潤她心底和身體。她感受他身體的溫暖,感受到她身體產生變化,覺得自己充滿力量,盈滿豐潤的潮水,像迫不及待抽芽的花苗。
天空一片燦黃,黑夜還未覆蓋城市,路燈已等不及搶先亮起。
「今天,帶你去個好棒的地方吃飯。」他笑著捏捏她的臉頰,她哭過的眼睛歡喜得瞇起來凝視他。
他們漫步過長街,走向市立停車場,走入通往地下的摟梯,走進了地下室。
白的牆,灰的水泥地,穿著黑色皮衣的薛東奇,帶她走向一輛銀色敞篷跑車,它像只乖巧美麗的獸,靜靜睡在一隅等待它的主人。
「這是你的車?」她摸上冰冷光滑的車身。
「不,我從不買車。」他笑了。「那太傻了。我喜歡按心情租不同車子,隨時都能換,多好。」
他幫她打開車門,她坐進去,身子陷進皮椅。
她不喜歡他方纔的論調,她聽了心底不舒服,覺得自己也像是他的一款車子,隨時等著撤換。
薛東奇坐進來,彎身幫她繫上安全帶。
「坐好了。」鑰匙插入鎖孔,他的嗓音亢奮。「我們出發吧!」
薛東奇腳一踩,轉動方向盤倒出停車格,跑車呼嘯著衝出陰暗的地下室。
他俐落地操縱車身,微揚的嘴角,狂野飛揚的髮,阮小芷願著他,小手抓緊安全帶,她幾近迷惘地望著這渾身充滿魅力的男人,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失速。
坐他旁邊,在他飛馳的跑車裡,流利的銀,如箭併入擁擠車陣,半個小時後,跑車駛向通往山區的馬路,直級上山去;像掙脫了牢籠的獸,奔向山的深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2:55
第6章
天色暗了,半山腰這間原木搭建的餐廳,是東奇的好友開的。
夜蟲唧唧,四面八方撲來氤氳霧氣,吞沒這棟小屋。
停好車子,薛東奇挽著她,在小屋外佇足一會兒,讓她欣賞這隱匿的小餐廳。
屋前燈下灰蠅環繞,遠處流水淙淙,還有風吹竹林的沙沙聲。
薛東奇將皮外套脫下拋到她身上,殘留他溫度的皮衣,瞬間暖了她的身體。
小芷摟住皮衣,深深嗅聞屬於他的氣味。
「來這吃飯要預約的,老闆架子很大。」
「這裡能住人嗎?」在這樣深的山林裡,四周是無垠的暗與綠,似乎就只這麼一戶人家。
「為什麼不能住人?我這老友跟他老婆住五年了。」
「但是,要吃什麼?」
「吃自己種的菜。」
「那麼,靠什麼過活?」
「有得吃有得住,活得好極了。」
「不會寂寞嗎?」
「不會,他們有彼此就夠了。」他幾乎是用著羨慕的口氣說的。「你看他做的門牌。」
掛在門扉上的是一隻木牌,上邊寫著一行小詩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世與我而相遺。
「這是陶淵明的詩。」小芷說。
「對,陶淵明不願為五斗米折腰,棄官下鄉種菜去。我這老友有天發神經,公務員不當,要當陶藝家,帶著老婆就來當現代陶淵明。」
他笑著說給她聽,她看見他瞳眸深處的溫柔。
「哪天我厭倦都市,也跑來當他們鄰居,你覺得怎樣?」
「我覺得頂好的。」
他俯望她,輕輕問:「那麼,你會陪我來嗎?」如果是她,他願意息交絕游。
那望住她的熱切眼神,讓小芷皮膚輕輕戰慄。
她又露出那種困惑的表情,有點為難地傻傻望住他。隱居在這裡?那母親怎麼辦?
他歎氣,有點感傷地笑了,抬頭望向它處,口氣是輕鬆的。「奇怪,問你問題總活u很難得到答案。」
他英俊自負的臉龐難得露出一抹孩子氣的神態,她看了好心動。
「我從沒對個女人那麼手足無措,」他扒扒頭髮,有點兒懊惱地負氣道。「阮小芷,你要不是個愛情高手,就是過分單純的……」讓他摸不著頭緒,讓他的心一直懸著。
他那洩氣的模樣讓她好內疚,她心底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跟這男人天涯海角,可是,她理智的立刻想到無依的母親,還有……還有一旦真正與他朝夕相處,他很快會對她厭倦,相愛的兩人最後會不會變成相憎的兩人?
真實的生活,完全不同世界的兩個人,最後很可能把彼此害得傷痕纍纍。
她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這時候看他這樣懊惱,小芷忽然有種近乎安慰的感覺。那感覺甚至是虛榮驕傲的,薛東奇讓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有魅力的,至少,她讓這男人煩惱了,是不?而且還是這麼耀眼的男人呢!他讓她產生了自信,總是讓她覺得自己很有力量,覺得自己特別。
那個平凡的、憂鬱的阮小芷,在薛東奇身旁消失不見了。
這一會兒他苦惱的當下,她竟然覺得開心,她甚至忘了掩飾輕輕揚起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神態。
「你很高興嘛!」他捏她臉頰,帶著寵溺的口吻。
她笑著低頭,她主動去握住他手掌,將他大大的手握在柔軟的掌心裡。
「謝謝。」她說。
「謝什麼?」
「嗯……」謝謝他讓她覺得自己好特別,結果她只是笑著說:「謝謝你帶我來吃飯。」
「哦?小東西,你真打心底感激嗎?」他逗她,她笑意更深了,她點點頭。
他惡作劇道:「那今晚陪我,別回家。」
驀地,她的臉跟頸紅透了,他哈哈笑,摟著她進屋。
「開玩笑的,我們進去吧。」真喜歡看她害羞的表情,真喜歡她怯笑的模樣。
原木搭建的小房子,像迷失在森林裡的船,泊在無邊的暗綠色天地上。
山裡濕氣重,冷空氣滌淨心坎,桌上火鍋冒著蒸氣。
窗外邊不是鬧市的霓虹,而是屋簷搖晃的燈籠,外邊沒有汽車飛馳的聲響,而是風吹樹葉落地的嗚咽,外邊還有那夜蟲唧叫、流水的聲音,只是更突顯這裡的隱匿幽靜。
這是個藏在黑的盡頭,一點溫暖的光處。一個叫「逃緣」的小餐館。
老闆傳斂升是留著鬍子的陶藝家,滿頭灰髮,像遺世的奇人。可是他大嚼檳榔又拚命吸菸,感覺好滑稽。
「帶女人來!」傅斂升拍桌道。「x!我跟愛如賭你是同性戀,靠!輸一千塊。」
「嘿嘿~~」他的妻子唐愛如將飯菜端上桌。「早跟你說薛東奇不是嘛!」她的臉圓,身體也圍,她笑起來的模樣讓小芷想到,冬日蜷在牆沿瞇起眼睛曬太陽的貓咪。
「我不想帶亂七八糟的人來,糟蹋這地方。」東奇幫老闆娘擺碟子。他攪拌火鍋,弄得蒸氣騰騰。「小芷,這些菜全是他們種的,你看,香菇這麼大顆!」他舀起香菇秀給小芷看。「巨菇啊,還有芋頭……」他又舀起芋頭,用筷子將湯匙裡的芋頭夾破,鬆軟的紫芋裂開,熱氣竄上,那樸實的香立刻俘虜他們的胃。
薛東奇誇張地煽芋頭,猛吸氣。「聞聞,聞聞,多香。」他又戳破幾處。「這麼軟,你看!實在太香了,這種顏色、這種密度,應該要畫下來。」
「x!給你吃不是給你玩的!」老闆K東奇,老闆娘損下湯匙,將芋頭放進小芷碗裡。
「神經病,聞什麼聞,冷掉啦!」
小芷笑了,薛東奇催她。
「對對對,你快吃,包你忘不了這味道。」
頓時,三人都望住小芷,小芷怔了怔,舀起來咬一口。
「怎麼樣?」老闆問。
「好吃嗎?」老闆娘也問。
「x!你們這樣誰敢說不好吃!」薛東奇罵他們。
小芷咀嚼著吞下,笑望他們,用力點頭。「很好吃。」整個胃都暖了。
「真的嗎?」唐愛如樂了,她好得意。「這是我種的。」
「種子是我買的。」斂升搶道。
「是我天天澆水。」愛如爭著說。
「但是我施的肥」
「x!」愛如扁老公,薛東奇大笑,阮小芷震驚。
唐愛如勒住老公脖子用力搖晃。「死老頭、臭老頭,你現在是怎樣?跟我比啊,你命太長是不是?你皮癢是不是?你想死了是不是?」
「恰查某,給老子乖乖坐好!」傅斂升推老婆,老婆揪他頭髮。
「沒事把頭髮漂成灰色,x!裝藝術家啊,真的藝術家才不這樣。」
「你腫成這樣,臭老太婆,你看人家多苗條」
「你說什麼?!
他們爭執起來,薛東奇一直笑,他幫小芷盛湯。
「怎麼辦?他們吵起來了……」
「沒事,他們常吵。」
果然很快兩個人又笑嘻嘻地招呼小芷用餐,可是當老闆娘提議要開陳年的白蘭地,老闆抗議。
「不要,那是我的!」
於是他們又吵起來,最後那瓶白蘭地還是被打開了,老闆捶胸頓足,很心疼。老闆娘大方賞薛東奇一大杯,也幫小芷倒一小杯。
「來,咱們乾杯!」愛如吆喝。
小芷從不喝酒,可是氣氛正好,她不好拒絕,輕輕啜了一口,熱辣的酒立刻教她咳起來,薛東奇忙著拍她的背。
「你沒喝過酒啊?」愛如笑著慫恿。「多喝幾次,就習慣了。」
身子暖起來,小芷咳嗽的時候,薛東奇厚實的大掌拍著她的背脊,老闆和老闆娘大讚飲酒的好處,而且他們玩興一起,吵著要劃酒拳,唐愛如捲起袖子先和薛東奇划拳,薛東奇輸了,被罰著飲酒三杯,老闆捨不得他的白蘭地,搶著要代罰,三個人鬧烘烘地喧嘩起來。
酒是一杯一杯地倒,小芷靜靜看他們喧鬧。
「我們來乾杯!」忽然唐愛如高叫,大家都舉起了酒杯。
杯子在半空中碰撞一起,那「鏗」的一聲,還有暖胃的酒,令阮小芷醺醺然,感覺心底有什麼崩潰,好像有條無形的繩子解開了。
她整個人從頭到腳輕飄飄了,渾身有說不出的快活,她甚至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出來唱歌了!
也不清楚是酒精的魔力,還是薛東奇的魅力,或是他們夫婦的親和力,總之小芷是開心極了。她加入他們划拳的遊戲,薛東奇教她劃數字拳,她很快學會了和唐愛如單挑。
她連連輸,可是輸得直笑,她罰酒的時候薛東奇搶著幫她飲,老闆又去搶薛東奇的飲。
後來愛如不肯讓她賴帳,於是小芷連連喝了幾杯。
酒精在她體內作怪,到後來他們玩到瘋狂,屋子都被他們的笑聲震動了。
當唐愛如耍狠地跳到椅子上跟小芷划拳時,薛東奇乾脆把小芷抱到桌上跟她拚。
小芷終於劃嬴了一次,她哈哈大笑跌到他懷裡,他穩穩撐住她的腰,她眼色迷濛指著愛如。「你……你輸了啊……」
唐愛如索性跳到桌上跳舞,手舞足蹈地哼著。「我輸了,我輸了,我輸了,啦啦啦……」
「老太婆你幹麼?下來!等一下桌子破掉!」傅斂升罵。
小芷大笑,和薛東奇笑出眼淚。這唐愛如真夠寶的!
讓霧永遠吞沒這裡,讓這些笑聲永遠在她心底迴盪吧!
阮小芷靠在薛東奇懷裡,醉倒在他的氣息裡,眼前景致朦朧,耳畔的聲音渾沌。
「我真快樂,真快樂。」她聽見自己一直這樣說。
肯定是夢,才感覺這樣無拘無束,阮小芷覺得她輕盈得像一隻小鳥,可以飛去任何地方,快樂地像擁有整個宇宙。
什麼都忘了,最後隱約記得老闆扯著嗓門吟詩,她聽了一直笑、一直笑……有雙強健的手臂摟著她,她笑得身體都震動,背後他的胸膛也溫暖地震動著……
傅斂升用筷子敲著碗,高嚷:「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那些字句斷斷續續,躍進小芷醉糊塗的腦袋裡。
薛東奇也陪著老闆嚷。他的聲音低沉豪邁,句句鏗入她的心版。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舟搖搖以輕揚,風飄飄而吹衣……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世與我而相遺,復駕言兮焉求?……雲無心以出岫,烏倦飛而知還……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
聲音像霧遠去,她的憂愁也在這快樂的氣氛裡消融,很快睡意襲來,像黝暗的夢,像溫暖醉人的毯,輕輕把她覆蓋。
醒來時,她身上蓋著一條棗紅色毛毯,側身屈膝倒在木凳長椅上,頭枕在薛東奇腿上。
阮小芷先是一陣茫然,待清楚了以後猝然睜大眼睛。
糟!現在幾點了?
她差點跳起來,可她繼續蜷臥著。因為,她看見了正在抽菸的薛東奇,他坐著,左肘擱在桌面撐著下顎,右手長指夾著一根菸,他望著已經冷掉的湯鍋,微微蹙起眉不知想著什麼。
她望箸他一時失神了,他剛強粗獷的輪廓,為什麼這剎燈下,隱隱地竟遠箸一股脆弱像迷路人!像孤獨的狼。
他在想什麼?在這樣一個夜裡?望著他,阮小芷心中忽然溢滿柔情。
桌前,傅斂升和他老婆鬧了一夜,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們輕輕打鼾。
在大家醉倒之際,他一個人醒著這樣坐了多久?他為什麼沒醉?他不是也喝了很多酒嗎?
小芷偷偷覷著他,她知道不回家母親會有多憤怒,她從沒有在外邊過夜,可是……這剎,她忽然有股豁出去的勇氣。
算啦、算啦,反正都已經這麼晚了。
乾脆就不要回家,乾脆就陪他到天亮,他看來真是孤獨。
她這麼決定,並坐起身來。
「醒了?」
薛東奇撥撥她的頭髮,帶著寵溺的口吻說:「第一次喝醉?嗯?」他低頭看表。「十二點,你該回家了,走吧。」他拿起桌上鑰匙,她按住他的手。
薛東奇望住她。
阮小芷低垂著眼眸,淡淡笑了。「今天我不回家。」
薛東奇目光閃爍起來。
他甩開毯子緊緊裹住阮小芷,摟著她,走出木屋,走進那漫著霧氣黝暗的密林。
沿路是青草的氣息,月光被密林截斷,跌碎在地,細碎的白影像墜地的星,在搖動的樹影裡閃。
他們踏過堆滿落葉的小徑,發出窸窣的聲響,一直往山林深處走。
小芷想著,這像父親說過的童話故事,深林迷路的小孩沿途拋紅豆做記號。小芷可不想拋紅豆做記,如果可以跟他迷路有多好。
穿過一片竹林,穿過許多無名巨大的樹,他們來到密林深處一汪湖前,湖面月亮倒影隨著水波蕩漾。
「我打月亮給你看!」他拾起一塊石頭擊碎湖中月。
她笑了,月亮碎了又立刻圓起。
「准吧?」他回望她很得意。
小芷也拾起一塊石子,擊向湖中月。
她擲斜了,石子沉入水底。她又投了幾次,還是沒中。他從背後靠過來握住她手,貼著她耳朵親蔫道:「我教你,你要看準了。」他左手圈在她腰上,害她心慌意亂,另一手握住她手擲出石頭。
他們一起把月亮打碎,一次又一次……
後來他放手讓她自己投擲,她學會了他的技巧。看月亮被她擊碎一次又一次,她笑了,摟緊毯子,忽然很有感觸。
「這月亮是打不碎的。」
「是。」他將她圈在懷裡。「很棒吧,今晚剛好月圓。從美術的觀點來看,圍是所有圖騰最棒的曲線,沒有終點,蘊藏飽滿的豐盈,是永恆的團聚,無從道別。」
「是,那是水裡的月亮,真實的人生不堪一擊,經不起長久的聚首。」
「你怎麼有這可怕的想法?」他將她扳過來面對自己,握住她的雙手。
小芷輕輕靠向他胸膛。「不是嗎?白頭偕老根本是笑話啊,很多戀人真正天天相處了,彼此就變得面目可憎,所以有人說愛要保持距離才能長久。」
「胡說!」他罵。「真愛一個人就該努力廝守,天天在一起最好了!」
小芷聽著他有力的心跳。「你愛汽車,同一款車子會永遠開下去嗎?」
他捧起她的臉,望著她的表情很嚴肅。
「車子是車子,人是人。我如果遇到靈魂的伴侶,便要永遠廝守。」
她眨眨眼,沒有辯駁,也沒有相信。
「難道你不認為?」
「有時候,距離帶來美感。」柴米油鹽毀了一切。
「胡扯!什麼狗屁道理!」他罵,她只是笑也不跟他爭執。
後來他們坐在一塊大石頭望星星,他忽然說:「阮小芷,我不是在跟你玩遊戲。」他對她認真,他希望她清楚這點。
小芷覆住他的手。「謝謝。」
「我不要你說謝謝,我要的不是這句。」該死,這女人老不開竅?
薛東奇焦躁起來,阮小芷還是一臉天真,她想起下午的事。
「那個劉傑打算怎麼辦?」她問。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能坦率說愛他?為什麼她只會說謝謝?
「你得罪了松岡集團,這件事怎麼辦?會影響你吧?」
「不知道!」她方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不打算跟他天長地久嗎?什麼叫最好保持距離?什麼不要朝夕相處?
「那畫展……應該……」
「阮小芷!」他猛地對她咆哮。「我現在只想吻你,滿腦子只想抱你、愛你,其他的我什麼都不想也不在乎!」
「你、你是說……」小芷怔住,他抓住她肩膀吻住她。
這個吻和以前的不同,這是個野蠻且極負侵略性的吻,像是恨不得將她吞沒。
阮小芷瞪大眼睛,這個吻離開了她的嘴,往下吻上她頸子,熱的唇舌流連在她頸上,小芷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口。
他把她按倒,她手掌裡的毯子鬆開……
他置身在她腿間,拉開她的衣領好盡興吻她,那細碎嚼咬的親吻讓小芷血脈洶湧,心跳激動。
小芷睜著眼,並沒有阻止他。
他伏在她身上,她看見一片黑雲掩住了天上的月亮。
薛東奇把她的衣服掀開,扯開胸罩,嘴擦過乳尖,他將她雙手按在她的頂上,近乎野蠻地吮吻她美麗的乳房。
月亮被烏雲蒙蔽,雨細細落下來,冰冷的雨水滴濕她的臉,小芷閉上眼,這男人將她推進一個黑色的、快樂的漩渦,她覺得自己被捲進去了,想逃已經來不及。
她束手就擒決定釋放自己,讓他愛她,讓她解放。
讓她好好感覺被愛的滋味。最好是兇猛地佔有她,讓她感受到自己真實地存在著,讓她的心狂跳,讓她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
雨絲飄搖,從黝暗天空密密跌落,搔癢他們的皮膚。
他的嘴好燙,他的吻又熱又濕,在她身體攀沿熨燙著,他新生的鬍髭刺著她皮膚,他吻遍她全身像在熱情地給她紋身,紋上他的標記,烙印他鑿刻的痕跡。
他吻在她臉頰、她耳朵,吻在她胸脯、她小腹。
不知何時他已解下自己和她的衣褲,然後他的吻跟綿綿的雨一起擊打在她身上,她覺得自己變得很深很深。
當他舔吻她的肚臍,她倒抽口氣,狠狠戰慄。
他手掌按住她的大腿,親吻她的大腿內側。
她挺身呻吟,慾望像蛇纏住身體,她覺得自己好緊、好緊,在深而緊的地方有火兇猛燒起。
她的皮膚很燙,因為太刺激,她覺得自己緊得要流血。
他的手像愛護一朵玫瑰,撩動她私處像撥開玫瑰花瓣,她聽見自己瘋狂的心跳,像雷擊打胸口。
他吮吻玫瑰每一處柔軟,細膩到她亢奮的蜷起腳趾,她痛苦的繃緊身體,很空虛又好亢奮。
她分不清楚她是被雨淋濕了,還是被他的吻?
她興奮喘息,她害怕氣喘發作,但抱住他,不想他停止。
小芷覺得他再不停止這太親匿的吻,她真可能會因太亢奮而休克。
但他沒有停止,帶著一種固執和堅決,力量和柔情,他愛著他將佔領的這朵玫瑰。
他要舔吻它,直至它的花瓣因快樂而戰慄,他要它為他潮濕、為他盛放,然後他要烙印在它深處,讓她休想忘記他。
他要她為他瘋狂,他要讓她為他瘋魔,他要佔有她直至她快樂地跟他一起焚燒。是,他絕對要讓她徹底燃燒,不該只有他一個人為愛著魔!
如果她認為愛情是地獄,那麼他要她一起在地獄。
如果她覺得愛情是理智的,是可以控制的,那麼他就要讓她崩潰。
因為遇上她後的自己早失去理智,他要她一起失控。
而他也的確辦到了,他讓她為慾望痛苦地喘息,又興奮地呻吟,他讓她很迷惘、很飢渴又不知所措,她緊緊攀住他背脊,很怕他停止又怕他繼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在她身上做什麼?他下了咒嗎?為什麼如此銷魂?為什麼骨騰肉飛?
這玫瑰在他的親吻下柔嫩潮濕,這玫瑰果真狠狠戰慄了。
春天如潮將它淹沒,愛情滋味野性難馴,而他是不羈的惡魔。
品嚐她的同時也在侵略她,給她快樂的同時也在燒燬她理智。
她沒有力氣抵抗這種快樂,他是那麼囂張放肆,她是那麼緊膩潮濕。
如果這叫墮落,那麼墮落是快樂的溫床。
如果這叫敗德,那麼敗德是甜蜜的。
在薛東奇的親吻和愛撫下,在她無法承受更多時,在最緊的時候,像什麼在地體內斷了,快感一瞬間佔領,從頭竄燒到腳趾,從體內氾濫至全身。
她尖叫的同時用力抽搐,高潮讓她覺得自己爆炸粉碎了,她流汗的同時也激動地淌淚。
「我愛你。」他親吻她的眼角。在她為高潮戰慄之際,按住她雙腿,他挺入她的身體,撐開她、鑿穿她,再次勒緊她已脆弱的神經。
那阻礙他的薄膜輕易被擊碎,她來不及疼,她還在為快感抽搐,他立刻又給她更激烈的快樂,巨大炙熱的脹滿她身體。
她在他耳畔破碎喘息,他在她柔軟深處襲擊。
最敏感的碰著最敏感,摩挲引起焚燒般的熱。最強硬堅實的穿透最柔軟脆弱的,他填滿她的力量強烈到她餘生一想及此都要戰慄不止,他衝刺的力量大到她以為自己會在他身下破碎。
她知道她流了血也流了汗,頭皮發麻的快樂總是要付出代價。
這極致的快樂,讓這代價顯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在一陣猛烈的撞擊後,當他的一部分釋放盈滿了她的子宮,當他也失控在她深處顫抖,她抱緊他啜泣,此生從未感覺像這剎那麼圓滿豐盈。
他充實她空虛的心還有貧乏的身體,她抱著他心情很激動。
他的汗、雨水,還有他解放在她子宮溫暖的情意,濡濕她的身與心,然後她像是融化成一片溫熱的海洋。
他在她體內,他們也成了一個圓。
蘊藏無限,豐盈飽滿的力量,都在這剎圓滿。
多麼神奇,小芷很感動。
這男人擊碎她的同時,奇妙地圓滿她。崩潰她的同時,神奇地瑰麗了她的生命。
她覺得這剎自己像星閃耀。
往後阮小芷不管遇上多暗的夜晚,風雨的路途,她都會想起自己曾經快樂地像一顆閃耀星子,在一個男人的愛寵下,綻放此生最耀眼的光。
她本來以為自己是灰色的、貧乏的、晦暗的,而這男人,這個男人顛覆一切。
從今以後,她可以說她的生命是圓滿的,都因為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3:18
第7章
阮秀靜失眠,她躺在床上一直沒睡著,窗外天空藍紫,清晨了,小芷還沒回家。小芷以前不會這樣的,阮秀靜輾轉反覆,情緒低落。阮小芷從小就有氣喘毛病,她在這女兒身上付出最多心力,而小芷一直也最聽話,要小芷用功唸書,她乖乖念完大學;要小芷去阿姨的圖書館工作,儘管她已經應徵到某間美商公司企劃部,可是她仍聽話的去阿姨的圖書館工作。
大學時,阮秀靜就教她對男學生保持距離,男孩子血氣方剛容易衝動,女生要懂得保護自己。於是大學時期,阮秀靜從未接過任何男同學的電話,那時念國中的阮馨蕙已經交過三個男朋友了。
小芷就是這麼聽話乖巧,她最疼這個大女兒,以為將來可以倚靠小芷,跟她相依為命。
現在呢?這幾個月,小芷變了個人。晚上常不見蹤影,昨晚甚至沒回來!叛逆的馨蕙已夠讓她煩惱,現在連小芷都要造反?阮秀靜越想越傷心,離婚後她辛辛苦苦把兩個女兒拉拔到大,馨蕙老想往外跑,最終連這大女兒也要離開地嗎?
客廳掛鐘滴答響,五十二歲的阮秀靜覺得自己好慘,女兒沒一個可以倚靠,她們翅膀硬了就迫不及待要飛走……
臥室外邊響起輕微的金屬聲,阮秀靜豎耳傾聽,聽見有人嘗試開門。
阮秀靜閉上眼睛。她知道小芷回來了沒法子開門,因為晚上她等不到小芷回家,一生氣就把門閂上了,看了看茶几上頭的螢光鐘。
六點?
很好,沒出嫁就已經在外邊過夜,接下來是不是乾脆住外邊了?
屋外,阮小芷用力轉動鑰匙,試了一陣,驚訝地瞪著門,不敢相信她被鎖在門外了。
薛東奇剛送她回來,現在她只想梳洗休息,趕著八點半上班。結果,竟然被鎖在門外,回家時她就猜到母親會很生氣,但萬萬沒想到她會狠心到將門反鎖了。
阮小芷不敢按鈴,正當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時,門輕輕打開了。
「姊。」阮馨蕙鬼鬼祟祟冒出來,悄聲道。「快、快進來。」
姊妹倆溜回房裡,阮馨蕙迫不及待追問小芷。
「哇,你贏了!」
「嗄?」小芷困惑。
「你真猛的!一個晚上不回來?平時不吭聲,想不到你是個狠角色啊!」她激賞道。
阮小芷無奈地笑。「媽很氣吧?」
「不不不,媽很平靜。」馨蕙跳上床晃著腳。「她不過敲破一隻木魚,大悲咒念了五小時。」她嘿嘿笑,小芷忐忑。
「看樣子媽氣壞了。」木魚都敲破了。
馨蕙哈哈笑。「阿姨被她煩死了。」馨蕙揉揉眼睛,她等姊姊一晚沒睡。
「怎麼了?」
「媽問阿姨,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哦。」小芷露出心虛的表情,馨蕙瞇起眼睛瞅住她。
「姊……哇x!」
小芷瞪她。「女孩子別說粗話啊。」
馨蕙眼睛一亮。「姊,你的脖子有、草、莓!」
小芷慌得立刻摀住左邊頸子,馨蕙瞇起眼睛。
「姊姊,兩邊都有喔~~」
小芷跳起來找藥布貼。「這是……可能我過敏,我晚上吃了藥燉排骨……」
「屁啦!」騙肖喔~~
「馨蕙,你要洗嘴巴了你,真粗魯!」小芷拿藥布來貼,她對鏡子照,完蛋了,嗚,薛東奇真夠野蠻,吻痕明顯就算了,左右兩邊都有。難道要兩邊都貼藥布?這樣不妥當吧?
正當小芷臉紅耳熱,拿著藥布不知從何下手時,背後馨蕙涼涼道:「姊,別告訴我,你打算在脖子上貼滿藥布。」
小芷怔住。「呃……可是……」
「姊,老師有教過,」欲蓋彌彰「你懂不懂?你真那樣貼,我保證媽看了立刻知道你幹了什麼事,媽一知道你這模範寶寶做了什麼事,嘿嘿~~」馨蕙開始抖腳,年輕的臉龐露出老江湖的表情。「那就不是敲破木魚,念大悲咒可以解決的,我看……她會氣得剃度出家,往後咱要見她,就要去什麼寺什麼廟了。」
欲蓋彌彰?是啊,小芷垮了臉,就算扭到脖子也不可能兩邊都扭到吧?
「那……」小芷愣在鏡子前。「怎……怎麼辦?」
「怎麼辦?你不是說過敏?趕快去吃」敏肝寧「幹麼貼藥布?你到底是扭到還是過敏!」
「我……其實……」小芷滿臉通紅。
「其實是被親的啦!」嗟,馨蕙跳下床。「你說,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你老實說我就幫你。」她笑嘻嘻地挽住姊姊的手。
小芷瞥她一眼。「你有辦法?」
「當然。」馨蕙老神在在,搶下藥布。「拜託,你以為我們都怎麼騙教官啊?」馨蕙右腳跨椅子,右手摸下巴,左手插腰,神氣道:「你妹妹我啊我可是x信高中的大、姊、頭,人稱」十二妹「也。為什麼不叫十三妹叫十二妹?為什麼?因為……電影洪興十三妹你看過沒?十二妹就是比十三妹更狠的意思」
噗~~看妹妹那囂張模樣,阮小芷笑出來。
「ㄟ!」馨蕙指著她。「笑?你笑我?是,你不信吧?妹妹在外邊可是狠角色,很多小男生一看見我就要哭!」
「好了、好了,我說,我說給你聽……」
小芷拉妹妹坐下來,自從認識薛東奇,滿腹心事無處說,現下乾脆都跟妹妹講了。她告訴馨蕙怎麼認識畫家薛東奇,他們交往的過程,還有他帶她去鑲畫,也說了他經紀人的事。
不過當馨蕙追問他們到幾壘?小芷脹紅著臉不肯說。
阮馨蕙推推她肩膀。「好樣的你,大畫家ㄟ,幹麼不說啊?交男朋友很正常啊,你跟媽講啊~~」
「唉,媽不會喜歡他。」
「呵~~是。」馨蕙冷笑。「她只喜歡她的佛。可是你別管她喜不喜歡,是你跟薛東奇戀愛,又不是媽跟他戀愛。你告訴媽你跟誰交往,省得她老查你的行蹤。你只需要知會,不用理會她怎麼想啦!你出社會了ㄟ,不像我還是學生啊!」
小芷苦笑,拍拍馨蕙的臉。
「但是我要跟媽說了,就甭想開開心心戀愛了。」
馨蕙聽了,搔搔頭髮。「也對,跟媽說了,她就會開始盤問東啊、盤問西,然後管東啊再管西,然後媽再跟阿姨說,阿姨最愛囉唆了,你耳根子就甭想清靜了。還有,媽跟阿姨最討厭藝術家了,你偏偏又跟個畫家戀愛。」
「是啊,所以不能說。」
「那也不成,你永遠都不說嗎?薛東奇想娶你的話,怎麼辦?」
小芷微笑。「我不想結婚。」
「嗄?」馨蕙驚愕。「你不嫁?你不是愛薛東奇嗎?你不跟他結婚?一輩子不結婚,那還戀愛幹麼?」
「就是想一直戀愛才不結婚啊!」小芷歎息。「你也清楚,媽跟爸本來戀愛時也很好,阿姨說過,他們一結婚就完蛋了。」
「是這樣嗎?」馨蕙趴倒床上揪住腦袋想。「喔,有道理喔。喔!」她翻身仰躺。「那要是我將來跟人家戀愛,我也不結婚嗎?噯~~」馨蕙苦惱了。「那你不結婚我不結婚,我們都不生小孩,哇!」她霍地坐起來,表情驚怖。「阮家要絕後了?!真是慘絕人寰啊,嗚嗚嗚鳴……」她呻吟,小芷哈哈笑。
「神經!你嫁人生子也是幫人家傳宗接代,又不是姓阮。」
「喔!對喔~~」
小芷蹲到地上,從馨蕙的床鋪底摸出一隻黑罐子。
「喂,把東西藏在我床下?」馨蕙震撼。「很狡猾喔!」姊姊果然是狠角色。
「就這個,黑松露巧克力。」
小芷打開請妹妹吃了一顆,馨蕙吃了,倒在床上嗯半天,滿臉陶醉。她吃完,坐起來,命令姊姊。「叫他送一罐給我!」
小芷笑了。「怎麼可以跟人家要東西?」
「有什麼不可以?」馨蕙哇哇叫。「他要追你ㄟ,當然要A他東西,反正他那麼有名,肯定有錢得要命。哇!姊,你還是結婚啦,為了妹妹,你結婚吧!」馨蕙陶醉地想。「姊,你勾引他、設計他,讓他忍不住跟你求婚,然後嫁進他家,再叫他把你可憐的妹妹救出去。」
「你哪兒可憐了?」小芷聽了直笑。
「我不可憐?我從頭到腳都可憐,我身世可憐,沒爸爸疼,媽又天天阿彌陀佛不准這不准那,一天到晚逼我唸書、唸書,我不可憐?」講得她目眶紅。「我恨不得離開這裡,當初真該跟爸走!」
小芷將罐子放到桌上。
「馨蕙,別這樣說,媽很辛苦的。媽很愛我們……」
「亂講,她愛你還有可能,我呢?她討厭我,她覺得我丟她的臉;還有,她不是老說要遁入空門?她根本不愛我們,她才不會在乎!」
「那只是媽講來氣你的。」媽只是不擅表達感情,小芷很清楚母親是疼愛她們倆的。「總之我沒想太多,我現在好快樂,只想把這次畫展辦好。」
「原來你桌上堆的那些資料,就是薛東奇要辦的畫展啊!」
「嗯。」小芷瞥了一眼時鐘,七點了。「馨蕙,我都說了,你快教我怎麼把這弄不見啊!」她指指脖子。
「哦~~」馨蕙跳下床,走向對面姊姊的床鋪,她彎身從床鋪底下搜出一個箱子。
小芷驚呼。「你在我床底下藏東西?!」
「是,我」也「在你床底下藏東西。」馨蕙坐在地板上,打開箱子。「我還藏了一盒保險套。」
「嗄?」小芷瞠目結舌。
馨蕙慢條斯理又說:「還有一卷A片。」
「什麼?」小芷太震驚。
馨蕙陰陰笑。「嘿嘿~~要看嗎?可以借你,法國人的艾曼紐喔……」
「……」小芷張大嘴巴,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原來她天天睡在A片跟保險套上頭,這個阮馨蕙真是的。
「你什麼時候藏的?你怎麼搞的?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拜託,別大驚小怪,我都快二十歲了!」箱子裡全是化妝品,馨蕙拿出一瓶膚色乳膏,將它在小芷脖子抹了抹又拍上粉。「嘿嘿、嘿嘿,保證看不出來」她得意地笑起來,又噘著嘴兒說:「喏,這瓶送你,你跟薛先生盡情啵啵啵,不用太感激,送我一罐黑松露巧克力就行。」
小芷瞪她一眼,轉身去照鏡子。
艷紅的吻痕不見了,她輕觸烙痕的地方,暗了眸色。
他……卻是在她身體永遠鑿痕,命中第一個男人,炙熱艷紅的愛漬已在體內深深烙印。
望著鏡子想起了今晚他在她身上做的事,阮小芷心情激動……
劉傑被開除了,這事在藝壇傳開,沒薛東奇庇蔭,向來打著他名號騙吃騙喝,行走政商聚會的劉傑,到哪都得不到往昔禮遇,從前塞滿信箱的是請柬,現在是催款的帳單。
劉傑為人輕浮,言語輕佻,這些年仗著薛東奇走紅,從中撈了不少油水,他逢高就拜,逢低就踩,讓很多藝壇人士土不齒。
現下他被開除了,他逢人就迫不及待訴苦,說盡薛東奇壞話,卻沒嬴得同情,反而讓大家當笑話看。
很快地,他窮困潦倒。上酒家,媽媽桑不讓他賒帳;之前揮霍欠下的信用卡帳款,他繳不出來,銀行也來催了。
劉傑這時才領悟到,長久以來,他只不過是薛東奇的影子,沒了薛東奇,他什麼也不是,大家看他潦倒了就避著他,媽的,現實!
他的房子要被拍賣,法院寄來好幾張催款單。走投無路之下,他托人求人,好不容易見到俞穎鵑。
他深信憑俞穎鵑雄厚的財力和勢力,可以幫他。
「你被薛東奇開除了,還找我幹麼?」
俞穎鵑抱著波斯貓,坐在大廳,腕上鑽表閃得劉傑眼花。她心情很好,老公聽了她的話,按照計劃正準備要去氣薛東奇。
「呃,我們哥倆有點誤會。」劉傑穿了他衣櫥裡最貴的亞曼尼西裝,可惜狼狽的神態卻怎麼也藏不住。
柳紹華靜立在一旁,正在幫俞穎鵑整理新買的一批珠寶,按顏色款式分類。
「誤會?」俞穎鵑掩嘴笑了。「喂,你不是老跟人說薛東奇多依賴你?怎麼,才一點誤會就把你開除?」
劉傑聽了臉色發青,她猝然笑起來,指著他。
「我說劉傑啊,你看你,嘖嘖,一身亞曼尼,可我左瞧右瞧,看起來就像條狗穿著西裝。我勸你,你啊,不適合搞藝術,這些年要不是薛東奇,憑你出身,也配出入那些高級場所?人家是邀請薛東奇,他不出現,你老兄倒是滿場蹭,好幾次看你擠在裡邊,活像小丑,你知道有多難看嗎?」
難堪尷尬,劉傑汗流浹背。他想撕了她的嘴,可硬生生忍住。
俞穎鵑又說:「你來見我是有事求我吧?」
「是,是。」
「是想借錢還是怎樣?」她露出不耐的表情。人人都想利用她、巴結她,這些人在俞穎鵑眼中,像搖尾的狗又像爬在身上的虱,嗯心討厭。
「是這樣的,夫人。」劉傑將公事包打開。「我知道夫人一直想買薛東奇的畫,這是他作畫時擬的一些草圖,我把它收集起來,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歡?」他想賣個好價錢。
俞穎鵑對紹華使個眼色,柳紹華將那一疊草圖拿過來,俞穎鵑看了一下,驀地放聲大笑。
「天啊~~這是他不要的垃圾嘛!」只是一些塗鴉的線條,由紙張上不少的縐痕可以看出繪圖者曾將它揉掉,俞穎鵑笑岔了氣。「我的天,他丟掉的吧?你撿回來?我、我真服了你!」她笑得差點喘不過氣。
在俞穎鵑狂放的笑聲中!劉傑感覺頸間的領帶好緊、好緊,就快要勒死他了。
她繼續嘲笑他。「紹華,你看看,我的媽呀,好不好笑?」
柳紹華微笑。
穎鵑又指著劉傑。「你連他的垃圾都撿起來賣?幹經紀幹到這樣賣力,我真是大開眼界。這些垃圾要賣我多少錢?嘖嘖,我看你是窮瘋了,劉傑啊,劉傑,蠻幹到這種地步,你丟不丟臉?你還是男人嗎?好歹也混過上流社會吧?你這和外邊撿破爛的有什麼不同?」
為了掩飾尷尬,劉傑只好陪著乾笑幾聲。「夫人真幽默」
「放屁!」她抓了紙摔向他,紙團正中他的臉。俞穎鵑瞇起眼睛斥道:「哼!我最討厭像你這種人渣,跟寄生蟲有什麼兩樣?成天就想沾王子的光,無恥到極點。我們養你們,然後你們盡幹些吃裡扒外的事,連垃圾都撿來賣?」下流!
劉傑臉色鐵青,彎身將草圖撿起。x他媽的,他受夠了!他將草圖塞回公事包。
「既然夫人沒興趣,劉某就不打擾了。」他扭頭就走。
「慢著。」俞穎鵑喊住他。
劉傑回頭,但見她嫣然一笑,甜滋滋地問:「劉先生啊,你又想將那堆垃圾拎去哪賣啊?」
「這您管不著。」媽的,臭婊子。
「呦~~」俞穎鵑瞥柳紹華一眼。「聽聽,他火了耶。」真好玩,俞穎鵑起身走向劉傑。
「放下,我買了。」
劉傑怔住,望著她美艷的臉龐,猜不透她的想法。
俞穎鵑嫣魅一笑。「當然,我是不愛這些垃圾,可是一想到薛東奇的東西讓你拎著到處賣,嘖嘖,我為他心疼啊,紹華」她命令。「拿支票過來。」
柳紹華立刻備齊,俞穎鵑寫了個數目,扔給劉傑。
「拿去。」支票落到地上,劉傑氣得握緊雙手。
俞穎鵑抬高下巴,刻薄道:「我現在真替薛東奇擔心,喂,你該不會改天拿薛東奇扔掉的毛巾啊、衣服啊,到處兜售吧?」
劉傑拾起支票,冷笑。「有夫人為東奇操心,真是他的榮幸。」
「這句話倒是說對了。」俞穎鵑呵呵笑。
「可惜……」劉傑細長的眼睛直視她。「夫人這麼關心他,偏偏……」
「怎麼?」穎鵑面容一凜。
「夫人應該聽說了吧?那位小圖書館員阮小芷。」劉傑也踩住她的痛處。「薛東奇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呢,這次我會被開除也是因為她。我惹那女人不開心,薛東奇就把我開除了。您有所不知,都是因為夫人您,我才激怒他的啊……」
「哦~~」怪了,穎鵑問他。「你為了我被開除?」
「是啊!薛東奇答應幫敬言展覽,我氣炸了」劉傑激動地道。「我替夫人抱不平,我說夫人是何等人物?你不答應她,卻答應個什麼小圖書館員?薛東奇一意孤行,我氣得去找那個阮小芷,要她識相點取消展覽,結果薛東奇剛好來,他說……」劉傑忽然吞吞吐吐。
「他說什麼?你往下講!」
「他說,您的展覽他不在乎,為了阮小姐就是得罪整個商界他都不在乎,只要阮小姐開心,那比什麼都重要。我聽了,罵他一頓,說他不識好歹,夫人比阮小姐好上千百倍,結果」劉傑聳聳肩。「我就被開除了。」他說得跟真的一樣,反正薛東奇不仁在先,他也樂得不義。
俞穎鵑這時已氣得眼冒金星,五臟六腑都快炸了。
「很好,好個薛東奇,好樣的!」新仇舊恨統統加在一起。
「媽的!他有眼不識泰山,我要是他,別說您邀我展覽,就是要我來幫您提鞋,我都跪著感謝老天爺。他真蠢,夫人邀他展覽他不要,跟他買畫他不要,可他呢?為這阮小芷辦畫展,天天跟她約會吃飯帶地遊山玩水,她又沒您漂亮也沒您好,對了!」劉傑頓了頓。「我忽然想起來,薛東奇已經找到冬魅的模特兒,我猜啊,應該就是阮小姐吧?」
「他、他要畫那個阮小芷?」俞穎鵑美麗的五官扭曲了。
「應該沒錯。」劉傑拎起公事包,再狠狠踩一下。「這不是很怪嗎?他竟然想畫阮小芷,難道阮小姐真有什麼天大魅力?」說完,劉傑邁步離開。
「等等」俞穎鵑咬牙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他媽的說謊就被車撞死!」他嚷。這誓常發,反正沒事,嘿嘿。
俞穎鵑氣得頭都昏眼也花,她跌坐沙發上。「紹華、紹華!」
柳紹華上前聽她指示。
「你帶劉先生填資料辦手續,我有工作給他。」
「是。」柳紹華收拾好東西帶劉傑離開,劉傑爽斃了。走了個薛東奇,現在又來個俞穎鵑當他靠山,哈哈哈,他樂歪了。
他們一走,俞穎鵑抓了杯子砸個粉碎。
瞪著地上碎片,眼睛綻出冷厲的光。
阮小芷哼,她是什麼東西,走著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3:49
第8章
週末午後,小芷坐在沙發看書,大廳右方,薛東奇穿灰色高領毛衣,黑色長褲,他正在畫畫。
薛東奇作畫時,嚴肅得就像醫師在動手術,像整個世界與他無關,他眼中只有畫。
小芷翻動書本,一邊拿眼角偷覷他側影。
她在看馬奎斯的「百年孤寂」,心底想的是薛東奇好看的背脊。小芷瞇起眼睛,老天,她真愛極了他的背,當他湊身描畫時,毛衣因他的動作繃起,顯露出那片剛強精壯的背。她口乾舌燥,想起幾回他在她體內時,她抱住他,雙手攀在那光滑的背脊,溫熱的觸感讓她覺得好舒服。
他們的關係越來越親匿,在他面前,她逐漸放鬆自己,他們的互動越來越有默契,現在她甚至覺得在這兒比在家裡還自在。
在這略顯陰暗的地下室,充塞屬於薛東奇的氣味,她覺得好溫馨、好舒服。
他的氣味乾淨美好,讓她想到冬天的森林,或夏天的草原。
小芷瞇起眼睛,看薛東奇拿了毛筆在色盤按捻,然後自信地在畫布上揮灑。他那胸有成竹的表情,篤定的動作,深深吸引住她。
兩個多月前,阮小芷怎麼也想不到,這個赫赫有名的大畫家會成為她的戀人,會和她變得這樣親匿。
即使是現在,即使此刻他就在她面前,他們在同一個屋子裡,她還是有種作夢的感覺。
薛東奇側身調顏料,小芷趕緊低頭,翻動書頁。
他看她一眼,又回頭繼續作畫。
小芷低頭看書,馬奎斯魔幻般的文字失去魅力,她滿腦想的都是心愛的男人。小芷學高書本掩住臉,情不自禁又偷偷打量他……
剛剛幫他收拾桌面,他的皮夾掉到地上,撿起來時,她瞥見他的身份證,薛東奇的生日就在三天後。
小芷想著要怎麼幫他慶祝,要送什麼禮物……望著他,她思量起來。薛東奇收入豐厚,什麼都不缺,她能送什麼?
她望著薛東奇發呆。
「你看夠沒?」他忽然問道,轉過臉來。
像做了壞事被抓到,小芷滿臉通紅,急忙拿書擋住自己。
他笑了。「喔~~我太開心了。」他左手拿著色盤,右手拿著畫筆大步走來。「你對我深深著迷啊……」
她困窘地放低身子,整張臉藏到書後頭。
他俯瞪她,眼底滿是寵愛之情,愛極她可愛的模樣。打方才起他就注意到,她一直偷望他。
「」百年孤寂「?」薛東奇抽走書扔到一旁,黝黑的眼睛爍爍發亮。「別看」百年孤寂「了,我來送你花。」
花?小芷瞪他一眼,拿回書本。「哪來的花?」
「有啊~~」他將色盤往桌子放,大手掀起她的裙擺。「我來畫一朵薔薇……」握住她的腳踝,嗓音變得低啞。「就在你的腳踝……」
「喂,你別亂來……別畫……」小芷遮住小腿,他抓住她的手,翻轉過來,低頭吮吻腕上靜脈。
「乖,讓我畫。」他低聲哄,握著畫筆,興致勃勃。
「不要,哪有人在腳上畫畫。」她想抽腿,但他牢牢按著。
「傻瓜,哪都能畫啊……」跪在沙發前,薛東奇真在她小腿描起綠色花梗。
「東奇?」好癢!小芷推他肩膀。「不要畫、不要……你別畫啊!」
他不為所動,笑著描繪花模,她的小腿真漂亮,摸起來好軟,奶白膚色,是最棒的畫布。
「乖,你別動。」他堅持。
拗不過他,小芷放棄抵抗,她斜著身體半臥沙發,看他用細細毛筆,將綠色花梗一點點畫上皮膚……
不見薔薇花,他把綠梗往上畫,延伸到大腿。
「東奇?」她又嚷。怎麼越畫越上面?!
「噓~~」他笑了,熱熱的手掌在她黑羊毛裙裡摸索,索性將頭也埋進裙裡,他在裙底搜尋薔薇綻放的地方。
「你真是……你……」她氣惱,拿他沒轍。他的手在她大腿上摸索,她往後癱倒,頭靠著沙發扶手。
她掩住額頭,唉,隨他,他從來就不受控制啊……
薛東奇把她的裙子解下來,又去脫她身上的粉紅毛衣。
她閉上眼睛,很溫馴地任他解開胸罩,心臟開始躁動,體溫急速升高。她知道他想要了,他掌心很燙,他的嗓音因慾望而暗啞。
「你的皮膚比畫布還柔。」他親吻她的肩膀,她的睫毛輕輕顫動。他注視她迷惘的神態,撫摸過她緋紅的臉頰。
阮小芷滿足地歎息,感覺他的手指觸摸著她的臉頰。
她凝聽他催眠似的醉人嗓音
「你的身體是最美的畫,膚色雪白……頭髮烏黑……嘴唇紅艷……你是乳白跟粉紅,你的氣味像春天,皮膚像絲絨……我愛你……我真愛你……」他的氣息灼燙著地的皮膚。
聽聽他說的,她哪有辦法抵抗這男人?
他簡直太迷人,她深信只要他願意,他絕對能像撒旦輕易騙走任何人的靈魂。他是URBANI,吃了就上癮,甜蜜軟弱了胃和心。他就是黑松露,罕見而獨特,讓她美麗快樂。
氣溫很低,但她不覺得冷。
他執意要在她美麗的皮膚畫薔薇,筆尖纖纖,刷過皮膚,顏料滑膩,她的毛孔戰慄,小腹繃緊。
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他便低頭吮吻她的肚臍。以那可愛的肚臍做芯,來畫紅薔薇。
當她興奮,小腹起伏,薔薇怒放。
他用拇指把油墨緩緩推開,同時她身體某處開始潮濕。
小芷呼吸急促,皮膚起了疙瘩。
當她的身體泛紅,他已無法專心畫完他的紅薔薇。
薛東奇熱血沸騰,想到粉紅玫瑰、還有玫瑰柔軟甜蜜的深處……他想埋在那地方,渴望被她束緊。
那裡像春天潮濕的泥土,引誘他來狂野播種,把他的氣味植入,將愛盈滿,甜蜜地放蕩……
薛東奇拋掉彩筆解開褲子,他跨到沙發上,用膝蓋須開她雙腿,他勃發亢奮,覺得自己像燒熱的鐵,急需她安慰,雙手托住她的臀部便挺入……
他瘋狂移動,節奏時快時慢。
緊攀住他的背脊,她敞開自己讓他一次比一次更深入……
她迷惘而暈眩。他的身體好熱!撞擊著她,她聞到沙發的皮革味,聞到屬於他的男性氣味。
他在她體內摩擦,鼓動她的心跳,當他放慢進入的節奏,緩緩撤出再深深挺入,她因強烈的渴望而痛苦,她覺得他故意折磨她,不讓她太快滿足。
當他開始衝刺,她興奮得蜷起腳趾,每一根神經都被錮緊,他強勢的力量像要把她撕裂,他挑戰她的極限,用他旺盛的體力鑿刻她的身體。
每次都把她掏空讓她虛弱得不能思考,失去力量像在黑暗的海上飄蕩。
當他進入的太深,她試著推開他,感覺有點害怕。
「別怕……」他輕聲安撫,他將她撐到極限,想穿透她,甚至穿透她靈魂。
小芷開始啜泣,因為他野蠻的勁道,她覺得再不能接納更多。他親吻她的淚,殘酷地挺入更深,直至她嘗到痛過後銷魂的滋味,他再將自己給她……
高潮過後,她眼眶潮濕,緊抱住他喘息……
他親吻她耳朵和臉頰,輕聲哄她,低低訴說對她的愛意。
他還在她體內,她卻有一點想哭。
這樣的溫存太親匿,他像鴉片,抱著他就能輕飄飄,她著迷了。
他解放她的身體,然而每次高潮後,小芷覺得自己的心也赤裸裸地對他敞開。
他還在她體內悸動著,他分明緊摟著自己,她卻感覺惶恐而脆弱。
意識到自己太愛他,就開始害怕失去他。
阮小芷小心翼翼地和他談戀愛,人都喜新厭舊,她應該努力保持新鮮。但是他約她,她就答應;他找她,她立刻就來,他甚至給她家裡鑰匙。她不應該常常來,可是她常常來。
小芷忐忑地想,這樣下去,薛東奇會愛她多久?
她一向懷疑愛情,她小心保護好自己的心。
如今他輕易突破心防,穿越界限,變得太親蔫。
像她的皮膚,跟她疊得很緊,潮濕黏膩。
愛情正濃,阮小芷卻已開始預習,如果將來他告別,她會如何?
她承受得起嗎?光只是想,她就感到窒息。
三天後薛東奇生日,他沒提起,小芷卻已經偷偷計劃好一切。
昨晚妹妹帶她去周敏敏家,小芷借敏敏家的廚房烤蛋糕,她把薛東奇送她的URBANI融進麵粉鋰,烤成巧克力蛋糕。
蛋糕完成時,香得周敏敏跟阮馨蕙猛吞口水,嚷著要吃。她只好花一千元趕緊帶她們上餐廳,撐飽她們的胃,免得愛心蛋糕遭毒手。
蛋糕就寄放在樓下咖啡廳。
至於禮物……當然,她也準備好了,肯定要讓薛東奇驚喜。
下午圖書館要開會,小芷跟同事們確認展覽企劃。
昨日報紙刊登薛東奇要在敬言展覽的消息,已經很多人打電話來詢問,看來應該會很成功。小芷心情好愉快,她想著晚上的約會,她要給薛東奇一個大驚喜。
會議順利,小芷陳述畫展當日流程。
她將資料發給大家,包括薛東奇特地幫她畫的會場設置圖。
「做的不錯啊!」看得出小芷很用心,阮幼昭高興得直點頭。
「嘩~~要用迷宮的方式展覽?」劉姊瞪住小芷。「看不出來你那麼有創意。」
小芷臉紅,一陣輕飄飄。她從不知道自己很有想法,這都是薛東奇帶給她的改變,他啟發她的思想,他鼓勵她、讚美她。因為他,小芷變得更活潑,也更有自信。
阿芳指著會場設計圖。「哇,這個迷宮圖案的設計圖真漂亮,找誰畫的啊?有夠美的!」
「謝謝。」小芷高興地一直笑。辛苦一個多月,總算沒白費。
阮幼昭收拾文件。「如果大家沒意見,就按小芷的設計去做。劉姊,你負責跟媒體接洽,發佈新聞。阿芳,跟薛東奇的出版商談,看能不能A來幾套畫冊,那天提供來賓翻閱……小芷,記得把薛東奇的作品做個細目,陳列在入口處……」
阮幼昭話還沒交代完,大門忽然砰地打開,幾個人走進來。
「理事長?」阮幼昭站起來。
胖胖的理事長同兩女一男進來,其中一位打扮時髦,穿紅套裝的女人,小芷覺得眼熟,另一位跟在她身後的是劉傑。
紅衣女子一進來,望住小芷露出笑容,同時理事長對阮幼昭說:「幼昭,這是松岡集團千金俞穎鵑,她一向致力於文化傳承與藝術推廣,董事決定聘夫人為敬言總監事,你等會兒帶夫人認識環境。」
總監事?阮幼昭愣住,圖書館一向由她管理,怎麼忽然來個總監事?
俞穎鵑問館長。「你們在開會?」
理事長槍答:「夫人,他們在籌備月底展覽,夫人有什麼指正,儘管提出來!」理事長對僱員們使眼色。「你們要好好跟夫人配合,知道嗎?」夫人剛捐了一大筆款子贊助基金會,能招募到這位重量級會員,可是天大榮幸啊!
俞穎鵑停在阮小芷面前,她揚眉問道:「這次的展覽,是你負責的?」美麗的眼眸露出敵意。
小芷不吭聲,她心底有數俞穎鵑跟劉傑是來找麻煩的。
果然,俞穎鵑拿起小芷的企劃翻了翻。
「薛東奇,你們邀請他啊……」她對理事長說:「我不喜歡薛東奇的畫。」
「是嗎?」理事長討好道。「那夫人喜歡誰的畫?我們可以安排,沒問題。」
「吳理事,」阮幼昭立刻反應。「這次展覽阮小芷花了很多心思,海報和設計圖都做好了,臨時要改的話恐怕……」
俞穎鵑咳了咳,露出不悅的表情。
劉傑立刻擋在俞穎鵑身前,瞪住阮幼昭。
「館長,我們夫人說話時,不喜歡人家插嘴。」
「嗄?」阮幼昭呆愣住,她只是說明情況啊?
「幼昭!」理事長瞪她一眼。「你別多話。」
「夫人,」小芷主動說明。「您要是有屬意的畫家,我們可以在下次展期安排。至於這次,薛東奇的畫展已經籌備好,也編列了預算,現在撤案會造成損失。」
「哦?」俞穎鵑笑望著只到她下巴的阮小芷。「繼續說。」這個矮冬瓜,左看右看就看不出薛東奇喜歡她哪點。
她氣焰高張,小芷就事論事。
「臨時更動展覽另外找人,耗費人力也耗損金錢,時間太窘迫了。」
「嗯。」俞穎鵑拍拍手,訕訕道:「說得好、說得好啊!我這人最明理了,你說的是有那麼點道理。」她瞥了劉傑一眼。
劉傑意會,嘻嘻插嘴。「損失?有什麼損失?咱夫人有得是錢,不怕浪費金錢。」
「哈。」俞穎鵑笑了。
劉傑又說:「夫人多得是人脈,根本不怕來不及找遞補的畫家,至於時間來不來得及嘛……」他挑眉,對小芷道:「你們是僱員,這是你們要配合的吧,我看就聽夫人的話,取消薛東奇的展覽。」
「取消?」沉默的劉姊忍不住了。「夫人,還有理事長,阮小芷花了很多心思,現在說換就換,實在」
「閉嘴!」理事長震怒。「夫人把圖書館買下來了,她想展覽什麼就展覽什麼。」這是她加入基金會唯一的條件。敬言是由私人財團所成立的,她加入基金會後要求把散言撥給她管理,根本不會有人反對,現在整個圖書館等於是她的了。
這會兒,大家面面相覷,驚愕得說不出話,也就是說她們的老闆換成眼前這囂張的女人?厚,不會吧?
「你叫什麼名字?」俞穎鵑問劉姊,劉姊小聲回話。
「我……我是劉閔。」
「下次沒問你,你不要開口,嗯?」俞穎鵑出言警告。「還是你很喜歡說話?要不要乾脆回家說個夠?這裡是圖書館,我不喜歡多話的員工。還有」她瞪住阮小芷,揚了揚手裡的企劃。「我最討厭的畫家就是薛東奇,幫他辦展覽?」她嗤地鬆手,資料散落一地,浪費時間。「
「你……」阮幼昭正想罵,可理事長眼色一瞟,只好住嘴了。她還要靠這份工作養老,也只能硬生生忍住。
小芷立刻蹲下撿拾散落的文件。太過分了!隱忍住怒氣,她將資料一張張撿起。
「不用撿了!」劉傑踩住小芷正要拿的會場設計圖。
小芷抬臉瞪他。「請你不要這樣!」她難得動怒。
劉傑笑了。「還撿幹麼?你沒聽見嗎?不辦了!」她害他丟工作,又被人羞辱,現在能整她真是爽快啊!
「我看直接拿掃把掃吧!」俞穎鵑笑道。
沒人敢吭聲,大家感覺到會議室暗潮洶湧,這會兒全明白了,這些人是衝著小芷來的。
「小芷起來。」阮幼昭走過去對蹲在地上的甥女說。
小芷硬是揪著圖稿。
「請你把腳移開。」他把圖踩髒了,那是薛東奇幫她畫的啊!她氣得眼眶紅了。
「哇!」劉傑大驚小怪。「天啊~~你們聽聽,我踩的是金子還是鈔票,這麼緊張?眼睛都紅了啊?別哭、別哭,我跟你對不起。」他移開腳把那張紙撿起來。「哇!慘了,我的大腳印在上頭了。咦,這筆觸好眼熟,該不會是薛東奇畫的吧?嘖嘖嘖,怪不得你緊張了,我把它洗乾淨還你。」說著,拿了桌上水杯淋上去。
這……這未免太過分了!眾人倒抽口氣。
俞穎鵑噗哧笑出聲來,看阮小芷氣紅了眼睛,真快活啊!
劉傑將那張濕透的紙左搓右揉。「唉呀、唉呀!怎麼搓不乾掙?」嗤的一聲破了。「哇~~現在破了啊,沒救了!」他大叫。
俞穎鵑哈哈笑,笑得噴出眼淚。理事長見狀,只好涎著臉陪夫人笑。
「劉先生真幽默啊,呵呵呵呵……」
「現在又破又髒還濕了……」劉傑表情無辜,拿著紙問小芷。「你還要嗎?」
眾人望住小芷,她站起來伸手要拿。
「你還我……」
「喔~~」劉傑用力一揉,扔出窗外。「飛出去撿好了。」
俞穎鵑嘩地笑得更大聲,好過癮、好過癮啊!
圖稿拋落窗外,想到薛東奇那天幫她畫了很久,小芷下意識氣得用力推他。
「你太過分了!」
劉傑差點跌倒。「媽的」他揮手推她,把小芷推倒在地。
「幹什麼?」幼昭氣得跑過去跟劉傑理論。「你打她嗎?嗄,你敢打小芷?」
「她先推我的、你叫什麼?」
「你太差勁了!這樣欺負女人嗎?」
場面混亂,理事長攔住阮幼昭。
「你幹麼?你下去!下去!不要鬧事……」
「不要吵架啊!」劉姊也幫著抓住阮幼昭,可是乘機踹劉傑一腳。
「有話慢慢說啊~~」阿芳也過來擋下阮幼昭。「館長,你冷靜啊……」手肘往劉傑肚子撞去。「大家好好說話……」
劉傑立即痛呼,抱腹彎身哀嚎。
阮幼昭和劉傑叫罵起來,理事長忙著勸架。
會議室鬧烘烘吵成一團。
「阮小芷,」俞穎鵑走過來對她笑。「往後日子,願我們合作愉快。」她有得是時間跟阮小芷慢慢玩。
小芷站起來面對她。「你……你想怎樣?」
「我?沒怎樣啊!我是專程來跟你學習的。」
「學習?」
「你聽不懂啊?你不是和薛東奇交往嗎?很驕傲吧?好得意吧?」她陰陰笑。「我來學習,看一個圖書館員怎麼把大畫家薛東奇迷得失魂落魄!」
什麼?!阮幼昭聽見了,轉頭瞪住小芷。
「她說什麼?!你和薛東奇交往?你們在交往?」
騷動過後,各自回到崗位工作。俞穎鵑故意派了很多工作給阮小芷,阮幼昭找不到機會詢問她跟薛東奇的事。
五點半,同事們陸續回家,小芷還在找俞穎鵑要的書。
「你忙完快點回家。」離開前,阮幼昭過來叮嚀她。「晚上我們好好談一談。」小芷看得出,她有很多話想問。
「喔……好。」小芷敷衍著,其實她忙完後要趕去薛東奇家。
展覽取消,令她難過而沮喪,但她拒絕露出哀傷的表情,她知道那只會讓俞穎鵑得意,俞穎鵑想要的不就是讓她痛苦?
小芷移動梯子,取下厚重古籍,比照左手裡的書單,終於,找齊俞穎鵑要的三十本書。
小芷踏下梯子,揉采發痿的頸子。敬言圖書館只開放到六點,小芷看表,已經七點了。
她把裝滿書籍的推車,推進辦公廳。
「哦?」俞穎鵑正在打電動,她抬起臉來。「你全找齊了?真不好意思,讓你忙到這麼晚……」她笑得很虛偽。
小芷面無表情地將書本一一搬上桌子,然後將書單用力地放下。「全是你要的,我要下班了。」
俞穎鵑關了電腦。「阮小芷,阮幼昭是你阿姨?」
「我可以走了嗎?」小芷拎起皮包,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俞穎鵑笑嘻嘻地注視阮小芷,她看起來很疲憊,頭髮亂了,面色很蒼白。
「我覺得你真是很了不起。」俞穎鵑撫摸書本,訕訕道。「你真沉得住氣,展覽取消了,你還能若無其事的工作,厲害!對了,你覺得把阮幼昭調去做行政人員怎麼樣?我覺得她不適合當館長喔,總監想聽聽你的意見……」
「請你不要為難她。」小芷震怒,眼中閃著堆積起來的怒火。
俞穎鵑順順頭髮。「那就要看你的表現嘍!你阿姨明年就可以退休了吧?她在這做了幾年?」
可惡……阮小芷近乎低聲下氣了。
「當我求你好了,你要是討厭我,我可以辭職,不要遷怒地。」
俞穎鵑眼睛一亮。「我不需要你辭職,你只要跟薛東奇分手,我保證你阿姨開開心心做完這一年,怎麼樣?我甚至可以給你們加薪,這提議不錯吧?」
小芷怒瞪著她,喉嚨酸楚。「這樣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我高興,我就愛讓他吃苦頭。」讓他也嘗嘗被人拒絕的痛苦!
「我不答應。」小芷喊道,淚凝在眼裡。
不、不可以哭,她深呼吸,把淚忍住,哭泣只會讓俞穎鵑更得意。
「是嗎?」俞穎鵑臉色驟變。「好,你儘管去跟薛東奇戀愛,但你等著瞧好了……」俞穎鵑砰地將書全部搞落桌下,然後她注視阮小芷,懶洋洋道:「現在……請你將這三十本書歸回去,我不打算要了。」
小芷深深注視她,沒見過比她更可惡的女人!
小芷走過去,在她的注視下,將書一本本撿起來放回推車。
俞穎鵑不忘叮囑。「對了,要放回原來的地方,我呢肚子餓壞了,要去吃飯,你慢慢弄,走時記得要鎖門啊!」俞穎鵑起身穿外套。
小芷顫抖著問:「是不是……只要我答應,你就不找我阿姨麻煩?」她相信這女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當然。」俞穎鵑笑開來。「你把薛東奇甩了,咱們皆大歡喜,我幫你阿姨加薪,怎麼樣?」
「好,我答應你。」同時,小芷感覺血液凍結,心也停止了跳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4:20
第9章
新聞正在報導氣象,寒流來襲,連日低溫。
薛東奇打開暖氣,將溫度設定的比平時還高。小芷有氣喘的毛病,他問過朋友,知道氣喘的患者要注意保暖,要小心天氣的變化。和她交往後,他常帶她去吃顧氣管的藥膳。
薛東奇順便把精油點上,燭光溫柔,在陶缽裡搖曳。
今天是他的生日,推掉朋友的約,只想跟她相處。他打開音響,打開電視,坐在沙發上等小芷。
當氣窗外有人走過,影子閃動,他就回頭張望,以為是她。
薛東奇點燃香菸,沉思著。等她來了,用過餐後,他再告訴她今天是他生日,然後……
他要狡猾地跟她要求一個願望。
薛東奇想著,拿出口袋裡的戒指,白金鑽戒在他掌心發亮。這是他今天特地去選的,他垂眸注視,充滿愛意的撫摸戒指,想像它在她指間發亮。
小芷站在通往薛東奇家的公車上。
公車很擠,她吃力地一手拎蛋糕,一手用力抓住椅背。
車窗倒映出她黯然的神情,回想今日種種不愉快,她的心搖晃得很厲害。她該怎麼辦?她感覺彷徨而無助。
如果阿姨因為她被革職,那她真是罪該萬死了。
母親老是說,離婚時,要不是阿姨出手相助,憑她一個人是無法將她們拉拔到大的……
可是,她真捨不得薛東奇。她想過總有一天他會厭倦地,然後把地拋棄;卻萬萬沒想到,現在要拋棄人的,竟是她?
俞穎鵑太惡毒、太可惡了!
小芷臉色蒼白,看起來異常無助。她疲乏地吁口氣,感覺心力交瘁。
就算要跟薛東奇分手,也不該挑在這一天,今天是他的生日啊!她思量著該在什麼時候通知他展覽取消的事。
車身搖晃,車廂嘈雜,她想跟他開開心心的慶祝生日,明天……或者後天,再提分手?她要怎麼說?他又會怎麼反應?憤怒?傷心?她已經可以想像他盛怒的臉容。
她應該告訴他俞穎鵑的事嗎?
不,他為她得罪的人還不夠多嗎?
該怎麼說展覽取消的事?她得找一個好理由,要不然以他的個性,肯定會找館長理論。
她的心亂糟糟的,母親和阿姨肯定會追問薛東奇的事,她又要怎麼說?唉……
公車顛簸,小芷心酸,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要自己打起精神,她提醒自己要讓薛東奇有個愉快的生日夜晚。她試著想些開心的事,她想像當薛東奇發現她送的禮物時,他的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她微笑了,他肯定會好驚喜、好開心。她都安排好了……
公車靠站,阮小芷擠向出口,她投擲硬幣下車,忽然一個小孩衝出來僮上她,她失去平衡往下跌。
「小心!」有人及時拉住她,而她手裡的蛋糕摔落出去,掉到紅磚道上。
小芷衝下車,顧不得旁人目光,趕緊蹲到地上掀開盒蓋。
她怔住,蛋糕摔爛,她聞到濃郁的香。
驀然眼眶紅透,淚水滴落蛋糕上。
她蒙住臉,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血泡湯了。
門鈴一響,薛東奇愉快地從沙發跳起,大步過去開門。
「小芷」
「生日快樂!」是傅斂升和他老婆。
不是她?薛東奇眼色一沉,難掩失望的表情。他把門推開。「進來吧。」
他們拎著袋子走進來。
傅斂升邊換拖鞋邊說:「我來台北參加陶藝展,忽然想到……」他笑望薛東奇。「今天是你生日喔,我們買了燒肉……來喝酒吧!」
「蛋糕啊!」唐愛如揚起手裡的蛋糕。「還有日本清酒喔!這種天氣喝酒最棒了。」她環顧四周奇怪道:「喂,你一個人啊?阮小姐呢?你們沒慶祝?」
「她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薛東奇將東西接過來放到桌上。「但她會過來,可能已經在路上了……奇怪,她早該到了?!」會不會出事了?這麼晚了,薛東奇擔心了。
「是不是塞車啊?」傅斂升往沙發「躺。」打電話給她啊!「
「她不帶手機的。」
「喔,打去她家啊,會不會是她忘記了,你快叫她過來,愛如吵著要跟她划拳……」
薛東奇臉色很難看,這時他就氣小芷,她不讓他去她家裡,也不准他打電話,向來只有她聯繫他,他要找她卻很困難。這種情況不能再持續下去了,哪有人談戀愛談得這麼窩囊?他要跟她求婚,光明正大跟她在一起。
「喂,那是真的嗎?」唐愛如忽然問他。
「什麼真的?」薛東奇困惑。
「剛剛在陶藝展的慶功會裡,我們聽說你的展覽取消了,怎麼回事?」唐愛如將蛋糕擺好、插上蠟燭。「大家都在說你的事呢……」
「你說什麼?誰說展覽取消?」薛東奇下顎緊繃,臉色十分陰鬱難看。
「嗄?你不知道?」唐愛如望住老公。
傅斂升對薛東奇說:「是劉傑啊,剛剛他在會展上說的,他現在跑去松岡做事了,你沒看他那副囂張的德行」
「小人得志,討厭死了,一直說他現在是俞穎鵑的特助,這會兒一堆人都跑去巴結他了,那副嘴臉、嘖嘖,嗯心死了。對了,他說俞穎鵑把整個圖書館買下來了,你真把她惹毛了喔!」唐愛如說著,薛東奇聽得火冒三丈。
展覽取消了?!豈有此理,小芷準備了那麼久!
他不在乎自己的畫辦不辦展覽,但一想到小芷心血白費,他憤怒又心疼。她呢?她在哪?
阮馨蕙瞪著桌上摔爛的蛋糕,房間外面,她聽見媽和阿姨輪番拷問姊姊,簡直像在逼問犯人。
「什麼時候開始的?阿姨讓你去辦展覽,結果你跟人家戀愛,你昏頭了你!」
阮幼昭大嗓門地質問:「他們全衝著你來,往後你怎麼辦?你怎麼會惹到那個俞穎鵑啊?我不是叫你下班就回來?你剛剛又去哪了?去找他嗎?」
阮馨蕙聽她們說個不停,就是沒聽姊姊開口說上半句。
溫馴的姊姊肯定只是坐在那裡捱罵吧!姊姊從不跟媽和阿姨頂嘴的,遇到事也不反抗,有時她甚至懷疑姊姊是沒脾氣的。
阮馨蕙坐下來,瞪住蛋糕,想到昨天姊做蛋糕時,那愉快專注的模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剛剛姊回來時,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了。
問她有沒有跟他慶祝?
她只說:「我沒去,蛋糕摔爛了。」那時姊姊的臉色好蒼白、好疲憊,讓她看了好心疼。
真可惜啊,好好的蛋糕怎麼會摔爛了?
阮馨蕙托著腮幫子沉思,應該還可以吃吧?她拿起刀子切蛋糕,像是發現什麼,馨蕙抓住盛蛋糕的玻璃紙,輕輕拖開蛋糕,看見一張黃色卡片。
她拿起卡片,打開來看,然後又放回去。
房間外,媽和阿姨還在詢問姊姊。
馨蕙下了決定,拿起盒蓋將蛋糕蓋起,重新繫上繩子。她起身過去把門輕輕掩上,又擅自將姊姊袋子裡的東西倒出來,翻開她的日誌有了,馨蕙眼睛一亮,撕來一張紙抄下地址,然後打電話給周敏敏。
半小時後,馨蕙聽見摩托車聲,她探頭出來。
窗戶下邊敏敏和她男友朝她揮手,馨蕙笑了。
她用童軍繩把蛋糕綁緊,往窗外慢慢放下去。她們住二樓,蛋糕很順利地落到敏敏手裡。
敏敏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拿起蛋糕上的紙條,拍拍男友肩膀,乘哈雷機車離去。
「你最近晚歸是因為跟他在一起?你跟個男人在外邊鬼混像話嗎?」阮秀靜氣壞了。
小芷又累又倦,茫然地看母親張嘴不停叨念。
「呵!」阮幼昭搖頭不敢相信。「你和他交往?你不知道他風評很差嗎?他得罪的人多得咧,現在好了,我們一起倒大楣。」
小芷緘默,她頭昏腦脹,只想躲進棉被裡。
薛東奇還在等她吧?她把事情搞砸了,她好想躲起來痛哭,偏偏母親和阿姨還不放過她。
「你怎麼想的?你太糊塗了……」阮秀靜難過地說。「你跟畫家戀愛?你忘了你爸是作家,浪漫得要死,結果呢?媽的教訓還不夠?現在你又跟個畫家搞在一起,你昏頭了你!」
「唉~~」阮幼昭勸她。「小芷啊,你別被人家的甜言蜜語騙了,我記得之前有雜誌說薛東奇常去風化場所,你沒談過戀愛,那麼天真,肯定是被他騙了」
「現在可好了,被牽累了,那個俞穎鵑是衝著他來的吧?」
「媽!」小芷忽地站起身來。夠了!她聽不下去了。「我會跟他分手,這樣你們就放心了?」她淒然這。
阮秀靜和阮幼昭楞住了。
「這樣可以了?」小芷望住母親。「我都聽你的,這樣你高興了?」
阮秀靜怔住,然後她冷冷地說道:「是,你都聽我的,所以你才一直過得很好。現在你自己跑去跟什麼薛東奇戀愛,結果呢?搞出這些麻煩,還鬧到圖書館去?如果你一早跟我商量,我就不會讓你」
「媽,」小芷厭煩。「從前我聽你的,的確沒出過岔子,但我一直不快樂,我跟他在一起時才」
「我知道了,我一直讓你很痛苦,我這個媽只會讓你們痛苦!」阮秀靜喊道。
「好了、好了,你們倆怎麼回事?慢慢講嘛~~」阮幼昭忙打圍場。
「我去睡了。」小芷不說了,她回房。
一直太怕傷了母親的心,但誰又在乎傷了她的心?她們根本不認識薛東奇,卻可以任意批評他,她受不了,她聽了受不了啊!
「姊?」馨蕙看姊姊走進來。
阮小芷掀了被就鑽進去。
「姊?!沒事吧?」馨蕙小心地問。
阮小芷縮在棉被裡不理妹妹。
「姊,你別管她們啦,你跟他繼續交往,管她們怎麼說咧,你就是太軟弱了,她們才把你管得死死的,你別理她們……」
馨蕙忽然怔住。
她聽見棉被裡傳出嚎啕的哭聲。
阮小芷放聲痛哭,她實在太難過了,一切都讓她太沮喪了。
「姊?姊……」馨蕙顯得不知所措,第一次聽姊姊這樣哭,她抱住那團棉被。「姊……你不要哭啊……不要哭啊……」
結果,馨蕙也哭了。她那向來溫柔善良的姊姊,竟傷心成這樣?馨蕙看了好心酸啊!
馨蕙站起來,衝出房間,對母親和阿姨哇哇叫
「你們幹麼罵她?嗄?她有什麼錯?」
「我們沒罵她。」阮秀靜態度強勢。「我們只是跟她講道理」
「屁!」
「馨蕙!」阮幼昭脹紅瞼。「我們只是勸你姊姊小心,我們是為她好啊……」
「好個屁!」阮馨蕙發飆。「談戀愛有什麼錯?還要你們同意的才能交往?媽的咧!你們恨不得姊別嫁,永遠跟你們阿彌陀佛,你們太自私了!可惡,你們知道她哭得多傷心嗎?可惡!你們太可惡了……」馨蕙也嘩嘩大哭起來,姊好可憐喔!
傅斂升停留了半小時就跟妻子離開,大概察覺薛東奇根本沒心情慶祝生日,只好識相點早早告辭。
薛東奇撥了幾通電話,跟朋友們聯繫,得知展覽確實取消,以及俞穎鵑加入基金會,變成敬言總監事。
她到底想幹麼?薛東奇捻熄香菸,菸灰缸裡已經躺滿菸蒂。
門鈴響,他即刻去開門。
「薛東奇在嗎?」
門外站著個年輕女孩,紅頭髮龐克頭,耳垂打了好幾個洞,穿滿銀色耳環,套著件過大的棕色毛衣,很緊的黑色牛仔褲。薛東奇瞪著她,奇怪著,他並不認識這女孩。
「我就是薛東奇。」
「我送蛋糕來!」她將蛋糕給他。「阮馨蕙,你認識吧?」
「不……」薛東奇收下蛋糕。
「唉呀~~就是你馬子阮小芷的妹妹啦!」她笑嘻嘻地說。「她姊昨天在我家烤蛋糕喔,是給你的吧?馨蕙說蛋糕摔爛了,不過,還是要我送來給你。」
「她姊呢?怎麼沒過來?」他好擔心。
「不知道,總之蛋糕給你,我走了。」她揮揮手離開。
拎著蛋糕回到屋子裡,電視裡音樂頻道,黃舒駿正在高唱「戀愛症候群」。
薛東奇打開蛋糕盒蓋,捏起一小塊蛋糕,送入嘴裡。
是URBANI!她怎麼做成的?她知道今天是他生日?
他發現卡片,拿起來打開,是她娟秀好看的字跡
東奇:
在你的衣櫥箱子裡,我藏了生日禮物,希望你喜歡。
生日快樂。
小芷
他微笑,簡短含蓄的詞句,一如她拘謹的個性。
他起身去打開衣櫥,掀開儲物箱
薛東奇幾乎是駭住了!
她竟然……
人一長大,心漸漸麻木了。物質充裕,再珍貴的禮物都難感動,但為什麼這女人……薛東奇驀地心臟揪緊,眼眶熱了。
電視裡,黃舒駿賣力高唱歌曲最後一段
雖然結果頗令人傷心,瞭解之後也沒什麼了不起。愛情終究是握不住的古文,只是我想要告訴你在我落寞的歲月裡,你的溫柔解脫我的孤寂,帶給我深深的狂喜,如此顫動著我的心靈。輕輕訴說,愛你愛你愛你愛你,不管是黑夜或是黎明,不管是夢中或是清醒,深深愛你。我要對你說愛你愛你愛你……多麼幸福讓我遇見你。
這也是他的心情啊,他深愛著阮小芷。
薛東奇將箱子裡的禮物拿起來,白圍巾織成了,他將它繞在頸上,好溫暖,真的好溫暖……薛東奇心痛,這感動太讓人心痛!
她是這樣貼心,他最可愛的女人。
他撫摸羊毛柔軟的觸感,這一條母親未完成的圍巾,阮小芷偷偷幫他織成。他們初識時,他無心的話,原來她都牢牢記起了。
小芷,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嗎?
薛東奇歎息。
一個小時後,藍夠俱樂部,包廂內,嬌軟得意的嗓音說著
「真難得,你約會我?」俞穎鵑靠坐沙發笑望著眼前男人。她特意穿一襲黑色樓空的低胸洋裝赴約,豐滿的胸部若隱若現。
外邊舞曲震耳,包廂裡氣氛詭異。
「我是為阮小芷的事來的。」薛東奇挑明來意。他順手劃亮一根火柴,點燃香菸,光影刷亮他的臉,那深刻又極負個性的五官輪廓,讓俞穎鵑看得著迷。
「看來……阮小芷跑去跟你哭了?」她湛亮雙眸。「怎麼,她跟你說她被我欺負得多慘啊?呵~~你急著找我出來就為了幫她出氣?教訓我這個壞女人?」她雙手抱胸,交叉著一雙長腿,高校的裙擺露出性感的曲線。
要一般男人早瞪住她那雙長腿流口水,可惜薛東奇只是直直望著她眼睛,對她造作的嫵媚性感不屑一顧。
「她沒對我哭訴什麼,她不是那種女人。」他啜了一口威士忌。
「是。」可惡,她露出整片大腿,他竟連看都不看?她恨恨道:「她是小白兔嘛,又純潔又無辜;我呢,呵~~我陰險歹毒。」她懶洋洋道,撥弄起彩繪的長指甲。
薛東奇冷笑。「真覺得自己歹毒,就該反省。把敬言買下,當上總監事,為了什麼?證明什麼?」
俞穎鵑瞥他一眼,光線昏暗,她雙眼燦著難馴的光芒。
「為了我開心,證明我無所不能。」
「刁難地就因為我不屑討好你?」
俞穎鵑輕晃著疊在左膝上的右腿。
「是,這都怪你。你不給我面子,我也不打算給你留餘地。」
「好,那就衝著我來,不要殃及無辜。」
「看來……」她挑起秀眉,直視他。「你是真的很喜歡她。」
「不只喜歡,我愛她。」薛東奇大方承認。
她目光一凜,憤憤難平。
「為什麼?愛她什麼?」怎麼想都不明白。
阮小芷樣子普通,沒錢沒勢,可阮小芷竟能讓不屑自己的薛東奇迷戀,讓他不惜得罪她,他甚至拿阮小芷當模特兒,而她脫光了衣服,他連瞧都不瞧一眼。
論身材、長相,她都不輸阮小芷,背景也比阮小芷好上幾倍,究竟為什麼?
薛東奇吸菸,緩緩吐出,煙霧氤氳他的臉。他注意著俞穎鵑表情的變化,他打小在風化區長大,是故很會察言觀色,異常地理解人性。
俞穎鵑對阮小芷的憤怒不平,他很清楚那是為什麼。
他靠向沙發,姿態慵懶,順長結實的身形隱藏在黑色大衣裡,他卓絕獨特的氣質強烈吸引俞穎鵑,現在望著他,跟他獨處,她覺得口乾舌燥,早把自己的丈夫忘到九霄雲外。
「薛東奇,你告訴我,她為什麼嬴我?」
「你想得到什麼?」他反問,銳利的目光彷彿看穿她,她的心是空的。
得到什麼?
「我……」俞穎鵑愣住,陡然一驚,訝異自己已答不上來。
「你要你得不到的。」他幫她答了。他口氣溫柔,眼神甚至是憐憫的。「真可憐,你有揮霍不完的金錢,但是買不到滿足感。俞穎鵑,有沒有人跟你說,你的心病了?」
她想反駁,顫抖著唇,卻找不到字眼反擊,他讓她好震撼。
他繼續說,字字鏗鏘有力。「俞穎鵑,你的錢、名聲和勢力,買不到愛情。」
「好,買不到你的愛情。那麼畫呢?我一直想問你」她把不滿一口氣說了。「為什麼不論出多高價碼,只要聽說是我買,你就不肯賣?我就這樣讓你討厭?為什麼針對我?」
他聽了不疾不徐地回道:「這世上有兩種人會買藝術品,一種是真心喜歡,另一種是為了利用藝術品抬高身價,拿來炫耀,藝術品不過是他們的車子、珠寶或首飾。我不希望辛苦創作的東西只是被人拿去炫耀!我為真正欣賞、喜歡的人畫,賣畫給不懂的人,我寧願燒掉,好過它們被糟蹋。」
「我……」她驀地紅了眼睛。「我也是……真心喜歡你的畫。」
薛東奇按熄香菸。「哦?那麼告訴我,我的畫給你什麼感覺?哪裡吸引你?」
「……」再一次,他把她問倒。千方百計要弄來他的畫,只因為對薛東奇這人好奇。疲於奔命地追逐他,只因為他難以追逐,他遙不可及,他甚至是避她唯恐不及。
俞穎鵑心坎劇震,領悟到自己的荒謬愚昧。
薛東奇戳破她的盲點,她在他面前好像赤裸了,無所遁藏。
「你說不上來吧?因為你只是追逐,從未盡興享受得到的滿足。阮小芷不同,她打心底喜歡我的畫,她未曾擁有過我的任何一幅畫作,然而要地描述那些畫,她可以說得讓我心悸感動。」
薛東奇直視俞穎鵑,他炯亮的眼瞳盈滿對那女人的熱情。
「俞穎鵑,那種發自心底的喜歡是你永遠也模仿不來的,那一種滿足跟感動,更是疲於追逐的你無法體會的。你就算買足我所有的畫,然而對你而言,其實一幅也未曾擁有。相反的,阮小芷已經擁有我所有畫作,那些畫留在她心底,她比你富有豈止一倍?她比你幸福豈止一點?看似她不如你,比你貧乏,然她真正擁有的卻比你多,她甚至比你富足!」
俞穎鵑怔怔地癱靠沙發。是,他說對了。
阮小芷比她富足、比她幸福,現在,她甚至擁有這個出色的男人!
當然,她也擁有陳辰風。
當初會嫁陳辰風,只因為他是社交名媛最愛的黃金單身漢,她魅惑他、引誘他,最後他終於拜倒裙下,當眾求婚。俞穎閒在那些傷心的名媛面前,感覺到說不出的快活。
可是,勝利的滿足感很短暫,漸漸地地開始感到厭煩,很快地發現自己根本不愛他,到最後甚至不明白自己幹麼嫁他?
她一生的愚昧都在薛東奇犀利的雙眸裡,在這昏暗包廂裡被揭發了。
她多麼傻啊!薛東奇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俞穎鵑心情激動,這個薛東奇將她從迷惘裡救贖出來,她望著這睿智的男人,她激動的衝口而出。「我愛你。」她終於強烈感受到墜入情網的滋味,這和以往都不同,她的心從未如此激動。
可惜當她頓悟到愛情,他只是淡淡說道:「很遺憾,我愛的是阮小芷。」
她聽了激動娘:「她能做到的,我也能!我立刻看遍你所有的畫,我認真欣賞,我會說出為什麼喜歡,我會改掉所有惡習,變成你喜歡的那種人」
「不。」他拒絕。「你們不同,你永遠不可能是她。我只請求你,不要找她麻煩,她為畫展努力很久,請你讓展覽如期舉行。」
「好。」俞穎鵑低頭,握緊雙手。「好的,我讓畫展舉行,但你必須答應愛我,我還可以為你離婚,怎樣都行,我要你愛我。」
「不可能,我辦不到。」他說的直接而殘酷。
她抬起頭,眸中有恨。「那我也辦不到,我不辦畫展,我偏要為難她。」
薛東奇霍地起身。「那我們也不必談了,浪費時間。」他轉身就走,他推開門,聽見背後有奇怪的聲響。他轉頭,看見她伏在沙發上表情很痛苦。
「怎麼了?」薛東奇踅返查看,看見俞穎鵑疼得五官扭曲。
「我……肚子好痛」
他扶穩她的身子,忽地,她揪住他手臂,大叫
「非禮,非禮!」同時拉下髮髻,扯開胸前扣子。「救命啊」
「你?」薛東奇推開她,她卻將身子整個挨近。
服務生衝進來,立刻將薛東奇圍住,同時呼嚷人來堵在門口。
有人拿起電話報警。
俞穎鵑縮起身體放聲痛哭。「他想強姦我……」
一個小時後
採訪車湧向警局,薛東奇意圖強暴俞穎鵑的新聞,在各大媒體持續放送。薛東奇的朋友們紛紛打電話到警局關心,俞穎鵑哭訴她的遭遇,警察忙著做筆錄,記者嚷著要採訪、SNG連線……漫長的夜就這麼折騰過去。
而城市的另一邊,一夜未眠的阮小芷,正幫家人準備早餐,她看見新聞。瘋狂地打電話給薛東奇,電話卻始終占線,她抓了外套出門見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4:45
第10章
午後。
日光流進氣窗,潛入地下室。
一束橘色光影,落在床鋪上,溫柔而安靜。
昨晚風暴絲毫未侵襲這隱匿天地,寒流離境,晴光燦爛的好日子。
床上,薛東奇睡得很沈,他側身臥著,上身裸露,白床單橫在腰際,日光輕撫,吻著他古銅色肌膚。
外邊大門入口處,記者們守候著。
他們拿著麥克風對攝影機高談闊論,往薛東奇的住處指指點點,好奇的群眾擋在紅磚道上。外邊喧嘩吵鬧,地下室隱匿岑寂,只有他熟睡了均勻的呼息聲。
他睡得很沈。黝黑的睫毛輕掩,平靜的睡容略帶稚氣。
當外面因他混亂,他卻在夢裡安眠無恙,唇角還帶一絲微笑,似夢見什麼歡快事。
牆上圖騰,暗綠色蕨葉好似也睡了,牆角放置的那盆白水荷,葉瓣兒吐氣,在靜隘空間裡,默默行光合作用,偷偷凝聚一滴晶瑩露珠。
心臟在胸膛裡沉穩跳動,血脈在膚底流動。夢裡,他被無形的溫柔包圍,放心安眠。他心愛的女人早上找過他,溫情的關懷是最好的一帖安眠藥。
當時薛東奇剛在警局做完冗長筆錄,被記者們一路追擊到家,一進門就見到阮小芷,她衝過來抱住他!抱得很緊。
電視開著,正在播放他的新聞。
他急著跟她解釋。「其實是……」
「太過分了!」還沒聽他解釋,小芷就罵起來。「我氣壞了,我氣死了!她太無恥,差勁、太差勁了!」她歇斯底里地罵,雙手緊緊抱住他。她嚇壞了,以為他會被收柙。
「哦?」薛東奇放開她,第一次見她發飆呢!他笑了,難得看見她這一面。
「你還笑?我擔心死了你還笑?」小芷惱了。
遭了!可他笑意更深。「第一次見你那麼凶。」
「我很擔心……」眼淚湧上來了。「我怕你被關起來……」
「傻瓜。」他摸著她頭髮,抱著她輕聲哄。「有什麼好擔心,沒事的。奇怪了,你不問問我事情的經過?新聞說我」
「不可能。」她想也沒想就答。
「哦?」他故意鬧她。「搞不好是真的。」
「嗄?」她猛地抬起臉。「你……你真的想對她……」她傻住了。
他哈哈大笑,她的表情太可愛了。「想啊,想極了……」
她被他弄糊塗了,拽眉瞪他,他捏她臉頰。
「我只想騷擾你。你昨晚去哪?我好擔心啊,你過來……」他握住她手,笑著走向床鋪,他坐下將她的手按在胸口。
「我啊~~我現在只想抱著你好好睡覺,我困極了」她甩開他的手,站在床前瞪他。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她顯得很焦慮。「怎麼辦?你怎麼辦?」
「過來,我告訴你怎麼辦。」他拉她直往床鋪倒。她想起身,他卻一個翻身手臂壓住她。於是他們側臥,面對面躺著。「你好香啊,是不是剛洗澡?」他聞她頭髮,眼底盈滿對她的愛。
看他那麼悠哉,她不禁歎息。「這不是開玩笑的,你可能會坐牢。」
「來,親親……」他親她眼睛和耳朵。
「你別鬧,你正經點,我們來想辦法,東奇!」她尖叫起來。
他笑呵呵,吻她額頭、鼻子,還有嘴。唉,她太緊張了,一大早跑來,她是真的關心他啊,他心底好溫暖。
小芷板開他的臉。「我等會兒要去上班,你別鬧!」她紅了眼睛。「俞穎鵑告你性騷擾,新聞都播了。」
「傻瓜。」他哄著地。「放輕鬆點,不要慌。」大風大浪他見多了,這點事根本不放眼底。「我來告訴你為什麼我不擔心。」
他將她臉畔一撮亂髮塞至耳後,然後定定望住她。
「首先呢,俞穎鵑想誣舋我,她可以請大律師控告我,然後警察會起訴我。可是一旦當庭對質,她就會露出馬腳。昨晚做筆錄,她的陳述前後矛盾。一下說我右手抓她肩膀,左手扯她衣服,重新問她,她又說我右手拉她衣服,左手按住她……」
薛東奇陳述昨晚情形。
「做筆錄前,我已先要求警察錄音。小細節不可能捏造得出來的,就算她心思縝密,總會露出馬腳。我沒什麼好擔心的,事實只有一個,我只要陳述事實就行了。她告我非禮,我還會反告她誹謗,一時間事情會鬧得很大,不過也只一陣子,只要耐心等法律還我清白就好,不用讓她壞了我心情。現在,我知道你相信我,那就更沒什麼好搶心了,是不是?」他在什麼地方長大的,這事他擅長應付。
聽他這麼一說,她稍稍放心,放心的同時,又強烈感到內疚。
「你為了展覽的事……去找她?」她猜測。
「是。」
原來他知道了。「假使一開始,我不找你開畫展,這些麻煩就……」
「噓。」他戳她額頭,口氣略帶責備。「我猜你又要說蠢話了,什麼都是你害的啊……嘿!我不想聽。情況變得有點複雜,沒關係,我們一起克服。至於怎麼克服嘛,嗯……我今天先去拜訪你媽」
「嗄?」她跳起來。在這當頭?
有這麼可怕嗎?他笑了。「好像不是好時機喔。」
「當然。」小芷瞪他一眼。
「現在去見你媽的話,她會拿掃把打我嗎?」
她笑了。「不是沒這可能。」媽和阿姨肯定已經看見新聞了。
「唉」他裝得可憐兮兮。「我真是情路坎坷,昨天我想跟你求婚,你沒來,電話也不打,我擔心極了……」她聽了怔住,他繼續說:「戒指都買好了。」他從長褲口袋裡掏出來,抓住她的手,硬是給她戴上。
小芷坐在床鋪上,瞪著那枚戒指。「你……真那麼喜歡我?」她的眼裡淚光閃爍。
「廢話。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小芷聽了哽咽。
他跳下床,把圍巾拿出來套在脖子上。在她面前走來走去,一副囂張招搖的模樣。
「你幹麼?」小芷臉紅了。
他摸著圍巾對她笑。「我喜歡,我太喜歡了。」
她笑了,望著他含蓄道:「喜歡就好。」她好開心。
「如果你肯答應嫁我,那我就樂翻了。」
小芷眨了貶眼睛。「真的想娶我啊?」
「是。」他過來捧住她的臉,深情道。「我知道你對婚姻沒信心,但我對自己有信心,我永遠不會厭倦你,我們會是一對模範夫妻。」
「即使……結婚後,你發現我有很多缺點,我其實很平凡、很乏味,你也不膩?」
「喔。」他點點頭。「我知道了,阮小芷,你心理有病,你根本是個極度自卑的女人!才會問這種傻問題。又是平凡、又是乏味的,哪有人這樣形容自己?」
她瞪他,生氣地說:「你當然不懂,你那麼好,而我太平凡了,我想不通你怎麼可能愛我。」她當然會怕啦!瞧瞧眼前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他太耀眼而她太自卑,她如何相信他會永遠愛她?
「你當然想不通。」薛東奇坐下,他吻著她頭頂,雙臂錮住她的身體。「喜歡你的人是我,這問題啊,該由我來回答。」他溫柔地按摩著她的肩,她的緊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無蹤了。
他在她耳朵旁說著:「阮小芷,正因為你平凡,所以我喜歡。因為你單純,所以我愛。我的過去你無法想像,成長的環境讓我見識到太多人性的醜陋,我的成就更讓我明白人性的虛榮和貪婪。名利的追逐、人與人的勾心鬥角,我厭倦透了……記得我去圖書館找你的那天嗎?」
「我記得。」那天他帶URBANI送她。
他回憶道:「那天……我在最後一排書架找到你,陽光印在你的臉頰和肩膀上,我站在你身後,看著你站在梯上拿撣子把書上的灰塵掃下來,你表情嚴肅,眼色卻很溫柔,好像那些書是你的寶藏,它們只是書而已,而你對待它們卻那麼溫柔……」他溫柔地說著,來自他身體的溫暖安撫了她的心。
「小芷,你聽好了,就是在那一秒我決定愛你。後來當你提起我的畫,多少評論家分析解構我的畫作,多少人給我肯定和榮耀,都沒一個像你說得讓我感動,你是真正懂得我,真正在喜歡我的畫。那一刻啊,我就決定要追到你,把你娶來當老婆,而且,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阮小芷深吸口氣,抑住因感動而湧上的淚水。
他的頭抵住她額頭,眼睛直直盯住她眼睛。
「我愛你,可不是一時的衝動。你要是還懷疑,還不肯相信,那真太侮辱我了,我看起來這麼不可靠嗎?」
她迴避他的眼神,淡淡道:「俞穎鵑取消你的展覽了。」她給他惹太多麻煩了。
「是,沒關係,我們來辦個更大的展覽。還有啊,你別在她底下做事,來當我的經紀人,怎麼樣?我來搞個畫廊,你來當老闆娘。」
她笑了,心底好甜蜜。「再說吧!」她得考慮到阿姨。
他唔了一聲。「唉,就知道你不會答應,我果然情路坎坷。」
他沮喪地往後一倒,癱在床鋪上,一副多可憐的模樣。
她湊身過去,躺在他身旁,溫柔地凝視他,用著近乎崇拜的口吻說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你從不逃避問題,難道……什麼問題都難不倒你?」
為什麼她沮喪得要命,他卻說得很容易?他從不害怕?現在他被俞穎鵑陷害,他仍是一副稀鬆平常的模樣,倒像是她大驚小怪了。
他翻身面對她側臥,他輕撫她臉頰。他暖暖的鼻息,在她頸上激起一陣愉悅的輕顫,他眼裡的溫柔,吸引她全部的注意。
「小芷啊,你有個毛病,想太多了綁手綁腳,顧慮這個又考慮那個,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啊!越複雜的事,就用越簡單的心面對……有時,要任性一點,就算一時惹誰傷心或是把事情鬧僵,那也沒什麼。永遠不肯表態默默承受,壓抑住自己,那更糟糕。別人不知道你痛處在哪,還一直踩,你不痛死了?」
「嗯,有道理。」她想到媽和阿姨昨晚忙著責備她,當時她難過極了,納悶她們為何不聽聽她的想法?而其實是她太膽怯,她應該要試著讓她們理解她。她羨慕馨蕙,馨蕙才不管媽和阿姨生氣還是傷心,總是哇哇叫的大聲說出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唉,她是該勇敢並且自私一點。
「那麼……你同意我說的?」
小芷用力點頭。「我同意,這的確是我的缺點。」
「你說的喔,那麼晚上我去見你的家人。」
「嗄!」她又跳起來了,一臉驚恐。
他哈哈大笑,真是積習難改啊!「嗄什麼嗄?我想拜訪伯母。」
阮小芷開始想像他們吵架的情景,真可怕……
「不要啦~~」媽討厭他呢,會問他很多事情,從工作長相到穿著一一挑剔他!媽媽會干涉她的愛情,鬧得她不得喘息,壓力很大。
「什麼不要?」薛東奇面色一凜。「我在跟她女兒交往,拜訪她是應該的。」
「我們這樣很好,幹麼一定要認識我媽?」
「難道……我們交往的事,你家人都不知道?」他聲音緊繃。
她露出心虛的微笑……不過,經過昨天,現在可是都知道了。
薛東奇正色道:「我不只要見你母親,還要請她答應。」
「什麼?」
他翻身壓住她,目光炯炯。「答應把你嫁給我,我想清楚了,我厭倦約會啦、戀愛啦,我想要安定的生活,想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尤其是晚上,我要抱著你睡到天亮。每次你急著回家,我一個人留在屋裡,不知道有多寂寞。」他竟然像孩子般跟她撒嬌,說得好委屈。
「你本來就是一個人住啊!」小芷笑了。
他揪起眉頭。「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遇見你以後就不一樣。」他這次拗上了。「帶我見你的家人、朋友、親戚、同事。」他親吻她耳朵。
「不不不……」好癢!小芷縮住肩膀,笑著直躲。「別鬧啊!」
「我見不得人啊?」可惡!
「不是啦!」小芷拍他的臉。
「我很討人厭嗎?」他一副受創的樣子。
小芷哈哈笑。「也不是。」
「那為什麼?你擔心什麼?我想你母親會喜歡我的,只要是女人都喜歡我。」他半開玩笑地說。
我媽不會喜歡你的。望著他好看的臉,摸摸他的長髮,小芷歎息。
「我覺得這樣相處很好、很快樂。」
「你看看,你又在逃避問題了。想遠一點,阮小芷。」他拍拍她的臉頰。「你不可能永遠把我藏起來吧?我們總要結婚,還要生孩子,然後住在一起,白頭偕老。」
「我還是覺得維持現狀最好。」把他跟她家分開,她不想和母親討論自己的愛情。
「你真讓我生氣!」薛東奇很沮喪,翻身背對她。說了這麼多,她還是不開竅,氣煞人也。
生氣了?!小芷湊身過去橫抱住他。「東奇?」
他撂下話。「別以為我愛你,就要我跟著你的方式走。」他嘔極了。
她身子一怔,這真令人洩氣。
見她的親人和朋友這麼重要嗎?她愛他還不夠嗎?
她不懂,真的不懂,人為什麼都那麼傻?分明很快樂偏要更多?這樣戀愛不好嗎?非要弄到結婚,朝夕相處,柴米油鹽,慢慢磨蝕掉愛情,最後互相討厭?
為什麼不能永遠保持住戀愛的感覺?
她不要他們落得和父母一樣的下場,她討厭情況更複雜。
知道他生氣了,她可以感覺到他繃緊的身體。
小芷鬆手。
「東奇?你……別這樣,還是……你……你想分手?」
「你真要把我氣死!」他咆哮,轉過來火大地抓住她肩膀。「不要當我像隨時可以拋掉的東西,太可惡了,你知道你這樣說多傷人?」什麼分手?!
她臉色刷白,紅了眼睛。她眼眶一紅,他立刻鬆手,難過得抓抓頭髮,又挫敗地躺回床上。
「唉。」他無奈地笑了。「你真是我的剋星。」弄不懂啊,看來懦弱的她,竟可以把他惱得一點辦法也沒有。想他這輩子恣意妄為的,有誰給他氣受?唯有她,簡直是造孽了,被她治得死死的。簡直像傻瓜,甘願跟她的步調走。
被他突來的咆哮給嚇著,她輕聲啜泣起來。
「你不准哭,我才應該哭勒,嗚嗚嗚~~」他滑稽的擠眉弄眼逗她。
她怔住,破涕為笑。
唉!他攬她入懷。
日光把影子偷渡到天花板上,金色的光芒與暗黑的影子在上頭婆娑。
「那是樹的影子,你看」他比著,有道黑影閃過。「某個女人走過去了,你閉上眼,你聽,答答答……這人穿高跟鞋……」
她閉上眼,那答答答的聲音又快又響。
「走路的肯定是個時髦的女人,聲音清脆表示鞋跟很細,急著去上班吧。」他斜睨她。「我常一個人躺在這裡,聽外面的聲音,你聽,是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你聽見什麼?」
「有人練鋼琴……」她說,聽見琴聲一直重複某段旋律。
「是,這人住我摟上,喜歡一早就練鋼琴,感激他讓我瞭解,什麼叫魔音穿腦。」
她被他逗得哈哈笑,她閉上眼,努力聽。
「嗯……我還聽見……」她偎近他胸膛,睜開眼仰望他,撒嬌地笑著說。「怦怦、怦怦,是你的心跳聲。」
「哦?那你肯定也聽見它說話了。」
「有嗎?」
「有啊!它說好痛、好痛,讓一個女人氣的。」
小芷歎息,決定跟他說一點自己的事。
「我爸也愛畫畫……」她撫摸他下顎新生的鬍髭,淡淡道。「他曾經很有名,寫了不少書,書內插畫都是自己畫的。有一次我過生日,他畫了個很大的蛋糕在牆上……」很久沒提起父親,這一說,才驚覺自己好久沒想起他。喉嚨酸澀,難過起來。
「你爸媽為什麼離婚?」他直入問題核心,想知道她為什麼對愛沒信心。
她沉默了會兒才說:「聽阿姨說,他們戀愛好多年,結果一結婚就完蛋了,大家習性不同,朋友也不同。我爸喜歡熱鬧,很多藝術家朋友;我媽是老師,最討厭爸爸帶朋友來家裡。後來他們常吵架!慢慢速架也不吵了,嗯……然後我爸外遇,我媽抓奸,鬧得很嚴重,就這樣。」
「我知道了,你認為一旦我們結婚,天天在一起,早晚我會厭倦你,所以寧願維持現在這樣?不讓我接近你的家庭,也不讓我跟你的親人熟悉,你以為這樣我們就能永遠戀愛?」
小芷默認,他親吻她的額頭。
「傻瓜。」他為她心疼,她的想法太不實際了。她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太糟糕了!他猜她父親的事,肯定帶給她很大的傷害。
「不只這個問題」小芷輕聲說。「你不是我媽喜歡的型。」不只不喜歡,甚至是討厭!
「那你可以和我私奔。」他無所謂地說道。
她瞪他一眼。「不可以。」
「那……我猜猜……我去拜訪你媽的時候,就穿老土的衣服,戴厚厚的眼鏡,騙她我是老師或是公務員,這樣她總喜歡吧?」他逗她笑。她也真笑了。
「那你還得剪頭髮,她討厭男人留長髮。」她笑著扯扯他的頭髮。
「好,拿剪刀來!」
她哈哈笑。「還有你不能跟她說些有的沒的。」
「哦?」他眨眨眼。「哪些算有的沒的?」
「討論藝術啦、鑲畫啦、流行設計啦,她不愛聽這些東西。」
他板起面孔。「是,我跟她討論四書五經,什麼詩經、道德經的。」
她笑嘻嘻。「還有,別漏掉我媽最愛的佛經。」
「那有什麼問題!」他煞有其事道。「我最愛讀金剛經,我跟她研究六祖壇經,或者我們可以坐下來一起誦經。」
想到那畫面,小芷笑岔了氣。「這麼討好她啊?」
「唉!誰叫我愛她女兒。」他說得很委屈。
「結果你成了我家一份子。」
「是。」
「結果你變得跟她一樣。」
「是。」
「那我就不愛你了。」小芷摸摸他的臉。「我就喜歡你跟她們不一樣啊!我不要你為我改變,你也不必討好我家人,我們在一起沒壓力,多好?!」
「我懂了。但是聽聽你說的,那也是我想對你說的。既然我們都不打算要對方改變,都欣賞對方原來的樣子,那麼結婚又有什麼好擔心?很多人婚姻失敗,是因為想掌控對方的身體和心靈,干涉對方一切,逼得雙方不得喘息。而你不會,我也不會,所以,你有什麼好怕的?」
「但是天天朝夕相處就很難不干涉對方吧?也許我有你討厭的缺點呢!」
「沒錯,我特討厭你對我沒信心。小孩子學走路不斷摔跤,難道因為會摔跤就不走路嗎?分明有兩條腿,幹麼浪費?有緣分相戀為什麼要怕東怕西的?是,我們當然可以永遠這樣戀愛就好,但你不會想要跟我有個家嗎?晚上睡覺不會寂寞得想抱著我嗎?難道我們永遠要約會來約會去?還有,你不想跟我有個可愛的孩子嗎?」
小芷猶豫了,為什麼他說的話那麼有道理,她有一點被他說服了。真的要讓他見母親?真的可以?會不會變得很麻煩?事情會不會更糟?
「怎樣?你弄清楚沒,小傢伙?」他親她臉頰。
她忐忑道:「那……好吧,我會試試看。」
「就跟你媽說,有個很帥的男人要見她。」
她笑起來,他真是夠了。
「好啦,我會說。」
「越快越好。」
「……」小芷想像母親震驚的表情。她要結婚,跟薛東奇?真的?真的可以?
「我們約定好了,你答應我了喔,」他鄭重警告。「別讓我失望!」
「是……是……」她答應得很虛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5:36
第11章
小芷去上班了,一進圖書館,同事們抓著她就討論薛東奇的事,大家都看見新聞了。小芷篤定地告訴同事,薛東奇是被誣陷的。
下午俞穎鵑來了,她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看不出昨晚發生那種事。
阮小芷和同事們正忙著幫一批新書貼標籤,阮幼昭在旁邊幫書歸類。
「大家好啊!」俞穎鵑走過去,笑瞇瞇的。「阮小芷,你還有心情上班?氣色不錯啊!」俞穎鵑恨她,尤其昨日聽見薛東奇的話之後,更是嫉妒這女人!她憑什麼可以那麼幸福?
小芷凜容,不理會她,埋頭貼標籤。大夥兒互使眼色,一見俞穎鵑就討厭。
「難道……」俞穎鵑攏攏外套,斜睨著她。「你沒看新聞嗎?薛東奇想強姦我啊,唉,這種敗類,你們竟還找他來辦展覽」
「他不會做這種事。」小芷冷冷地說道。這個惡毒的女人,小芷用力書寫標籤,努力壓抑對她的憤怒。
「哦?」俞穎鵑雙手抱胸,瞥她一眼。「你那麼肯定?呵~~」她掩嘴笑了,挑釁道:「也對,跟你這醜八怪一起時,他肯定什麼都不、幹、吧?」
「是嗎?」阮小芷緩緩抬起臉來,她注視著俞穎鵑,想到薛東奇被陷害,她豁出去了。
學俞穎鵑冷冷的口氣說:「事實正好相反,因為他對你什麼都不做,所以你才」
「啪」!還沒說完,俞穎鵑先甩她一巴掌。
「小芷!」阮幼昭將甥女攔在身後。「夠了!」她用力推俞穎鵑。「我不幹了!我不幹了!你這個死三八、死巫婆!」阮幼昭發飆啦,一副拚命的模樣。
「我也不幹!」劉姊跳起來。
「我也是!」阿芳怒喝。
大家同仇敵愾,一致對抗俞穎鵑。她們懷著恨意瞪她,那敵視的目光,令俞穎鵑更為憤怒。全幫她?很好。
「你們都別做,現在景氣那麼差,你們不幹還有人搶著幹!」
「那好,讓別人來做,我寧願餓死也不屑在你下面做事!」劉姊撂狠話。「你看看你那張惡毒的嘴臉,我瞧了就想吐!」
「就是嘛」阿芳指著俞穎鵑嚷嚷。「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欺負我們,我們也是有尊嚴的,你再跩啊?我們統統不做了你能拿我們怎樣?臭女人!」
「對!」阮幼昭破口大罵。「罵我們小芷醜八怪,你照照鏡子看你自己,庸脂俗粉,一身名牌堆起的行頭,你才醜八怪!薛東奇想強姦你?拜託~~你奸他還差不多!」
嗄?!大夥兒聽了瞠目結舌,連阮幼昭自己都愣住,不敢相信她會講出那麼粗魯的話,可見真氣壞了。下一秒,她們爆笑起來。
爽快啊!
俞穎鵑瞪著她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她們個個都幫阮小芷,為什麼?她們跟薛東奇都不希罕她的名氣和勢力,都不屑巴結她,為什麼?
從她們輕蔑的目光中,俞穎鵑看見自己有多可憎,她指著她們咬牙切齒。
「好、好。你們都被開除了,給我滾,滾得遠遠的,滾!」
「哦~~求之不得。」阮幼昭拉了小芷。「咱們走!」
「太棒啦,我可以回去睡回籠覺啦!」劉姊嚷嚷,拿了皮包就走,氣死她!
阿芳哼起林強的「向前走」,「啊~~哇瞎米攏唔驚~~」她向前走,直走出大門口。
俞穎鵑氣得渾身顫抖。
外邊天色暗了,薛東奇醒過來。
從氣窗看出去,記者們還守著。
他點燃香菸走進浴室,沖了澡,繫了浴巾走出來,甩甩髮,拿起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我要訂粉紅玫瑰,一百朵。」跟店員交代完,他掛上電話。
套上牛仔褲,穿上白色高領羊毛衣,拎了黑色皮大衣,圍上小芷編織的白圍巾,拿了鑰匙走到門口穿鞋時,順手按下答錄機。
「薛東奇!你怎麼樣?」
「我們很擔心你啊!」
關心的留言塞爆答錄機,薛東奇瞥一眼,索性把電話線拔了。蹬上褐皮靴,推開門走出去,步上樓梯,將大門推開。
薛東奇?!
沒料到他突然出現,記者們全呆住了。
他們錯愕震驚的呆樣令薛東奇笑了,他態度從容。
「各位,我只有十分鐘接受採訪,問完後請你們離開。」
記者們蜂擁而上,鎂光燈急閃。
面對記者們追問昨晚的事,他侃侃而談,態度從容。
「所以你們就把工作辭了?」晚餐時間,聽了阮幼昭的陳述,阮秀靜凝起眉頭。「幼昭,你太衝動了,現在外面失業率那麼高,你也不年輕了,再一年就可以退休了啊!」
「大家一起不幹了喔?哇~~酷!」馨蕙豎起大拇指。
「你們真是的。」阮秀靜頭痛起來。「現在工作很難找啊!」
阮小芷靜靜吃飯,想著要跟母親商量婚事,現在……現在說不好吧?!
「唉呀!那女人多過分,她打你女兒ㄟ,你說我怎麼忍?」想來還有氣。「那個臭女人有夠跩的,我真想拍死她!」阮幼昭氣憤難平。「我應該先打她一巴掌再走的。」
「阿姨,贊!」馨蕙摟住阿姨手臂。「嗯~~你果然是愛我們的。」
「噁心!」阮幼昭甩開馨蕙的手。
阮秀靜責備女兒。「小芷,你現在高興了?為個男人鬧成這樣,我看了報紙和新聞,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跟這種人交往?他經紀人怎麼說的?你看了沒有?」
記者們也去採訪劉傑,劉傑乘機報仇,把薛東奇形容成一個好色風流的男人,還說他愛出入風化場所。
「媽,他說的不能信。」小芷解釋。「那位劉傑其實是」
「無風不起浪。」阮秀靜不想聽,她瞥小芷一眼。「現在你連工作都丟了,值得嗎?往後這薛東奇你最好避得遠遠的。」
「你媽說得對!」阮幼昭也說。「別再跟他聯絡,那麼多是非,誰知道以後還會惹出什麼事來?」
「喂!」馨蕙插嘴。「姊都說他是被冤枉的。」
「對不起。」小芷擱了碗,抬起臉。「媽,就這次,你別管我。」她決定了,她要抓住她的幸福,她要走自己的路。
「發生這種事,你還要跟他交往?」阮秀靜震怒。「你腦袋是怎麼了?你昏頭了你?」
「媽,讓我們交往吧,他……我們……我們……」母親犀利的目光,令小芷梗住話。
「你們怎樣?」馨蕙問。
「我們想……」
「想怎樣?」阮幼昭急切問。
「想……」小芷低頭,很小聲地說:「想結婚。」
「唳?」阮秀靜沒聽清楚。
「想什麼?」阮幼昭也沒聽仔細。
「他們要結婚啦,哈哈哈……」馨蕙聽見了。
「噯?」
「噯?!」
阮秀靜和阮幼昭駭住了。
「我不同意!」阮秀靜態度強勢。「我不會把你嫁給那種人。」
「結婚?」阮幼昭大驚小怪。「你開玩笑啊?結婚是很嚴重的事啊?你昏頭了你。」
果然,她們不同意,小芷的頭垂得更低了,她很小聲說了一句:「你們不答應,那我只好跟他走」
「嗄!」馨蕙手裡的筷子掉到地上。哇,姊姊發狠喔!
「說什麼?」秀靜又沒聽見了。
「她說什麼?」阮幼昭問馨蕙。
「報告阿姨跟母親大人」馨蕙砰地站起來,笑嘻嘻地宣佈。「姊說你們不同意,她就跟他私奔,再也不回來,以後你們看不到姊姊,你們會哭死喔,呵呵呵……」
小芷臉色一白,瞪住馨蕙。她哪有說得那麼嚴重?
阮幼昭嚇著了。「你?你真要私奔?」這丫頭是叛逆期來了喔。
「很好,為了他你什麼都做得出來!」阮秀靜不敢相信,這真是她一向乖巧的女兒?她憤怒又傷心。
「媽……」小芷為難。
「姊,你私奔不要忘了我,妹妹要跟你一、起、奔!」哇哈哈,馨蕙大笑,贊ㄟ,姊姊開竅了。
正當阮秀靜憤怒,阮幼昭震驚,馨蕙看好戲時,門鈴響起。
「我去開門。」馨蕙溜下椅子,去開門。
門開了,她愣在門口。
一大束粉紅玫瑰躍入眼底,玫瑰花束移開,露出一張英俊得要命的臉。馨蕙一下子傻住了,臉頰瞬間熱燙。
「你?你是?」
「阮小芷在嗎?」
聽見這聲音,小芷霍地站起,轉身看薛東奇跨進來。
他捧著花束對小芷眨眨眼,她愣住了。他怎麼來了?還在這時候?
他對桌前的兩位長輩微笑致意。
「你來做什麼?」阮母認出他來,新聞不斷重播他的臉。「我們不歡迎你。」
「媽……」小芷尷尬。
薛東奇將花束遞給阮母,阮母推開玫瑰,他不卑不亢地說明來意。「伯母,抱歉突然來訪,關於小芷的事我想和您商量。」
書房外。
阮幼昭對躲在門前偷聽的馨蕙吼。「你過來這裡!」
馨蕙揮揮手要阿姨閉嘴,趴在門前偷聽。小芷忐忑,偎著妹妹守在門外。
「我不會把女兒交給你。」阮秀靜坐在書房內的單人沙發上,態度強硬地說。
薛東奇坐在她對面。「伯母,小芷成年了,你不把她交給我,我也會追著她跑。」
「呵~~」阮母瞪住他,他則微笑迎視。「你很有自信嘛,把我女兒哄得團團轉,連工作都丟了。」
「哦?」他還是笑。「太好了,我剛辭了經紀人,正需要請人。」
「我太瞭解你這種男人了。」秀靜挑眉道。「你可以哄小芷,卻騙不過我這個老太婆。像你們這種長得出色又有點才華的男人,哪可能只滿足於一個女人?我女兒單純才會被你騙倒……」
「正好相反,是你女兒太單純,才把我迷倒。」
阮秀靜凜容。「果然很會講話,我最討厭淨會要嘴皮子的男人。」
「其實我這人忠厚老實,只要伯母肯給我機會表現。」
阮秀靜又氣又沒轍。「我求你放過我女兒,她單純善良,我怕她受傷。」
薛東奇忽地站起來,將椅子往後娜。
「你幹麼?」阮秀靜困惑。
薛東奇放妥了椅子,面向阮母,咚地跪下。
「你?!」秀靜震驚。
在門外偷聽的馨蕙覺得納悶,怎麼忽然什麼聲音都沒啦?!出了什麼狀況?「怪了!沒人說話ㄟ……」
「怎麼?」小芷焦急了。「怎麼了?」
「薛東奇不知道幹了什麼,咚的一聲,就沒聲音了。」
小芷貼住門聽,裡邊很安靜。「媽……」她扮開門把。「東奇?」小芷錯愕,阿姨和馨蕙跟著衝進來,全被裡邊的情況嚇住,呆在門口。
阮母也一臉震驚。
看見心愛的男人竟跪在母親面前,小芷驀地紅了眼眶。
「伯母。」薛東奇直挺挺跪著,為了小芷,絕對要說服她媽媽。這一跪,代表他的誠意。他堅決道:「我在這世上已沒有親人,直到遇見你女兒,我才有安定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你心相信我,但至少請您給我機會證明,我是真心要對你女兒好,我不會讓她受委屈,請您答應把她嫁給我。」
小芷哽咽,她走過去,蹲下來抱住薛東奇,這個男人是真心在愛著她啊!
「媽,你就讓他們結婚嘛。」馨蕙幫姊姊說情。
阮幼昭嚇壞了。「你……你要不要先起來?」竟然下跪?真夠猛的。
阮秀靜不為所動。
「我不答應,你們還不是一樣交往?幾時在乎我的意見?哼,果然是搞藝術的,很會演戲。」她才不會輕易受騙。
薛東奇直言道:「那不一樣,沒您的同意,小芷和我在一起總記掛您,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女兒交往。」
「新聞說你非禮俞穎鵑。」阮秀靜口氣鄙夷。「現在又裝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很快,法律就會還我清白。」
「你的經紀人說你好色風流,還經常出入風化場所。」
「是,我常出入風化區。」薛東奇承認。
小芷插嘴。「媽,這事」
「沒關係。」他拍拍小芷肩膀,跟阮母坦承。「家母是特種行業的女人。」
「噯?」馨蕙驚呼。
阮幼昭張大嘴巴,她沒聽錯吧?他媽是妓女?
阮秀靜也一臉驚訝。「你的母親?」
「是,我是那裡長大的孩子。父親嗜賭,欠下鉅款逃逸無蹤,家母淪落風塵將債務還清,把我拉拔長大,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可恥,我以她為榮。她是世上最偉大的母親。」他平靜地陳述。
阮秀靜重新打量這男人,他神情鎮定,即使跪在地上,縱使出身卑微,他渾身卻充滿自信和力量。
聽他說出自己身世,儘管他表現得滿不在乎,小芷卻揪心腸,氤氳了眸子。
馨蕙很感動,阮幼昭心軟了,這男人不簡單啊!
阮秀靜無動於衷。「你說這些,是想讓我同情你嗎?」
「媽,」小芷憤怒。「不管你同不同意,女兒跟定他了。你起來!」小芷哭了,使勁要拉他起來。「不要跪了,你起來!」
「我有說不同意嗎?」秀靜說著站起來。
小芷愣住了,她看母親走過來,將地上的玫瑰拾起交給馨蕙。
「你去把花插起來。」
「喔、好!」馨蕙立刻去做。
阮幼昭打回場。「薛先生,吃飯了沒啊?過來吃飯吧,晚餐是小芷煮的。」
「阿姨……」小芷破涕為笑。
她們陸續走出書房,留下小芷和東奇。
「呼~~」薛東奇坐到地上,故意誇張地吁口氣。「你媽真恐怖。」他扯扯毛衣,一副剛打完仗的表情。
小芷抱住他,又親他臉頰,又摸他頭髮,感動得要命。
「謝謝你。」
他握住她的雙手。「成功了吧?!那以後……你可以在我家過夜吧?」他賊賊地笑。
小芷掐他的臉,滿心甜蜜地笑了。
用餐時,薛東奇立刻展現他的誠意。
「我計劃開個私人藝廊,經紀人就請阿姨幫忙,小芷當我助理,薪水保證比敬言多,員工福利比敬言贊。」
「別忘了還有劉姊和阿芳,嚴格說起來她們也是為你丟了工作。」阮幼昭乘機敲竹槓。
「沒問題、沒問題!」薛東奇拍胸脯。「我一併請!」
「那我要URBANI克力!」馨蕙也敲竹槓,小芷踢她一腳。「唉呦!」
薛東奇哈哈笑。「可以的、可以的。」他心情大好,馨蕙樂得直幫他舀湯挾菜。
「那伯母要什麼?」
大家安靜了,望住一直沉默著的阮秀靜。
「嗯,哼!」她清清喉嚨。「我只要你對我女兒好。」她一直很安靜,看女兒跟薛東奇互動良好,她難過女兒就要離開自己了。
「那有什麼問題!」薛東奇大手一攬,將小芷攬入懷裡,阮母鄒起眉頭。
「還沒結婚別對我女兒毛手毛腳。」阮秀靜訓斥。
「是是是。」薛東奇立刻學高雙手。「對了,伯母啊,你答應把女兒嫁我了吧?」
「呃……」秀靜猶不大甘願。
阮幼昭立刻搶道:「我們要觀察一陣子。」
「好好好。」薛東奇不在意,他黝黑的目光盯住阮秀靜,彷彿看穿她在擔心什麼,他說:「伯母,我也送你個大禮物。」
阮秀靜不解,他咧嘴笑。「伯母,把我送給你,你嫁了女兒不是失去她,而是多了個兒子,我保證會孝順你。你覺得這個大禮物怎麼樣?」
噗~~馨蕙哈哈笑。「這禮物贊!」
阮秀靜凜容。「我最討厭要嘴皮的男人。」可是,她的臉紅了。
小芷看薛東奇一眼,眼底有著讚賞。
薛東奇對她眨眨眼睛。
看吧!事情哪有這麼難?
她豈會輕易饒過他們!
俞穎鵑召來松岡企業聘雇的大律師羅致耀。
「事情就像我剛剛說的,我要你告到薛東奇身敗名裂,我要你告死他,讓他坐牢、讓他破產、讓他從此沒法在這個圈子裡混!」她恨死他跟阮小芷。
「可是……」羅致耀一臉為難,臆測道。「您剛剛的陳述,前後矛盾,疑點甚多……夫人,薛先生真的有騷擾您嗎?」
柳紹華幫夫人添上熱茶。
俞領鵑瞇起眼睛,握緊茶杯。「他沒騷擾我,但是……我要你打贏官司,我要告到他坐牢!」她要讓阮小芷哭死!
「呃……」羅致耀抱歉道。「夫人,沒法告他,您沒有證據」
「混帳!」穎鵑氣得跳起。「錢就是證據!我爸每年花多少錢請你?嗄?有沒有證據要我找給你嗎?你白癡啊!你不會想辦法弄來!」
「穎鵑……」陳辰風摟住愛妻。「別氣啊,坐下來好好說。」
「飯桶,笨蛋!」她破口大罵,推開丈夫。
呃,陳辰風對羅律師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容。
羅大律師推推眼鏡。「夫人,作偽證是違法的」
「Shit!」穎鵑砸了茶杯,瞪大眼睛。「違法?你跟我說違法?你跟我爸這些年賄賂官員,非法併吞企業,你現在跟我說違法?」
「事實上,昨晚新聞爆發時,老爺就交代我不准插手,他要您自己解決。」羅律師扯了扯領帶,表情鄙夷。「老爺很清楚真相,他知道是你誣陷薛先生。」
「呵~~」俞穎鵑笑了。「我爸這樣說?」剛開始她小聲的笑,接著那笑聲變得歇斯底里,她笑得雙肩顫抖,笑得喘不過氣。「這算什麼?知女莫若父?哈哈哈,他果然最瞭解他女兒,他最惡毒的親生女兒」
「穎鵑……」陳辰風抱住愛妻。「算了吧,好嗎?你要什麼老公買給你。」
「滾開、滾開!」她大叫。「我要薛東奇死,我要他們統統下地獄!」
門鈴響了,傭人過去開門。
「老爺?」傭人們惶恐的迎上來。
俞鴻走進來,身後跟著兩名隨身秘書,七名保鑣。他一出現,廳裡眾人頓時安靜。
穎鵑望住來人,冷笑。
「很好,老頭子也來了,怎麼,來探望您陰險歹毒的親女兒嗎?我昨晚差點被人強姦了,你一定是來關心我的吧?」
俞鴻走過去停在她面前,他面色一凜,揮手就打她耳光。「爸!」陳辰風即時拉開愛妻,那一巴掌打到他臉上,而俞穎鵑因那突來的力道摔跌在地。
俞鴻盛怒的眸子瞪住女兒。
「你鬧夠沒有?」
陳辰風抹去嘴角的血,攔在妻子前。「爸,您別氣,我會好好跟穎鵑說」
「我造了什麼孽?」俞鴻破口大罵。「你為什麼不去死?」丟臉!
柳紹華拉起俞穎鵑。
「走開!」她推開柳紹華,趴在地上,睇著父親瞧。「我怎麼可以死?」她冷笑。「老頭,我得好好活著啊,要不然您偉大的基業就沒人可以繼承啦!」這是父親痛處,她放意激他,看他氣得面色猙獰了,她哈哈大笑。
俞鴻受夠了。「是嗎?既然羅律師也在,那正好,羅律師,你告訴她,我的遺產有沒有她的名字?」
「沒有。」羅律師恭敬道。
「我名下產業除了給我老婆外,有她的分嗎?」
「報告老爺,沒有。」
俞穎鵑氣得顫抖,陳辰風蹲下來抱住老婆,他望住俞鴻。「爸,我求您了,您別再刺激穎鵑。」
俞鴻鐵了心腸,他拿枴杖指著穎鵑的臉,表情厭惡。
「我哪是刺激地,我是讓她明白,如果她想像她媽那樣設計我,最好打消這個念頭。還有,你捅的樓子休想扯到我這裡,這些年我受夠了,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丟盡,羅律師,自此刻起,撤掉她的戶頭,以後她甭想再從我這裡坑錢!擬一份斷絕父女關係的公告,我要徹底跟她劃清界限!」
「哈哈哈……」俞穎鵑放聲大笑。「笑死人了!」她瞪住俞鴻,眸裡蓄滿恨。「你、你早就跟我劃清界限了。」
陳辰風聽了心痛,他抱住俞穎鵑,將她護在懷裡。
「請你離開。」他對俞鴻道。
「你叫我離開?你在對誰說話!」俞鴻震怒,沒有人膽敢杵逆他。
「既然你要跟穎鵑斷絕關係,往後她由我負責,我也不再當你是岳父。請你離開我的地方,我不歡迎你。」
「小小陳氏企業,說話這麼囂張?」俞鴻冷笑。「你有種,為了穎鵑忤逆我,但是……小子,我好心勸你」他指著俞穎鵑。「你以為她愛你嗎?哼,我太清楚了,她就跟她媽一個樣,她只是在利用你、糟蹋你!」
「說完了?」陳辰風還是緊摟著俞穎鵑。「我甘願被她利用、被她糟蹋。」
「等你沒價值,她會把你一腳踢開。」
「對!」俞穎鵑抬起臉來,陰毒的笑,美麗的眼睛直視陳辰風。「他說的對,我就是這麼壞,因為我是壞女人生的,你最好跟他一樣,快跟我斷絕關係」
陳辰風凜容。「我是你丈夫,你甭想跟我嫩清關係。你不是惡毒的女人,你是我的天使。」
她震住了。
他撫摸她臉龐,很溫柔地說:「你是我的天使。就算你常發脾氣,老是為非作歹,喜新厭舊又愛慕虛榮,常害我牽腸掛肚覺都睡不好。每次你一發狂,你一哭鬧,我就嚇得魂飛魄散,你老是讓我提心吊膽,但是……」他親親她臉頰。「不管他們怎麼說,你是我的天使。你只是迷失了,我知道你是個乖女孩,你只是喜歡人家注意你、關懷你……你只是個彷徨的可憐的女孩,你是我的天使,我絕不會像他們那樣欺負你,我會保護你、愛護你。」
俞鴻聽了震驚,羅律師為之動容。
俞穎鵑目光閃動,她倔強道:「你錯了,錯得離譜,我是個壞蛋。」她凝住眼淚,笑道。「我沒心沒肺,我可惡至極,愛上我算你倒楣。我爸說得對,陳辰風,從頭至尾我根本沒愛過你,我只是喜歡讓那些愛你的女人傷心失望,你笨死了,你愛我?我是天使?天大的笑話!我那麼壞,我是魔鬼才對!」
他還是無限柔情地望著她說:「你要是魔鬼我就討厭天使,愛上你要是會倒楣,那我喜歡倒楣。」他篤定道,目光堅定。「全世界我就是只愛你。」
她的眼眶瞬間紅透,她的眼淚洶湧,被淚水矇矓的視線中,她看見了薛東奇說的愛情,那種打心底的感動和歡喜,她發現了,她領悟了。
過盡千帆,燈火闌珊處,真愛一直守候著。
上帝賜予她生命時,沒給她愛的環境。
可是上帝創造了一個陳辰風,將她的憤世嫉俗馴服。原來救贖她的不是點破她迷障的薛東奇,而是眼前的男人,她的丈夫。
俞穎鵑哽咽道:「謝謝你……」第一次,她真摯地抱住他,用著充滿愛的口吻對著他的耳朵說:「我愛你,親愛的,我愛你。」
俞鴻和羅律師黯然離開,別墅外邊,星光燦爛。
俞鴻抬首凝視星子,月被一片烏雲掩住,風又把烏雲吹走,露出月的光芒。
俞鴻感慨。「羅律師,我是個成功的商人。」
「當然。」羅致耀點頭。
「但我是個失敗的男人。」俞鴻歎息。陳辰風讓他刮目,這平時看來文弱斯文的男人,方才耀眼得讓他慚愧。
司機將車子開來,跨進車廂前,俞鴻對羅律師說:「買通媒體,將穎鵑這事平息下來,我不要再看見相關的報導。還有,剛剛我在屋裡說的那些話,當我沒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6:03
尾聲
沒人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有人發信通知他們。
俞穎鵑退出基金會,敬言圖書館回復原狀,薛東奇畫展如期舉辦,而關於那一晚薛東奇與俞穎鵑的性騷擾真相,也在俞穎鵑主動撤銷告訴後不了了之。有人建議薛東奇告俞穎鵑誹謗。
「不告的話,大眾會誤解,當你是大色狼。」
「算了。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不可能做那種事。」薛東奇不以為意。「我真正在乎的人不誤會就好。」
他當然不在意,一切好極了。
得到阮母首肯,他和阮小芷光明正大戀愛。
他經常出入阮家,不拘小節恣意隨興的性子,讓死氣沉沉的阮家活潑起來。他天天給阮母帶花來,紅的玫瑰、紫的鈴蘭,還有香水百合,花花草草五顏六色,融化了阮秀靜冰冷的心房。
那些紛擾和不快樂,那劍拔弩張的氣氛,為辦畫展引起的紛爭,逐步地平息,煙消雲散。
而在風化區巷底,那幅馬賽克畫也快完成了。
阮小芷現在連怎麼做彩磚都會了。
「三百一十四。」
今晚,薛東奇嵌上了。
「真漂亮!」阮小芷拎著燈,風緩緩地搖晃提燈,壁畫上光影閃動。「原來……是白鴿。」它振翅在薛東奇描繪的銀色天空。
「還差一片。」薛東奇蹲在地上,指了指角落空缺那塊,轉過臉來望她。「這一塊,讓你來完成。用什麼材質、嵌什麼顏色,你決定。」
「我?」小芷搖頭。「不行……」她傻氣地笑了。她欣賞藝術,但不善於創作。「把你的壁畫弄壞就糟了。」
「你行!」他笑著將她拉過來圈在懷裡。「你慢慢做啊。怎麼那麼沒自信啊?」他對著她耳畔說話,熱氣暖著她耳朵。
「好吧,那我試試。」她伸手摸白鴿的翅膀。「它要飛去哪?」
「想去哪就飛去哪。」他撥弄她頭髮。柔滑纖細的髮線癢過他的指紋,他整個心為她傾倒。
他們手牽著手走出廢棄的風化區,要上車前,薛東奇想了想。「過來。」帶她往另個方向走。
穿過一條馬路,他們往隔壁巷道去,在一棟老舊的屋簷下,有個老伯伯賣糖炒栗子。
黃色招牌立在路旁,大鍋子蒸氣騰騰,一團一團白氣噴湧氤氳小巷。
「老闆,給我一袋。」薛東奇跟老伯說道,繼而望住小芷。「天氣冷,你帶一包回家吃。」
「來,五十塊。」老伯伯盛給他們,忽地對薛東奇笑了。「你不是阿桃的兒子蕃薯奇嘛?」
蕃薯奇?小芷瞪大眼看著薛東奇。
他一瞼尷尬地跟小芷解釋。「小時候常跑來幫阿姨們買蕃薯,所以……」
「所以他叫」蕃薯奇「啊,俺那時賣蕃薯……」老伯熱情地拍他肩膀,操著外省腔吆喝。「你長大嘍!」又對小芷道:「這小子每次都跟我買,他是俺的大戶。不得了,吃我的蕃薯長得那麼大?!」
小芷笑瞇瞇,望住他。「你愛吃蕃薯?」
「是。」他捏她臉頰。
老伯嚷:「蕃薯奇,蕃薯奇,你成家了嘍,什麼時候發老婆的?小孩生了沒?」
小芷聽了臉紅,薛東奇牢牢握住她手。
「快了,就就快了。」
「你亂講。」小芷掐他手臂。
老伯呵呵笑。「阿桃要看見了不知多好?她老盼你快點長大,她最愛吃俺的蕃薯了,還有那個淑麗妹妹,她以前最愛跑去那個……」老伯叨叨絮絮回憶過往,小芷和東奇交換眼色,他們笑了,想走又不好意思。
老伯繼續叨念。「……人都搬走嘍,俺現在生意難做,沒人吃烤蕃薯,現在要賣炒栗子喔,他、馬、的!栗子也賣不好,奇仔,以前不一樣!以前啊……」
老伯好囉唆,薛東奇挑了顆栗子,剝開,果實的熱氣噴湧,他將栗子塞進小芷嘴裡,笑看她咀嚼吞下。
小芷也拿起一顆栗子,剝開來,塞進他嘴裡。她笑得瞇起眼睛,老伯還在念。
「以前蕃薯才五塊,還是賺得老子一家飽飽,現在……」
二月的最後一天,人潮湧入敬言圖書館。
迷宮似的畫展,引起採訪記者熱情迴響。
薛東奇在畫展將結束前,戴了鴨舌帽,帽簷壓得低低,戴上墨鏡,穿著休閒西裝,手裡拽著個包裡,溜進會場。
他遇見正在招呼客人的阮幼昭。
他上前,拿下墨鏡瞧她一眼隨即又戴上。
「嗄?是你!」阮幼昭嚇一跳。
「小芷呢?」他問。
阮幼昭比了比後面。「她在後陽台,有個小孩不小心把水管撞斷了,她在處理。」
薛東奇穿越人潮,穿過小芷設計迂迴的迷宮,推開通往陽台的們。
冷風襲面,他看見戴著白色口罩的阮小芷,她正踮著腳用膠布纏著牆前破裂的水管。
薛東奇佇足欣賞她專心的模樣,寒冷的天氣讓常犯氣喘的小芷不得不戴上口罩,口罩是他前日幫她買的,他找服裝設計的朋友,用最柔軟、最細膩的布料裁製。
口罩的伸縮繩,是金色的。
他咳了咳,她轉過臉來,注意到他。
他走過去停在她面前,來自他身體的暗影籠罩她。
小芷仰臉瞪著地,右手拿著銀色鋁膠帶,她疑惑地挑挑眉毛,他笑著摘下墨鏡。
他身後是灰蒙暗沈的天空,可是當他溫柔地望她,對她露出那迷死人的微笑時,阮小芷目光閃動,感覺氣溫一下子高了八、九度。
薛東奇拉下她的口罩,低頭覆住她的嘴,給她一個深而纏綿的吻。
他放開她,對她眨眨眼。
「恭喜,你辦的畫展很成功,各大報都派了記者來。」
小芷含蓄的笑。「有記者想問你問題……」
「哦?」他親匿的幫她拂去臉龐的髮。「什麼問題?」
「春騷,夏艷和秋邃……你的四美圖差一幅。大家在問為什麼獨漏那一幅?」薛東奇把新作提供給敬言展覽。
「是,所以我帶來了,先給你瞧瞧。」他撕開包裡,裡邊是用藍天鵝絨包覆的袖珍畫。
「你揭開瞧。」
小芷揭開絨布,頓時怔住。
畫框裡,白色雪景,一女裸身橫坐路中,皮膚似雪,垂眸凝視腹部,小腹蘊著一方春泥,蜿蜒出一枝紅艷薔薇。在她心臟的位置,有一簇火焰燃燒。
薛東奇連白膚裡的青色血脈都隱隱地描繪出來。仔細一瞧,會錯覺那血脈正在流動。
這是冬魅,蘊藏春天力量,寒住旺盛生機的冬季。
愛情等待抽芽,熱情匍匐雪地底,隱隱騷動著等待破土。
這是薛東奇的冬魅,沒有寒冷,極度熱情。
這也是阮小芷的冬魅,那一朵開出的薔薇是薛東奇給的造化。
小芷震驚,是因為她認出畫裡女子,那是她啊!
他拿起畫。「我現在就拿出去掛。」
「喂!」她拉住他。
「怎麼?」
「不可以掛。」她搶畫,他揚手舉高。
「哦?」他明知故問。「為什麼?」
她睨著他,小臉紅透。「這……這是我。」
他哈哈笑,圈住她。
「是,是你。」他吻她耳朵,啞聲道。「這是給你的畫。」
阮小芷靠著他胸膛,聽見他心跳怦怦聲,她閉上眼睛。
過去她誤會愛情,原以為和他相愛,讓他在地命裡出現一剎,那也就夠了。但他固執地要求更多,他堅持走入她的世界,甚至是她的家庭,他要的是天長地久的愛情。
而現在她方明白,過去的自己有多蠢,竟然以為那樣是幸福。
阮小芷伸手摸入口袋。
「我也有東西給你。」她說。
「哦?」
薛東奇遇身,她抓住他右手,將他掌心攤開。
阮小芷把禮物放置在他當心裡,再緊緊把他五指扣緊。
這時巷口教堂敲鐘,天空一群鴿子飛過。
薛東奇攤開掌心,看見她給的禮物。
他把那好小的禮物舉高,在稀微的日光下看清楚它。發現禮物裡邊的奧妙,那是小芷製作的方磚,上頭還提了字。
阮小芷笑著看他欣賞她送的禮物。
她知道他很喜歡,因為他凝住了目光,幾近屏息地看了很久、很久。
阮小芷拉上口罩,偎近他,他伸手圈住她的腰,握緊禮物,低頭在她額際印上一個吻。
「我想,這代表永遠。你不能反悔了……」
當月兒露臉,星子燦爛。
甬道陰暗潮濕,老房子破敗倒塌,雜草崢嶸破出泥地,企圖湮滅這裡。
這曾是慾望深淵,貪婪像鼠猥褻橫行,有人躲在這陰暗地啼哭,有人為了活下去出賣肉體,這群可憐人曾卑微藏匿在此。
當世人鄙夷,眾人唾棄,背德之處,崩塌後的荒蕪之地。
而月光,月光依然溫柔的撫觸這地方。
薛東奇還是眷戀這地方。
今晚月色輕撫這一片老牆,有一幅畫與月色溫存,畫裡白鴿振翅,薛東奇彩繪的天空,在月的撫慰下綻放光芒。
畫底,那最後的一塊磚,也輕輕顫著光最。
月光流過磚面,細如發的字婉蜒磚上。那是阮小芷用針繡進的字。
我應許當你遁入最黑地便把光給你
我蒙蔽雙眼你就把我靈魂撬開
愛直至火光褪去燒成灰燼
就變成黑暗的夢
屆時還同你長眠
頭枕你、肩膀,手抱你,心臟共累,直至末日。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6:39
我給你禮物
與此同時,她們亦正緘默。耕耘,於稿紙,於WORD.
我們是一群文字工,用字播種。春夏秋冬,年復一年。總有人為檔期尖叫,有人交了搞偷偷竊笑。有人下筆如神助,有人祈禱天外飛來那一筆,有人仰仗靈光乍現,有人暴飲暴食,有人開始厭食,牽一髮能對動全身,不,該說動全社。
總有人來不及,嘔得擲筆。有人開天窗,想砸電腦。編輯最怕天窗關不上,那麼作者編輯一起哭。
我緘默著,面對我的電腦。這一次,依然寫到哭。好吧,心理在爆炸,這次依然告訴自己,哭完就乖乖去寫。
演不下去時,焦慮的髒話成串威申咆,彷彿沒人會發現似地。嗯,沒關係,反正……從來我就不是優雅的女生。
彷彿,罵了髒話我就能搞定似的。
截稿來不及,總有人頂替,我這樣妄想著,大家要互助嘛。哈哈,可是下一秒,又惶恐地滾回座位,乖乖地寫。
我們是文字工,未曾謀面的文字工。
想及此就覺得很妙,於此同時會不會也有誰哭了?因為稿子寫不好?
呆滯地坐在桌前對著電腦發脾氣,我們心裡有陽光,草原,春天,或者暴風雨?
而其實手裡只有筆,電腦,冰冷的桌子。
嘿,愉快點,還有打結的背脊。
我妄想可以跟作者們同謀,一起出錢請來神力超人,最好是盲人,最好是高大的滿人後裔。
手指有力,懂得請身體每一個穴道。身材魁梧,不論我們吃到多胖,變得多壯,他都能「阿咂」,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們僵硬的骨頭摔軟。
對了,眾編輯們肯定腰骨也不好吧?甭客氣,呵呵,大、家、一、起、來!
真那麼神的話,真可以解除我腰痛的話。
我甘願拜他,捧著聖經讀一遍,阿門上帝,感謝大恩大德,解除我的痛苦。
當我腰疼得像裡面有根棍子,誰幫我壓一壓我都會感動得飆淚。
腰疼的時候,我沒尊嚴的。
「請用力按我,請再用力一點,」求人按麼時找這樣說,情願被踩,被架主摔,彷彿我摔不死似的。
遇到武功大師,花錢請他修理我。
他喀喀喀喀的,東掐西按,把我整只拎起來拉,彷怫我是只小雞似的。
他找出每一個大脈,又說我腰型不對,所以才容易痛。
「大腦的筋浮起來了,你用腦過度喔」他說,彷彿我不知道似的。
「我該怎麼辦?我腰痛得想殺人……」說得很嚴重,他很同情。
「有個辦法,以後你躺著寫。」
「我用電腦的,沒法躺著寫……怎麼辦?」
「但願有人發明躺著打的電腦。」他說,彷彿我聽了會很高興似的。
你看看,作者寫瘋了,胡言亂語。
別急著掩書,感謝你看這一本,也感謝自己,又不自量力地寫完一本。
你愛看書?
什麼?你也想當作者?
什麼?你想加入我行列?你要當文字工嗎?!
好,快來快來,擴大這個版圖,越多人寫就越多人互相幫助。
雖然有人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然其中奧妙,我還是希望你領會。寫作之途,妙不可言,天機不可洩漏,快來與我同行。
不要吝於提筆,不要惶恐自己的能力,當作者的條件之一,只要你愛看書。
好吧,好吧,我廢話這樣多,總要維持一點實際的幫助,一本小說能帶給你什麼?
我常常這麼想,你想要什麼?
假使,你想要當作者卻不得其法,請相信我這兒有法寶。
如果你是同行,那麼請跟找分享。
在我靈感枯竭,又哭又叫的這段時日,我的夢魘終於因為一本書告終。
我不是什麼大師,憑什麼教你們?
可是……正因為我不是大師,我很清楚,天分不夠的人,寫稿多麼難。我知道痛處,我現在就要告訴你止痛的方法,提點你一個門路,請攜帶我的法寶,利用我的苦口婆心。
記得我曾在某處提過寫作的工具書,我提過史蒂芬金寫的「寫作」。
現在,你要聽好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你不必是天才就能寫出小說散文的秘密,一個你能實現成為作者的秘密,一個將來我們有緣,便一起緘默著耕耘小說的秘密
書名:心靈寫作
作者:娜妲莉。高柏
出版社:心靈工坊
看了對你沒幫助的話,儘管寫信來罵裁;看了有收穫的話,我為你開心。
想從事寫作卻無法入門的人,靈感阻塞對自己產生懷疑的作者,不看會後悔。
這絕不是什麼艱澀難懂的書,事實上它有趣了,而且非常實用,簡直是……除了感謝上帝、感謝神佛,我簡直……我要是早點看到這本書就好了啊,我就少走很多冤枉路了啊!
所以
但願我夠「早點」告訴你們。
看完這本書,我高興得哭了。(說得彷彿我多愛哭似的)
請放心,我與作者沒交情,跟這出版社也沒關係。
但我跟你有緣,感謝你捧場看了我的書,而介紹《心靈寫作》一書,是我給你的禮物,但願符合你的需要。
如果,你因此成為我的同行,我更為你歡喜。來讓我們一起努力,讓我們生命更精彩,來把你的寫作夢想完成。呵呵,彷彿沒有白走一遭似的。
此刻我赤腳著睡袍,披頭散髮,飢腸轆轆,盤坐椅子,腰痛得要命。還是慘白的日燈,咖啡杯一樣是那一隻啦,再會!
備註:
※《相愛心得報告》一書,提及藍鯨出版社。事實上原來真有一間藍鯨出版社,原諒我,故事裡那間「藍鯨」純屬虛構啊!
※本書裡有兩行「花開多風雨,別談是人生」,作者不詳,日本詩。
※URBANI真有URBANI,寫得彷彿我吃過似的。唉我也想啊!
※感謝鈕扣熱情製作單戀飛雪的網站;以及婉鈺,製作軍飛雪網站。我都知道了,謝謝你們,願你們過得充實快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37:07
一百種快樂
單飛雪
小泥放棄高薪的工作,她說她實在不快樂。
「工程師」這職銜雖好聽,天天加班壓力大到快崩潰,於是她放棄人人羨慕的肥缺,搬到高雄蓋捷運。一個月兩萬出頭而已,但她說宿舍又大又漂亮,等捷運完成,會很有成就感。
她說會為我留一間房,為我把捷運蓋得更漂亮,將來讓我搭捷運去見她。
小泥笑嘻嘻,收拾行囊,即將遠行。
坐在美麗TASTY牛排館,為她餞行。切割牛排,香味四溢,喝一口奶油培根湯。
想起十四歲夏天,和小泥躲在四合院角落,我人生第一杯咖啡,是她泡給我喝。
來來來,吃完牛排我們再去衣蝶喝咖啡……
她說她要熱拿鐵,我獨鍾黑咖啡。
憶起二十四歲那年在寒冷的雪梨……我愛上命裡第一杯黑咖啡。苦苦的滋味,飲了精神太亢奮。整晚失眠,坐在窗口看風怎樣拉杜大樹。
現在習慣它滋味,它再不能害我失眠。
我們的心再回不到從前。
今晚小泥笑得很快樂,我們忘了時間。
等會兒,天黑了,騎車回家可愛小心。
在霓虹燈招榣的夜晚,目送親愛的朋友離開。想給她勇氣,想抱一抱她,卻覺得有點尷尬,不好意思呢!
我想起王菲那首歌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帶來的安慰……
當時的我們多歡喜,第一次愛上誰?他又在哪裡?流落何方?
第二口?第三件?再也回不去從前。
然後開始學會愛上簡單的滋味,學會一個人的快樂,然後把快樂分給誰。
所以喜歡上杏仁茶,冬天清早菜市場的老闆娘,好有信心地當場表演碾杏仁。
「我的杏仁茶最好喝,來來來,讓我請一杯……」她這樣自信地拉住我。
看她用沸水沖下,這冷空氣都是杏仁香。捧場地飲一口,滋味像被人拋進熱浴缸,渾身懶洋洋。
就買下一整罐杏仁粉,回家泡來喝。捧著躺在沙發上,一口一口嘗,鎮日懶洋洋,快樂得不像話。
還買來一棵假的大松樹,可以收可以撐也可以洗,一輩子拿它來當我的聖誕樹。興奮地替它披綵燈,關了燈整晚坐在地板欣賞它。掛上紅襪子幻想聖誕老公公,他在午夜十二點光臨。雖然遲到好幾年,我願相信他來彌補,彌補我遺失的童年……
我知道我在冀望什麼,我迫切地需要快樂。
但快樂不會像鳥,放了飼料它就翩翩降臨。
不要緊,那我就把自己的心點亮。就算眼睛看到的太黑暗,我仍要握有快樂的開關,自己打造開心的鑰匙。
盡情對那荒唐不合理的事咆哮,我不怕,我手裡握有關心的鑰匙。
每一次紅眼睛,就來想像我的杏仁茶、我十四歲的咖啡。我買的聖誕樹很大,一個人也可以把它扛回家。
每一次暴風雨,一腳踏進爛泥裡,可是最終……最終還不是雨過天晴?
所以……小泥
我們毋須害怕失去擁有的,我們謹記在心,且讓我們無懼地走下去……
除非我自己,否則,誰都休想讓我不好過。且讓我寬心,饒過我自己。
不開心?
好吧,去試穿一件一件美麗的衣裳,聽店員們諂媚的話。去試穿一雙雙時髦的短靴,去燙頭髮、剪頭髮甚至染頭髮,去唱片行戴耳機聽CD唱歌。
還可以坐下來看六祖壇經。佛你說什麼?慈悲?!
我辦不到,但我願盡力。
不知躺下,挖八卦雜誌反覆讀爛,傷心人比比皆是,誰沒比誰幸運吧?他朝得意今朝慘得仆街,所以呢?
聖經也可以讀得津津有味,上帝說
我應許你們,所有的生物不再被洪水消滅。
我的彩虹在雲端出現,作為立約的永恆標記。這是我跟你們以及所有生物、一人的記號,無論什麼時候,我在天空鋪上雲彩,彩虹在雲端出現。我就記得我跟你們以及所有生物定立的約;洪水不再消滅所有生物。當我看見彩虹在雲端出現,我就記得我跟你們和地上所有生物立的永遠的約,這就是我跟所有生物立約的記號。
為這美麗的約定,我願忘記百科全書知何解讀彩虹。
假使上帝佛祖新鞋和衣裝都不能讓我開懷,就去跟貓玩追逐的遊戲。
把它們拽在懷裡,佯裝認真聽它們喵喵抱怨。
它們抱怨追不到尾巴的痛苦,還有影子是怎樣狡猾地調戲它們。
也去跟我的盲人按摩師說話,他告訴找,盲人的夜晚也有夢,盲人的夢沒有畫面只有聲音……
我愛聽盲人說話,他們想像中的世界,彷彿更動人。
他說:「太寂寞的時候,就跟桌子椅子說話。久了它們也跟我說話,我們甚至可以對話,有時還聊得很開心……」
好吧,他也有自己的快樂方法。那我,更該有快樂的法寶。
啊我有一百種快樂的方法,寫也寫不完。
也許我的人生有太多難題,但沒關係,我有一把開心的鑰匙。
時刻提醒自己,除非我自己,誰都不能讓我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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