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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飛雪]一起百年好合【情人配不配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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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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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6-28 00:46:16
標題:
[單飛雪]一起百年好合【情人配不配之四】[全文完]
一起百年好合
(情人配不配之四)作者:單飛雪
譚隱之無法相信,他所有員工都賣不出去的房子,
一個小小售屋公司的小姐竟辦得到?!
他打算親自去會會這位售屋高手、業界新星──蘇曉蓉,
沒想到這一看可不得了,
這個蘇曉蓉騎著50CC的小綿羊,戴著皮卡丘安全帽,一頭亂翹不乖的頭髮……
嘖嘖,她的模樣打扮一點也不專業,扣分;
賣起房子來還太老實嘻嘻笑的,這也扣分,
兩次會面她的分數早已扣得光光,
但他卻好喜歡她,喜歡她扮鬼鬧他時的淘氣,
喜歡她得到一點小小的滿足時會說出「幸福得承受不起」的話來,
更喜歡她耀眼溫暖的笑。
而愛情向來是他偶一為之的消遣,這一回當然也是,
但他這次似乎入戲太深、認真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46:44
第1章
恐怖喔~
大廈十二樓,氣派的會議室,男人西裝革履,女人名牌套裝,大家圍坐長桌,神情緊張,氣氛凝重。大家緊張的來源是那個坐在長桌中央的男人,男人正低頭在翻閱資料,大夥兒眼睛瞄來瞄去就是不敢往他那兒瞧。
他是譚隱之,信毅房屋連鎖仲介公司的負責人。每次他一發佈開會消息,大家就知道要倒楣了。
根據經驗法則,上次開會是要開除三名業績很差的員工,上上次開會則是因為副總被控性騷擾,他求證後,於會議中開除。更上上上次,因為客戶投訴仲介員脾氣差,他震怒,開會取消當季員工旅遊。嗚‥‥這次不知要罵什麼?
罵自然是要罵嘍,只是,枯坐半小時,也不見他吭一聲,搞得大家緊張兮兮,頭痛胃痛,直猜這回倒楣的可能就是自己。
譚隱之體魄高大,合身的鐵灰色三件式西服,更襯托出他結實頎長的身形。他黑髮濃密,臉龐粗獷英俊,五官稜角分明,鼻子也高挺好看,可是鼻上那對深眸就教人不敢領教。每當他生氣,眸似寒星,目光冷厲得使人驚慌失措,寒毛直豎。此際,他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麼。
會議室的門推開,女助理端咖啡走進來,端給譚隱之時,因為太敬畏他,手不自主地顫抖,杯盤鏗鏗作響。
譚隱之聽見了,頭也沒抬,冷冷地道:「連咖啡都端不好,還能做什麼?」
哇~~助理大抽口氣,哭著掩面奔離。
哇哩咧,狠,他夠狠!嗚嗚嗚~~在座的男人扯扯過緊的領帶,女人頻頻拭汗。
譚隱之抬頭,陰鷙的目光掃過眾人。「龍騰大廈的房子,上個月賣出去了。」他的口氣不冷不熱,表情不慍不火,但員工們已經頭皮發麻,臉色又青又白。
怎麼可能?!那房子發生過刑案,賤價拋售也沒人要,滯銷三年,全台北著名的房屋仲介都經手過,最後好像淪落到一間小售屋公司。
驚駭的不只這樁,譚隱之推開文件,緩緩說道:「三民區十二巷那間房子,上星期也賣出去了。」
瓊?!這會兒,大家不只臉色慘白,嘴角還抽搐顫抖。
大爛屋也有人買?!那間油漆剝落就算了,地板還龜裂。地板龜裂就算了,廚房又漏水。廚房漏水就算了,有一面牆裂了大縫。裂大縫就算了,更誇張是潮濕還長霉!這房子也是業界頭痛屋,滯銷五年,流浪在各大售屋公司,想當初它在「信毅」時,累得好幾名員工胃出血,現在賣出去了,怎麼可能?!
好了,知道譚隱之為啥開會了。奇蹟啊,兩棟著名的滯銷屋賣出去了,卻不是被業界龍頭「信毅」賣出去的,而是被‥‥咦?是誰這麼厲害,爛屋都銷得出去?
「我查過了,兩筆交易出自同一間公司。」譚隱之解答眾人疑惑。
「嗄?」同一間公司?這麼厲害?眾人皆難以置信地瞠大了眼。
譚隱之間:「聽過「好家在」嗎?」
「嗄?」叫這麼大聲可見都沒聽過,「好自在」倒熟。
「蘇曉蓉聽過沒?」譚隱之又間。
「嗄?!」蘇蓉蓉聽過,楚香帥的女朋友嘛,呵呵呵‥‥但這蘇曉蓉就不知是誰了。
譚隱之面色一凜,合上文件,他望著部屬們,目光銳利得教他們膽戰心驚。「我們是業界最大的售屋公司,但滯銷多年的房屋最後脫手成交的竟不是我們,而是‥‥」他的臉色十分陰鬱難看。「而是一間誰都沒聽過的「好家在」房屋公司,還是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小仲介員蘇曉蓉?」他瞇起眼睛環視眾人,大家全拽緊皮肉。
譚隱之沈聲問:「你們,丟不丟臉?我查過,蘇曉蓉才二十二歲,只是剛入業界的女孩!一個經驗未深、資歷尚淺的小女孩,竟把你們滯銷的房子全賣出去了,你們‥」雙眸睜成危險的兩直線,問:「丟不丟臉?」
唉~~大家低垂著頭,神情沮喪地齊聲答:「很丟臉。」
嗚呼,哀哉!這個蘇曉蓉,XX咧,算你狠!
位在郊區的「好家在」公司也在開會。公司鄰近山區,位在老舊公寓一樓。窗外日光暖鳥雀啼,雜草橫生,會議室蚊蠅飛竄,一隻蛾停在肥胖的中年男子臉上。
啪!黃綠打死飛蛾,手往褲子抹一抹。臃腫的身軀撐得廉價西裝變形,白襯衫發黃,光禿的頭頂僅存六根毛髮,圓臉浮腫泛著油光。他站著,手拿著編號414文件,這件
N0.414的CASE本來是托X霸房屋賈的,後來轉給信毅,連轉了幾手統統賈不出去,現在只好給「好家在」。
NO.414是豪門大廈的房子,謠傳鬧鬼,滯銷多年。當初是銀行委託拍賣,業主低價標得,想脫手卻賣不出去。明知是燙手山芋,但客戶既然上門,為了信譽,黃總還是接了。不過,要交給誰呢?給誰好呢?黃總渾沌的眼睛掃過下屬。
員工們個個提心吊膽望著老總,人人臉上寫著~~「千萬不要交給我」!拜託,誰要接了誰倒楣,要帶客戶去鬼屋呢!
「我決定了,房子就交給~~」黃總舉高N0.414;移往離他最近的吳克難。
砰!吳克難忽然跳起,弓身摀著肚子邊嚷邊跑。「肚子痛,去廁所卜~」屎遁。
哇哩勒,眼睜睜看吳克難逃得沒人影,同事們全在心底臭罵~XX咧~~算你狠!
黃總歎息。「不然,就交給‥‥」
膽戰心驚看著卷宗移往年資最老的梅大姊,人稱「賣屋像賣菜,隨便三、四棟」的梅谷鍥。
停了?真停了?就停在面前?!嗄~~梅谷鍥用力戳自己眼睛,希望這是一場誤會。嗚‥‥要她賣鬼屋,不如去死一死。
黃總慈眉善目地說:「就你了,交給你」
砰!梅谷鍥椅子後滑,彎身往桌底找。「筆呢?鋼筆呢?你們有沒有看見?跑哪去了?奇怪‥‥剛剛還在啊?」她乾脆跪到地上找,爬著爬著爬出會議室。「是不是掉路上了?」腳步漸遠聲漸悄,閃人了。
哇哩咧,XXX!
會議室一片寂靜,外邊樹梢烏鴉阿阿叫。遙望那越跑越遠的梅谷鍥,老總咳了咳,回瞪剩下的殘兵們。眸色一凜,不管了,砰!案子扔向平時最愛巴結他的張蒂蒂。
「麻煩你了,蒂蒂I」黃總目光變得凶狠,態度強硬。誰要敢反抗,就是找死!
張蒂蒂豈敢反抗?她只是緩緩抬起臉。「嗚啊!」一聲慘號,嚇得老總跳起。瞬間張蒂蒂倒地,她全身抽搐,癲癇發作,口齒不清。
「啊~~哇~~嗚~~呀~~咿~~嗯~~」張蒂蒂胡亂呻吟。
轟!同事擁上,圍住張蒂蒂。有人自告奮勇。「我送你上醫院!」
「我送,蒂蒂跟我最好!」有人拽住張蒂蒂。
「不,我送,我有車子!」某人抱住蒂蒂踹開大家。
「靠,她是我女朋友啦!」某人發飆,混亂中大家搶著要落跑。
黃總眼角抽搐,哼,真會演,這些人幾時這麼友愛?「好啦,別裝了。」老總揮手,拿起N0.414.「我知道啦,你們都不想接,那就跟342、245、687一樣,交給她」「她」一向最好說話,話一落,一陣兇猛附議響起
「嘿咩!她手上一堆滯銷屋,不差這棟啦!」本是同根生,相煎更要急。
「就是,交給她。她精力旺盛,多帶一間沒差,年輕人嘛!」
「嘿啊嘿啊!」張蒂蒂瞬間康復,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灰塵,口齒清晰地說:「她一定說好的,就給她吧,菜鳥本來就要更努力。」
黃總泯滅天良,扔出燙手山芋。「好吧,就交給蘇~」
「我來啦~~」
說曹操曹操到,一聲呼嚷門被推開。一見來人,霎時大家眼色驟亮,如遇救苦救難大菩薩。
「菩薩」笑瞇瞇地走進來,沿途揮手招呼。「對不起啊,各位大哥大姊,被客戶纏住,來晚了。」
來人個頭嬌小,膚色雪白,留一頭微鬈齊肩的短髮,一張甜甜圓臉,甜甜圓眼,掛著甜甜笑靨,帶著一股甜甜氣味,稱不上絕美,但教人瞧了舒服。打扮倒是挺中性的,
一件黑上衣,低腰牛仔褲,帶跟的咖啡色皮鞋,背個超大褐色軍用包包。砰!她將包包拋擲桌上,坐下,交疊雙腿。
「曉蓉~~」張蒂蒂的呼喚從沒那麼溫柔。
「你來啦?」阿昌很慇勤地招呼。
「快坐,幫你沖咖啡。」助理小明從不曾這麼諂媚。
「很忙吧?辛苦你了。」黃總瞇起眼,從未笑得那麼噁心。
「不辛苦啦‥‥」曉蓉揮手,將頰畔亂翹的頭髮塞到耳後。「不過貼了五十張廣告單,帶六個客戶去看三間房子,順便到中正路那間刷了油漆、抹了地板、貼新壁紙,又叫人順便修了漏水的馬桶,結果工人要叫水肥車,就是因為等水肥車來抽水肥,所以遲到了。」呼~~報告完畢。
蘇曉蓉抓了水杯猛灌,好渴好渴。「要吃喉糖嗎?」她問,隨即從褲子口袋裡拿出喉糖,撕開包裝,拋一顆進嘴,一早說太多話,喉嚨快啞了。
聽完曉蓉的行程,大家起立敬禮,用力鼓掌。
「這就對了,就是要努力才有出息。」
「你會成功的。」
「年輕人就是要多吃苦。」
「不過,這個月只成交兩件。」曉蓉不好意思地笑笑。
「嗟,這種事急不得。」
「就是嘛,景氣差嘛!」
前輩用力安慰,心知賣不出去是因為配給曉蓉的都是超級大爛屋。
「我對你有信心。」黃總說,順便把N0.414塞給她。「再給你一間,讓你的客戶有更多、選、擇叮~」拍拍她肩膀。「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嘩,老總偏心喔~~有CASE也不給我!」張蒂蒂裝腔作勢,還故意跺腳。
其他人嘻嘻笑,老總瞪張蒂蒂一眼,要她別演了!
「老總~~」曉蓉望著黃總,眼泛淚光,一臉感動。「我會努力的。」趕緊翻N0.414文件,同事們揩汗喝茶,終於鬆口氣。
「那我們繼續討論下個議題‥‥」黃總也回復了元氣。
方纔還為N0.414烏煙瘴氣,這會兒托曉蓉之福大放光明,果真是位救苦救難大菩薩,大家嘻嘻哈哈開會聊天。會議紡柬,同事們回座位,曉蓉手機握饗。
「您好,有什麼能為您服務?」
「我想看房子~~」譚隱之望著桌面撕下的售屋廣告,上頭的聯繫電話跟前陣子售出的滯銷屋的一樣。唔,她應該就是蘇曉蓉。
「先生喜歡什麼樣的房子?」曉蓉夾著電話,趕緊翻資料。
「你有什麼房子?」她軟綿綿的聲音穿過話筒在譚隱之耳內迴盪。唔,聲音不賴,有親切感。
曉蓉笑問:「重要的是你想要什麼房子?喜歡大坪數還是小坪數?喜歡大廈還是公寓?自己住還是一家子住?家裡幾個人?你說說,我幫你挑‥‥」
熱忱,但是太囉唆。「你手邊有很多房子?」
「我手上有五間,但我們公司有二十多間,一定能找到你滿意的。」她背誦老總教的台詞。「我們「好家在」最誠信,服務最熱誠,態度最親切,議價最透明,我們好家在~」
廢話連篇,他只想確定她身份。「小姐貴姓?」
「喔,我姓蘇,蘇曉蓉。」
就是她!隱之沈聲道:「我很挑剔,想多看幾間」挖角!他要挖角!他要給她考試,只要她真行,他就有絕對的把握用錢「打」到她來信毅。
曉蓉笑了,怎麼有人會說自己挑剔的?她輕快道:「那我每間都帶你看,只要你有時間。我有這個榮幸嗎?」
「好。」不廢話,立刻約好時間地點,打算掛電話。「再見。」
「等一下,先生貴姓?」曉蓉咬掉筆蓋,攤開記事本。
「譚。」
「七夜怪談的談嗎?貞子那片,很恐怖咧~~」
「天方夜譚的譚,等會兒見口~」要再掛電話時,又聽見她叫
「等一下,你的全名?」
讓她知道了還考什麼?「見面再說。」他又要掛電話,她又嚷了
「等一下,你的電話?」
他不耐煩了。「我有你的電話。」喀!掛了。
「厚~~神秘兮兮。」曉蓉在記事本寫了大大的「譚」字,電話地址欄空白。她歪著臉想,這人說話很簡潔,希望不是個難纏的傢伙。呼~~揉揉頸、伸伸懶腰,準備見客嘍!
聰明的餐飲業者不必親自下廚,只要懂得找名人掌廚。聰明的生意人,不必親自拉客,只要懂得用人。所以,這個連連售出業界滯銷屋的蘇曉蓉,他譚某人定要會一會。終於,打照面的時候到了
台北市區,烈日當空,譚隱之濃眉緊蹙,眼眸結著厚厚冰霜。賓士車裡有音樂,有冷氣,皮椅舒適,可他脾氣越來越暴躁。他正以龜速,跟住前頭小綿羊機車,在擁擠的台北用這種速度騎車,真他媽的有夠「機車」!
她騎車很慢,慢到他想乾脆把她輾過去。她的安全帽很可笑,上面印有皮卡丘,皮卡丘對著他好似在笑他。她亂翹的頭髮在帽簷底下亂飛,軍用包包壓斜她的右肩膀,她的臀部很翹‥‥等等!他連忙甩掉不該有的綺想。
騎著騎著,曉蓉忽然回頭,注意他有沒有跟上,發現他跟著,她笑,眨眨眼~
「小心!」他吼。
嘰~頓時煞車聲咒罵聲齊飛,一輛卡車差點A到她,她嚇一跳,騎得更慢了,時
速從五十降到三十。
很好!隱之臉色鐵青,血壓驟升,雙手握緊方向盤,緊得像是要將方向盤捏碎。因為她的緣故,他不得不跟著減速,因此後邊喇叭聲不斷。他在心裡咆哮,技術爛就不要一直回頭!騎那麼慢他會跟丟才有鬼!
儘管她慢慢騎,但沿路驚險畫面可沒少過,終於到達目的地,譚隱之覺得心力交瘁,像一下子老了三年。這小妮子能安然無事,算她好運!
「就這裡。」停好機車,摘下安全帽,曉蓉朝他揮揮手。「到了、到了!」她笑嘻嘻地抹去額上汗滴。
陽光燦爛,她的笑容甜美,他為此目眩神迷,火氣頓時消散。
好吧,他目光一凜。他承認她確有過人之處,但只因為笑起來可愛就賣得出房子?哼!他可不信有人光憑賈笑就能賣得這樣成功!
為了測試她的能力,一進屋譚隱之極盡挑剔之能事。
他們先去看陽台。「房子格局不正。」譚隱之面臭臭,下顎緊繃,不苟言笑。
「對啊,確實不方正。」她贊同。
他凜容。等等,她不是應該說服他嗎?
曉蓉望著他熱絡地笑。「因為是邊間嘛,遷就土地的關係,就變成這樣了。」她踢踢缺了一角的陽台。「但是風景很漂亮啊,不過」她比手劃腳生動道。「缺點是晚上不關窗,會有這麼大的蛾飛進來」她比給他看。「上次還以為飛來蝙蝠,把我嚇得哈哈哈‥‥」話沒說完,她已笑得抱肚。「我啊啊啊的,三哩外都聽到我尖叫,哈‥‥」她笑得扶住欄杆雙肩劇震。
有、這、麼、好、笑、嗎?譚隱之露出不耐的表情,但她還白目地笑足一分鐘。
離開陽台,他們去看廚房。
他挑剔地說:「廚房太小。」只能站四個人吧?
「什麼太小?」她瞠目。「是非、常、小!」她跟他開玩笑。「上次帶客人來,我還故意說,「來來來,來看小人國用的廚房!」哇哈哈哈哈‥‥」曉蓉又笑得彎腰抱肚,又是雙肩劇震。
譚隱之眉頭皺得更深,望著她眼色輕蔑。不及格!虧他還想挖角!她不懂得掩飾房屋缺點,還忙著自曝其短,還笑咧?!見她還是大咧咧地笑,他的眼色益發冷了。扣三十分,再笑?再多扣十分!很好,快不及格了。
蘇曉蓉笑嘻嘻地帶他去主臥房,臥房夠大,但是牆壁嵌著「阿媽時代」的衣櫥,俗得很有力。
譚隱之繼續嫌棄。「窗戶太小了,真爛。」他決定再考她一次,給她機會,她現在可是在及格邊緣了。
「確實很小。」她走過去拉開窗戶。「真可惜,要是大點兒就好了,小就算了,偏偏還安在角落,不知道當初設計師在想什麼,笨死了!哪有人臥房窗戶開在牆角的?」
譚隱之青筋暴露,眼角抽搐,想立即轉身拂袖而去。跟這種白癡看房子,浪費時間。他只是嫌窗戶小,她索性強調位置差,把缺點搞大X!她真是那連連售出滯銷屋的蘇曉蓉嗎?
她對他招招手。「你過來看看。」譚隱之走過去,順著她指向窗外的方向看去。「樓下種好多桂花,很香吧?」
譚隱之俯瞰樓底桂花迎風搖曳,花香沖淡炎熱暑氣。迎風飄來的,不只花香,他還聞到她頭髮的香味,一種甜甜的氣味。不禁轉頭看她,那一頭濃密的鬈發迎風亂翹,他有股衝動想幫她按平。驀地收緊手心,阻止這不尋常的衝動。
她眺望窗外。「雖然窗戶安錯地方,但這些桂樹值得加五十分吧?」
「五十分?」
「是啊!」她張臂,深吸口氣。「到處空氣污染,假如我的房間也能一開窗就聞到花香,哇噬,我的肺會幸福得承受不起!」
他忍不住微笑了,因為她說的「幸福得承受不起」。
參觀完,鎖門時她間:「喜歡嗎?」
「不喜歡。」尤其是不喜歡她的表現,爛爛爛。
她聳肩,鑰匙拋入包包中。「沒關係,我們看下一間。」
下一間一樣爛,鐵門生銹,陽台漏水,窗戶紗門破裂,浴室小得像給兒童用的,地板爛得像龜殼,譚隱之一進屋就皺眉。
「就算買下來,光修繕就要花一百萬。」
「一百萬?!」曉蓉震驚,瞪住他。「你不知道有專門賣修繕材料的店嗎?特力屋啊!」她指著紗門。「這拆下來買新的紗網換上就好,不到一千塊。」
「你會換?」
「當然。」她敲敲門框。「我過幾天來把它換一換。」賣相會更好。
「這門不能用了。」他下巴指了指傾斜的木門。
曉蓉點點頭。「這簡單,量好尺寸,過幾天我來修理。」
「你會修?」他再一次震驚。
她瞠目道:「當然,你不知道特力屋有專人教修門的嗎?」
不信她這麼神,譚隱之走向陽台,指著頂上漏水的牆壁。「這沒救了,非要找人來整修。」
「對,但是~~」
她還有「但是」?!
「但是怎樣?」她總不會連抓漏工程都會吧?!
「頂樓的房子,難免會漏水,但是有一種膠是補漏的。」
「是嗎?」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在跟個男生說話。
她又瞠目,認真道:「你不知道特口~」
他插嘴道:「是,特力屋全教你了。」
她笑了。「我跟特力屋沒關係,但他們確實教我很多事,所以‥‥這間房子整理起來,了不起五萬,要像你說的花一百萬,哇~~可以搞成皇宮了!」
譚隱之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他望向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很白,又打量她身材,很
矮很瘦,她真會這些粗活?又望向她眼睛,那雙眼睛正對住他笑。
「如果你買了,我義務幫你修房子。」說完,她又笑了。「但是要請我吃台塑牛排,哈哈‥‥」
他看著她燦笑,她笑得陰沈的老房子熱鬧了。譚隱之有些明白了,為什麼爛屋都教她銷出去了。蘇曉蓉銷屋不靠技巧,憑的是一股熱忱,他底下訓練有素的員工,沒一個有她那樣真誠的笑。
他說:「也許,我會考慮。」考慮招攬她來信毅。
她跑去抓欄杆,又跳又搖。「幸好欄杆很堅固,要不然這筆就大條了,換這個很貴,而且~~」她笑著說:「這個我就不會啦!」她蹦蹦跳跳的,彷彿一刻也閒不佳,她和那種穿西服套裝的房屋經紀是如此不同。
譚隱之用帶著興味的目光打量蘇曉蓉,心裡有數,她有可取之處,原本扣到不及格,現在他改變主意,也許,他該多花點時間瞭解她;也許,她還有很多優點是他不知道的。
下午,譚隱之跟她跑了大半個台北縣,蘇曉蓉帶他連看四棟房屋,沒一間賣相好,看完第四棟,他們在附近公園買了飲料,坐下休息。
「你沒像樣點的房子嗎?」他間她。她要是在信毅上班,絕不會成天在攔屋堆裡打滾。
「我還有幾間房子~~不累的話,還可以帶你去看。」好熱!她從包包中拿出紙巾揩汗。
「不用了,明天再看。」
曉蓉抬頭望住他。「好啊!」那燦笑的眼睛,有一瞬怔了怔,她隨即低頭,臉微紅。方才忙著介紹房子心無旁騖,這會兒休息了,才注意到譚先生是個好帥的男人,他的模樣和氣質,跟平時找她看房子的人不同,注意到這點,她心跳加速。
曉蓉意識到穿西裝的譚先生高大英挺,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氣勢,像是那種在某個領域裡的領導人。
她又偷覷他,略微失神地瞅著他瞧,他深邃的眼眸望著公園奔跑的孩童。曉蓉望著譚先生,神情迷惘,他的體格線條優美,像時裝雜誌裡展示西服的男模特兒,他外貌近乎完美,臉龐十分好看,有力的下巴顯示他的膽量和果決,像這樣和他並肩坐,帶給她某種喜悅,她還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曖昧且十分悅人。
他和公司裡粗魯邋遢的男人不同,他乾淨爽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不苟言笑
的表情,冷漠疏離,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老實說,這些房子都很爛,我沒一間中意。」
「沒關係。」她移開目光,低頭說:「買房子要看緣分的,也許它們都跟你沒緣。」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在哪個領域出沒?曉蓉不禁好奇,想像關於這男人的一切。
「緣分?」他皺眉頭。他想考驗她的耐性跟脾氣,考驗她的專業能力,考驗她的售屋常識,結果~~她給他來一句緣分?緣分?!售屋講緣分的話,那統統自己來好了,還拜託仲介幹麼?!
可是當她說起「緣分」這兩個字,卻教他心悸!
譚隱之呷口飲料,緩緩說:「看屋,銷屋,簽訂契約,辦貸款跑銀行,找代書跑地政,這些瑣事跟緣分搭不上關係吧?」
「偷偷跟你說」她靠過來,一副像要說天大秘密的模樣。「有位文壇大作家,央我去說服某間老屋屋主出售房子,我覺得奇怪,問他為什麼?」曉蓉瞇瞇笑。「他說,那間老屋跟他暗戀的女人有緣分。原來他正苦追著某位女編輯,那女編輯小時候就在那間屋子長大的,女編輯一直想存夠錢把老屋買回去哩!」
他聽出興趣來。「然後呢?」
「大作家說,要是能住進女編輯夢想的老屋,就好像跟女編輯的過去有了關係。要是緣分夠,他想把女編輯騙回家,跟她一輩子沒完沒了!很感人吧?」
她歎息。「可惜,屋主也說他跟老屋有感情,所以不賣。我跟那屋主老伯伯交涉好久,發現他真捨不得賣房子,就不忍心再催他賣了。」她微笑,踢踢腳下的石子。
「大作家不死心,一直加價,我真羨慕那個女人‥‥她要是知道,會很感動吧?也許能住什麼房子、買到什麼房子,都是緣分作祟。那麼破舊的房子,偏就有人念念不忘!」
他不明白她在感動什麼?「是你太感情用事,不過是一筆交易。」
「是嗎?」她不認同,直視他的眼睛。「我覺得買房子跟戀愛很像,真喜歡一間房子,就算缺點很多也會視而不見,或是想盡辦法騙自己,再爛的房子也有人一見鍾情,所以我只要幫每間屋子找到鍾情的人就行了!我不覺得這只是一筆交易,每個客戶都是我的朋友。」
他緘默,盯著她看,熱絡的目光瞧得她心亂如麻。她低頭,避開他的視線。
「我回去了,明天見。」譚隱之起身離開。
他身後,蘇曉蓉幽幽抬起臉,迷惘地看著他的背影,陽光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他
步伐俐落,顯得很自信。
呼~~曉蓉吁口氣,靠向椅背,這時才警覺到,打一見到他開始,她就一直處於緊張狀態,莫名地感到壓力。她摸摸自己的臉,好燙!她笑了,和太帥的男人相處,真刺激。
回去的路上,譚隱之心不在焉。
回到住宿的飯店套房,他撥電話到櫃檯要一份簡餐,坐在沙發椅上,他吃得心不在焉;打開財經頻道,他研究股市起跌,也心不在焉。
他心不在焉地過了一整個晚上,乾脆倒床睡,但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一向有失眠的習慣,但這次不同,擾他安眠的不是公事,這次他覺得三魂七魄像移了位,他覺得似乎忘了什麼東西,但其實沒有。他覺得胸口鬱悶,腦袋昏沈,耳朵好像還聽見她的笑聲。
夜深,熄了燈,豪華套房黑暗岑寂,她燦笑的模樣怎麼還亮在他腦海裡,變成香甜的夢魘?
他閉上眼,在黑暗的夢裡遊蕩。他夢見門被推開,外邊的光流進來,有一雙腳走來,停在床邊,有個女人彎下身來吻他的臉。「晚安‥」那是一把甜甜的嗓音。夢裡,他聞到桂花香,還有她的髮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47:26
第2章
其實,蘇曉蓉帶譚隱之看的那些老屋,嘿,根本不算什麼。要是譚隱之見過她住的地方,就能明白為什麼她介紹那堆破屋時,還能笑嘻嘻的好像沒什麼。
跟她住的地方比,那些‥‥那些已是豪華大別墅!
待拆的眷村,屋頂傾斜。從破窗望進去,黃色燈泡下,兩人坐在地板上。
中年婦人正望著數鈔票的蘇曉蓉。這婦人名叫蘇璦,是曉蓉的母親。
曉蓉屏氣凝神地數著。「一張、兩張、二丟‥‥七張、八張、九張~」九張?!「啊」她大叫,跟媽媽抱一起。
「夠了、夠了!夠繳房租了!」
「太好了、太好了!」蘇璦吼。
曉蓉將鈔票仔細疊好,萬分珍重地放進牛皮紙袋裡,然後~她望住母親。
「媽~~」
「女兒~~」蘇璦眼泛淚光。
「感謝主!」兩人低頭禱告三秒。
這次一樣很僥倖地夠繳房租了。她們母女倆本來住在天母,因為爸爸外遇而跟媽媽離婚,她們便搬到內湖大廈;又後來因為媽媽幫朋友作保,結果朋友落跑房子被查封,她們背下債務搬到汐止;本以為可以在汐止安頓了,不過,因為颱風淹水,她們只好又搬了,沒想到經濟不景氣,媽媽被公司裁員,最後寄居在阿姨空下的眷村老屋。雖然月租很便宜,只有七千元,但是她們一個月要付給銀行三萬元的債務利息,餘下的錢常常不夠繳房租。經濟如此困厄,所以曉蓉大學沒念完就出社會工作了。
這種對別人而言很坎坷的遭遇,對超樂觀的蘇氏母女而言,她們卻覺得沒什麼。
「我們吃飯吧!」蘇璦抖抖圍裙,站起來。
曉蓉問母親。「今天吃什麼?」
「說出來會嚇死你」蘇璦驕傲地說。「今天吃海陸大餐!」
「贊贊贊!」曉蓉拍拍手。在菜市埸工作的媽媽,總是有辦法A到免錢的菜。
蘇璦去準備了。半小時後,端來鍋子,放在矮桌上。
曉蓉抱著肚子叫道:「終於好了,我餓死了。」
蘇璦掀開鍋蓋,曉蓉拿來碗筷。
「海陸大餐是‥‥」曉蓉挾起一條海帶。「這是?」
「海、就是海帶!」蘇璦正色道。
登登!曉蓉滿臉黑線條,虛弱地說:「好、好個海帶。」隨即又往鍋裡撈,撈半天除了白粥,啥都沒有。又問:「媽,那「陸」咧?」
「稻米長哪?」
「地上。」
「是咩,海陸都來了,當然就是海、陸、大、餐嘍!」
算你狠!曉蓉眼角抽搐。「媽,你越來越有創意。」
「多吃一點。」蘇璦心疼孩子工作辛苦。
吃完飯後蘇璦問女兒。「今天工作順利嗎?」
「不錯啊!」曉蓉抓抓被蚊子咬的手臂。
「一個月賣不到一間房子,公司的人會不會念你啊?」
「唔~」曉蓉搖頭。「他們對我很好,叫我慢慢來。」從包包裡拿出房屋資料看。「總經理好好,又給我一間房子賣,地點很好喔,在市區/‥‥」她做筆記,明天要帶譚先生去看N0.414的房子。
「這裡?」譚隱之望著豪門大廈,顯得不敢相信,他有股不祥的預感。
「是啊!」蘇曉蓉比對著門牌,豪門‥‥嗯。「對,就這裡。」她也是第一次來。
「該不會是十三樓七號~」有名的猛鬼屋。
「咦?你怎麼知道?」
唉,他歎息。大家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他開始懷疑業界所有攔屋全集中到她手上。
譚隱之隨她進大樓,曉蓉按下電梯,電梯門打開,他們進去,他忽然間了一句:「你怕不怕鬼?」
「嗄?」她看他一眼,按下樓層鈕。「世上哪有鬼啊:‥」電梯上升,她瞪著燈號發表高論。「根本沒鬼,都是無知的人才會疑心生暗鬼。」
「哦?」他打量燈下那張緋紅的臉。「是這樣嗎?」這間鬼屋可不是鬧著玩的,同業很多人都見識過它的威力。
「我有朋友在電視台上班,製作什麼鬼追追追的,拍到的靈異照片都是捏造的。為了幫她,我還去演過鬼咧,他們找人喬裝探險的觀眾,我就在破屋等他們來,然後飄出來嚇他們,就像這樣~」曉蓉把頭髮攏到臉孔前,轉身,伸直雙手,朝他吹氣。「呼~~呼~~呼~~」
「呃~」他蹙眉。「我知道,別演了。」
她仰頭哈哈大笑,他幫她將披面的髮攏回耳後,無意間觸到她的臉龐,比想像中更柔軟的觸感,令他胸腔微熱。他暗了眸色,順了順呼吸,強迫自己摒除□念。
曉蓉得意地眨眨眼睛。「我扮得很像吧?」
啪啪啪~~忽然日燈急閃,他抬眸望住燈。「這個燈‥‥」
「像這種狀況,有人就以為鬧鬼了。」她指著燈說。「其實,這是變電器故障。」
「哦。」他不置可否。喀!電梯陡地劇晃。
曉蓉一時失去平衡,幸好他即時抓住她。她站穩了,笑著說:「像這也沒什麼,是皮帶太久沒上油,跟鬼沒關係,要是無知膽小的人,就會緊張害怕~~」
「哦。」說得有理,但一連串詭異情形,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們要到十三樓,但是,電梯在十一樓停住了。喀,門打開,冷風吹進來。外面空蕩蕩的,只有一條陰暗走道,沒人‥‥那是誰按住電梯?
「奇怪‥‥」曉蓉按住電梯門探頭張望,嘀咕著縮回電梯,按鈕關門,電梯繼續上升。
「那這種情形?」他問。
她手一揮,還是有合理解釋。「放心,不是鬼啦!可能電梯太舊,控制的電子儀器不靈光。嗯,等等要跟管理員反應‥‥」掏出筆,她記在左手掌心裡。
默默看她低頭在掌心寫字,他懷疑就算電梯爆炸,她可能也只是面不改色地說一句
「是命中注定要死啦,沒什麼」!
譚隱之不由得開始佩服,並打量起眼前穿T恤、牛仔褲的年輕女孩。人說初生之犢不畏虎,嘿,眼前可遇著一隻小老虎。要換別的女孩,早教一連串詭異情形給嚇得腿軟了。別說女孩,就連他一個大男人,都不禁感到一陣寒,可她一副尋常樣,沖淡四周詭異氣氛。
就在閃爍不定的日燈下,十三樓到了,電梯門打開。曉蓉拎著鑰匙,一邊揮舞著一
邊往裡走。
她洋洋得意走在前面,以一副老學究的口氣說:「所以說,什麼鬼啊魔啊,都是幻覺,聰明人要有判斷力,不要隨便嚇自己。瞧,這不是到了。」
譚隱之不信怪力亂神,不過,他還是注意著週遭動靜。
「這裡。」她停在門前,鑰匙插入鎖孔,喀!門一拉開,忽地一股濁氣襲面而來:
一張青臉,撲向他們,還嘶牙吼道:「我恨~~」
砰!蘇曉蓉暈倒,躺平。
倒了一個還有一位。
女鬼左閃右晃,牛眼盯死譚隱之,厲叫:「我恨~~我恨~~恨啊~~」咦?沒反應?他還不逃?!女鬼逼近一步,朝他的臉噴氣。「我恨!」
女鬼叫了半天,譚隱之還是面無表情,兩人就這麼對峙著。而女鬼除了嚷,倒也沒有更進一步傷害他的舉動。
「‥‥」呃!女鬼浮現一抹尷尬的表情,納悶這男人怎麼不怕她?!
譚隱之掏出手機,撥一組號碼。
啊刀女鬼驚愕。這男人竟然打起電話?在厲鬼前打電話?找法師嗎?
「警局嗎?我要報案,地址是~」
「不~」女鬼撲來抱住譚隱之大腿。
譚隱之只是冷著臉,低頭看著女鬼。
女鬼仰著臉可憐兮兮地哀求。「不要報警;‥」女鬼哭了。
***
離開豪門大廈,蘇曉蓉一直哭,譚隱之面露不耐。
「好可憐‥‥」她邊走邊用手巾拭淚。在聽過「女鬼」的遭遇後,她就一直哭不停。
「請法務人員來驅逐她。」譚隱之說道,扮鬼嚇走看房子的人,卑鄙。
哧~~曉蓉用力摟鼻涕,又揉揉鼻子。
「你沒聽見嗎?她老公生意失敗自殺,房子又被銀行拍賣,她沒錢搬家,又沒地方住,才會扮鬼嚇人的,她也是逼不得已‥‥」
「所以?」隱之停步,望住她。陽光下,她的鼻子因為哭泣,顯得紅通通的。
「所以不要報警!」曉蓉急急地道。
「所以就讓她白住?繼續扮鬼?繼續騷擾看房子的人?」他為她愚蠢的想法生氣。
她低頭,想了想。「唉~~暫時這樣吧。」嗯,明天去問社福單位,看有沒有地方安置這個可憐的女人。
蠢!他目光變得嚴厲。「房子透過銀行已經被拍賣了,這個女人還裝神弄鬼害房子賣不出去,你的對策呢?就是哭?就是同情她?你忘了你客戶的利益嗎?你的立場呢?」
「哇?!」曉蓉驚愕地倒退一步,打量他。「你‥‥你在教訓我?」S臣T!譚隱之意識到自己把她當員工訓斥了,緩了緩口氣說:「我想你搞不清楚狀況,所以才~~」
「謝謝。」她拍拍他手臂,感激他的關心,可是沒打算採納他的意見。
「法務部我有認識的人」他從外套裡掏出PDA,攤開,念了一組號碼。「你記下來,找一位陳先生,他負責處理這類糾紛。必要的話,他會出面跟警局合作,驅逐房客。」他對法律程序很熟。
她聽完,面色一凜,他那冷血的態度,令她的胃像在燃燒。
第一眼見到這位儀表出眾,西裝筆挺的男人時,他的談吐和駕駛的車子,以及自身流露出來沈穩內斂的氣質,讓她直覺到他肯定是在某個專業上有成就的男人,她甚至為著有這樣出色的客戶上門而感到光榮。畢竟她仲介的房屋多是老舊或地處偏僻的房子,
通常和她交涉的多是掙錢不多的中產階級,或是剛結婚沒什麼資金的新婚夫婦,絕少有開著賓士車、穿名貴西服的人找上來。
打昨天起,她就在猜想這位譚先生的職業和身份M她也有虛榮心,老實說,能和這樣英俊迷人的客戶打交道,令她工作起來很愉快。
但是現在~蘇曉蓉對他升起一股厭惡感。當他提議可以請警察驅逐那可憐的女人時,她立刻反感至極。哼!她當然知道可以請警察幫忙,想當初她們家被法院拍賣,她跟母親就是被警察和法務人員「請出」房子的,每件傢俱都粘貼封條。要不是沒錢請搬家公司,她們也不會賴著不走啊~~
正因為有這段往事,所以方才聽那女人訴苦,她才會激動落淚,感同身受。因為這段往事,他的提議讓她感到可惡。太冷血了,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曉蓉低頭沈思。她望著譚先生擦得乾淨黝亮的名貴皮鞋,她想,他是不會瞭解被錢逼迫的痛苦,所以才會這樣無情吧?!就因為有這種不通人情只講利益的人,社會才會這樣冷漠。
她發什麼呆?譚隱之蹙眉,催促說:「你快記下電話~~」他大可不必幫她的,身為一個售屋員,這種法律程序是基本知識,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提點她一下。不過他萬
萬沒想到接下來的發展,竟讓他氣得想勒死她~
她深吸口氣,抬頭笑說:「不用,謝謝你。」她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就讓她多住幾天,我先推銷別的房子~~」
「你說什麼?」他顯得不敢置信。
「呃‥‥」他冰冷的聲音,令她莫名緊張起來,她輕聲重複道:「我是說‥‥我可以先推銷別的房子。」
啪!譚隱之關上PDA,收回外套裡。「隨便你。」他邁向停放路旁的車子。
她追逐著那抹疾步的身影。「喂?生氣了?」
譚隱之拉開車門,回望住她。見她一臉困惑,彷彿不明白自己說的話有多蠢。
「我要買剛才那間房子。」
「嗄?」她慌道:「可是‥‥那個女人‥‥她、她沒地方~」
「蘇小姐,你是售屋員吧?」他按住車門,表情莫測高深。「我要買那間房子。」他把話又說了一遍。
「可是‥‥」曉蓉一臉為難。
他輕蔑的眼神冷得像冰。「你要勸我別買?蘇小姐,我不得不說,身為房屋經紀人
,你太失敗了。」他坐入車內,砰!車門關上,他發動引擎倒出車子,疾馳而去。
曉蓉呆望著汽車消失的方向,表情恍惚,被他拋出的話震住。他那輕蔑的口氣,重創她的自信。
「好家在」公司制度一向很自在,老總秉持「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精神,生意過得去就好,對員工要求很鬆。下午,他喜歡坐在辦公廳一隅,邊摳鼻子邊看連續劇。
吳克難本來低頭打瞌睡,有一隻蒼蠅嗡嗡擾眠,於是拿起蒼蠅拍追打蒼蠅。
梅谷鍥對著電話,正舌粲蓮花地對某位不肯委託他們售屋的客戶進行洗腦任務。在凌亂的桌子旁,張蒂蒂伸懶腰,膝上攤著言情小說。
大門推開,眾人望過去,曉蓉垂頭喪氣地走進來,她手中的大包包已經拖地了,她還渾然未覺。
人緣最好、最得人疼的蘇曉蓉來了,老總彈掉鼻屎,揮手。「曉蓉,午餐吃了沒?」他拔了桌上的香蕉走來。「要不要吃水果?我早上買的喔‥‥」完全忘了他的手剛剛做過什麼。
「喔。」曉蓉走回座位。
「曉蓉,帶客戶去看房子啊?」梅谷鍥掛了電話過來關心。「喂!N0.414去看過沒?」好奇哩!
「嗯。」曉蓉托住下巴,望著窗外綠林。
大家面面相覷。怪了,青春活潑的蘇曉蓉,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文靜?
「曉蓉,你身體不舒服嗎?」總經理間。
「怎麼沒精神的樣子?」吳克難關心。
「是不是遇到「傲客」啊?」梅谷鍥頗有經驗。
「是不是那個來了?」張蒂蒂也很有經驗。
曉蓉轉過臉,望住大家,問:「我是不是很差的售屋員?」
「嗄?」老總倒退三步,香蕉掉了。
「人~~」吳克難錯愕,這問題很犀利,她業績爛是因為大家把爛屋全推給她。他尷尬地說:「不‥‥不會啦‥‥」
頓時,這些關心蘇曉蓉的,全變得氣虛、心虛。
「怎麼忽然這樣問?」梅谷鍥精明地打量蘇曉蓉。嗯,她忽然這樣說是在試探他們
嗎?莫非她發現大家把爛屋都丟給她嗎?
「唉喲~~」蒂蒂推曉蓉。「賣不出去很正常啦,現在景氣差,和你能力好不好沒關係啦!像我,以前一個月至少賣十棟,現在都嘛只有五棟~」
「我以前一個月成交十八棟。」梅谷鍥臭屁地說。
他們表面是安慰她,可怎麼聽都像在炫耀。
「唉‥‥」曉蓉趴到桌上,情緒惡劣。那個譚先生講話真刻薄,但是,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奇怪,他是做什麼行業的?法拍屋的程序比她還清楚。
不過,不管他是做什麼的,她永遠不會知道了,從方纔他那不屑的表情看來,他不會再找她了,他不是說了,她是個失敗的售屋員,嗚‥‥挫敗,他講話還真直!
有一束光,在黑色桌面搖晃。有一個人,在他的心坎搗亂,幽幽心湖泛起一張明媚笑臉。
桌前男人,沈思的目光移向窗外。窗外蔚藍,浮雲遊蕩。
那天,離開豪門大廈,他心情壞透,蘇曉蓉說的蠢話著實激怒他。他一向最不能忍受光有婦人之仁的笨蛋,這世界,正因為有這種無能的傻瓜,才是非不分,道理模糊。
哼!譚隱之冷笑,他笑自己的荒謬,之前是發什麼神經,竟想挖這種人到自己公司來?
他更惱自己,白耗兩天。
可憐的蘇曉蓉,她永遠不知道自己錯過什麼!
譚隱之將好家在的資料扔進字紙簍,他覺得這是蘇曉蓉的損失。
不知為什麼,這幾日他老覺得心悶,悶得像被團漿糊糊住,滯膩黏稠的感覺。
現在,望著窗外藍天,又有那種窒悶感,四面大牆壓迫得他就快窒息,心神不寧‥
他長歎口氣,不肯細究這幾日異樣的感受。
很快地,他忘記蘇曉蓉這個笨蛋。
他繼續售屋事業,繼續在錢堆裡打滾,繼續和股東開會,和銀行開會,和律師群、投顧專家、稅務專家開會。
半個月後~
譚隱之,在五星級飯店豪華套房享用午餐,喝咖啡吃三明治,等秘書來開會。
等待中他攤開報紙,一則新聞吸引住他的目光
本報訊,豪門大廈傳出屍臭味,警方偕同管理員進屋,發現一具女屍,估計死亡至少三天,初步判定為自殺‥‥業主委託的房屋經紀告訴警方,死者是前任屋主‥‥
於是,戴ROADSTER精鋼腕表,穿名牌西裝,隨身配備PDA的信毅總裁譚隱之,忽又想起,那個大熱天午後,戴皮卡丘安全帽,穿T恤、牛仔褲,背軍用包包的女孩。她有甜甜的笑容,圓亮含笑的眼睛,她‥‥
譚隱之扔下報紙,推開餐盤,胃口盡失。
她果然在!
走廊幽暗,空氣窒悶,譚隱之佇立在微敞開的門外;門內,那跪在地板,用力抹地的女孩,讓他心情激動。
如果他說,他好像看見了天使,會不會太濫情?但他的確有種這感覺,這剎的蘇曉蓉,耀眼得似夜裡的一顆明星。
早先看見報導,就猜到她很可能在這裡,此際的她頭髮散亂,穿T恤、牛仔褲,光著腳在擦地板。她穿著隨興,可是他卻覺得,她比那些講究名牌、費心打扮的女人還要
美麗。
他看她把髒了的抹布拋進水桶搓洗,撈起來使勁擰乾,他心弦也悄悄地擰緊。
譚隱之默默觀察她,好困惑。他真不明白,這裡連連死去兩人,眼看是賣不出去了,她為什麼還要費心打掃?要是換作別的仲介員,恐怕躲都來不及了。
他跟報社朋友打聽,知道死者連喪葬費都沒有。朋友說:「幸好,熱心的房屋經紀找了相熟的殯葬業,料理後事。」
他立刻想到蘇曉蓉,他見識過她氾濫的同情心,他還為此發了頓脾氣,打消請她來信毅的念頭,甚至,心裡忍不住輕蔑,唾棄她的婦人之仁。可是,譚隱之不得不承認,他不是無動於衷的。這段時日,失眠的夜,他躺在床上,總是會想起她耀眼的笑容。
忽然,譚隱之看她扔了抹布,頹喪地坐著,雙肩顫動。
她哭了!
他開口喊她。「蘇小姐」
曉蓉怔佳,轉過臉來。「譚先生?!」
見他走進來,曉蓉忙撇開臉,抹去淚,覺得好糗。
她氤氳的眸子令他心悸。「哭什麼?」他停在她身旁,巨大暗影籠罩她。
她仰望他,見他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怎麼來了?有事嗎?」原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他對她很不滿呢!再見到他,那英俊的臉龐,又害她心跳加速了。
他沈默著,定定俯望她良久,然後他蹲下來,直視她濕濡的眼睛,他的拇指輕拭去她眼角的淚。
曉蓉訝然無語,臉上泛起紅暈,為他突來的溫柔心悸。
「為什麼哭?」
他聲音裡的溫柔害她又紅了眼眶。她低下頭,哽咽道:「我已經找到可以安置她的單位,我要是早點告訴她,也許她就不會想不開‥‥要是多來關心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她深深自責。
他冷酷道:「不關你的事,是她自己要死的,這麼沒用,根本不值得同情。」
她怒瞪他。「譚先生,你有時真讓人討厭!」
他眸光閃動,嗓音低沈。「而你‥‥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吃太撐了,淨管這些閒事?」
她怔佳,隨即指著他的鼻子叫囂。「我不覺得這是閒事!像你這種人,又懂得什麼?穿名牌西服開一流汽車,就以為高人一等?哼,骨子裡只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就是
因為有你這種人,才會一直發生這種悲劇!」
因為憤怒,她面頰脹得嫣紅,背脊挺得筆直,幾乎像要折斷了。而她激動的語氣令他挑起一眉,鮮少有人敢這樣說他,他應該憤怒,他應該反擊,可是他竟說出一句事後他再想起,都會狠狠嘲笑自己的話~~
「也許‥‥她想死在這裡,不想離開。就像你之前說的,她跟這屋子緣分太深,擁有太多回憶‥‥所以才做出這種決定,是不是?」真沒想到啊,從自己冷酷的嘴竟能說出如此濫情的話。
真沒想到啊,她憤怒的指控非但沒激怒他,還教他心悸地說出違心話。話一出口,他著實後悔,可是她微笑了,知道她喜歡這個說法他忽然又沒那麼後悔了。
「是啊,也許是這樣呢!」她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剛剛還瞠目罵他,這會兒笑開來還讚美他。「你說得真好呢!」
她微笑的模樣,該死的令他心動,他目光暗沈了。「天快黑了,你還不走?」
「就快擦好了。」
「一個人不怕?」
「有什麼好怕的」
「上次是誰嚇得暈過去?」他笑她。
瞬間她窘得臉紅。「上次不算,那種情形誰都會嚇暈啦!」
「我可沒有。」他的聲音飽含笑意。
她凜容,瞠目。「你是專程來笑我嘍?」
他低笑咳嗽,心情愉快。真是,他竟然在跟一個丫頭打情罵俏抑譚隱之起身走向陽台,眺望著昏黃的天空。
曉蓉傻望著他,夕陽的餘暉落在他身上,寬闊的肩膀,頎長的身軀,曉蓉瞧得失神,他真是個迷人的傢伙。
他回頭,瞥她一眼,笑間:「不是快擦好了?」
「嗄?喔‥‥」她低頭繼續擦地,忽覺奇怪又抬頭望他,見他立在陽台,右手插在西褲口袋裡,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難道他是特地留下來陪她的?他是怕她害怕嗎?這一想,心底一陣暖。
她捨不得移開視線,偷偷打量他~他好高,應該有一八0吧穿西服的譚先生,連背影都顯得英氣勃發,好吸引人啊!他壯闊挺拔的背,透著一股野性美,她恍惚地想,好像那西服一脫,就會有頭豹奔出勁馳‥‥曉蓉頓時臉頰發燙。
真是!她在胡想什麼啊?!她搖頭甩掉亂七八糟的想法,拾起抹布繼續擦地,又分心審視自己,卡通T恤,洗到褪色的牛仔褲,她感到困窘,瞬間臉紅耳熱。
她忽然好希望今天穿得更美一點,忽然很想有把梳子,將亂翹的髮梳整齊‥‥
忽來的這些想法,令曉蓉猛然意識到這英俊的男人已經把她迷住了!
於是她心跳狂熱,於是她再無法專心擦地。偌大空房,忽然變得很擁擠,害她有點呼吸困難,有點喘不過氣‥‥而且,直覺得體內有什麼在騷動,擾得她心煩意亂,無法專心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47:58
第3章
拖好地,一切打點妥當後,曉蓉將門鎖好,鑰匙扔進手袋。「好餓,你也餓了吧?」
譚隱之低頭看表,該死,有個會議遲了,他浪費太多時間了。
「我請你吃火鍋~~」她跑去按電梯,回頭笑嚷:「曹大叔的火鍋最好吃了!」
他們走進電梯。
「我不能去,有事。」
「連吃飯都沒時間,這麼忙?對了,你是做什麼的?」
電梯下降,他盯著她說:「我在貿易公司上班。」既然不打算挖角,也就沒必要暴露身份。
她一臉同情地說:「真可憐,晚上還要加班?很累吧!貿易是那種做進出口買賣的
嗎?」
「是啊,七點要開會。」他瞎扯。望著她,淡漠的臉龐,浮現懶洋洋的笑。
「老闆很凶?」
「老闆很嚴格。」他的笑容加深,他就是老闆。
「這樣啊‥‥」她難掩失望的表情,心底奢望能跟他多消磨一會兒,她對他很好奇,渴望能多瞭解他。可是,他要走了,他們還會見面嗎?曉蓉恍惚地想1~她想見面呢,想多認識他‥‥
電梯門打開,他走出去,她還在發呆。他轉身,看她還愣在電梯裡,低頭不知在想什麼,電梯門要關上,他伸臂擋住。
他好笑道:「還不出來?作白日夢啊!」傻瓜。
她抬頭,怔望住他,驀地臉紅。「那個‥‥會議要開很久嗎?嗯,如果不是很久,我可以等你‥‥」見他挑起一眉,她慌得揮手,急道:「反正那個火鍋賣到很晚,你剛才特地等我,現在換我等你嘛!等你開完會,我再帶你去吃,那間真的很好吃‥‥」他還是無動於衷,黝暗的眸子瞅著她,曉蓉頓時口乾舌燥,掉開視線,低頭嘀咕。「那個‥‥不吃你會後悔‥‥」
「我知道了。」他扣住她手,將她從電梯裡拉出來。現在她不只臉紅,還心跳如擂。他大大的手掌紮實地包覆住她的手,就這麼拖著她的手走出大樓。他表現得很自然,彷彿這沒什麼,渾不知她心底震撼,滿腦子胡思亂想。
現在是怎樣?為什麼牽她的手?因為喜歡她嗎?他現在是答應去吃火鍋了?
他牽著她的手,走向路旁汽車,另一手拿出鑰匙打開車子。「那裡不好停車,你要幫我看車嗎?」
「好啊!」曉蓉立即答應。
她聲音裡的高興太明顯,他微笑了。「會議可能要開到十點,甚至更晚‥‥」
「沒關係,我等你。」
他不需要人幫忙看車,也不想吃火鍋,他沒跟她說,七點的會議結束後,他還要跟股東應酬。
結果呢?他讓她待在車裡等他,他答應跟她吃火鍋,他請秘書取消和股東的約會,而且,一想到那個傻女孩在他車裡等著,他就無心應付煩人的會議。
桌上有蜜豆奶,有紅豆麵包。這是經過便利商店時,她要他停車,特地幫他買的。
「先吃點東西墊胃。」她對他說了一句,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硬是塞給他。
會議在事務所進行,長桌對面,坐著陳律師,還有一位穿白西裝的青年。
「條件都寫在上面,你快簽字。」說話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江勁。他代表父親江震,請譚隱之簽署放棄遺產繼承的文件。
江震是台灣地產界大亨,譚隱之是他的私生子。江震從不承認有譚隱之這個兒子,還千方百計想撇清關係,江家人老是擔心譚隱之將來會冒出來分江家財產,屆時不只官司纏訟,還敗壞江家名聲。譚隱之一直是江家夢魘,好像不定時炸彈,深怕他暴露身世,媒體追逐,名譽掃地。
譚隱之翻閱文件,內文載明要他自動放棄江震名下所有產業,並保證封口,對他的身世保密。
「只要你簽字~~」一張支票推到譚隱之面前。「這兩千萬就是你的,算是我們江家對你的補償。」金額已經從最早的五百萬,提升到兩千萬了,這都是因為譚隱之一直不肯點頭的緣故。
譚隱之將支票摺好,收進外套口袋。「跟老頭謝一聲。」他拿出鋼筆,簽字。
「肯簽了?」江勁一臉輕蔑。。「說來說去,都是錢的問題。」低級!
「是啊。」譚隱之微笑,台上聲明書,推回去。
江勁伸手拿,譚隱之忽按住,瞅著江勁。
「放手!」江勁用力一拉,一拿到趕緊翻開~嗄?!江勁刷地臉色鐵青。這譚隱之名是簽了,但他囂張地將名字簽在條款上邊,大大三個字毀了契約。可惡!江勁拍桌怒斥。「你什麼意思?耍我們?」
看著震怒的江勁,譚隱之微笑,慢條斯理地摘下飲料瓶上的吸管,插入包裝,吸了一口蘇曉蓉買的蜜豆奶,真甜。
江勁火大地質問:「你說啊!什麼意思?你到底想怎樣?」可惡!譚隱之傲慢的態度徹底地激怒了他。
譚隱之擱下蜜豆奶,頭也沒抬地說:「我說過,老頭的財產我不要。更不屑讓人知道我是他兒子,對了~」他抬頭望住江勁,冷冷地一笑。「過幾天,老頭會收到律師信,我也擬了聲明書,請他簽字封口,我真怕他到處跟人說我是他兒子,我生意做得這麼好,怕你們沾光~」
「狗屎!」
「至於這兩千萬,聽說這幾年他身體差,留著讓他買藥吃吧。」譚隱之將支票取出擲到地上,起身拎公事包走出門口。
「譚隱之!」江勁咆哮。
一走出會議室,隱之斂去笑容,他走進電梯,門關上,電梯下降,他望著閃爍的燈號,十五、十四、十三‥‥心也直往下沈。
譚隱之望住鏡裡的自己,好一張冷漠的臉。為了爭口氣,他很早就進商場打拚,長期跟生意人打交道,隨時都在算計利益得失,每個決策動輒數百萬交易。
他努力不懈,終於成功了,靠房地產起家的江震,這幾年也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他的「信毅」跟江家旗下的賈屋機構齊名。
他成功了,可是,他又開始懼怕失敗。爬上高樓,就想登天,萬一稍一退步,就有一群人等著踩上來。成功的滋味,竟然是苦的?!
譚隱之鮮少休假,壓力大,長期失眠,為了工作方便,他住遍國內外各大飯店。一般人購屋是想要有個家吧,但譚隱之卻一直遲遲沒有購屋,他覺得孤身一人,何必?!住哪都一樣。
電梯門打開,譚隱之走出大樓,天空黝暗,長街霓虹閃耀。走至路旁汽車,車內小
煜吐僻橘色光伍,停在為駛座旁的車窗玻璃前,他左手扶著車頂,隔著玻璃俯望在車裡等到睡著的蘇曉蓉。
車頂小燈照在她身上,譚隱之溫柔了目光。
蘇曉蓉側倚著車門,頭靠在窗邊,左手癱在腰旁,右手擱腦後,見她睡得像團粉泥,他微笑了。
他一時也不急著喊她開門,注意到她左腳的鞋掉了,白的腳丫踏著黑色車氈。那雪白小巧的裸足,害他呼吸一窒,胸腔發燙。
熟睡的蘇曉蓉,小小軟軟的蜷在座椅上,他突然想將她攬入懷裡親吻,於是他眸光熾熱地注視那豐滿紅潤的嘴唇,想像著要如何品嚐它,想像它的甜美柔軟‥‥該死,他發覺自己身體有了反應,立刻收斂心神,可是他移不開視線。就這麼看著她躺在他的車裡酣睡,他竟然會為這簡單的畫面而感動,為此熱血沸騰,還興起強烈想保護她的衝動
他一向是懶於付出的啊,他自問:「譚隱之啊譚隱之,你怎麼了?該不會真愛上她吧?」
他伸手,手掌摸住車門,想敲車門,想喊醒她,可是看她睡得沈,想到她忙了一下
午,他便收手。唉,沒心眼的傢伙!在別人車裡,還睡得東倒西歪。
譚隱之靜靜望她,他身後馬路喧嘩,無數車輛馳過,車燈與光影在四周變化流動,而他為個酣睡的女人定住腳步,釘住目光。
可笑、荒謬!更荒謬的是他因為捨不得喚醒她,就任她睡著耗掉他的時間。
車內,伊人翻身,找個更舒服的姿勢窩躺,不知車外有人,夜裡守護,等她甦醒。
一個小時後~
「真是,幹麼不叫醒我?」曉蓉彎身找鞋穿上。
「我叫了。」譚隱之發動車子。
「有嗎?」她沒印象啊!
「叫了足足五分竿」他瞟她一眼。「聲音大得路人都來圍觀。」
她哇哇大嚷:「嗄?沒聽見啊,我沒反應嗎?」
「睡得像豬。」他拋下這句,車子駛上馬路。餘光瞄見她抓著頭,一副很懊惱似地。
「怎麼?」他目光沈,心裡覺得好笑,用野性又充滿磁性的聲音說:「我沒笑你啊!」可是眼底閃著笑意。
她蒙住臉嚷:「你別再說了,我糗死了~」她知道自己睡相恐怖,媽常說她睡覺滿床亂滾,活像在夢裡跟誰打架。現在被他瞧見了,嗚,丟臉丟到家了。
「說真的,你的睡相實在是‥‥」他落井下石。
「怎樣?」她緊張了。
「實在很‥‥」
「很怎樣?」
他浮起一抹促狹的笑容。「我從沒見女孩子睡起來這麼~」
「該死,你到底要說什麼?」
很可愛,她的睡相可愛極了。他瞟她一眼,沒把話說出口,只是笑。
「喂,快說啊!」她眼睛睜得大大的,難不成她睡到流口水了?
「在哪?」他問。
「嗄?」
他瞥她一眼。「你說的火鍋店,我餓慘了。」
見譚隱之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性感笑容,曉蓉霎時忘了先前追問的事,忙著跟他說地址,臉紅心熱。
蘇曉蓉所謂的好吃的火鍋店,竟位在某間大學附近的騎樓下。摺疊桌,塑膠椅,擺設寒酸,可能是真的很好吃,就算夜深了,客人還是很多。
「這裡週末最熱鬧了!」曉蓉一副老馬識途的模樣。
譚隱之環顧四周~有高聲喧嘩的年輕人,有攜家帶眷圍著火鍋的一家人,還有親暱地互相為彼此添菜的小情人‥
空氣裡瀰漫著食物香氣,久遠的回憶襲上他的心頭。譚隱之忽然想起年少時的自己,那時他也像這些年輕人,在廉價的路邊攤,或尋常小店解決每日三餐。
曉蓉找個好位子招他過去。
穿GUCCI男裝,拎著名牌牛皮公事包的譚隱之,一來就惹得旁人側目。曉蓉對別人好奇的目光沒感覺,旁人的議論紛紛也沒入她的耳,她眼中只有譚先生。
二鍋兩百,便宜吧?有蝦有魚還有梅花肉‥‥」她熱心地介紹。
譚隱之看著她眼中閃爍的光芒,微笑傾聽。
「曉蓉~~」綁頭巾穿汗衫的老闆跑來招呼。「你媽怎麼沒來?」他追曉蓉的媽媽
都兩年嘍!
「曹大叔,我今天跟朋友來啦!你想我媽喔,打電話給她啊!」
老闆頓時面紅耳赤。「亂講咧,你朋友喔?」他的目光落到譚隱之臉上。「嘩,穿西裝打領帶,大老闆喔!」
「快點快點,我們快餓死了。」曉蓉嚷。
老闆吆喝員工上湯鍋,他拍胸脯對他們說:「你們盡量吃,我請客!」
曉蓉笑嘻嘻地說:「好啊,曹大叔這麼上道,後天我押媽咪來吃。」
「哈哈哈!」老闆脹紅了臉,顯然很高興。「你說的喔,可是我每次叫她來她都不來。」
「媽咪不好意思白吃嘛~~」總不能厚臉皮的一直要老闆請吧,以她們目前的經濟狀況,天天吃外食太花錢了。
「我又不會跟她計較,你就不能幫我說說話啊,把她押來吃。」
曉蓉揮揮手。「好啦好啦,我會跟她說。」
老闆這才高高興興去忙了。
譚隱之笑問:「你們很熟?」
「是啊!」曉蓉幫他調醬料,敲破蛋,濾掉蛋白。「曹大叔對我們最好了,他都跟我媽的菜攤批貨,每次都不講價。」她將蛋黃滑入碟裡,調□醬料,扳了筷子給他,又忙著下食材,嘴裡碎碎念。「醬料的比例是‥‥你吃不吃辣?我幫你加一點糖,可以提味‥‥」
聽著她叨叨絮絮說不休,他竟然覺得很享受。過程中,她一副很忙碌的模樣,像似一刻也靜不下,一邊動作還一邊說話。她軟綿綿的嗓音和火鍋沸騰的聲音,融成了溫暖的氛圍,教他緩緩地卸去滿身疲憊,謹慎的心房悄悄地軟弱了。
團團蒸氣上升,氤氳了兩人的臉。譚隱之扯松領帶,撐著右頰,貪望她被燻紅的臉,像紅紅蘋果,他好想咬一口。
鍋裡一滾,曉蓉忙著在他碗裡添滿湯料,見他沒動筷,她抬眸看他,發現他正盯著她看。「不是很餓?快吃啊!」
譚隱之卻只是望著她笑,熾熱的目光害曉蓉心跳漏了半拍。
「怎麼不吃?」她困惑。「不喜歡這裡嗎?」
譚隱之微笑,拿起筷子,挾了一片肉到她碗裡,朝她眨眨眼。「你也吃。」
她笑著瞪佳碗,捧起來聞了聞,合眼讚歎。「唔~~真香!」又瞅著碗,目光閃動
「我真感動~~我好久沒來吃了。」要不是剛領薪水,要不是想跟譚先生多相處一會兒,她才捨不得破費。
譚隱之莞爾,開玩笑道:「你這麼感動,被吃的豬可以瞑目了。」
她眼一瞠,哈哈笑,挾起魚丸瞪佳它,搞笑地詠歎起來。「魚丸啊魚丸,你也可以瞑目了~~」咕,一口吞了,隨即兩人大笑。
她的吃相並不文雅,又快又急,像餓死鬼投胎。他瞅著不禁想,等了一晚,她餓壞了吧?又想著,她記得幫他買麵包墊胃,卻忘了給自己買一份。想到這兒,他心頭暖,像在無垠的海洋擺盪,心情懶洋洋、很舒服。
這會兒,換他把自己的那份火鍋料,一直舀到她鍋裡。
他輕描淡寫地說:「我不吃豬血糕。」將豬血糕丟入她的鍋子裡,她嗯嗯點頭接受。隨即又說:「我不吃丸子。」丸子咕咚滑入她鍋內,然後是蟹棒,然後是豆腐,然後是香菇‥‥然後,埋頭吃的曉蓉抬起臉,再遲鈍也發現他的心意了。
她擱下碗筷,目光閃動。「不如這樣,乾脆把你那鍋端過來,反正你什麼都不吃。」
「是。」他笑,牽動起眼角的細紋,教她怦然心動。
「哪有可能都不吃?」她嘀咕著,注意到他眼裡的笑意,她一手托著左臉,另一手拿起筷子,望著碗,撥弄碗裡的菜,聲音軟綿綿。「嗯‥‥我夠了,你別管我,你快吃。」他微笑的眼讓她明白,他是故意要讓給她吃的,都怪她一副餓慘的模樣。他貼心的行為,害她好感動。嗯~~更喜歡他了,她忽地放慢進食的速度。
他問:「不是嚷餓,怎麼忽然吃這麼慢?」剛剛不是還狼吞虎嚥的?
曉蓉低著頭,臉紅紅,含糊地道:「剛剛是因為太餓了,現在‥‥現在我想慢慢吃,你別催我,吃太快會鬧胃病的,還是吃慢點好,我們慢慢吃‥‥」這樣可以慢點離開,可以在一起久一點。
她酡紅的臉、含蓄的笑,還有閃爍的眼睛,在在洩漏了她的心事。譚隱之看穿她的
「你說的對丁~」他攪拌火鍋料,緩緩地笑道。「我們慢慢吃,吃到老闆打烊。詭計,但他沒有說穿。」
「嗯。」曉蓉笑意加深了。
他們吃得鍋底朝天,然後又叫了酸梅汁喝,直坐到客人全散去了,老闆開始刷洗鍋子,才起身離開。
時間早過了午夜十二點,譚隱之載她回豪門大廈牽摩托車。一路氣氛歡快,他們閒聊著。曉蓉時而低頭笑,時而比手劃腳。她說賈房子的趣事給他聽,她說有次看錯門牌
,拿了客戶給的鑰匙,直開著別人家的門,原以為鑰匙老舊才開不了,弄了半天,屋主砰地開門喝一聲,當她是賊,差點扭送法辦。
譚隱之大笑。「嚇死他了吧?在裡邊一直聽見有人開門。」
「我才嚇死咧!」她瞠目。
她又說仲介過一間老屋,裡邊有面牆竟長了青苔,她覺得不可思議,她說那些青苔好美,不過客戶們一見到青苔又叫又崩潰的,說什麼房子很陰才長青苔。她只好把青苔一片片刮下來,移植到公司後面的雜草堆。青苔沒死,還爬滿石頭,像條綠毯。
她驕傲的昂起下巴。「我真厲害,我救了它們,到現在還活著。」
他莞爾,搖頭笑,覺得她太濫情,不過是青苔嘛,瞧她說的!聽著聽著他開始分心,他發現她說話時表情好生動,口氣很熱情。後來他簡直無法專心聽她說什麼,她軟綿綿的聲音太好聽,他只好不斷強迫自己摒除□念,把注意集中在前方道路。
她忽然說:「開窗好不好?晚上空氣好,我們吹吹風。」
譚隱之調下車窗,風灌入,她深呼吸,伸懶腰,又打了個呵欠。該死,她的動作令他再無法漠視她柔美的胸部,性感的腰臀。
曉蓉不知他正努力地克制□望,伸懶腰就算了,她還逸出慵懶滿足的歎息。
太過分了!直到胸腔傳來緊繃的感覺,譚隱之才意識到他竟然忘了呼吸。這時一道強風吹入,吹拂過她的頭髮,揚起的髮絲輕輕打過他的臉龐。他猝然心緊,將車子駛向路旁,停住。
「怎麼了?幹麼停車?」她轉頭,愣愣地看著他鬆開方向盤,愣愣地看著他側過身來壓住她,左手按住她右肩膀,他俯下身來‥‥
曉蓉驚呼:「譚先生?!」還沒搞清狀況,他的嘴已經刷過她的唇,她有種被電到的感覺。他略略退開來,他的目光令她心潮澎湃。
她的手抵在他胸前,眼睛閃爍,心底慌了。「你幹麼?譚先生‥‥」
忽地,她失去聲亨~他的唇重新覆上她,封住她話語,這次和剛剛蜻蜓點水似的吻不同,他開始一種會把人吞沒的吻,火熱濕潤而且需索,他握住她的頸背,拉她緊貼他的身體,加深了吻。
曉蓉心慌意亂,笨拙慌張。傻傻地任他親吻,心跳太狂,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覺得茫酥酥、頭昏昏。他的舌頭探入與她相觸,喉嚨底部響起低沈而滿足的歎息。她先是驚駭然後震撼,接著投降在那醉人的感覺裡,心神恍惚,再無法保持理智。
老天,他的氣味那麼乾淨美好,他的嘴一再覆住她,從他身上和嘴內散發的熱力瞬
間將她淹沒。太過刺激了,她的身體軟弱了,她只能軟軟地在他嘴裡歎息,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胃彷彿要燒起來了。
當他終於放開她,而她臉上恍惚的神情令他不禁露出微笑。
「喜歡嗎?」隱之輕撫她的臉,像愛撫著一隻可愛的小動物。他眼中熱絡的光芒,令她愉悅地輕顫起來。
他的拇指輕撫向那因他而變得濕潤艷紅的唇瓣,嗓音懶洋洋地問:「要不要跟我回去?」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望,相較之下,沒有過任何親密經驗的蘇曉蓉就顯得緊張笨拙。
「你家?現在?現在?!」她還回不了神。
「今晚陪我。」他說的直接大膽。
「可是‥‥」她猶豫著。「現在跟你回家‥‥但是‥‥可是‥‥」心裡衝動地想跟他走,又覺得不妥。「我覺得這樣不好‥‥已經這麼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還有我們剛認識,我‥‥我‥‥」她說的混亂,心裡很掙扎,其實真正想說的是~「好,我跟你回家」。
她對他著迷,方纔他的親吻,讓她一點不舒服的感覺也沒有,她甚至好喜歡。怎麼
辦?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懊惱著,好像他出了一道超級大難題。
他聽著聽著埋在她胸上,低低笑了。「你是要還是不要啊?傻瓜。」純情的傢伙。
她不否認自己對跟他的獨處感到興奮刺激,但是她完全不瞭解他,她該冒險嗎?想到跟他回去後很可能發生的事,她就緊張猶豫掙扎,好矛盾‥‥
最後她瞪著身前的男人,總算堅定意志地說:「不行,我媽等我回家。」
「打電話跟她說。」他傾身壓著她,撫弄她的頭髮。
「但是我們不熟。」他們也進展得太快了吧?
「有什麼關係?我喜歡你。」
譚隱之熱情的目光像烙鐵燙著她,慵懶的嗓音充滿誘惑,於是她開始口吃。「你你你知道‥‥我也是‥‥我也是挺喜歡你的‥‥可是‥‥我‥‥」
「我想要你。」他又封住她嘴。
「別」她叫一聲,硬是推開他,顫聲道:「不可以‥‥我們認識不深,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喘息,表情迷惘。太可怕了,這男人讓她沒轍!他身體好燙,強健的身軀好熱好熱地抵在她身上,她覺得自己變得好虛弱,口乾舌燥,莫名地在渴望著什麼。他讓她害怕,又讓她興奮,她混亂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譚耀文,我的名字。」他又撒謊了。
「譚、耀、文?」她問。「耀是光耀的耀?文是文章的文?」
「是。」隨便,反正是假名。
「譚耀文。耀文‥‥嗯,我記住了。」
譚隱之面色一凜。她真誠的模樣,令他的□望瞬間冷卻。他離開她的身體,退回駕駛座,他歎息,又微笑,終於冷靜下來。
他在幹麼?她絕不是隨便能跟人上床的女孩,他不想認真,更沒打算戀愛,這樣挑逗一個單純的女孩,太壞了。他打消念頭,斜靠座椅,表情莫測高深地瞅著她。
當他終於移開,她鬆了口氣的同時,竟又覺得空虛。曉蓉略側了側身,倚靠著座椅。此刻面對他,方才失控的□望已然褪去,他們都冷靜下來,望著彼此眼睛,好一會兒都不說話。
直到她再也受不了,她打破沈默。「你在想什麼?」
「很可愛。」他口氣懶洋洋。
「什麼很可愛?」
「其實你睡著的樣子,很可愛。」他回答早已被她拋得老遠的問題。
她紅著臉,鬆了一大口氣。「是嗎?還以為我流口水了‥‥」
他低笑,左手去碰她柔軟的臉,撥弄柔細的髮,眼睛定定望著她。他很久沒這麼輕鬆,泰半時候,他跟人相處總帶著戒心,往來的多是生意上的夥伴或競爭對手,他不得不時時提防著別人。此刻,望著蘇曉蓉,她的單純,令他好舒服,他克制住□望,可是仍管不住自己的手。又是摸她頭髮,又是碰她臉頰,甚至掐了掐她柔軟的耳朵。她好可愛,好軟、好暖的蘇曉蓉。
他不說話淨是碰她,她終於忍不住出聲抗議了。「你‥‥你是不是應該回家了?」好晚了,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真會衝動地答應跟他走。
家?譚隱之苦笑,他沒有家,為了工作方便,總是住宿在國內外各大飯店。
他目光沈。「再陪我一會兒。」他不想這麼快回去,空蕩的豪華套房總是害他失眠,他貪戀跟她獨處的輕鬆氛圍。
曉蓉想了想,問:「剛剛的會議‥‥不順利嗎?」所以他看起來好累?
他挑眉,不懂她意思。
她揣測地問:「你是不是被那個很嚴格的老闆罵了?」
「唔‥‥」他敷衍她。
她湊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其實呢,你把本分做好,老闆還不滿意就算了,下了班就該開開心心,還為工作的事煩惱,很傻的。」
他眼色含笑。「哦?」她才傻吧?他隨便說她還真安慰起來。她分析給他聽。「偌,我跟你說,你一天有二一分之一時間是賣給公司的吧,是不是?」
「是啊。」
「所以嘍,為了掙錢你已經犧牲二芬之一時間,好不容易休息,還惦著公事,那不等於加班了,根本沒休息到嘛,那多划不來,還沒有加班費哪!」「你說的對。」他低笑。「那我該怎麼辦?今晚被老闆罵得好慘,我很沮喪‥‥」譚隱之捉弄她。
她瞪大眼告訴他。「既然罵都罵了,還想著幹麼?浪費時間!我說你該找開心的事做,忘掉不愉快的~」
「我有啊!」
「有嗎?」
「所以現在和你一起啊」
他的話教她怔住了。「這樣啊‥‥」這意思是他現在很開心嘍?!曉蓉忽然感到尷尬,又臉紅了,竟傻傻地道:「嗯‥‥謝謝。」
他大笑,揉揉她的頭,長臂一伸將她攬近些,然後那條長胳臂就這麼橫覆在她的肩膀上了。
「我這麼可憐,你就陪我久一點。」今晚他也想當個單純的人,在她面前裸露脆弱的一面,這一面他隱藏好久了。此刻,他眼裡的計量褪去,取而代之是濃濃的倦怠,是揮不去的疲倦。他坦承說道:「我真的累了。」沒想到自己竟會跟個傻女孩說心事,也許是因為她的單純吧,他也就沒必要武裝自己。
「你確實看來很累。」她看出他眼裡的疲憊,他的嗓音聽來也是。
「是啊。」他的頭懶懶地挪靠在她的頸窩處,一手握著她手,眼睛閉起來。
真的很累,商場鬥爭的累,親情冷淡的累,就算睡著也無法掙脫的累‥‥
有時他甚至不敢入睡,分明累極了也睡不著。因為天亮時,那新的一天,還是有無以計數的鬥爭等著,有做不完的公事候著,有好多的決策待他決定。
這是成功的代價,或者他不該抱怨,然而掙得的這一切,卻找不到人與他分享,也許因為沒有人能分享他的榮耀,所以才更覺得累‥‥
「好煩惱嗎?你說說,我幫你想辦法。老闆給你出難題了嗎?還是跟同事有什麼問題?工作有麻煩嗎?」
「噓~~」他摟緊她,臉貼著她脖子。「陪我一會兒。」今晚不要想那些煩惱的事,今晚就這樣摟著溫暖的身體。
她閉嘴了,傻傻地讓他沈重的身體靠著她,而他的呼吸癢著她的脖子。好癢喔,她忍住想去抓的衝動。
他起伏的胸膛貼著她的心跳,車裡好靜,車窗外是幽暗的夜。太安靜了,靜到聽得見他的呼息,靜到她恍惚得好似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睡著了?曉蓉偏頭打量他咦?真睡著了?怎麼辦?要不要喊醒他?曉蓉伸手,隨即又打消了念頭。之前,她在他車裡睡著時,他可是很有耐性地等了很久。她想了想,決定就讓他睡一會兒吧。
曉蓉打量著他,從他濃黑的眉毛到挺直的鼻骨,從堅毅的嘴唇到冒著鬍髭的下巴,她好奇地輕觸他亂了的髮,黑髮刺癢著她的指尖,她的呼吸亂了,然後,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一下又一下,像安慰個小男孩。
譚隱之忽然動了動,她慌得趕緊住手,結果他並沒有醒來,只是把臉埋得更深,親
密地緊貼她頸子。
他的頭發癢著她的耳朵,她的心也好癢、好癢喔~~她微笑,放鬆下來,臉靠著他的頭,踢掉鞋子,活動僵硬的腳趾。她的視線落到腳邊的那雙黑色皮鞋,他的腳比她大好多。因為無聊,她踩在他的鞋上,他沒感覺,又用腳趾夾他的褲管,他也沒感覺。噗~~她笑了,看來他睡得很熟了啊!
曉蓉望著車子頂燈,甜蜜地想著~他想追求她吧,所以才特地去豪門大廈找她,還陪她打掃房子。現在還要她留下來陪他,而且剛剛還吻了她‥‥
他喜歡她!曉蓉肯定地想著,兀自興奮著。
曉蓉很心動,覺得自己戀愛了,卻不知道,從頭到尾,譚隱之就沒一句老實話。
她不知道,喜歡和愛情,在譚隱之的世界,只是偶一為之的消遣。
他只是倦了,找她遊戲一會兒,而她竟一步步,入戲太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48:30
第4章
譚隱之從未睡得如此舒服,往常醒來總還是感到疲憊,但這次不,這次醒來他竟覺得神清氣爽。
他看見有一對眼睛正骨碌碌地瞪住他,原來蘇曉蓉還在他身下,仍維持著他睡時的姿勢。而車外,天空灰紫,清晨了。
「你、終、於、醒、了!」她抱怨,半邊肩膀被他壓得麻痺了。
譚隱之回她一記懶洋洋的笑容,挪開身體。
她立刻坐直,揉著肩膀。「真是,都麻了。」
「早。」真好,醒來就看見她的臉,就聞到她頭髮的香,就摟著溫暖的身體。
「你真會睡。」怕吵醒他,她都不敢動,害得她現在渾身酸痛。
「謝謝。」他望住她,目光好溫柔。
她微微臉紅,笑著說:「我們扯平了。我也等著你,讓你睡了很久。」
他坐直,伸展長臂。「是啊,很久沒睡得這麼舒服。」他感慨地說。
「你常失眠?」
「是啊。」
「工作壓力很大?」
他慵懶地盯著她。「如果每晚都有你陪,也許‥‥我就不會失眠。」這是真心話。
「喔,嗯…‥」他在暗示什麼嗎?曉蓉尷尬。「可是‥‥我不能天天陪你睡車裡。」
他頭一仰,哈哈大笑,笑聲渾厚爽朗,她也低頭笑了,他疼愛地撫摸著她的頭,她覺得好甜蜜。
譚隱之開車送曉蓉回到豪門大廈牽摩托車,下了車,她跟譚隱之道別。清晨時分,她懷抱著美好心情騎車回家。由於時間還早,馬路上車輛稀少,她忍不住歡快地哼起歌來。
到家後,她洗個舒服的熱水澡,然後溜進房間,鑽入被裡。今天輪休,她可以睡到飽。
「回來啦?」蘇璦被女兒上床的動作吵醒。「這麼晚?」
「是啊。」曉蓉笑嘻嘻地摟住母親。「媽咪,我跟你說‥‥」
「哎~~我很睏,別吵。」蘇璦推開女兒,她等會兒還要去市場上工呢!
曉蓉又黏上去。「媽,有個很棒的男人追我‥‥」
「喔。」蘇璦打呵欠,她好想睡,不想聽。
「我今天帶他去曹叔那裡吃火鍋。」
「喔‥…」困欸.蘇璦挪挪身體避開女兒的糾纏,沒成功,曉蓉軟軟的身體立刻跟過來巴住母親。
「媽咪~~」她雙手抱住蘇璦。「他好帥喔,好像電影明星,長得跟吳彥祖好像,真的喔!」
「知道啦‥‥」厚~~吵死了!蘇璦敷衍她。「他很帥很帥,我要睡覺,你閉嘴。」
「你聽我說一下啦,媽咪~~」曉蓉急著要媽咪分享她的喜悅,她使出剪刀腳夾住母親的腰。
哇咧!蘇璦想扁人了。
曉蓉軟綿綿地對著媽媽的耳朵說:「媽,媽?媽咪!你聽我說一下嘛,他叫譚耀文,他長得又高又帥,很有魅力,我一見到他就心跳怦怦‥‥」
「曉蓉~~」蘇璦翻身按住女兒肩膀,眼角抽搐。「你見到小貓小狗也心跳怦怦。」
「那不一樣‥‥」曉蓉瞪住母親,一手摸著胸口解釋。「看到可愛的小貓小狗呢,我的心跳是怦~~怦~~怦~~可是這個男人一瞪住我,我的心跳就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你再不讓我睡,我就把你踹到床下怦怦怦!」蘇璦撂狠話。
「呵呵~~」曉蓉只好閉嘴了。
房間恢復岑寂,曉蓉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滿腦子都是譚先生。唉,怎麼睡得著嘛,昨晚他吻她,她的初吻呢!她想她愛上譚先生了,好興奮喔,她現在好快樂喔,好想找個人聽她說喔,可是跟她最好的母親卻‥
「呼嚕~~呼嚕~~」蘇璦打呼。
「媽?」曉蓉戳她肩膀。「媽?睡著了?真睡了?真的睡著了?」
X!被吵醒了,但蘇璦緊閉眼,硬睡、下、去!
曉蓉望著母親的背,她嘀咕著。「那個男人‥‥他今晚吻了我~~」
「什麼?1」砰,蘇璦翻身揪住女兒叫道:「你給我說清楚:他是誰做什麼家裡有誰住哪裡?公司名稱電話地址立刻給我說!」
「厚~~」曉蓉瞪媽媽一眼。「我們才剛認識欸,哪知道那麼多。」
「認識沒多久?!」蘇璦吼得更大聲,她瞇起眼睛。「認識沒多久你就讓人家吻你?」
「你跟爸還不是認識沒多久就生下我?」
哇咧!蘇璦K她的頭。「我是媽媽,不一樣!」
「厚,很痛耶~~」曉蓉抱頭抗議。「哪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蘇璦咆。「他的姓名電話地址統統給我說!」
曉蓉據實稟告。「他很英俊。」
「這不是重點,啊~~」蘇璦崩潰,激動地亂吼叫。「他很英俊他很帥他很像明星吳彥祖,你剛剛已經說一百遍了,你還要說幾次?」
「厚,知道啦,我說咩,你不要一直吼,他叫譚耀文,在貿易公司上班,一看就知道是個有為青年。」她不好意思地推媽咪一下。「剛認識沒多久,我只知道這些啦‥‥」結果連這些都是假的,可憐的蘇曉蓉。
蘇璦逼問:「電話多少?」
「/‥‥」她忘了問。
蘇璦再問:「公司名稱?」
「嗯‥‥」她不知道。
「唉!」頂著剛睡醒的爆炸頭,蘇璦搖頭歎息。「媽不是不准你交男朋友,媽一向採取開放式教育,我相信你是潔身自愛的好女孩,只是擔心你被人騙了‥‥」
蘇璦深吸口氣,抬頭嚴肅道:「你個性跟媽一樣,天真~~善良~~活潑~~可愛~~心地好,有人追是正常的,但是像我們這麼老實,很容易被人騙的。」像她就是太老實才被曉蓉的爸騙了,就是大善良才讓她爸跟情婦跑了,就是心太軟幫朋友作保才會負債,啊嗚~~蘇璦驀地悲憤,眼淚噴出來,任賢齊那首「心太軟」根本就是為她唱的。
蹺蓉握住媽媽的手,目光激動。「你放心,我沒那麼笨,他真是個很棒的人。」
「曉蓉,只要你喜歡,媽‥‥媽支持你。」蘇璦心底其實很矛盾。
「媽咪~~」太感動了,曉蓉淚光閃爍。就在母女兩人手拉手,情深深淚濛濛之際,房間忽響起急促的鬧鈴聲~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啪!蘇璦按掉鬧鐘,時間到了,得上班了。她跳下床,迅速穿鞋穿衣,既然女兒喜歡,那她也沒啥好說的了。
「他真的很帥?」蘇璦抓了梳子梳頭。
「帥爆了!」曉蓉猛點頭。
蘇璦歎息,摟住女兒。「帥的都很花心,怎麼辦?」
「他看起來不花心。」不輕浮也不輕佻。就是冷酷了點。
「光看怎麼會准羽」蘇璦不放心。
曉蓉偎著媽媽。「那也沒辦法啊,難道要我問他~喂!你是不是真心的啊?」
「嗯,當然不能用間的。」蘇璦揉著女兒頭髮。「你可以好好觀察他啊,多跟他出去約會,最好還和他的朋友們認識,從旁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人啊!」
曉蓉點點頭。「你放心,我一定睜大眼仔仔細細觀察他的為人,如果他很壞,我才不要他!」
「對對對,最好哪天還帶回來給媽咪瞧,媽被人騙多了,現在很有經驗,好人壞人媽一眼就看出來,知不知道?」
「是。」曉蓉跟媽撒嬌。「當然要帶來給媽咪看,我第一次交男朋友/‥‥」
哼,蘇曉蓉準備好了,她要睜大眼好好觀察譚先生~
他要是風流,扣分!他要是很多女朋友,扣分!他要敢廿仁言巧語心術不正,扣扣扣扣分‥.
幾天後,蘇曉蓉坐在辦公室裡,望著窗外風景。日光底,花草堆,蝴蝶翩翩飛舞。蘇曉蓉眼角抽搐,嘴唇顫抖,心臟無力,精神耗弱。
沒想到啊沒想到,她還來不及給譚先生評分,他直接零、分!啊嗚~~蘇曉蓉面目憔悴,心中淌血,情緒蕩到谷底,很想找根柱子撞,以洩心頭恨。
那個把她迷得半死的「譚耀文」消失了,連一通電話也沒有!在他們親親吻吻之後,他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那天是怎麼回事?她的幻覺嗎?她作夢嗎?她夢遊喔,她見鬼了喔‥‥X!什麼意思嘛!
曉蓉越想越氣,越想越火,越想越嘔,越來越激動,激動到掐斷手裡握著的鉛筆,激動到怨氣籠罩方圓百里。
哼!曉蓉瞇起眼睛目露凶光,花間飛舞的蝴蝶離她遠遠;曉蓉氣得眼眶泛紅、抿緊
嘴巴,窗外路過的小狗狗垂下尾巴。
譚~~耀~~文~~
「啊!」她氣得大叫一聲。
噗~~正喝湯的張蒂蒂噴出嘴裡貢丸。「亂叫什麼?!」
「氣死我啦!」曉蓉踹桌子一腳。壞蛋,大壞蛋!零分,倒扣一百分:
結果她氣了幾天,卻還是忘不了他。
從沒戀愛經驗的蘇曉蓉,忍不住問同事。「梅大姊,你覺得怎樣?」
曉蓉把相遇的經過和那晚情形說給梅谷鍥聽,梅谷鍥聽完沈思二莎。
「怎麼樣啊?」曉蓉急間。「依你看,他喜歡我嗎?」
「依我看,一個開賓士車的男人,怎麼會看上你?」
「怎麼不會?!」
梅欲鍥分析。「如果他真像你說的又帥又優秀又開賓士,還長得像吳彥祖,那他喜歡的應該是大家閨秀、社交名媛、模特兒明星,怎麼會是你?」梅谷鍥望住一頭亂髮,穿廉價T恤、牛仔褲的蘇曉蓉,把她看得很扁。
「那他幹麼牽我的手?」曉蓉反駁。
「一時興起啊!」所以才沒繼續嘛!
「那他幹麼親我?」
「一時衝動啊!」男人都這樣!梅谷鍥摸住下巴說:「嗯‥‥可能當時燈光太暗看不清楚,可能那時氣氛浪漫一時糊塗,可能」
「停!」嗚‥‥曉蓉癟嘴。「不要說了。」
梅谷鍥拍拍她的肩膀。「小女孩,你太嫩了,忘了他吧。如果他不是一時興起、一時衝動,應該會繼續約你啊,或是打電話給你啊?」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曉蓉瞬間垮下臉。確實,他只是一時高興而已,虧她還惦著他‥‥嗟!這種壞人,她蘇曉蓉要是還想他就是大白癡!
這個「大白癡」五天後問同事吳克難
「你是男人,你說他是什麼意思?」想清楚是一回事,真要忘記又是另一回事了。「依你的看法,他會再聯絡我嗎?他喜歡我嗎?」
吳克難吸著飲料望著蘇曉蓉,深表同情。可憐的蘇曉蓉,瞧她兩眼下的暗影,這個小女孩為情所困啊!
吳克難按住她的雙肩,語重心長地說:「事情的經過我都知道了,吳哥哥贈你四個字。。」
「好好好。」曉蓉洗耳恭聽。
「自作多情。」這很明顯嘛。「你是自作多情,知道咩?死心吧!」
嗚嗚‥‥曉蓉淚光閃爍,嘴角顫抖。「你這麼認為?」
「嗯,再贈你」他伸出手指數了數。「十八個字。」
「好。」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啊嗚~~曉蓉低頭飲泣,春夢了無痕,就當口蛋場遊戲一場夢。她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謝吳大哥教誨,我會忘記他的。」X!夠丟人了,她再不振作,她就是小狗!
「小狗」兩天後找張蒂蒂開釋丁~
「蒂蒂,你常戀愛,你比較有經驗,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瘋了。」張蒂蒂捧住曉蓉凹陷的臉,左瞧瞧右瞧瞧,目光同情,搖頭歎息說。「已經多久?半個月了吧?他要喜歡你,早追到公司又是送花又是約你的,到現在連一通電話都沒有,這意思很清楚了。蘇妹妹,醒醒吧!」
「也許他工作忙,他老闆好嚴呢「」曉蓉嘀咕,幫他找藉口。「搞不好他發生意外
被車撞了~~」
嗄?砰!蒂蒂從椅子摔下來,厚!她指著曉蓉叫:「由愛生恨、由愛生恨啊你!」詛咒人家喔。
「厚~~我不是咒他啦,我是說他可能有苦衷,所以才沒法找我嘛‥‥」為什麼?那天他分明很喜歡她啊,她不可能搞錯的。
蘇曉蓉為他失魂落魄。想不通,真想不通啊~~有沒有可能真發生什麼事了?
譚隱之好得很。
他人在上海,跟地產大亨王剛及他的女兒王素雲用餐。下午他們剛交換合併案草約,合併後將成為上海最大的房地產集團。
王剛對譚隱之說:「合併案就在你跟素雲結婚的喜宴上宣佈,以後咱們一起炒樓,一起掙錢。」王剛大口嚼著螃蟹,邊說邊嘖嘖吸吮蟹黃。
王剛抹抹嘴又說:「你知道嗎?我本來是屬意跟台灣的江震合併,我們合約都談了五年哪!譚先生,我王剛願意跟你合作,看中的可是信毅這幾年的售屋實力。為了你,
我得罪江震,你可是千萬別讓我失望。」他瞇起眼,瞅著譚隱之。
「等你跟小女完婚,咱兩家企業親上加親,往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整個上海地產有我王剛罩著你,這‥‥可是你譚隱之天大的福氣啊!」
這是樁以企業結盟為目的的婚姻。譚隱之需要王剛在上海的勢力和人脈,王剛想倚重譚隱之的行銷實力,不過王剛不信任譚隱之,要是結成親家,他就放心了。
「說得像我淨沾你的光‥‥」譚隱之下巴一抬,眉一揚,有些挑戰意味地回道:「沒有我們信毅幫你做售屋企劃,王剛,你就算房子蓋得再好,賣不出去也是白搭。」
王剛一怔,哈哈大笑,指著譚隱之朝女兒嚷嚷。「你瞧這小子,拽得很,好、好!」他豎拇指,激賞道:「瞧你這麼有信心,我王剛,果然沒看錯人。」
談完正事,王剛還有應酬先離開了,席間只剩譚隱之跟王素雲,他們商量婚禮瑣事。
「王小姐想要哪一款戒指?我叫秘書準備。」譚隱之神情漠然。
「隨便。」王素雲表情淡漠。
譚隱之牽牽嘴角。「禮服呢?」
「你決定就行。」王素雲說,瞪著盤裡沒吃幾口的牛排。
「哪間飯店?」譚隱之慵懶地背靠向椅子。
「都好。」她一副隨便的態度。
譚隱之也一副很無聊的表情。「細節部分,你再跟我秘書討論。」
王素雲怔了怔,偏頭望他,即刻又把眼光移開,這男人令她全身起雞皮疙瘩。他身形高大、又太富侵略性,最令她不安的,是他濃眉下那對深邃的眼,那眼光裡有種令她害怕的東西,是冷硬、傲慢、殘忍。她可以很清楚地從他冷厲的眼色申,感覺到他不愛她,甚至是不喜歡。她苦笑,那又怎樣?她也不喜歡他,她另有意中人,可惜是個窮小子。
王素雲是王剛收養的孤女,義父對她恩重如山,要她嫁譚隱之她就嫁。不過,王素雲心裡有了主意,有些事他們最好先說清楚。
離開餐廳,回程路上,司機開車,他們坐在後座。
王素雲打破沈默,不帶感情地說:「譚先生,我想你很清楚,這是為了兩方利益而結合的婚姻。」
「是。」
「我另有喜歡的人,婚後咱各過各的。」
「沒問題。」譚隱之答得爽快。
「當然,要是你有別的女人,我也不過問,咱說好了。」她想取得共識。
「那最好。」他求之不得。
車外,路燈光影流過他們的臉龐,短暫交談完,車子裡回復岑寂。
坐在這冷酷的男人身旁,王素雲忽有種很悲哀的感覺。他對她的不在意,表現得那麼明顯,而他們竟是即將成為夫妻的男女,他們簡直是侮辱愛情,為了利益,連婚姻都可以犧牲。
「如果‥‥你想毀婚,隨時都可以。」
「不可能。」他需要王剛的勢力,婚姻是王剛答應合併的附帶條件。
「難道‥‥」王素雲望住他,好奇地問:「你沒有想娶的女孩嗎?你‥‥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譚隱之沈默了一會兒,瞥她一眼。「這不重要。」他的目光冰冷,像是嫌她多嘴。
王素雲冷笑。「跟我父親一樣,為了權勢什麼都可以犧牲。」她表情輕蔑,口氣不屑。「可悲,你們的心是空的!」
譚隱之微笑,沒有反駁。說他的心是空的,那就是吧,他無所謂,也不在意她的看法。在他眼中,王素雲只是個名字,他連跟她說話都懶。
王素雲忽然感慨地問:「你‥‥很寂寞吧?」就像她義父,每晚都排滿應酬,偶爾醉倒,助手攙他回來時,她看著喝酒喝到面色浮腫的父親,她覺得好慘,她懷疑父親真的快樂嗎?
譚隱之緘默著。他望著前方,馬路黑暗,像沒有盡頭。他想起一個人,想起某個夜晚,在某人肩膀,他睡得很沉。只有在偶然間想起她時,他才會寂寞。
好比這時候,夜這麼深,身邊的人好悶。談了一天公事,身心俱疲,他就會想起她
那天真的傻女孩,是不是還在某處,微笑著跟客戶介紹房子?
他想起蘇曉蓉那回在電梯裡扮鬼噴氣的模樣,真夠逗的。一想起蘇曉蓉,他緩了臉色,目光溫柔了,他忽然間王素雲。「怕不怕鬼?」
「嗄?」她怔住。「怎麼忽然間這個?」
見他笑了,她十分驚愕,不瞭解剛剛還表情嚴肅的譚隱之,怎麼忽然像變了個人,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啊?
他低聲間:「介意我抽菸嗎?」從外套取出銀色菸盒。
「不,你抽吧。」
譚隱之微側臉龐,點燃香菸,深吸一口,吐出。從那堅毅的薄唇,溜出一團團白煙,煙燻得他眼澈,思念害他心癢。
要不要再見她?他的情感渴望見她,他的理智卻告訴他不可以。他有自己的方向,這路上沒有她。他有自己的目標,愛情不是他的想望。譚隱之衡量過了,愛蘇曉蓉得不到什麼,她對他的事業沒幫助,愛她只是浪費時間!
也許,也許有她陪,他會開心,會覺得溫暖;但開心和溫暖太抽像,能維持多久?他想要征服的事太多,不包括蘇曉蓉。她太單純,譚隱之很清楚,只要他願意,要贏得蘇曉蓉的心是輕而易舉,可是他不動聲色,情願讓縈繞心頭的影子淡去。
他疲憊地往後靠向座椅,閉上眼,軟綿綿的嗓音彷彿又迴盪耳邊~~
「可是,總不能天天陪你睡車上吧?」那是蘇曉蓉傻呼呼的聲音。
他安慰自己,再久一點,他就能忘記,有個女孩,曾借過半邊肩膀讓他安睡。
是命中注定?!他們又見面了。在微熱午後,某條巷裡,在一根電線桿旁。譚隱之路過,他先注意到路旁的小綿羊機車,地上有一雙白色涼鞋。往上一看,鞋
的主人踩在機車坐墊上,正踞起腳尖將廣告看板系到電線桿上。
再見到她,隱之心坎震盪。他能清楚感覺到,那猝然繃緊的胸腔。這讓他意識到,他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在意她,還要強烈的思念她。
他邁步過去停在機車旁,抬頭望她。日光中,她白頸上的薄汗,略微濡濕的黑髮,曖昧糾纏,交織成的性感畫面,打擊他的胸腔,攪亂他的呼吸。
他看著她緊抓鐵絲線去纏電線桿,因過於用力,鐵絲壓陷那雙白軟的手。她吃力地將鐵線在電線桿上纏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她抓著鐵線兩端,用力束緊~~他覺得他的心,好像也跟著束緊,緊得不能呼吸。
她瘦了一圈,她的頭髮還是亂翹。白T恤下,還是那條鬆垮垮的牛仔褲。順著目光往下移,看到她踮著赤裸的雙足,他有一股衝動,他想將那一雙不愛穿鞋的腳踝,握在手裡呵護‥
想到那可能的柔軟的觸感,譚隱之熱血沸騰,費洛蒙上升。他靜靜欣賞著她,等她發現他的存在。心裡揣測蘇曉蓉發現他時,可能會有的表情。這比揣測股價漲跌更教他興奮。
好了!呼~~曉蓉拍拍廣告看板,灰塵撲揚,她往後一縮,頭一仰~「哈~~啾!」
見她打個大噴嚏,譚隱之低低笑了。
聽見笑聲,她驀地轉身,駭嚷:「是你~」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他深邃的黑眼睛蓄滿笑意。「又見面了,蘇小姐。」
「你怎麼在這裡~」曉蓉眼睛一亮,聲音裡有掩不住的興奮。她即刻跳下來,彎身抓鞋穿。
「我剛去附近拜訪客戶。」
「是嗎?好巧~~最近怎麼樣‥‥」等等!曉蓉臉色微變,暗罵自己~笨!這麼熱情幹麼?
他注意到她瞬間黯然的表情。「怎麼啦?」
曉蓉抓了安全帽戴上,背對他跨上機車,裝作很不在意。「我要走了。」哼,大壞蛋,王八!消失那麼久。
「好。」隱之微笑,他讓路。「再見。」
「嗯。」曉蓉點頭,緊握把手,但‥‥就這樣?她猋住了。
他在她身後間:「怎麼,不是要走了?」他看著她肩膀急遽顫動。
「可惡!」她顫聲罵,兩行清淚衝出眼眶。她低頭,再低頭,眼淚撲簌簌急淌,好丟臉,可是她忍不住。心好酸,這些日子來的思念和委屈,害她情緒潰了堤,她無法抑制地痛哭。
譚隱之暗了眸色,眼睜睜看著她哭。
天氣熱,譚隱之煩躁。他明白,這女孩愛上他了,他不樂意被感情羈絆,他絕不能夠被困住。
「再見。」他拋下一句,決定狠心離開。
「哇~~」曉蓉索性仰頭放聲痛哭,太過分了!大壞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呼吸困難;但又覺得很丟臉,哭什麼哭?!她一邊罵自己,一邊又忍不住掉眼淚。她哭哭啼啼地打開包包找面紙揖鼻涕,偏偏沒帶面紙,只好隨便將臉抹了抹,又哭哭啼啼發動機車。「哇~~我真慘啊,遇到感情騙子‥‥」她珠淚狂飆,衰啊~~媽啊~~太衰啦~~太慘啦~~哇~~
一張面紙遞過來,她抓了就抹。一隻胳臂伸過來,她雙手挽了,臉偎著手臂哭。溫暖的胸膛靠過來,她立刻埋進胸膛裡哭。好了,他整個人過來了,將她攬入懷裡,她哭得高興了,哭哭哭哭哭,哭得渾身顫抖,泣不成聲,還努力要控訴~~
「如~~果~~」抽氣再道:「你不喜歡我‥‥」吸氣。「幹、幹麼~~親我~~」換氣。「你太過分了‥‥」她終於說完,上氣不接下氣。
他歎息,幫她解下安全帽,揉著她後腦。「傻瓜。」好心疼。
「我也這麼覺得!」埋在他胸膛裡,她悶聲哭嚷:「我是傻瓜,你咧?你壞蛋太壞了~~我好想你啊‥‥」
她說的混亂,他笑了,吻著她的頭頂,雙臂箍緊她的身體。他又聞到懷念的髮香,側臉摩娑她的髮,細膩的觸感融化他的心。身後,有雙小手,緩緩地攀上他背脊,也環抱住他,像他抱她那樣。
在譚隱之車上,曉蓉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聲音還有點啞。
他瞥她一眼,問:「你喜歡我?」
她遲疑了一會兒,湊過身去望住他。「你呢?」好想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他凝視馬路,陽光映得路面熱氣氤氳。「我喜歡你。」說完,又瞥她一眼,眼中閃爍著溫暖。「很喜歡。」
她高興得笑了。縮回座椅,想了想,又湊過身來。「那為什麼不找我?我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了。」
譚隱之扯松領帶,打開襯衫領口第一顆扣子。「我很忙。」每次跟她獨處,□望就在體內騷動。
「我知道了!」她自作聰明地下結論。「老闆又找你麻煩了。」
他熟練地操控方向盤。「你喜歡我到什麼程度?」
「嗯‥‥」曉蓉低頭想了想,揉揉頭髮,有點不好意思地坦白道:「你消失了那麼久,我好想打電話給你,可是沒有你的電話,我想找你,我很擔心,以為你出事了,可是‥‥我連你住哪都不知道‥‥」
「華合飯店。」
「飯店?!那你家~~」
車子穿越十字路口。「我長期住飯店。」譚隱之又說:「0926577132」他瞥見她困惑的表情,補了一句:「我的電話。」
「喔。」曉蓉抓了筆就往手裡記。「09265???5‥」
「577132.」笑意加深,因為她急著記下的憨樣。「記在手裡?洗手就掉了喔~~
」他叮呀她,聲音飽含笑意。
「不會。」她記完,又從包包拿出手機,對照掌心號碼輸入手機裡。「這就行了。」把手機放回包包裡,抬頭間他:「我們要去哪?」
「去我住的飯店啊!」他嘴角掛著懶洋洋的笑容,像在逗著一隻可愛的貓咪。
「是喔~~」她抓抓頭髮,又挪了挪身子,望向窗外,又抓了包包放在身前腿上。
他注意到她的不安。「怎麼了?」
她有點緊張地說:「幹麼去你住的飯店‥‥」孤男寡女,不好吧?
「你喜歡我,我喜歡你,你說我們去飯店幹麼?」他浮起一抹促狹的笑容。
「呃、這‥‥」曉蓉又抓抓頭髮,又摳摳手臂。這怎麼好呢?不妥吧!她又開始天人交戰起來,唉唉唉,他怎麼老是給她出難題?她坐立不安,開始流汗,她一下子看窗外風景,一下子研究車頂電燈,一下子拉扯T恤。
「又怎麼了?」他面無表情,聲音卻在笑。
「我是說‥‥你不覺得我們進展太快了?」雖然大家互相喜歡,但是‥‥
其實他只是想先回飯店把重要的公文鎖進保險櫃,再帶她去吃飯,不過逗逗她讓他感到開心,他故意問她意見。「那你覺得應該先怎樣?」
渾不知他在鬧她,曉蓉坐直了認真答:「當然是先吃吃飯看電影,逛逛街喝咖啡,等彼此熟悉了,才牽手啦什麼的,嗯‥‥然後‥‥」
「我們已經牽過手,我也吻過你,我們夠熟了,可以往下發展。」他直截了當地道。
「但我們才見過~」她伸手算算。「一、二、三次,先生!」她有點生氣,他表現得像色狼。
他瞥她一眼。「你太單純,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就會想抱她~」
「喂「」她瞪他。
他繼續說:「男人容易衝動,尤其對著喜歡的女孩,就會想‥‥」
「喂喂喂!」
「我說的是實話,好比現在我就想抱你,恨不得立刻佔有你,滿腦子想著要吻你,還有你溫暖的身體‥‥」
「喂~~夠了!你真的喜歡我,還是把我當隨便的女人?譚、耀、文!」
譚耀文?霎時他心陡然下沈,像被人甩了一巴掌。從喜歡的女人口中聽見的,竟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真諷刺,像在嘲笑他的虛偽、他的陰險。
譚隱之沈默了,心情蕩到谷底。
她是如此美好單純,她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真實的職業和姓名,甚至不知道他有結婚的對象,這女孩什麼都不知道啊,他卻卑鄙地利用她什麼都相信的腦袋,他羨慕她清澈的眼瞳,貪戀她單純的心思。他曾經也有過吧?有不顧後果、不計得失的單純歲月,曾幾何時,那純粹的快樂遺失了?
「你怎麼了?」曉蓉疑惑。轉瞬間,他神情憂悒,顯得心事重重。
「我開玩笑的。」他放慢車速。「我先回飯店上網收發信件,然後我們去吃飯,就像你說的,從燭光晚餐開始‥‥」但是如何結束?他迷惘了。
曉蓉歎息。「你‥‥真教人猜不透,我一點都不瞭解你。」她坦白道。「我喜歡你,又有點怕你。」
「怕嗎?」他好冷漠,強勢道:「也許你要再想想,我不會按你要的步驟來:如果我們交往,我只會按自己的方式愛你。你可以就接受,要不現在就走,我可以立刻停車。」他近乎恐嚇的口吻,把難題丟給她,由她決定他們的緣分。
這算什麼?!曉蓉激動地喊:「你停車!」
他當真將車駛向路旁煞住,按下鍵,車鎖跳起,曉蓉推開車門,熱風襲面,她覺得恍惚。
他真的停車了,他是這樣殘酷啊!她握緊雙手,氣得渾身微顫。他和她遇過的人都不同,她覺得棘手,偏偏又喜歡他。
「要下車嗎?」他問。
她的手移到安全帶的環扣上,解下安全帶,瞬間紅了眼眶,心口泛酸。
為什麼這個男人可以一下子讓她好快樂,轉瞬又把她推入痛苦深淵。她正為著再遇到他而歡喜,但他卻想把她扔在路旁‥‥怎麼會有這麼冷酷的人?而她又為什麼偏偏為他心動?
曉蓉猶豫著,拿不定主意。她想靜心思考,可是他身上的古龍水味迷惑著她。
她想到那天清晨,他醒時那朦朧的眼睛,好聽的嗓音,好溫暖的口氣‥‥但為什麼這時的他,說話竟這麼殘酷?哪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譚隱之何嘗不是備感煎熬,他怕辜負她。
他柔聲哄:「也許‥‥下車對你比較好。」其實他的心底是捨不得她來陪,他不配啊,她的愛是那麼真誠!
她小腳跨出車門,穩穩踏在路面,可是她的心早早淪陷。
來不及了!命運岔出正軌,從相遇的那刻起,簇燃的火花還未熄,她的心,還為他
熱著。
曉蓉抓著車門,間:「你‥‥真的喜歡我?這段日子‥‥你有想我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是,我想你。這段日子,常常想起你。」
她的小腳又縮回車裡。砰!她拉上車門,轉頭望他,笑了。「走吧!」也許,他只是說話冷酷M也許,他只是不善表達感情~~她願意冒險。
他用那深不見底的黑眸啾了她好久,然後,重新發動車子,駛向目的地。
當她關上車門決定留下,譚隱之著實鬆了口氣。他面無表情,可心坎被一股溫暖淹沒。他穩穩地操縱方向盤,卻控制不了自己擺盪的心,渴望愛她,明知很可能會傷害她,卻自私地不想鬆手。
他好矛盾,希望她清醒點,她根本未看清楚他,他希望她能睜開眼睛,他不值得,但是他~
他真的打心底高興她選擇留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48:59
第5章
「哇~~挺寬敞的嘛!」曉蓉換上拖鞋,在譚隱之住的套房走來走去,她打量屋裡擺設。「這裡什麼都有了嘛!」
客房以中國簡雅風格為基調,陳設高質感的仿古傢俱,有二扇大型觀景窗,迷你吧上有咖啡與茶的自助沖泡器具,大型木質書桌上,配備有完善的文具用品,還附有傳真機,桌上擺著銀色筆記型電腦。她揣測道:「住這裡很貴吧?」
譚隱之但笑不語,脫去西裝外套,取出裡面的PDA.
曉蓉鑽進浴室。「我洗個臉。」
譚隱之打開筆記型電腦,聽見她驚呼
「連這裡都裝電視,太奢侈了!」
他微笑,挽高袖子,把PDA接上電腦,傳輸資料,浴室裡又傳來她的聲音
「贊喔,觸碰式水龍頭,真方便。哇~~好香的香皂‥‥」
譚隱之坐下,他檢視電子信箱,趁她還沒出來,他把桌上散置的公司文件收入抽屜,上鎖。然後他起身走向浴室,雙手抱胸,斜倚在浴室門邊,看她洗完臉,雙手在臉上胡抹。
「好涼,真舒服!」香噴噴的。
他興起逗她的念頭,走進去扯下毛巾,按住她的頭就抹,大掌壓得她悶聲抗議。
「喂!唔‥‥我不能呼吸啦!」曉蓉搶了毛巾打他,狠瞪他一眼。「這麼用力幹麼!我自己來。」她抓著毛巾走出浴室,把拖鞋忘在浴室門口。
譚隱之看著那雙雪白小腳踏在他住的地方,心裡有說不出的舒服。
「喜歡這裡啊?」他走過去,揉揉她的頭,然後在書桌前坐下。他開了一個財訊視窗,瀏覽今日股價。「晚餐五點半開始,你坐一會兒。」
曉蓉在沙發坐下,把毛巾摺好了擱在桌上,往後靠躺,抬頭瞪著天花板旋轉的銅吊扇,忍不住又讚歎。「嘩~~這吊扇好漂亮,我老想買一個。不過這裡都已經有空調跟冷氣了,竟然還裝這個,真浪費。」曉蓉轉身朝他嚷:「我說啊,賺錢很辛苦,你還是租房子比較划算。這種地方住叫天要很多錢吧。~」
「住飯店方便。」譚隱之砍掉幾封垃圾郵件。「我懶得打掃房子。」
「真懶,不過是抹地掃地,好容易的。」
「你要幫我打掃啊?」他微笑,抬頭瞟她一眼。
「嗟!」曉蓉癟嘴。「我又不是你的傭人,我每天掃那些仲介的房子都快累死了,還幫你掃?!你想得真美~~」
譚隱之望著電腦屏幕。「我看你也不是太喜歡我,跟我計較那麼多,剛剛不是還說掃地抹地好容易的?」
她又嗟一聲。「我又不是吃飽太撐。」
「是。」譚隱之莞爾,不敢相信自己會跟她抬槓這種小事。
曉蓉趴在沙發上,雙肘擱在沙發頂,手撐著臉,望著他。「喂,你是不是生病了?」
譚隱之怔佳,望住她,不懂她怎麼會這樣間。
曉蓉搔搔頭髮,左看右瞧,吞吞吐吐地說:「嗯‥‥那個‥‥我在浴室洗臉抬上,看見好多藥罐子‥‥」心底直擔心。
譚隱之將椅子往後滑,笑望她。「那是安眠藥。」真可愛,擔心他呢!
「哦?!」她放心了,隨即又說:「常吃安眠藥也不好吧?如果做貿易壓力太大,不如換別的工作。」
「我會考慮。」他敷衍一句,然後用下巴指了指小吧抬。「渴了就自己動手,無聊的話,有電影頻道可以看。」
「你要工作啊?」
「是啊,等我一會兒。」他批示從公司傳來的公文。
「那我看電視不會吵到你嗎?」
他頭也沒抬地問:「你會開很大聲嗎?」
曉蓉攤開桌上報紙,她不看電視了。她舒舒服服地靠著牛皮沙發。「我覺得‥‥再幾個小時就要出去吃晚餐了,你不如過來坐著,休息一下。」
「這點空檔夠做很多事了。」譚隱之檢視財顧傳來的投資報告,決定明天的幾筆投資標的。
曉蓉晃著腳丫,用報紙蒙住臉。「我覺得你睡不好,都是因為壓力大,除了工作,你應該要懂得好好調劑身心。」曉蓉閉上眼睛,懶洋洋地說。「要是身體搞壞了,就算賺再多的錢,也沒辦法花啊!」
「那我該怎麼辦?」譚隱之笑了,開另一個視窗,查詢金價和外匯情況。
「我不是說了,要懂得調劑身心,放鬆心情。」
「怎麼調劑身心?」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瞎扯,手沒停,腦筋也沒停,他取消幾筆交易,又重新決定新的議價單。
曉蓉半躺在沙發上。「譬如休息的時候就忘記工作的事,譬如我之前說的,逛逛街啊、喝喝咖啡啊、看看電影啦、到郊外走一走啊‥‥你困在飯店裡不會窒息嗎?這種地方不像家,再豪華也不是自己的嘛!要是我,住三天就發瘋了‥‥」
「知道嗎?」譚隱之關掉電腦。「我改變主意了~~」他拔掉PDA接線,起身走向她。
「什麼?」她臉上報紙忽被扯落,他就站在她面前,曉蓉仰著臉看他,他正朝她微笑,他眼中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你說得對,是該調劑身心。」他低聲說。溫柔的語氣像在她臉頰愛撫,他微俯身,雙手抓住她的肩膀,往下一扯,讓她半躺在沙發上。
他蹲下,他堅實的大腿碰到她的膝蓋,微熱的觸感令她毛管奮起,呼吸困難。最令她緊張的是那定定望住她的目光,炙熱、狂野、極富侵略性。他們靠得很近,他就蹲在
她面前,而她的雙腿就在他牛蹲著的雙足間。
他靠過來,大掌摸住她臉頰,她聽見自己紊亂的呼息。「你:你要幹麼?」她往後縮,他湊身靠近。
「問得真蠢~」他笑,捏住她下巴,然後很慢很慢地低下頭吻她,同時,她繃緊身體,曲起腳趾,感覺他的舌探入嘴中,溫暖親暱地暖著她的嘴巴內部,她渾身酥軟,意識朦朧‥:
後來情況開始失控,他們的吻變得恣縱貪婪,曉蓉模糊地意識到他的手從她的背部往下,撫摸她的臀部。理智叫她制止,可是她卻開不了口,她覺得好興奮,像被誰拋到暖暖的海洋。她喜歡他的氣味,喜歡他的碰觸和親吻,喜歡他炙熱的唇印著她的嘴,喜歡壓在她身上雄勁的體格‥:
他的唇往下移,手掌探入她的T恤裡,探入胸罩裡,覆住她心跳的位置,掌握住她柔軟的胸脯。
這實在太過親密了,她想著要阻止,但是‥‥他的嘴又再封住她,她無法說話。她撇開臉想呼吸,他啃咬她脖子,野蠻如獸。
「譚?譚先生‥‥」
他動手解她褲子。曉蓉按住他手,他們四目對望。她的臉頰紅薛,眼色迷惘,而他炯亮的眼瞳如獸飢渴,態度強勢。
「等等~~」緊扣住他的手,她猶豫著。
「我想要你~」他解開鈕扣,扯下拉鏈。
「你讓我再想想‥‥」她心狂跳,膝蓋發軟。
「好。」他俯身吻她裸在褲上的腰。
曉蓉雙手撐著沙發,顫抖著俯望他黝黑的髮,寬闊的背,注視他結實強壯的身軀。他健康的古銅色肌膚,沒一絲多餘的贅肉,他好性感!
快阻止,快阻止他‥‥她在心中吶喊,可是卻軟弱地閉上眼,感受他落在腰際細碎的吻,像一簇簇小火苗,燒燬她的理智。她好迷惑,鬆手虛軟地癱在沙發上。
他爬上來,掀開她衣服,吻她的肩膀,還有‥‥
「我想抱你。」他抓她的手去握住他亢奮的地方,黑眸熾烈地盯住她紅艷的臉。「你讓我好興奮!」
曉蓉低喘,眼色迷濛了。她心狂跳,手微微顫抖,那熱而硬挺的陌生觸感令她好奇,怯怯地摸索他的形狀,而他在她的碰觸下,產生變化,那變化令她眼色更深,表情恍惚。
「夠了!」他扯下她的褲子,褪去彼此衣物,忍不住在沙發佔有她。
牆上掛鐘,長短針追逐,秒針急躁,三點十五分陽光流進房間,暖著譚隱之光裸的背脊,他頂開她雙腿,挺入。
她驚呼,痛咬他的肩膀,他沒撤出,埋得更深!他閉上眼,感受肌膚貼著肌膚的衝擊,沈濁的呼息燙著她的臉,火熱的慾望固執地躺在她最柔軟的深處,那緊膩的觸感,彷彿他原本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她先是因為疼痛而繃緊身體,等她稍稍適應,他才開始移動。
他放縱自己的慾望,為著她柔白的身體瘋狂。他熟練地挑起她的慾望,他完全知道怎麼讓一個女人從亢奮到崩潰,他每一個步驟都精準地逼出她歡快的呻吟。
那推進的力道因她逐漸放鬆的身體而變得急促,她能感覺到他強壯的大腿肌肉,是怎樣地擦熱她的肌膚,而她被來自他身上的魔力迷倒,在他的誘惑下顫抖,好像有電流麻痺了她的身體,逼迫得她下意識地束緊他的慾望。
白熱化的慾望,同時吞噬他們兩人。他們抱住彼此,潮濕緊膩,分不開的糾纏‥‥
他移動著,時而急躁時而緩慢,他撥開她遮住臉龐的黑髮,說著曖昧話語,熱氣拂著她的耳朵,引起她一陣甜美的戰慄。她覺得熱又好刺激,也學著去親吻他頸子,他發出興奮的悶吼,感覺她頑皮的手指滑過他的背脊線,他的步驟被打亂,提前在她體內衝刺,她發出啜泣般的嗚咽,為著從體內蔓延開的興奮感。
他一再充滿她,強悍而充滿力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體完全地接納整個的他,但那卻是如此真實的發生,他充滿她,她經歷著刺激而甜美的震動,最後她弓起身體,瘋狂地把他拉向自己,她全身僵直,驚詫嘶喊,他迅速用嘴覆住她,仍繼續衝刺,肌膚緊緊貼著,越來越深,很快地讓自己達到高潮,濡濕她的深處‥
激情過後,他抱她去浴室,將她放入浴缸。
她臉色恍惚,彷彿還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熱情的反應。
他覺得好笑。「有沒有弄痛你?」扳開水龍頭,調整水溫。
她坐浴缸裡,搖搖頭,又微笑,有一點尷尬,忽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仰望他。
「你也進來。」她紅著臉邀請。
他目光沈,跨進浴缸。她示意他躺下,自己卻跨出浴缸,去抓蓮蓬頭。
譚隱之困惑。「你幹麼?」
她抓著蓮蓬頭,趴在浴缸邊,微笑道:「我幫你洗頭啊,你閉上眼睛。」
「這麼好啊?」他笑著,聽話地閉上眼,頭枕在浴缸邊沿。感覺溫暖的水流過他的髮還有臉,感覺她的手指插入他的髮裡,然後,她非常溫柔地按摩他的頭皮,還有頸子。
她的聲音軟綿綿,口吻親暱。「我在洗頭店打工過,這樣可以刺激你頭上的穴道,你會比較好睡‥‥可惜我不會按摩,不然等我學會了,幫你按一按,搞不好你就不會失眠了,再也不用吃藥。」
譚隱之忽然睜眼,注視頂上的她。
察覺他灼熱的目光,她臉紅了。「喂,你閉上眼睛好不好?」這麼看著她,她會不好意思呢!
譚隱之望著這個女人,心都融了。
譚隱之帶曉蓉到飯店一樓的花園餐廳用餐。曉蓉看他大手切割牛肉,一刀刀切得大小一致。嗯,酷!著迷的視線移到他手腕上的表,古銅色皮膚和墨色表面好襯,嗯,帥~略略失神地注視他手掌密佈的寒毛,嗯,性感!
一想到剛剛發生的事,她心跳飛快,覺得自己變成了色情狂,臉頰飛上兩朵紅雲,瞬間盤裡團在白汁裡的義大利麵,在她眼中也變得曖昧。
往上看。往上看,再往上看,喔~~性感的喉結!她嚥了嚥口水,再往上瞄,天啊,下顎新生的鬍渣,性感性感哩!再往上,碰上一雙黝黑眼睛,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也正望住她,「偷窺狂」立刻臉紅似火。
「看夠了?」這丫頭不吃麵只顧著看他。
還沒看夠!曉蓉雙手撐著臉,笑望他。「有沒有人說你好帥?」她笑瞇了眼睛。
他叉起一塊牛肉餵她,她遲疑,然後吞下。
她邊咀嚼邊說:「嗯‥‥我有朋友在電視台做事,介紹你去演戲要不要?憑你的條件,可以當明星。」
「想太多了。」譚隱之揉亂她的頭髮。「快吃,麵涼了。」傻瓜,淨想著沒營養的事。
他們望著彼此,愉快地聊天吃飯,享受親暱時光。
譚隱之心情極好。「今天不要回去了。」有她陪,空氣都是甜的,煩惱都蒸發了。
「不行。」
「我想抱著你睡。」他嗓音性感,誘惑著情竇初開的傻瓜。
傻瓜意志堅定,猛搖頭。「不行、不行。」媽咪會生氣的。
「唉,看來今晚又要失眠了。」他歎息,端出苦肉計來。
「真的‥‥」她靠近他,掐他的臉。「好可憐喔~~」
「那麼,我吃安眠藥好了。」她眼裡淘氣的閃光,令他微笑。
「不行,吃藥對身體不好。」
「那你說怎麼辦?」
「數羊。」
他挑眉,不屑這個建議。
「我有辦法了!」曉蓉一臉興奮。「這一定行,保證讓你呼呼大睡。」
「什麼辦法?」
「我小時候睡不著,媽咪就講童話故事給我聽,聽著聽著就睡著啦!」
「所以,你要留下來說枕邊故事給我聽。」他高興了。
她捏他鼻子,笑望他。「我說枕邊故事給你聽。」不過,她可沒答應要留下來,她自有辦法。
就在他們聊天時,餐廳一隅,有個女人用力眨眼,又揉眼,甚至想戳一戳眼睛~~梅谷鍥瞪著餐廳靠窗的位置。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梅谷鍥正在跟客戶用餐,然後發現到角落坐著的男人是地產名人~信毅的負責人譚隱之。因為是競爭敵手,自然特別觀察他,隨即她發現跟譚隱之用餐的竟是自家人蘇曉蓉時,她駭得差點摔下椅子。又看見他們動作親暱,譚隱之甚至喂曉蓉吃東西,哇咧~~梅谷鍥好震撼。
這怎麼可能?本來她還不確定,可是那件卡通T恤、那條牛仔褲,還有那笑起來,瞇起眼的樣子~~是她!肯定是她!
「對不起。」梅谷鍥當機立斷決定做幾件事,她很鎮定地跟客戶道歉,然後起身走出飯店,接著很鎮定地拿出手機打電話給總經理,還有吳克難、張蒂蒂,以及公司阿甲阿丙跟阿乙,以及警衛劉大叔。
不到一小時,飯店落地窗外一角,「好家在」全員到齊。他們鬼鬼祟祟擠在窗玻璃前,所有人都睜大眼瞪著餐廳裡的人。
「蘇、曉、蓉!」黃總一臉激憤,由於太驚駭,頂上殘存的六根頭髮,瞬間斷掉三根。嗚呼~~隨風飄逝。叛徒啊!
「虧我們對她那麼好!」吳克難義憤填膺。
「譚隱之真陰險!」梅谷鍥自我膨脹地說。「都是我業績太好,名聲太響,引起地產名人注意,所以他派蘇曉蓉當奸細,想要把我挖角過「企」」這最後一個字,因為激動的緣故她發音不標準。
張蒂蒂用一副「你想太多」的表情,瞪住梅谷鍥。可憐的老女人,不知道自己響叮噹的名氣早已灰飛煙滅,還在那裡自我陶醉。
「我想呢‥‥」張蒂蒂客觀地道。「他們很可能只是在談戀愛。」她可以從他們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出來。
黃總閉上眼,搗住胸,好戲劇性地深吸口氣,悲情道:「曉蓉怎麼這樣?我對她那麼好,我一直就把她當自己的女兒,我‥‥我‥‥」霎時血壓飆升,頭昏目眩,大家趕緊攙住黃總。
「明天咱要好好問她!」梅谷鍥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絕對要嚴刑拷打!」吳克難咬牙切齒地說。
「好,問清楚、講明白,看她安什麼心?」路人甲乙丙陸續發表意見。
深夜,小房間裡有人刻意低著嗓音,碎碎念。
「‥‥小紅帽就跟外婆說,她要去見新朋友嘍,於是帶了好吃的三明治、蘋果,還有‥‥」曉蓉躺在床上,背對著母親跟譚先生講電話。「嗯,荔枝、芭樂,她要去見好朋友‥‥」
房間太小,床鋪太擠,蘇璦藏在棉被裡,還是聽得見女兒的聲音。
「曉蓉‥‥媽明天還要上班。」很吵人!
「再一下就好了。」曉蓉按住話筒,回頭給母親一個哀求的眼神。
蘇璦瞪她一眼,翻身繼續睡。
曉蓉又開始她的故事。「小紅帽沒有新朋友的地址,只知道他住森林裡,森林裡的樹好大好大,森林裡的草好綠好綠,森林裡的小白兔、小松鼠都長得好胖好胖‥‥小紅帽好開心好開心‥‥」
厚~~吵死人!蘇璦抓緊棉被,嗚~~她好想開扁、好想揍人,手好癢好癢哦‥.蘇璦刻意用力咳兩聲,以示警告。
曉蓉縮進棉被裡,繼續:「然後然後,然後‥.小時了。「喂?」嘿嘿,沒回應,睡了吧~~你睡了沒?」該睡了吧?已經講一電話那邊唔了一聲,他的嗓音傳來。「白兔松鼠好胖,然後呢?」
天啊~~他還沒睡?1她都好睏了。曉蓉只好繼續再說:「然後小紅帽走著走著,天上神明看見了,兩個神開始打賭,看誰能讓小紅帽脫外套,一個拚命吹氣,森林刮起大風,吹了半天小紅帽不肯脫衣服;另一個出大太陽,很熱很熱,小紅帽就‥‥」
等等蘇璦幽幽坐起,頂著一頭亂髮,神情茫然地說:「是這樣嗎?我記得這是另一個故事。」
「媽咪~~」曉蓉鑽出被子。「你別吵。」
「你講錯了。」
「有什麼關係,我要哄他睡,你別囉唆。」
「大風吹是另一個故事,小紅帽是‥‥」
「媽~~」曉蓉嚷嚷。「你快睡,別吵我啦!」又鑽回棉被裡,繼續講電話。「原來小紅帽的新朋友是大野狼,可是大野狼沒吃她,大野狼覺得她好可愛‥‥他們去玩耍
「喂!」蘇璦跳起。「你改得太過分了,大野狼明明吃掉小紅帽~~」
「唉拗~~」一隻手伸出棉被,揮了揮。「他失眠要講平和點啦!」
「那也不能改得那麼過分啊!」
曉蓉掀被嚷:「現在是我講還是你講?!」暈~~「你不是要睡嗎?」厚~~氣死人哩!
譚隱之握著電話,低低笑開。為一則童話故事,聽她們吵起來,果然是母女,專在不重要的地方認真。
他聽著電話那端軟綿綿的嗓音,今晚,他還是一個人睡躺在床上,外邊還是一片無垠的黑,可他心裡有顆小星星,在他心坎上眨眼睛。
他閉上眼,身體漸漸放鬆,想睡了。
轟!閃電劈過天空,「好家在」日燈閃爍,外邊烏雲密佈,準備迎接雷陣雨,裡邊暗潮洶湧,準備審案。
黃總經理神情肅穆,穿一身黑,哀悼自己識人不清。
他說:「我們都看見了~~」嗯,破題破的不錯,很有弔詭氣氛。
「嗄?看見什麼?」曉蓉坐在位置上,表情無辜,不解地環視著圍在她身邊的眾人。
「別再裝了!」吳克難哼道。
「咦?」曉蓉秀眉挑起,大夥兒怎麼全衝著她神經兮兮的?!
「你還裝?還不自己說?」蒂蒂嗷嘴。「還要瞞我們瞞到什麼時候?」
「啊?到底怎麼了?」曉蓉呆呆地張大嘴巴,她是真的不懂啊!「你們氣我什麼?」
大家面色沈,曉蓉聲音沙啞,顯然故意要討同情分。哼!才不上當,長得一臉無辜,可是竟然‥‥眾人瞪著蘇曉蓉像瞪著個頑劣角色。厚~~她很會演嘛,無辜得很徹底嘛~~所有人的眼睛全釘住她,但他們哪裡曉得曉蓉聲音會啞,全怪昨夜用假音講電話。
曉蓉抓抓頭髮,胡亂猜著。「是因為昨天垃圾沒倒嗎?」昨天輪她打掃,可是因為約會,她忘記倒了。
大家搖頭。
她又問:「是我業績太差?」
他們還是搖頭,表情更凶悍了。還狡辯?!罪加三級,斬無赦!
「‥‥」曉蓉想不出來。「各位大哥大姊,到底是什麼事啊?」她還不知闖禍了。
「你自己看!」一張照片飛到桌上,就知道口說無憑,吳克難特地拍照存證。還想抵賴?嗄?
曉蓉抓了照片瞧。「咦?啊?」忽地她瞪大眼睛抓近照片,竟然是跟譚耀文用餐的相片。「嗄?!這是我啊,哈哈哈哈哈‥‥」笑得東倒西歪,哇咧~~大家面色發青。
還敢笑?很懂得故作鎮定嘛!
曉蓉明白大家氣什麼了,她揮揮手。「好啦、好啦,我承認,就是他,上回跟你們說的那位先生啊,只是交男朋友而已,大家這麼緊張幹麼?太關心我了吧?我知道你們為我好,你們擔心我,不過原來他很久沒聯絡我是因為」
大家聽不下去,火花四射,開始輪番車輪戰。
「靠!」吳克難忍不住粗話伺候。
「你再胡扯!」黃總悲憤。
「把我們當笨蛋?!」梅谷鍥吼。「跟敵人吃飯,你安什麼心?」
曉蓉皺眉,又聽不懂了。「什麼敵人?」
「你說,你來咱這裡工作為了什麼?想獲得什麼情報?」黃總想知道譚隱之打什麼主意。
「咦?」曉蓉越聽越茫然。「我‥‥我糊塗了,公司禁止員工談戀愛?」
黃總臉上出現黑線條,吳克難用力盯著蘇曉蓉,想用眼睛瞪到她心虛。
蒂蒂朝大家聳聳肩膀。「我就說她只是在談戀愛。」
「跟譚隱之談戀愛?屁!」吳克難發難。「鬼才信!」她算哪根蔥?信毅總裁會看上她?
蘇曉蓉糾正他們。「什麼譚隱之?他叫譚耀文。」
「他叫譚隱之!」大家齊聲吼回去,吼得蘇曉蓉嚇一跳,縮住肩膀。
「明明就是譚耀文啊,我跟他交往還會弄錯啊?」
大家凜容,眼睜睜看蘇曉蓉繼續耍白癡。
「哼,他叫譚耀文?」梅谷鍥拿出商業志,涮涮涮翻開某頁,指給她看。裡邊是政府請售屋公司討論銀貸利率,上頭還?!著信毅負責人的相片,還有相關報導。
曉蓉瞪直眼是他,果然叫譚隱之,果然是信毅負責人。
「SHIT!」她抓了雜誌,氣得發抖。「我被騙了!他騙我,他騙我!」他說他做貿
易的,他說他叫譚耀文,他連名字都騎她~
人‥‥大家想說「我們才被你騙了」,可是看蘇曉蓉氣得快哭出來了,覺得事情好像不是他們想得那樣喔~~大家交換眼神,莫非‥‥她也是受害者?!
曉蓉抓著雜誌衝出去,跳上機車,頭一回,以近破表的速度飆車。一向最快也不過時速五十的小機車,受不了主人這麼「機車」,半途「機車」地給她機車拋錨,熄火兩次!
曉蓉很有毅力用腳踩踏發動,繼續飆!
天空電閃雷劈,轟隆轟隆,地上的曉蓉騎得霹靂靂。在降下西北雨前,及時殺到飯店,殺上十五樓,殺至豪華套房
砰砰砰,她用力地拍門,急急地喘著氣。啊~~還不開,她踹門出氣。太可惡,王八蛋,她要扁人,她氣死了!
門拉開,譚隱之微笑。「你來啦,進來。」
曉蓉深吸口氣,咆哮:「你混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49:23
第6章
「為什麼騙我?」曉蓉劈頭就嚷。
譚隱之掩上門,望著她,然後視線往下移,注意到她手中的商業誌。
「我可以解釋,你先坐下。」他走過去,停在沙發前。
曉蓉沒有跟過去,她站在門邊怒瞪他;她都快氣死了,沒想到他嘴角竟還浮起淡淡笑容,還一副悠哉模樣。
她怒咆,將雜誌摔在他身上。「譚隱之!你叫譚隱之!」
雜誌從他身上墜落,他原是含笑的眼,瞬間森冷。
原來,愛笑的蘇曉蓉脾氣很火爆,那瞪住他的眼眸彷彿在噴火。嘿,這可是昨夜在他耳畔柔聲說故事的好女孩?
「名字的事,我確實騙你。」他面無愧色,昂然立在她面前。
「不只名字!」曉蓉忿嚷。「什麼做貿易的、什麼老闆很嚴格,你是信毅房屋的負責人,整間公司都是你的,你滿口胡言‥‥」她氣得發抖。「幹麼騙我?!」
想到這個和她睡過的男人,竟然連名字都騙她,曉蓉氣得昏頭。太可怕了,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有多麼不瞭解他,對他的認識少得可憐,要不是公司同事發現,她要被騙到什麼時候?他有打算要說實話嗎?這一想,背脊寒透。
望著他,曉蓉恍惚了。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怎麼覺得好像在夢裡‥‥眼前這英俊的男人,雙手抱過她的男人,昨日發生的事是真的嗎?
他的面目開始模糊,她直瞪著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她迷惘,看不見他眼中的自己,莫非她早在他眼裡迷路?被他無邊的魅力吞噬?
她戰慄,是的,她一直跟著他的腳本走,這段日子一直被他迷得渾渾噩噩,自從見到他起,三魂七魄都像移了位,定不了神,所以才會看不清楚吧?
她從憤怒到迷惘,她開始懷疑自己好像做錯了,這一瞬,望著譚隱之莫測高深的表情,她忽然有種傷心的預感。
譚隱之走近,目光一直沒離開她。「是,我確實說了謊。」
「為什麼?」曉蓉退後。
「因為‥‥」他把手撐在門上,圍住她。
為了不碰觸到他,她後退,直至背抵住門。
他俯低臉,目光炯炯,他的目光使曉蓉覺得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似的。
他的聲音渾厚低沈,像在給她催眠。「如果我說實話,我們不同公司會害你困擾的。」他說得像似為她著想,他為自己機巧的反應喝采。是啊,商場上爾虞我詐,他都能應付自如了,何況是蘇曉蓉這個傻瓜?
「所以‥‥你是為了我撒謊,怕我為難?是這樣?」他是為了她好才說謊的?曉蓉一臉困惑。
「是啊,」他口氣真摯,可是黝黑的眼隱著笑。說到底一開始欺瞞她,是怕麻煩,那時並沒想到他們會交往。他在她耳邊哄:「我不是有意騙你,大家同行,要避嫌嘛。」
他的聲音平靜溫暖而親暱,蘇曉蓉聽得飄飄然。
「喔~~這麼說也是有道理‥‥」他用心良苦呢!她還罵他,太不懂事了。「所以你是為我好‥‥」是這樣?她還有一點點困惑,總覺得哪裡出了錯,可又想不出哪裡有問題。
他親吻她的臉頰。「別氣了。」她信了,隱之懶洋洋地笑了,真是小傻瓜。
果然傻瓜,剛剛氣得半死,這會兒倒笑開了。曉蓉雙手抵在他胸前,稍稍推開他,仰望他,安心地吁口氣。「對不起喔,我誤會你了。昨天吃飯的時候,被同事看見了,知道我們在交往,我們經理好氣人‥‥」
「哦?」他黑色眼睛在濃密的眉毛下,專注地凝視著她,這個小傻瓜真不懂得懷疑啊。
「他們很不能諒解我跟你交往。」曉蓉用那雙純真的大眼望著他。
他直視她的眼睛。「那該怎麼辦?」
「嗯‥‥」她先是對他一笑,然後踮起腳圈住他的頸子。「沒關係,我跟他們說,我們只是戀愛嘛,有什麼關係,他們會諒解的。」
她眸中的信任與純真令他胸口抽緊。「那‥‥不氣我了?」他的額抵著她的。
她小手抓著他的領帶,笑睨著他。「不氣,你也是為我著想嘛~~」心底甜滋滋的,心想他一定很喜歡她,才會想得那麼周到。是啊,他怕她知道他是信毅的老闆,為了避嫌會疏遠他,才會說了謊,一定是這樣:
譚隱之輕笑著攏攏她的頭髮,捧住她臉,低頭,唇只是輕拂過她的,仍使她有醉醺醺的感覺。
他低語。「曉蓉,張開你的嘴。」彎身給她一記長吻。
第二天,蘇曉蓉在同事們的關切下,把認識譚隱之的經過,誠懇地跟大家說明。她在眾人面前講了足足十五分,然後總結~~
「所以我們只是很單純地在交往,他剛好是信毅的總裁,就這樣,希望大家諒解。還有,他隱瞞真實的姓名跟身份,也是因為怕造成我的困擾。嗯,我這樣說,大家明白了吧?放心,關於公司的事我是不會跟他說的,我會公私分明,希望大家也信任我。你們會信任我吧?」
「哼!」黃總摳著鼻孔,冷哼。「笨丫頭。」
「汰~~」吳克難一副她沒救的表情。
張蒂蒂呵呵笑。「他這麼說你就信啦?」
「瞎扯!」梅谷鍥拍桌插腰喝問:「我問你,信毅公司總裁幹麼來好家在看房子?他們自己也在賣房子啊!」
登登!曉蓉傻了。
對啊……他幹麼找她看房子?他是信毅總裁ㄟ?有陰謀、有陰謀啊~~天啊!曉蓉腿一軟,跌坐椅上,捧住腦袋,非常沮喪。
嗚嗚……她快瘋了,為什麼這樣複雜?她混亂了。
大家瞪著泫然欲泣、虛弱無力的蘇曉蓉,然後——
黃總涼涼道:「我說……這裡邊有陰謀,譚隱之不知在打什麼主意。」頂上飛來一隻蒼蠅,嗡嗡嗡吵得人更煩了,他拿出蒼蠅拍交給吳克難。
「就是嘛!」吳克難接過蒼蠅拍,踏到椅上。「啪」地一聲打死蒼蠅。「你太笨了,他隨便說說你就信啦?」
剛剛還意氣風發跟大家解釋的蘇曉蓉,這會兒縮著肩膀低頭無語,一股怨氣籠罩住她,她的信心急速崩解。
梅谷鍥瞪她一眼。「喂,這男人從頭到尾都沒句實話,也不會安什麼好心,他喜歡你,跟你談戀愛,哼!」梅谷鍥冷笑。「人家是信毅總裁,會看上你?可能咩?」
「我出去一下……」曉蓉抓了包包,恍惚地飄出公司。
「不用上班啊?」譚隱之開門,曉蓉推開他,大步走進來。
這次她不咆,也不氣得跳腳。這次她走向沙發,扔了包包,坐下。她兩眼直瞪著譚隱之,雙手環胸,交叉雙腿,像在研究什麼似的,把他從頭打量到腳,從左看到右——這個男人,他到底在想什麼?
「怎麼?」譚隱之在她對面的矮桌坐下。「來看我?」他笑,那曾經令她怦然心動的眼角細紋,此刻在她看來,很是奸詐狡猾,她瞇起眼保持緘默。
她的不悅很明顯,譚隱之還是不慌不忙地應付。
「你來了正好,我中午還沒吃,一起吃飯。」說著就要抱她,她卻閃開,雙手抱在胸前,一副防備他的樣子。
終於她開口了。「你不要唬弄我了。」
譚隱之低頭笑,然後,看著她。半晌,他聳聳肩,攤開手說:「好吧!你說,這次又為了什麼事生氣?」這可好了,而今跟她抬槓,倒變成公事外的娛樂了。看她被他哄得暈頭轉向,很惱的模樣,實在可憐;可是,又忍不住覺得有趣。
曉蓉質問:「一個信毅總裁,怎麼會找「好家在」看房子?說!」她用力拍一下沙發,壯大氣勢。哼,這次她要搞清楚,他甭想三百兩語唬弄過去!
他輕笑,伸手想摸她的頭髮,卻被曉蓉拍開。
「你快說——」沒說清楚前,別想碰她!
「我不想說。」他好委屈地低頭歎息,好藏住眼裡笑意,她氣唬唬的樣子真可愛。
「你不想說?!哦~~」曉蓉指著他。「果然有陰謀,所以不敢說了?」
「唉……我不說,是怕你傷心。」
「嗄?」她聽不懂。「我有什麼好傷心的?你說實話!你快說!」
他抬頭,眼中閃著幽默的光芒,故意說得慢條斯理。「起先呢,我聽業界說有位蘇小姐,賣出兩間滯銷屋,我惜才愛才,想把你挖角到我公司,所以就約你看房子,順便觀察你怎麼售屋的……」他注意著她表情的變化,發現她怒顏稍緩。
嗯~~算你有眼光。「然後呢?」
他攤攤手。「我放棄了。」
「為什麼?」她瞪眼追問。他靠近她,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體熱,聞到他散發出的古龍水味。
他直視她的眼睛緩緩道:「我發現啊,你是個蹩腳的售屋員。」
她啊一聲,大受打擊。「我哪有那麼差!」
他好笑地揮揮手,退開一點距離瞪著她。「算了算了,早說會傷你的心,不說了。」
「我哪裡蹩腳了?你說,你快說!」很好,這傻子不氣了,忙問他為何覺得她蹩腳,想知道問題出在哪。
「你啊……」他湊近,雙手穿過她腋下,將她從沙發攬到身前,讓她親密地坐在他腿上,深邃的黑眸專注地凝視著她。「你不懂推銷房子,說話好笨,技巧很差,還有,別忘了豪門大廈那件事,你表現得很不專業。」
「啊~~」她記起來了。「怪不得那時你……」曉蓉在他懷裡僵住:心裡打了個突——原來他一直在觀察她,她還以為他是客戶,好認真陪他看房子,而他呢?從頭到尾都在觀察她!
「原來如此!」曉蓉霍地推開他跳下。「你一直在觀察我?然後呢?我不及格?我讓你失望了,譚先生,你不覺得這種方法好卑鄙?!」
他凜容沈道:「我有我的方法。」她沒資格評斷。
她揚眉覷他,忍不住嘲諷。「這就是你的方法?真了不起啊……」
「別用這種口氣說話。」譚隱之盯住她,口氣嚴厲。
「去你的!」曉蓉抓了包包就走。
他長手一撈,拉她入懷。「別走。」鐵臂將她錮在身前。
「放手!」曉蓉掙扎,可是那強壯的手臂教她掙脫不了。
譚隱之心悸,她要走了,他不是一直表現得很無所謂、好強勢的嗎?可是,此刻怎麼會怕得胸腔悶熱?怎麼會熱血沸騰?怎麼會……急著說出心裡話?
「至少有件事沒騙你,我真喜歡你。」他的臉緊貼著她髮梢。「前晚……我睡得很好,你說的故事真好聽……」
她使勁扳他的手,他卻更緊挨著她。「後來呢?我沒聽完,小紅帽見到大野狼以後,怎麼樣了?」
她吼:「被大野狼吃掉了。」又打他的手臂。「你還不放手,放開!」
「是嗎?大野狼怎麼捨得……」他呼吸沈濁,帶著瘖啞的鼻音說:「小紅帽這麼可愛,他捨不得吃她的……」
嗚~~曉蓉停止掙扎,困在他懷裡。
討厭,討厭他溫柔的口氣,討厭他一直說謊,討厭他表現得很深情而其實陰險狡詐。她討厭自己像個傻瓜被他騙來騙去,她討厭自己分明想臭罵他,但內心漫流的那股暖流卻驅使著要她投向他。
俯望鎖在腰前的他的手臂,她歎道:「你哪句真哪句假,我被你弄糊塗了。你不叫譚耀文,你是譚隱之;你不做貿易,你是信毅負責人,還有呢?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他在她頂上說:「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不讓她知道的,他也不打算說。
她頭往上仰,望住他。貼靠在他懷裡,嗅聞他身上的氣息,她感覺迷亂而昏沈。
她伸手碰他眉毛,又碰他眼角。她眼色迷濛,口氣軟弱。「我第一次這麼喜歡人,你不要再騙我,我很難過、很不舒服……你以後別再對我撒謊了,好不好?」
他目光閃爍,胸腔繃緊,輕拂開她額前劉海。「你真善良,我從沒為一個女人這麼心動過……」這是實話。他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她,他眼裡有火花在迸射。
她望著他,有一陣暈眩、迷亂和心慌。
忽地,他一把將她提起,飛快地吻住她嘴唇。他將她抱上床,他們激烈地做愛,像恨不得將對方融進骨裡。
光線被窗簾遮掩,室內景物晦暗。
他們光裸的身體在床鋪糾纏,他為她柔軟的身體瘋狂。他很快地扳開她雙手按在床上,那強烈的力道讓她腕上的表帶斷裂。他膝蓋頂開她雙腿,猛地挺入她體內,而她喉嚨深處發出的呻吟摧毀他,他失去自制,瘋狂地在她體內移動,一次比一次埋得更深……
曉蓉攀著他的背,被慾望折磨得顫抖。他光滑得像隻豹,他的皮膚摸起來非常溫暖。更暖的是在她深處移動的,她順服地接納整個他,戰慄地承受他野蠻的勒索,她統統接受,雙腿緊緊圈住他,感覺他粗暴的力量,不停地深入,逐漸崩潰她。
他的嘴唇濕潤而細膩地輾轉壓在她唇上,印在她頸上,最後吮住艷紅處,讓如花的蓓蕾戰慄。她的身體潮濕、黏膩,激情的汗水濡濕他們糾纏的身體……
激情過後,他們蜷抱一起。窗簾拂動,偷偷竄進的日光在纏抱的身軀上流動。
譚隱之平躺,圈抱著身上的曉蓉。她趴在他身前,手往床下撈,撈起了斷裂的手錶。
「壞掉了……」她坐起來,白皙的腿跨在他身上,她拿著表貼近耳邊,合眼專注地聆聽。「唔~~真的不動了。」
「我看看。」譚隱之取了表,注視一會兒,然後擱在床櫃上。「這我幫你拿去修。」說著他解下自己左腕上的精鋼腕表,抓住她左手,套上手錶。「這先借你戴。」
曉蓉搖搖手,他的表帶太鬆,落到掌上。
「你拿去換個小一點的表帶,暫時戴著吧。」
曉蓉躺下,頭倚著他的肩膀,手抱住他,腳跨在他身上。「我戴你的表,那你怎麼辦?」她笑望他,好奇地摸著他下顎新生的鬍髭,刺刺的。
「我把你的卡通表放口袋裡,想知道時間時,再拿出來看。」譚隱之抓住她手腕,看著自己墨色的手錶把在她白白的小腕上,他心底好暖。「你換好一點的表帶,這送你。」私心希望她隨身攜帶他的東西。
曉蓉摸著表面。「這樣好嗎?這表看起來好像很貴……」
他揉著她頭髮。「只是便宜貨,拿著吧。」
曉蓉匆地翻身,嗅著床單。「漂白水的味道……」瞪住他。「你沒發現嗎?床單有很濃的消毒水味。」
「是啊,客服人員定時換洗。」
「唔……」曉蓉又嗅了嗅,嗅到他身上去,往他脖子嗅。
好癢!他笑了,抓住她。
她笑嘻嘻地說:「你用哪牌子的古龍水,好香~~」說完跳下床,在床尾左瞧右瞧,又掀開床罩一角看了看床墊。
隱之雙手枕在腦後,眼色傭懶,笑問:「你在幹麼?」
她瞅他一眼。「不告訴你。」
「床底藏了什麼?」
曉蓉笑瞇瞇,爬回床上,抱住他。「不告訴你!」
譚隱之不知道這丫頭想幹麼,兩天後謎底揭曉——
蘇曉蓉來找他,帶了一組床套。譚隱之看她扯下白床單,然後她揪著帶來的淺藍色床罩,用力振了振,抖開,攤平,最後將四角塞進床縫裡。
「登登——」她回頭對他比了個請的手勢。「快來試躺。」
譚隱之覺得好笑,走過去揉揉她的頭髮,拎住她,兩人跌到床上。
「好香。」他說,聞到床單透出的淡淡香氣。
「白蘭洗衣粉啊……」她笑嘻嘻,爬到他身上。「這是我的床單,搬家後跟媽咪睡,就用不到了。」她捏著他的鼻子說。「你晚晚聞著漂白水味,當然睡不好了,今天起,用自己的床單,不要用飯店的了,髒了我幫你洗。」
譚隱之掃住她的雙手,望著跨在身上的蘇曉蓉。他仰望長睫下,那星子般發亮的眼睛,他試著不為這丫頭動情,可是心震得厲害,談何容易啊……
@@@
炎夏過去,落葉翻飛,市立醫院特等病房裡,病床躺著一位枯瘦蒼白的女人。她是譚隱之的母親,譚婉玉。每到月底,兒子會來探望她,那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譚婉玉原本是個模特兒,年輕時不懂事,聽信江震的花言巧語,跟大她十幾歲的江震交往,江震有了新歡後就拋棄她。當時她已懷孕,她不肯拿掉孩子,為此激怒江震,兩人斷絕來往。
當年譚婉玉認為憑自己能力,足以扶養兒子長大。沒想到她竟得了血癌,因為負擔不起龐大的醫藥費跟生活費,逼得她只好帶著兒子找上江震。之後的羞辱,令她和兒子受到很大傷害。
江震懷疑譚隱之不是他的親生骨肉,逼著譚隱之去驗DNA,十四歲的譚隱之去醫院驗血,結果證實確是江震的骨肉。江震派律師談條件,一個月只肯接濟兩萬元。想不到身價上億的男人,對他們母子竟是如此吝嗇!
譚隱之一直懷恨在心,所以一知道江家想進軍上海地產業,他即刻抓住機會爭取王剛勢力,為的就是爭口氣,讓江震後悔。
譚婉玉笑望兒子。「最近過得好嗎?」
「看護說你不按時吃藥。」譚隱之將母親露在被外的手擱回被裡,那枯瘦的手臂輕得教他心驚。
「那些藥吃了也沒用。」譚婉玉看開了,她口氣輕鬆。「我的病好不了。」長期化療,頭髮全掉光了,雙頰凹陷,只剩一雙空洞的眼睛。
譚隱之仍不放棄。「醫學會越來越進步,你要按時吃藥,我會找最好的醫師治好你。」
「隱之,你看起來氣色不錯,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啊?」譚婉玉轉移話題,不想討論她的病情。
「有。」一絲驕傲的表情閃入譚隱之眼中。「老傢伙進軍上海,想跟地產大亨王剛合作,不過被我先一步搶到合約。等新聞發佈消息,准氣死他。這次我布了局,籠絡當地高層人員……」譚隱之說得意氣風發,眉眼間竟是復仇的快感。
譚婉玉越聽越寒心,這麼多年過去,兒子心中的仇恨始終沒能淡去。想起當年她拉著才十四歲的隱之,上醫院作親子監定,這事對他心靈造成很大的傷害吧?如今,他的事業幹得有聲有色,可是……譚婉玉心疼愛子,她懷疑他根本沒有好好地享受過生命。
「隱之,你快樂嗎?」譚婉玉握住他的手,比起老頭的新聞,這才是她最關心的。
「當然。昨晚,老傢伙三名股東撤資,跑來加入我的公司。」
譚婉玉更用力地握緊他的手。「不,除了公事,告訴我,你過得快樂嗎?兒子,你有好好生活嗎?」
譚隱之定定望了母親好一會兒,黑眸浮現笑意。「我最近很快樂。」
譚婉玉笑了,這才是她關心的。她合上眼睛柔聲道:「說給媽聽,有什麼快樂的事?」她躺回床鋪,譚隱之幫她調好枕頭。
「有個女孩,很有趣。」他聲音飽含笑意。
「哦?」譚婉玉牽了牽嘴角。「真希罕,頭一回聽你提起女孩子,是不是喜歡人家?」
譚隱之沒有正面回答母親的話,他沈思一會兒,說:「我只是……覺得她有趣。」
跟曉蓉交往好一陣子了,和她一起不用花腦筋,她是傻瓜,傻瓜老講傻話,他聽了總覺得好笑。他工作忙,他們鮮少約會,可是只要她來,他們不是看電視,就是去公園散步,她帶他吃路邊攤,拉他去看午夜場電影。嗯,最妙的是,只要他失眠,他就打電話給她,她變成他專屬的0204,不同的是,傻瓜不會嗯嗯啊啊,只會講枕邊童話故事。
有了傻瓜陪伴,他很少失眠了,睡得很好。有傻瓜陪他吃飯,他飲食正常,精神好了,笑容也多了。現在跟母親說話,他又想起那個傻瓜了。傻瓜說今晚要找他,唉,他開始期待了。
「是什麼樣的女孩?」譚婉玉好奇,原以為這世上不會有人能讓兒子心動。隱之早熟,為了不增加她的負擔,很早就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他越是表現堅強,她這個做母親就越心疼。
一想起蘇曉蓉,譚隱之不自覺地緩了臉色,目光溫柔。「傻呼呼的,一個笨傢伙。」
「聽你的口氣,像在說個心愛的寶貝。把笨傢伙娶來當媳婦,你也該結婚了。」
「是,下個月結婚。」就快發佈消息了。
「哦?」譚婉玉樂了。「快把她帶來給媽瞧瞧。」
「不是跟那個傻傢伙結婚,王剛的女兒才是我要娶的人。她叫王素雲——」
「你說什麼?」譚婉玉猝然睜眼,瞪住兒子。
「我娶的是王剛的女兒。」譚隱之目光深沈,表情陰鬱。「這是為了博取王剛的信任,我們要一起合組公司。」口氣冰冷,像在講一則事不關己的新聞。
譚婉玉驚愕,她定定望住兒子,霎時淚眼迷濛。她清楚地看見他眉眼間,那股勢在必得的野心。他在想什麼,她這個做母親的還會不知道嗎?只要是對他的事業有幫助的,只要能打擊江震的,什麼他都願意犧牲、都可以出賣,包括自己的幸福。
譚婉玉心痛,眼色透著憐憫,聲音沙啞、哽咽地說:「隱之,你才是傻瓜。你不要……不要學你爸。」兩行清淚溢出眼眶。
譚隱之抽了面紙,傾身幫母親拭淚。
「我沒學他,我只是要搶他的生意。媽……你不覺得很過癮嗎?」他口氣堅定,目光冰冷。
望著兒子陰沈的目光,譚婉玉直覺冷汗涔涔。「媽聽得出來,你愛那個傻呼呼的女孩,你不可以娶王剛的女兒!」她試著扭轉他錯誤的價值觀。「隱之,你在想什麼?是因為要贏你爸嗎?你已經這麼成功了,還不夠嗎?你早已經贏了他,他是因為你才被逼著要去上海發展吧,這樣夠了——」
「不夠!」隱之凜容道。「娶了王剛的女兒,我在上海等於有了靠山,那老頭甭想在上海發展。」
「那麼,那個傻丫頭呢?媽看得出來你愛她……」
「愛?」譚隱之輕扯嘴角。「那傻瓜除了讓我開心,她什麼也沒有,娶她沒好處。
當然,我會照顧她、對她好,就這樣,我不會娶她。我跟王素雲說好了,婚後各過各的,大家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我的生活不會受影響。」
「你跟那個女孩商量了嗎?她怎麼想?她可以認同你的做法嗎?」
「我不需要她認同,這是我的事,她沒權利干涉。」
譚婉玉聽了心臟揪緊,雙手開始汗濕。這孩子的心病比她想得還嚴重,他怎麼變得這麼冷血、這麼勢利、這麼的寡情?!都是她害的,是她沒給他一個正常的成長環境;是她識人不清,讓他在憤世嫉俗的環境裡長大。譚婉玉心痛,她有什麼資格教訓兒子?
「你回去吧,我累了。」譚婉玉撇過臉,背對他。
「媽。」
她心碎,顫聲道:「我愛個冷血的傢伙就夠了,我不要再看見另一個!你回去……」
「你氣我?」譚隱之繃緊下顎,目光冰冷。「你難道忘了我們受過多少侮辱?我沒錯!」
譚婉玉感慨地說:「你說那個傻瓜沒用……她能讓你開心,這還不夠?太夠了!除了追逐名利奪取權勢,你的心沒別的了嗎?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譚隱之聽不進去,硬聲道:「我要讓老傢伙後悔,我要把他踩在腳底,等我跟王剛——」
「我不要聽!」譚婉玉咆吼。「還不夠嗎?我們被他害得還不夠?你連自己的婚姻都可以犧牲?贏了又怎樣?能快樂多久?」
譚隱之緘默,他一意孤行。有時,望著曉蓉單純的笑臉,他會有一剎恍惚,懷疑自己的方向。但心底總有個聲音,不時告訴他,他還可以擁有更多,他還可以去到更遠更高的地方,他不肯放棄。
「現在……」婉玉痛心。「我真怕那個傻女孩愛你,要是知道你是這種人,她會有多傷心?隱之……」譚婉玉翻過身來面對他。「你聽媽說,不要連感情都犧牲,生命裡沒有愛太慘了……」
「是嗎?愛?」譚隱之起身,眸似寒星。「看看愛把你害成什麼樣?我回去了,過陣子再來看你。」轉身離開。
「隱之?隱之?!」眼睜睜看愛子離開,譚婉玉覺得她兒子好孤單、好可憐。
那抹挺拔的背影,緊跟著噬血的噩夢。過往的傷痛,如巨大夢魘一步步吞食他的心。她可以想像到隱之活得有多麼辛苦、多麼寂寞,偏偏她無力讓他撇去陰霾,迎向陽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49:51
第7章
午後,陽光燦燦,「好家在」公司傳出一陣曖昧呻吟——
「哦~~左邊……喔~~右邊……噫~~上邊……嗯~~下面,下面下面,對對對,喔耶~~」黃總反身坐在椅子上,肥胖身軀扭來扭去,舒爽地呻吟著。
「奇怪?怎麼沒人接?」曉蓉左肩夾電話,右手抓枝搔背的木耙子,幫黃總扒癢。嘟……嘟……嘟……她打的電話沒人接,倒是享受她幫忙扒癢的人直呻吟。
「耶……耶……喔耶,好舒服~~天啊~~感恩……」
「怎麼搞的?!」曉蓉摔上電話。
黃總回頭哼一聲。「你打給誰啊?是那位鼎鼎大名的信毅譚先生咩?」
呵呵呵,曉蓉笑了,忽地瞠目,用耙子敲黃總的背,喝道:「不是!講話不要那麼酸。」
「哼!」黃總轉回臉去。「你給我小心點。」對於部屬跟敵人交往的事,他還是很
介意。
「哼什麼哼!」曉蓉扔了木耙,表情凶狠,指關節掐得喀喀作響。她嚷:「開始嘍~~」
黃總坐直,憋氣,閉眼,一副赴死的表情。「臭丫頭,來吧!」
曉蓉吸口氣,手指往他肩膀插去,吼:「肩井穴——」
「啊~~」黃總痛呼。
曉蓉發功,手往他脊椎一路戳下去。「風門、肺俞,心俞,志室——」
「啊~~啊~~啊~~」黃總飆汗。
接下來更猛,她雙手架住老總兩臂,膝蓋頂住老總腰處,手往後扯,膝蓋往前頂。
「我頂!」
「……」這回黃總竟然沒叫。
「我再頂~~」她更使勁。
「……」還是沒反應。
再更用力,曉蓉大叫:「我頂頂頂——阿咂——」
有了,有反應了,一陣關節喀響,老總俯趴椅背,胖身子蠕動幾下,一股熱氣從腳底衝上膝蓋,膝蓋衝上丹田,丹田衝上脖子,脖子衝上嘴,嘴巴打開——
「好~~爽~~啊~~」
他軟倒,啜泣,飆淚。感動啊,酸痛多年,打結的背脊,這會兒竟被她喀嗤喀嗤頂鬆了,他感動哽咽道:「太舒服了,蓉蓉……」
嗯~~曉蓉打個冷顫,深吸口氣——呼~~收工。
「看樣子我沒白學了。」她樂了,最近常到媽咪的菜市場,跟殺豬的郝伯伯學筋絡按摩,郝伯伯有按摩執照哩!聽說人會失眠是氣血不順,氣淤體內,郝伯伯說只要學會舒筋活穴,保證病患按過後每晚跟周公相好,直睡到天明。
嗯,望著癱在椅上昏昏欲睡的老總,實驗效果卓越,很好,晚上可以大展神功了,呵呵呵,親愛的隱之,你等著~~
「總經理?」曉蓉戳他肥背。
「嗯?」高潮剛過,頭昏昏腦鈍鈍。
「最近有接到德一街王伯伯的電話嗎?」
「王伯伯?」黃總思索。「哦~~是那個柴大作家要買的……」
「對啦對啦,就是那間的王伯伯啦,我最近打電話都沒人接。」
「人家都說不賣了,可能故意不接你電話。最近不是有棟內湖的別墅,你讓柴先生買那間啦!」
「不行,他買王伯伯的房子是有原因的。」曉蓉瞇瞇笑。哦,浪漫的柴先生,真羨慕那個被他喜歡的女人,隱之就不夠浪漫,唉~~
「什麼原因?」黃總好奇。
「你不懂啦!總經理,我給你按得舒不舒服?」曉蓉笑得諂媚。
「舒服、舒服。」
「去外面給人家按一次要八百元。」
「蓉蓉對我真好!」黃總一臉感動。
「桌上那盒茶葉給我。」
「嗄?!」有沒有聽錯?他回頭,看曉蓉抓著木耙。
她面無表情地道:「早上代書送你的茶葉給我,我想拜訪王伯伯。」
哇靠!這丫頭還真懂得敲槓。黃總癟嘴。「不要。」
「不要?!」聲音高八度。
「我要留著自己喝。」黃總堅持。
啪!木耙子重擊桌面,曉蓉嚷:「我要跳槽到信毅!」
「蓉蓉~~」黃總站起,攏攏她的頭髮,拍拍她的肩膀,拉拉她衣領,肥臉笑得擠成一團,眼睛亮晶晶,口氣軟趴趴。「茶葉在桌上,順便跟會計拿一百元去吃下午茶,早點拜訪王伯伯,不要弄到太晚,女孩子出門要小心,騎車要戴安全帽,最好還戴口罩,擦點防曬油,不要曬傷皮膚,呵呵呵~~」
「謝啦,掰掰。」曉蓉樂得大笑,她拎了茶葉,揮揮手,拜訪王伯伯去嘍!
才走出大門,譚隱之電話立刻追來——
「你在哪?」
「我在公司,正要出去。」
「去哪?」
「去拜訪客戶,在公館附近。你在幹麼?」
譚隱之獨自一人,坐在醫院大廳。「……我在忙公司的事。」
「哦。」曉蓉邊講電話,邊牽著機車出來。「在忙啊?那你還打電話?」她甜滋滋地問:「你想我啊?」嘻皮笑臉的。
「早餐有沒有吃?」他的嗓音溫柔親暱。
「有!」答得精力旺盛。
「午餐有沒有吃?」
「有!」她報告。「國民便當,還有一顆茶葉蛋。」將包包背好,坐上機車。
「有沒有戴安全帽?」他問不休,她沈默了。他又問:「有沒有啊?」
「隱之……」她聲音沙啞。
「怎麼了?」
「我好感動!」曉蓉揉揉眼睛。「你特地打電話關心我嗎?你對我真好……我覺得我好幸福喔~~」好甜蜜,好感動。
「……」那端沈默了。
怎麼不說話了?「喂?喂?!喂喂喂!」曉蓉哇哇叫。
「我掛了。」他關掉手機,顧不得一頭霧水的蘇曉蓉。
譚隱之回公司和經理開會,會議中場的休息時間,秘書送來幾款喜帖。
「按照您的指示,廠商先派幾款給您挑選。」
譚隱之隨便拿了一張給她。
「是。」秘書取走喜帖,譚隱之覺得那艷紅的喜帖好刺眼。
他起身走出會議室,步往走道盡頭,走道上覆著深藍地毯,他抬眼望,一盞一盞單調的白色日燈,清清冷冷的,他又低頭,沈思一會兒,邁步至走道底,推開逃生門,在樓梯間拿出手機,打開,撥給蘇曉蓉。
「喂……」曉蓉有氣無力的。
「怎麼了?」譚隱之緊張。
「沒事。」
罕見的虛弱口氣,害他擔心。「曉蓉?怎麼啦?」
「你不是在忙嗎?」
「沒關係,你說。」
她沈默了一會兒。「我在醫院。」
他猛地吸口氣。「你怎麼了?曉蓉?」
「不是我,我沒事……」她聲音沙啞,像快哭出來。「是王伯伯,他快死了,他的兒子還在吵架,真可惡……」她氣得聲音顫抖。
從電話裡,隱約聽到模糊的爭執聲。他叱道:「曉蓉,那不關你的事,你別管!」
「可是——喂!你們幹什麼?」
譚隱之察覺曉蓉撇下電話,不知和誰爭執起來。他聽得見咒罵聲,伴隨著斷續的咆哮傳來。
「曉蓉?」該死!「曉蓉?!」
「不說了,晚點打給你——」
「蘇曉蓉——」譚隱之怒咆。「你馬上離開那裡,聽到沒?!」
嘟、嘟、嘟……斷線,他再打,響了很久。
「喂?!」她接了,同時還跟別人嚷:「別碰他,可惡,你們不要吵了!幹什麼?你們幹什麼?放開他——」
她聽來像似跟人在拉扯。譚隱之咆哮:「你在哪?你過來!」
「我晚點找你。」曉蓉關機。
嘟、嘟、嘟……又斷線,譚隱之重撥,電話轉到語音信箱。Shit!他緊握手機,疾步回會議室。
經理向他報告月售屋成績。
譚隱之無法專心,他一直在想她,一直擔心著她——她沒事吧?
他快氣死了,她真不聽話……
@@@
譚隱之沒法安心處理公事,他提早離開公司,回飯店後,看完財經新聞,上網站查美國盤走勢,看著股價起伏,揣測明日台股走勢,可是——他無法靜心判斷。
從沒這樣過,就算是當年籌組公司時,他也未曾如此惶恐。一顆心懸著,滿腦子直往壞處想。
那些人爭執什麼?她會不會有危險?
譚隱之關掉電腦,揣測所有可能的情況——處理房產買賣,偶爾會遇上業主的家庭糾紛,極可能是產權方面出了問題,或是兄弟閱牆,或兒子爭奪家產,有時甚至會因此鬧出命案……
一想及此,譚隱之感覺額頭冷汗涔涔,他死盯著桌面,眼裡明顯流露出恐懼和擔心。
她不該捲入糾紛裡,萬一……譚隱之太明白一個人為了奪取想要的東西時,會發狂到怎樣可怕的地步。
他又想到下午電話裡,她背後那些爭執聲,她跟人拉扯時的叫罵聲——他抬頭注視桌上的電子鐘,十點了,她還沒消息,電話也打不通。
譚隱之惶恐,寒意從脊椎尾端一直爬升到脖子上,他坐在桌前,動也不動,擔心得快瘋狂。
就在他擔心得快要發狂時,有人敲門,他去開門,門推開,一看見來人,他的心臟凍住了。
他擔心一整晚的人兒出現了。
「混蛋!你在幹麼?!」他氣得想掐死她,結果卻是將她扯入懷裡。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人家吵架你杵在那兒幹麼?」他甩上門劈頭就罵,粗嗄的嗓音透露出他的憂慮。
曉蓉在沙發坐下,打一進來就一臉恍惚,她從包包拿出文件,放到桌上,抬頭,望住面前的譚隱之,她淚眼迷濛,聲音哽咽。「王伯伯死了……」
譚隱之取來文件展開一看,是一份遺囑影本,業主寫明房屋交由仲介員蘇曉蓉出售,因為兒女不孝,售屋所得將全數捐贈與老人安養中心,上邊蓋有律師印,是一份有效契約。
譚隱之明白道:「他的兒女不能接受吧?」他俯視曉蓉,她垂下雙肩,臉色蒼白,看起來異常無助。他低道:「看來屋主臨終只信任你。」
「嗯……好慘。」她疲乏地吁口氣,眼淚又掉下來了。
「笨蛋,你有多少眼淚?每個人你都要哭嗎?我不是說了,不關你的事,有什麼好傷心的?你跟他又不熟……」他心疼她的眼淚,又忍不住氣她。她個兒這樣小,感情怎麼這樣豐富?
曉蓉哭得抽抽噎噎,淚痕斑斑。「我知道,可是……我一想到他生病,病了快一星期都沒人發現,我一想到伯伯晚上一個人,又病又寂寞地躺在老房子裡,沒個人照顧他,我就覺得很難過,他真的好可憐……」
她憤慨道:「他都要死了,他兒子們還打起來,嚷著要他改遺囑……好慘,好慘啊!」好了,這會兒她哭得更凶了。
他忍不住責備。「不要這麼感情用事,你這樣做事,很累的。」
她抽了面紙用力擤鼻子。「你沒看到,他真的好慘啊,我到他家時,他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
唉,這傻瓜。譚隱之在她旁邊坐下,他抱住她的腰,拉她靠在他身上,他的下巴靠著她的頭,柔聲低哄:「好了,別哭了。」他哄著她,像哄個小孩。他聽見自己溫柔的嗓音,暗自詫異,自己也有這麼溫情的時候。
不管他怎麼哄,她還是很沮喪,對於下午發生的事無法釋懷。她在他懷裡一直抱怨那些可惡的人,低訴她見到的不平事。她無法理解世上怎會有這種人,那是她單純的腦袋無法理解的現象。
因為他的小傻瓜一直好沮喪,因為不管他怎麼說,她還是好傷心,最後,譚隱之起身把燈按熄,將她抱到床上摟著哄。
月光流進套房,他們躺在淡藍色床單上,親密地抱著彼此。
譚隱之忽然有種錯覺,覺得這床像是一艘小船,這夜像汪汪的海洋,星星就在天邊閃爍,而她像一束暖暖的光,彷彿只要靠近,他就不冷。他聽見自己心跳得那麼響,它從沒震得這麼厲害。
這小傻瓜一哭,他就好似耳鳴,她傷心的嗚咽會害他心澀。他吻她的髮梢,又吻她淚濕的臉。那股想保護她的衝動,強烈得好似要吞噬了他。他以為自己夠堅強,今晚卻為她心驚膽戰,怕她出事,怕得快發狂!
他不敢相信自己會慌成這樣……是愛情俘虜了他嗎?
他抱著曉蓉,覺得迷惘。這是一張床還是一張網?這是一艘擺盪的小船,還是一汪無底深潭?
黑暗中,隱之想起母親的話,他覺得自己好壞,她偏偏那麼乖。他心驚膽戰,又心神蕩漾。他一下子心花怒放,轉瞬又心亂如麻。他該放手,手卻抱得更緊。他該離開,身體卻挨得更近。他矛盾,他痛苦……
她在他懷裡哭累了,他們都不說話。
寂靜中,聽得見牆上掛鐘滴答作響。然後,他翻身壓在她身上,跟她做愛,把自己埋入她體內,在她深處震盪,在慾望裡耽溺,逃避不想面對的難題。
纏綿俊,他們一起洗澡。
譚隱之幫她擦乾身體,她的心情明顯好轉。他又幫她穿衣,他蹲在地上,讓她雙手撐在他肩膀上,他攤好褲管,她右腳伸進去;他攤另一隻褲管,白皙的左腳也伸進去,然後他一寸一寸將褲管套上來,幫她把扣子扣好。抬頭望她,她撒嬌地對他笑。
他憐愛地捏捏她的臉頰。「不哭了?」
「不哭了。」她振作,還給他熟悉的笑臉。
他揉揉她頭。「今天睡這裡?」
她癟嘴。「不行,媽會擔心。」
他笑了,眼底儘是愛寵。「那……我送你回家。」
「好。」她微笑,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右臉和左臉啵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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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送她回家,他們攜手漫步過小巷。月明星稀,小巷幽靜,綠樹躍出紅磚牆,晚風裡招搖。有幾片落葉,飄墜在他們的髮梢和肩膀上。
譚隱之這才發現她住眷村。他好奇地問:「你爸是公務員?」
「不,我跟媽咪租阿姨的房子。」
他們停在赭紅門前,她從包包裡掏出鑰匙,回頭對他笑。「進來喝茶啊~~」她小偷似地悄悄推開門,朝他招手。「進來、進來。」
按下牆上的開關,天花板的省電燈泡亮了。曉蓉踢掉鞋子,低聲跟他說:「我媽睡了,我們小聲點。」
隱之微笑,怎麼好像賊啊?!門楣太低,他俯身進屋。
木頭地板年久失修,腳一踩上去就脆弱地呻吟,客廳很小,頂多只能擠進五人,一張矮桌、幾個軟墊子、一架電視、一個四格方櫃,這就是全部的傢俱了。
譚隱之訝異她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家徒四壁大概就是形容這種環境。
年輕時他自己住過更爛的地方,但是,一看見心愛的女人住這麼差的屋子,他不禁心疼了。
要是換作一般人,大概覺得住在這種爛地方很丟臉,不過她……譚隱之微笑了,她一副坦蕩蕩的樣子,一點也不覺得自卑。
他看蘇曉蓉躡手躡腳地泡茶,陰暗的玄關,沒關門的房間傳來一陣陣洪亮的打呼聲,像呼嘯而過的風。
曉蓉端茶過來,下巴笑指了指房間。「我媽啊~~她最會打呼了,有夠吵。我睡她旁邊啊,被她吵了一晚,常常白天上班,還覺得耳朵轟轟響。」
譚隱之聽了微笑。他們面對面盤坐在地上,中間隔著矮桌。她幫他倒茶,也幫自己倒了一杯。蒸騰的水氣後是她笑盈盈的眼,他們捧著茶杯,四目相望。
曉蓉笑瞇眼睛。「這茶很好喝喔!」她啜飲一口,閉上眼,唔了一聲才緩緩睜開,大言不慚地說:「我泡的茶最棒了。」
他笑,呷一口,皺眉,詫異地瞧了瞧杯裡茶水。
她傾身問:「怎樣?」
「這和我平時喝的不一樣。」隱之再呷一口,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哪兒怪。「這是什麼茶?」他嘗不出來。
看他困惑,她笑了。
「喝不出來啊?」她神秘兮兮地瞅著他,看他去掀茶壺蓋。她欸了一聲想阻止,可來不及了,他已掀開茶蓋。
「這是……」哪有茶葉啊?只有一堆泡在熱水裡的黃梗。
曉蓉揉著腦袋,窘得滿臉通紅。「唉呦、唉呦~~是茶葉梗啦!」
「茶葉梗?」他一臉不敢置信。「你泡茶葉梗給我喝?」那不是該丟掉的東西嗎?
「唉呦~~反正喝起來差不多啦……」她尷尬地低下頭。拜託~~她家哪有錢買茶葉,有梗子喝就偷笑了,茶梗便宜多了。
「我可是第一次喝到用茶葉梗子泡的茶。」他笑了。
「不好喝啊?」她揉揉頭,低著臉,有點不好意思。
「不好喝,但是……有你陪著,就好喝了。」他嗓音低沈溫柔。
她聽了,抬頭望他,發現他正對著她微笑,他眼中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她覺得光是這樣望著他,她的心已經融得一塌糊塗。
「所以……」她紅著臉說。「那個有一句話,說什麼……酒不醉人什麼的……」
他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愣了一下,點點頭。「是是是,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啊~~」他濃醇好聽的嗓音害得她輕飄飄了。「東西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什麼人一起啊!」
「是這樣嗎?」心想她又在感情用事了。
「是啊~~像我如果跟討厭鬼吃大餐,就算吃台塑牛排我也倒胃口。」
譚隱之笑望她。「那如果是跟我呢?」
她瞥他一眼。「如果是你,啃樹皮都津津有味!」說完自己又不好意思,立刻更正道:「好像說得太誇張了,反正你知道我意思。」
他忍不住糗她。「放心,如果是你,你不會啃樹皮,你會把樹皮拿來泡茶喝。」
她笑了。「說得也是。」
茶的滋味如何,他不在乎。光望著可愛的她,已足夠甜。小燈微弱,柔映他倆身影,他們閒聊著。
她伸直腿,揉眼睛。「唉,今天哭得我眼睛酸死了……」
「往好處想,那位柴先生的心願可以實現了。」
「是啊。」
他忽然問:「這裡一個月租金多少?」連茶葉都買不起,她的經濟狀況很差吧?
「六千啊,便宜吧!」
「唔……」譚隱之沈思。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譚隱之還不想告別,這裡儘管侷促簡陋,可是有她在的地方,他就覺得安適。
他們交換買屋賣屋的心得,他告訴她一些售屋的小技巧。
曉蓉問他:「你理想中的房子是怎麼樣的?」
就是有你在——隱之差點衝口而出,他為自己的念頭震驚。
「我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他微笑著,反問她:「說你的吧,你理想的房子是怎樣的?」
「嗯……」曉蓉揉揉頭,認真思索。「有院子啊,不要太靠近市區。」
「什麼樣的院子?」
「種好多桂花的院子,香香的,晚上坐在院裡泡茶賞花,哇~~棒極了!」光想就過癮。
「那房子裡邊?」
「一定要原木地板,我不喜歡穿鞋,瓷磚地好冰的,原木地板最漂亮,踏在上邊很舒服,夏天只要把地板擦乾淨,躺著就能睡了。」她說得眼睛都亮了。「我喜歡褐色的原木地板。至於天花板呢,要白的,如果還有你套房那種復古的吊扇就太棒了,夏天我就可以躺在地板,看吊扇轉啊轉的……」
「牆壁呢?」
「嗯,刷淡黃色……」說完她露出陶醉的表情。「要是能這樣就太美了。」
「就這樣?」譚隱之好笑道。
她瞪他一眼。「能這樣就很不容易了!」
「是啊。」他低笑。
曉蓉望一眼牆上掛鐘。「兩點了,你該回去了吧?」明天還要工作吧?
譚隱之覆住她的手。「我愛你。」望著這個女人,他的心都融了。
她立刻答:「我也愛你。」
「真的?」
她湊身親一下他的臉。「真的愛你,真的真的……」
他的手收緊,將她手握得好緊好緊。
曉蓉打量他,他的眼色好憂鬱。「怎麼啦?」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瞧,像有很多心事要說,可又沒說什麼。現在,他握得她手都疼了。
「你知道——我愛你。我從未愛過誰,只有你。」今晚,他的話特別多。
她笑意更深了。「我知道咩,我不是也說了,我也愛你啊!」
「不管我做了什麼決定,你都會站我這邊?你都愛我?你不會變?」他任性地勒索她的保證。
「嗯!」她毫不猶豫就點頭。
「所以——」隱之眼色一暗。「你可以沒條件的愛我,你做得到?」
她聽了斂去笑容,定定地望了他好一會兒,目光閃爍。「隱之,我愛你沒有條件的。你愛一個人,還會講條件嗎?你還能想那麼多嗎?」
「會。」他就是這麼自私的人。
她眼一瞠,摀住嘴,然後她笑了。
怎麼也沒料到蘇曉蓉會傻呼呼的笑。他眼色一凜,不明白她怎麼還笑得出來?她不生氣嗎?
「那我條件一定很好,所以你才愛我……隱之?」
他突然一把抱住她。「不要笑了……」他眼澀心好酸,她笑得太無辜,他看了很心疼。
他反常的舉動讓曉蓉不知所措,她回抱他,小小聲地在他耳邊說:「隱之,我愛你愛得昏頭昏腦的……」好像不管他做什麼都對,他完美得不像話,在她眼中,看不到他缺點,他是這麼出色啊……
他歎息。「我知道。」正是她一股腦的熱情,燒燬他理智:正是她莽撞的性子,打亂他步調。
他知道怎麼擺佈情感、怎麼安排劇本。他要她,就輕易得到她;他渴望她陪,就輕易誘她墮入情網。她不知道吊男人胃口,一切手到擒來。他貪戀她的同時,還不忘攫取想要的目標,執意不更改方向。
可是,當她蠢得全照他的腳本來,她沒有計量,沒有反抗,沒有半點懷疑。可怎麼輕易地,像在無形中撒了更廣、更密實的網,將他束縛?
方纔,他差一點,差一點呵,衝動地想跟她求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50:24
第8章
幾天過去——
王剛透過視訊和譚隱之交換簽約細節,討論完畢,他說:「婚宴在濱江酒店舉行,合併案會同時間發佈。」王剛告知婚宴細節,結束談話。
譚隱之離開座位,走出辦公室,搭電梯下樓,步入員工的辦公廳。一見老闆來了,員工們即刻埋頭裝忙,提心吊膽地揣測老闆出現在此的原因。
「新樹花園是你承辦的吧?」譚隱之停在資深仲介員吳麗麗旁。
吳麗麗起身恭敬道:「是由我負責。」眼睛瞪著桌面,不敢望他。
譚隱之裁示。「你可以結案了。」
吳麗麗困惑,緊張道:「但是……我還沒賣出去——」
「我買了,一個小時後,把合約送上來,明天請代書辦過戶。」
「啊?」吳麗麗恍惚。老、老闆買了?!她詫異著。
瞧她恍惚的樣子,譚隱之不耐,蹙眉問:「要我再重複一次?」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馬上辦、馬上……」吳麗麗嚇得語無倫次。
「嗯。」譚隱之走了,辦公室喧嘩起來,同事們圍住吳麗麗,八卦著老闆買屋的事。
「怎麼忽然想買房子?」
「他要跟王剛的女兒住?那個王素雲要來台灣啊?」
「王素雲真厲害,不知道怎麼搭上老闆的——」
大家揣測著譚隱之買屋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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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樹花園」是建商規劃的別墅型高級住宅區,原屋主因為移民,委託給信毅賣屋。開車到市區約十五分鐘,環境清幽,空氣新鮮,宅區配有保全警衛,治安很好。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譚隱之約曉蓉吃飯,在車上他說:「我有個朋友到紐約攻讀碩士,空下的房子找不到人看顧,很煩惱。」
「他沒有朋友嗎?」
「沒有。」
「他的鄰居可以幫忙啊~~」
「他跟鄰居關係不好。」
「喔,那可麻煩了。」
譚隱之狀甚苦惱。「他臨出國前托我找人,可是……唉!」
「唉什麼?」
「要找個可信任的人,很難。」他瞥她一眼,期待這小傻瓜快自動接話。
她果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傻瓜說了:「我幫你,不過就是偶爾打掃打掃,簡單啊!」
譚隱之忍住笑意,嚴肅道:「地方偏僻,真要幫忙的話,乾脆住那裡,反正空著也是空著,電器傢俱都有,很方便。」
「真的嗎?」曉蓉哇的一聲興奮道。「找我、找我!我跟媽去那裡住,那我們就不用租房子啦!又可以幫你,我又可以省錢,那個人又可以安心唸書,多好,一舉數得!」她呵呵笑。
「那就拜託你了,現在帶你去看房子。」看她這麼興奮,他好有成就感。
一個小時後——
「哇~~」曉蓉站在庭院裡,一臉驚歎。這庭院裡除了有九重葛、日日春,還有幾株桂花樹。「有桂花,太棒了!」她閉上限,湊近小花兒前嗅聞。「好香、好香。」回頭朝他笑。「我一直希望院裡有桂花,好巧喔,他房子也有桂花。」
看著她滿足的模樣,他微笑。「是啊,好巧。」花是前日才差人來種的。
參觀完庭院,他們進屋裡。
「原木地板!」曉蓉樂得在空曠的客廳裡跳著。「就這種顏色,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太棒了!」她蹲下來摸地板。「這個人品味跟我很像喔,真巧。」
在她身後,譚隱之低笑。「是,真巧。」這當然也是他去找人趕工鋪的。
曉蓉又去摸牆壁。「淡黃色,淡黃色啊……太巧了。」啊嗚~~她在牆前磨贈,抬頭一看,她叫:「哇!吊扇,他有吊扇!」她的夢幻逸品啊,復古銅吊扇啊……
啪!譚隱之按下開關,電扇旋轉,涼風拂起她的髮。譚隱之笑看她望著吊扇,捂著胸,一副幸福得說不出話的模樣。
她注視著吊扇好一會兒,緩緩地轉過臉來,怔望著他,恍惚道:「好巧,這跟我夢想中的房子一樣……」
他朝她微笑,黑色眼睛在濃眉下專注地凝視她。「既然如此,你要把人家的房子看好。」
他眼中的溫暖,吸引她全部的注意。「當然,我一定會顧好它。」她燦笑。
是夜——
「厚~~你要哭到什麼時候啊?」蘇璦瞪著床上的女兒。
「嗚……」曉蓉背著母親,繼續哭。
「到底有什麼好哭的?」聽曉蓉說了下午的事後,蘇璦不懂女兒幹麼要哭。「這是好事啊,我們可以搬去大房子住,又不用付房租,YES!你應該笑才對,難不成你還捨不得這間爛屋啊?」嗯,以女兒濫情的個性,也不是不可能。
「不是啦……太……感……」曉蓉哭得話都說不清楚。
「什麼?」蘇璦爬上床。「說什麼啊?」
「太~~感動……」她翻身望著母親。「媽,那是他的房子。」
「嗄?」蘇璦不懂。「你剛剛不是說,他朋友出國所以拜託他……」
「哪有那麼巧啊?!」曉蓉坐起,淚汪汪道。「前陣子他問我喜歡的房子是什麼模樣,我說要有院子,今天那房子就有院子。我說要種桂花,今天那房子就種桂花,我說牆要刷淡黃色,今天那房子就——」
「淡黃色?」
「嗯,淡黃色。我說希望天花板有吊扇,那房子天花板就——」
「有吊扇。」嗯,蘇璦懂了。「這太巧了。」
「是咩~~」曉蓉說。「那天他來我們家,可能嚇到了。」
「是啊,我們家太爛了。」真的很破,蘇璦慚愧。
「所以——」
「我說我說——」蘇璦興奮地推理。「所以這譚先生自作主張,按你喜歡的,找來這麼一間房子,可是——」蘇璦瞇眼,伸出食指比劃著下結論。「他怕直接叫你搬去住,你會不好意思,為了讓你住得心安理得、住得舒服自在,他就編了藉口,什麼他朋友出國托人顧房子……」
「嗯嗯嗯!」曉蓉猛點頭,吸吸哭紅的鼻子。
蘇璦抓住女兒雙手,表情激動,嘴角抽搐。「蓉……」
「媽咪~~」聲音顫抖。
蘇璦抱住女兒,噴淚嚷:「太、感、動、啦!」
「哇~~他對我真好……」曉蓉嚎啕大哭。
母女倆感動得哭成一團,慶幸著苦難日子告終,光明等著她們。
就是那個光,那個光就是譚隱之。他的慷慨,讓蘇氏母女感動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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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場的叔叔伯伯來幫忙,蘇曉蓉和母親搬離老屋,住進大別墅。
假日,譚隱之來拜訪她們,蘇璦熱情招呼,忙進忙出地端茶水、切水果,他站在院子裡,聽曉蓉跟他介紹——
「媽咪的朋友送好多花種耔,我自己又種了很多,你朋友不會介意吧?」曉蓉沒拆穿他的好意。
「我朋友不會計較這種事,你高興種什麼就種什麼。」
「哦?」她上前一步,仰望他,笑盈盈。「那……你朋友幾時回來?」
「等修完碩士。」他撒謊面不改色,她配合得天衣無縫。
「碩士要修多久啊?我怕我一住了就捨不得搬。」
譚隱之胡扯。「放心,我那朋友啊,頭腦很鈍,大概要念上五年十年的——」
曉蓉故意裝作驚訝,心裡覺得甜蜜。
「吃西瓜嘍~~」蘇璦在院子草地上鋪桌巾,三人坐著吃水果。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譚隱之第一次見到曉蓉母親,上回只見識到她的鼾聲。和蘇璦聊一會兒,譚隱之立刻明白曉蓉的性子遺傳自誰了。她媽媽也是傻呼呼的、很好騙的樣子。唔,真的很好騙。
蘇璦望著譚隱之,感動地說:「曉蓉能遇見你太好了,你一看就是很有能力、很負責的樣子。」
「是嗎?」譚隱之敷衍地笑笑。不,我不是!曉蓉看走眼了。
蘇璦拍拍他的肩膀。「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看得出你真疼她,她交給你,我放一百二十個心。」她抹抹嘴,哈哈笑。
「媽,你很諂媚喔~~」曉蓉推母親一下。母女倆笑成一團,傻呼呼的笑容如出一轍。
譚隱之問蘇璦。「伯母,曉蓉的父親——」
蘇璦揮揮手。「我們離婚了,他愛上別的女人。」
「是嗎?」譚隱之斂容道:「是他要求離婚的?」
「是啊。」
「他有付贍養費嗎?」
曉蓉跟母親聽了大笑。
「他哪有錢?!」蘇璦扔了啃完的西瓜皮。
「媽不忍心跟爸要錢,我爸只是個窮學生。」曉蓉又拿了一塊西瓜給媽媽。
譚隱之蹙眉。「那麼你爸認識你媽的時候……」
曉蓉解釋。「他認識媽的時候只是個大學生,媽咪比我爸大十歲。」
「唉呦~~三八!」蘇璦笑推女兒一把,臉好紅。「不要講了啦!很丟臉咧!」
曉蓉取笑媽媽。「你還會不好意思喔?」
兩母女又笑成一團,譚隱之臉上出現黑線條。
他清清喉嚨,建議道:「不管怎麼樣他都應該負責你們的生活費,不應該讓你們住那種房子,你們要爭取自己的權利。」
「是嗎?」蘇璦愣住。
「當然,可以打官司,法律上,他有義務照顧你們。」
「是咩?」曉蓉微笑。
母女對譚隱之的提議只是笑笑,不當回事。
蘇璦揮揮手。「打官司啊、爭取贍養費啊,我都問過了,麻煩死了,浪費時間,還不如趕緊自立,等他願意負責啊,我們都餓死嘍~~」
「嘿咩!」曉蓉點頭。「不知道爸爸現在過得怎樣?」
「管他咧!」蘇璦雲淡風清,繼續啃西瓜。
譚隱之望著她們,不知該讚她們豁達,還是笑她們傻?就算他想濫情地同情她們,也同情不起來。看她們倆一人一片大嚼西瓜,吃得嘖嘖有聲,他懷疑有同情的必要嗎?他想,就算天塌下來,這對母女也能在塌了的天地裡自得其樂。
為什麼,她們對不幸的過往能處之泰然?
譚隱之問蘇璦。「伯母,你不恨嗎?」
蘇璦擱下西瓜,拿紙巾擦擦手,清清喉嚨。「嗯……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我必須很正經地回答你。」
正經?嚴肅?聽見這兩個字,曉蓉也坐直了。
「既然你問了……」蘇璦抓起譚隱之雙手,兩眼誠摯地看著他。「年輕人——伯母有話贈你。」
「請說。」譚隱之洗耳恭聽。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恨嗎?那是因為……」
蘇璦忽然哼起歌來,譚隱之錯愕,曉蓉倒地狂笑。
蘇璦對著譚隱之唱:「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家的惡,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蘇璦五音不全唱完後,又用力握他手,眼色堅定,問:「譚先生,你信主嗎?」
曉蓉笑到肚子痛,譚隱之神情尷尬。
哇哈哈哈,曉蓉趕緊上前拉開媽咪的手,她跟譚隱之說:「我媽信基督教啦!」
蘇璦看著譚隱之,開始傳教。「主教我們,要是有人打了你的右臉,你就要把左臉也……」
「伯母,我不信教。」譚隱之尷尬地暗示她甭浪費時間。主有啥用?他落魄時主在哪?不,他是無神論者。
蘇璦按住他肩膀,目光慈愛。「孩子,主無所不在,主好偉大,當你失去一樣東西,主會賜你另一樣,所以,主要我們別追恨過去,也不要記仇。」
「那麼,你婚姻失敗,主又給你什麼?」譚隱之忍不住口氣尖銳,蘇璦卻還是笑。
「給我可愛孝順的女兒啊,賜我女兒優秀的好男人啊!」
哇哈哈,曉蓉大笑。「是是是,全是主給你的。」
譚隱之凜容,他答不上話,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我回去了。」他起身告辭,她們送他到門口。
譚隱之發動車子駛離,從後視鏡看見她們在門外用力揮手,兩人臉上都掛著傻呼呼的笑容。
他忽然覺得胸悶,解了襯衫領口的扣子。覺得熱,又把冷氣調大。哼,兩個笨蛋。
他露出輕蔑的表情,煩躁地扒了扒頭髮,點燃香菸,按下車窗。風灌進來,卻吹不散他胸口的鬱悶。
譚隱之彈去一截菸蒂,單手操控汽車,眼色驟暗。
這是人吃人的世界,她們還在那邊愛的真諦?笨極了!
他瞥見後視鏡裡的自己,忽覺得面目可憎。他將車駛向路旁煞住,重擊方向盤,撐著額,酗菸。他的心好似入了迷霧森林。
又想起方才伯母拉他唱愛的真諦,她竟跟他唱愛的真諦?老天!他忍不住又笑了。笑了一會兒,他趴在方向盤上,整個人沒了勁,好懶得回飯店。
晚上秘書會送機票過來,再過幾天他就要飛往上海結婚。
可是,他還找不到適當的時機跟曉蓉解釋,一旦財經報紙披露合併案,肯定會一併報導他結婚的消息。
譚隱之這幾日一直在思考著該怎麼跟曉蓉說,怎樣才能說服她單純的腦袋,讓她明白他結婚跟他們的愛情沒有衝突。
譚隱之認為憑他的聰明機智,一定能有個好說法,說服曉蓉。
她會理解嗎?只要他好好說,她可以明白吧?可是好幾次,面對她,到口的話又吞回去。
其實他何必多慮?她要嘛接受,要不就拉倒。他擔心什麼?他對她夠好了,她應該滿足了,可是……萬一她不肯接受呢?會離開他嗎?
譚隱之要自己放心,他想——跟曉蓉的背景相比,他條件好多了,只要他肯,有大把的女人樂意不求名分跟他交往。
可是,越瞭解她,這股自信就越渺小。
譚隱之困惑了,這世上,真有名利和權勢無法收買的嗎?
每當她笑得那麼真誠,他看了心就痛。他沒把握,他懷疑她會為了什麼利益而委屈自己,願意隱忍下她的想法,願意忍氣吞聲地配合他,眼睜睜地看他娶另一個女人……
譚隱之沈思良久,他竟找不到一個好藉口,來說服曉蓉配合他。他可以想像,蘇曉蓉知道後會有多憤怒,在她單純的腦袋裡,婚姻是很神聖的吧?她不可能同意他的作法這一想,譚隱之氣餒。他試著振作精神,凝望前路。
夕光映照山路,樹影婆娑著,天快黑了,該回飯店了,可是他卻想掉轉車身回到她身旁。想聽她們繼續傻呼呼地說些沒營養的蠢話。跟她們相處,世界和平,一切美好純淨,光是聽她們講話,他就覺得舒服。
譚隱之抽完一根又一根的香菸,直到肺快炸了,頭也昏了——唉~~他不想受影響啊,可是,他感覺自己耽溺了。
恍惚中,他覺得自己在蘇曉蓉的微笑裡躺下,由她在他心上跳舞。她用輕盈的步伐,柔軟地鞭撻他頑強的心,她比他所經手的任何一筆交易都還來得棘手。
先前,當他們母女信賴的眼神投注在他瞳底時,他心悸得好厲害。他的目光急著想閃躲,他怕嗎?伯讓她們失望嗎?她會因為發現他的自私而離開他嗎?她會輕視他嗎?
譚隱之疲憊地吁口氣,他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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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飯店套房,電話準時響起。
她在電話那邊格格笑。「小朋友,說故事的時間到嘍!」
房間黑暗,譚隱之躺在床上,耳朵貼著電話。窗外,看得見霓虹,他彷彿已看到那張笑臉。
他翻身側躺,左肘擱在頸下。「今天要說什麼?你還有故事說啊?」他的聲音飽含笑意。一天說一個故事,總有說完的時候吧?
她朗聲道:「安徒生童話說完,說一千零一夜,一千零一夜可以一夜一夜講,講三年多哩!」她說的情意綿綿。
「我情願你住嘴。」
「嗄?」她詫異。
「因為——」譚隱之嗓音慵懶。「我想吻你……」想抱著她睡,不想只有聲音陪。光只有聲音已不能滿足,在這麼深的夜,他想念她溫暖的身體。
曉蓉甜甜道:「喂,你要不要聽故事啦?」
「今晚,換我說故事給你聽。」
「好啊!」她樂了。
他故意鬧她,懶洋洋道:「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把你按倒床上,我將你衣服褪去,你躺在我身下,我和你做愛,天昏地暗,床鋪劇震……你愉悅地在我身下顫抖……」
「你在給我講色情電話?!」她喘氣。
他低低地笑了。
電話傳來她軟綿綿的嗓音。「真壞,講這種故事叫我怎麼睡?嗄?可惡,你就不能講個道地的枕邊故事嗎?」
「好好好,我說。」他悶笑,重來。「婉玉是美麗的女孩——」
「嗯。」
「婉玉考上模特兒公司,努力成為優秀的模特兒。」
「嗯嗯嗯。」
「有位企業家追求她,慫恿她辭職,他要照顧她一輩子,他說他愛她……」
「哦?」
「婉玉相信了,他們交往。可是一年後,她懷孕了,這時企業家也有了新歡。企業家不要孩子,可是婉玉堅持生下來獨自扶養,直到她罹患血癌——」
「等等——」曉蓉插嘴。「這故事太寫實,會影響睡眠,我要聽別的……」
「這是我的故事。」
曉蓉緘默了,他聽到她那因太過震撼而急促的呼吸聲。
他不帶感情道:「我就是那位企業家的私生子。」
「那你……我是說,你……不要傷心。」她顯得不知所措。
「我沒心可傷,知道我為什麼告訴你嗎?」
「不知道。」她聲音沙啞,快哭了似的。
譚隱之勸告她。「別對我抱著太浪漫的幻想,我跟你不同,我不是那種會為愛犧牲的傻瓜。如果你渴望的是那種男人,我怕我會讓你失望。」怕她傷心,先給她打劑預防針。
可惜,曉蓉天生遲鈍,不懂他話裡暗示,只傻呼呼說:「隱之,我覺得你對我夠好了,我很幸福。我怎麼會對你失望?從沒有人對我這麼好,從沒有人讓我這麼快樂……」
譚隱之心悸。「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口氣蠻橫,態度強勢,而其實他的心脆弱了,他說:「不管怎樣,都不准離開,你都要愛我。」多無理的勒索,得到的卻是她義無反顧的保證。
「好啊,就怕你趕我走。我哪捨得離開你?你對我這麼好……」
譚隱之緊握住話筒,緊得指關節泛白。他閉上眼,熱血沸騰。他知道自己很卑鄙,也許,他比父親好不到哪裡去。唯一不同的是——老天,他真心愛她,愛得緊!
他沈默一會兒,才說:「我愛你。」
她立刻回道:「我也愛你。」
「你是傻瓜。」他歎息。
她抗議。「又說我傻?是,你最聰明。」
他低笑。「小傻瓜,晚安。你該睡了,作個好夢,嗯?」聲音裡,有藏不住的寵溺。
小傻瓜很滿足,賞他一記響吻。「啵~~晚安,晚安,晚安呦~~」
「等等——」他央求。「唱首催眠曲。」還捨不得掛電話。
「好啊~~唱什麼?愛的真諦?」
他大笑,笑得咳嗽。「老天~~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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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完成一筆交易了,蘇曉蓉又一次跌破大家眼鏡,售出一棟爛屋。買主是一對新婚夫妻,太太已有五個月身孕。他們在銀行簽約,代書完成交易。
曉蓉跟買主閒聊起來——
「蘇小姐,昨天我照你說的,去特力屋學會怎麼刷油漆,這樣就可以省一筆錢了。」劉先生將他帶來的蘋果送給蘇曉蓉。「這段日子,多謝你的幫忙。」
「應該的。」曉蓉看見袋裡滿滿的富士蘋果,眼睛都亮了。「我最愛吃蘋果了,謝謝。」
「多虧你,幫我們爭取到這麼優惠的房貸。」礙於經濟壓力,他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房子,直到遇見蘇曉蓉。
劉太太笑著握住曉蓉的手。「等房子整理好了,你一定要來坐坐,我燒菜給你吃。
一這段日子他們因為拿不定主意,反反覆覆很多次,曉蓉一句怨言也沒有,全程配合他們,劉太太很感激。
曉蓉笑瞇瞇地和客戶道別,拎著一大袋蘋果,直接飆往媽咪上工的菜市場。
「媽媽媽媽~~」曉蓉一路哇哇叫,衝進蔬菜攤前。「我又賣掉一棟房子啦!」
「曉蓉好厲害!」殺雞的大叔望著衝進來的曉蓉哈哈笑。
「蓉蓉真棒!」魚販阿嬸也跟著高興。
「等一下媽買壽司,咱回家慶祝!」蘇璦收攤的動作快起來。
曉蓉把蘋果分給大家。二人一顆,富士蘋果喔~~」分完蘋果又去幫媽媽收蔬菜。
天黑了,黃昏市場吊著一盞盞小燈泡,大家忙著收拾沒賣完的東西。
蘇璦跟老闆娘挑選著蔬菜,把新鮮的擱進籃子裡。這時外面忽然刮起一陣陣大風,緊跟著大雨傾盆而下。
小販們嚷嚷起來往外邊沖。「下雨啦、下雨啦!」
大家忙著搶救屋簷外的蔬果。
「快快快——」老闆娘搬茄子,曉蓉去拉裝箱的高麗菜,驟雨來得又急又猛,大家亂成一團。有人撞到曉蓉,高麗菜散落一地。
「哇!」她追出去撿,撿了一個還有一個,顧不得淋在身上的大雨。「怎麼辦?」高麗菜散了一地,她卻只有兩隻手,蔬菜一淋到雨就不能賣了。
蘇璦抓了雨傘奔出去。「別撿了,快進來,剩下的不要了……」蘇璦撐開傘,拉她走。可曉蓉蹲著,懷裡抱滿高麗菜。
「叫你別撿了,快進來,身體都濕了!」
曉蓉卻還是沒起來,她動也不動,像傻了一樣。
蘇璦咆哮:「喂,愣著幹麼?還不起來?」
曉蓉愣在地上,散落的高麗菜旁有張被踩爛的報紙。雨水模糊了字跡,但文字旁的相片裡,是她深愛的男人譚隱之。新聞報導的標題上,寫著他跟上海地產大亨合組公司的消息,而讓曉蓉駭住的是,另一行標題竟提及他與王剛的女兒月底結婚,在上海酒店宴客……
蘇璦用力拉女兒起來。「快進來,地上那些不要了。」
「喔。」曉蓉回神,跟著蘇璦進去,幫忙著打包蔬菜,旁邊的人說了什麼,她不清楚,只是麻木地重複打包蔬果的動作。
蔬果都裝好了,曉蓉移到冰庫前,她打開冰庫,但蘇璦擋住女兒。
「我來就行了,你衣服都濕了,小心別感冒了。」蘇璦將一箱箱籃子拖入冰庫裡。
曉蓉看媽媽一個人拖得很吃力,還是跑進冰庫幫忙。往常這個冰庫總是凍得她直叫冷,這次不,這次她滿心只想著方才看見的消息。
是真的嗎?他要去上海結婚?報紙上那個男人,跟她認識的是同一人嗎?怎麼可能?
蘇璦弄完了,在冰庫門口嚷:「你發什麼呆?還不出來?」她瞪著站在冰霧裡發呆的女兒,打剛才起她就怪怪的喔?
曉蓉轉身,怔怔望著母親。「媽,我想去找隱之。」她表情呆滯,聲音空洞。
蘇曖吼:「你先出來!」不冷啊,真是的。
將冰庫大門鎖起,蘇璦解下圍裙,笑嘻嘻地提議道:「不如你找他過來,我們吃火鍋慶祝,怎麼樣?」她看女兒傻傻望著外邊。
「曉蓉?曉蓉!」
「嗄?」曉蓉恍惚地轉過臉來,眼色不定,像對不准焦距。
「你看起來怪怪的,身體不舒服嗎?」蘇璦擔心了。
一看見母親擔心的眼色,曉蓉趕緊露出笑容。「哦,沒有啦,人家晚上想跟隱之慶祝嘛,你不要當電燈泡啦!」
「臭丫頭!」她捏捏女兒臉頰。「瞧你講得,有男朋友就不要媽媽啦?」
曉蓉笑著跟媽咪的同事們道再見,走出市場,穿上雨衣,戴上安全帽,騎車走了。
她先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一份剛剛瞧見的報紙,在商店的一隅翻閱起來,她抽掉一張又一張,心跳得狂,忽然呼吸一窒。
她看見了!顫抖著看完報導,她唰地合上報紙,抬頭,玻璃櫥窗外,大雨打著馬路,窗面,倒映出她的臉。她看見自己蒼白的臉色,那空洞的眼神好像是在夢遊。
驀地她揪緊報紙,是,一定是她在夢遊,這只是噩夢。
可是……可是驟雨喧嘩,一旁的電鍋滋滋響,不,不是夢。後邊大門時開時關,清脆的電鈴聲也在告訴她——這不是夢!
曉蓉站了很久,忽地衝出店門,騎車離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50:52
第9章
江勁跑到「信毅房屋」辦公大樓找譚隱之。
「你什麼意思?!」江勁將報紙摔在桌上,怒瞪著譚隱之。「明知道我們要跟王剛合作,就故意攪局?你很行嘛,搭上他女兒?哼!敢情你們現在是一家親嘍?」他表情不屑。
譚隱之拾起報紙。「怪只怪你們手腕不夠。」
江勁緩了口氣道:「為了這次合併,我們投下大筆資金,爸要我來跟你說,你講個價,他都給。不要跟我們搶合併。」
譚隱之冷笑。「不可能。」新聞提前曝光了,她……沒有讀財經報紙的習慣吧?
江勁跟他談條件。「不過是為了想氣我們嘛,犯不著做到死絕,給大家留點路。或者我們一起合作,怎樣?條件可以再談。」
「怎麼?」譚隱之斜睨江勁,看他急得滿頭汗。「看來,你們亂了陣腳,老傢伙慌了吧?」
「爸一看到消息,病倒了。我們為這個合併案,努力了兩年,你不能全部搶走!」江勁一臉頹喪。
「他病了?怎麼,他沒氣死,只是病了?」譚隱之說得冷酷。
「聽見自己父親病了,你很高興嗎?!」無情的傢伙!
譚隱之還是笑。「要不要我幫他安排病房?」
江勁咬牙道:「我知道你恨他,但他已經老了,你何苦這樣打擊他?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請你離開。」譚隱之下逐客令。
「你非要搞得大家難看?」
「我再說一次——」譚隱之冷道。「請你離開。」離開他的地方,滾得遠遠的!
@@@
譚隱之住的飯店套房外,蘇曉蓉等了兩個多小時。
她背靠著門,站得腿酸腳麻,飯店的空調害她冷得直顫,她的眼神投注在地,紅地毯上是她落寞的影子。她快發狂了,他怎麼還不回來?她急著要問清楚。
起先她瘋狂地打他手機,卻都沒有回應。他在哪?想去他公司,又怕這一走他剛好回來。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安撫她——
他不會這樣對你!你要有信心!他愛你啊!
後來,她實在站不住了,滑坐地毯,雙手抱膝坐著。
隱之……她將臉埋進膝裡,疲乏地吁口氣,她在心底吶喊:「快回來,回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快回來……」
原來等待會讓人如此膽戰心驚。從急著找他到冷靜下來等他,從冷得打顫,變成熱得冒汗,她心慌慌不知怎麼辦才好,頭開始劇烈抽痛,眼又酸又澀,焦慮得像似有把火在體內焚燒。她頭昏目眩,彷彿下一秒就要倒下。她覺得很難受,她……好像病了,可她不肯走,決心要等到他。
曉蓉瞪著自己寂寞的影子,異常無助。
電梯在這一樓開了,她怔住,看見譚隱之走出來。
同時,他也見到她了。他目光一暗,臉色陰鬱,昏暗燈光裡,曉蓉坐在門前地毯上。她面色蒼白,神態狼狽,手裡抓著報紙,脆弱得好像隨時會暈倒。他見到她,眼中沒有詫異,倒像是料到她會來。他走向她,每一步都異常沈重。
曉蓉緩緩站起。眼前,他的身影模糊,她越是想看清楚,越是瞧不清楚。她怎麼突然一陣頭昏目眩?她伸手覆額:心臟揪緊,覺得自己就快哭出來了。他終於來了!
一道暗影籠罩她,熟悉的嗓音好溫柔地喊她。「曉蓉……」
一聽見他的聲音,眼淚差點掉下來。曉蓉將報紙遞向他,抬頭直視他,等他解釋。
她的眼睛裡蓄滿淚水,唇緊緊抿著,像是害怕著將要發生的打擊。
譚隱之瞥報紙一眼,拿出磁卡開門。「進來。」他的聲音裡有掩不去的疲憊。
一進房間,他先去拿毛巾幫她擦頭髮。「你沒帶傘嗎?都濕透了。」她站著讓他擦頭髮。
「怎麼回事?」她手裡還緊抓著報紙。
「為什麼一直發抖?」他注意到她的異狀,大手覆住她額頭。「你發燒了。」他趕緊拿來浴袍,回到她面前蹲下。「把衣服換下來。」她身上的衣服都濕了。
「為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蘇曉蓉怔怔地不斷重複問題。他為什麼不回答?譚隱之脫掉她上衣、褲子,很溫柔地存幫她穿上浴袍。
過程中,她只是僵著身體,一再質問。「你要結婚?是真的嗎?你告訴我?!你快說!」她幾乎是用吼的了。
他幫她繫緊浴袍,抓起她的手,幫她捲起過長的袖管,卻始終不看她的眼睛。「你別管報紙說的。」她的手好冰,他的心好酸。他聽見她顫抖的嗓音,像刀割在他的心上。
「是,我不管報紙說的。」她的手搭上他肩膀。「我要聽你說,你跟我說。」
他佯裝若無其事地說:「那不重要,跟我們的愛情無關。」他妄想用輕描淡寫的態度粉飾太平。
他又摸摸她熱燙的頸子。「要不要看醫生?你很燙。」他捧住她臉,柔聲哄。「小傢伙,你發燒了,我叫醫生來,好不好?」
曉蓉盯著他,他摸摸她臉,揉揉她發,她卻像沒了靈魂的洋娃娃,僵著身體只是瞪他。
「我拿藥給你吃?」她銳利的視線開始令他背脊流汗。
她顫了一下,像是忽然回過神來。「是真的——」驀地她瞳孔一縮,揪住他的襯衫,尖叫:「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曉蓉——」譚隱之急急地緊抱住她,任她推他打他,聽見她用一種乾枯的聲音吼他,她的指控撕裂了他的心。
「為什麼?為什麼!啊——」
她揪他襯衫,他去抓她手。她咬他肩膀,他緊摟住她。
他吼:「聽我說,你冷靜!」
她用盡力氣咆哮:「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
「曉蓉!」
她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為什麼?他愛她啊,可是,他為什麼要傷害她……
曉蓉緊抱枕頭,身體蜷成蝦狀,背對他,睜眼聽他說話。她越聽心越冷,身體卻發燒著,一直流汗。
他幫她蓋兩套棉被,坐在床邊跟她解釋,告訴她這樁婚姻對他事業的重要,他要她放心,結婚只是個形式……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她不信耳朵聽見的。太震撼了,覺得這一切像個噩夢,這是她深愛著的男人嗎?竟叫她別介意他要娶別人?這個把她迷得團團轉的男人,怎麼會說出這樣荒謬的話來?
他在她身後說:「我跟王素雲沒感情,她父親想利用這樁婚姻,鞏固彼此合作關係,堅定集團的向心力,讓股東們放心。」
他說:「我愛的是你,你怕什麼?」
他說:「婚姻只不過是形式,我心裡愛你,這才是最重要的,難道你只在乎一個形式……」
聽!他真會說話啊,而她……她喉嚨酸楚,話都梗住了,她從來就不擅於爭辯。
他是因為知道她頭腦簡單,所以,他才能如此輕易地說出這麼可笑的話吧?在他眼中她很蠢吧?蠢到可以不在乎他娶別人?!
不,她無法說服自己不在意,她不能認同他說的話。什麼叫商業聯姻?她不懂!婚姻怎麼可能只是形式上的?
曉蓉只知道,結婚,代表戀人永恆的承諾。一個男人想娶另一個女人,是因為愛她。當人們想結婚,那是因為深愛彼此。
應該是這樣的啊!在他說話時,曉蓉一直緘默著。
然後他問:「難道我愛你,這還不夠?」
曉蓉一怔,吼:「你不可以娶她,如果你愛我!」
「婚事是在認識你之前就談好的。」
「那就取消!」
「我說過,我有我的目標,我需要王剛的勢力。」
「你有信毅還不夠?」
「不夠。」
「你不要結婚,我不願意,我不准!」
「那我們分手。」
直到這句話,她才崩潰,她忽地翻身撲過去打他。「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住手!」他吼著,緊扣住她的手,她掙脫了又打。
她氣紅了眼睛,每一下都重擊在他身上。這可惡的男人,聽聽他說的,聽聽他說的!這麼輕易地說出分手?太殘酷了!曉蓉拚命地打他,他攔不住,索性由著她打。她胡打一陣,然後抓住他的臂膀,癱軟地坐在床鋪,臉靠著他的胸膛,劇烈地喘氣,淚驟淌,痛哭起來。
她的心被打碎了。「你怎麼可以……隱之,你好狠……」她嚷,聲音裡的淒涼撕扯他心。
@
她病糊塗了,喉嚨又乾又痛,全身縮起來抖個不停。她一直哭,發高燒,淚水濡濕枕頭,也濕透了發,她覺得身體像被稠膩的網纏住,熱又潮濕,害她呼吸困難。
她好心痛,昏眩中一直想著她該怎麼辦?她找不到出路,他要娶別人了……
他說,要是她不肯接受,那就分手。他說得真殘酷,但是他的手好溫柔,悉心呵護她。一整夜耐心地幫她擦汗,換額上覆蓋的毛巾。後來,那雙溫暖的手臂將她攙起,讓她靠在他懷裡。
他低聲哄:「乖,吃藥。」遞水給她,她張嘴吞了藥丸,他餵她喝水。然後她又躺下,她又開始哭泣。
明明這麼溫柔啊,但為了他的事業,他可以犧牲他們的未來,可以娶不愛的女人。
譚隱之撫著她的髮,躺在她身後。她匆地抓住他手,回望他。她那雙佈滿血絲的眸子,讓他看了好難過。
她可憐兮兮瞅著他。「隱之,你不要結婚。」
「你好好休息,別說話了。」他的拇指幫她拭去眼角淚痕。
「為什麼,你可以娶個不愛的女人?」她鬆手,躺回去,絕望地抱著枕頭,喃喃自語。「我不懂……我不瞭解……」
該死!他受不了了。他自她背後抱住她,和她一起躺在床上。
他的手臂橫抱在她腰上。「好了,你快睡,別再想了。」
「我恨你。」
「噓,好好地睡覺,你病了。」
「我恨你。」她啜泣,全身痙攣般顫抖著。
「把眼睛閉上,我抱著你,不要哭了……」
「我恨你!」眼淚濡濕了他的手臂,她傷心地想著——原來,她從未真的理解這男人,打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娶她……
是啊,娶她有什麼好?她什麼都沒有,那個王素雲能幫助他,所以他寧願跟她分手,也不肯放棄王素雲。隱之,你真夠狠!
她心寒,他是這樣計量愛情的?!難道,她付出的心,在他眼中都不算什麼?
譚隱之緊摟著她,發現她還是直顫抖,還冷嗎?這樣抱緊,拚全力抱緊,還冷嗎?
「不要再哭了。」他咒罵。「該死,曉蓉,別哭了。」哭得他心絞疼。
「我不原諒你,我再也不見你……」她斷斷續續哭嚷,到後來,她死心了,撕心裂肺地吼:「你娶她,去實現你該死的理想,我們分手!我們分手!」
淒厲嚎哭,哭濕這夜。窗外,大雨下了好久,霧氣蒙了玻璃,遠處霓虹,哀艷守著夜。她好恨!
他們的人生方向不同,或者他們本來就不該認識?
曉蓉在黎明時想通,或者王素雲,才真正適合譚隱之。他們倆都當愛情是交易。是,他們可以共創他們的王國。
曉蓉覺得自己真傻,被譚隱之迷得團團轉,陶醉得一塌糊塗。天亮時,雨停了,她的燒也退了,她冷靜下來。
「我走了。」她掀被下床。
譚隱之拉住她的手,用命令的口氣說:「躺下。」不讓她走。
曉蓉輕輕抽手,離開他的掌握,她穿回衣服,不願多看他一眼。
譚隱之坐起來,看她開門,走出他的視線。驀然心緊,追出去。她正按住電梯,他追來。
「別走!」他吼。
曉蓉緘默,等著電梯上來。
譚隱之急切道:「你說過,你絕不離開我。」他慌了。
曉蓉心灰意冷。是,她還記得他狡猾地逼她保證,明明要跟別人結婚,卻狡猾地跟她要承諾。哼,他真厲害啊,而她——她是笨蛋!
「你留下來!」他霸道的命令她。
她苦笑,啞著嗓子說:「譚隱之,在你眼中,我真是個傻瓜吧?」想到過往對話,原來句句透著端倪。她全然沒注意到這愛裡隱藏陷阱,然後她把心輸掉,換來傷心的回憶。
譚隱之重擊牆壁。「該死!你非要這麼死腦筋?」他輕蔑道。「說到底,蘇曉蓉,你要的也只是個名分吧?你要的是保障吧?說什麼愛的真諦!」他冷笑。「你也不過是虛榮的女人!光是我愛你,不夠吧?」他刻薄地嘲諷她。
電梯門打開。她走進去,他按住電梯門。
「你放手。」她不看他,但能感覺到他熱絡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他們僵持在電梯兩邊,她等他鬆手,不看他也不說話。她臉上有譚隱之從未見過的固執,他視線往下移,她小小的雙手緊握,他想拉住她的手,將她拖出電梯。
他不禁想到當初在豪門大廈,那時,她邀他吃宵夜,當她開口邀請,他毫不猶豫地將她從電梯拖出來。那時,他為她可愛的模樣心動不已。
而現在,她臉上有著的,只是憤怒和絕望。
清晨的飯店好靜,靜到他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它在胸口震得厲害。他能聽見自己紊亂的呼息,望著她冷漠的表情,他覺得冷,好像血液都凍住了。
不要走!他想拋棄自尊,他想哀求她,只要能說服她留下。但是,她冷酷的臉龐,讓隱之明白到她有多堅持。
他好恨,那些世俗的看法難道比他們的愛重要?她憑什麼要他讓步?她為什麼不想想他對她的付出?他放手了。
電梯門緩緩合起——他鬆手了!曉蓉胸口尖銳地痛起,她緩緩抬頭,她嘴唇顫動,似有話要講,但說不出來。
他後退一步,眼睜睜看她消失在電梯門後。
電梯將他深愛的女人帶走了。
譚隱之背靠著牆低喘,他瞬間失去力量,胸膛劇烈起伏,很痛苦。像誰在胸口鑿大洞,他失卻力氣,只好背抵著牆撐著,他身體的某部分,好像被掏空了。
這剎,在這燈下,無人的走廊像要吞噬他。
他想到過往,噩夢一個個迫得他無路可逃。他恨曉蓉不肯體諒他的難處,在耀眼的光芒後,在金錢和權勢堆起的高處,他一直膽戰心驚,他一直怕墜落。
那時她溫柔地保證要永遠陪他,最後,她做不到,他好恨!
@@@
譚隱之不讓步,蘇曉蓉不妥協。他堅持自己的理想,她謹守自己的原則。往後,失眠的夜,他再沒枕邊故事聽。
她呢?分手後,曉蓉開始失眠。
可是日子還是要過,這世界從不為失戀的人停住:心碎了,還是要往下走。晴朗的午後,曉蓉好精神的聲音迴盪在公寓裡,她向看房子的情侶解釋屋況——
「這片牆要是刷黃色或白色,光線就不會這麼暗。」她指天花板笑道:「這一片鬆了,不過我有認識的木工,假如你們買房子,我請他幫你們修理。」
黃先生問:「真的嗎?不用錢嗎?」
「不用、不用。」曉蓉揮揮手,走進主臥室。「這裡呢,窗戶小了點。」
陳小姐皺眉。「而且……」
「而且還安在角落,哈哈哈。」曉蓉笑著去推開窗戶,跟他們招手。「你們來看看,聞得到桂花香喔!」
「是嗎?」陳小姐過去,深吸口氣。「沒有啊……」
黃先生也來,深吸氣。「沒有啊~~」
他們瞪住曉蓉,曉蓉俯望樓下。「真的,這邊聞得到桂花香,只是……」她皺皺鼻子,很不好意思地對他們笑。「我上次來還聞得到,不過花謝了。」她指給他們看。「下面種很多桂花,會再開的。真的……大概再兩個月就開了吧,上次我來好香呢!」說著說著,她忽然撇過臉去。
「怎麼了?」黃先生納悶。
陳小姐湊身問:「蘇小姐?」
曉蓉背過身揉眼睛。「糟糕,沙子吹到眼裡,我揉揉。」
「喔。」他們點頭。
可是蘇曉蓉伏著窗,揉了很久很久。
「好啦!」她轉身,嘩,他們驚退一步。
「蘇小姐?你……」黃先生瞠目。
「呃,蘇小姐,你沒事吧?」陳小姐緊張。
「嗄?」曉蓉張著殷紅的眼,她吸吸鼻子問:「怎麼啦?」
「你眼睛發炎喔,很紅。」
「沒事,沒事!就沙吹到眼睛嘛,有什麼事。」曉蓉嘀咕著走出臥室。
他們去看廚房,曉蓉笑嘻嘻介紹。「來喔來喔,看看小人國用的廚房。」她跨入小廚房,他們隨後抱怨。
「真小。」
「真是給小人國用的。」陳小姐抱怨。
「哈哈哈哈,房子小才那麼便宜啊!」曉蓉朝他們笑。「還是,想看看別間?」
「有比這間便宜的嗎?」黃先生問。
「沒有嘍,這間最便宜。」曉蓉微笑。
「可是房子好小。」陳小姐抱怨。「而且好舊喔!」
「房子小沒關係啊,感情好,甜蜜蜜的,住哪都快樂。」曉蓉保持笑容。
「我們下個月要結婚。」黃先生拉住陳小姐的手,兩人互望一眼,情深深哩!
「真的?」曉蓉笑瞇瞇。「恭喜恭喜。」
「有什麼好恭喜的?!」陳小姐掐黃先生手臂瞠道。「跟他耗了十年才娶我,壞死了。」
黃先生跟女友打情罵俏。「有什麼關係啦,這不是要娶了,百年好合嘛,我們還有九十年。」他摟住女友嘻皮笑臉的。
「嗟~~就會說好聽話。」陳小姐笑得好甜蜜。
曉蓉匆又背過身去,拚命揉眼睛。
呃——黃先生陳小姐手牽手望著蘇曉蓉。
「怎麼了?」
「蘇小姐?」
「沙子,沙子……」這次揉了足足五分鐘那麼久,轉過來時,喝!黃先生驚恐,陳小姐錯愕。
曉蓉眼睛腫得像剛被誰打過,這次連鼻子都紅了。咦?沙子吹進眼睛會這麼嚴重嗎?
「對不起!」曉蓉尷尬,笑道:「我去廁所,你們慢慢看。」
「喔。」他們看曉蓉急急跑進廁所。砰!關上門。蘇小姐今天怪怪的喔……
曉蓉一進廁所,就把水龍頭扭開,水聲嘩嘩,這才敢放聲哭。她雙手抓著洗手台,哭彎了身子。
看別人那麼幸福,她忍不住傷心,這世界還是一樣啊,不過是少了他而已,過去她不也一個人過得很好嗎?
但是……曉蓉跪倒在地,手撐在地上,虛弱地站不起來。她好難過啊,她哭得胸腔劇痛。
隱之……你不會捨不得我嗎?
她想躲起來不見人,失戀讓她變得太敏感。不論看見什麼小事都會受到刺激,都會想到那個人。她怪自己多愁善感,想裝作若無其事卻裝不來。現在,她振作精神對著客戶微笑時,她覺得自己好虛偽,她其實只想哭。
她的情緒太激動,不敢出去面對客戶。她心裡哀歎——
隱之啊隱之,要是看見我這麼傷心,你會心疼嗎?你還捨得嗎?你會內疚嗎?還是決定要那樣做嗎?
@@@
「……合併案後續問題,委託王律師及洪鑫投顧處理。」在聽過主管報告後,譚隱之總結。「沒問題的話,散會。」
會場靜了幾秒,譚隱之點頭。「散會。」
人員散去,隱之搭電梯下樓。走向停車場,坐入車裡,發動引擎,他掏出手機,檢視來電訊息,沒看到熟悉的號碼,他點燃香菸驅車離開大樓。
這幾天忙著接洽合併案細節,草擬合併案合約,他真的很佩服自己,在蘇曉蓉離開後,他還是不受影響地進行著他的工作。
早上他攤開報紙,社會版有一名男子為情自殺,他嗤的冷笑,他很不屑,不明白這些人,怎麼會為感情因素就懦弱的選擇自殺。在他眼中看來,這行為愚蠢至極,於是他一再反覆告訴自己,他譚隱之不一樣,他譚隱之絕不受誰影響。
蘇曉蓉不願配合他,那是她的損失,他對她夠好了,是她想要更多,她貪的也只是名分,她才不是真的愛他。
然而儘管他不斷在心中抹煞蘇曉蓉的重要、抗拒她的影響,然每每午夜夢迴,失眠躺在床上,他還是會恍惚地好像聽見電話響。
今日他提早下班,忽然忍不住想看看她,當然,他告訴自己,這不是因為他想念她,或捨不得她,只是好奇,想看看曉蓉跟他分手後過得怎樣,於是他驅車前往曉蓉的房屋公司。
等了一個小時後,他看見她了。
她走出公司,背著包包,失魂落魄地走過他車前。幾乎是在看到蘇曉蓉的同時,他就崩潰了!
才多久不見?她瘦一大圈,瘦得彷彿風一吹就倒,她往常走路總愛蹦蹦跳跳,現在看來死氣沈沈,有氣無力,像隨時會暈倒。她根本沒在看路,有幾輛摩托車從她身旁呼嘯過,她也不知道要閃。
他受不了了,譚隱之發動車子加速離開,他開了幾分鐘,將車子停路旁,他不斷地咒罵自己,下車點燃香菸,煩躁地來回踱步,與她的回憶,瞬間襲上心頭。
那個愛笑的女孩,到哪裡去了?那蹦蹦跳跳一刻都閒不住的女孩,又消失到哪了?那撒嬌時軟綿綿的嗓音,他的耳朵聽不到了。他剛才看見的真是他認識的蘇曉蓉?譚隱之無法忽視那急遽消瘦凹陷的臉龐,還有她恍惚的眼,他剛剛似看見一縷幽魂飄過眼前,譚隱之背靠著車身,將香菸拋落地上睬熄。
他先前憎恨她不肯妥協,但現在,他憎恨自己。
她為什麼不肯諒解?她如果願意讓步,他們不必分手,他們還是甜甜蜜蜜一起,他真不懂,她為什麼寧願讓自己受苦?
這個晚上,因為看見蘇曉蓉憔悴的模樣,他逼自己吞了兩顆安眠藥入睡,恍惚中,他作噩夢,夢見蘇曉蓉在他面前割脈自殺,他驚醒,嚇出一身冷汗,立刻撥電話給蘇曉蓉,電話響了很久,就在他擔心得快要崩潰時,那頭有人接起——
「喂……」
譚隱之認出她的聲音,慌得立刻掛斷。沒事,這只是噩夢,她不會這麼傻,她是個樂觀開朗的女孩,她可以忘記他的。
他躺回床上,內疚像一隻小蟲一口一口啃著他的心,又像一根針,不時戳刺他,他煎熬著,終於天亮,才墜入黑暗的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51:24
第10章
她家有「屍體」!
蘇璦神經緊張,「屍體」常出現在最不可思議的地方,把她嚇得半死。
最先她是在洗衣服,洗著洗著,彎身要拿水桶時——
「啊~~」她駭得差點斷氣。「你?你怎麼在這裡?!」
蘇曉蓉窩在洗衣機旁,她抬頭瞟媽咪一眼,神情恍惚地說:「我在想事情……」
蘇璦抓抓頭髮,問:「那你要不要出來想?窩在那裡不好吧?」不出聲窩在這裡會嚇死人的。
「你別管我。」曉蓉雙手環膝,臉埋向膝蓋。
「女兒啊,這個厚……」蘇璦只好蹲下來,搓著手笑瞇瞇地說。「你是不是——」
「不要問。」曉蓉立刻打斷她的話。
「沒、沒問,媽只是瞭解一下,你跟那個譚先生,是不是——」蘇璦顯得小心翼翼。
「都說不要問了。」曉蓉不爽了喔。
「嗟~~」算了!蘇璦跑去晾衣服,心底嘀咕,這丫頭怪怪的喔。
豈止怪?簡直變態了。
隔天一早,蘇璦去刷牙,推開廁所門。「啊~~」這次她嚇得差點跌倒。「你……你在幹麼?」
蘇曉蓉穿著睡衣,坐馬桶上發呆,表情呆滯,眼色空洞。
蘇璦怯怯地伸出食指戳戳女兒肩膀。
「喂?」
「唔……」又是恍惚的口氣。
蘇璦好卑微,輕輕問:「在這坐多久了?嗄?」
「瞎~~」曉蓉手撐著臉歎氣。
蘇璦蹲下來,瞪著女兒。「喂,說,到底坐多久了?」
「不知道。」
「女兒,我的乖女兒,你可不可以告訴媽咪,你不上廁所,坐這裡幹麼?」
「想事情。」
「想什麼事呀?」蘇璦笑瞇瞇,口氣好好。
曉蓉望住母親。「不要問。」又是這句。
蘇璦臉一沈。「不要問、不要問!一副中邪的樣子,還叫媽不要問?你反常了你!」蘇璦擠牙膏刷牙,含糊道:「是什麼問題,讓你想這麼久,嗄?說出來媽幫你想啊!」
曉蓉看母親一眼,站起來,像縷幽魂飄出浴室。
「完了完了……」蘇璦望著女兒憔悴的背影,擔憂極了。「八成中邪了。」
晚上,蘇璦從市場回來,放熱水準備洗澡,她打開衣櫃——「哇靠!」差點就魂飛魄散。「太過分了你!」
衣櫃裡,曉蓉抱膝坐著,又是一臉呆滯。
蘇璦抓狂了。「你給我出來!」硬是要將曉蓉拖出衣櫃。
「我要想事情!」曉蓉抓著衣桿。
「出來~~」蘇璦力大無窮。
曉蓉嘩地放聲痛哭。「哇~~我要想事情,我不要出去,你別拉我,哇~~」哭得驚天動地。
「你出來想!」蘇璦將她硬拖出來,才幾天,她的心肝瘦得剩把骨頭,臉都凹進去了。再不管,要鬧人命了。「說!到底什麼事?讓你想那麼久?」
「……」曉蓉啜泣,又是那一句:「不要問。」
「你不說是不是?」蘇璦拿電話。「我找譚先生問——」
「媽!」曉蓉拉住母親。
「你快說!」蘇璦逼問。
曉蓉抓了面紙擤鼻涕。「媽……你覺得隱之人怎樣?」她哭得眼睛都腫了。
「唔,話少了一點,但是,挺負責的樣子。」
「媽,你覺得他愛我嗎?」曉蓉抽抽噎噎,揉著痛痛的眼睛。
蘇璦瞠目。「這要問你吧?不過呢……我看他對你挺好的。你不是說這房子的陳設,都按你當初跟他說的樣子咩?他那麼細心,把你的想法都記住了,那他應該是愛你的吧?」
曉蓉望著母親,突然問起。「媽,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嗎?」她忽提起愛的真諦。
蘇璦瞪她一眼。「怎麼問得沒頭沒腦的?嗯……應該是這樣。」
「愛是不計較付出?」曉蓉又問。
「嗯,是吧。」主是這樣教的。
「媽咪,你也這樣認為嗎?」
「是啊~~」問完沒啊?「喂,你問了半天,媽還是不懂,你到底在煩惱什麼?你快說啊!」
「媽,譚隱之要結婚。」
蘇璦捧住腦袋尖叫。「可是他還沒跟我提親啊?」
曉蓉嗚咽,低頭小聲道:「新娘不是我。」
「嗄?!」蘇璦驚駭。
曉蓉抬頭,語氣肯定。「他要娶的不是我……」淚又滾下臉龐,她用手背拭去,覺得自己好慘。
「你說什麼?」蘇璦大受打擊。「可是……等等——你是他女朋友啊,他不娶你?他娶誰?」
蘇曉蓉將事情經過說給母親聽。「……所以他愛我,但他不娶我。所以假如我想跟他一起,就沒有名分。他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不過隱之愛的是我……所以……」
「王八蛋!」難得蘇璦罵粗話,曉蓉反過來安慰母親。
「媽,你先別氣,這是樁商業聯姻,婚姻不過是法律上名義,重要的是兩人相愛吧?」她明明是說給母親聽,卻像是在說服自己。
「胡扯!那你們要是有小孩呢?」
「可以不生小孩啊~~」
「你白癡!」蘇璦震怒,揪住曉蓉肩膀咆哮。「我是這樣教你的嗎?你這麼沒志氣?嗄?你聽聽你剛才說的話,能聽嗎?嗄?」她快氣死了。「這個譚隱之太瞧不起人了,媽明天就去找房子,我們不希罕住他的地方,你不准再跟他來往,太過分了!豈有此理,他把我女兒當什麼?」
「可是我愛他,我好捨不得——」她想破頭了,想找個藉口說服自己繼續愛他,心裡明知道這樣不對,但是她……
「你捨不得也要捨!」蘇璦咆哮。
「我愛他。」
「快點忘記!」
「可是你剛剛也說愛是恆久忍耐,愛是不計較……」
「那不一樣!」蘇璦口氣嚴厲。
「哪不一樣?」曉蓉語氣茫然。
蘇璦啞口,氣急攻心吼:「就是不一樣!你完蛋了你,你連是非都不清楚了嗎?你太讓媽失望了……」蘇璦驀地紅了眼眶。「你是不是瘋了?!」
我瘋了?曉蓉目光一凜,刷白了臉。
她抿嘴,顫抖。是啊,她怎麼了?這幾天怎麼了?現在竟昏頭昏腦地跟母親說蠢話。
「我……我知道了……媽,對不起……」她抱住母親。「我聽話,你不要生氣了,媽……」
@@@
蘇曉蓉帶來好消息,柴仲森買下薛祖穎童年住的房子,業主的事他聽說了,知道王伯伯要將賣屋所得委託蘇曉蓉,全數捐給慈善機構,他慷慨地多加一成房價。
談妥交易細節,約好簽約時間,柴仲森請蘇曉蓉喝茶。
「謝謝,就是她嗎?」曉蓉接過茶杯,一進屋裡,她就注意到牆上掛著一幅照片。相裡女子容貌清麗,眼裡漾著水氣,紅唇輕抿。她坐在堆滿文件的書桌前,右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看來好像很聰明。」有一雙慧黠的眼睛,像什麼都瞞不過她。
「她聰明?」柴仲森微笑。「不,她笨死了。」
「會嗎?」
「她要是聰明,早跟我交往了,像我這麼好的男人放著不要,天天眼那些爛作家瞎混,累得胃潰瘍,笨女人!」
曉蓉聽了駭笑。「你也是作家啊~~」
「我不一樣。」他靠向沙發,傲慢道:「她底下那些作家,寫不出什麼好東西,倒挺會端架子的。」言下之意,他寫的才算好東西?曉蓉呵呵笑,真傲慢。
「那我們後天律師樓見。」曉蓉收文件,柴仲森注意到她腕上的表。
「上次你戴的是卡通表吧?這表不是你的。」
曉蓉怔住,望住表,目光溫柔。「猜對了,這是別人的表。」她苦笑。
「可以讓我看看嗎?」
「喔,好啊。」曉蓉伸手,讓他打量手錶。
他確定心裡的揣測,退回座位,笑望她。「蘇小姐,這隻手表配這種廉價的表帶可惜了。」
「這不是普通的手錶嗎?」
柴仲森笑道:「這是ROADSTER的精鋼腕表。我幫這款手錶寫過廣告文案,它的特色在於自動上弦3110機芯,每小時振蕩2880O次。」
「28800次?」曉蓉耳朵貼住表面。「不像啊……」聽不出來。
「傻瓜。」柴仲森解釋。「震動太頻密,人耳就聽不清楚了。」他指著她腕上手錶。「這表很有趣,外觀看來莊重優雅,沒人知道它的芯竟然震得這麼厲害。」
曉蓉心悸,隱之說他愛她,分手後,他卻沒找過她。分手那夜,在他頑強的表象底下,他的心,可是震得厲害?他是嗎?會不會比她想的還要在乎?會不會他其實很痛苦?只是不肯洩漏脆弱的一面?這段時間,他過得好嗎?
離開柴仲森住處,曉蓉還不想回家。她在市區遊蕩很久,直到店舖打烊,紛擾的長街安靜了,她又來到他住的飯店外,她注意著飯店入口,看著玻璃門旋轉,她的心在掙扎——
好想見他、好想見他……
再進一步就等於背叛了自己,而退回沒有他的世界,她卻活得像行屍走肉,她該選
擇理智地遺忘嗎?
曉蓉抬手,耳朵貼住表面,她聽不出表芯每小時2880O次的震動,就好像她感覺不出,隱藏在他那漠然的臉容底,他的心震過沒?再七天,他就要結婚,他的心是什麼感受?離開她後,他想過她嗎?
如果愛是不計較一切,是無盡的付出,不求回饋,那麼為了這個男人,她能讓步到什麼地步?因為這思念太痛苦了,離開他,死守住自己的原則,和選擇跟他在一起,她竟辨不出該堅持哪一個?
不,她其實知道,該堅持的是放棄譚隱之,可是她的腳,像有它自己的意識,它走進飯店:她的手也像有自己的意識,按下電梯十五樓。
是,她該放棄譚隱之,可是她的人已來到他住的套房門外,望著套房門牌,頭一回,她好氣自己,她蹲下來抱住自己嚎啕痛哭。
她知道正確方向,卻為愛迷了路……
@@@
譚隱之添購出國物品,將回飯店時,臨時起意,又去選禮物送給曉蓉,就當作臨別的贈禮,它必須是非常珍貴的禮物,譚隱之不希望曉蓉因為他委靡不振,他希望讓曉蓉明白,在他心中,她的地位是誰也不可取代的。
譚隱之慎選禮物,這禮物代表他的內疚和感激,感激她陪他一段,感謝她給他的快樂,他希望這禮物至少可以給曉蓉一點安慰,他不要她老惦著訣別時傷心的畫面,這禮物將是個句點,代表著他難以言語的歉意,也等於是告訴她,繼續她的人生,莫為他頹喪失志,他希望她快回復笑容。
選好禮物,回到飯店,跟櫃檯辦理退房手續。他步過大廳,大廳牆壁上垂掛的水晶簾幕熨亮他憂鬱的臉,然而儘管大廳吊燈再燦亮,卻也映不亮他的眼。他拎著公事包,搭電梯上樓,電梯門打開,他怔住——
在紅毯甬道的盡頭,蘇曉蓉守候著。她看見他,她微笑,笑得勉強。
他看見她眼眶裡閃爍著淚光,他心跳狂烈,走向她。
她忐忑,目光迎著他,終於他停在她面前。
曉蓉苦笑。「我沒辦法……我好難過……我不想跟你分手——」
譚隱之猛抱住她,緊得像要融入身體。原來真有這樣的傻瓜,真有不求回報不計得失的愛!
譚隱之感動,那鄙夷世間情愛的頑固心腸,在這傻女面前,融得一塌糊塗。那最後對她的一點抗拒,全數投降,他的頑強輸給她的無求,他的防堵輸給她的勇敢。他的猜疑、他的寡情,都輸給雙臂裡這個單純憨厚的傻瓜。
蘇曉蓉無求的愛震撼譚隱之!一向自私自利,計較得失的他,終於領悟到,他不該害她,第一次他學會為他人著想,他思考著怎樣才算真正為她好?
他們徹夜長談,熱情相擁,彷彿是對往後的相處有了默契。她不提他的婚事,只是說不要分手。譚隱之心底清楚,她妥協了。她按他當初要的腳本走,她退了這一步,卻把譚隱之顛覆。
曉蓉卷在沙發上,枕著他大腿酣睡。桌面筆記電腦閃爍,明日就要飛去上海,他急著收發郵件,處理幾宗買賣。他猜他們分手後,她定是夜夜失眠,她眼下憔悴的暗影,害他好心疼。
此刻,他聽著她均勻的呼吸,他低垂眼眸,手指撫過她的眉與唇,這明媚小臉,他永生難忘。
譚隱之輕輕解下曉蓉左腕的手錶,這表原是他的,卻錯置在不合適的纖纖小腕上,錯誤地縛住天真的傻瓜。他打開公事包,取出買好的禮物,打開絨盒,取出一隻女表,繫住她的手腕。
譚隱之摸摸她臉龐,笑望她無辜的睡容。他憶起那時曉蓉在他的車子裡,像個小嬰兒睡得好沈……
當初,呵~~當初他正是被這副純真的睡臉給騙去了心。
譚隱之不時愛寵地拍撫她的背脊,親吻她的髮梢。桌面攤著飯店信紙,他深情落字,字字揪心,滿溢著的是內疚跟自責。他從不覺得自己做錯,而現在他真心懺悔。
握著黑色鋼筆,筆鋒銳利,藍墨水在白紙上漾開,剛勁的筆畫刻出臨別話語——後來,它們的面目,都被曉蓉傷心的淚給模糊了……
@@@
日光透進房裡,喚醒蘇曉蓉。她睜眼,套房空蕩蕩的,匆地怔住,身上蓋著的被滑落腰際。她搜尋譚隱之身影——
他不在?木製書桌上空無一物,沒有他的電腦,也沒擱著公事包。她一顆心直往下沈,寒意從背脊直往上竄。
他呢?
她大喊一聲:「隱之!」
沒有回音。低頭瞥見左腕嶄新的女表,又瞧見遺留在沙發上的信——
曉蓉抓了看,霎時淚盈於睫。
曉蓉:
1891年,美國發生一宗火車相撞意外。兩列不同方向的火車,因計錯時間相撞。當時WebbCBall擔任鐵路局首席檢察官,為了這宗意外,他致力研發抵禦鐵路惡劣環境的手錶,這就是Ball表的由來。
一般手錶發光部分用「氚塗掩膜」,但Ball卻鑲上一支支發光氣管,比傳統技術光亮100倍,這只表,在英國,有「MOONGLOW」之稱,名字起源於英國的月光列車。
那足貴族專用車廂,人們可透過會發出夜光的觀景大窗,欣賞窗外變幻莫測的旅途風光。
一到夜晚,即使沒有外來光源或電池補充能量,腕表裝嵌的五十四支發光微型氣管仍能持續發光25年。配有防磁軟鐵護套,分秒精準,可抵抗4,80Oa/m的磁場干擾。
可知道為什麼贈你這只表?
我最親愛的小傻瓜,認識你啊,是我在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的MOONGLOW.
已經太久,我麻木的搭乘這通往成功的列車,在爾虞我詐的黝暗隧道通行,為了達到目的,我變得鐵石心腸。滿以為自己真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竟不知漸漸變得面目可憎,冷血無情。
直至某夜,我看見月光,那是你,你好像月兒,溫柔地綻暖我心房,陪了我好幾個失眠的夜晚……
曉蓉,我們本就是兩列不同方向的列車,是命運錯數時間,我們在意外的時分相撞。
認識你,是我的福氣;認識我,卻是你的壞運。是我,讓你愛笑的臉,蒙上憂鬱的淚水。
今晚你拋棄自己的原則,你說,你不要分手。
可知道,我多麼感動?我看得出,你心裡的掙扎。再見到你,你好憔悴,瘦了好多,我不敢想像你這幾日內心的煎熬。看見別後急遽消瘦的你,讓我懊悔自責,領悟到自己的自私。
我知道你真心愛我,愛到你情願盲目眼睛。我應該高興,你願意妥協,我求之不得啊,但我只覺得慚愧,在你面前,我清楚看見自己的卑鄙。
曉蓉,不要勉強自己了。我怎麼可以為了自己開心,就霸佔住你?逼你違背自己的原則?
我終於理解到自己錯得離譜。
往後,你戴著這只精準發光的手錶,讓我的內疚和懺悔,化成守護你的光,照亮你二十五年。在這二十五年裡,願你變得更聰明,更懂得愛護自己,別再遇上像我這麼自私的混蛋。
我想了很久,離開你,走對你最好的抉擇。請原諒我早有計劃,不能更改;而我,也不想束縛你。
我捨不得你,更捨不得要你委曲求全。善良如你,該擁有百分百的愛情,百分百屬於你的男人,而不走滿口謊言、自私自利的我。
我愛你,也對不起你。我愛你,偏偏辜負你。忘記我,願你找到真屬於你的幸福。
而我的心,永遠,為你震盪。
一如初遇時,日光下,你燦笑著,我心震撼。
——愛你的隱之
「隱之!隱之……」
他走了!
她不顧自尊、放棄原則、妥協了,他卻還是選擇分手……曉蓉痛哭。
@
終於來到上海,這段路比譚隱之想像中還要遠。
早先在機艙裡,部屬趁空檔跟他討論公事,譚隱之懷疑自己真有聽進去,好幾次部屬詢問他的意見,他失神地在想蘇曉蓉,最後總是在部屬急切的呼喊中回過神。
晚上,王剛在酒店為他們洗塵,翌日簽約,後天於婚宴宣佈合併案,大家對未來的合作有了初步共識。
王素雲也來了,她被父親安排在譚隱之身旁的座位。
包廂氣氛熱鬧,王剛向大家敬酒,他又是拍肩又是搭背,和譚隱之的部屬稱兄道弟,拱大家上台唱歌,炒熱氣氛。
譚隱之疲倦,靜坐在長沙發上,他看來非常無聊,對眼前熱絡的氣氛顯得無動於衷,偶爾低頭看表,思念故人。
「很悶吧?」王素雲幫他斟酒,她往後靠著沙發背,交疊長腿。「真無聊。」
「會嗎?」譚隱之冷笑道。「你父親顯然不這麼認為。」王剛正拿著麥克風唱歌。
「這要給你簽字。」王素雲從皮包裡拿出一份文件拋到桌上。
譚隱之翻閱,看完牽了牽嘴角。是婚前協議,載明婚後各過各生活,為了兩家企業順利運轉,任一方不得做出損害公司利益之事,文末註明各項賠償條款,還有財產的分配、公司股份……
「我爸要你簽的。」王素雲略帶嘲諷道。「譚先生,祝我們婚姻愉快,我敬你,為我們兩方企業乾杯。」她舉起酒杯。
譚隱之沒有舉起酒杯,瞟她一眼,打開公事包,也取出一份文件,擲到桌面。
「我也有一份,請你簽字。」
王素雲取來看,她笑了,笑聲淒涼。「哼!兩隻狐狸。」他也不簡單,婚前契約寫得比她仔細,除了新組的上海地產公司,他的私人財產一概保留。各方行為與生活雜支全部自理,並且不准擅自對外發佈他們的婚姻生活,這一份契約顯然是請專業律師特別擬定的。
王素雲拋下契約書。「很好,咱們算是挺有共識的,我簽。」她呵呵笑,帶著自甘墮落的神情。
「很好。」
「願我們合作愉快,祝我們百年好合。」她酸楚道,連乾了三杯酒。後來她醉了,倒在沙發上,她歪著臉瞟他。「譚先生,你不覺得……很可笑嗎?」她掩住臉,疲憊道。「我們……簡直是在侮辱愛情。」她心裡有喜歡的人啊,但是對婚事的安排顯然無能為力。
「要結婚是你父親的主意,他不信任我。」
「我知道,呵,他誰也不信任,他只信任白花花的鈔票。」
譚隱之又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又分神想念一下那遙遠的傻瓜,不知她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她吃得好睡得好嗎?
王素雲望著天花板的霓虹,聲音哽咽。「禮服挑好了,你要不要撥空看?我跟禮服公司約時間……」
「不用,你喜歡就好。」譚隱之輕撫表面。
她忽問:「你在想誰?」
譚隱之怔住,轉過臉來,黝黑的視線定望住她。
她笑睨著他。「怎麼,我猜錯了?」她取出打火機,點燃香菸。「你一直看表,約了誰嗎?有人在飯店等你?」
「沒有。」譚隱之笑得黯然,再不會有愛的傻瓜,傻傻等他。
「我不想嫁你。」她冷聲說。
「彼此彼此。」他也不想娶。
王素雲握著酒杯。「譚先生,我是王剛收養的義女,和你結婚,算是報答他的恩情……」
譚隱之注意到她手在顫,她忽地靠過來,伏在他肩膀上哭泣。
譚隱之沈著臉,由著王素雲痛哭。當王剛注意到女兒異常的舉動,譚隱之側身,橫臂擋住王素雲啜泣的表情。
王剛以為他們在說情話,笑了笑,繼續和他人說笑。譚隱之放鬆下來,靠著沙發,右臂橫在額上,擋住刺眼的霓虹,臂下,他的嘴,噙著一抹苦笑。
王素雲喃喃醉道:「我想取消婚禮,我愛的那個人,是個窮小子……跟著他能有什麼幸福?」她哭起來。「要是為了他激怒父親,跟他走有什麼保障……他好傷心,一直求我別嫁,譚隱之……現在想想,我們還挺配的,為了名利和權勢,我們可以犧牲自己的感情……」
譚隱之覺得好笑,這世上,原來到處有愛的傻瓜。有個傻瓜也愛著他身旁的這個女人。
譚隱之注視著桌上橫倒的空酒瓶,張望前頭喧嘩的人們,一室華麗氣派的裝潢,空氣窒悶,有人爛醉趴在地上嘔吐,陪酒的小姐們摟著王剛和他的經理調情。
而他,他渴望吸一口新鮮空氣。他懷念枕邊伊人髮香。第N次俯望手錶,這表曾短暫棲在她纖纖小腕上,他取回表:心卻落在伊人處。
他忽然衝動的想拋下一切回家。
回家?!這念頭讓他吃驚。回那間豪華套房?不,不是!譚隱之眸光暗沈,心坎震盪。想回去的,是他渴望的一處桃花源,是那傻瓜的天地。眼前一切,富貴虛偽,全不如與曉蓉喝茶的那一夜——
那夜他品嚐她用廉價茶梗沖泡的茶,那夜他們坐在破屋裡,坐在廉價的黃燈泡下,他們甚至沒沙發可以躺,只能坐在冷地板,只有一張矮桌。
他們對望,他們微笑說話。奇妙的是,望著她微笑的臉,聽她軟綿綿嗓音,那時,
他也有那種幸福得承受不起的感動。
第一次覺得,能寄生這世上,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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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曙光穿透窗簾,頑皮地撩撥床上那一夜未眠的傷心人。光影在臉龐流動,他疲憊、頹喪,而日光依然明媚,那一點稀微暖意,像在提醒他,他曾深愛過,夜裡的一顆小明星。她給過他,一點星光。
譚隱之恍惚,抬手覆額,妄想阻擋明媚日光。
旁邊茶几,水晶菸灰缸裡,殘菸孤寂,堆成一座小墳。他睜眼,眼色朦朧,有藏不住的倦。他必須起身,兩方公司要在酒店簽訂契約,該起身準備了……
他凝望住那套懸掛在衣櫥前,為了合併案及明日婚宴準備的黑色ChristianDior西服
是他的錯覺吧?ChristianDior掛在這陌生套房裡,孤零零,看來好寂寞。
譚隱之掙扎著,他不想起床,想賴在淡藍色床單上,想賴掉今天跟明天,賴掉簽約儀式,和明日婚宴。他翻身趴臥,嗅著他帶來的她洗過的床單,忽覺可笑,為自己的脆弱苦笑,他掙扎下床。
梳洗完畢,剃淨鬍髭。他試著振作精神,可當他看見鏡裡的臉,那深邃孤寂的眼,他扔了刮鬍刀,手撐著洗臉台,忽覺得自己好悲哀,好慘……他吁口氣,逼自己定住心神。
他走出浴室,凝望嶄新西服,他捨棄ChristanDior,打開衣櫥,穿過的黑色GUCCI,怎麼看都覺得親切。他伸手摩挲西服布面,那次跟曉蓉吃火鍋,穿的也是它。
它……會不會想念牛仔褲?想念白T恤?想念那晚溫馨氣氛,它沾染過的食物香氣?假如它有眼睛,那晚它會看見他一直笑。假如它有耳朵,它應當記得,那挨著它的軟綿綿嗓音……
不,它不懂思念,會思念的是他……譚隱之穿上西服,離開旅館。
王剛派司機接譚隱之及他的部屬,前往長樂路的新錦江酒店。
長樂路?譚隱之看見路標,心溢滿酸苦。
他是往長樂路去嗎?他的快樂在那兒嗎?
他又想起蘇曉蓉,愛笑的蘇曉蓉才是他的長樂路吧?他怎麼往反方向去?無情地撇下她,這條長長綿綿的思念路,盡頭又在哪?他恍惚地問自己——
他走得完嗎?他忘得了嗎?他不是一向做事都很有把握嗎?怎麼對忘記她這事,欠缺信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28 00:51:56
尾聲
會議準時開始,主持人發表合併後兩方企業的美好遠景。兩方高級主管交換合約,一式三份,律師團在現場見證簽約儀式。
譚隱之興奮地想,他終於搶下合併案,他終於辦到了。契約書厚達十幾頁,王剛簽字蓋章,輪到譚隱之,他取出鋼筆——明天,在他跟王素雲的婚禮上,司儀將宣佈這份契約。
他不禁想,台灣的財經報紙也會刊登消息,她會看見吧?他暗了眸色。看見他的婚事,她就會死心了吧?她會哭嗎?他希望她不要再哭了,他們認識後,他已經害她哭掉太多眼淚……
譚隱之緊握鋼筆,聽見有人低聲催促,他垂眸注視著合約,旁人等候著。相較王剛喜悅的表情,譚隱之顯得落寞憂鬱。他簽字,蓋章,完成合併程序。
合約交回律師手中,首席律師審閱,忽然「啊」了一聲,望住譚隱之,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有問題嗎?」譚隱之困惑。
律師驚訝地問:「譚先生,蘇曉蓉是誰?」
譚隱之震住,猝然心緊,意識到他剛才犯了個要命的錯誤,他……他該不會是簽了她的名字吧?
譚隱之即刻道歉,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冷汗涔涔。他的部屬上前交涉,助理請飯店人員重印合約,在等待的時間裡,譚隱之窘得想立刻消失。
他怎麼會犯這種錯?他從不犯錯的啊?何況是這麼荒唐的?
王剛望著譚隱之跟部屬竊竊私語,譚隱之能感覺到王剛質疑的眼神,彷彿在懷疑他辦事的能力。在這空檔,譚隱之身心備受煎熬,他的部屬更是噤若寒蟬,他們為老闆的失誤感到羞愧,他們不瞭解這平時做事縝密的譚隱之,怎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出糗?
重新印好的合約送來了,放到譚隱之面前。
「譚總裁——」王剛自認幽默跟隱之開玩笑。「您要是再簽錯名字,就簽我女兒的名字吧,她叫王素雲。」
霎時大家轟然笑起,他們哪裡懂得譚隱之揪住了心腸,哪懂得他心裡的掙扎?他的苦痛?不,微笑的他們都不知道他的傷心。
譚隱之重拾鋼筆,簽了「譚」——想起自己靠著她睡到天亮的往事;他斂眉,又簽了「隱」——想起曉蓉帶他吃火鍋,那晚他們捨不得走,直待到老闆打烊;他簽「之」字的第一劃後打住了,緊握著筆,手心流汗,突然胸悶心躁,怔在桌前。
大家等著,妤幾分鐘過去,譚隱之竟只是握著筆,怔在桌前。
「譚先生,合約有問題嗎?」律師問。
「譚總裁?這合約可是你之前都看過的。」王剛提醒。
譚隱之擲筆,眾人詫異了。忽地,他撐著額頭低低地笑了。他輸了,輸給小傻瓜,輸給小紅帽,他沒有按自己的腳本走這齣戲,蘇曉蓉改寫整個劇本,原來她不是他的臨時演員,她是他譚隱之命裡的主角。
「對不起。」譚隱之合上契約書,目光堅定,向大家宣佈。「信毅退出合併案。」
頓時整個會議室喧嘩聲起,王剛錯愕,律師團傻眼,王剛的部屬忿忿不平,譚隱之的下屬面面相覷。
就在大家驚愕的目光中,譚隱之囑咐下屬辦理後續動作,他起身走出會議室。他整個人輕鬆起來,腳步輕盈起來,他精神奕奕,計劃著歸途。他要回家,他微笑了,彷彿已望見蘇曉蓉。
他招了車,坐入車內,離開上海長樂路——
這裡榮華富貴,這裡前程似錦。可是這次,他想尋覓心中樂地,想在那雙愛笑的眼睛裡,也當個愛的傻瓜,做一次傻事。
@@@
台灣——
「咱窮沒關係,但是要有骨氣!」蘇璦跟女兒演講做人的道理。
「是是是。」曉蓉趴在地板上,唰唰唰地翻閱各大報。
「媽已經找到房子,既然分手了,就不要賴在他的地方,我們窮沒關係,但志不能窮,越快搬越好。」
「是是是。」沒有?曉蓉進攻下份報紙。怎麼可能沒有?應該會報導啊!
蘇璦疑惑。「幹麼一直看報紙?」
「工作需要。」曉蓉答得簡潔。
「你的工作要讀報紙?財經報你看得懂啊?」蘇璦欣慰。「開始想進修啦?」
「唉呀,你別管啦!」奇怪,曉蓉回望牆上日曆——沒錯啊,他今天結婚。那時的報導說他和王剛將在喜宴上宣佈合併案,但財經報怎麼沒刊登這消息?
蘇璦繼續嘮叨。「乖女兒,你真的跟他分手了喔?沒騙媽媽吧?你如果跑去當人家情婦——」
「媽!」曉蓉跳起。「分了分了,你別再說!我煩死了!」她跑回房間,甩上門。
她失眠,躺在床上思緒不寧,想得快發瘋。
有沒有可能他沒結婚?他改變主意?!
曉蓉抬起左手,盯著發光的表面。房間黑暗,只得表面吐露一汪藍,氳亮她眼瞳。她失神地看著指針移動,他消失後,她開始留意時間,從不知道一天二十四小時,原來能過得很慢很慢。她像電影抽格,像電腦壞軌,像張毀損的唱片,不斷在回憶裡跳針。
她過不去啊!
曉蓉眼紅,鼻酸心痛。像被誰拋在世界外,彷彿只有她的時間過得和別人不同,彷彿她的一秒,是別人的三、四秒;她過一天,別人已過了三、四天,是這樣吧?她恍惚想,所以他才消失四天,她卻覺得長得好似過了大半個月……是這樣吧?她才會鎮日恍惚,像活在夢裡。
傻傻望著他贈的表,望著望著,想起他說的,兩列相撞的火車……她喉嚨一緊,淚盈於睫。
明知一切已結束,她卻還躲在回憶深處,像只鴕鳥,埋在沙堆,管不得世界已經改變。彷彿一直想他,他就沒走。彷彿一直掛念,他就會心電感應,他就會捨不得,他就會回來哄她……
真傻,唉!
她早夭的愛情呵,戀上不屬於她的人。譚隱之豈是她可以絆住的?他目標遠大,總一副想掌握天下的高傲樣,他豈可能為了她犧牲理想?
可是——
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抱著希望,除非親眼看到他結婚的消息,否則她不死心。他分明愛她,他真捨得?
曉蓉在床上輾轉反側。她趴著睡,又變成側睡,她大字躺,一下子又捲成蝦狀。唉~~睡不好,那一汪藍陪著她一起失眠。
她迷迷糊糊,意識恍惚。這些天老覺得自己夢遊,有時走在路上她會忽然頓住步伐,彷彿聽見熟悉的嗓音喊她名字,轉頭,看見的只是一張張陌生面孔。
有時下班,不自覺地又回到他住的飯店,在附近徘徊,彷彿他不曾離開。
有時手機響,她驚心動魄,彷彿那會是他的低沈嗓音,那嗓音總是飽含笑意地嚷她傻瓜。
是,她果真傻。他已走出她世界,她卻還傻在他們共擁的回憶裡,找不到出路。她還騙自己一切沒結束,她自認戲還沒演完,她不離場,他的結束,不代表她的結束。他們的句點不該是這樣的……
曉蓉合眼,靜靜淌淚。她聽見外頭風吹得樹梢沙沙作響,風兒低吟,似潮浪拍打屋牆。她又翻身,又緊抱枕頭,又一次回憶他,想起他在她手腕拙上他的表,而她卻掃不緊他的心。她想著想著,既然不能一起,只好趁著夜深,把溫馨時光都偷出來想一遍。
想到第一次的抱擁,她微笑。想到臨別的信,她哭泣。
曉蓉往右翻身,再翻身,嗯,找不到舒服的睡姿。再翻身,嗯,怎麼躺都不舒服。她將枕頭牢牢抱在懷裡,用棉被緊緊蓋住身體,把自己藏在被裡,逃避空虛。
他叫她忘記他,談何容易啊,隱之……
嗚嗚,又來了,今晚又不爭氣地哭不休。怕媽咪擔心,曉蓉窩在被裡痛哭,她有一點呼吸困難,回憶兇猛,似惡鬼追逐她。她狠狠哭泣,又一個翻身——
「啊!」她痛叫。
「怎麼了?」蘇璦第一時間殺進房裡,然後錯愕瞪著地上那一團棉被。「曉蓉?!」
蘇曉蓉在團住的被裡掙扎著,終於露出臉來,喘了好大一口氣。
「媽咪~~」
一看見女兒憔悴的臉,蘇璦心痛。「我的心肝~~」怎麼又哭腫眼睛了?
「媽咪……」嗚嗚,曉蓉覺得自己好慘啊!
蘇璦衝過去抱住女兒。「我可憐的女兒,我的心肝,嗚嗚……」母女倆抱一起哭。
蘇璦觸動傷心事。「哇,我們的命真苦,哇~~」
「就是啊,哇~~」曉蓉飄淚。
叮~~叮~~門鈴忽地在此際響起。
母女倆怔住,瞪著彼此。大半夜,是不是聽錯了?
叮~~叮~~
「門鈴!」兩人跳起。
「那麼晚,會是誰?」蘇璦神情緊張。
「我去開!」曉蓉光著腳就衝出去,會是他嗎?是他嗎?
鐵門猛地推開,曉蓉尖叫。「啊~~」撲過去,抱住來人,又跳又嚷。「隱之!隱之~~」她眼淚狂飆,埋他懷裡。
他微笑,抱住思念的小傻瓜,她激動的反應,害他眼眶酸澀,把她摟得很緊。
「啊~~」蘇璦衝過來,拉開曉蓉,瞪住譚隱之。「你還來幹麼?!」這個混蛋!愛情騙子!
砰!行李墮地。隱之望住她們,從外套口袋掏出方盒,拿出戒指,拉住曉蓉的手,戒指套進她的手指。
「嗄?!」曉蓉喜極而泣。
「你幹麼?」蘇璦抓住女兒的手,硬是摘下戒指。「你不是要娶別人?」她護女心切。
「伯母,請把曉蓉嫁給我。」譚隱之微笑,表情誠懇。
「好。」曉蓉答。
笨!蘇璦敲女兒的頭,朝譚隱之吼:「不行!」
曉蓉揉著頭。「媽咪,你別管我們的事啦~~」
開啥玩笑?她管定了!蘇璦瞪著譚隱之。「臭小子,你給我進來,我有話問你。」她掠下狠話,氣唬唬地進屋去。
譚隱之沒即刻跟進屋裡,他先拉住那久違的小手,直到這刻心才踏實。
他微笑地望曉蓉。「我沒結婚。」
那雙含著淚燦笑的眼睛,也望著他的黑眸,哽咽地說:「我就知道……我知道你會回來,我知道!」
「哦?」他一把將她抱起,環在身前。「你什麼都知道啊?」他暖暖的鼻息在她頸上激起一陣愉悅的輕顫,而他眼中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唉,她對這個男人一直沒抵抗力啊!
「所以你捨不得我嘍~~」曉蓉望住他,她微笑,可是眼淚卻一直掉。
他問:「高興嗎?」
「嗯!」她用力點頭。「這樣才對!」
他猛地仰頭放聲大笑,是,小傻瓜在教他呢!
他歡快的笑容令她瞧得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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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底要不要進來?
「厚~~」蘇璦泡好茶,坐在椅上,等了好久,他們才手牽手進來。
咳咳!蘇璦瞪女兒一眼,清清喉嚨,板起面孔,一副準備開堂問審的樣子。曉蓉和隱之互看一眼,兩人笑著在沙發坐下,手握著手。
「過來!」蘇璦將女兒揪過來跟她坐一起,開始質問譚隱之。「我問你,你真要娶我女兒?」
譚隱之誠心道歉。「對,很抱歉,這陣子讓曉蓉傷心,又害你煩惱。」
「哼!」蘇璦不領情。「我警告你,我們不貪你的錢,我女兒美麗可愛又善良,溫柔賢淑又懂事。她不是非你不可,你去打聽打聽,外面一卡車的人追她——」
「媽~~」曉蓉尷尬。「哪有,你別亂講。」
譚隱之低笑。「是是是。」既然來了,早做好挨罵準備。「伯母放心,我會對曉蓉很好,絕不會再讓她難過。」
「唔……」蘇璦還有疑慮。「你本來要娶那個王什麼,為了合企案和什麼王的開店——」
「媽!」曉蓉糗得推推母親。「是合併案,合併案。」
「喔,合、並、案!」蘇璦更正,譚隱之憋住想笑的衝動。
曉蓉忙幫隱之說話。「媽~~都過去了,你不要再說了。」
蘇璦堅持。「不行不行,我要問清楚!」她繼續審。「那個……嗯,王素素……」
「王素雲。」曉蓉大聲更正。
「反正就是什麼雲啦,譚隱之,你為了要跟王什麼開店,所以跟那個雲結婚,還甩了我的蓉!你記不記得?你太過分了你……」
曉蓉聽得滿臉黑線條,譚隱之在肚裡悶笑得快胃出血。
蘇璦拍桌嚷:「你說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譚隱之趕緊承認。「是是是。」忍住,忍住,不可以笑!
蘇璦又拍桌。「那你為什麼反悔?怎麼突然想通?」她要弄清楚,不許女兒被耍。
譚隱之瞥了曉蓉一眼,曉蓉皺眉,很不好意思地暗示他多包涵。
蘇璦嚷嚷:「譚隱之,你快說清楚,不說清楚就不讓你回家,喔~~不!不說清楚就趕你回去,不讓你繼續找曉蓉!」哼,害女兒哭得這麼慘又瘦這麼多,隨隨便便就想娶回去,想得美!
「媽,很晚了,你讓他休息啦。」
「你別吵。」蘇璦吼女兒。
「伯母,我錯了。」譚隱之凜容,正色道。「這幾天,我在上海過得很慘。談公事沒法專心,晚上應酬結束,回飯店睡不著,睜著眼醒到天亮,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您的女兒——」
「我也是~~」曉蓉湊身握他手,目光激動,聲音顫抖。「我也是滿腦子一直想你……」
「啊~~」蘇璦拉開他們交握的手。「我還沒問完,曉蓉你閉嘴!」
「喔。」好凶喔,媽第一次這麼凶喔~~曉蓉縮回座位,譚隱之低笑咳嗽。
蘇璦臉色稍緩。不過,她還是用嚴肅的口氣說:「沒這麼容易,我女兒被你迷得暈頭轉向,我可沒有!既然這麼愛曉蓉,你還撇下她去結婚?現在我怎麼相信你認真了,萬一哪天,大少爺你又要搞什麼合企案——」
「合併案!」曉蓉再次糾正。這次譚隱之不得不撇過臉,好藏住笑。
「喔,合併案!到時又把曉蓉撇一邊,那我女兒多可憐?她怎麼辦?」蘇璦對他充滿懷疑。為女兒好,她情願扮黑臉。
譚隱之很高興曉蓉有這麼疼她的母親。伯母傻歸傻,一想著要保護女兒,就精明起來了。他耐著性子,微笑道:「伯母,請你諒解。我籌備合併案兩年,一直夢想著打入上海地產,我料想不到會遇到你女兒,甚至愛上她。認識曉蓉是這幾個月的事,您說我心裡會沒有掙扎嗎?我以為我可以撇下她,去完成我的理想,實現我的野心——」
「那你現在怎麼又——」
「是,矛盾的是我又後悔了。」譚隱之苦笑,黯然道。「原來想的要比做的容易多了,我原以為自己辦得到,可以無所謂地跟曉蓉分手,但事實上我很痛苦,我根本離不開她,這些天我渾渾噩噩,像在夢遊,太辛苦了,想她想得快發狂……」
「我也是!」這沒骨氣的蘇曉蓉又去抓譚隱之的手,又是表情激動,淚眼迷濛,又是聲音顫抖。「嗚……我也像在夢遊,我也不能沒有你……」
「啊~~」蘇璦踹女兒一腳。「笨,媽還沒問完你就撲過去了?你有沒有骨氣啊?嗄?!」
「媽……」曉蓉幽幽轉過臉來,她癟嘴,望住母親,表情無辜,可憐兮兮。
「女、女兒……」蘇璦愣住,心虛結巴,眼角顫抖,嘴角抽搐。
來了!蘇曉蓉的絕招來了。
她聲音軟綿綿,小手纏上了母親。「媽咪~~你就祝福我們吧,好咩~~媽~~媽~~嗯……」她跺腳扭身,好幼稚地撒嬌,嗯得隱之骨頭酥掉,蘇璦軟趴趴。她繼續發功,準備嗲昏母親。「嗯~~媽咪~~嗯~~好了咩~~好了啦~~人家好煩了,好咩?嗯~~媽咪~~媽咪~~嗯~~」
「好……媽聽你的。」蘇璦高舉雙手投降,然後倒落沙發上,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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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隱之站在床邊看蘇曉蓉幫他鋪床,她趴在床前拍順床單縐摺,她性感的背影看得隱之熱血沸騰。
她轉身坐床邊,對他微笑。「好了!你可以睡了。」屋子大,空著的客房剛好讓他住。
譚隱之已經換上便服,他掀被,躺下。曉蓉跳下床,微笑地幫他蓋好被子。
她叮嚀:「最近氣候不穩,你不要踢被啊~~」
他微笑,眼角泛起細紋。
「晚安。」她傻望他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但他手一伸,將她拉進被裡。
他翻身壓住她,吻她額頭。「你瘦了。」
「你也是……」她摸索著他的身體。「好像瘦了不少。」
他被摸得熱血沸騰,抓被蓋住彼此,他們迅速脫去對方衣物,急著要親熱,讓熾熱的纏綿銷毀這段日子來瘋狂的思念。
「有沒有弄痛你?」纏綿後,他將她環在身旁,手撫著她的頭髮。
「不痛。」曉蓉搖頭,賴在他懷裡笑望著天花板。好幸福喔,他們又在一起了。
譚隱之貼著她的臉,下巴新生的鬍髭刺得她有點疼,可是她不想移開臉。
「要不要跟我媽見面?」他頭一回提起自己的母親。
「好啊,你媽住哪?」
譚隱之緘默,沈思一會兒才說:「過幾天,我帶你見她。」
「她會喜歡我嗎?」曉蓉忐忑。
「那當然,我媽會很喜歡你。」媽會好高興他的決定。「對面有棟空屋出售,我想買下來。」
「哦?」
「婚後我們住那裡,你媽住這邊,這樣你就能安心照顧母親。」
「隱之……」曉蓉感動,他是為她著想的啊!「這間房子也是你的吧,根本沒有誰出國唸書托人顧房子,是你掰的吧?」
他笑望住她。「你不傻嘛。」
曉蓉一個翻身,伏在他身上,咬了他的下巴一口。「我就知道,你對我真好~~」捧住他臉親了又親,熱情洋溢地抱緊他。「我好愛你,你真好,你對我真好~~」她在他身上磨贈,像貓兒在跟他撒嬌。
「好了好了——」他抓住她扭不停的身體,被她鬧得好癢。他揪住她的雙臂,略略提起她。「小傻瓜……」
「嗄?」
他眼色含笑。「剛剛你跟你媽撒嬌,嗲得我受不了,差點忍不住把你揪過來抱。」
曉蓉哈哈笑。「那當然,我嗲起來天下無敵!」
他笑著央求。「你再嗲一次給我看看。」
「嗄?」她怔住,噗~~笑趴在他肩上。「唉呦~~」臉埋在他頸彎裡,不好意思了。
「好啦!」他低笑,方纔她那嗲勁真夠可愛的,他好想再看一次。「拜託嘍~~」
曉蓉從他身上翻下,坐在床上。咳咳,她清清喉嚨準備娛樂他,譚隱之雙臂枕到腦後,等著觀賞。
開始了——曉蓉先是微笑地瞥他一眼,眼兒亮晶晶,然後她縮住肩膀扭扭捏捏地嗯起來磨贈他,像沒了骨頭,聲音甜滋滋軟綿綿,紅唇噘著嗲不止。
「嗯~~隱之~~好咩~~嗯~~好不好咩~~隱之~~」她玩心一起,食指輕按下唇,微伸舌,朝他瞇一眼,故作性感。「喔~~隱之……嗯……隱之……啊~~」
他受不了,撲過來將她壓在身下,她大笑,他們纏在一塊,熱情如火,棉被枕頭統統踢到床下。
床鋪顫抖,床單哭泣,不眠夜,兩人發情直至天亮……
直至累得筋疲力盡,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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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蘇璦到女兒房間喊她吃早餐,沒看到人——
喝!她驚駭,殺上二樓客房,敲門,沒人應,想開門,門鎖著。
厚!蘇璦退一步,瞪著門扉,雙手插腰,目光凶狠。
「這個譚隱之要敢不娶我女兒,就給我試試看!」哼哼哼!蘇璦抓抓頭髮,訕訕下樓,讓他們睡過癮。
房間裡,床鋪凌亂,譚隱之大字形躺著呼呼沈睡,曉蓉卷在他臂彎微笑入眠。
窗外陽光熱情,藍天靜默,白雲傭懶,天空底,院子裡。綠樹顫抖,迎風歌唱。
蘇璦心情很好,她拎了一桶水,在院裡澆花。澆著澆著,她忽然哭了起來。
女兒長大,要嫁人了。想不到女兒這麼厲害,跟信毅總裁交往,她虛榮地驕傲了幾秒,抬頭望藍天——
主啊,禰要保佑我女兒幸福喔!她對藍天默禱。主會聽見吧?
藍天無語,白雲變幻著形狀。小房間,一張床,熱戀的情人相偎安眠,擁一床好夢,好夢正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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