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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顏依依]誰說我不乖【悍婦出動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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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3:40
標題:
[顏依依]誰說我不乖【悍婦出動之一】[全文完]
誰說我不乖
(悍婦出動之一)作者:顏依依
她叫文靜,
所以該是文文靜靜、乖乖巧巧的公主?
錯!若有誰膽敢惹她,
哼哼,拳頭絕對賞他吃到飽,
不過,這是私底下她不為人所知的一面,
誰叫她有個嘮叨成性怕她嫁不出去的媽,
害得她在人前得虛偽的裝乖、裝淑女,
她給自己的表現一百分,
可在一次雞婆的救了那只軟腳蝦後,
她的世界變成黑白的,
新任上司是他,她打死也不承認救過他,
但他拿逗她當消遣,
堂堂大老闆連下班都和她一起擠公車,
還藉機要她抱緊他,
厚!他是想知道她穿幾號鞋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4:10
妳是女生ㄟ!
顏依依
有點奇怪的標題?好像。不過這牽扯到一則令人會心一笑的小趣事──
某天外甥女和她姑姑四、五歲大的小兒子在玩,其間小傢伙看中她手中某項東西,不由分說就要搶,外甥女不給,小傢伙沒用賴皮的哭功討要,倒是冷不防爆出一句:「妳是女生ㄟ!」
看到這,你的嘴角是否會心的淺淺上揚一下?小娃兒的言下之意是,外甥女是女生,不應該凶巴巴的跟他搶東西,壓根沒想到是他自個開搶的。
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傢伙突然冒出這麼句話,是有些令人莞爾,可他這句話,親愛的女性讀者朋友們,是不是覺得格外不陌生?
也不曉得打哪來的規矩,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女生好似就被要求著,要溫柔、要端莊,站相、坐相,甚至吃相,無一不受人注意,若稍有粗率不雅的舉止出現,很可能就會聽見爸爸、媽媽,或者其他的婆婆媽媽,帶著不敢恭維的聲音叨念──
你是女生ㄟ,這樣能看嗎?
是吧?(有過這種經驗的請舉手。)
呵呵……有沒有覺得當女生有時好像好委屈,光是在脾氣的發洩上,就常受限許多。太直接凶悍,成了母老虎,太含蓄委婉,搞不好又被批評做作。
再假使本身又被取個跟本身個性完全不符的名字,如同《誰說我不乖》這本小說裡的女主角文靜,結果……請各位親愛的朋友們慢慢翻閱答案嘍!
不過呀,小女子倒認為,雖然是女生,在不傷人(這裡指的是好人哦)的前提下,偶爾順應本性,悍一點、恰一些,倒也無妨。
偷偷告訴你,其實滿溫柔的依依,有時候也會對人說出「你(你)不知道我的鞋子穿幾號厚?」的威脅。
唔,有人抗議這是不良示範?
OK,乖,不行隨便威脅人家喲,記得,你是女生ㄟ……(一笑)
願所有的姊姊妹妹們都能依自己的意,過得自在愜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4:36
楔子
窗明几淨的廳堂裡,一道小小身子正站在角落面對牆壁。
溫煦的陽光篩窗而入,斜斜地照在小人兒嘟得半天高的小嘴,以及她不斷反覆翹動又扣抓地板的小腳丫上。
她站得很不情願,因為,她正在面壁思過。
可是錯不在她呀!人家她是替好友小惠出氣ㄟ──
跟她同班的小惠眼眶紅紅的告訴她,被一個臭男生偷掀裙子看到小褲褲,這麼惡劣的男生,她當然要像卡通美少女戰士那樣,代替月亮懲罰他。
所以,她跑到小惠說的公園,看到她講的比她們高的臭男生,大喊一聲「看我的厲害」,接著直接很用力給他衝撞上去。
哼哼,她這個正義女神一出馬,就算對方比她高,也只有倒在地上的份。
「不對啦,不是這個男生,你撞錯人了……啊!他要起來了,我們趕快溜,不然會被揍。」
小惠嚇得臉色發白的拉著她就跑。
回到她家,媽媽隨口問她今天有沒有又闖禍,小惠竟笨笨的把她在公園撞倒人的事說出來,還說她有瞄到那個男生的頭好像有流血,然後她母親板起臉,小惠很沒同學愛的自顧自就落跑。
結果,她很認真在考慮要不要跟小惠切八段,不再當好朋友,就被罰面壁思過了。
太陽公公可以做證好嗎,是小惠自己沒把掀她裙子的臭男生的樣子,講清楚說明白,只說他大概念四、五年級,她趕到小公園就只看到一個男生在那兒,不教訓他要教訓誰?而且她根本來不及瞄他的頭有沒有流血啊。
可惜她親愛的媽媽不理她的解釋,又開始好長好長的碎碎念。
「你是女生,爬樹、玩騎馬打仗就算,別老是凶巴巴、恰北北的跟男生吵架又打架。你叫文靜,就該文文靜靜、乖乖巧巧,像個小公主一樣,媽已經告訴過你很多次不是嗎?」
是啊!但是他們班那個郝美麗,長得黑黑醜醜,一點也不美麗。
還有那個包強壯,不管夏天或冬天,常常流著兩管鼻水。
既然同學也沒跟名字一樣美麗又強壯,為什麼叫文靜的她,就一定得文文靜靜?
至於爬樹和玩騎打仗又沒什麼,她運動細胞好,男生會玩的遊戲難不倒她,再說她也不是故意跟男生吵架,是她看不慣那些愛欺負女生的男生,跳出來伸張正義而已。
怎奈這一大串話她怕說出來,媽媽會念她念得更起勁,只敢在心裡嘀咕。
「你隨便撞人家,害人家跌倒,萬一他的腦袋破掉,看你怎麼賠人家。從今天開始,你給我當個不再惹是生非的乖小孩,否則就去當別人的女兒。今天罰你站半小時,你好好反省。」
她好可憐哦!一罰就半小時。她懷疑平常說很愛她的媽媽,有不愛她的嫌疑,不然怎麼捨得要她這麼可愛的女兒當別人的孩子。
「誰說我不乖,人家一直都很乖好不好。」撅著嘴,她低低嘟噥,覺得都是她的名字惹的禍。
等爸爸回來,她決定叫他重新幫她取個名字,不要再叫文靜。
對了,等會兒罰站完,她再偷跑回公園,看看那個不堪一擊的男生還在不在那裡,頭有沒有破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5:12
第一章
「呀啊!你不要過來,我不要看──」
尖聲駭喊著,文靜在一陣雙手亂舞中睜開眼。
是夢!一個看不清臉孔的男人直靠近她,說要讓她看被她撞破的頭。
「搞什麼,怎會突然又作起這個夢。」撫著仍跳得飛快的心口,她大口喘著氣。
那宗兒時找錯人伸張正義,將對方撞倒的烏龍禍事距今已十七年,除了當年她偷跑回肇事的小公園,發現那位倒楣男生躺過的地上有幾滴像血的紅點,除了曾作過幾次惡夢外,她一直都是夢境的絕緣體,今天怎會無緣無故又夢到以往?
即使當年她真害那個倒楣男受傷,他也不用這樣無聲無息,像鬼魅般猝然出現她夢裡,很嚇人耶!
都怪自己不該窩在床上看雜誌,不小心睡著,讓過往的夢魘有機會搔擾她。
窗外的夕陽幾乎全隱入地平線,夜幕即將降臨,她這一覺睡得真久。
「姊,你在幹麼?我好像聽見你的喊叫聲。」文諺的問話隨著開啟的房門輕擲向她。
「沒什麼,作了惡夢。」文靜邊下床邊回答。
走進房間的他脫口就道:「你在夢裡把那些妖魔鬼怪打得落花流水對吧!不是我愛說你,在夢裡好歹也當個真正的淑女,別潑辣強悍得連異類都K……哎喲!」
他話還未說完,後腦隨即慘遭一記爆栗攻擊,疼得他唉叫出聲。
「臭小子,你姊姊可是再優雅秀氣不過的淑女,你敢說我潑辣強悍。」這小子知不知道剛才被嚇醒的人可是她,竟胡亂替她惡夢裡那看不清長得圓或扁的男人叫屈。
拜託,有哪個淑女會一副橫眉豎眼的茶壺樣?文諺無奈揉著無辜挨敲的腦袋瓜子,不敢反駁,老姊的話不完全錯,她是夠優雅、夠秀氣──
但只限於在外人面前。
換而言之也就是說,他老姊的淑女樣是假的、是裝的、是騙人的,真實的她根本又野又恰,半點淑女的邊都沾不上。
「姊這樣當雙面人不累嗎?」他終究忍不住問,同時機警的退後兩步,躲到不會再遭暴力襲擊的安全範圍。
出他意料的,文靜這回只是無可奈何的聳肩,「你以為我願意?還不都是被媽逼的。」
從小母親就威脅她再不當個文文靜靜、嫻嫻雅雅的乖小孩,留點好名聲讓人探聽,就要將她踢出文家大門。
「人已經這樣不溫柔了,還想把這麼柔和的名字改掉,你是想一輩子嫁不出去是嗎?我不准你打你爸替你取的名字丁點主意。」
這是她親愛的母親聽見她想改名字時,毫無商量餘地的回話。也因那斬釘截鐵的不准兩字,很抱歉,不溫柔的她依然得叫柔和得可以的文靜。
在母親經年累月要她做個文雅淑女的耳提面命下,她早已練就一身爐火純青的「假面人」功夫,在他人面前能裝乖、裝淑女得相當自然。
到目前為止,尚未出現過被抓包的情形,連她都很佩服自己。
文諺連點兩下頭表示瞭解。
自他懂事以來,媽的確非常致力於改造姊姊成為優雅的小公主,甚至要他在別人跟前說姊很乖。
怎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小時候會賞他拳頭吃的姊姊,女大依然變不到哪兒去,仍舊會像剛才那樣K他。
他其實很懷疑,媽堅持不替姊改名字,姊就一定嫁得掉?
「為了避免成為滯銷的存貨,我看你乾脆去找看看有沒有專門替人改脾性的神奇機構……哇啊!」
一記毫不留情的佛山無影腳迎胸襲來,文諺嚇得趕緊跳到門外去,話鋒倏轉,「媽不久前打電話找你,我說你在睡覺,沒叫你哦!」
聞言,那只抬得筆直、頗具騰騰殺氣的長腿,果然如他所料,頓時因這塊免死金牌,無力的收回原位。
「媽包準又是想問我這禮拜乖不乖。」文靜說得有氣無力。
她父母住苗栗老家,分別在台北工作與唸書的他們,則在台北租房子住,而她媽三不五時便會來電「關心」她。
「真是幫幫忙,從小到大,我說了不下上萬次我很乖,怎麼媽就是不相信?」
因為真實的她乖得實在很不淑女說……唔,文諺心裡的嘀咕冷不防因她猛然投過來的視線打住。姊莫非學會讀心術,聽得見他心底的話?
「晚餐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嗄?」文諺的背脊開始冒冷汗,姊是問他想吃啥種排頭嗎?
「後天你不是開始期中考?我買些你特別想吃的食物幫你補補,讓你這兩天有體力熬夜抱佛腳。」這個週末就是因他快大考,他們才沒回苗栗。
「你買什麼我都吃。」不安的警戒解除,他鬆了口氣。不愧是他老姊,曉得他還有佛腳要抱,只是若換作真正的淑女,一定會將最後一句改成──讓你有體力作最後的衝刺準備。
「那我出去了,如果媽再打電話來,記得跟她拍胸脯保證,你姊姊Lady得不得了。」
抓過錢包,再添件薄外套,文靜直往廳裡走。
就先出去買晚餐,順便透透氣,免得晚點媽真打電話來時,她沒精神體力聽她肯定會有的長串叮囑。
文諺看著她換好球鞋,開門、再反腳一勾,將廳門關得砰砰作響後,不禁大歎的搖頭,「這麼不文雅的動作,叫淑女得不得了?」
他這胸脯萬一拍下去,會不會得內傷?
蕭瑟的秋風迎面吹來,尹雋堯不由得打個寒顫,整個人感覺愈來愈昏沉。看來昨兒個夜裡,他未注意保暖,染上了風寒。
但儘管如此,他仍然要回陽明山,他答應父母今天回去看他們。
揉揉沉重的額際往停車的巷子邁步,他忽聽見連串的叫囂聲──
「哇操,這些車子停在這裡實在很礙眼,盡量劃,別客氣。」
「誰跟他客氣,我劃得正過癮呢!」
「老子我也是,刮得超爽的。」
是三個將頭髮染成五顏六色,一派流里流氣的不良少年,他們正手拿小刀、鐵絲等尖銳物品,大肆刮劃停在巷子的轎車,幾乎每輛車都被劃得面目全非,也包括他的深藍色座車。
「住手!誰准你們如此胡作非為?」快步上前,尹雋堯一把推開正在蹂躪他車門的小混混。
對方一個不察,被推跌在地。
「靠!你竟敢對我兄弟動手。」
三人當中儼然是頭頭的少年,一臉兇惡的朝他逼近。
「老大,讓我來,肯定揍得他哭爹喊娘。」跌倒在地的混混二號跳起來,咬牙憤憤地說。
「沒錯,揍他,讓這小子知道得罪我們無敵霹靂三人組的下場。」混混三號亦同仇敵愾的包圍住打擾他們搞破壞雅興的冒失者。
「為非作歹就是不對,該反省的是你們。」尹雋堯臉無懼色,沒打算向惡勢力妥協。
混混頭子不怒反笑,伸手擋住欲上前揍人的另兩人,危險的甩著手中的小刀,再欺近他一步,「你好樣的,敢跟我們嗆聲。看你手拿鑰匙,這些讓我們刮到手酸的車子一定有你的份,加上你又害我兄弟跌倒,這慰勞費加賠償費,就算你三萬吧。」
另兩名小混混聞言奸詐的撇揚嘴角。老大真厲害,不忘趁機向這名人模人樣的男人大敲一筆來花花。
「你休想!」尹雋堯不賣帳的拍開耍無賴伸向他要錢的手。
「你欠修理,連我們老大的手也敢拍!」大喝著,混混二號已張狂的向他掃去一腳。
尹雋堯想蹤身跳開,豈知胃裡泛起一陣寒意,雙腳跟著發軟,只來得及踉蹌退開半步,腰際被擦踢中,幸得扶住車頭,才勉強穩住身子。
「哼,沒本事也想教訓我們,我看你是皮在癢了。」
混混三號正欲加入毆人行列,一道嬌叱凌空落下──
「皮在癢的是你們三個死小子!」
循聲望去,尹雋堯瞧見出聲之人,赫然是個年輕女子。
「小……」才要開口叫她速速離開是非之地,額際突來一陣暈眩,令他只能閉眼等待昏沉感盡快過去,心底繞著焦急的咒念:該死,怎麼偏在這緊要關頭身體不舒服。
「嘿,是個小妞哩。」三個不良少年異口同聲,吹起狎邪的口哨。
「小妞?!」
文靜眼睛倏瞇,原本已在胸中凝聚的火苗迅速燎竄擴散,右腳一抬,離她最近的混混二號連躲避的動作都來不及有,硬生生教她踢飛到一邊去。
另兩名痞子少年楞然傻住,沒料到這個長得足以讓他們吹口哨的妞兒,會拳腳功夫。
恰巧張開眼瞥見這幕的尹雋堯亦是滿眸驚訝,很意外看起來嬌柔纖細的她身手不凡。
只見她氣勢凜然的朝兩名小混混逼近,小嘴一張一闔吐出迭串語句──
「年紀比我弟小,也敢輕浮的叫我小妞,欠揍!別人的車子停在路邊,沒天良的亂刮亂劃,還發牢騷喊手酸,想收慰勞費,欠扁!年紀輕輕不學好,淨學人家當小混混橫行霸道,欠踹!
「你們是無敵霹靂三人組是嗎?今天我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宇宙超級霹靂霸王花的厲害。」
話落,拳風加腳勁又強又迅疾的招呼向發過楞後,總算記得擺出對仗姿勢的兩名小壞蛋。
文靜很火!
為了買營養食物替弟弟補身子,她特地繞遠路,想到著名的食補店去,怎知在半路遇見三個痞子少年以多欺寡。
她其實不想插手也不應插手,因為只要一出門,她就成為淑女的化身,而柔弱嬌滴的淑女不小心瞄到聚眾滋事的危險狀況,當然是裝作沒看見,姿勢悠然的加速離去。
問題就在於,她好巧不巧的瞟見落難的男主角搖搖欲墜的模樣,令她潛藏的打抱不平因子控制不住的迸躍而出。
接著,連帶讓她不甚高興的想到,這世上若沒有這些專門惹是生非、造謠生事的人,她也不致看不慣而見義勇為,當正義使者懲治他們,使母親以為她是野蠻女兒,硬逼她當淑女。
她會落得直到二十五歲都要違背心意當假面人,追根究底,全是那些不學好的頑劣分子害的。
一發不可收拾的鬱悶之氣及惱怒之火,就這樣教眼前三個不知死活的小混混,一句孰可忍孰不可忍的「小妞」全數引爆開來。
「哈咋──」中氣十足的嬌喝,玉足帶勁的踢向混混頭子的臀部。
「你竟敢踹我們老大的屁股……呃!我的脖子……」這是另一人頸子挨劈的哀號。
「老大、小三!看我的……噢,我的腿……」混混二號拳頭都未伸到她眼前,小腿肚已被勾拐得又跌回地上。
頑強的三人猶不認輸,個個帶傷爬起來作困獸之鬥,怎奈文靜攻勢凌厲,三人不但近不了她的身,手裡的小刀、鐵絲等武器早不知被踢落何處,臉上、身上相繼掛綵,摔得東倒西歪,狼狽不堪。
「還好你們不是我弟弟,否則我一天照三餐外加消夜修理你們,直到你們學好為止。有種再攻上來啊!」
遇到這種慘遭修理得一塌糊塗的陣仗,原本自認十足帶種的三個不良少年,哪還有半點戾氣,只顧跌跌撞撞跑向自個的機車,逃命要緊。
「告訴你們,這附近的巷弄都是我在罩的,下次再讓我瞧見你們使壞的行徑,我就打得你們肋骨斷光光,聽見沒有?」
「聽、聽見了。」
囁嚅的回完話,三人半刻都不敢再逗留,相繼催緊油門離去。
好恐怖!原來人家說:「惹熊惹虎,千萬別惹到母老虎」的話是真的,他們三個再不逃離那只不曉得打哪兒冒出來的母老虎,說不定等一下肋骨就要斷了。
這頭,尹雋堯沒錯過任何一段戲劇性的發展。
直到此刻,他雙眸仍定視著那張透著倔然慍意的小臉。
難以否認,這名女子的身手確實令人刮目相看,沒兩下便以一敵三將對手襲擊得毫無招架之力、落荒而逃。那強悍中夾帶與生俱來柔軟線條的身影,在已黯淡下來的夜色中出奇的好看。
而這彷彿也是破天荒第一次,他沒對向來令他不敢恭維的凶悍女人皺眉又搖頭。
「真是製造麻煩的小孩,害我耽擱這麼多時間,真不曉得他們的父母都在忙什麼,如此縱容自己的孩子在外頭胡來。」文靜邊整理微亂的衣衫邊啐念。「該死,我的錢包掉到哪裡去了?」
適才打得太激烈,放在外套口袋的小錢包居然不見了。
「在這裡。」醇濃的嗓音忽飄進她耳裡。
微轉過身,她瞧見說話者,正是先前被混混三人組包夾的男子,腦裡的警鐘跟著自動響起──他還在,也就是表示剛剛她揍人那幕超級不淑女的表現,全部落入他眼裡?!
哦,該死的,她完美的假面人形象,竟然在這個無力自力救濟的男人面前破功!不知為何,她莫名的覺得不甘心。
「你的錢包掉在地上,我幫你撿起來。」見她沒說話,尹雋堯一手揉著泛疼的額際,攤開另一隻手掌,補充說道。
面對面相見後,他發現她並不是令人驚艷的美女,可她青絲盤夾腦後的小小瓜子臉上的五官很勻稱,有種獨特的耐看味道。
「沒本事就別逞強你不懂?」靜站著盯視他揉額蹙眉的舉動,文靜猛地迸出一句。
「什麼?」他沒反應過來。
「男人弱不禁風很丟臉,既然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打的軟腳蝦,遇到壞蛋就該有自知之明的落跑,別不自量力跟人逞口舌之快,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男人長得斯文優雅不為過,但被宵小輕輕一擊就站不穩,未免太遜。且若非他外弱內也弱,她又怎會忘記淑女守則,忍不住跳出來行俠仗義?這事若讓她媽知道,她肯定被念到臭頭,所以歸咎起來,她是有數落他的資格。
尹雋堯聽得一楞一楞,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眼前這名距他兩步遠,仰著小巧下巴瞅睇他的女子,是在說他弱不禁風,說他是軟腳蝦嗎?
「丟過來。」
「什麼東西丟過來?」
「我的錢包,不然難道是你的。」這個軟腳蝦就連反應都慢半拍,難怪那三個身手難登大雅之堂的小混混,會相中他當敲詐的冤大頭。
他哭笑不得的將錢包丟給她,在她輕巧接住的同時,說道:「為了答謝你的仗義相助,我願意付你一筆酬謝金。」
「免了,你拿那些錢將自己補得像男人一點,林黛玉可是女人在當的。」
語畢,文靜旋身就走。她已經耽擱太多時間,沒閒功夫再在這裡陪個不相干的男人耗。
雖然他瞧見她的真面目,但他們不相識也不會再見面,這次不淑女被抓包,沒啥大不了,她依然可以得心應手當她的雙面人。
嬌俏纖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彼端,尹雋堯唇邊不覺勾起一抹莞爾笑痕。
托這位又凶又悍女子的福,他才當完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馬上又成為變性的林黛玉。
有點慘呵。
一陣涼風襲來,他全身又竄起難受的寒冷之意,額際的昏沉有加遽之勢,瞥向被刮得需送廠烤漆的座車,他眉峰微凝的取出手機,飛快按下一組數字……
「老哥,你真的沒事吧?」左繁熟練的駕車往陽明山方向開,不放心的問向整個人枕靠在副座椅背上的尹雋堯。
左家與尹家是世交,雙方的大家長為多年的老友,左繁更從小就認尹氏夫婦當乾爸、乾媽,與尹雋堯如同親兄弟一樣。不久前他接到電話趕到他所在位置,見他渾身發燙坐在轎車裡,嚇得他連忙送他到醫院。
「吃過藥後,好多了。」微張開眼,尹雋堯慵懶的說。他很少感冒,不意一感染風寒便發高燒,不得不麻煩左繁載他回尹家。
「你要不要考慮搬家?」
「搬家?」深眸困惑的瞟向他。
左繁注意著車況道:「乾爸、乾媽本來就希望你住家裡,是你說住市區上班較方便,他們才任你在外頭買公寓。可是你看看你的座車被毀成什麼德行,有不良宵小出沒的社區,你住得安心?」
當他瞧清他車子被刮的慘狀,以及巷子裡其他一整排遭殃的車,下巴差點驚愕得掉下來。他從沒聽老哥提過他住的地方治安不好。
「只是三個沒事搞破壞的小混混,沒什麼好不安心。」
「三個小混混?!」左繁心驚的將車停往路邊,「你的意思該不是跟他們正面交鋒過吧。」
「可以這麼說。」
「那你在醫院怎麼沒讓醫生幫你檢查有沒有得內傷?」斯文的俊臉上沒半點青紫瘀傷,不就表示傷勢全在看不見的衣服底下?
「敢情你也將我當成軟腳蝦外加變性的林黛玉?」他懶懶的眼神中掠過一絲稍縱即逝的危險。
啥?變性的林黛玉?天,那模樣能看嗎?
急忙搖頭甩掉腦裡的恐怖影像,左繁叨絮道:「你在說什麼奇怪話?我知道你身手矯健,問題是你今天身體不舒服……等等、等等,難不成你在頭重腳輕的情況下,依然將三個混混打得落花流水?」
淡淡的笑意點上他唇際,尹雋堯挪動個舒適的枕靠位置,「那三個小子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但不是我動的手。」
「不然是誰?」
「宇宙超級霹靂霸王花。」倦困的闔上眼,他腦中自動浮現以一敵三的輕巧身子,每個旋踢劈擊皆宛如風中舞花,宜人瀟灑。
左繁直教入耳的宇宙超級霹靂霸王花幾個字呆怔住。這是什麼名詞?代表的是大姊頭、女警,或足以壓扁人的駭人胖妞?
「老哥,你說的到底是誰?」直接用問的比較快。
「嗯……」回應他的是輕淺低吟。
「老哥?」他不死心再喊。
「別告訴我爸媽我車子被刮的事,免得……他們擔心。」
「我知道,我是問你……」問話陡然打住,只因左繁發現被問的那個人睡著了。「原來是想睡覺,精神不集中,難怪我問東你答西。」
重新開車上路,左繁忽爾想到,他這個感冒發燒的老哥剛才莫非在說夢話?事實上根本沒啥奇怪的宇宙霸王花吧!
就在左繁納悶猜想之際,已陷入深沉睡意裡的尹雋堯作了個夢──
十一歲的他在公園等前來接他回家的父母,突然一位小女生莫名其妙衝上來,將他撞跌在地。
頭部泛疼的他尚未問小女生為何攻擊他,她的同伴已急匆匆拉她離開。
他不曉得她是誰,然而當她轉身跑開時,身上的藍色學生裙劃開一道蓬蓬高高的弧度,他不小心瞥見她印有維尼小熊的白色小褲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5:38
第二章
秋意的蕭瑟在日子又逝去一個週末後,彷彿又增添幾許。
和煦的陽光雖不吝惜在薄薄雲層中展露,為大地揮灑溫暖,文靜的心情卻好不起來。
今早醒來前,她又作了兒時找錯人算帳的惡夢。
姑且不論她為何又舊夢重作,前天夢見它,她被迫恢復自我,狠狠教訓不長進的混混。今天呢?那個夢不會是預告待會兒有更多小混混等她修理吧!
柳眉微蹙,她頓然停下腳步,望著面前半透明的公司大門。
她是來公司上班耶,倘若有欠揍的小混蛋出現鬧事,她苦心維持得既完美又無懈可擊的淑女形象,豈不要在同事面前報銷?偏偏她心中就是有股奇怪的不好預感,像有啥事即將發生。
深吸口氣,她決定不再胡思亂想,再不進公司打卡,這個月少少的一千元全勤獎金就泡湯了。
「早,筱真、張大哥。」
推門進公司,她如同往常綻露略帶含蓄的微笑,向兩位同事打招呼。
不經意瞧見朝她走來的一道身影,她訝然低喊,「老闆!」
「老闆已經等你一會兒嘍。」黎筱真說道。
「等我?」她完全處在狀況外。上司平時都將近十點才進公司啊!
「沒錯,你趕快離開公司去應徵特別助理。」唐慶德急呼呼地說。
文靜怔了下,以最無辜錯愕的表情顫聲說道:「請恕屬下愚昧,不知犯了什麼錯你要開除我?」心裡則有另一道憤怒聲音──無緣無故炒她魷魚,這個平時待員工不薄的老闆不曉得她會扁人嗎?
一旁的黎筱真與張政毅見她模樣,噗哧而笑。
「老闆沒有要開除你,是有重要任務拜託你去完成。」張政毅幫著解釋。
唐慶德連連點頭,將手上報紙遞給她,「你看這個。」
「什麼?」文靜疑惑的接過報紙,注意到分類廣告欄用紅筆圈起來之處──
隨心所欲管理公司誠徵總經理特別助理,限女性,已婚可,會中英文速記,對管理流程有概念,思路清晰,任勞任怨,意者請於早上十點前到本公司報到……
「隨心所欲管理公司?這名字好像有點熟。」
「就是老闆曾經提過,生意讓同行望塵莫及的那家管理公司。」黎筱真替她回溯記憶。
文靜想起來了,那正是前陣子被唐慶德又羨又妒的批評名字取得很不負責任,專門受經營出問題或搖搖欲墜的公司、企業委託,使其起死回生的管理公司。
「就是它。」唐慶德略顯激動的拍了下他不小的啤酒肚,「隨心所欲,不就擺明對顧客采隨便應付的態度。我就搞不懂怎會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找那家公司,讓它在管理顧問界更加不可一世的目中無人。」
標準的同行相忌心理。文靜在心裡笑歎。
人家的服務態度若真如此驕傲自大,又豈會有趨之若鶩的生意上門,再說她也不認為隨心所欲代表不負責任,反而有種無負擔的自在灑脫勁。她想那家公司的負責人只怕並非泛泛之輩,還很能在工作中自得其樂。
不過這些不是她要跟上司討論的重點。
「那家公司的服務態度如何,跟老闆拿這份求職廣告給我看,有何關聯?」這才是她想弄明白的地方。
「當然有關聯,我們公司最近的生意減少許多,氣人的是,聽說隨心所欲的Case好到大排長龍。」
「所以?」文靜低問說得臉紅脖子粗,兼直喘氣的老闆。換作真實個性的她,早不耐的站成三七步,要他講重點就好。
「老闆是要你去應徵隨心所欲公司的總經理特助,等錄取之後,就能伺機偵察他們有何特別吸引顧客上門的手法,好供我們學習,提升公司業務。」受不了上司只顧數落敵對公司,張政毅在一旁插嘴。
總算搞懂狀況的文靜難掩驚愕,「老闆要我去當商業間諜!」
「別說得這麼嚴重,充其量這只叫偷師學習。我難得湊巧瞄到這則求職訊息,當然得好好利用機會,讓我們公司業績蒸蒸日上。」
「就算這樣,老闆也不該冒險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我這個資歷最淺的職員執行。」她又不是007探員,沒興趣做商業間諜。
「我是已婚男士,不符應徵規定。」張政毅主動回答。
黎筱真笑著接腔,「我呢,雖然比你早半年進公司,可惜我速記不行,也沒你乖,無法勝任偷師學習的重責大任。」
「沒我乖?」這理由令文靜納悶。就她對筱真的認識,她是個好女孩。
唐慶德以老經驗的口吻開口,「應徵者給主管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乖巧秀氣型通常較易先入為主給人好印象。」
轉頭望向黎筱真,他搖搖頭,「筱真是滿乖的,不過那頭最近挑染的褐髮不合格,被我叨念時也不像你安靜本分不回嘴。至於你,文文雅雅、秀秀氣氣,光名字叫文靜這點,那個總經理包準會錄用你。」
這是什麼謬論?她根本千萬個不願意叫文靜,會安靜本分將他偶爾的牢騷數念當馬耳東風,也不過是裝淑女需遵行的守則之一,她……
「你放心,我會保留你的職位,事成之後,更會給你個大紅包當獎金。時間不早了,你趕快出發,最好趕在第一個到達,這樣特助的名額肯定就是你。」不待她開口,唐慶德又劈哩啪啦落下一大串話。
「我們等你的好消息,拜拜。」黎筱真與張政毅揮手說道。老闆說只要文靜答應去應徵,就請他們吃午餐,現在,免費的午餐賺到嘍!
文靜只覺荒謬至極,她居然沒機會抗議,就被她的老闆推出大門外,眼睜睜看著他誇張的將門落鎖,防止她反身進公司。
莫非今天她的不好預感,就是被趕鴨子上架,逼去應徵當商業間諜?
她叫文靜,所以對方包準會錄用她?
她若趕在第一個到達,對方肯定會將特助的職位賞給她?
該死的,她好想抬腳踹開公司大門,再進去給那個頭禿肚也凸的老闆幾個爆栗,敲醒他昏亂不清的腦袋!
怎奈她不能,因為她是個在外人面前表現滿分的淑女,是個需要工作掙錢餬口的平凡小市民。
「唉!」極不甘心的歎口氣,她捏著手中報紙轉身,準備應徵去。
跨走兩步後,她小嘴不禁一掃沮喪的往兩旁緩緩拉開。
「應徵是吧?我只要去晃晃,表示去過,不就能交差了?」
巍然聳立的商業大樓不論何時看來,皆有種震懾人心的氣派之美,然而尹雋堯從來不曾見過有人那樣專注認真的數著它的樓層。
剛剛他無意間發現有顆小腦袋仰得高高的,伸指點數他公司所在的辦公大樓,不由得停下腳步,好奇的多看那顆小腦袋幾眼。
這一看,驚訝躍上他眉間,她不正是前晚在他住處巷子,挺身打抱不平的那名女子!
他沒有多想的走向她。
「十六、十七,OK,總共十八層樓。」眉梢微揚,文靜左手兩指交彈出清脆響聲。
她有來應徵哦,不然怎會知道隨心所欲公司所在的商業大樓共有十八層,它旁邊另一棟大樓則有十六層。是她運氣不好,沒被錄取,這套說詞送給他們唐老闆,也不算完全欺騙,誰教她壓根沒興趣再去趟應徵這淌渾水。
「真的是妳!」
近在耳畔的聲音令文靜下意識撇過頭,認出站她跟前的,赫然是前天被三個小混混包夾的軟腳蝦,她險些脫口喊出「是你」兩個字。
「呃,我不認識你,先生認錯人了。」微退一步,她睜眼說瞎話。前日的不淑女樣敗露就算,反正那晚天色黯淡,她簡單的穿著打扮也和今天截然不同,他的眼力與記性不可能有她這麼好,只是誤打誤撞認錯人而已。
今天的她可是淑女版的文靜,說什麼也得跟凶悍的自己撇得一乾二淨。
尹雋堯微瞇起眼,「你不是前晚赤手空拳打跑三個不良少年的那名女孩嗎?」
見鬼的,他的眼力、記性這麼好做啥?
嘀咕在心裡,她靦腆的說:「先生真愛說笑,像我這種看見蟑螂會尖叫的柔弱女生,別說赤手空拳反擊,光見到凶神惡煞的壞胚,只怕馬上昏死過去。」
尹雋堯靜靜的凝視她,沒有搭腔。
相較於前晚,兩鬢長髮用淺紫色小髮夾別起來的她,顯得小家碧玉許多,一襲合身寶藍色短裙套裝,恰到好處的包裹著她穠纖合度的身材,一雙勻稱修長的白晰美腿更是姣好的展現。
這樣的她,乍看之下確實迥異於輕裝便服的輕鬆打扮,但巴掌大小臉上同樣耐看的五官,他自信絕不會錯認。
更何況之前她看見他時,他發誓她的意外訝然清清楚楚映現臉上,只是他不明白為何轉瞬間她會以格外柔緩的嗓音說自己不認得他,還說她是看見蟑螂會尖叫、瞧見壞胚會昏死過去的柔弱女生?
他懷疑曾被她修理過的蟑螂和惡棍聽見她的話,會舉白布條抗議。
「你真的認錯人了。」文靜微點個頭,只想盡快離開。
有點詭異的,她忽然有種是她認錯人的錯覺。那日看來弱不禁風的斯文男人,今天不僅不見當日的文弱,渾身好似有股什麼都不在乎的瀟灑勁,尤其定視她的深邃雙眸恍如欲將人看穿般,令她感到不安。
她的第六感警告她,最好趕緊遠離這個奇怪的男人。
就在她邁開腳步時,兩隻大手先她一步,猝然伸向她髮際,唐突取下她別發的夾子。
「你做什麼?」她板臉瞪視他,連聲音都蒙上怒意。
若有所思的黑眸閃過一絲笑意,尹雋堯望著她柔順散落的長髮,不答反道:「你昨天睡太飽,所以無聊的跑來數看大樓有幾層?」
「你才吃飽撐著,在旁邊看人數大樓。」文靜不假思索的嗆回去,沒想到自己點數大樓的蠢樣,全被閒著沒事的他窺見。
「拿來!」一隻玉手朝他撇開。
「什麼?」他裝傻。
「我的髮夾。你欠……」揍字已到唇邊,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失控的反應。
咬住紅唇,她背過身去。
見鬼了,她竟因個才見兩次面男人的幾句挑釁,就抑制不住本性反唇相稽,差點又徹底破壞她的淑女形象。
忍耐!數到三轉過身之後,她得重新展現優雅才行。
她身後,尹雋堯性感的薄唇淺揚著一抹颯爽笑痕,能猜出她未竟的話語不是欠揍,就是欠扁、欠踹。他倒要看看教他激出剛烈悍然性子的她,這下如何再佯裝不認得他。
只見她雙肩像是因為深呼吸,緩緩升起又下降,接著慢慢轉回身──
「不好意思,先生……」
「老哥,你怎麼還在這裡?」一道聲音霍地插進。
「怎麼了,跑得這麼急?」尹雋堯疑惑的望向由辦公大樓跑出來的左繁。
「你還問我?我不是跟你提過,要你親自面試特別助理的事?等了老半天不見你來,你的手機又沒開,我只好跑下樓看看。」左繁前半刻還在擔心,想說會不會感冒已好的他,臨時身體又出狀況。
「就算我沒來,你幫著面試就好,何必這麼緊張。」低答著,尹雋堯沒說他光顧著和身旁女子談話,早忘記徵選助理的事。
「老哥要的可是能力一流的特助,就像決定辭職,專心照顧小孩的前任特助一樣,當然要由你親自挑選。我知道你忙,所以將應徵時間縮短集中在十點前,時間已經不早,也已經有人在會客室等,老哥快點上九樓吧。」
迭串叨訴完,左繁就要拉他進商業大樓。
「等一下──」醇厚與清脆的阻止聲不約而同相迭落下。
尹雋堯很訝異文靜會開口,繼而一想,她大概想要回仍在他手上的髮夾。
「小姐有事嗎?」左繁總算注意到她。
文靜抽出背包裡的報紙,略過尹雋堯走向左繁,指著報上的分類廣告,溫婉有禮的問:「你說的面試,不會是指這則應徵啟事吧?」特別助理、十點前、九樓,恰巧均與她被逼前來應徵那份工作所登的條件相符合。無意聽他們對話,卻愈聽愈質疑的她,禁不住好奇的求證。
「原來你是要來應徵我的特別助理。」瞧見報紙上醒目的紅圈圈,尹雋堯嗓音含笑的說,實際見證了無法言喻的緣分巧合。
「你的特別助理?」文靜不得不將視線睇向他。
「我老哥正是隨心所欲管理公司的負責人兼總經理。」左繁與有榮焉,對在管理顧問界闖出一片屹立不搖天地的老哥由衷敬佩,也因此心甘情願跟在他身邊學習。
她有沒有聽錯?享負盛名的隨心所欲公司負責人,居然就是這個見過她不淑女樣的男人?
騙人,這也未免湊巧得太過離譜吧!文靜很想這麼嚷嚷,然而此刻代表淑女的她,不知為何只想逃開,總覺得再待一時半刻,會有不妙的事情發生……
「你去哪兒?」尹雋堯在她旋身的同時,伸手拉住她。
這舉動驚住左繁,呆楞在一旁。老哥怎會動手拉人家?
她只覺心火頓起。他居然敢碰她!
左手拳頭暗握,她逼自己對他粲然一笑,「抱歉,先生,我要去哪兒是我的私事,請你放開你的手。」
有型的俊眉挑高一邊,尹雋堯發現他對眼前這個眸底明明閃過慍火,小拳頭也含帶怒氣緊緊收握,偏偏相反的綻露笑靨的女子愈來愈感興趣。
沒鬆手放開她,他從容以對,「原則上從今天開始,你若要在上班時間處理私事,可能要讓我知道一下。」
「為什麼?」這男人在說啥鬼話?
「你被錄取了,我決定僱請你當我的特別助理。」
如遭悶雷劈中,文靜耳中嗡然作響。她適才聽見什麼?
「老哥要任用這位小姐當特別助理?」左繁愕然低嚷,幾時曾見過哪家公司的主管在辦公室外挑選助手,且是啥專業問題都不用測問,主動送人工作。
「今天的面試就由你出面,不必說已經找到人,請他們留下履歷表,婉轉的請其等候通知就好。」雖然有些殘忍,但今日情況特殊,他只好如此迂迴回拒上門的應徵者。「我先帶她回辦公室,你去忙吧。」
交代完左繁,尹雋堯長臂一伸,再自然不過的攬住身旁人兒,將她往他公司所在的辦公大樓帶。
「等一下,我沒說要當你的助理。」文靜掙扎的扳著放肆環放她腰上的手。
「你是來應徵的不是嗎?」尹雋堯絲毫不受影響的箝制住她。
「是沒錯……」
「那麼你被錄取不就是最好的結果。別亂動,除非你認為在大庭廣眾下起爭執是明智之舉。」
一句話點醒她的顧忌,這棟大樓內進進出出的人格外多,別說她想將身邊的男人來個過肩摔,即使只是揚聲跟他吵嚷,說不定明天就上電視成為被大肆報導的焦點人物。若是那樣,口口聲聲向母親保證在外頭乖到不行的她,恐怕會立即被電召回老家,面壁思過好幾天。
無法可辦,她只能在心底氣得牙癢癢,任他攬著她進乘客頗多的電梯,安靜的隨他上樓。
辦公大樓外,左繁直到他們消失電梯內,都保持宛如雕像的立定姿態。
老哥竟然旁若無人的摟著他的新任特助!向來堪稱謙謙君子的老哥,是腦袋燒壞了嗎?
隨心所欲管理公司位於十八層高之商業大樓的第九樓,整個寬廣的樓層皆為其所有,區分為評估分析、行政諮詢與會計出納三個部門。
尹雋堯的獨立個人辦公室與部門間有些距離,寬敞、格局設計簡單大方,位於廊道右邊的靜謐地段。
然而這些都非文靜感興趣的事項。
「你到底想怎樣?」這才是此刻教她光火的事。
被強帶進辦公室的她,已不再顧忌的掙脫他的箝扣。不是她忘記要裝淑女,而是終於只剩兩人的此際,早隱忍一肚子氣的她,沒辦法再若無其事當個心平氣和的淑女。
「你想起來前晚我們見過了?」恍若未聞她的質問,他帥氣優雅的抱胸倚靠門扉,定定地望著她晶亮靈眸中跳閃的火苗。
該死的傢伙,就非得故意拆穿她的真面目,她偏不讓他如願!「我說過,我們沒見過,我也不認識你。現在麻煩你回答我,為何強行帶我到你的辦公室?」
「尹雋堯。」尹雋堯黑瞳微瞇的凝視她眼底眉間試圖收煞的氣焰。
「什麼東西?」她對他驟然拋出的字串皺眉。
「我的名字。」
噢!她發誓她真的真的很想賞這個她說東、他扯西的傢伙一記迴旋踢。
且沒道理的,為何她在外人面前直可評列五顆星的忍耐力一遇上他,就全然不管用。
天殺的既然不管用,她走可以了吧!
「你這是幹什麼?」文靜氣炸地瞅著握住門把,不讓她開門的大手。
「既然我錄用你當特助,當然得帶你回公司,讓你熟悉工作範疇。倒是你,應徵到工作非但不高興,反而從頭至尾只想逃開,難道是臨時自知能力不夠,無法勝任特別助理一職,所以想臨陣脫逃?」
他是故意激她的。
會倉卒決定由她當助手,完全是因她執意說不認識他,以及不知何故刻意壓抑悍然率直本性的奇怪行徑,撩動他的好奇心,令他想接近她一探究竟。現在人都讓他「拐」回辦公室,不激她親口允諾接下職務,他對她依然高昂的好奇心如何填滿?
「別以為你是大老闆就狗眼看人低。」文靜再也捺不住的揚高聲調嗔嚷,「告訴你,我的工作能力是一流的。」
「也就是你答應接下隨心所欲公司總經理特別助理一職了?」
「不行嗎?」
「歡迎之至。」俊薄的唇瓣彎咧出好看的弧度。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似捕捉到他平靜如海的黑眸裡,閃過若有似無的霸道微光,頓時覺得這個斯文的軟腳蝦其實不好惹。
難道是她眼花了不成?
「噢,該死的。」不論她是否眼花,腦袋發昏卻是事實,瞧她剛才意氣用事的作了啥自討苦吃的決定啊!
她頓感無力的走至沙發坐下。自己一時不察,主動往泥淖裡跳,現在呢,再自打嘴巴說她講的不算嗎?
「我有榮幸知道我新任助理的芳名吧?」在她對面坐下,尹雋堯由她那句粗率的低咒,明白她的懊悔模樣,是察覺中了他的激將法。
「文靜。」回答的聲音滿含不情願,她想說的其實是要你管。
他一愕,「文靜!文文靜靜的文靜?」
「你對我爸取的名字有意見?」美眸敏感的瞋睇他,文靜實在提不起假裝淑女的氣力,粲笑如花、輕聲細語的應對他。
他坦然一笑,「怎麼會,伯父取得很好聽。」
凶凶悍悍的性子,配上柔柔靜靜的名字,她父親莫非早算過她的個性,因而選個柔和的名字中和她的脾性?這疑問他聰明的留在心中。
「我要回去了。」沒空追究他肯定在心底笑話她名不副實的名字,她不想留在這裡生氣。
「恐怕不行。」他起身擋住她。
「為什麼?」他是專門惹她發火的呀!
「要做的工作很多,首先有三份口述報告需要你速記Key in。」
說話間他已將她按坐回沙發,並拿來筆記電腦放在她腿上,他手上則同時多了份卷宗。
「我口述會因需要而中英文夾雜,也會用到些管理上的專用簡稱,例如PPB……」
「Planning Programming Budgeting,設計計劃預算。一些基本的管理流程專用術語我懂,就算不懂也可以等速記完再問你作補充……不對,我沒說今天就開始上班。」猛然察覺自己糊里糊塗被他牽著走,文靜連忙將話轉回來。
「我說的。」語氣微帶霸氣,尹雋堯瞳中有激賞的光芒。他似乎找到了位能力不輸他前任得力助手的新特助。
「與我無關。」她今天只是來應徵的好嗎?
「如果你的意思是打算今晚留下來徹夜加班,我沒意見。」
徹夜加班?!張大眼望著他說得雲淡風輕,卻極當一回事的認真臉龐,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6:01
第三章
「老闆,文靜說她應徵錄取了,已經開始在隨心所欲上班。」
文靜貼靠耳際的手機傳來黎筱真的嘩然大喊。她此時人在尹雋堯辦公室旁的專用茶水間內,撥電話回公司報告。
「真的?!電話給我。」唐慶德的驚嚷接著傳入她耳裡。「喂,文靜,我就知道你行,隨隨便便就擠下其他對手,順利拿下這份工作。」
她能說自己連其他應試者都沒見到,是尹雋堯不曉得哪根筋不對,隨隨便便錄用她嗎?
「多謝老闆誇獎。」懶得浪費唇舌,她倚著流理台敷衍的回答。
「不用客氣,只是你怎麼沒早點通知我這個好消息?之前我請筱真和政毅打電話給你,都說你沒接電話,害我在公司乾著急。」
「沒辦法,我一直忙到現在才可以偷空休息。」順便喝咖啡。
這是事實,壓根不想留下來連夜加班的她,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幫尹雋堯速記報告,豈知他的每份報告不但包括預算編製、控制成本、計算利潤等詳細建議事項,連存貨控制與部門績效的衡量方式,也鉅細靡遺的包括在內。
三份不同的資料打下來,她還能保持頭腦清醒的回電話,算她厲害了。
「那邊的工作這麼多?」
「尹雋堯……就是這家公司的負責人兼總經理,一次處理三家委託Case。」
唐慶德稀疏的眉毛揚得老高,「一次處理三個Case!怎麼可能?就算那個尹總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同時分析三個不同的管理諮詢案。」
「也許是其他部門早幫他研擬好整合報告,他只負責做修正吧。」
話一說完,文靜忽地想起,尹雋堯口述時手上是有卷宗,但他幾次略作停頓,她得以稍微喘口氣,抬眼瞟到的,卻是他兩手空空靜站著,一手環胸、一手挲撫下顎的沉思樣。這不表示他所有的口述,並非照擬好的現有文件照本宣科,而是親自所思所想?
若是如此,他豈非不是普通的高竿!
怎奈要她將曾是小混混手下敗將的人與厲害畫上等號著實困難,依她看,他這個高高在上的負責人身份,八成是他老爸留給他的。
「老闆,這家公司規模不小,生意自然接得多,沒什麼好偷師學習的,我等會兒就回我們公司。」
在尹雋堯面前,她老是無法輕鬆的裝淑女,很累人,早早開溜才是上策。
「這怎麼成。規模比隨心所欲大的管理公司多的是,生意照樣比不上它,它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經營方式,你可得努力探問出來。我們公司能否在學習中更壯大就全靠你了,就這樣,有好消息再聯絡。」
「喂,老闆……」
只有結束通話的嘟應聲回應她。
「厚!」文靜鼓著腮幫子瞠視手機。唐老闆若曉得她會揍人,就不信他敢這麼賊掛她電話。
突地──
「手機咬了你嗎?幹麼氣呼呼的瞪它。」一串她已熟得不能再熟的低渾嗓音不期然的蕩進她耳裡。
「怎樣,椅子螫了你,讓你無聊的跑來查勤?」她沒好口氣的回嗆道,收放自如的假面人系統再次宣告當機不管用,只差沒將手機砸向不怕死迎面走向她的男人。
尹雋堯不以為忤的淺笑,停在她跟前,「我來找我的咖啡。」
文靜聞言總算記起五分鐘前受他所托,替他泡杯咖啡……
「喂!等等──」
她阻止不及,骨節分明得好看的大手已端起她擱在流理台上的杯子,就口啜飲。
「什麼事?」他連喝兩口咖啡才問。
「你動作這麼快幹麼?那咖啡我喝過了。」她微窘的說。
「哦。」
「哦?」
「你是鸚鵡?」俊眸底有笑。
「你才是九官鳥。」嗆辣的眼神與罵語一併擲給他。「我說這杯咖啡我喝過,而且就是喝……喝好幾口,你居然沒啥反應,到現在還拿著杯子?」
一般人得知喝過別人用過的飲料,會如此不以為意嗎?何況他就口的杯緣,正是她方才啜飲的地方,這令她莫名的感覺彆扭。
很奇異的,尹雋堯儘管沒在杯緣瞧見她的唇印,就是清楚她在忸怩什麼,而這讓他突升一股逗弄她的念頭,拿高杯子,如同剛才一樣,就著原位,又品嚐一口咖啡。
「我不介意,很香。」
「你!」一句曖昧的很香,讓她克制不住的紅了臉。
「想不到你也會臉紅。」那帶著倔傲味道的紅雲煞是迷人。
「你當我是死人?還我!」見他又要湊嘴喝咖啡,她伸手就拉住他。
「哎,危險。」
「我就是不讓你喝。」不讓他有機會再次就著她用過的杯緣,她奮力不放。
「妳真是……唉。」怕咖啡在拉扯間潑到她,或杯子落地的碎片砸傷她,尹雋堯只得握住杯子順著她的奪取之勢,將手臂巧妙的伸往洗手槽,輕歎的鬆開手,讓她將剩餘的咖啡倒掉,再拿菜瓜布洗杯子。
真像她的作風,又倔又悍又執拗。
假使他告訴她,那杯咖啡若是左繁喝過的,他不會有興趣喝第二口,她是不是會覺得其實與他共飲一杯咖啡滿幸運的,也不致白白糟蹋半杯咖啡。
「你把杯子當前天那三個混混?刷得這麼用力。」他好笑的環起修長雙臂。她現在猛刷杯子有何用。
文靜咬著牙考慮是否要潑他一臉水,仍舊賭氣不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你耳朵壞了嗎?我已經說過N次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混混。喏,拿去。」
她將洗好的杯子粗魯的塞給他。
尹雋堯微愕,「給我做什麼?」
「要喝咖啡自己泡……」
「找到了,原來你們在這裡。」左繁的人影隨著打岔的聲音出現茶水間門口。
「左副總好,我叫文靜,請多請教。」第三者現身,文靜的假面人系統自動恢復啟動,溫文再現。尹雋堯跟她提過,早上在辦公大樓外與他說話的男子,是他乾弟弟,亦是公司副總經理。
見狀,尹雋堯右眉微揚。這個片刻前才板著俏臉,再一次否認兩人見過的小女人,轉眼間竟判若兩人,秀氣甜膩的跟左繁打招呼?
左繁搔搔頭,「我老哥跟你介紹過我啦?幸會,文特助。」他轉向尹雋堯道:「老哥怎麼沒在辦公室,跑來這裡。」
「想請文靜幫我泡杯咖啡。」
話落,他將手中杯子遞向她,存心測試她的反應。
如他所料,她巧笑倩兮的接過杯子,動作迅速的沖泡即溶咖啡,不忘好聲好氣的問:「左副總要不要來一杯?」
「不了,我之前才喝過。」
「那尹總你慢用,我回辦公室了。」
「客氣」的把咖啡端給尹雋堯,文靜抓過流理台上的手機,姿態嫻雅的離開。她的辦公室與尹雋堯的一起,僅一扇銀色的門之隔。
「這個新特助還真是人如其名,相貌乖巧文靜,脾氣一定好得沒話說。」
回答左繁評語的,是一串猝然而起的嗆咳聲。
「老哥你還好吧?喝個咖啡也會嗆到。」左繁意思意思的拍他背部兩下。
尹雋堯險些脫口告訴他,是他說了與事實全然不符的話,才害他嗆到。只有他知道嫣然倩笑的她,笑意根本未達眼底,端咖啡給他時,那一點也不柔軟的手勁,大有可能將熱飲灑向他的意圖。
然在他查出她很顯然在掩飾真實不溫柔的個性,於他人面前當雙面人的原因之前,他沒打算把她即是那位宇宙超級霹靂霸王花的事說出來。
他淡然回道:「沒事,只是意外。」
「那麻煩你解釋一下,你怎會突然決定錄用這個特助,還像跟人家熟了許久,攬人家進辦公大樓?」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無奈代為打發幾位求職者後,諮詢部馬上有事要他處理,他忙到這時才有時間找他。
「你不也說她看起來很乖巧文靜,這樣的人是該給她機會不是嗎?至於會攬她……只是出於下意識的紳士行為,沒什麼。」
隨口胡謅著,尹雋堯這才想到,對文靜,他好似一直不覺陌生,有股頗為自然的親切感,是因為他們認識的情況比較特殊嗎?
「這麼說好像也對,反正她是老哥的特助,能幫上你的忙最重要。」
「這點你放心,文靜的能力很強。」要她速記的報告幾乎沒有錯誤。
就不曉得這個武功也很強的小特助,會不會哪天一不高興,在他辦公室上演全武行?
一回到家,文諺尚在玄關脫球鞋,與他一道回來的死黨高智升已胡亂踢掉鞋子,大剌剌往客廳裡沖。
「文靜姊,小弟高智升來叨擾了。」他探頭探腦的朝屋裡喊。
「你頭殼壞掉啊,現在還是上班時間,我姊哪可能在家。」文諺不給面子的啐道,口渴的他逕自到廚房抓顆橘子,剝開就吃。
「對哦,才四點說。」高智升洩氣的窩進沙發裡,「真可惜,本來以為可以看見你溫柔可人又大方的姊姊,我才跟你回來的,誰知撲了個空。」
「你想害我被橘子噎死?居然說我老姊溫柔可人又大方。」文諺順手丟出一顆橘子,想將死黨嚴重發昏的腦袋砸醒,可惜慘遭接殺出局。
高智升走向他,懷疑的說:「你很奇怪哦,你跟你姊的感情不是很好嗎?為何每次不管我說她溫柔可人或恬靜秀雅,你都很有意見?」
老天有眼,明察秋毫啊!他只是本著良心對好友做最真實的暗示好不好。誰教媽千交代萬囑咐,要他務必幫忙維持姊姊溫柔婉約的形象,他那個其實半點也不溫柔、丁點也不秀雅的老姊更是威脅他,不得在朋友面前揭她的底。
明白實情卻被迫隱瞞事實,很痛苦ㄋㄟ!
「你才奇怪,學校裡比我姊溫柔美麗的女生大有人在,你幹麼不去稱讚,老是想討好我姊?想跟我爭當她的弟弟呀?」不能說實話的他只能這樣回駁。
「呿,誰希罕跟你搶當文靜姊的弟弟。」
他想當的是她男朋友。
但他暗戀文靜姊的事不宜太早張揚,以免文諺打草驚蛇,壞他好事。像文靜姊這種小家碧玉淑女,一定喜歡含蓄漸進的追求方式,他就溫吞的來,藉三不五時的串門子,加深她對他的印象,再向她告白。
「做啥?今天期中考考太好,笑得這麼噁心。」怎麼看怎麼像思春樣,小高的腦袋不會因為要應付考試秀逗了吧?
一提大考,高智升馬上垮下臉,「甭提了,能不能低空飛過還是個問題。」
「那就趕快回去準備明天的考試,不然被當你就知道。」
「聽你的口氣,好像很有把握會All pass?」
「當然──」微頓,文諺喪氣的垂下肩膀,「當然沒有。」
今天第三堂考的財務管理學,很危險。
「唉,當學生真命苦!不過為了能得好成績給文靜姊看,我馬上回家K書。謝謝你的橘子,拜啦。」
盯著說完後鬥志高昂離開的好友,文諺在廳門關上時低噥了句,「神經。」
這傢伙考得好不好,干他姊什麼事?
下班時段的台北街頭,即使不是位在鬧區的普通地段,人潮的魚貫川流也足以令人皺眉頭。
往常文靜總要在心底叨絮台北過盛的人口密度,今天她只想大聲呼喊,自由真好!
她這個被迫趕鴨子上架的特別助理,一整天忙翻了。尹雋堯交代的工作一件接一件,令她應接不暇到沒空猜想他是否存心刁難她。
她現在終於明白,夢見兒時撞錯人的惡夢,的確又為她帶來最糟糕的事──讓她再次遇見窺見她本來面目的尹雋堯,教她還原與掩藏自我都不是,嘔得很。
「我跟那個軟腳蝦八成犯沖,要不怎會莫名其妙被逼著和他扯上關係。」嘀咕著,文靜瞥見路邊一架夾娃娃機,欣喜的跑向前。
好懷念哦,她好久沒玩夾娃娃了。
從皮包裡找出十元硬幣,她迫不及待想重溫以前最喜歡的遊戲。相中一隻可愛斃的黃色小熊,她全神貫注的操控按扭,對準目標夾下去……
失敗!連投三次硬幣,她連熊熊的耳朵都沒夾動過。
「氣人哦,連這隻小東西也欺負我。」瞪著那只靜躺角落的無辜小熊,文靜不覺握起粉拳。
「你想砸櫥窗?」
「非常想。」她想也沒想的脫口。
小時候她屢玩夾娃娃都不成功,有次氣得拿棍子要敲老闆的機器,結果被老媽拖回去罰跪兩小時……呃,等一下──
「你怎麼在這裡?!」她終於意識到剛剛突兀落下的詢問,轉過頭,赫然驚見尹雋堯不知何時就站在她身旁。
現在是她倒楣透頂還是他陰魂不散?就連下班時間,兩人也會狹路相逢。
他淡笑,「我剛好路過,恰巧看見你。」
剛剛無意間見她愉悅的跑往夾娃娃機,興奮期待的夾起娃娃,那如同孩子純真雀躍的神情,讓他不由自主的走近她,然後就見她表情千變萬化的由緊張、氣餒,再到不服氣、倔強、嬌怨,再來是大有掄拳擊碎櫥窗的薄怒神情。
「看到後你就該走你的,我又不希罕你跟我打招呼。」
他知不知道只要他一出現,她便無法輕鬆自在的裝淑女?他在這人來人往的街上站到她面前,是想害她精心塑造的乖乖淑女樣,在眾人跟前崩盤嗎?
「我忘記還你這個。」不計較她的奚落,他由西裝口袋掏出一對紫色小髮夾,無視她微慍的抓過它,沉穩再道:「不夾髮夾比較適合你。」
兩鬢別發的秀氣模樣雖讓她有著嬌柔之美,但他喜歡她烏黑長髮自然垂洩的樣子,真實柔順的勾勒出她倔然的稜線。
「你當你是誰?我夾不夾頭髮關你什麼事。」
隨便拔下她的髮夾,更令她忙得忘記跟他要回夾子,他還好意思批評她。縱使她也不喜歡別發別得那樣秀氣,也絕不附和他的話。
腳跟一轉,她只想走開。
「要走也該把你的娃娃帶走。」
教他奇怪的話頓住腳步,文靜轉回身,只見他正操控著夾娃娃機的把手,動作熟練的移動抓娃娃的大夾子,緩緩降下……
屏住呼息,她不自覺的靠近他。他夾到先前她想抓的那只熊寶寶,正一寸一寸往出口移動──
「成功了!」她直覺嬌呼。
尹雋堯取出小熊,「我以前玩這個就從沒失過手。給你。」
細眉倏蹙,「做啥給我?」
她玩夾娃娃沒半次成功過,他居然說他從沒失過手。刻意暗諷她遜、她笨啊?
「剛才你不是一直想夾這只玩偶,很喜歡它。」
他這麼說不就表示之前她與小熊奮戰多次的蠢樣,又全被他瞧見!
她豈能承認。「少自以為是,我喜歡的是可以抱著睡覺的大熊玩偶,才沒把這隻小熊看在眼裡。」
是哦,為何不乾脆說她看上其他娃娃。真是不服輸的倔丫頭。
「既然你不喜歡,我把它送給路人好了,一個大男人拿只小熊,怪怪的。」尹雋堯說著作勢要跨向由遠處走來的一名女子。
文靜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小熊,「我是不把它看在眼裡,可是剛才我本來想再試夾一次,是你搶著玩,這只原本該我的戰利品才會被你夾走,我沒道理讓你當假好人,把它送人,我決定要它了。」
她明瞭自己的理由別腳好笑得可以,但她實在拉不下臉坦承,她好喜歡這只可愛熊寶寶。
聞言,尹雋堯只是含笑凝視她,沒反駁她孩子氣重的強辭奪理。她肯收下小熊就好,他原就是見她對它的喜愛,才興起替她夾娃娃的念頭。
「謝啦。」
她不情願的跟他道謝,將小熊放入背包,連再見也沒說,直往公車站牌走。不知為何,他似笑非笑的注視直令她渾身彆扭。
突然,她皺眉朝又落入她視線裡的人嗔問:「你幹麼跟著我?」
「別亂冤枉,我是要搭公車。」尹雋堯慢條斯理的回答。
「搭公車?你?堂堂一家管理公司的負責人兼總經理?」
他好笑她一聲高過一聲的質問。「我的車送去烤漆保養,晚點才能取車。何況也沒人規定公司老闆不能搭公車,早上我就已經搭過一次。」左繁下午都在外頭忙,他不想麻煩他繞回公司載他。
文靜這才記起他的車遭不良混混的毒手,然以他在公司主事的尊貴身份,不叫計程車,反而選搭普通的大眾交通工具,她很難不驚訝。
「喂,你做什麼?」她嚷嚷,只因他突然拉著她就跑。
「公車來了,動作不快點,你會擠不上去。」
沒錯,在台北搭公車,尤其是上下班或例假日,見到所要搭乘的公車,就要機伶的往門口移動,快、狠、準的上車,太含蓄、太客氣,保證你永遠都是一窩蜂搶上車的人潮中,被擠三振出局的那一個。
這也是她平時裝淑女時,唯一強悍勇往直前的時候。
可現在的問題是,這個男人怎麼知道她搭幾路公車?
沒時間讓她發問,文靜只感覺腰際教一隻有力臂膀圈圍住,迅速在一堆人中順利由公車後門被帶上車。
「抱著我。」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什麼?!」她美眸大睜的仰起頭瞠視他。他叫她抱他?
「人很多,你沒地方抓,抱著我才不致在車子行進中跌倒。」尹雋堯一手抓著公車最上頭的橫槓,一手環著她的腰說。
這班車的乘客確實不少,兩人此時就站在車子中間走道。她抓不到座椅旁的把手,吊環又各被佔據,要想確保站得穩,抱住他是唯一方法。
文靜很洩氣的發現他說得丁點不假,且她還來不及抗議他又攬著她,公車在瞬間啟動,令她站不穩而反射性抱住他,聞到他身上淡淡好聞的陽光氣味。
「抱緊一點。」哦,這話有夠煽情曖昧。
無奈司機像跟她作對似,忽來個大轉彎,害她當真只能緊緊抱著他,小鼻子不小心撞上他的胸膛,隱隱泛疼。
搞什麼東東啊?這個被小混混嚇到腿軟的弱質男人,胸膛怎會這樣結實?
「如果你不想抱我也不想被我抱,我數一、二,我們同時放手。但是你若跌得四腳朝天,不要怪我。」尹雋堯在她耳邊低道,將她蹙眉皺鼻的可愛動作全納入眼裡。
瞧她一臉嬌怨委屈樣,他可是為她的安全著想才抱著她,不過他得承認,她嬌軀出奇的柔軟,契合在他懷裡的線條很完美,味道很寧馨。
「你想看我出醜,我偏不。」小手將他環抱得牢牢的,壓低聲音問:「你怎麼知道我搭幾路車?」
「早上見過你填的人事資料,你家和我住處同方向,離得不遠。」
文靜忽憶起與他相識的巷子,幾條街的距離嚴格來說是不遠,可他沒事跟她住這麼近做啥?
在心底叨念著,她撇往旁邊的視線冷不防瞟見一隻鹹豬手,放肆的伸向一名女乘客的臀部。
該死!她彎月細眉倒豎著怒意,看準大豬哥的位置,略微挪動身子,穿著高跟鞋的玉足狠狠踹向他的脛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6:29
第四章
「唔!」天外飛來一腳,公車之狼低聲悶哼,臉部扭曲、狼狽的抬起右小腿肚搓揉著。
先前被吃豆腐的女乘客則自認倒楣,默不作聲的急速移到前頭去。
文靜雖然很想再給那隻大豬哥兩腳,可惜他此刻正朝她的方向探看,她只得將身子縮回尹雋堯胸前,不意對上兩泓幽邃深潭。
「看什麼?我臉上又沒多個鼻子。」心虛的低啐著,文靜暗忖,他們就這樣抱著,她剛才凶悍的表現,大概又好死不死的讓他抓包了吧?
盯著她低垂的小腦袋,尹雋堯唇邊有絲她看不見的笑痕。她果斷漂亮的一踹,他看見了。
怕她在疾駛的車子中站不穩而搖晃,他始終注意著懷裡的她,當她秀眉突聚怒意,他隨她的視線望去,發現該抓來劈八段、正在恣意妄為的色胚,之後就見懷裡人兒憤憤不平的進行踢狼行動。
這小女人沒去當女警,實是警界的損失。
「我給你九點七五分。」那一踹若再使點巧勁勾拐,斜後方的色胚只有跪地哀號的份,她便能拿到十分的滿分。
「你在說什麼?」
文靜困惑的抬起頭,豈料竟又瞄見那隻大豬哥拐著腳轉移陣地,魔手肆無忌憚的正欲伸往一位高中女生的俏臀。
「真是該死的色狼!」她氣不過的鬆開環抱尹雋堯的手、撥開他的攬護,就要挪身抬腿踢向他腹部,但公車卻在這時毫無預警的緊急煞車,她在劇烈的搖晃中身子直往後倒去……
「哎喲!」一陣殺豬似的痛叫,在尹雋堯摟回她的同時響徹車箱。
重新抱住他穩住身子,文靜只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色狼倒在地上,摀著胯下唉叫,在眾人的疑愕注視下,難堪又難看至極的大喊下車,踉蹌的逃離現場。
「奇怪,是誰教訓那個該被卡嚓掉的壞蛋?」她疑惑低喃,沒發現在剛才的煞車搖晃中,尹雋堯趁著彎身摟護她之際,一併巧妙的將長腿踹向恰好倒楣倒向他的公車之狼,再從容的收回腿……
涼風輕吹的夜,皎潔的月光柔和照亮陽明山上一棟典雅高貴的米白色別墅。
「雋堯今天又沒打算回來了。」端著盤水果進廳裡,趙翠嵐瞟眼半敞的門外嘀咕。
「兒子假使每天回來,你就捨得他天天開遠路上下班?」尹瀚江邊擦拭高爾夫球具邊說。距雋堯週末感冒回來,日子又過三天,每晚妻子總要念一回。
「就是捨不得才沒阻止他搬出去住。他身體微恙,回家起碼有我這個老媽照顧。」她在老伴身旁坐下。
「他的感冒已經痊癒,每天都給你報平安的電話不是嗎?」
「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說得這麼無關緊要。」
聽出妻子明顯的埋怨語氣,尹瀚江連忙停止整理球具,摟過她肩頭低哄,「別這麼說,我對兒子的疼愛可不比你少,我知道你對孩子的牽掛,但孩子只要人平安,在哪兒都一樣,否則你也不會讓裴薇到法國學她喜歡的珠寶設計。」
裴薇是他們的大女兒。
「可是雋堯的頭部曾受過傷,有時會無緣無故犯頭疼,這次風寒不曉得會不會引起他頭疼的老毛病。」這也是趙翠嵐無法完全安心的原因。
「我交代過左繁留意雋堯的健康情形,假使有事,他早告訴我們了。」
這倒是,左繁若見雋堯有任何意外狀況,不可能袖手旁觀。
此事她可以暫且擱下,有件事卻令她掛懷,「瀚江,你說兒子潛意識是不是討厭女人?」
「討厭女人?」他愣然。
「你忘記雋堯當年是如何撞到頭的。」
尹潮江恍然頓悟,繼而一笑,「你想太多了,兒子是被個小女生撲倒,撞傷頭沒錯,但從小到大,也沒聽說他欺負女孩子。且他交過女朋友、談過戀愛,哪裡會討厭女人。」
「問題是他到最後都跟對方吹啦。有人會像雋堯那樣,女方主動跟他求婚,他卻回說擠不出要與她廝守一生的感覺這種氣人話嗎?我看他八成因為小時候被女生撞破頭,就認為女人都有野蠻不可愛的一面,才會只談戀愛,沒打算結婚。」
是這樣嗎?尹瀚江叉塊蘋果吃,有些質疑妻子的推論。可仔細想想,又似乎有那麼點道理。
「找個時間你問問兒子,有些事你們男人比較談得開。」趙翠嵐是給兒女充分的感情自主權,女兒想先完成珠寶設計的課業再考慮終身大事,她沒意見,但兒子的情況特殊,她實在擔心他不娶老婆,到時她如何抱孫子。
「等我們到日本旅遊回來,我再找他談談。」他們夫妻倆過兩天要跟左繁的父母一起到日本玩幾天。
就不知事實若真如妻子所想,他們是否要登報找出當年那位胡亂撞倒雋堯就開溜的小女生,為造成他心裡不正常的陰影負責?
「哈啾──」
文靜剛洗好澡,擦著頭髮走進客廳,忽地打了個噴嚏。
「喔,姊該糟了,有人在罵你。」窩坐地毯上看電視的文諺,轉看著她揶揄。
「胡說八道,誰捨得罵乖巧又秀氣的我。」她一屁股坐入沙發。
「那是因為沒人發現你恰北北的真面目。」他不怕死的吐槽。
「誰說沒有?」她衝口反駁,「我教訓混混的凶悍模樣,他看得可仔細了,也沒聽他罵過我。」
「哪個他?」他疑惑又好奇。老姊裝淑女的功夫向來滴水不露,怎會在不認識的人面前NG?
黛眉一蹙,文靜擦頭髮的動作跟著停住。
連著今天,她已在隨心所欲上班四天,也在他面前當不成百分百的淑女四天。
她發誓從沒忘記提醒自己,一踏出家門,她即是最完美纖柔的淑女,可、是,只要一到公司遇見尹雋堯,她的喬裝系統也不知怎地,就是會自動失靈,半個矯揉造作的甜笑都擠不出來。
真的很詭異。
照理面對他那樣斯文無害的書生型帥哥,她更容易扮演柔弱的女孩,但事實卻恰恰相反,而且說不上來的,她總覺得他是個令人捉摸不定的男人──分明斯文俊逸,深炯瞳眸卻隱約閃著讓人駕馭不了的霸氣,令她老在恍惚迷糊間教他牽著鼻子走,糊里糊塗順從他的意思。
他當真聰明嗎?瞧見她以一敵三擊退混混,一般男人該會躲她躲得遠遠的,可他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幾天前還在公車上,向天借膽的要她抱緊他。
縱使他是出於好意,就不怕她誤會他意圖不軌,給他兩記超級鐵沙掌?
還是他認定她刻意與他唱反調,否認自己就是那位無敵霸王花,無論如何都不會對他動粗?
「姊。」文諺搖下神思游移的她,「我在問你話,你怎麼不理我?」
「說了你又不認識,小孩子問那麼多幹麼?」她暗惱自己竟讓尹雋堯在下班時間也介入她的生活,影響她的情緒。
他不服的坐到沙發上,「什麼小孩子,我已經大三……哇啊!」
衣襟突然被揪,他立刻頭皮發麻的大叫。他說的是實話啊……
「奇怪,沒什麼味道啊。」沒揍人,文靜只是湊近他的胸口嗅聞。
「廢話,我又沒狐臭。」
趁機格開她的手,他明哲保身的退站到一旁去,免得被不曉得發啥神經的姊姊「辣手摧草」。
她盤起腿低喃,「怪了,為何他身上就有股陽剛好聞的獨特味道?」
她依稀記得在公車上與尹雋堯貼身接觸時,他偉岸胸膛那股淡然隱約的魅惑氣息,不是古龍水或煙草味,而是種很乾淨舒爽的氣味,為何同是男人的文諺身上,沒有那種味道?
「姊,我有件事想跟你討論。」文諺沒聽清楚自家姊姊的嘟噥,但她今晚怪怪的,他決定丟個問題,引回她正常的反應。
「什麼事?」她終於抬起頭來。
他頹喪坐入另張單人沙發,「這次期中考,有幾科成績已經出來。大致上我都考得不錯,八十幾分居多,可是……」他為難的把話停下。
「男孩子講話別吞吞吐吐,就算你的臉皺成苦瓜,也改不了抱鴨蛋的事實。」
「誰說我抱鴨蛋,你弟弟才沒這麼差勁。是財務管理學啦!那個教授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題目出得超難,一道題目就搞得人頭昏腦脹,我們班及格的人數不到二十個。」
「你拿幾分?」文靜問得平靜。學生她也當過,自然碰過喜歡在考題上刁難學生的老師。
「五十九。」他說得一臉氣怏,怎麼會有老師這麼沒天良,多一分給他會死啊。「你知道嗎?小高……就是來過我們家好幾次那個高智升,他每科都只是低空飛過,這科也好狗運的多我一分,恰好及格,嘔死我了!」
文靜記得那個高智升,來他們家老是左一句文靜姊、右一句文靜姊喊個不停,聽文諺說他平時滿混的,筆記都向他借,這回他不及格的科目他卻剛好Pass,難怪文諺心有不平。換成她,說不定會直接賞高智升一個響頭嘗。
「事已成定局,你只好拚一點,期末考考好些補回來。」
「這我當然明白,重點是那個財務管理學教授聽說很愛當學生,對於期中考不及格者,除非期末考拿相當高的分數,否則穩被死當。」
「意思是要我去修理他,警告他不能當我親愛弟弟的學分?」
文諺雙眼駭然大睜,「你想害我直接被學校退學啊!我是要請你幫我加強財務管理學的能力,你以前也學過這門課,又在管理公司上班,教我應該沒問題。」
她兜頭潑他一盆冷水,「你別指望我,基本的管理與財政概論我是懂,但要教人還差得遠。」
「那怎麼辦?」等著被當嗎?
「請家教你認為呢?」
「你這個最現成的家教都不行了,我不知道要請誰。」他沒勁的倒向椅背。看來他最好有重修的心理準備。
將擦發的毛巾搭在肩上,文靜一時也答不上話,這麼突如其來,要上哪兒替弟弟找個精通財務管理的有實力家教。
突地,尹雋堯閒適從容的身影竄進她腦海。「對了,也許可以找他試試。」
「你有認識的朋友可以教我?」文諺霎時如充氣皮球彈坐起來。
她努嘴撇清,「誰跟那只會壓搾人的軟腳蝦是朋友。念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明天我幫你問問他有沒有能力當家教。」
直到她走進房間,他仍呆坐在椅子上,滿臉錯愕茫然。
「誰是會壓搾人的軟腳蝦啊?」
有別於前幾天上班的不甘願,文靜今早的心情格外飛揚。
她想到個可以不用再勉強自己當商業間諜的方法──直接問尹雋堯隨心所欲在同行間一枝獨秀的原因。
與其費時又可能引起懷疑的向其他部門職員探聽她要的情報,不如開門見山對主掌一切的頭兒下手,得到第一手資料後再拍拍屁股走人。
橫豎她現在是尹雋堯的特助,總有資格瞭解他的成功史。雖然她仍存疑是他父親幫他打下江山基礎。
打定主意,文靜愉悅的走出租屋處,背包裡的手機在此時響起,通常只有母親會這麼早打電話給她,她抓起電話就道:「媽,早。」
「早。不過我不是伯母。」
厚實的嗓音讓她煞住腳步,「尹雋堯?!」
「是我。」
「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質問的語氣帶著怒意。
「你又忘了我看過你的人事資料。」低聲淡答,尹雋堯沒說自己很擅長記跟數字有關的事物。「你已經準備出門上班了嗎?」
「我今天要蹺班,怎樣。」她依然沒好口氣。有哪個上司會像這傢伙這樣查勤?
可以想見她挑眉皺鼻的不馴模樣,他不由得咧深唇邊笑痕,「一大早就這麼凶,你的下床氣滿嚴重的。很可惜今天的工作仍舊不少,你的蹺班提議,我無法批准。」
見鬼的誰有下床氣,且蹺班若需經過上司批准,還叫蹺班嗎?
「懶得理你。」
「淑女不會隨便掛人電話。」彷彿洞悉她欲切斷通話的意圖,尹雋堯意有所指的拋給她這麼一句。
文靜氣得咬住下唇,沒辦法果斷按下結束通話鍵,不打自招的承認自己不是淑女。
可惡!「我剛出門,你到底想怎樣?」她將腳邊一顆小石子踢飛得老遠。見過她嚴懲惡棍,他竟還敢挑釁她,這人的腦子鐵定有問題。
「等會兒我要見一位客戶,想帶你去見習。妳在巷口等,我去接……唔!」
話未說完,一句怪異的哼吟傳入她耳裡。
「喂,怎麼突然沒聲音?」她將電話更貼近耳朵些。
「沒什麼,不好意思,麻煩你直接到我這兒來。」他停頓片刻,「就在我們認識的地方,一百六十八號五樓……呃,該死……」
通話到此中斷。
文靜錯愕的盯著手機。那個斯文男剛才說了該死兩個字嗎?
「該死的我是哪裡該死啊!」怔楞過後,她俏臉微鼓的嗔叱。打電話吵擾人,又對她下命令的是他耶!
不過,他唐突的悶哼聲,以及之後細微的喘息聲委實透著古怪。
略作猶豫,她邁開步伐……
「奇怪,人呢?」
推門而入卻不見該在屋裡頭的人影,文靜詫異的巡看簡潔寧靜的屋子。她按門鈴時,明明聽見尹雋堯在屋內喊「進來」的。
「在這裡。」低沉磁性的聲音乍起。
循聲望去,她赫然驚見屋子的主人靠牆坐在地上。
「原來尹總在家都是這樣吸地氣練神功的。」文靜淡諷,沒見過有人如此迎接訪客。
「你的想像力很豐富,可惜我是頭痛呀,小姐。」睜開輕闔的雙眼,尹雋堯將視線睨向她。他這個特助似乎對他特別有成見。
聽他這一說,她才發現他的臉色有點蒼白,額際佈滿細碎汗珠。
她心驚的走近他,「你沒事吧?要不要上醫院?」
「不用,老毛病了。麻煩你進浴室幫我將毛巾分別沾熱水跟冷水,讓我做熱敷和冷敷。」他伸手比指盥洗室的位置。
心裡雖訝異他有何頭疼的老毛病,但她沒多問,放下背包進浴室取下吊勾上的毛巾,依他所言,分別沾熱水與冷水,擰乾折成方型,置於小臉盆端出來。
身著寬長亞麻褲裝的她,很隨性的跪坐他身旁,「黃色熱的,藍色冷的,你要先用哪一條?」
他取過黃毛巾往後腦勺壓。
她見狀眨下眼,「我以為你要敷額頭。」
「我的後腦以前受過傷,偶爾會頭疼,醫生說用冷熱交替貼敷的方式,能減緩不適。」
「無法根治?」見他額上薄汗仍在,她隨手拿起另一條毛巾為他擦拭。
尹雋堯有些意外她的舉動,發現這一刻好像是自兩人相識以來,她對他最好的時候。他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弧度,「看過幾個醫生,仍然是老樣子。」
事實上他已經許久沒再泛這種頭疼,也許是受前陣子感冒影響,先前和她通話至一半,後腦突然抽疼,他只得打消去接她的計劃,由屋內對講機按開樓下大門,讓她上樓找他。
「有沒有比較好?」見他拿下毛巾,她問。
「托你的福,不疼了。」他理理微濕的濃密黑髮,頭是當真不痛了。
「是哦,托我的福。」她看似粗氣,手勁卻輕柔的把冷毛巾放至他頭上,在他伸手接過後,站起身挑剔的說:「你要是夠強壯,就不會不小心讓頭部受傷,你是男的,別跟人家搶當病西施。」
幽黑深眸微瞇,他將兩條毛巾放入臉盆,跟著站起來。
「我倒是頭一次聽見,強壯的人不會不小心受傷這種荒謬邏輯。我也不覺得自己看起來哪裡弱。」
上回說他是變性的林黛玉,這次換成病西施,這小女人未免太藐視人。
「誰說我的邏輯荒謬,至少我一直很健康強壯,更遑論你連小混混都對付不了,哪裡強來著?」文靜昂著小臉辯駁。
「呵!你終於記起我們如何認識了。」他咬著她的話尾將她一軍。儘管她依他所說住址來到他家,已然表示她不認得他的謊言不攻自破,但由她親口道出,又是另一回事。
且這個個性倔強、身子削瘦的小女人,不懂女人通常會說自己嬌柔纖細,沒人會以代表粗壯魁梧的強壯形容自己嗎?
「就算我承認在你住處巷子見過你又如何?你仍是我一推就倒的軟腳蝦。」事情既說破,她也沒有再硬拗身份的必要。
尹雋堯好氣也好笑。僅有她會說他是讓她一推就倒的不中用傢伙。
「別小看男人,即使是文弱書生,也有令女人難以招架的力量。」
「聽你在蓋……你、你做什麼?」
他冷不防朝她欺近,眸中的斯文霎時教如鷹隼般的精銳取代,溫文俊逸的神情驟然間變得狂狷傲霸,令她不自覺往後退步。
怎麼回事,眼前的男人怎像變了個人?
「也許我該跟你上一課,讓你瞭解男人與生俱來優於女性的力量,你才不會過於輕視男人,吃男人的虧。」
他逐步進逼,直至她背抵沙發椅背,仍向她靠近。
文靜的心莫名跳快起來,直覺他的每一步靠近,皆夾帶教她心慌的危險氣息。
她不知哪裡出了岔,骨子裡不服輸的因子卻頑強抬頭,雙手握拳一擺,馬步半蹲,一副悍然的備戰姿態。
「我可不是嬌滴滴的女生,你再上前,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是嗎?」
回答方落,他邃眸頓凜,長臂一個勾拉,她架式十足的雙手被反剪身後,纖柔嬌軀整個落入他懷裡,幾乎與他間不容髮的緊密相貼。
「你!放開我。」無暇驚愕自己連防備都來不及就教他箝制住,文靜抬起右腿,想給他鼠蹊部致命一擊。
怎料他有力修長的長腿巧妙下壓、勾拐,她的雙腿隨即無用武之地的教他牢牢夾扣住。
「我說過別小看男人,這下你相信了吧!」尹雋堯似笑非笑的凝視她,那慍火灼亮的嬌俏臉蛋分外迷人。
「才怪,我馬上就讓你知道女人的厲……唔……」
沒讓她將話說完,他不由分說的俯下頭,封住她嗆辣回駁的小嘴。
這又悍又恰的丫頭!整個人已全受制他懷裡,猶想讓他知道女人的厲害,男人的厲害她又懂多少?
她的腦袋無法運轉,只覺有股奇異的電流由他落下的唇瓣竄流她全身,引起她的微顫。
就在她恍惚間,他已霸氣的進攻她口裡的柔嫩。
這是個意外。他原欲給她點小處罰,豈知雙唇一吻觸到她柔軟豐腴的唇瓣,一股甜美微醺的香氣竄入他鼻息,他只想恣情品嚐她倔傲的滋味。
「嗯……」低細的嚶嚀逸出口,文靜全身發軟,難以言喻的虛浮感直達雙腳,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癱在他懷裡。
摟緊她,尹雋堯像害怕嚇到她似,輕柔的攪弄她怯澀的丁香小舌,放肆的索嘗她每一寸的芬芳甜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6:54
第五章
她寶貴的初吻沒了!
文靜坐在沙發上嬌喘著,不敢置信前半刻發生什麼事。
「現在你曉得男人的力量,不可小覷了吧。」坐她身邊的尹雋堯,嗓音低啞的說。他在兩人方才唇舌相纏的親暱裡,與她一同紊亂呼吸步調。
「該死的你這隻大色狼還敢說,看我怎麼修理你……哎呀!」
忿忿的威脅猶在唇邊,不搭軋的驚呼緊接著落下。文靜氣呼呼的撲向他,想以粉拳伺候他,怎料整個人無力的壓在他身上,形成他下她上的曖昧姿勢。
「怎麼會這樣。」她的力氣呢?
「你剛剛被吻過。」輕攬著懷裡的溫香軟玉,尹雋堯淺笑回答。由她先前的青澀反應,他明瞭那是她的初次深吻,初嘗情慾的她渾身虛軟很正常,剛才亦是他抱癱軟的她坐上沙發。
意思就是她的氣力都是被他吻走的?
文靜抬首狠狠瞅瞪他,「你這隻大色狼……」
「我不是。」他坦蕩蕩地攔話。「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一旦激出男人天生的征服欲與掠奪感,再強悍的女人也有只能臣服的時候。千萬別小看男人,這不是貶低你厲害的身手,而是提醒你,再弱的男人亦有其可怕的獸性,你要懂得自保,明白嗎?」
他承認自己會失控的吻她,是一時心神蕩漾所致,但這也不失是一次令她瞭解男人的機會教育。
「誰要明白你這個會胡亂吻人的可惡男人說的話。」
身子終於使得上力,她一骨碌撐按他的胸膛坐起來,逞強的不告訴他,她會記得男人再弱也會強吻女人,尤其是他這個前半刻仍頭疼得直冒冷汗,下半刻卻吻得她頭暈腳軟,完全反抗不了的男人!
尹雋堯知道她多少聽進他的勸告,否則已起得來的她,不會沒端出她超級霹靂霸王花的架式修理他,反而有所忌憚的退開他。
「你去哪兒?」見她拎起背包就要走,他連忙移身擋住她。
「我要回家,不行嗎?」小臉仰高四十五度瞋視他,文靜在心裡掂量自己的氣力恢復幾成,是否能一腳踢倒他。
「不行,我們馬上要去見一位客戶。」
「那是你的事。」
「你是我的特助,我希望你去見習,累積經驗,以後若遇緊急狀況,即使沒有我的命令,也能自行做判斷。」
「誰甩你……」
「你可以不甩我,但你最好別懷疑,我有能力直接扛你到我車上。」他毫不相讓的打斷她的話。其實她若真不想隨他外出洽公,他不會勉強她,然她倔強不馴的態度無由的,就是挑起他體內的霸道專制,沒有讓步的打算。
文靜發現斯文爾雅的他,神情間的狂狷霸氣再現,就如同他吻她前的轉變一樣。難道他又想來吻得她像團爛泥那招?
天殺的他休想!
「要我跟你去談公事可以,不過得條件交換。」下意識退後一步,她挪出安全距離,跟他談判起來。
「條件交換?」尹雋堯惑然。
「如果你有能力當大三生的家教老師,保證教會我弟財務管理學這門課,我就去見習你談生意。」她答應文諺幫他找家教,與其要她求他,不如藉此機會讓他自動允諾──假使他有能力的話。
「沒問題,我答應你。」
她皺眉,「答應得這麼快,你是真的行還是假的行?」
他淡笑,「放心,做不到的事我不會信口開河。」
是喲,說得自信滿滿。可沒道理的,為啥他的自信毫無令人討厭的驕傲味道?
她不甘心的努下嘴,「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到樓下等你。」
他身上仍穿著閒適、卻該死的令他有著說不出瀟灑味的家居服。
「在這等就好,我換個衣服而已,很快。」
「你動作笨拙的換一天也不關我的事,我就是高興到樓下等。十分鐘後你沒下來,我就當今天放假,回家睡大頭覺。」
砰一聲響亮甩門聲,隨著她迭串的字串後頭,在廳裡迴響。
尹雋堯望著彷彿在震動的大門,性感唇畔勾起沒轍的彎弧。
造反了嗎現在?他的特助竟然對他下命令耶!不過他又是哪根筋出錯,一徑縱容他恰北北的小特助跟他談條件,又差點甩壞他家的門,而沒開除她。
笑意不減的搖頭進臥房,他沒去深思這個問題。還是趕快換好衣服下樓,免得那個明顯在生氣的小女人真跑回家睡覺,他得再到她家逮人。
龍飛科技董事長室裡,許宗霖著實意外尹雋堯的到訪。
「真是稀客,尹總,我正打算晚點到貴公司找你,問問委託你的案子,結果如何呢?」
「許董的案子比較特殊,因此我親自來知會你委託案的審核結果。」
隨心所欲擴大經營後,比較平常的諮詢案或沒啥大問題的評估案子,通常是請委託者自己到隨心所欲領取相關整合報告與檢討資料,沒特別需要的話,便由左繁交予對方。除非棘手、特殊的大案子,他這個負責人才會與委託者當面商論結果。
許宗霖年近半百的臉上罩上迷惑,「怎麼說我的案子較特殊?」
「只要許董卸任,不再管事,貴公司停滯不前的經營問題即可迎刃而解。」
聞言,被迫一道前來,始終坐在旁邊的文靜驚愕的倒抽冷氣。他居然來別人的地盤,叫人家董事長下位滾蛋?
他這叫談生意?有沒有搞錯?
「笑話!」許宗霖頓覺面子掛不住的拍桌子,「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尹總是這樣胡亂給荒唐建議。外傳你能讓經營有問題的公司企業,在最短時間內起死回生,根本是唬人的,我還不顧爭議的找上你。」
文靜頗有同感的睇向尹雋堯,很懷疑這個膽敢隨便叫人下台的男人,真是傳言中那位執行不可能任務的厲害角色。
怎料尹雋堯一臉不在意,拿過由他住處帶出來,她擱放腿上的卷宗,沉穩的攤至許宗霖面前──
「貴公司各項財務報表沒什麼問題,但在人力的分配上,有缺失。」
「赫!你連人家的人力分配都管?」她驚異。她原來公司老闆唐慶德,就從不插手委託公司的行政支配。
尹雋堯轉頭看她,「管理範疇本就廣泛,一般的請托案子大都和成本控制與財務弊端有關,假使問題不在這上頭,人力資源的追蹤亦是重點。」
專業冷靜的眸光接著調向許宗霖,「我調查過貴公司各方面的營運情形,這兩年公司利潤不增反減,許董裹足不前的決策,以及延用過多守舊的幕僚人員,是最大主因。」
許宗霖心中詫然顫動。他說的最後兩項,自個小兒子也曾當面批評過他。
「科技資訊這行業,是塊有豐厚利潤可圖的大餅。相對的,領導人必須有時時創新的經營理念與衝勁,方能在一干競爭對手中,擁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我仔細研究過你們的人事資料,倘若許董願放下掌事的重擔,貴公司的副總許昱,會是接棒的最佳人選。」
聆聽至此,許宗霖對尹雋堯的不服全數消散。
「許昱是我的小兒子,對科技這行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公司一些較資深的元老總質疑他的點子而予以否決。」
尹雋堯了然一笑,「保守有它可取的考量,然而該創新卻守舊,即成為故步自封。許董若希望公司蓬勃發展,替換新血是值得參考的方針。」
文靜此際的震撼,不下他要許董下台當時。才片刻時間,他竟讓原本大有掀桌子之勢的許董,一面倒的靜聽他的建議,甚至出現認同的表情。
他是怎麼辦到的啊?
「許董放心,我提的建議絕對中肯,你若有所質疑,可以去電泰榮紡織集團向劉董求證。年前他們集團經營出問題,也是委由我的公司作管理審查。」
「泰榮紡織集團!」文靜與許宗霖的訝喊齊聲而落。
「妳知道?」尹雋堯的眸光鎖著她。
「你當我這麼孤陋寡聞,連紡織業的龍頭老大都沒聽過。」文靜驚愕的是,他連那種大集團都介入協助管理過。
讀出她眼裡的猜疑,他低道:「凡找上隨心所欲的委託者,都必須同意其委託成功的案子,讓隨心所欲在必要時,作為向第三者舉證之例的條件,不信你可以問許董。」
水靈杏目立即看向對面的人。
「的確是這樣。」許宗霖頷首回答。
而這也表示,尹雋堯不可能吹牛說大話,因為事實與否只消一通電話便能揭曉。
她尚在忖度他究竟哪來如此非凡能力,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
「許董若不採納我的提議沒關係,只要你能找到其他管理公司提供你更有效改善營運狀況的方法,我不會收你半毛委託金。」
趁著送公文至評估分析部的空檔,文靜拐到副總辦公室找左繁。
「文特助有事嗎?」左繁微訝的看著她。老哥沒說要派她過來啊!
她粲笑的走至他辦公桌前,「我是送公文到評估分析部,突然想到有件事,順道前來請教副總,希望你不會介意。」
如此溫柔有禮的人,他豈會跟她計較。「有什麼事你儘管說。」
「尹總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嗄?」他傻住。老哥的特助竟上門問他是怎樣的人?
察覺自己問得過於快速直接,她微笑的說:「是這樣的,尹總這麼年輕就是家規模不小公司的負責人,實在難能可貴,可惜我不好意思當面問他是如何打拚事業,為人又有何忌諱,所以跑來請教副總。」
自從許宗霖決定採行尹雋堯卸任的提議,她對他的一切更感好奇。
她是該維持初衷,直接問他本人她想知道的事,然而問左繁,答案或許較客觀公正,於是她改變主意來找他。
「原來如此。」他瞭解的點頭。「老實說,換成我,也會興起這份好奇,畢竟能像我老哥這樣單打獨鬥,成功創立教同行又羨又妒公司的人,是少數。」
「單打獨鬥?隨心所欲不是尹總父親打下的江山?」她的懷疑錯了?
「很多人都這麼想,事實上大概沒人相信,老哥會成立管理公司,純屬無心插柳。」
「怎麼說?」
「他有位朋友家中的公司經營不善,拿著一堆財務報表向他吐苦水,結果他拿起那些報表查看,立刻幫他找出產生弊端的地方,循線找到內部遭舞弊的環節,幫他朋友解決了問題。之後他試著接洽管理案子,沒想到做得有聲有色。」
「副總說的立刻,是什麼意思?」文靜抓住聽來不單純的字串問。
左繁暗讚她的敏銳度。「就是馬上、當下的意思。」
「副總乾脆說尹總邊看邊勾出有弊端的地方好了。」她說得笑咪咪,心裡直啐他的鬼扯淡。哪有人這麼厲害,光盯著一堆數字看,就曉得哪裡出錯。
「文特助不愧是老哥親自挑選的助手,一猜就中。老哥對財務報表上的數字,具有異於常人的靈敏度,只要稍微過目,便能找出弊端核心。」
文靜呆住好半晌,「副總是指尹總有特異功能?!」
「他說不是,只是恰巧有這項靈敏度。就像曾經紅極一時的電影『雨人』,那位男主角也有特殊的靈敏度,光聽牙籤掉落的聲音,就曉得它的數目。」
「難不成他是自閉兒?」
像「雨人」的自閉主角一樣。
左繁爆出一串大笑,頭一回聽說自個老哥是自閉兒。
她暗惱自己不經大腦說了蠢話。「抱歉,我失言了。只不過副總所說的事,很教人震撼。」
「我明白。」他勉強止住笑,「當初我知道老哥這麼神也很驚訝,但他確實有這項過人的能力,也因此解決許許多多的委託案。」
「如此說來,公司生意之所以這麼好,完全是因尹總過人的能力,同樣時間可以比別家公司處理更多的Case嘍。」
「不盡然。老哥的能力是替他省下許多稽核案子的時間,但他提供給委託者詳盡的完整報告,我敢打包票,同行間無人比得上。
「真正高竿的管理諮詢在於找出問題後,給予最適合的應變策略,這點正是老哥令人佩服的地方。」
文靜靜默以對。
總結起來,尹雋堯豈非就是比他人優秀專業,注定勝任管理諮詢界第一把交椅的寶座?
「至於你問他有什麼忌諱這項,你倒不必擔心,他那人斯文隨和,從不強人所難,再好相處不過了。」左繁又道。
「從不強人所難,再好相處不過?」
那麼那個強要她當他特助,又強行奪去她初吻的霸道傢伙,是誰?!
「嗯?」他狐疑的瞅望她。她微怏的臉色和聲調明顯拔高的回問,似乎充滿懷疑。
「呃,我是覺得副總講得含蓄了,尹總不僅人好相處,對部屬更是關照有加,是個難得的好上司。」她機伶的輕綻笑靨,為自己險些露餡做修飾。
厚,該死,全是尹雋堯害她不得不這麼諂媚狗腿!她在心底加上咬牙切齒的怨懟。
「我老哥的確就是這樣的人,希望你以後多幫他分擔公事,讓他輕鬆些。」
「那當然。我這就回去工作,不打擾你了。」
委婉告退,文靜一走出左繁辦公室,唇畔的微笑倏地消失。
「替那個可惡的大色狼多分擔公事?當我欠他呀。」
「老闆,是文靜發的傳真。」唐慶德的公司裡,忽傳出黎筱真的嚷嚷。
一聽到這消息,唐慶德與張政毅興奮的跑向她。
「文靜調查到什麼?」兩人同聲齊問。
三人六隻眼睛全有默契的朝傳真紙上看,在看清標題時,全部愕張大眼抬頭互覷,再低頭盯向傳真,三張口楞然低呼,「尹雋堯是個怪胎?!」
這是什麼聳動標題?
沒人出聲,三個疑竇滿胸的人全神貫注向下閱讀文靜傳來的資料,上頭寫著她和尹雋堯去見客戶的經過,以及她向左繁詢問出,關於尹雋堯異於常人,對數字具有特殊靈敏度的事。
「這麼厲害,光看過報表就抓得出問題所在。」張政毅咋舌。
「竟然連一度傳言將倒閉的紡織業最大集團都救得起來,這個尹雋堯莫非真是怪胎?」唐慶德也是今天才知道泰榮紡織集團曾找上隨心所欲做管理委託。
「老闆,這裡,」黎筱真指著紙上特地打上星星記號做注記的地方,「文靜說這才是重點,她問她可不可以從尹雋堯的公司蹺頭了。」
「當然不可以。依我看,尹雋堯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凡夫俗子,怪胎這點是唬弄人的,他公司生意興隆的原因想必另有內情。你等會兒打通電話給文靜,要她繼續再作觀察。」
也許尹雋堯背後有群了不得的智囊團為他效力,他得叫文靜仔細偵察,再想辦法進行挖角……
下班時間,尹雋堯離開辦公室,直接往長廊轉角處走去。
「老哥。」左繁在他身後喊住他。
「我以為你回家了。」他回過身道。
「今天忙得連中午都沒時間找你餐敘,特地繞過來跟你一起下班。」瞥向轉角樓梯處,他不禁微皺雙眉抱怨,「拜託,有電梯不搭,你又要走樓梯下樓。」
尹雋堯不以為意的跨步,「這時段電梯人滿為患,何必人擠人,反觀樓梯沒半個人搶,為何不走。」
左繁認命的跟著踩階梯下樓。「這年頭連上、下一層樓都有人搭電梯了,有誰會像你這個大老闆,每天下班都走樓梯。」
九樓耶,認真說起來滿累人也頗費時的。
「誰說沒有?」尹雋堯淺淺一笑,「文靜就是。」
「不是吧,居然規定你的助理跟你一樣走樓梯下樓!」
「胡扯什麼。」他斜眼橫他,「她是嫌等電梯慢,不想等。」
說也奇怪,下班有便車搭是一般人求之不得的事,偏偏他的小特助在他開口邀她搭便車時,甩都不甩。
「想害我欠你人情,你慢慢等吧。」當時她不領情的嬌啐完,自顧往長廊走。
「你不搭電梯?」他這樣問她。
「下班時的電梯難等得要命,我做啥虐待自己等它。」說完她免費送他個很不淑女、但可愛至極的鬼臉,在他阻止不及前一溜煙跑下樓。
他因她跑著下樓的危險舉動,在隔天叮嚀她別再犯,否則以後就抱她下樓,她才鼓著臉、嘟著嘴,很勉強的說她知道啦。
真是拿她沒轍,他是為她的安全著想哪,這樣她也要跟他生氣。
「看不出溫柔的文特助個性這麼急,不過……」話鋒一頓,左繁爆笑出聲。
一隻修長食指不客氣的敲上他前額,「腦筋秀逗了?突然發瘋大笑。」
左繁還他斜眼,「呿,你老弟腦袋瓜子正常得很。我只是想到文特助語出驚人的說你是自閉兒,忍不住發笑。」
他錯愕的停住下樓的腳步,「文靜說我是自閉兒?」
左繁忍住笑將早上她找過他的事,完完整整告訴他。
「文特助的想像力是豐富了點,可是看得出來她非常佩服,也很尊敬你這位優秀的上司。」
「你的眼力實在有待加強。」要是左繁知道他口中溫柔的小女人,今早才悍然的擺出格鬥架式,要讓他瞧瞧女人的厲害,只怕他會閃了舌頭。
不過話說回來,他頗訝異向來對他直來直往、有話就說的文靜,沒直接問他如何創業,反而跑去問左繁。
「老哥你說什麼?」聽不清他的低噥,左繁追上前問。
「沒什麼。」他打馬虎眼,繼而想到……「你沒跟文靜說我小時候被撞受傷的事吧?」
「怎麼,怕丟臉?」左繁逮著機會調侃。
「我是無辜者,有何好丟臉。只是以一個上司而言,我不希望下屬拿這件事笑話我。」
實際上他也不在意部屬的任何嘲笑或閒語,唯獨對文靜例外。到目前為止,她已經擅自讓他當了軟腳蝦、林黛玉、病西施,倘若再讓她得知他兒時曾被個奇怪的小女生撞破腦袋,不曉得她又要搬出啥名目給他當。
「安啦,那件意外我沒跟文特助說,不會讓你在屬下跟前失面子。」左繁忽地興匆匆的道:「老哥,我們的爸媽明天要飛去日本玩,也很久沒度假的我們,要不要開車到花東沿岸逛逛?」
「這禮拜不行,我還有其他工作要做。」
「什麼其他工作?」他記得老哥除非必要,不會將公事帶回家。
「當家教。」
簡簡單單三個字,差點令左繁踩空階梯。
開玩笑的吧!堂堂知名管理公司的負責人,也需在假日命苦的兼職家教?
「喂,老哥,等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7:19
第六章
天氣晴朗的週末假日。
若是往常,文靜會和弟弟回苗栗探望父母,但這周因安排尹雋堯為文諺上課,她事先向父母報備過,要待在台北。
然而她可沒料到,弟弟的死黨會跑來說他要當旁聽的學生。
「文靜姊,文諺說你替他找到個很厲害的家教老師,這次我的財務管理學也考得不好,想請你拜託那位家教老師多收一個學生。」高智升滿眸熾熱的注視她,為撿到個以後能光明正大上她家見她的大好良機竊喜不已。
她轉首望向弟弟,臉上保持著有外人在的平靜優雅,眼裡則閃著供弟弟讀取的犀利質問眸光──
厲害?她何時講過尹雋堯厲害?
「是小高自己說的啦。」文諺急忙澄清,「他想找我出去打球,我告訴他今天要跟你找的家教老師見面,誰知道他會跑來,又自個亂加評語。」
死小高,想害他私下被老姊踹嗎?他狠狠賞好友一記衛生眼。
「別瞪我,文靜姊替你找的家教當然是最強的。對吧,文靜姊?」高智升又將視線調向愛慕的人兒臉上,覺得她怎麼看怎麼迷人。
文靜柔柔一笑,「這點我無法回答你,需等他教過文諺才知道。且據我所知,這位老師一次只教一位學生,你唐突跑來,若是犯著他的禁忌,我怕他會反悔不教文諺,所以──」
略微打住話,她露出無害而溫和的笑,接著繼續道:「很抱歉,文靜姊要請你暫時先離開。」
想當然耳,她的據我所知是瞎掰的。
她對高智升下逐客令的主要原因,是不希望那個會讓她裝不了淑女的男人一出現,讓她在弟弟同學面前維持的完美形象跟著見光死,再添一條敗筆。
「文靜姊不能跟那位家教老師商量看看嗎?」捨不得見她一下下就得走,高智升祭出賴皮功夫。
「你也不忍心讓我姊為難吧。」文諺插話,猜得出姊姊心裡的不耐煩,轉以重話警告死黨,「你要是再勉強我姊,小心我們姊弟把你列為拒絕往來戶,以後不准你上門。」
這種讓心儀之人列為拒絕往來戶的慘事,高智升怎可能允許它發生。
他打起另一道算盤,「為了不讓文靜姊為難,我這就離開,不過為了表達我剛才曾勉強文靜姊的歉意,明天我請你看電影當補償。」
「不用了,你能體諒我的難處就好。」文靜假笑得嘴角有點酸。
「你不答應就表示心裡怪罪我,這樣我會耿耿於懷。」
他說得跟真的一樣,別有用心要硬拗一場千載難逢的約會。
「好吧,我們明天去看電影。」眼看與尹雋堯約定的時間即將到來,她只得答應,先打發這個煩人的小子。
呀呼!高智升樂得直想揚手歡呼,但他很理智的提醒自己,要在文靜面前保持穩重。他接著又說了幾話才含笑告辭,準備回家好好計劃明天到哪兒約會。
「你朋友屬牛的嗎?盧這麼久才走。」
見文諺送走朋友,關上門,文靜原來面目立現,沒好氣的瞋向他。
「我真的不曉得他今天會來……」避免被K,文諺再次澄清是好友擅自跑來,並一改平時的小氣龜毛,要請她看電影。
他才解釋完,門鈴分秒不差的響起。
「不會是你朋友又折回來吧?」正要坐下看報的她,兩眉頓蹙的瞪向他。
該死的,她連假日也得一而再的裝淑女,真煩!
「如果是,我馬上拖他出去。」
他頭皮發麻的走回去開門,心想假如小高發神經的拐回來,他心情明顯不爽的姊姊說不定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踹他一頓再說。
打開門。「呃,請問你是?」他不認識門外這位斯文帥哥。
「我想你應該是文靜的弟弟。」尹雋堯溫和說道。
「不然你以為他是我爸。」
沖沖的語句砸向他,一張帶著不馴倔強的素淨嬌顏映入他眼簾。
他抿唇輕笑,「我以為你對準時的人會和顏悅色些。」
「你想得美。」即使他再準時,也改變不了強吻過她的事實!「進來吧。」
直到他進入屋內,文諺總算找到問話空隙,「姊,這位就是你替我找的家教老師?」
「我叫尹雋堯,你喊我尹大哥就可以。」
「哦。尹大哥你好,我叫文諺。」他再次問向自家手足,「你跟尹大哥很熟?」
「一點也不熟。」文靜不給面子的回答。
「那你怎麼對尹大哥這麼凶?」姊對外人一向戴著的淑女面具呢?
尹雋堯似笑非笑的凝視她,「我也想知道為何你老是對我不友善。」
文諺見狀困惑暗生。跟姊一點也不熟的尹大哥,怎會用代表關係不薄的「老是」兩字。
「因為我們犯衝!」可惡,每次都是她糊里糊塗被逼得想發火,他還敢問她為什麼對他凶。
「是嗎?改天我們拿八字去合看看。」尹雋堯說得一本正經,發覺自己有點壞,愈來愈喜歡逗弄她,只為見她氣鼓小臉、水眸大睜的嬌俏模樣。
合他的頭!當他們要結婚不成。文靜極想大聲罵回去,不過弟弟的問題得先解決才行。
「文諺,拿你的課本讓他教你,如果他不會教,直接把他轟出去。」
文諺聽了傻了眼,沒注意尹雋堯嘴角勾揚的笑意,楞楞的看著氣呼呼說完話,扭身就進房的姊姊。
居然要他轟人出去?姊是跟人家有啥深仇大恨?
尹雋堯沒被轟出文靜的住處,他席地坐在文諺房裡的小方桌前教他,一講解下來就是兩個鐘頭。
「天啊!尹大哥為什麼不去當我們財務管理學的教授,這樣這次期中考那些題目根本難不倒我。」文諺滿臉佩服又惋惜的表情。
道道難解的習題由尹雋堯口中分析出來,簡直比他們說得拉拉雜雜的教授,淺顯易懂一百倍。
「我沒這麼高竿,是你剛好抓到融會貫通的點,無論題型如何變化,也考不倒你。」尹雋堯謙虛的說。
「前提也要有個會教的老師,讓我們瞭解融會貫通的重點在哪呀。我們班這次的財務管理學超過半數不及格耶!」文諺有些激動的說,「尹大哥以後每週能幫我上兩堂課嗎?」
「我是沒問題,但……」深邃瞳眸瞟向緊閉的門扉,「我想你最好先問過你姊的意見。」
那個不久前對他張牙舞爪的小雌虎,這兩小時竟沒進來瞧他是否要被轟,她在做什麼?
「對哦,沒問姊也許會不高興。不過尹大哥跟我姊是如何認識的?為什麼她又會找你來試當家教?」文諺十分好奇。
尹雋堯笑了下,「文靜在我公司上班,我經營的是管理公司,所以她猜我或許有能力教你管理方面的課程。至於會和她認識……」俊儻笑容又彎咧幾許,「她幫我打跑三個想敲詐我的小混混。」
沒空驚訝他有公司,文諺所有注意力全震懾在他後半段的話裡。
「你是說你見過我姊修理人?」
「是見過,有問題嗎?」
文諺搖頭,「這下我終於明白姊為何對你那麼凶了。」
「為什麼?」坐直身子,尹雋堯亟欲探知原因。
「因為你們認識時你就看過她不淑女的樣子啊。在外人面前,她可是百分百的文靜女生,從沒被拆穿過真面目,誰知在你面前留下失敗紀錄,她心裡一定很不甘心。」
「我不懂,能做自己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文靜為何反要偽裝自己?」
「這……」文諺搔搔頭,面有難色。
「不能說?」莫非隱情不單純?
對別人是不能說啦,可是尹大哥都見過凶巴巴的姊姊了,應該不在不能說的範圍內。
「我偷偷告訴你,但你不行跟姊講是我洩的密哦。」文諺慎重的加上但書,以防被姊姊知道他就慘了。
「放心,我會守口如瓶。」
文諺吁口氣,開始將姊姊小時撞錯人,被母親硬逼著當乖巧溫柔女生的事全說出來。
尹雋堯聽了震撼不已,記起她所填人事資料的戶籍所在地正是苗栗,而那也是他轉學上台北前所住的城鎮。
「你確定你姊在公園撞倒一個男孩,對方頭部有受傷?」倘若是,那麼……
「錯不了,這事我聽我媽念過好幾回,是姊的朋友跟媽說,她拉姊逃跑時,瞄到那個男生的頭有流血。」
是啊,錯不了。不會這樣湊巧,同樣在公園、同樣是兩個小女生。當年莫名其妙撲撞他的那名小女孩,九成九是文靜。
「想不到你姊從小就喜歡打抱不平。」尹雋堯滿眸笑意。是怎樣的巧合緣分,多年後,又讓他與她兜繞在一起。
「她大概是俠女轉世的,還跟狗打過架哩!」沒留意他俊臉上的驚愕,文諺很認真的回想記憶,「當時姊頂多十歲,有只站起來比我高的狗突然要咬我,姊抓起棍子就狠扁它,打得它跛腳逃開。幸好當時我們都沒受傷。」
「真是亂來,居然跟狗打架,萬一被咬傷怎麼辦?」尹雋堯眉頭直皺。她打從那麼小,字典裡就沒有危險兩個字嗎?
「其實也不能怪姊,是狗主人沒把會咬人的狗關好,姊要救我也要自保嘛。她本來還想追回那隻狗,抓回去叫我爸宰來燉補呢!」
尹雋堯哭笑不得,可以想像那隻狗被文靜列為頭號黑名單。
「這些事尹大哥聽過就算,可別跟姊提,不然倒大楣的是我。」文諺站起身,「我這就去跟姊說你很適合當我的家教老師。」
走出房間,他直往姊姊的臥房走。
跟著進廳裡的尹雋堯,不經意瞥見沙發彼端一綹垂洩的柔亮青絲,他緩緩走上前,柔和的笑了。
文靜蜷縮在沙發上睡覺,懷裡抱著他替她夾的小熊寶寶。
縱使她個性再倔、再悍,睡夢中亦如天使般清純可愛。
「奇怪,姊不在房裡……」
「噓。」尹雋堯伸指壓唇,輕聲打斷文諺的話,再比比沙發。
文諺納悶趨前,訝異之餘沒忘要壓低聲音,「姊怎麼睡在這裡?」
「很可能等著轟我出去,等到睡著了。」語氣裡有不自覺的寵溺溫柔。
文諺正想開口喊醒姊姊,卻見他動作輕柔的抱起她。
「天啊!」他雙目大張,食指發顫的指著他,「尹大哥竟敢抱我姊,你不怕她醒來揍你?」
斯文俊眸坦蕩的望向在他懷裡酣睡的人兒,「我是見她睡得這麼熟,抱她回房讓她睡得舒服些,應該不構成被揍的條件。」
如果他告訴文諺,他已經攬抱過她許多次,就在昨天還不小心吻了她,不知他會不會尖叫得吵醒文靜。
文諺直在心底讚歎他的好氣魄。他不曉得當一個人想揍人時,基本上是不需要條件的嗎?尤其是他悍辣的姊姊。
「幫我打開你姊的房門。」
「噢。」文諺依言上前開門。
小心翼翼的將懷中人兒放入枕中,尹雋堯順道輕輕撥開散落她眉心的髮絲。
當他瞄見她仍抱著那隻小熊玩偶,他莞爾的抬起頭問文諺,「你姊很喜歡熊寶寶?」
「嗄?什麼熊……哦,對。姊從以前就很喜歡熊寶寶,她有個半人高的大熊玩偶在苗栗,因為不方便攜帶,沒帶來台北。」文諺小聲回答,之前他完全出神在尹雋堯幫他姊姊拂弄頭髮的舉動裡。
太不可思議了!知道姊凶悍得有如母老虎,尹大哥不但沒被嚇到,反而對她那麼溫柔,他要不要叫他第一名?
噙著笑,尹雋堯輕柔的拉過棉被替文靜蓋上,腦裡那抹穿著印有小熊圖案小褲褲的小小身影,剎那間與床上的纖麗人兒合而為一。
這世界真是小呵。她若明瞭兩人的「糾葛」,會不會對他好一點?
「走吧,讓你姊睡,別吵她。」找個時間,他再試試她的反應……
經過一夜,文靜依然想不透,向尹雋堯妥協的,為何總是她?
昨天她等著看他當不了家教、下不了台,等到睡著。哪曉得一覺醒來,文諺竟告訴她,有尹雋堯教他,期末考他的財務管理學一定能拿高分,不會被當掉。
弟弟的課業為重,即使她有千百個不願意,也只能答應讓尹雋堯當他的家教老師,一周為他上兩次課。
她氣不過的是,誰准他抱她上床呀!
「尹大哥是怕你睡沙發不舒服,好心抱你回房睡。」當她詢問文諺自己怎會睡到床上時,他這麼說。
什麼好心,他根本藉機吃她豆腐。一想起她連睡相都讓他盡收眼底,她的雙頰不由泛起兩朵困窘紅霞。不曉得她有沒有打呼、流口水……
「等等,他又不是我的誰,我幹麼介意不雅的睡相被他看見?」
可惡,只要一扯上尹雋堯,她的情緒總免不了起波動,腦袋也變得不靈光。而這也是她會出門逛街透氣的原因。
怎奈進咖啡屋品嚐了杯可口的焦糖咖啡出來,她的心情仍舊好不到哪兒去。
就在這時,她背包裡的手機湊熱鬧的響起。
「我不認識你,你打錯了。」心浮氣躁的她,抓起手機口氣不佳的說完,就要掛電話。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她耳裡──
「你這沒良心的丫頭,我養你二十幾年,你居然說不認識我!」
「媽?!」
文靜的驚喊惹來幾位路人的側目,她只得走至無人的騎樓角落,暗叫不妙的解釋,「媽,你聽我說……」
謝承娟只管搶白,「有哪個淑女接電話會這樣無禮,劈頭就指責人家打錯?」
「我是無心的,因為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未竟的語句又被母親大人截走。
「心情再不好,有家教、有禮貌的人也會先聽對方找誰。你再三向我保證你很乖,就是像剛才那種乖法?你是不想嫁了嗎?」
謝承娟直丟給女兒一大串數落。她這個從小就像顆靜不下來的跳豆的女兒,又野又悍的程度令她傷足腦筋。好不容易逼她在人前要有文靜嫻淑的女生樣,這麼多年她都表現不錯,豈料今天她來電欲詢問兒子找家教的事進行得如何,會讓她逮到她不及格的小辮子。
「媽扯到哪裡去,我很乖,但還不想嫁。」文靜向天翻白眼,暗惱都是尹雋堯惹的禍,害她情緒無端失常,平白教母親抓到叨念她的把柄。
「妳知不知道妳的生日快到了?」電話裡忽擲來一句。
她微怔,「對哩,媽沒說我都沒注意。」再一個禮拜就是她的生日。
「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你已經又老一歲,每次都說自己很乖的你,男朋友在哪裡?」
「拜託,我就不信每個很乖的人都有男朋友。」
「沒錯,那個沒男朋友的,有老公。就只有自稱很乖的你,男朋友跟老公一個都沒有。」
「媽──」
「現在喊娘也沒用。」謝承娟的語氣毫無軟化跡象,決定對老大不小的女兒下最後通牒,「你說你很乖是吧?那就在下次回家時,帶你的男朋友回來給我跟你爸看,否則就是存心忤逆我們兩老,到時你也不用回來了。」
話落電話跟著斷然切斷,文靜這次連媽都來不及喊,難以置信母親丟給她這樣驚人的難題。
「噢,該死的。」她抱頭蹲在地上呻吟。
下次回家帶她的男朋友回去?媽指的下次,不就是下禮拜?!
天哪!這麼短的時間,要她上哪兒交出個男友給她看?
彷彿同情她的苦惱似,陰陰的天空開始飄下雨滴……
「什麼?文靜姊出去了!」
高智升的嘩然大嚷,響徹文靜租屋處的客廳。他興匆匆跑來接心儀之人去看電影,要接的人卻不在家。
「你叫這麼大聲幹麼?很吵耶。」文諺一手揉眼、一手掏耳。早知道就蒙頭睡他的,別理像催魂曲的連串刺耳門鈴聲,起來開門。
高智升抓住他手臂,兀自嚷嚷,「文靜姊去哪兒?是不是先到電影院等我?」
「我姊做啥到電影院等你?」惺忪睡眼迷惑的瞟他。
「你還在睡啊,昨天我說要請文靜姊看電影,你忘了?」這可是他寶貴的第一次約會耶!
文諺仍在半睡半醒間的腦子努力回想,恍然頓悟,「我昨天只顧樂著請到好家教老師,是忘了這件事。不過我睡得迷迷糊糊間,好像只聽姊說她要出去,沒聽見你的名字。」
「那你趕快打她的手機,說我在找她。」高智升直推他到電話旁。
「我才不要。」文諺跳開一大步,「我姊一定有要緊事才出去,要是被打擾,造成她的困擾,她氣我之外,搞不好連你這個始作俑者也一起埋怨。」
這是明哲保身的明智作法。因為他好夢正甜之際,根本沒聽清楚姊是否有交代他其他事,他若因死黨想找她看電影這種芝麻小事貿然打電話給她,姊回來也許會剝掉他一層皮。
高智升顧忌頓生,他是要讓文靜喜歡他,可不是弄巧成拙討厭他。
原本他計劃和她去看場浪漫的愛情文藝片,再帶她到遊樂場玩鬼屋歷險,好偷得柔弱膽小佳人嚇得對他投懷送抱的良機。之後再帶她去吃燭光晚餐,如果氣氛對了,就向她作愛的告白,結果……
「難道就這樣算了?」他沮喪唉歎。
「你也真奇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禮,非要請我姊看電影,還抹發油哩。其實我姊不大喜歡到電影院跟一大堆人看電影,電影票你就省下來吧。」
慵懶的打個大哈欠,文諺再道:「難得的放假日,我要回房睡個夠,你要走時記得幫我鎖門。」
「這個神經大條的傢伙。」高智升直在好友身後暗罵。
他雖然還不想打草驚蛇坦白暗戀文靜姊的事,但文諺就不能稍微細心敏感些,自己發覺他喜歡他姊,貼心的幫他一點忙。
等他成為他姊夫,看他怎麼找他算帳!
現在……他暗戀的可人兒,究竟上哪兒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7:46
第七章
文靜來到了尹雋堯的住處前。
接到母親勒令她近期帶男友給她審看的電話後,她心煩意亂的在街上遊走,胸中的氣惱層層堆迭,矛頭全指向他。
若非因想起他抱她上床睡覺,一時惱羞成怒,也不會語氣不善的接電話,踢到母親這塊大鐵板,無辜惹來她對她下不近人情的命令。
慘的是,她若違抗這道懿旨,背上忤逆大罪之餘,無疑也承認自己不乖。
她不服!分明由頭乖到尾的她,為何要背這個黑鍋?
愈想愈不甘心,又不知上哪裡抓個稱頭的男友,她決定找引起事端的罪魁禍首負責,直接殺到他這裡來。
很湊巧的,她遇到他大樓住戶出來,得以順利上樓。然而就在她按完門鈴後,她猶豫了。
要尹雋堯負責假扮她男友,妥當嗎?她一說,他會不會笑得在地上打滾……
喀啦的開門聲打斷她的思緒,熟悉的俊拔身影落入她的眼。
「文靜?!」尹雋堯很意外按門鈴的是她。
「我走錯地方了。」丟出連自己都想咬掉舌頭的別腳話,文靜旋即轉身。她還是先回家想清楚……「你做什麼?放開我。」
手腕突被拉住,她只能回身掙扎。
他不為所動,沒時間追究她先前教人莞爾的答話,濃眉蹙擰的問:「為什麼你身上濕濕的?」
她棗紅色的套頭T恤濕了一大片,連髮梢都微濕。
「外面下雨你不曉得?我叫你放開……啊!你幹什麼?」
她話未說完,他已扣住她腰際,將她攬進屋裡。
「知道下雨就該帶雨具,不是平白讓雨淋,萬一生病,看你怎麼辦。」他不由分說直將她帶進他房間,「把衣服脫掉。」
聞言,正欲反駁她出門沒下雨的文靜駭然傻怔住,「你叫我脫衣服?!」
這個一路押她進寢室的男人,原來打著非禮她的邪念!
「不脫下濕衣服你想感冒?先將就穿我的襯衫,再把頭髮擦乾。這是衣服和毛巾,動作快點。」
瞧見他遞到面前的衣物,她尷尬的輕咬紅唇,是她誤會了他的好意。可他做啥一副霸道樣,不說一聲就強拉她進房,更半指責、半命令要她動作快點。
他以為他是誰?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倔強的性子一起,她硬是忤逆他的好意。
他威脅的走向她。「無所謂,我不介意為你換衣服。」這個小女人,要鬧脾氣也別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她頓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向她襲來。
「大色狼!」她大驚失色的向他掃去一腿。
完全沒料到她會對他動手,尹雋堯一個不留神,右腳教她勾絆到,身子直向前傾倒。
他反應迅速的右腳尖暗暗踏點,借力使力稍微改變傾跌的方向,長手一伸,準確的撈住動粗後就想落跑的人兒──
「哇啊!」
文靜在尖叫聲中倒入一床柔軟,尹雋堯精壯偉岸的身軀就壓覆在她身上,兩人相貼的姿勢親密曖昧至極。
「你、你起來啦!」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慌得直推他胸膛,懊惱自己攻擊不成,反被壓制床上。
「你換不換衣服?」沒起身,他輕易將她推抵的雙手壓於她身體兩側,一徑追問他認為最重要的問題。
「不換。」她毫不妥協的回答。教他身子密密實實壓覆住的雙腿猶不認輸的掙動,頑強的尋找任何反擊空隙。
這隻小野貓!「是你逼我用這個方法的。」
「你要是敢脫我的……唔……」她所有的嬌叱霎時全落入他嘴裡。
他不是動手替她更衣,而是令她猝不及防的吻住她。
撬開她的小嘴,尹雋堯強索的舌蠻橫地探入她口內。
要令身下這只嗆辣的小雌虎順從,將她吻得渾身發軟大概是最有效的方法。
該死的他竟然、竟然又吻她!
文靜想開口喝阻,敏感的舌尖碰到他入侵的靈舌,全身不由一顫。當他放肆的纏吮住她的丁香小舌,她渾身的氣力瞬間被抽光,如同他第一次吻她那樣,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察覺她的軟化,他理該退開她,然而她的味道太香甜,摟著她,他化蠻橫為溫柔,不肯放過她口裡任可一口誘人的美好。
直到身下人兒本能生澀的回應他,他更是心醉神迷的吻得欲罷不能,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時,才戀戀不捨的停下與她的唇舌交纏。
四目凝睇,房裡的氛圍在粗細交雜的喘息聲中,罩上詭異迷離的薄紗。
她渾身虛軟無力,聽見自己莫名怦快的心跳。
老天,她竟然、竟然不知不覺的回吻他!
「你……王八蛋。」羞窘至極,文靜舉起不知何時緊揪著他衣襟的手想賞他拳頭吃,怎奈軟綿綿的手勁奈何不了他分毫。
「現在你是不是肯換下濕衣服了?」
不介意被罵不痛不癢的王八蛋,尹雋堯始終以他上她下的姿態摟著她,幽黑瞳眸戀棧的鎖著她驚羞交加的神情變化。
就在剛剛,他萬分震撼的發覺,他好像──喜歡上了她!
「誰理你呀,我不……啊,換、換!我剛才就說要換了。」見他俯下頭,大有再吻得她暈頭轉向的企圖,她心慌的改變說詞。
他忍不住朗聲大笑,這個悍辣得可以,卻怕被他吻得渾身發軟的小女人,好可愛。
她氣炸的狠瞪他。沒經過她同意就以吻脅迫她,也敢欠揍得笑得這樣猖狂,還該死的那麼好看,改天她真該拿兩人的八字去合,看他是否是她命中的天敵,以致與他對仗,敗陣投降的總是她。
「這樣才乖。」用力在她唇上吻印一下,尹雋堯輕拉起她。
「尹雋堯!」文靜嗔喊,不明白自己的心在他溫熱唇瓣又造次的貼上她時,怎會沒來由的一陣輕悸。
他恍若沒事人的說:「我只給你一分鐘,到時如果你仍未換衣服,說什麼我都會親自幫你換。」
撿起掉落一旁的襯衫與毛巾給她,他立即跨步往門口走。
臨關門前,他不忘瞥眼腕表,對她拋下一句,「計時開始。」
厚,又威脅她!她真想仰天長嘯,但只能恨恨地磨著牙嘟噥,「給我記住,哪天我非得找個機會,拿棍子敲得你滿頭包。」
至於現在,她只能很沒骨氣又認命的換下濕衣服,外加提醒自己,下次千萬不能再讓他吻到她……
雙手抱胸靠倚廳裡的沙發椅背,尹雋堯滿意的看著由他臥房走出來的人兒。
他的襯衫穿在她身上,是太大也過長了,但她巧妙的將白衫下襬在腰前打上細緻活結,搭配她的緊身牛仔褲,率性得那件襯衫彷彿本就該穿在她身上。
「還你。」在離他一步遠處,文靜將擦發的毛巾遞給他。
大手朝她伸去,倏地扣住她的纖腕,將她一把拉進他懷裡。
「你!」
「這裡還濕濕的,擦乾點,免得著涼。」在她勢必又要與他來場角力前,他已拿過她手上毛巾,擦拭她左肩上的長髮。
她該推他或踹他,可他霸氣的溫柔恍若有魔法,教她像被施法一樣,乖乖地定站著,讓他手勁輕柔的為她拭發,芳心奇異的鼓動著失序的節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OK,這樣好多了。」尹雋堯以指挑梳她柔順髮絲。
她一悸,總算有反應的退離他,避開令她心跳不規律的親暱接觸。
「衣服下次再還你。」說完她扭頭就要往門口走。
他移身擋住她,「別告訴我你走錯地方才跑到我家來,我不會信。把你來的原因說出來,然後要走要留隨便你。」
經他一提,文靜猛然記起為何來這裡。可是對個不久前才再次輕薄她的人,她能要他當她假男朋友嗎?
「文靜。」見她抿唇不語,尹雋堯伸手托起她下顎,「別不說話,是不是遇上什麼難題?」
「你得先答應不能笑我。」她決定了,既然都被他又摟又吻,沒道理便宜他,不拖他下水假扮她男友。
你的難題很可笑嗎?他原想這麼問,但及時收住口,否則難保眼前這個一臉嚴肅的小女人不會甩頭就走。
「好,我絕對不笑。」
「你會不會演戲?」她風馬牛不相及的擲出這句。
「演戲?!」為什麼扯到這?
「我媽逼我下次回家得帶男朋友回去給她看,如果要你當我的假男朋友,沒問題吧?」
終於弄懂困擾她的難題,他唇際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沒問題。」
他說沒問題!「你不覺得……你回答得太快了點?」
一般人對於突然被要求當假男友,會應允得如此乾脆嗎?她本來以為他會捧腹大笑嘲諷她,怎麼他的反應總是出她意料。
尹雋堯爾雅一笑,「這只是舉手之勞,何況你還是我得力的助手,你有困難,我竭盡所能幫你是應該,還是──」笑容微斂,「你另外想到可以幫你的人?」
「目前還沒有。」
「既然如此,這個任務就非我莫屬。走,我開車送你回去。」
「耶?不用,我……」
「我可不想你又跟自己過不去的淋雨。」
不容反駁的,他攬著她離開屋子,存心令她無暇反悔找他當假男朋友的決定。他還不打算讓她知道,他想當的,不僅是她的假男友……
沁涼如水的夜,尹雋堯接到父親的來電。
「你的身體還好吧?」尹瀚江關心的問。
他低渾笑著,明白這句話是愛操心的母親要父親問的。「爸儘管告訴媽,她兒子的身體好得不得了。」
「我說過了,她就是不放心,洗澡前硬要我撥電話給你,順便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是打算由日本回去再找時間問你這事,不過你媽說相隔比較遠,問起來你不會那麼尷尬,我想想也是。」像仍有遲疑,尹瀚江略作停頓,才道出重點,「你潛意識裡是不是很討厭女人?」
「我討厭女人?」尹雋堯楞然反問。
「你媽講的。小時候你不是被個小女生撞倒,頭受傷還留下疤,你媽認為你潛意識裡其實覺得女人既野蠻又恐怖,長大後雖能正常交女朋友,卻都不敢把人娶回家。」
尹雋堯直教入耳的連串推論惹笑。「爸,你兒子很正常,只是尚未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伴侶,如何將人娶回家。」
「這就是我跟你媽擔心的地方,你戀愛談了不少次,怎會老遇不到真命天女?」慘了,兒子八成真有討厭女人的心結。
「因為她直到最近才出現。」
「對,怎麼可能一直沒出現……等等,爸沒聽清楚,你說誰最近才出現?」尹瀚江緊張又不確定的問。他剛才好像聽見什麼了不得的話。
「我的真命天女。」
靜倚窗前,望著仍飄著綿綿細雨的夜空,尹雋堯提起手,在霧化的玻璃上輕輕寫下文靜兩字,眸中盈滿柔情。
毫無半絲猶疑,他的心此時既清醒又篤定,她確確實實是唯一一個令他想與之廝守一生的女子。
再也否認不了,自己對她放下的感情,深得令自己都震驚。
「真的?!」兒子的真命天女出現,不就表示他與妻子久盼的媳婦有著落了!「對方是誰?我和你媽見過嗎?人品好不好?在哪兒高就……」
「爸。」尹雋堯好笑的打斷父親連珠炮似的迭串問話,「你兒子的眼光難道你信不過?你跟媽以及左伯父、左伯母好好在日本度假,回來我再介紹你未來兒媳婦給你們認識。」
他挑選的另一半,當然是最好的。
「真是見鬼了。」當不知是第幾次無法集中精神辦公,文靜忍不住低咒著由辦公座位跳站起來。
整個早上她根本定不下心處理公事,桌面文件亂成一團,連評估分析部來送資料的職員沈鈺,都看不過去的替她整理,並拿走其中一份需繕打的整合報告,熱心的要幫她完成。
拗不過她的好心,她答應接受幫忙。
然而當人家交回幫她繕打好的報告,時間由早上前進至下午的現在,她心不在焉的情況絲毫未見改善,只要稍一閃神,腦裡便會不由自主浮現尹雋堯斯文中帶著霸氣的臉、想起他令人渾身癱軟的吻,心跳立刻不受控制的亂跳起來。
中邪了嗎?她沒事幹麼想他,又做啥因他感覺心慌意亂?
厘不清自己翻騰的情緒,她舉腳踢向地上一隻紙箱出氣。
這一幕,恰巧教推開門的尹雋堯捕捉個正著。
「是誰惹我可愛的女朋友生氣,讓她不怕腳疼的跟箱子過不去?」
「誰是你可愛的女朋友?可惡!」
一道細長的黑影在她話落的當下,劃破空氣擲向他。
「呃!」他悶哼的撫額蹲下身子。
見狀,文靜由失控的慍意中回過神,心驚的意識到自己闖了禍。
「你沒事吧?」她慌張的跑向他,拉下他的手,輕撥起他覆額的黑髮,駭然驚見他右額角泛紅瘀腫一大塊。
她的心狠狠揪緊。
「我親愛的文靜小姐,紙鎮是用來壓紙,不是砸人的。」沒有半分苛責,他的語氣無奈居多。
他不過想向她拿托她列印的資料,只見她氣嘟嘟抓了個東西朝他丟來,他想看清她丟什麼,也沒去閃躲,結果──
唉!他現在知道被不輕的紙鎮砸中,滿痛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文靜內疚的說得小聲。
誰教她心情正不好,他一進來又淨說些風涼話,於是她隨手抓起紙鎮就扔,壓根沒想到此舉的莽撞與危險性……
「喂──」他整個人忽往她肩膀彎靠,嚇得她連忙抱住他。
「頭仍有些不舒服,借我靠一下。」他低低的道。
她乾脆席地而坐,曲起雙腿讓他成仰躺之姿,將頭枕在她大腿上。
「我看你還是到醫院看醫生比較保險。」俯視輕闔雙眼的他,她心有不安。剛才那一砸,不知會不會害他腦震盪?
「我沒事,休息會兒就好。比起你讓我撞破腦袋那次,這次是小兒科。」
她柳眉頓蹙,「你腦袋被砸壞啦?我幾時撞破你的頭?」
深黑瞳眸倏張,含笑望進她眸底,「十七年前不知道是哪個小女生,在公園看見素不相識的男生,莫名其妙將他撲撞在地,接著就跟她朋友逃之夭夭的哦?」
文靜瞠大雙眼。這件超糗的事,他怎會知道?
「文諺告訴你的對吧!所以你就趁機誣賴我。」她很快猜到是弟弟不要命的洩露她的秘密。
尹雋堯笑笑的補充,「那個小女生當時對男孩大喊了聲『看我的厲害』,而且她那天穿了件印有小熊圖案的內褲。」
「你──」她錯愕得說不出話。他敘述的這兩件事,文諺並不曉得。
但是……「怎麼可能是你?事發地點是在苗栗耶。」他不是道地的台北人嗎?
「那天正是我辦轉學,要和爸媽搬到台北的日子。當時我在公園等我父母,豈料會無端被撞倒在地,後腦撞出傷口,縫了五針。」
「縫五針?!」她倒抽冷氣。
「疤痕就在這裡。」他轉動頭,指出證據給她看。
那道褐色的疤就在他發旋右邊約半隻手指的地方,不大,平時教他濃密黑髮遮蓋住,不仔細翻看,察覺不出來。不過……她伸指輕輕的觸摸它,感覺它微微的凸起。
「上次你說頭部受傷,偶爾會犯頭疼,就是指這道傷?」她問得很輕柔。
他轉回頭迎望她,「只是偶爾,就像你上回看見那樣,疼會兒就沒事了。」
是啊,疼會兒就沒事,卻足夠沁出他滿額冷汗。
一想,文靜頓覺心疼不忍,無意識的挑弄他眉邊髮絲,低細的道:「現在向你說對不起,還來不來得及?」
性感薄唇微揚,「勉強。」
她難得沒生氣,「剛才差點又砸破你的頭,再跟你說聲對不起,可以吧?」
「我想要更有誠意的道歉方式。」咧深唇邊彎弧,尹雋堯一眨也不眨的凝視她。
「什麼更有誠意的……」
「我的天,老哥!」
一陣嚇人大嚷刺耳岔來,截斷她的話。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左繁震驚非凡。他為公事前來,忘記敲門直進門內,竟發現老哥枕在他小特助腿上,曖昧得令人起疑。
「你少給我胡思亂想。」尹雋堯沒好氣的利瞪他,「你沒看見我額頭腫個包。」
咦?左繁罩子放亮的蹲下身子,「真的耶,怎麼回事?」
「尹總被紙鎮砸到。」文靜不好意思的說。
「你沒事砸自己幹麼……哎喲,會痛耶老哥。」左繁摸著慘遭敲叩的前額唉叫抗議。
「你當我有自虐狂,自己砸自己?我是要拿檔案櫃上的東西,沒注意擱在上頭的紙鎮,不小心被打到,因為頭有點不舒服,才會枕在文靜腿上。」
她聞言心裡一陣窩心,沒想到他會掩飾她動粗的事實。
「原來是這樣。不要緊吧,老哥?」
「只要你趕快離開,別在這裡聒噪,我的不舒服馬上消失。」
「遵命,我馬上走。這是要給你簽審的文件,你再撥空看看。文特助,麻煩你照顧我老哥,我回辦公室了。」擱下手上卷宗,左繁說走就走,不敢再待下來煩八成因額頭受傷不舒服,顯得有些不高興的老哥。
可他心裡有疑問。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老哥似乎對文特助特別好。不談他說的當家教是幫她弟弟上課,就像前半刻兩人相依偎的氣氛,令他感覺很不一樣。
至於哪裡不一樣呢?嗯……需要再好好研究、研究。
辦公室內──
「總算走了。」尹雋堯低吁口氣。
「你的額頭還痛嗎?」文靜擔心的問。
「等你給過更有誠意的道歉,我再告訴你。」
低沉磁性的說完,他笑望她迷惑茫然的眼,伸手拉低她的頸子,貫徹始終的接續被左繁中途打斷的事──深深的吻住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8:17
第八章
因為黎筱真的一通電話,文靜下班後匆匆趕往她相約見面的地方。
「文靜,這裡。」熟悉的喊聲由人來人往的騎樓一隅傳來。
文靜走向站在樑柱旁的她,「什麼事這麼急,非要見面才能說?」
「還不是唐老闆要我找你出來,當面問你在隨心所欲調查的新進展。」黎筱真微聳個肩,領人薪水只好替人辦事嘍。
文靜先是一楞,繼而輕歎的倚向樑柱,「最新的進展,就是沒進展。」
「也就是查不出隱身尹雋堯身後的智囊團?」
她搖頭,「是這陣子我根本就忘記唐老闆的交代。」
「你棄暗投明了?」黎筱真驚呼。
「我還投奔自由呢!」她懶懶的回她。「這幾天忙都忙死了,哪有時間記得唐老闆交代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剛下班?」
她說的是真假參半的事實。打從上回她發調查傳真回原任職公司後,是當真把唐慶德要她繼續調查隨心所欲其他內幕消息的請托給拋到腦後,因她光是應付那個接二連三吻她的男人都自顧不暇。
就像今天,她又再次被吻得癱軟他懷裡、心頭小鹿亂撞,且竟發現自己的心不在焉似乎是因為,她喜歡上尹雋堯……
「不會吧,都快七點你才下班?」黎筱真記得她也是五點半下班。
「沒辦法,事情沒做完,只好自動延後下班時間。」壓下仍有待釐清的喜歡與否問題,文靜勉強擠出笑容回答。
拜尹雋堯之賜,她今天的工作是一大堆沒完成。雖然心有不甘,但有幾件工作延宕不得,她只能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將它們處理完。
「好加在被派去當臥底的不是我。」不然準會被操死。黎筱真暗自慶幸的拍著胸脯。
「我很樂意蹺頭,換你去增加歷練。」文靜大方讓賢。
黎筱真敬謝不敏的揮搖雙手,「謝了,我很滿意自己到目前為止的人生歷練,不需再添這一筆作點綴。何況唐老闆有特別交代,叫你千萬別有蹺頭的念頭,他公司興亡的命運可全在你手上。」
文靜很想笑唐慶德胡說八道,無奈她沒那個好心情。「唐老闆想太多了,尹雋堯身邊哪有什麼智囊團,反而他才是全公司最有魄力與能力的人。」
她沒必要恭維攪亂她一池春水的人,但撇開與他的私人恩怨,她無法否認,愈跟他相處,愈能發覺他是個極為盡心且優秀的專業人士。
「我會轉述你的話,不過老闆一定會要你再做調查。」
基本上他們老闆現在有點像窮追猛趕的狗仔隊,非要挖到令他滿意的消息才肯罷休。
「到時再說吧。」大不了叫他自個去查。「你吃晚餐沒?我肚子餓了,一起去吃飯吧。」
黎筱真靦腆的瞥眼手錶,「我跟男朋友有約耶。」要不早約她在餐館見面了。
「既然這樣,你趕緊去赴約,免得你男朋友抱怨我霸佔你這麼久。」
「我就知道你是最溫柔最貼心的夥伴,改天我再幫你介紹男朋友,拜啦。」
朝她揮揮手,黎筱真笑得甜蜜的離開。
文靜沒來由的興起感慨,原來要與意中人相見的笑容,格外幸福燦爛。
低歎聲,她轉身往反方向邁步,從不多愁善感的心此刻漾著惆悵。
她也有男朋友,可惜,是假的。如果尹雋堯是她真的男友,她便可以享受他的呵護疼寵……
「老天!我在想什麼。」教自己腦中忽閃的念頭嚇住,文靜險些拿頭去撞電線桿。
她做啥可惜他僅是她假男友,又為何渴望他的呵護疼寵?難道她當真不知不覺喜歡上他?她……
她肯定餓過頭,腦袋不清楚了。
「八成是這樣,只要填飽肚子,就不會再胡思亂想。」心裡一陣慌亂,她低喃的加快腳步,決定先去吃一頓,將已纏擾她一天的人影逐出心裡……
同一時刻,文諺正抱著厚重的課本,來到尹雋堯的住處。
「打擾了尹大哥,要麻煩你撥空為我上課。」他彬彬有禮的打招呼,今天是他正式上家教課的日子。
「哪裡。倒是你,以後若有報告要做或小考需準備,你儘管說,我們上課的時間隨時可以做調整。」
拿塊坐墊給他,尹雋堯示意他在廳裡的長方桌前坐下,自己則率性的坐在地毯上。隨性自在的環境,他想有利於放鬆心情學習。
文諺半點也不感拘束的坐下。「謝謝尹大哥為我設想這麼周到,不過你知道姊為何突然叫我來你這兒上課嗎?」
原先他們說好在他們家上課,姊稍早前卻打電話叫他今晚到尹大哥家上家教課,他追問原因時,她還凶巴巴的說他囉唆,問那麼多幹啥。
奇怪,就算姊要和同事出去,尹大哥仍然可以上他們家不是嗎?
尹雋堯笑得神秘,「她說在公司見我一整天,沒道理下班要再繼續看見我。」
「哎呀,有帥哥給她欣賞她還嫌。」
女人見到俊逸非凡的尹大哥,眼睛非瞠直不可,姊有幸天天瞧見這款帥哥,還抱怨時間太長,她想被其他女人圍毆啊?
「文靜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笑道。
文諺重重點頭,「沒錯,再出類拔萃的帥哥若惹到她,恐怕她都照揍不誤。」
尹雋堯揚聲而笑,「英雄所見略同。」
那個倔悍的小女人呵,不就常一副想撂倒他的嬌怨模樣,怎奈怕他的吻,她始終不敢貿然對他採取行動。
怕他的吻?唔,更詳盡的說法應該是,她顧忌每回總教他吻得渾身乏力,只能任他摟在懷中,如同白天她不小心砸傷他額頭,結果教他索吻得再次軟倚他懷裡嬌喘。
她會要文諺過來他這裡上課,正是她羞惱的反應。只有他知道,不溫馴又不服輸的她,在與他親暱的唇舌糾纏裡,比任何小女人都嬌羞。
今晚離開公司前,若非她趕著赴朋友的約,他想他會押她一塊去吃晚餐。
「尹大哥的額頭怎麼了?」文諺瞟見他覆蓋在額前發下的瘀青。
「你說呢?」尹雋堯逗趣的眨眨眼。
文諺嘴巴張成O字型。尹大哥不會就是老姊照揍不誤的帥哥吧!
「你說我夠不夠格當你的姊夫?」他笑意飛揚的拋出一問。
張得開開的O字拉得更大了。他是聽到姊夫兩個字嗎?
「打開課本,準備上課嘍。」
「ㄟ?!」現在是在玩腦筋急轉彎嗎?
文靜在一家門面裝潢純日式的拉麵店前停下腳步,目光鎖在「歐家拉麵店」布幔招牌旁,垂掛而下的一張紅紙上──
開幕大酬賓,免費招待前八十名顧客品嚐一碗歐家「歐噫夕」拉麵。
嗯,免費的晚餐,不吃白不吃。
文靜正要走進店裡,右前方角落一抹白色身影引起她的注意。
是個長髮飄逸,穿著件白色套頭衣衫、白色絲質長褲,面容姣好的女子。她很專注的看著店面,眉眼間有著期待卻掙扎的神色,像要尋人,但又礙於某原因而不敢進店裡。
文靜疑惑的走向她,輕問:「小姐要找朋友嗎?對方叫什麼名字,我可以替你進店裡喊人。」
尹裴薇聞言,尷尬的望向面前清秀溫文的女孩,羞赧的說:「我沒有朋友在裡頭,只是看見招待客人試吃的告示……」
「嗯?」文靜微偏小腦袋,等著她突然停住的下文。
或許是她認真聆聽的模樣讓人感覺親近,尹裴薇連自己都感意外的向她坦白,「我想進去嘗嘗他們的拉麵口味,可是……不好意思。」
「哦。」不好意思。她懂。
基本上淑女可分為三大類,一為像她這種表裡不一的假淑女;二為落落大方的真淑女;另外一類也是真淑女,但個性拘謹,顧慮超多。
她若猜得沒錯,眼前這名一看就是個有氣質的大家閨秀型淑女,正在猶豫是否該放下身段,撿便宜試吃免費拉麵。
然這又如何?
「你只要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喜不喜歡吃拉麵?」文靜語氣平和的問。
原以為會聽見嘲笑的尹裴薇微楞,下意識點頭,「喜歡。」
她會在前往弟弟住處途中耽擱下來,即是因為無意間發現這間拉麵店,想進去吃碗拉麵,恰好遇上她從未嘗試過的試吃活動,在合不合宜參加中舉棋難定。
「那還有什麼問題?喜歡就進去吃啊!」文靜說著拉她往店裡走。
「可是我……」她的可是被硬生生截斷。
「你現在的猶豫不決對非洲難民而言,是種絕大的奢侈與極大的侮辱。」
「非洲難民?」尹裴薇傻住,不過吃碗拉麵,怎會扯到非洲去?
文靜逕自拉她至店裡頭較僻靜的座位,待落坐後,她一本正經的道:「對於三餐溫飽都困難的人來說,哪有為多餘事情傷腦筋的心力?你分明有意願參與這次的試吃活動,卻淨在那考慮躊躇,想把那些填不飽肚子的可憐人氣死嗎?」
這實在是一點也不高竿的比喻,然而文靜是當真覺得,人沒有必要背負無意義的拘謹負累。
雖然她被母親逼著在人前裝淑女,可她自認自己不ㄍㄧㄥ,起碼肚子餓得大唱空城計的她,很高興有免費的晚餐吃。
要說這是貪小便宜也行,但誰規定淑女只能吃虧,不能佔便宜?再說縱使個性嚴謹,偶爾放鬆自己總不為過,生活也才有意想不到的樂趣呀。
尹裴薇相當震驚的瞅視眼前與她素不相識的女孩。
至今她尚未碰過有人拿非洲難民,與她這個父母雙雙由公家機關退休、弟弟成功經商,家境頗優渥的大小姐相提並論。
她的話在她心中激起從未有過的迴響──倘若她也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可憐人,她還有心力去介意其他人的看法,執著無可厚非的面子問題嗎?
這輩子她最果斷的決定,大抵就是到法國學珠寶設計。只是到開放的外國,她依舊拘謹到不行。
想想,她偶爾都覺得綁手綁腳的放不開性子,說不定真會氣死那些啥都不能奢想,只求半頓溫飽的可憐人。
「吃吧,店家僅提供牛肉口味。如果你又要考慮東、顧慮西,看該不該動筷,等我這碗吃完,食量大的我不介意幫你解決你那一碗。」
服務生送上拉麵,文靜表達完她的看法,隨即唏哩呼嚕的吃起來。她可沒忘記要盡快填飽肚子,才不致胡思亂想喜歡上尹雋堯的事。
尹裴薇再次見識到她坦率的一面。
若是以前,她可能會規勸她進食小聲點,可此時她想到的是,日本人吃拉麵愈大聲代表愈好吃,這家是日本拉麵店,當然也是吃得愈大聲代表愈捧場吧!
見她吃得津津有味,這次她破天荒沒再考慮,亦加入試吃行列。只不過她吃得很優雅,不習慣發出聲音,雖然,她有點想。
文靜沒告訴她可以吸大聲點,這名道道地地的拘謹淑女,好不容易終於肯動筷子,她一開口若害她改變心意離去,白白浪費一碗可口的拉麵可不好。
專心進食間,櫃檯處興起一陣騷動,幾聲顧客的低呼淺促可聞。
接著是客氣有禮得略顯畏怯的聲音,「歡迎光臨,本店還有免費試吃的名額,幾位那邊請。」
「我們不吃麵,你直接折換現金給我們。」
猖狂又囂張的聲音傳入文靜耳裡,她柳眉挑高半邊,轉頭眺去,杏眼瞬時危險的瞇起。
該死的兔崽仔!在心中怒咒,她霍然起身朝櫃檯走去。
見狀,尹裴薇正想喊問她面尚未吃完上哪兒去,鏗哩鏘啷的驚人聲響驟起,她駭然驚見店前有人像尋仇似的掀翻桌椅。
「我們老大要你折換現金,你照做就是,囉唆什麼只能吃麵。」染著黃發的小混混盛氣凌人的對著櫃檯人員叫囂。
「看來得再翻你一張桌子,你才會聽話……哎喲!」
威脅未竟,另一名混混想掀桌子的手被人扭至身後,疼得他哇啦大叫。
尹裴薇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暗抽口氣,制住不良少年的,不正是半分鐘前與她同桌進食的女孩!
「他媽的,你這小妞……」
「有種你再喊一次小妞看看。」文靜冷戾的嗓音與犀利的眸光,狠狠射向三個混混中的頭兒,將教她踹住的小混蛋二號踢向他,「你竟敢又帶著其他兩人四處耍流氓,上次受的教訓不夠是嗎?」
再遲鈍,自封無敵霹靂三人組的三名混混,也認出他們倒楣的碰上曾經修理得他們慘兮兮、不能喊她小妞的那位大姊頭。
「大、大姊,小弟們是缺錢用,才會上門要錢。店裡說吃免費的面,我們不吃麵,換現金很公道嘛。」混混老大硬著頭皮開口,兩名「無三小路用」的兄弟,全發抖的擠到他身後。
「公道?行,只要你們讓我揍到躺進醫院,我馬上將醫藥費折兌現金給你們。當然,最低限度肋骨至少要斷一根,這樣換來的現金才不會太少嘛,哦?」
店裡看好戲的群眾中,有人因這「公平」的條件,忍俊不住噗哧偷笑。
尹裴薇看得大眼沒眨半下,好奇她莫非是警察?
三名混混嚇得同往後頭退,為首的老大牙關發顫的道:「我們不折換現金,面也不吃了,下次更不會到這鬧事,不勞大姊頭花力氣修理我們,後會無期了。」
話說完,三個人一溜煙跑不見。
開啥天大玩笑!上回被這位凶悍大姊修理後,三人休息了四、五天,全身依然酸痛,要真肋骨被揍斷,他們才不相信換來的現金夠治肯定疼死他們的傷。
這位大姊頭注定是他們三人的剋星,從今天起,她出現之處方圓五百里……不,是方圓兩千里,他們最好別涉足、別使壞,否則下次再遇見她,肋骨百分百斷光光。
「真是,年紀輕輕老是不學好。」低低嘟噥,文靜心忖,若再碰上那三個不長進的傢伙,乾脆直接把他們揪進少年看守所。
旋過身,她在眾人的鼓掌歡呼聲,與店老闆的感激道謝聲中,若無其事的回去吃她的面。
尹裴薇則是呆愕的看著她。方纔的不良少年,是喊她大姊頭嗎?
文靜錯愕的瞅著眼前的門扉,這不是尹雋堯的住處嗎?怎麼她在麵店相遇的女子會到這兒來?
二十分鐘前,尹裴薇在拉麵店怯問她是否是混黑道的大姊頭,她險些教拉麵噎死。之後用餐完畢,兩人回家的方向湊巧相同,她也擔怕她這樣高貴的淑女在路上又碰到那三名小混混會發生危險,遂送她一程。
發現她與尹雋堯住同棟大樓已教她驚訝,在她不好拒絕她邀她上樓坐坐的好意,隨她上樓後,萬萬想不到她竟站在尹雋堯的住處前。
「還是按門鈴給他一個驚喜好了。」沒注意她不對勁的臉色,尹裴薇收回鑰匙,改按門鈴,想見弟弟意外的表情。
濃烈酸楚的感覺,自文靜心臟開始蔓延。
這名女子有尹雋堯家的鑰匙,兩人親密的關係不言而喻。人家早有成熟美麗的愛人,她呢?不過是硬要他當假男友,卻該死的喜歡上他的冒牌女友。
對,她該死的喜歡上尹雋堯了!
此時她再清楚不過自己紛亂已久的心意,可是……
「裴薇!」
一聲欣喜的喚喊截斷她的思緒。文靜瞧見心繫之人開心至極的笑臉,心,酸澀的扯緊。
「你什麼時候……文靜?」驀然發現心上人身影,尹雋堯話鋒頓轉的喊她。
尹裴薇暗訝,雋堯與她在拉麵店認識的女孩相識?
沒看他,文靜閃身入他屋裡喊,「文諺,回家了。」
「姊,原來是你呀。」文諺由地毯上站起來,「你怎麼突然跑來?我的課還沒上完。」
「改天再補上,趕快把東西收一收,走了。」她催促。
「這麼急,發生什麼事?」尹雋堯走至她身邊,關心又著急的問。
退開他一步,她依然沒看他,語氣冷冷的說:「我跟文諺很識相,不想當你跟你女友的電燈泡。」
他眉間皺上大問號。他的女友不就是她嗎?
總算發現門邊多了位漂亮美女的文諺,恍然低呼,「原來是尹大哥的女朋友來找他。」
就說吧,上課前他聽尹大哥說什麼夠格當他姊夫吧的話,是他聽錯,斯斯文文的他怎可能愛上恰北北的老姊。人家柔柔美美的本尊女友這不就來了。
「我的女友?」隨文諺的視線睨去,尹雋堯望見眼裡同樣閃著迷惑的尹裴薇,疑問頓解。
他嘴角禁不住上揚,撇回頭睇向始終低垂螓首,這會兒他終於弄懂她是在吃醋的小女人。
吃醋喲,表示她心裡有他,她對他亦放下感情。好極了!
柔笑著,他一把摟過她。
這舉動撼住一旁的尹裴薇與文諺,瞠目結舌的看著這突兀又驚人的發展。
「你做什麼,放開我!」文靜氣惱的推他。女朋友就在那兒,他竟敢當她的面抱別的女人!
「你誤會了。」捏抬起她滑細下巴,他笑若熏風的鎖住她的視線,「裴薇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姊。」
「妳姊?」過於震訝,文靜停止掙扎。
「親姊姊。她大我一歲,從小我們就習慣互喊名字,以致造成你的誤會。」他將目光調向自個手足,希望她說句話佐證的寓意明顯。
雖然不明白弟弟在幫那位叫文諺的大男孩上什麼課,但已大致弄懂屋裡狀況的尹裴薇,也不想他人誤以為她是弟弟的女友。
她朝文靜輕輕點頭,「我的確是雋堯的姊姊,剛從法國回來,因為父母到日本度假,所以直接到他這來,晚點會回陽明山。」她沒帶任何行李回台,反正家裡有她的衣物。
「事情就是這樣,明白沒?」尹雋堯很自然的揪捏她的小鼻子。
「是你自己沒說你有姊姊,我怎麼知道。」打死她都不承認,她心裡的酸澀已消失無蹤。末了她再補上一句,「就算你有成打愛人,也不關我的事。」
「怎會無關,別忘了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才不……」
「你想在文諺面前否認我們的關係,到時告訴你母親,讓事情穿幫嗎?」貼近她柔嫩粉耳,他以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提醒她。
咬住下唇,文靜沒再反駁。若在弟弟面前抖出她找尹雋堯假扮男友的事,確實會橫生在母親跟前露餡的風險。
心有所想的她沒思及兩人咬耳朵的一幕給人十足親暱的聯想,也忘記自己仍在尹雋堯懷裡。
這些,恰恰足夠讓文諺嘩然大嚷──
「天啊,尹大哥說要當我姊夫的話是真的!」他又恰又悍的姊姊居然有人愛,還是條件一等一的尹大哥,月老當真沒迷糊的牽錯紅線?
「她就是你要介紹給爸、媽認識的未來兒媳婦?」
尹裴薇這下完全明瞭,爸在電話中樂不可支的告訴她,雋堯找到真命天女,是確有其事。她也是趁這次早排好的休假,回來探探虛實。
她沒問的是,他真要選這位……呃,頗不同凡響的女孩當終生伴侶?
「你到底跟我弟還有你父母胡亂講什麼?」文靜有點慌亦有些亂,她糊里糊塗喜歡上他是一回事,他這個假男友為何到處放些令人心生遐想的話?
他愛寵的撫撫她鬢髮,「男女朋友情投意合後,再來不就是進展成夫妻嗎?」
她的心漏跳半拍,分不出他話裡的真假。這人未免太有演戲天份,她只請他扮演男朋友,為啥他自動跳級要她當他的妻?
「你……」修長食指壓上她唇瓣,阻止她開口。
「現在什麼都別說,回去以後好好釐清自己的心,明天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他轉而喚向楞楞看著兩人的文諺,「今天的課再找時間補上,你先送你姊回去。」
「好。」文諺沒有二話的收拾書本。今晚發生的事猶如變魔術般不真實,但這個優秀到敢要當他姊夫的家教老師,他滿意崇拜得很,聽他的準沒錯。
文靜不懂他因何要她釐清自己的心,又要給她什麼答案,然她曉得他們久別重逢的姊弟有話要聊,沒再多作叨擾,她與文諺相偕離開。
屋內恢復寧靜。
尹雋堯坦然迎望自家姊姊探究的眸光,清朗低問:「你在哪兒遇到文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8:42
第九章
整夜輾轉反側的結果,文靜一早就需靠黑咖啡提神。
她很苦惱,不知該拿自己的喜歡怎麼辦。
依她的個性,喜歡上一個人,勇往直前追求所愛,該是她會採取的行動,怎奈她戀慕上的,偏是自己找來假扮男友的人。這事若說出來,怕只會引起尹雋堯的訕笑,譏誚她心懷不軌,早想打他主意,故意來假鳳虛凰這招,好引他入甕。
日月可鑒,她沒有這樣想哦!
她也是直到昨天才驚覺自己對他情生意動,教這突然的淪陷心慌不已,心煩一夜,思緒仍舊雜沓紊亂。
「怎麼辦?」飲下一大口又苦又澀的黑咖啡,她思索不出如何讓情波漪漾的心湖,恢復往昔的瀟灑無痕。
「姊,早。」由臥房進廳裡的文諺,笑咪咪向窩坐沙發上的她打招呼。
「早。」文靜連頭都沒抬,懶懶地低應。
他正奇怪終於可以將自己嫁掉的姊姊,怎反常的無精打采,一串像催魂似的急促門鈴響起,他只得趨前開門。
「小高!這麼早你跑來幹麼?」
在門外的,正是他的死黨高智升。
「我找文靜姊。」急呼呼落話,他直往屋內闖。
瞥見椅中人影,他站到她面前,劈頭就道:「文靜姊,我喜歡你,請你跟我交往。」
廳裡的空氣立即窒住。
「你在胡扯什麼啊小高?」文諺大步衝到他身邊。這小子沒睡飽,一早跑來他家說喜歡他老姊。
渾噩沒勁的文靜也因突蹦出來向她示愛的不速之客,瞪大雙眼,「小高同學,你是不是跑錯地方,說錯話了?」
喜歡她?這小子發神經嗎?
「沒有。」高智升嚴肅回答,「我一直都暗戀著文靜姊,怕太快示愛引起你的反感,所以始終沒表白。」
「不是吧,你一直暗戀我姊?她比你大耶!」
「那又如何,這年頭姊弟戀盛行得很。」
「可是已經有人要當我姊夫……」文諺再次插話,這次話被搶走。
「就是因為昨天半夜你打電話說有人要當你姊夫,今天我才急著趕來。是我先喜歡文靜姊的,要論跟她交往的資格,怎麼說我都排第一個。」
昨夜聽聞自個暗戀之人有要好男友,高智升驚呆了。想不到他遲遲不敢示愛,竟讓有心人士捷足先登,所以他決定豁出去,跑來表白心跡,好爭回優勢。
「你沒事亂打什麼電話。」文靜埋怨的睞向弟弟。她已經夠心煩,他還替她找來個大麻煩。
文諺縮了下脖子,「我很高興有尹大哥這樣的姊夫嘛。」誰教她要他不能打電話跟媽亂說她跟尹大哥是一對的事,他又忍不住想找人分享好心情,當然就找好友啦,哪曉得事情會變這樣。
「幸虧文諺有打電話給我,否則文靜姊如何明瞭我的心意。」
文靜臉上波瀾未興的站起身,「謝謝你的厚愛,可惜我始終拿你當弟弟看待,也就是說,我無法接受你的心意,你明白嗎?」
他怎麼可能明白!「文靜姊是不好意思,所以以退為進拿拒絕當私下接受我的感情的暗示,對吧?」
「完全錯,我可不是你以為那種害羞扭捏的人,我對你沒有絲毫男女情感,請你不要鑽牛角尖的自我臆測。」
眼前說著果斷篤定語句的肅穆容顏,全然顛覆他對她所有的柔弱婉約印象,與他所認識的文靜姊簡直判若兩人,高智升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你最好相信我姊,她說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文諺半安慰、半提點好友。小高若知道他看上的只是姊裝淑女的一面,他懷疑他還敢說喜歡她。
高智升才沒那麼輕易死心,「文靜姊一定是尚未發現對我的情感,又因為沒談過姊弟戀,心生排斥,只要冷靜考慮幾天,也許就會頓悟,你真正喜歡的是我,不是文諺那個什麼鬼家教老師。」
文靜不由揉揉疼痛的太陽穴,就說這小子屬牛的,老自以為是的想太多。
「好吧。」她無奈低語。
「姊答應小高?!」
「文靜姊要跟我交往了?!」
兩句問話同時落下。
文諺的眼睛張得比高智升還大。他才要喝斥好友別譭謗他的尹大哥,怎料竟聽見姊吐出好吧兩字。
文靜鎮定如常的望向高智升,「如果你打得贏我,我就考慮跟你交往的事。」
聞言,文諺的擔憂頓時化為安心的竊笑。有人要挨揍嘍!
高智升臉現茫然,「打得贏你?」
「我姊有一點點拳腳功夫,假使你制伏得了她,表示你有男子氣概,有資格讓她看上眼。」文諺偷笑,用右手食指跟拇指,將口中的一點點拳腳功夫,壓成只剩一咪咪的小縫隙,誤導據他所知,沒學過啥武術的好友。
高智升壓根沒去細想文靜的提議顯得唐突怪異,一心暗喜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她會有何拳腳功夫,就算有也僅是不痛不癢的花拳繡腿,他隨便突襲抱住她,驚慌羞窘的她還能怎麼掙扎?
「既是文靜姊的提議,我自是領命照辦。」他心裡直樂的打躬作揖。
文靜立即毫不含糊的下命令,「文諺,把桌椅搬開,比武馬上開始。」
陽明山尹家別墅──
偌大的挑高客廳裡,左繁與尹裴薇兩人直盯著尹雋堯看。
「你真打算娶文靜?」左繁代表發問。
尹雋堯失笑,「同樣的問題,你究竟要問幾遍?」
昨天他通知左繁他姊回台,三人一起回陽明山別墅。稍晚由他姊口中得知他與文靜男女朋友的關係,左繁馬上追問無數個與他們有關的問題,現在都已經過了一夜,他又像故障的留聲機一樣,開始重播昨晚的疑問。
「是你突然有成家的念頭很不尋常,且對像還是連我都隱瞞的文靜,我當然要慎重其事的測試你,看你前後言行是否一致,好確定你腦子真沒短路。」
不能怪他煩人,從他跟老哥當兄弟到現在,幾時聽他說過想成家。
其實前天他就接到媽的電話,說老哥告訴乾爸,他找到真命天女,問他何時也帶女朋友回家。他當是媽向他逼婚的伎倆,也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豈知昨天見到久未見面的裴薇姊,她猛地就丟給他更震撼的消息──
老哥和文靜是一對!
難怪他總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有哪裡不一樣,原來兩人早暗通款曲……唔,是兩情相悅。
可這是喜事,何必瞞他?可疑。
「你的腦袋才秀逗。」尹雋堯不客氣的數落回去。「緣分到了自然想成家。至於隱瞞你我喜歡文靜,是怕你在她面前亂嚼舌根,嚇跑她。」
這點是事實,在文靜還未對他動心前,他若讓左繁知曉他對她的情感,口無遮攔的胡亂說話,難保不會把她嚇走。
「可是……」尹裴薇有所遲疑的開口,「你不覺得她太有個性?」
「裴薇姊是想說太凶、太悍吧。」左繁眨眼拆穿她拐彎抹角的說法。
他也是直到昨天才知道,文靜即是小時害老哥撞破頭的小女孩,更是前後趕跑想敲詐老哥,以及在拉麵店鬧事那三名混混的超級霹靂霸王花。只是他半信半疑,很難相信那樣嬌柔、需要人呵護的女孩,會悍到哪裡去,認為是他們言過其實了。
「有一點。」尹裴薇含蓄的坦訴心中所想。
尹雋堯淡笑回望她,「坦白講,你討厭她嗎?」
「怎麼會。」
「你不用考慮嗎?」他意有所指的說。
她怔了下,猛然意識以自己多慮的性子,是回答得太果決。
但是,她不想自欺欺人。「我是真的不討厭文靜,或者應該說,她根本不具令人討厭的氣息。」
左繁頻頻點頭附和。他也覺得文靜是個可親又可愛的女孩,像妹妹一樣。
「文靜是個好女孩。」尹雋堯的語氣裡流洩著濃濃柔情。「她坦率直接、善惡分明,雖然有時倔悍了點,但那是她的真性情,就如裴薇所說,並不令人討厭,甚至讓人不由自主地喜歡她,不是嗎?」
再一次毫無猶疑的,尹裴薇點頭回應。也許在乍見文靜當下,她就喜歡這位眉清目朗的清秀女孩,否則也不會那樣輕易與她攀談起來。
「由此可見,你弟弟會喜歡上她,是理所當然。」
「裴薇姊,看來老哥這回愛慘了。」
毋需左繁驚歎,捕捉到弟弟眼裡堅定情愛的光芒,尹裴薇十分清楚,他這次的動心陷情不同以往。
「我未來的弟妹會答應嫁給你嗎?」她難得促狹的調侃,沒忘記昨天小倆口之間似乎有點小問題存在。
「她只能嫁我。」
好霸道的口氣!尹裴薇不禁與左繁面面相覷。兩人算是實際見證,斯文男人一旦遇上真愛也會變得霸氣。
倏地,雕花半透明長桌上的手機忽響,尹雋堯伸手接應。
「喂……文諺?什麼事你慢慢說。」
左繁與尹裴薇只見他眉頭愈來愈凝,繼而由椅子上跳站起來。
「我馬上趕到。」啪一聲闔上手機盒蓋,他抓過車鑰匙就要出門。
「等一下,老哥。」左繁叫住他,「看你急成那樣,到底發生什麼事?」
尹雋堯深鎖的濃眉又擰深一層,「有人在打我老婆的主意。」
文靜快抓狂了!
她開始後悔不該跟高智升提他若打贏她,她再考慮與他交往的鬼主意。
她輸了?那當然不。慘敗的是高智升,一切的問題本該就此打住,他依照約定不再暗戀她,而她也可以兩手拍拍,準備上班。
豈料,人算不如天算,高智升不甘心被她撂倒,竟吵著要她找尹雋堯來,如法炮製與她比一場,如果他贏,才能當她男友,否則兩人必須一刀兩斷,不行再交往下去。
搞錯了好嗎?她是愛上尹雋堯,但他們並未真正交往,事情也非如他所想。
更重要的是,尹雋堯是個文弱書生型的男人,如何與她比武?他若來此跟她比划拳腳,結果豈不只有令高智升恥笑的份?
糟糕的還在後頭,高智升擅作主張Call他擔任武術社團社長的學長向勳前來當裁判,文諺更趁她進洗手間時,打電話叫尹雋堯來。
眼看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她心裡豈是一個亂字能形容。
「尹大哥怎麼這麼慢?」文諺在打開的大門邊直兜圈子。姊快被小高煩死了,未來姊夫還不趕快來英雄救美。
「我們可先說好,文靜姊等會兒不能放水。」高智升在沙發這邊揉著之前被踢疼的大腿。
她實在很想再賞他一記過肩摔。「願賭服輸,你何必硬拖其他人下水?」
「這是唯一能讓我徹底死心的方法。我向你發誓,只要尹先生打得贏你,以後我絕對拿你當姊姊看,不再對你有非份之想。」
好吧!他承認自己有失風度,可被個他認為只會花拳繡腿的弱質女子沒兩下摔跌得四腳朝天、腰酸背痛,原本自信勢必打贏的他怎麼甘心?
他聽文諺說過,尹雋堯長相斯文,屬謙謙君子型,那樣的男人會啥功夫?這也是他輸不起之餘,非要他來與文靜姊比武的原因。反正要慘大家一起慘,親眼目睹文靜姊的男友被她摔個狗吃屎,他會心理平衡些。
賭氣使性子的他壓根忘了,先前他便是犯下以貌取人的錯誤,才會敗在她手下的切身教訓。
文靜搖搖一個頭兩個大的腦袋,不知還能說什麼。高智升挑得很明白,不見她與尹雋堯打一場,不會善罷甘休。
她該怎麼辦?
「文諺。」
熟悉得令她心頭悸動的喊聲,陡地飄入她耳裡。
「尹大哥,你總算來了,好慢哦!」文諺的抱怨跟著落下。
「什麼慢?」左繁扶著臉色發白的尹裴薇反駁,「從陽明山趕來最快也要三十分的車程,你尹大哥不到二十分鐘就飆到,我跟裴薇姊差點被他嚇死。」
他現在終於知道,老哥不只愛文靜,根本是愛到連命都不要了。
文諺沒時間弄懂這名大聲喳呼的男子身份,他姊的聲音已經傳來──
「你還敢來?」
尹雋堯含笑自若的走向她,「有人要跟我搶老婆,我能不來嗎?」
她沒心情跟他調笑,「都什麼時候,你還這麼不正經,文諺沒告訴你,要你來這的目的?」
「我全說了。」文諺連忙自白,以免挨罵。
「那你就不應該來。」她嗔怒的視線仍定在尹雋堯臉上。
他究竟有沒有弄懂,自己將面臨何種難堪事。
尹雋堯輕輕攬過她,「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請你放開她。」高智升滿含不悅的聲音響起。
尹雋堯淡淡瞟向他,不疾不徐的說道:「文靜不適合你。」
早在他踏入屋內,便看見廳裡另有兩位陌生的年輕男子──一位靜立沙發旁,一位坐在沙發上,臉上有著隱隱吃痛的表情。他很快就明瞭他正是暗戀文靜,不知吃了她幾記飛腿的情敵,也就是此刻站起身,不友善喝令他的大男孩。
「這句話等你打贏文靜姊再說。」高智升逞強回辯,很意外尹雋堯是如此出眾的男子。他才不承認這男人渾身散發的成熟穩重氣息,令他自歎弗如。
而且他很超過喔,叫他放開文靜姊,他還佔有的摟著她。
「我沒說要跟他打。」文靜表態。
「對呀,我是請尹大哥來勸勸我這位死腦筋的好友,不是找你來跟姊打架的。」文諺跟著澄清自己的意思。他可不希望未來姊夫在眾人面前被身手超厲害的姊姊,打得落花流水。
「安啦,我老哥挺耐打的。」左繁忽冒出這句話。
沒辦法,老哥交代過他和裴薇姊,靜觀其變就好,他不能表達太多意見。事實上他很期待老哥跟文靜開打,因為他仍然不大相信她會啥拳腳功夫。
文靜張口欲言,尹雋堯已不由分說將她往門口帶,「這裡場地太小,我們到頂樓去。」
「你是想昏得舒服一點嗎?」
文靜丁點也不矯飾的質問惹得尹裴薇抿唇而笑。這女孩果然坦率又直接。
尹雋堯低笑兩聲,「聰明,你答對了。」
文諺兩眼發楞,開始懷疑他這個未來姊夫昨天沒睡好,腦子不清醒,不然怎會料準自己會昏倒,還答應跟姊比武。
至於高智升,翹揚的嘴角淨是得意。
一路聽下來,他確定這個尹雋堯和他一樣,以為文靜姊會的只是對他構不成威脅的花拳繡腿。
他再次叮嚀向勳,注意別讓文靜對尹雋堯放水後,兩人隨後步上頂樓。
「什麼都別顧慮,盡全力攻過來。」
陽光輕灑的八樓頂樓,迴盪著尹雋堯渾厚的嗓音。
「是你硬要比的,我不管了。」文靜俏臉繃得死緊,橫下心擺開格鬥架式。她極力想辦法壓下這場比武,他偏自討苦吃押她上樓開打,甚至煞有其事脫下西裝外套。是他自找難堪,別怪她不給面子。
「預備,開始。」
裁判向勳一聲令下,兩人的打鬥正式展開。
心裡有氣,她氣勢凌厲的衝上前,對準他肩膀勻稱長腿一抬,準備給他一擊就倒的迴旋踢,省得他狼狽的跌來撞去,屆時他會更難堪。
孰料他左肩斜移,輕而易舉避開她的攻擊。
「你……」她暗驚,他居然躲得如此輕鬆!
「文靜姊,說好不能放水的。」高智升在一旁抗議。當是她暗中撤去腳勁,否則尹雋堯早同他一樣,肩膀被踢得麻痛不已。
「她沒有放水,是雋先生避得巧。」向勳做出公正裁決。
言下之意就是尹雋堯有兩下子。
文靜才不信。
沒理高智升要向勳眼睛放亮點的哇啦叫嚷,她左、右腳開攻,朝搞不清楚狀況,還有心情面露笑意的那個人,繼續進行讓他盡快昏倒的計劃。
左踢、右掃、前勾、後拐,她招招如風迅捷,連手劈、肘擊亦一併用上,怎料早該教她擊中倒地的人,無論是用手臂格擋,或用長腿借力使力踢阻,在在應付自如,姿勢萬般從容瀟灑的化去她的攻勢。
在場觀看的一干人,震訝驚歎連連。
左繁至此總算相信,文靜不僅有拳腳功夫,且堪稱霹靂女嬌娃。
尹裴薇同樣目不轉睛盯視文靜,比起昨日她制住鬧事小混混那一手,她今日的連續進擊更是厲害漂亮。
文諺則是瞧得一張嘴又張成O字型。尹大哥有武術底子已夠教他傻眼,竟還能成功化開姊每次的突襲,之前小高可是被這幾招K得慘叫連天。
這一邊,兩眼幾乎瞠爆的高智升,嘴巴張開的O字不比文諺小。
哪裡搞錯了吧!按照他的估算,沒兩下就該被踹得舉白棋投降的斯文老兄,怎麼反而身手非凡。
「你騙我!」文靜忽地嬌喝,停下進擊的身子。
「什麼?」尹雋堯不解的凝視她,氣息平穩。
「你是連個小混混都對付不了的軟腳蝦耶,哪來這身功夫?」
薄唇颯爽而揚,「小姐,如果我沒記錯,打從一開始,就是你自個硬將我當成軟腳蝦的。」
「被小混混敲詐那天,我老哥剛好人不舒服。其實他學過跆拳道、空手道、合氣道,劍道也拿手得很,而這嘛,全拜你所賜。」左繁插嘴,笑得古怪逗趣。
「什麼意思?」文靜氣忿地問,不服他竟比她多學了合氣道與劍道。
尹雋堯輕聲回答,「不就是你小時候撞倒我,害我頭部受傷,我媽要我學會自保,逼我去學各式武術。」
「不是這麼巧吧!姊小時候撞倒的男生是尹大哥?」
「就是我。」他朝文諺一笑。
高智升的心再涼半截,始料未及最先與文靜認識的,是尹雋堯。
「你可惡,不是軟腳蝦也不告訴我,就只會欺負我,剛才又害我為你擔心。你欠扁!」迭聲控訴,文靜氣不過的抬腿朝他胸前掃去。
氣死她了!難怪他總不怕她,難怪他總有辦法輕易箝制她,該死的他根本半點都不弱,存心耍著她玩嘛!
「我沒有欺負你。冷靜點,文靜。」
雜亂無章的攻勢明顯透著她的怒火,尹雋堯只躲不攻,怕傷到她分毫。
「幹麼不進攻?你看不起人啊!」嬌叱著,她想也不想的脫下腳上球鞋,奮力砸向他。
尹裴薇愕楞的看著弟弟俐落躲掉當頭扔去的鞋子。「現在這是比武嗎?」
左繁饒富興味的斜撇唇角,「這是抗議,也可以說是文靜在向老哥撒嬌。」
對於佳人的賭氣惱怒,老哥要如何應付呢?
「文靜……」
「別喊我……啊!」
文靜所有的嬌叱全止於一聲驚叫。
緊接而起的,是幾聲不約而同逸出的抽氣聲。
旁觀眾人只見尹雋堯長手一伸,扣住犀利朝他揮去的粉拳,輕輕一扯,文靜站不穩的跌入他懷裡,而後──
四片唇瓣緊緊纏迭在一起。
「老天,限制級耶!」文諺這回嘴巴沒張成O字,反而傻眼低呼。
「畫面很美對吧?」左繁謔笑道。老哥會在眾目睽睽下採用以吻封緘這招,著實令他訝異,但兩人親吻的畫面真的美呆了。
「左繁!」尹裴薇低叱他的隨性評語,一雙眼睛不曉得該看哪裡。
這雋堯也真是……唉!好吧,她也覺得小倆口吻得很唯美。
當裁判的向勳皺了皺眉頭,他今天頭一遭碰到這種比鬥招式說,等會兒他是不是要裁判此時吻得渾然忘我的兩人,誰先移開相貼的唇瓣,誰就輸?而且不曉得身手高竿得沒話講的兩人,願不願意到他們社團,當他們的武術教練。
一群人中,下巴快掉至胸前的高智升,一顆心全涼了。
他連暗戀之人的小手都沒牽過半次,尹雋堯竟直接用吻的,還給他吻這麼久!這勝負之分連奶娃兒也知道,他這下能不死心嗎?
終於,場中兩人像一世紀漫長的深吻,悄然結束。
尹雋堯摟著只能癱倚在他懷裡嬌喘的柔軟人兒,在眾人的注視下坦然的望向高智升,用著沙啞而堅定的聲音說:「文靜這輩子都是我的,你若再打她主意,休怪我對你無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9:11
第十章
文靜的租屋處廳裡,氣氛沉靜而詭異。
「唉,我已經讓高智升斷了再暗戀你的念頭,答應以後拿你當姊姊看待,你還不高興,半句話都不跟我說?」尹雋堯低聲哄問坐他身旁,垂首無語的佳人。
頂樓的打鬥比武,已於稍早前圓滿落幕,高智升自知比不過他,允諾不再追纏文靜,和文諺上課去了。左繁與尹裴薇則先到公司幫他處理公事。
唯獨教他抱回屋子的她,從剛剛就沒開口說半句話。
「你的舌頭被貓叼走啦?」伊人仍舊不語,他皮皮的激她。
氣鼓鼓的俏臉總算抬起來瞅睇他,「你到底曉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該死的!」文靜直由椅子上蹦站起來,再也忍不住的一古腦說道:「我很感激你替我解決高智升的難題,可是你是不是昏頭啦?你只是扮演我的假男朋友,當眾吻我就算了,為何要說我這輩子都是你的?」
「你覺得這句話不好?」他問得很當一回事。
她煩躁低吼,「怎麼會好,等你見過我媽,我們勢必進行分手的後續動作,到時你豈不是要跟今天在場的幾個人改口,說你決定不要我了,讓我丟臉?」
黑眸染上她看不見的笑意,「你應該早料到找人假扮男友的結果就是這樣,依你豁達的個性,怎會感到丟臉?」
「因為……」
因為她是真的喜歡他、愛上他,因為她不想他只當她的假男友!
該死的她能坦白,讓他笑話她嗎?
「唉!」低歎著站起身,他輕托她下顎,憐惜的伸指拂開她輕咬的紅唇,「承認你喜歡上我,有這麼困難嗎?」
她心湖一震,他怎會知道……「我、我不明白你胡說什麼?」沒有勇氣承受他的嘲笑,她只想迴避的逃開。
他環住她纖腰,讓她哪兒也去不了,只能待在他懷裡。
「如果我說我早已愛上你,對你動了情,難道你會嘲笑我?」
水靈瞳眸大睜,文靜無法反應的楞望他,「你、你說什麼?」
「說你對愛情的頓悟比我還遲鈍,我之所以假藉成為你假男友的身份,隱瞞傾心於你的事實,無非是要慢慢拐騙你也愛上我。怎麼知道你是喜歡上我,卻擔怕我笑話你,在我用話想逼你說出你的喜歡時,仍然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意。」
他寵溺的輕捏她粉嫩臉頰,將她心裡那一點疙瘩心思完全看透。
「你……怎麼會……我是一點也不文靜的文靜耶。」壓根沒奢想他會愛上她,她語無倫次的低喃。
尹雋堯朗聲大笑的抱緊她,在呆楞的她小嘴上用力親啄一下。「別懷疑,我就是喜歡一點也不文靜的你。現在你是否也該大方的坦承你的情意?」
「我……」要她開口說愛,好難為情。
「跟你交手過的小混混,要是知道你這位宇宙超級霹靂霸王花,連親口說愛的膽子都沒有,不笑得東倒西歪才怪。」
「誰說我沒膽示愛,我是喜歡你,愛上了你,怎麼樣?」
他柔笑的與她鼻碰鼻,「再說一次你愛我。」他想聽。
她心兒狂跳,臉蛋倏地烙上嫣紅,暗惱自己被他一激,就不理智的落入圈套。
「你沒聽人說好話不說第二遍。」她才不再上當。
「是嗎?我很樂意吻到你說為止。」
「呀啊!」她驚叫的埋入他胸膛,躲開他俯近的魅惑唇瓣,「討厭,你別總是用吻得讓人家腿軟這招。」
可惡,被吻這麼多次,她每次都沒長進,沒有一次雙腳不發軟。
尹雋堯禁不住縱聲大笑。他愛死他的小女人這項純情反應,往後他會好好調教她,讓她與他纏綿時站得住腳。
文靜正想出其不意送他記鐵拐子絆倒他,好報他捉弄之仇,門鈴忽響。
「誰會在這時候找你?」他微蹙眉心。莫非是高智升反悔,又回頭來煩她?
文靜困惑搖頭,上前應門,在看清來訪之人時訝然大喊,「媽!」
「你媽沒耳聾,不必喊這麼大聲,別忘記你是淑女。」謝承娟叨念著,逕自換上拖鞋進屋。
「這跟淑不淑女無關,媽要來台北怎沒告訴我?且還是搭早班車上來。」
「媽想來突擊檢查,看你平時乖到什麼程度。」
「拜託……」
「伯母好。」
冷不防岔入的喊聲令文靜想起她竟忘了他在她屋裡這件重要事。完了,這下媽鐵定認為她私生活不檢點,蹺班和男人在家裡幽會。
「媽,你聽我說,我很乖,這位是……」
「你就是尹雋堯?」
咦?!「媽怎麼曉得他的名字?」她沒跟媽提過他啊!
沒答話,謝承娟一雙審核的銳眸,直直打量眼前的年輕人。
斯文俊帥,深黑眸底蘊藏著需仔細凝看,方能察覺絲毫的犀利懾人流光,五官端正,眉眼間剛正不阿,他磊落的人品淨在坦蕩從容、平易近人的神情間。
「是文諺向伯母提到我的吧。」尹雋堯提出他的猜測。
「沒錯,你和文靜今早的比武經過,文諺在電話中全部告訴我了。」
文靜呆住好片刻,「文諺全部告訴媽?」
謝承娟的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梭巡,「包括你們兩個吻得難分難捨的一幕,文諺也做了詳細描述。」
今早她剛到台北,就接到文諺的電話,他興奮萬分的告訴她,文靜嫁得出去了。等她聽完兒子滔滔不絕的敘述,她恨不得立即瞧瞧他的家教老師。
居然有人得知她女兒半點也不溫柔的本性,仍有娶她的念頭,更重要的是,對方的身手在女兒之上,壓制她綽綽有餘。
這樣難得的對象,她不親自會會怎麼行。
所幸文諺說尹雋堯還留在文靜這兒,她一到文靜住處就能見到他,也就沒通知女兒她已經到台北,直接趕來。
結果,與尹雋堯這一見,她對他的印象少說也有九十分!
「媽!」文靜漲紅整張小臉。她哪有跟尹雋堯吻得難分難捨,是他吻得她無力招架,只能、只能回應他嘛。
死文諺,幹麼連這種事都跟媽報告。
「在那麼多人面前吻都吻了,還怕媽說。」奇跡哪,她這女兒也會害臊?
「你還笑,都是你。」
被母親揶揄得又羞又窘,文靜直瞪向在一旁笑得好看得沒天理的肇事者。
「好,都是我。先請伯母坐,看她要喝點什麼,我們再聊。」他愛憐的拍拍她發頂。
「給媽一杯白開水就好。」跟女兒說完,謝承娟轉望尹雋堯,「你也坐,我有話跟你談。」
一聽母親要跟心上人談話,文靜以最快速度進廚房倒水,馬上又回客廳,落坐他身邊,怕平時說話大剌剌的母親,提出怪問題拷問人家。
把女兒的緊張全看入眼裡,謝承娟對著尹雋堯道:「我這個女兒從小就很皮……」
「媽。」哪有人這樣損自己的女兒。
「大人說話,小孩別亂插嘴。你是打小就皮,還怕我冤枉你?我還沒追究你早有男朋友,為何隱瞞我跟你爸呢!」她一開口,這孩子就喊媽打岔,她要說的話幾時才能講完。
文靜這回不知如何答腔。事實並非她早有男友,自己會在短時間內與尹雋堯墜入愛河,她也始料未及。
尹雋堯貼心的替她解圍,「伯母別怪文靜,我們也是最近才發現彼此的情意,不是有意瞞你。」
「你確定是真心喜歡我這個有點倔強、丁點也不淑女、凶悍得可以的女兒?」
「媽!」文靜又抗議了,「沒人會將自個女兒貶得一文不值,你再說下去,他就要腳底抹油,跟你女兒說謝謝不聯絡了。」
「你猜錯嘍,我是要跟伯母說,請她答應把你嫁給我。」
「你……」她心口一悸,「別胡說。」
他笑望向她母親,「伯母,我是說真的。文靜的真實性子我一清二楚,若有異議不會喜歡上她,我愛的是她的全部,就算她倔強、不溫柔、有時悍得像小辣椒也無所謂,這輩子我想與之共度一生的伴侶非她莫屬。」
如糖甜蜜的暖流在文靜心田緩緩的漾開。雖然他說她倔強、不溫柔、悍得像小辣椒的告白不盡完美,可他真摯的情意,她感受得到。
滿意欣慰躍上謝承娟唇邊、眼角,她在他眼裡瞧見全然的坦誠,這孩子對女兒是真心的。
「你可得想清楚,我們文家的女兒一嫁出去,就不能退貨。」
「媽當我是快遞包裹哦。」文靜不依的回嘴。媽就不能講好聽點。
「就算是快遞包裹,也是我專有的。」尹雋堯深情凝視她。
芳心抑不住怦然鼓動,文靜一句我又沒說要嫁你,硬是彆扭得擠不出口。
「看來老天把我的禱告聽進去了,從小就讓我操心的女兒,這下總算不會成為家裡的存貨。」
「媽……」
「你以後可要對雋堯好一點,除了他,我看沒人敢要你。」
「媽!」
「想不到今天這趟突擊你乖不乖,順便探問你男朋友交得如何的北上之行,結果意外的豐碩。待會兒我就要回苗栗,告訴你爸我們的準女婿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再跟他到廟裡拜拜,感謝菩薩讓我們家凶悍潑辣的女兒也有人敢愛。」
「媽呀!」
沒理女兒一聲高過一聲的抗議喚喊,謝承娟一徑笑開懷,與同樣溫文淺笑的尹雋堯聊開來,藉機瞭解他家的情形,探探他父母的為人。
可喜可賀,女兒的婚事終於有著落。想不到她小時候那闖禍的一撞,會教她撞到個優秀的另一半,這是她頭一次覺得,女兒不淑女得好極了!
送堅持回苗栗的母親搭上火車,來到隨心所欲公司,文靜大鬆口氣。
她今天被自個母親貶損得實在有夠慘,下回她得問問媽,怎麼她都不怕將她的形象揭露殆盡,會把她中意的女婿人選嚇跑。
「累嗎?要不要到我的休息室睡會兒?」尹雋堯輕柔撫著她的髮。今日素著一張清秀嬌顏的她,眼下有淡淡的暗影,他知道她昨晚沒睡好。
「我不累,今天我們遲到的夠久了,趕快進去辦公。」
兩人正欲推開辦公室門,氣派的白金門扉教人自裡頭拉開。
與他們相對而立的,是在總經理室代為坐鎮的左繁與尹裴薇。
「老哥,你總算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呢!」左繁語氣急促。
「有狀況?」尹雋堯敏感嗅出蹊蹺。
左繁與尹裴薇神色凝重的互望眼,同時看向文靜。
「呃,我去泡咖啡。」想是她不方便在場,文靜跨步走開。
尹雋堯一把攬回她,「文靜不是外人,有事你儘管說。」
略作躊躇,左繁這才說道:「喬輝公司的李總來電,說很感謝老哥這麼快就將他們的委託案完成,不但給他們詳盡的整合報告,並給了九折收費的優惠。」
「胡扯,從開始接案子到現在,我從不時興給折扣這套。」隨心所欲講求的是紮實的實力,毋需以折扣招攬生意。
「老哥絕對想不到,你要我交給李總的整合報告,就鎖在我辦公室抽屜,根本還沒送出去。」
「嗯?李總不是說他收到完整的報告了?」文靜疑惑岔問。
左繁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最後選擇將目光移向尹裴薇,「還是裴薇姊說吧。」
「到底怎麼回事?」尹雋堯聰穎的腦子已聯想出內奸兩字,但他不明白左繁與姊姊為何別有深意的睇視文靜,難不成兩人懷疑到她頭上?
尹裴薇有些為難的開口,「那位李總告訴左繁,委託案的整合報告是你的特助交給他的,並要他不必再打電話向你致謝,但李總認為應該再親口跟你道聲謝,於是打電話來,才讓左繁接到。」
一連串的敘述聽得文靜心驚不已。
她目前是尹雋堯的特助,那麼綜合整件事……
「意思是我成了私自偷拿公司機密檔案販售得利的內奸?!」
「李總確實跟左繁提到你的名字。」尹裴薇只能陳述事實,不知如何下論斷。
「我也不相信這件事跟你有關,但老哥昨天拿整合報告要我抽空到喬輝時,曾說那份報告是托你繕打的。」左繁就事論事分析疑點,畢竟以前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不是我做的!我根本不認識你們說的李總,更別提與他私下接觸。」
文靜挺直背脊昂然仰視尹雋堯,她行得端、坐得正,沒道理要她背不名譽的黑鍋。
尹雋堯滿眸凝肅,「我交給你整理繕打的資料,有其他人動過嗎?」
「沒有,你交給我的資料我哪一次不是處理完就交還你?昨天也是……」她激昂的申辯陡地停下。
昨天?整合報告?她記得昨天早上……
「文靜!」尹雋堯大驚失色的抓住突然扭身就走的她,「聽我說,我不是懷疑你,而是這件事不尋常,我必須詳細嚴審每一個環節,才能查出事情真相,沒有指責你背叛公司的意思。」
她剛烈的性子他比誰都清楚,這種竊賣公司機密文件圖利的卑鄙行徑,打死她也不可能沾碰。
文靜朝他綻露嫣然笑靨。老實說,她剛剛是真以為他在懷疑她。
幸好,她沒愛錯人。
「文靜?」弄不清為何她忽笑得嬌俏迷人,他抓住她的手卻不敢稍放,怕他一鬆手,她逃開後再也不理他。
「我知道竊賣公司重要資料的人是誰了。」
「咦!」不只尹雋堯,連同左繁與尹裴薇兩人,全睜大雙眼怔望她。
隨心所欲評估分析部門旁的長廊轉角處,兩道人影在拉扯。
「沈鈺,你就再幫我一次,一次就好。」陳永舜搖著沈鈺的手臂哀求。兩人同在評估分析部工作,亦是男女朋友。
「我不要。」沈鈺甩開他的手,「這種事做一次我已經深受良心譴責,不可能再幫你。」
「我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會要你幫文特助繕打公司委託案報告,趁機影印一份下來,再假冒文特助的身份,將資料交給委託者收錢。」
他們公司每件委託案的完成指標,即在他們尹總列出詳盡整合報告後。而這報告除了尹總與其特助、左副總,其他人少有機會碰觸到,也因為如此,急需現金的他才會鋌而走險,要沈鈺想辦法拿到報告,私下交賣給委託者。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前陣子失心瘋跑去賭博,欠人家那麼多錢,你會被逼得走投無路,連帶拖累我嗎?」
「我是被朋友設計的,就賭那麼一晚。那一百五十萬的賭債,連同昨天還的二十萬,仍欠六十萬,這兩天若不還,對方將沒良心的追加到一百二十萬!拜託,你再去找文特助,說要幫她整理文件,如果這次運氣好,拷貝到棘手大案子的整合報告,一次就能將六十萬還清了。」
「若是那樣,你也準備去吃免費的牢飯。」冷冽嚴厲的叱責冷不防劃入兩人耳裡。
「尹總!」兩人駭然驚喊,瞧見尹雋堯氣勢迫人的朝他們而來,身後跟著左繁、文靜,與另一位嬌貴女子。
很顯然的,他們的對話全被聽見,背叛公司的行徑也東窗事發。
「你們兩個怎會犯下盜賣公司案子的糊塗事?公司待你們不好嗎?」左繁忍不住開罵。今天若非文靜機伶的思及沈鈺有嫌疑,帶他們來找人,恰巧瞥見她與陳永舜在轉角處的鬼祟身影,因而得知真相,他對文靜的猜疑誤會,很可能造成她憤而離職、不再搭理老哥,屆時他肯定教老哥揍得慘兮兮。
「尹總、文特助,請你們原諒,我不是存心這麼做。」沈鈺愧疚致歉。
「尹總別怪沈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假使你要報警,抓我就好。」樓子是他捅的,一切惡果他自個承擔。
「你們說我狠狠揍他一頓好不好?」文靜猛地迸問。
左繁與尹裴薇哭笑不得,這位正義女神的提議是很好啦,可他們好像不能公然允諾她在公司扁人吧!
沈鈺和陳永舜納悶不確定的瞅著文靜。秀氣可人的她,是說要揍人嗎?
至於尹雋堯,原本嚴厲的俊容霎時柔化下來。只有他明瞭,說要動粗的小女人,事實上滿讚賞陳永舜遲來的認錯,和維護沈鈺的表現,否則只怕她早舉腳向他踹去,末了再揪他進警局。
「我給你們兩條路走。」他朝犯錯的兩人說道。
陳永舜與沈鈺神經緊繃,靜聽上司的宣判。
「第一條,你們兩個立即辭職,公司永不再錄用你們。」
兩人冷氣暗抽,這條無疑是變相的死路。若尹總發狠在企業界放話,指證他們兩個是會盜竊公司機密的商業罪犯,大概沒人敢僱用他們。
「第二條路呢?」左繁搶著問,明白老哥不是個趕盡殺絕的人。
尹雋堯直視陳永舜,「我可以幫你還清賭債,但連你要沈鈺竊賣公司文件所得的二十萬,你必須簽下八十萬的借據,日後由你的薪水扣還。」
伸手阻止欲欣然開口的陳永舜,他繼續說:「你還必須簽下這次犯錯的承認書,倘若你再沾賭一次,很抱歉,你不但將立刻失去工作、需馬上還錢,我還會以商業竊盜罪起訴你。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要選哪條路了。」
「謝謝尹總的恩情,我們選第二條。」兩人異口同聲。
「我向尹總保證,絕不會再受壞朋友影響,跑去賭博。」陳永舜發自肺腑說完,在尹雋堯的示意下,和沈鈺回辦公室上班。
是他幸運,碰上肯為他留後路的好上司,如果可以,他願意在公司為他做牛做馬一輩子。
事情告一段落,文靜輕展笑靨挽著尹雋堯手臂,舉起左手拇指,無聲嘉許他有意給陳永舜改過自新的機會,更意在阻止他不再沾賭,所給的第二條路。
「這也是你希望的不是嗎?」尹雋堯疼寵的輕壓連連點頭的她鼻尖。
靜觀這柔情的互動,尹裴薇恍然明白,弟弟與文靜早已心靈相通,不需言語,彼此的想法全在兩人眼波的流轉中。
她對個性坦率、心思細膩的文靜,好感又添數層。等一下她要打電話告訴遠在日本的爸、媽,雋堯找到了個難得的好女孩。
她,很適合他。
「文靜,我為之前懷疑你的糊塗想法,慎重向你道歉。」她說。
「我也是,不該懷疑你,Sorry。」左繁促狹的舉手行童軍禮。
文靜沒擱在心上的笑笑,決定坦白,「其實,我也可以說是個商業間諜。」
意外見到尹雋堯的廬山真面目,唐慶德、黎筱真與張政毅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是聽說他很年輕,未料他竟未滿三十歲,且長得這麼……賞心悅目。
他們更震撼文靜將她到隨心所欲「臥底」的事,全向他坦白。
「你全說了?!」唐慶德總算記起要追問。
文靜頷首,「全部說了。」
包括她原就是唐慶德公司的職員、被請托去隨心所欲應徵,目的是伺機調查並偷師學習其生意興隆的原因與方法,全向尹雋堯、左繁,還有尹裴薇全盤托出。
她原以為他們會大發雷霆,豈料他們不但沒生氣,反而大讚她勇氣可嘉。雋堯還說他總算明白,為何她錄取他的特助時,反常的那麼不高興。
接著,他說要見唐老闆,她便帶他來這裡。
毀了!黎筱真與張政毅面面相覷,這下賞心悅目的帥哥,八成是來找唐老闆算帳的。
「尹總,請你聽我說……」事到如今,唐慶德只好硬著頭皮細說從頭。自首雖不見得無罪,起碼能從輕量刑,誰教他的好部下會來自己承認是商業間諜這步棋。
然而他話才起頭,尹雋堯不慍不火的岔喊,「唐老闆。」
「是。」唐慶德手心直冒冷汗,該不是他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就要被宣判什麼不人道的賠償吧!
「我的幕後沒什麼智囊團。」
「嗄?」與審判毫不相關的語句,令他表情十足錯愕。
尹雋堯莞爾,閒適的交迭雙腿,「你可以說我運氣好,公司生意幸運的應接不暇。若說我有那麼一點實力,我也不反對,因為我的實力是不弱,也許天生注定吃這行飯,但我對上門的每宗委託案絕對盡心盡力,也要求各部門務必將分配負責的部分做到最好。你若真要找出智囊團,大概就是我那些部屬了。」
一番話說得唐慶德、黎筱真以及張政毅三人,目不轉睛的盯看他。
他說他有實力、天生注定吃管理顧問這行飯耶!
如此狂妄的話自他口中逸出,竟不見絲毫驕傲氣味,反倒令人感覺理所當然。由他的語氣中,更不難察覺他對自己的員工視如己出。
始終靜坐尹雋堯身邊的文靜,唇邊有抹瞭然的笑花。她知道,筱真他們正在咀嚼雋堯的與眾不同。
「不知尹總對我派文靜到貴公司臥底的事,有何裁決?」唐慶德胸中的擔怕奇怪的消失許多,發現他很欣賞這個坦然磊落的後生晚輩。
「雋堯,」文靜輕扯他衣袖,「這件事唐老闆沒惡意,你不會為難他吧?」
唐慶德一心感激文靜替他說話,完全沒注意他們間的不尋常。
黎筱真和張政毅卻是清楚聽見文靜喊尹雋堯的名字,還拉他袖子。
這,代表什麼?
只見尹雋堯的大手溫柔輕拍她小手,淺笑得足以迷倒眾生。
「假使唐老闆同意,我可以讓你的公司成為隨心所欲子公司,撥些案子交由你負責。」
認真說起來,他和文靜的情緣可說是唐慶德間接牽的線,讓他們的媒人多點賺錢機會,也算是對他的報答。
辦公室裡陷入一片鴉雀無聲。
「真的假的?!」張政毅與黎筱真首先嚷嚷出聲。
尹雋堯的意思,不就是以後要罩唐老闆的公司。
「句句屬實。」文靜脫口代答,也很驚訝雋堯的決定。但是,她喜歡。
她倩笑的喊著顯然因吃驚過度傻怔住的唐慶德,「老闆,你的意思如何?」
回過神,他點頭如搗蒜,「願意!尹總肯提攜我這間小公司,我感激不盡。」天外飛來的福分,他又不是呆瓜,豈有拒絕的道理。
「但我有一個條件。」尹雋堯忽道。
「什麼條件?」文靜問。
「你得繼續留在我公司當我的特助。」
「為什麼?」黎筱真搶問。
「因為我需要她。」
哦,這話很曖昧ㄋㄟ。文靜小臉不爭氣的泛紅。
「你別亂說。」她在唐慶德三人狐疑感興趣的眸光中,急對身旁的人嬌嗔。他不曉得渾沌不清的需要兩字,會令人想入非非嗎?
尹雋堯索性摟她入懷,在其他三人的驚呼聲中,坦蕩蕩的宣佈,「我跟文靜應該再過不久就會請你們喝喜酒了。」
「什麼?!」
「天啊!」
「原來你們……」
一屋子震驚的歎叫嘩嚷像接力賽此起彼落。
文靜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反抗無用的被鎖在熟悉的寬闊胸膛裡。
直至離開唐慶德的公司,她臉上的紅雲未曾稍退。
「我又沒說要嫁你。」她埋怨的瞋睇習慣性摟著她的謠言製造者。剛才她被筱真糗翻天了,笑她是拐夫高手。天地良心,她根本沒拐過他半次好不好。
收緊對她的環攬力道,尹雋堯俊笑的說:「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小秘密?」這人又扯到哪裡去?
「我一直認為自己能一眼看出財務報表上的弊端核心所在,是因為你讓我撞到腦子,激發出不可思議的靈敏度所致。」
文靜張大眼,「怎麼可能。」這種機率很小吧!
「是真的,至少我是這麼以為。而且和你重逢後,我偶爾犯頭疼的毛病除了上次,沒再發生半次,由此可見,文靜──」尹雋堯突地打住話,專注古怪的凝視她。
「什麼?」她抬眸與他相望。
「你是我的福星,所以──」他又將話停下。
「所以?」
「你等著當我的新娘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7-26 00:09:29
尾聲
一個月後
文靜要嫁人了。可是她好不甘心!
坐在租屋處臥房床上,她腮幫子鼓鼓的。
這一個月她和尹雋堯的戀情甜蜜又順利的進行著。他父母沒怪她小時撞破他的頭,沒嫌她其實並不淑女,還常邀她到陽明山相聚,她父親也北上見過雋堯,和母親一樣,對他滿意得讚不絕口。
兩人的戀情圓滿,她並不急著結婚,誰知媽竟然瞞著她,私自跟尹伯父他們偷偷把婚期定了,就在下個月十號,訂婚跟結婚一次搞定。
「本來媽是想你大喜之日前一天再通知你,你爸卻說讓你有心理準備比較好。反正該準備的東西媽都準備得差不多,你就等著當漂亮的新娘就好。」媽剛才在電話中這麼說。
「什麼心理準備?哪有要當新娘子的人,在婚禮前十天才被告知要嫁的啊!」她教媽丟擲的消息震得頭昏腦脹。
「誰教你說還不想結婚,遇到像雋堯這樣優秀的老公人選,你不趕快嫁,萬一錯過他,凶巴巴的你嫁得出去?媽這叫未雨綢繆,你等著十天後當新娘吧。」
懿旨下完,媽馬上掛電話,擺明不給她上訴機會。
像話嗎?好像她是啥凶神惡煞,難得有人敢要,此次不嫁更待何時?
「我的行情哪這麼差!」
她氣得抓過擺在床頭,上個月雋堯送她當生日禮物的大白熊玩偶,以及他夾給她的那只黃色小熊寶寶,狠狠讓它們的頭用力相撞,好似這樣便能消融些她心裡的不甘心。
這孩子氣得可以的一幕,正巧讓推門而入的尹雋堯瞧入眼裡,性感唇邊滿是深情縱容的笑。
「撞得這麼用力,等會兒把它們撞壞,你可別哭。」他緩步走向她。
他打了把她住處的鑰匙,可以自由進入。她氣嘟嘟拿她喜愛玩偶出氣的原因他也明白──他的准岳母已致電告訴他,向文靜道出他倆婚期已定的事。
於是原本想趁公司今天排定的特休假日,帶她去兜風的他,多了項令美人消氣的任務。
「你還敢來!」文靜跳起來,站在床上瞠視他,氣怏的怒容因抱著一大一小的熊玩偶,反顯得稚氣可愛。
噙著笑,他瀟灑自如的在床前凝視她,「為什麼不敢?」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們的婚期已經選好了。」
「我知道,有問題嗎?」
「你可惡,居然瞞著我!」
「是你老是不答應我的求婚,我想早點娶你當老婆,當然樂得要大家配合准岳母嫁女兒的計劃嘍。」
聽聽,她尚未過門當他老婆,他就欺負她耶。哼,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告訴你,日子選好也沒用,我不嫁。」
他濃眉微蹙,「你說什麼?」
「我、不、嫁。」文靜一字一字的說。「反正媽常說我不乖,我幹麼乖乖的聽她的話當新娘。十天後我決定當落跑新娘……哇啊,你做什麼?」
她反抗的話尚在嘴邊,他不由分說搶過她手裡的玩偶,將它們放到長沙發那頭,讓一大一小的熊寶寶背對他們,面對牆壁坐著,接著他旋回身,動作俐落的躍上她的床,一改方纔的溫文氣息,帶著霸氣欺近她。
「你、你幹麼啦?」她反射性往後退。每回只要他渾身氣勢變得狂狷,總令她手足無措,連心跳都莫名跳快起來。
「你不嫁,想當落跑新娘?」尹雋堯直逼得她背抵牆壁,腳尖與她的貼碰一起。
「怎、怎樣,不行哦。」她挑釁的昂起小下巴。
「很好。」
「啊?」她反應不過來的楞望他嘴角挑起一抹迷魅的笑,伸手摟住她。
「我決定把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提前到今天。」
他說他決定把他們的洞房……「洞房花燭夜?!」
恍神的腦子乍醒,文靜小臉刷地染上酡紅霞雲,隱約明瞭他在打什麼主意。
「尹雋堯!」她揚聲嬌喝出掙脫不開他的羞窘害臊。
「你可以試著開始喊我老公。」
「雋堯……」
她無措心悸的慌喊霍地全消失在他口中。
尹雋堯沒打算放開她,決定徹徹底底讓她成為他的,這個倔強的小女人,才不會再說出想當落跑新娘的氣人話。
他說過了,這輩子她都是他的,他疼寵摯愛的妻。
燎原的情火一發不可收拾的蔓延整個房間,恩愛的纏綿深情繾綣展開……
文靜知道,她一輩子也逃不開他,她傾心戀上的……老公……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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