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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官敏兒]愛情無藥醫[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46:33     標題: [官敏兒]愛情無藥醫[全文完]

愛情無藥醫 作者:官敏兒

她是柔弱、迷糊的公主,
他是體貼斯文的王子,
而他──則是專門欺侮公主的惡魔王,
但這會,王子離開家鄉去做國民外交,
託他這個拜把兄弟好好照顧他的公主,
可是……這女人也太會給他惹麻煩了吧!
不時有人呈公文要他的外公院長──
把她這迷糊護士Fire,
害他為了保她,不得已跟外公交換條件,
幫她大事化無之外,
還得當起「解語草」,安撫她自責心靈,
現在王子回來了,公主將要過幸福日子,
他也終於解脫了,只是……
他這個惡魔王這會在這心酸個什麼勁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47:00

  第一章

  「霍米雅!不管你現在躲在哪裡、在幹什麼,你馬上給我滾過來!」

  中午過後的護理站瀰漫著昏昏欲睡的寂靜,然而就在此時護士長恐龍般的噴火聲轟隆響起。

  三、四名護士的反應是掏掏耳朵、撇撇嘴,繼續埋首在病例紀錄裡,見怪不怪。

  護士長如果有一天沒有扯開嗓門吼出「霍米雅」這三個字,那才真是醫院裡的奇跡哩!

  沒多久,推車的齒輪滾軸聲由遠而近地朝護理站轉了過來。

  「米雅,又要被訓啦?」病患家屬從病房裡探出頭。

  「嗯。」清清脆脆的輕哼聲在走廊上響起。

  另一房的病人好笑問道:「這一回你又捅了什麼樓子啦?」

  「我也不知道。」

  徐緩軟噥的嗓音含著淡淡的困惑,聽來叫人不禁放柔了脾氣不忍苛責。

  於是,依照慣例地立刻有幾個熱心的病人與家屬湊到護理站前,「護士長,那丫頭又做錯什麼事啦?你別生氣了,我想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對啦、對啦,米雅這小妞天生就是少根筋,你別太責罵她啦!」

  手裡推著給藥的推車擠不進人群裡,霍米雅只得佇立在人群的最外圍,身為當事人的她這會兒反而比較像是站在戲棚底下看戲的觀眾。

  每次都會上演的求情戲碼讓護士長好氣又好笑,「米雅,出來!」

  「我來了。抱歉,各位,麻煩借過。」

  推車的輪子又繼續地轉動,眾人有默契地退向兩旁讓她通行。

  端莊的白色護士袍穿套在她穠纖合度的身軀上給人一種脫俗的清新感受,嬌憨俏麗的短髮被她撥到耳後用髮夾固定起來,頭頂上的護士帽讓她看起來更顯清純柔麗。

  感覺就像是個剛踏出學園的稚嫩小女孩。

  叫人不免懷疑起她看護病人的能力。

  事實上大家也應該懷疑她的能力,當護士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沒有半個病人死在霍米雅的手裡完全是因為老天的垂憐。生命是多麼地可貴,生病已經夠可憐了,死在一個糊塗小護士的手裡豈不是倒楣到翻過去了?

  可是,即使霍米雅是個多麼不可靠的護士,她卻依舊深得眾病患與家屬的疼愛。

  因為她單純又沒有心機,熱心誠摯得可愛。

  「米雅,」護士長劉芳繃著臉,雙手環胸。「你知道自己闖了什麼禍嗎?」

  霍米雅還來不及回答,一旁湊熱鬧的病患與家屬已經開始熱烈地討論起來。

  「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噯,你們中午有聽見誰的哀號聲嗎?」

  「沒有啊!陳大姊,你老公今天沒事吧?」

  「沒事,他正在床上打呼呢!老王,你媽媽沒怎麼樣吧?」

  「沒有,吃過水果,剛睡著了。」

  幾個「登記有案」的苦主彼此互相關心一下,霍米雅無心犯下的過錯紀錄輝煌,大家雖然疼愛她可也不忘保護一下自己親人的生命安全。

  「米雅,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嗎?」劉芳又問。

  護理站裡只見她低著頭、咬著唇思索了好半晌…… 然後歉疚地皺起柳眉,「對不起,不知道耶……」

  劉芳兩眼一瞪,隱忍地吸口氣。

  這是她發怒的前兆,所有人都知道,於是圍在一旁的病人及家屬開始替霍米雅急了,「米雅,你腦袋瓜趕緊想一想自己哪裡闖禍啦?」

  「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

  「今天有沒有替誰打過針啊?你上次替老王他媽打針,結果針插錯地方還害得他媽媽哀哀叫。」

  「沒有,今天沒有幫人打針。」

  「對了,你剛剛不是派藥給病人嗎?有沒有送錯藥啊?前幾天老黃的安眠藥你拿去給何小姐吃,害得人家睡過頭,連開刀時間到了,都叫不醒!記不記得這件事?」

  霍米雅顯然也在想這個可能性,她伸出手指搔刮頭皮,顰起彎彎柳眉,嬌俏的小菱嘴往兩旁扁起。「應該沒送錯啊!我現在更加小心了。」

  剛開過盲腸手術的老梁搔了搔胖肚皮,一臉不耐煩。「哎呀,護士長,你也別為難米雅了。她究竟犯了什麼錯你就直說嘛!幹麼故意這樣質問人家,讓這丫頭提心吊膽的。」

  「就是說啊,你也知道米雅的反應遲鈍了一點,有話就趕快說吧!」

  劉芳瞪大眼。呵,現在反倒是她的錯了?「米雅,你今天是不是有碰見十號床的劉先生?」

  所有人通通轉頭看她。

  「嗯,我看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好孤單的樣子,所以我陪他聊了一會兒。」

  趕在護士長開口之前,立刻有人發出讚賞之聲,「我說啊,米雅就是這一點貼心。」

  「對啊,不管這丫頭有多麼糊塗,但是她總是會注意到我們這些病人的脆弱與需要,不像某些護士……哼,只知道在我們的屁股上插針!」

  向來看霍米雅不順眼的資深護士郭婉如聞言,突然猛地摔掉手中的剪刀與繃帶。

  「你是什麼意思?這句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嗎?難道那丫頭的表現會比我好嗎?她有什麼資格當護士?一天到晚不停的闖禍,不會打針已經很糟糕了,甚至連給個藥都會出錯!我勸你們大家小心點,早晚有人死在霍米雅的手裡!辦喪事的時候看你們還會不會覺得她可愛?」

  眾人驚怒的抽氣聲頓起。

  「Miss 郭!」

  護士長劉芳的大喝讓郭婉如更加忿忿不平,「劉姊,我看你跟他們一樣都偏袒霍米雅!」接著,只見她扔掉手裡所有的東西轉身往內室走去,砰然闔上的門板在在顯示她勃發的怒氣。

  「脾氣暴躁!這種護士誰受得了?」病患家屬的一句嘀咕立刻引來眾人的點頭附和。

  劉芳頭疼地揉揉太陽穴,「米雅,跟我過來。」

  走進了討論室,霍米雅面對護士長沉默的背影開始不安地絞著手。

  她知道迷糊的自己常常犯錯。

  這樣是無法當個夠格的護士的。幾乎所有人都這麼對她說,可是,她還是很想在這個工作領域裡服務啊!天生的迷糊個性真的那麼難以原諒嗎?是的,她常常闖禍犯錯,可是她也很努力啊!無時無刻的。

  難道,真的像郭婉如說的,「如果這個世界只要努力就可以心想事成,那麼猴子都可以飛天了。」

  這是不是表示她霍米雅永遠都當不成一個稱職的護士?

  空氣中瀰漫的靜默雖然讓霍米雅神經緊繃,但卻依舊抵擋不了她習慣性的思緒漫遊。

  其實,她當初的首要志願並不是當個白衣天使。

  小時候霍米雅曾經看過一部卡通影片,在遙遠的阿爾卑斯山裡常常會有暈倒在雪地裡的可憐旅人,這時候,教堂裡的神父就會拿著油燈、牽著聖伯納犬賓賓去營救那個旅行者。

  是的,她想當賓賓。

  賓賓它是多麼地偉大啊!不畏寒冷地在雪地裡奔跑著,用它靈敏的嗅覺找到旅人之後還無私地趴在旅行者的身旁為他取暖。

  每次看到這一幕,霍米雅就會感動的熱淚盈眶。

  所以她小時候的志願就是當賓賓,一隻聖伯納犬,直到國小三年級,她在作文「我的志願」裡仍然堅持要當一隻在雪地裡盡職救人的聖伯納。

  老師的評語是:你該回家跟父母談一談,或者跟老師談也可以,這個志願雖然宏大,但是可能要等下輩子才能實現。

  於是霍米雅的夢想破滅了,明白自己不可能成為賓賓之後她發覺還有另一個能夠幫助人的職業,那就是護士。所以她站在這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

  「米雅,回神!我在跟你說話。」護士長劉芳不悅地瞅著她,心中暗自歎氣。

  撇開霍米雅的能力不談,這小妮子其實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嬌憨無邪的個性叫人忍不住疼惜。

  可是!護士這個職業不是嬌憨與無邪就能勝任的。自己要怎麼說她才能明白事實?

  那就是——霍米雅根本不適合當護士。

  該如何處理呢?直接辭退她,還是排擠霍米雅讓她熬不下去自動辭職?唉,為了醫院本身與病人安全著想,劉芳開始慎重考慮這個可能性。

  「米雅,你應該還記得我前天跟你說過的吧?你只要再犯錯一次,我就要認真考慮辭退你了。」

  霍米雅絞動的雙手益發揪緊。

  「你上午碰見十號床的劉先生,為什麼告訴他後天胸部要開刀叫他不要害怕?」

  彎彎巧眉困惑地顰起,「沒錯啊,劉誠先生他……」

  「要開刀的是二十號床的劉近邦。」

  小菱嘴恍然地微啟,然後閉上。「對不起。」

  「劉誠先生被你這麼誤導當真以為自己得了肺癌!激動的他甚至衝進何醫師的辦公室動手揍人,還責怪何醫師為什麼要隱瞞他的病情。」

  「對不起……」

  劉芳本來還想責備幾句,但是在看見霍米雅歉疚難當的神情與她眼眸中的閃閃淚光,任何責怪的話語再也擠不出來……唉,誰忍心指責一隻可愛無邪的小白兔呢?

  雖然她真的該罵、欠罵、要人罵!

  「你出去工作吧。」劉芳疲憊地揮揮手,「至於你的去留問題,我會找時間跟主任討論的,你要有心理準備。」

  「是……我知道了。」輕輕鞠個躬,霍米雅咬著小唇遲疑了幾秒鐘。「對不起,劉姊,我又給你闖禍了,請你原諒我。」

  跨出討論室讓門板在自己身後闔上,幾滴清淚立刻滑落霍米雅粉嫩的臉龐。

  終於要到了嗎?她被辭退的時刻。

  可是怎麼辦?自己真的不想離開這裡,她是認真地想扮演好一個護士的角色啊!

  但是,她的超級迷糊與善於闖禍的個性也的確給醫護同仁帶來不少困擾,嗚……難道自己真的不適合當護士嗎?

  就在霍米雅抵著牆哭得難過之際,突然一條深藍色的手帕安靜遞到她的面前。

  霍米雅驀地仰頭凝看。

  「拿去用吧,這是乾淨的。」實習醫師席邵庸溫文地笑著。

  「邵庸哥……」

  席邵庸沒有開口只是一逕地笑著,自動拿起手帕替霍米雅擦拭臉頰上的淚珠。「你知道嗎?小白兔只適合微笑,不適合流淚。」

  她接過他手裡的手帕拭淚,搖頭。「我不是小白兔,小白兔都比我機靈聰明。」

  「傻瓜。」席邵庸笑了,眼眸裡漾滿的是對霍米雅的無言地寵溺。他揉了揉她垂頭喪氣的小頭顱,溫柔地透過她額前的劉海凝視她高挺的鼻。

  「走吧,我請你喝杯咖啡。」

  「我喝不下。」霍米雅搖頭婉拒,泫然欲泣。「我就要被炒魷魚了,哪兒喝得下咖啡?」

  「沒事的。」席邵庸拍拍她的肩膀,「事情會解決的,你忘了嗎?我爸爸是醫院的總監事,我一定會幫你求情的。」小傻瓜!這種小事哪兒值得她落淚呢?真叫人心疼呵!

  當下,霍米雅仰起小臉難掩冀盼地瞅望他。「你真的願意幫我求情嗎,邵庸哥?我向你保證,以後我一定會更努力、更謹慎不犯錯的!」

  「知道了!」

  真的是個小傻瓜呵,瞧她認真燦爛的小臉蛋兒……席邵庸憐愛地撥弄霍米雅的髮絲。「現在,能跟我去喝杯咖啡了吧?」他的小寶貝。

  

  下午兩點二十分的醫師休息室裡,幾乎所有醫生都已離開認真地投入工作了,卻還有一個人影賴在沙發上悠哉地蹺起二郎腿、捧著咖啡聽廣播。

  「我是電台主持人潘宇,接下來回答下一個聽眾來信的問題。淡水的兩顆鐵蛋問到,很多動物都有所謂的發情期,那麼人類是不是同樣也有發情期呢?大概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季節呢?」

  醫師休息室裡,休閒自在的空氣中不只瀰漫著濃郁的咖啡香氣,現在還傳來喀喳喀喳啃餅乾的聲音。

  「兩顆鐵蛋怎麼會想問這個問題呢?這是不是代表咱們的小鐵蛋已經開始進入發情期了呢?哈哈,潘宇我講了一個笑話呢……不好笑,好,接下來認真回答兩顆鐵蛋的問題,基本上人類是沒有特定的發情期的,我們人類是萬物之靈,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鏗」的一聲,咖啡杯放在玻璃桌面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西門夏衣將頎長的雙腿放在地板上,隨意地拍了拍手掌,拍掉上頭的餅乾碎屑。

  「笨鐵蛋,別聽那個潘宇唬爛。」

  覺得聽不下去了,西門夏衣於是將收音機轉到嘈雜的流行音樂台,「男人的發情期是開始長毛的那一刻,從此之後沒完沒了直到你進棺材為止,而女人呢,就是男人發情之後,她們也會開始了。」

  一個人嘀咕地念著,西門夏衣起身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看樣子他還想繼續賴在這裡混。

  拿著咖啡杯斜坐在窗台上,西門夏衣扯掉頭上的黑色髮帶、撥亂那一頭挑染過的時髦中長髮。

  他是俊帥的。

  身為醫院的實習醫師,西門夏衣不若其他人那般地循規蹈矩。他叛逆,所以刻意留中長髮;他隨意,所以總是穿著T恤牛仔褲,戴髮帶是為了不讓頭髮遮住視線,左耳掛了個純銀耳環,因為他說沒有其他醫師敢。

  一七八的身高,瘦削卻精實的體魄讓他的身形看來格外頎長完美,濃颯挑揚的眉宇襯上那一雙深邃銳利的大眼,出色且迷人。

  西門夏衣是嚴謹的醫學界裡的叛逆奇葩,卻是所有護士與女病人眼中的俊美王子。

  只是這個王子不騎夢幻的白馬、不拿威風的寶刀,西門夏衣通常都騎腳踏車,手裡最常出現的是被他拿來甩著玩的聽診器。

  這樣的人是個實習醫師,而且別懷疑,他還是全院裡成績最優秀的。

  休息室裡的內線廣播在此時突然響起,是秘書陳姊的聲音。「夏衣?副院長急 Call 你哦!你是不是又闖什麼禍了?快過去辦公室找他!」

  只見西門夏衣依舊翹著長腳倚在窗台上,不疾不徐地啜飲濃郁的咖啡。電話催的急,大爺他可不急。

  過了五分鐘後,他才悠哉悠哉地抄起沙發背上的白袍推開門走了出去。

  「叩、叩……我是夏衣。」

  「進來。」

  「叔叔,你找我幹麼?」

  副院長西門樑瞪了他一眼,「這裡是醫院,叫我副院長!」

  「是,副院長。」西門夏衣暗翻白眼,按捺脾氣。

  老人家就是這麼無聊,有事沒事就喜歡叫晚輩到面前讓他逞逞威風。

  「嫌我無聊是吧?」西門樑早看穿侄子的心思。他瞥了西門夏衣一眼,扔出手中的文件夾。「打開看看,看它是不是跟我一樣無聊。」

  他好奇地打開卷宗一看,旋即皺眉。

  西門樑咧嘴笑著,大有幸災樂禍之嫌。「有人提出書面報告希望醫院能解雇霍米雅啊!你該怎麼做呢,親愛的夏衣少爺?我如果記得沒錯,那個女孩子不是你拜把兄弟倪浩的親親小女友嗎?」

  西門夏衣將文件夾扔回辦公桌上,昂起俊美下顎。「你想怎麼樣?」

  西門樑摩了摩下巴的短髭,頭歪向右邊佯裝思索。「整型科研究室那邊正在進行一項技術開發,大概要一年多的時間,醫師團隊還差一個名額……」

  「別獅子大開口!」

  見侄子不上鉤,西門樑於是將頭歪向左邊。「不然胸腔科那裡正在培養一種菌種,將來準備在學刊上首次發表,只是研究人手還不夠……」

  西門夏衣俊臉沉鬱地揮揮手,「我明天給你答覆。」

  「爽快!那我就暫時把霍米雅的辭退令壓下來,等你的好消息啊,夏衣少爺!」

  西門夏衣的回應是當著叔叔的面甩上門。

  怒氣沖沖地踩在長廊上,西門夏衣煩躁地耙了耙頭髮。真是他媽的超級大麻煩!這個霍米雅。

  

  霍米雅站在自己的衣物櫃前沉默地換下身上的護士服。

  有同事拍拍她的肩膀要她別太氣餒,但是更多的卻是漠不關心的靜默。職場上本來就多少會有一些排擠他人的現象,尤其是像霍米雅這樣深得醫師與病人關心的小護士,難免會有眼紅的人。

  她小臉木然地走出更衣室,突然被人從後頭拿東西給敲了一下頭……

  「啪」一聲,響亮極了。

  「別發呆了行不行?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是醒著的?」

  霍米雅無辜地伸手摸著頭,緩緩轉身……低垂的視線首先看到的是一隻用報紙折疊成的大扇子。不用懷疑了,拍在她頭上的凶器肯定就是它,而那個攻擊她的兇手……

  小臉徐緩地仰起,西門夏衣不耐煩的俊臉立刻躍進眼簾。

  「可不可以麻煩你的反應再靈敏一點?動作這麼慢,欺負你的人早閃人了,還傻傻的等你辨認嗎?」

  「可是欺負我的人是你……」

  「我知道!我是說萬一!」

  「只要你不欺負我,就沒有人會欺負我了。」

  西門夏衣手裡的報紙扇子又高高地舉起,「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小螓首立刻搖動,「沒說什麼。」

  紙扇子沒力地放下,西門夏衣瞥了霍米雅一眼,煩躁地扯下頭上的髮帶扔進口袋裡。

  又瞥她一眼,瞧見她小菱唇上的笑靨。

  煩!

  搞不懂倪浩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女孩子?

  耙了耙頭髮,西門夏衣領著她率先走在前頭不理她。

  後頭,霍米雅巧唇微啟、手指著另一頭,似是有話要說……凝視他高頎冷漠的背影,她緩緩閉上嘴、放下手。

  前頭,西門夏衣驀地停住,回頭。「跟上啊!今天我騎腳踏車載你回家。」

  「哦。」

  霍米雅步履輕盈地跟上他,偷偷瞟睇西門夏衣俊美如雕刻般的側臉,她悄悄地、甜甜地抿起巧唇。

  不懂夏衣為什麼總是對她惡聲惡氣的,像是十足地沒有耐心。霍米雅分明知道真正的他不是這樣容易煩躁的人,在外人的眼裡,他似乎待她特別差。

  夏衣的脾氣比較火爆、比較直,但是他同時也是個自制力強的人,大多數的時候,他總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在她面前好像就沒辦法。大家都說,能夠百分之百勾起西門夏衣惡劣脾氣的人,絕對非霍米雅莫屬!

  但是,她卻始終是那個惟一有幸坐上他的積架腳踏車的女子。

  夏衣對她究竟是好,還是壞?困惑的霍米雅也說不準。

  只知道……雖然自己永遠能望著的,是他煩躁的背影。

  但是,老實說,這已經讓她夠快樂的了。

  「喂,」前方,西門夏衣不耐地回過頭,皺眉。「你爬快點行不行?」

  「嗯!」拎著小背包跑上前,霍米雅透著粉紅色的小嫣唇悄悄飛揚一抹甜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47:34

  第二章

  隱隱約約有種香味在鼻息間縈繞,雖然氣味微弱但卻成功地擾亂了西門夏衣的思緒。踩著腳步往前行,他悄悄瞟轉眼珠覷睇身後大約距離三十公分的霍米雅。

  見到她毫無猶疑、緊緊跟隨的纖細身影,讓他再度沒來由地感到煩躁。

  或許是因為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清淡香氣吧!西門夏衣這麼告訴自己。

  說起西門夏衣和霍米雅的淵源,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實他、倪浩跟霍米雅是打小就玩在一塊兒的鄰居,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他們三個人玩遊戲,都是他扮演欺負公主的惡魔王,而倪浩總是那個擋在霍米雅面前揮舞樹枝以示保護的英勇騎士。

  日子久了,讓西門夏衣總會在有意無意間欺負她,然後溫柔的倪浩便會看不過去的出面阻止。

  所以,他西門夏衣始終是惡魔王,永遠不是那個保護公主的騎士。

  可是三年前的一個夏天,英勇的騎士說他要出國留學,不得已,保護公主的職責反而落在惡魔王的頭上……

  「快點!你的腿怎麼這麼短?爬得跟烏龜一樣慢。」

  瞧,他一直都不是個稱職的騎士,惡魔王就是惡魔王,他只會欺負公主,沒別的本事了。

  兩人走到腳踏車的停放處,西門夏衣看見另一輛破銅爛鐵竟然斜倚在他的寶貝積架上,毫不猶豫地,他長腳一踹立刻讓那輛腳踏車倒在地上壽終正寢。

  不要命了!敢在他面前勾搭他的寶貝小踏踏?ㄏㄡ(ˇ)伊死!

  「夏衣!」霍米雅馬上跑過去扶起那一輛倒塌的腳踏車。

  「哼!」

  「你今天脾氣特別不好,為什麼?」

  還不都是因為你!沒事搞什麼飛機,害他不得不受叔叔的威脅利誘,倪浩真不夠義氣,分明是他的女朋友、他的責任,卻一個人跑去美國留學了,把這個迷糊又遲鈍的麻煩丟給他照顧。

  「拿去。」西門夏衣將腳踏車的大鎖鑰匙遞到霍米雅的掌心裡,「開鎖,載我。」

  「哦。」

  霍米雅也見怪不怪,接過他手中的鑰匙蹲下身開鎖。每次都是這樣的,夏衣雖然說要送她回家,其實是想叫她騎腳踏車載他吧?

  還好他的平衡感挺不錯的,可以幫她穩住車身,只要她踩的賣力一點仍然載得動高大的夏衣。

  「拜託你,幫我拿包包好不好?」

  西門夏衣睇了睇推到自己眼前的小背包,「嗯,騎好哦,要是讓我跌下來你就完了!」

  「好,我會小心的。坐好哦,我要騎了。」

  車輪開始在柏油地面上轉動,雖然時速只有二十,但總比自己出力好。坐在後座的西門夏衣將霍米雅的背包背掛在胸前,默默凝視她奮力使勁的背影。

  俊美的神情不自覺地放柔。

  瞧她弓起的雙臂和僵硬踩動的身軀,他分明知道她踩腳踏車踩得很吃力,可是西門夏衣就是不願意開口交換。

  或許是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刻,他才能清晰而完整地看清楚霍米雅的背影,只有在這個時候、這個小空間裡,是他與霍米雅惟一的單獨相處機會。

  可是西門夏衣並沒有發覺到自己的這一點心思。

  他以為自己只不過是習慣了欺負她而已。

  霍米雅是死黨倪浩的女朋友,他只是受托代為照顧她,除此之外沒別的可能了。

  即將入秋的時節依舊格外的燥熱,然而向晚的空氣中又撒著淡淡的涼意,儘管只有時速二十,卻仍有陣陣微風吹拂在西門夏衣的四周。他撥了撥中長髮,享受地閉上眼……

  「夏、夏衣……」

  「幹麼?」

  使出吃奶之力奮勇踩踏腳踏車的霍米雅忍不住輕喘,「前、前面要爬坡耶……」

  「好吧,換手。」

  他施恩般的口吻竟然還能換得霍米雅誠心的感激,「謝、謝謝。」

  西門夏衣也不知是體貼還是怎麼的,他並沒有將她的背包還她。坐在前座上,他輕快而穩健地踩著腳踏車一派輕鬆自在的載著霍米雅爬上返家時必經的小坡道。

  然後,停在一家雜貨店的前面。

  「喂,我載你回家耶,請我喝一瓶可樂!」西門夏衣半回身的睇睨她。

  「哦。」

  霍米雅聽話地跳下後座走進店家裡……然後又走出來,搔搔頭。「我的錢包在你那裡。」

  真是個天兵!他翻翻眼,索性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五百元。

  「不用了,你把背包還給我,我的錢包裡真的有錢……」

  「快去買!我要摩卡咖啡、可樂跟一支甜筒……啊,如果有蘋果麵包就幫我買,記得看有效期限哦……喂,聽到沒有啊?」

  幾分鐘後,就見那一輛積架腳踏車停靠在小學的圍牆邊,西門夏衣率性地蹲坐在牆角旁的草叢上,而霍米雅則輕輕倚靠著石牆站立,舔吮手中甜甜的巧克力甜筒。

  「說吧,你又闖了什麼禍,搞得人家要辭退你。」

  輕舔冰淇淋的動作頓了頓,「你知道了?」

  「廢話!你做的蠢事有哪件瞞得過我?」幾乎每次都是他在後頭替她善後收拾的。倒楣!倪浩那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啊?

  霍米雅吃冰的好心情登時蕩然無存。她望著手中的甜筒,轉動它,看它在自己的手裡慢慢融化。

  西門夏衣睇了她惆悵的側臉一眼,閒涼地開口,「你敢浪費我的錢試試看,那是用我的薪水買的冰淇淋,一滴都不准浪費!」

  她於是又乖乖地舔吮起來。

  樹蔭下的空氣涼涼的,枝椏間還有幾聲晚歸的鳥鳴聲,世界像是在此刻安靜了下來,而她,纖細脆弱的芳心也在此時沉蕩了起來。

  在他的身旁,淚水總是特別容易落下。為什麼呢?為什麼自己會不由自主的想向夏衣傾靠過去?

  瞧見霍米雅眼眶中的濕濡,西門夏衣垂下視線伸手挑起塑膠袋裡的蘋果麵包塞進嘴裡。

  「你管別人說什麼!既然是自己想做的工作,就要有勇氣把耳朵塞住只管往前衝就對了。

  「為什麼要把耳朵塞住?」

  「因為不想聽到別人的批評啊!」真是呆得可以!

  「我辦不到……」霍米雅搖頭,語氣裡越見哽咽。「我也不懂自己為什麼常常闖禍?是不是表示我努力的還不夠……」

  「沒用的。迷糊是天生的,改也改不掉。」

  她小嘴一扁,更沮喪了。

  「可是迷糊也有迷糊的用處。」一整包的蘋果麵包三兩下就被西門夏衣塞進嘴巴裡,接著他旋開可樂的瓶口喝將起來。「像是那些病人不就挺喜歡看你耍寶。」

  整個醫院的人都知道,她的愚行常常逗得病患跟家屬開心極了。

  「但是郭婉如說我應該當個護士,而不是小丑。」

  「你聽那個老女人在放屁!」

  「夏衣,不可以罵髒話。」

  「我對彰化友善的很,從來不罵彰化。」他的口吻一派閒涼,低頭看見袋子裡有一條巧克力,他折成兩半將其中一半遞給她。「你這輩子永遠不可能當個完美的護士,死心吧!」

  「你怎麼這樣說……」

  沮喪難過的情緒竟詭異地消失了,霍米雅鼓著兩腮瞅睇西門夏衣,這會兒她的心情倒換成是對他直言不諱的氣惱。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啊。」

  他無謂地聳聳肩,「這個世界本來就需要這樣,有人精明能幹也要有人負責提供輕鬆娛樂。護士也一樣,有的護士對打針、量血壓很在行,可是同時也需要能夠帶給病人愉快心情的醫護人員。你沒本事提供他們專業性的護理,可是卻能讓他們放鬆心情去微笑,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霍米雅認真地凝視他、認真地思索西門夏衣的每一句話……粉撲撲的小臉蛋越來越顯光彩,飛揚的彎彎柳眉頓時寫滿開心的情緒。

  「夏衣,謝謝你!」

  他永遠不知道他今天的這番話對她有多大的鼓舞作用!

  西門夏衣睇了霍米雅一眼,垂下眼眸不讓她神采璀璨的嬌麗容顏再映現在自己的眼簾。

  「下回罩子放亮點,別再闖禍了。」

  「嗯!我答應你,我一定盡力!」

  他站起來,隨性地拍了拍自己牛仔褲上的塵土,眼角瞥見她仍佇立在原地不動,西門夏衣皺眉。「喏,裝傻啊?去牽腳踏車過來,載我回家啊!」

  「嗄?哦,好。」

  於是腳踏車繼續維持二十的時速在傍晚的夕陽中慢行……「夏衣,晚上我請你吃麵吧!」當作是對他的答謝。

  「你家的麵店?不要,你爸媽老看我不順眼,看到他們的臉我會吃不下飯!」

  「那是因為你的頭髮跟耳環……」

  「騎快點啦!你在學烏龜爬啊?」

  「別生氣嘛,我已經在努力地踩了……」

  夕陽在此刻已經完全西沉,秋風涼涼地在耳邊吹送,隱約還透著縷縷髮絲的馨香,西門夏衣睜開雙眼沉默凝視霍米雅弓起雙臂、吃力騎車的背影……

  突然覺得,當個欺負公主的惡魔王也沒啥不好啊!

  

  隔天早上。

  西門夏衣用球鞋頂了頂副院長辦公室的門板,接著便直接開門進去。

  院長,也就是他的爺爺西門恭也在場。

  「夏衣,見到爺爺不會問聲好嗎?」西門恭聲若洪鐘的喊道。

  「副院長說過,在醫院裡要喊職稱以示尊敬。」

  「兔崽子,你是這麼教我的孫崽子的嗎?」

  西門樑先是瞪了侄子一眼這才回頭面對父親,「是的,爸。」

  「下次別亂教!你應該告訴夏衣要看場合,如果只有我們自己人就不用那麼拘謹。聽懂沒?」

  「我知道了,爸,下次我會……」

  「慢著。」

  面對眼前的兩位至親長輩,西門夏衣狂傲的氣焰依舊沒有收斂。只見他伸出手擋住院長與副院長的對話,「你們有屁等會兒只管放,可是先讓我把話說完。叔叔,這是我答應參與菌種研究的同意書,你的那份呢?」

  「給我慢著!」西門恭的大嗓門又響起,「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兩個人竟然在我這個院長的面前進行私下交易?先給我把話說清楚!」

  西門夏衣倨傲的下顎一揚,「你自己問叔叔。」

  「爸,是這樣的。胸腔科的研究室最近正在培育一種菌種,可是由於人手不足所以我讓夏衣過去幫忙。」

  西門恭雙手環胸坐在牛皮椅上,認真思索。「據我所知,我孫子不是一個善心人士。」

  「爸爸果然睿智!」

  一旁,西門夏衣不耐地翻白眼。

  「不過呢,這一次是夏衣他有求於我,身為叔叔的我其實是冒著醫院的病人可能被小護士玩死的危險,勉為其難地在幫他的忙。」西門樑的臉上儘是詭計得逞的得意,只見他慢條斯理地從繁多的卷宗裡抽出一隻人事命令。

  「喏,這是辭退霍米雅的解聘書。」

  「霍米雅?」西門恭的嗓門響亮得像打雷,「又是那個女孩子嗎?」

  「是的,爸爸。就是那個女孩子。」

  「她又闖禍了?」

  「是的,爸爸。事實上她老是闖禍。」而且幾乎沒停過。

  「夏衣,」西門恭轉頭凝視自己傑出卻叛逆的孫子,眼神帶著濃濃的興味。「我以為你跟她只是普通的交情。」

  「爸爸,根據半個月前夏衣跟您解釋的說詞,他說霍米雅跟他只是一般的朋友,不過我相信爸爸您見多識廣,當然不會採信這種連猴子都會唾棄的借口。」

  「叔叔,你說夠本了沒?」

  西門夏衣的耐心宣告罄盡,他左手叉腰、右手拍在辦公桌上。「把解聘書交給我。」

  「你的同意書呢?」

  各自將手中的紙張取來仔細確認,西門夏衣馬上當著叔叔與爺爺的面前撕爛那一張紙,將它撕成對半、再對半,再撕、又撕……直到它變成比雪花還要細碎的小紙片。

  西門恭見狀,挲著下顎笑的開心極了。

  他這個孫子很少屈居弱勢。

  如果會發生像現在這樣的情形,也一定是因為那個老是闖禍的小護士!夏衣竟然還敢扯著嗓門大吼他對那個霍丫頭沒感情?!呵呵,年輕人呵……「夏衣,這是你第幾次替那個霍米雅收拾殘局?」

  「哼!」

  「你真的確定我不會有個姓霍的孫媳婦嗎?」

  「我確定你再這麼逼我,你永遠都不會有孫媳婦!」

  西門恭的反應是斂起笑容,立刻皺眉。

  「沒別的屁要放了吧?那我要出去了,院長、副院長。」西門夏衣轉身推門離開。

  希望這是他最後一次為霍米雅犧牲。

  該死的倪浩,趕快給我滾回來接收你的燙手山芋!

  

  「爸,我昨晚跟你提的事情,你辦好了嗎?」

  實習醫師席邵庸直接走進父親席政——同時也是這間醫院的總監事的辦公室裡。

  「什麼事?」

  「爸!」席邵庸翻翻眼,「就是要拜託你替我去跟人事室講一聲,叫他們別辭退米雅的事情啊。」

  席政緊皺眉頭,「又是那個姓霍的女孩子!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別理她的事,那種三天兩頭就要被炒一次魷魚的蠢護士我們醫院也不想留!」

  「爸!」

  「別提那種小角色了,護士而已嘛,既沒背景又沒財力,醫院裡到處都是。來,兒子,這些照片剛剛才送到我的手裡,裡頭都是某大藥廠的千金或是民代立委的女兒,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席邵庸意興闌珊地隨手翻了翻,旋即將那堆照片扔進一旁的沙發裡。「個個都是庸脂俗粉,沒一個比得上米雅天真爛漫的氣質!」接著,他轉身準備走出門外。「老爸,總之你一定要幫我壓住人事室那裡,米雅絕對不能被辭退!記得哦!」

  看著兒子離開的背影,席政極度不滿。搞不懂那個霍米雅究竟哪裡好?不起眼的小兔子也能讓他的寶貝兒子傾注無比的關心?

  「這種女人將來可能會礙事,還是早點將她辭掉的好!」席政索性拿起電話直撥人事室,「何主任嗎?我聽說醫院裡預備辭退一個叫霍米雅的護士?不用再考慮了,早點辭掉她,現在就叫她走路!」

  掛上電話,席政盯了話筒好半晌……又覺得不妥,連忙再拿起電話。「何主任?立刻辭掉霍米雅,聽清楚,是立刻哦!」

  再度放下電話,席政這才覺得安心多了。

  辦公桌前,他隨手拿起一張照片。「中山區民代的二女兒,康卉彗。呵,長得不怎麼樣,朝天鼻、臘腸嘴……不過沒關係,你老爸背景顯赫就行了!這個不錯,這個留下來。」

  哼,瞧,這些女人才夠資格當他們家邵庸的結婚對象嘛!

  

  席邵庸離開父親的辦公室沒多久之後就直接跑去找霍米雅了。遠遠地看見她正趴在護理站的桌子上填寫給藥表格,他憐愛地放輕腳步走上前……站在霍米雅的身旁,靜靜凝視她認真的側臉剪影。

  清麗白皙的臉龐是多麼地柔美,她的美不若盛艷的牡丹,也不是高雅細緻的百合。米雅她……像初夏盛開的茉莉,小巧而白的花朵,氣味清香卻不膩人。

  像米雅,像他心目中的她。

  「米雅。」

  「嗯……咦,邵庸哥?你怎麼在這裡?」

  席邵庸指了指自己的手錶,「午餐時間到了,我來約你一起去吃飯,現在走的開嗎?」

  「嗯,可以啊。」

  推開椅子站起來,霍米雅偶然迎上席邵庸的視線,與他相視一笑。

  她並不討厭他。

  事實上霍米雅覺得,席邵庸真的是個好人!對她,他總是那麼地溫柔,讓她感到備受呵護。這種被疼愛、被憐惜的感受……對,就像倪浩帶給她的感覺。

  從夏衣的身上,她沒辦法感受到這一點。可是……

  霍米雅不懂,為什麼在自己的心目中,對她始終壞壞的夏衣卻依舊佔據了重要的位置呢?就只是因為單純的青梅竹馬之情嗎?

  「米雅,在想什麼?」

  「嗄?呃,沒有啊。」

  「你是不是在擔心被辭職的事?」席邵庸溫柔地望著她,「別擔心了,我說過我一定會幫你的,其實我剛剛已經去找過我爸爸了,我叫他絕對要替你擺平這件事,所以你放心吧!」

  「謝謝你,邵庸哥,我……」

  霍米雅的眼角被一個人影給吸引,她直覺地望過去,發現對方也正盯著她看。

  「夏衣!你怎麼在這裡?」

  霍米雅語氣裡難掩的驚喜讓身旁的席邵庸悄悄皺眉。

  西門夏衣先睇了席邵庸一眼,這才瞟眸轉向霍米雅。「我來給病患記錄用藥反應。你幹麼?」

  「我和邵庸哥要去吃飯。」

  「哦。」他又睇了她一眼,便將注意力放在病歷紀錄的書寫上。

  「夏衣你也要去嗎?」

  「懶得去。」

  「不會懶的,我記得今天餐廳的套餐是你最喜歡的雞排飯哦!你不是說過嗎,你說我們醫院的雞排飯好吃又便宜,連大餐廳都比不上呢!」

  西門夏衣的注意力依舊放在紙筆上,連賞她一眼都沒有。「沒時間聽你吵,我在工作。」

  「哦。」

  霍米雅立刻咬住上唇做出噤聲的姿態。

  一旁備受冷落的席邵庸已經有點不爽,看到心上人對西門夏衣這般熱切更加不爽,再見到這個戴髮帶、夾銀耳環的臭痞蛋態度竟然這般惡劣冷淡,他更是當場不爽到爆!

  「麻煩你注意一下你對米雅的態度!」

  終於,西門夏衣揚起颯氣的雙眸瞟睨眼前的席邵庸。「你叫霍米雅嗎?」

  席邵庸微微一愣,「當然不是!」

  「那你鬼叫什麼?我的態度好不好,都是針對霍米雅這個人,你既然不是,請問有什麼立場跟我理論?」

  「我、我……」

  「口齒不清、說話結巴的話就去找轉角的語言治療科,他們會對你有興趣。」

  席邵庸真的被激惱了。「你、我知道你是誰,你是西門夏衣!整個醫院裡只有你戴髮帶又穿耳洞,一點也沒有醫師的專業與自覺!」

  「是嗎?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誰。抱歉啊。」

  他的口氣可是一點也不抱歉,立刻又成功地將席邵庸的氣憤指數往上推高一級。

  「夏衣,你今天怎麼了?」霍米雅悄悄扯動他的衣角,憂慮皺眉。

  平常的夏衣不會這樣挑釁別人的。他有的時候的確不太熱誠,但是不至於會像現在這樣啊……

  西門夏衣居高臨下地睥睨她,「我怎麼了。」

  霍米雅仰頭迎視他,鼓起兩腮。「一點都不可愛,也不友善。」

  「是啊,比不上他可愛友善嘛。」

  口吻冷淡至極的他看也不看她一眼,闔上文件夾、將筆丟進白袍口袋裡,西門夏衣轉身就想走。

  就在這時,一個經過的護士拍了拍霍米雅的肩。「恭喜你啊,米雅!我剛才聽人事室的王小姐說,醫院決定取消你的辭退令呢!」

  「真的?真的嗎?!」

  霍米雅的神情從最初的乍驚乍喜到最後的開心雀躍,那鮮活生動的表情當場讓席邵庸褪盡怒火,跟著陪她高興起來。走廊上,只見他握住霍米雅的兩肩笑著看她在自己的雙臂間又笑又跳的。

  不知何時,原本預備離去的西門夏衣停駐了腳步。

  距離著幾步之遙,他雙手插放在口袋裡冷沉注視他們兩人的歡愉與自然的親暱。

  「我跟你保證過了吧,米雅!我說我會幫你解決問題的,我席邵庸絕對說到做到!」

  「咦?」

  蹦跳的霍米雅停頓了下來,她困惑地眨眨眼,直覺地望向不遠處的西門夏衣。「可是我以為是夏衣他……」

  「一定是我爸爸跟人事室的何主任談過了!」興致高昂的席邵庸伸出食指輕點霍米雅小巧的鼻尖,寵溺之情溢於言表。「米雅,你預備怎麼謝我啊?」

  「我……」

  霍米雅一邊聽著席邵庸說話,眼睛一邊看著西門夏衣轉身一步步走開。

  她垂下視線、咬了咬下唇,心裡竟然因為他的掉頭離去而感到隱隱惆悵……

  自己是怎麼了?夏衣他又怎麼了?是她惹他生氣了嗎?否則夏衣為什麼連幾個眼神都懶得給她?低頭咬著唇,霍米雅努力思索自己是否是哪裡惹西門夏衣生氣了。

  「米雅,我看就這個禮拜天吧!你有休假的不是嗎?我們去看電影,再去餐廳吃飯,當作是你答謝我的禮物……」

  一旁,席邵庸還兀自講得高興不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47:58

  第三章

  「爸、媽,早啊。」

  霍米雅揉著眼睛、打著呵欠,蓬頭垢面地走進大廳。

  「還早啊?」母親簡茴萊從廚房裡端出一鍋鹵豆乾,「現在已經快中午啦!」

  「人家昨天上大夜嘛!爸爸呢?」

  「你爸他早就在樓下煮麵了。肚子餓不餓?洗把臉,去樓下吃麵吧!我先下去啦。」

  樸實的霍家就在小山坡上來的第五間,三層樓的舊房子是他們一家三口的避風港。一樓約莫二十坪大的麵店是霍初趣和妻子簡茴萊賺錢營生的地方,二樓與三樓則是霍家夫婦與女兒的住所,在這裡他們夫妻倆已經共同渡過了三十多個年頭。

  當初霍初趣與妻子會將房子買在高級住宅區的出入巷口,實在是一時的好運,雖然他們的老房子比不上高級社區裡的房價,但是總是多少沾了點邊讓房價翻了幾翻。

  附帶說一點,大醫院的未來接掌人西門夏衣的高級住所就在住宅區裡最昂貴的地段。

  霍米雅換上一襲輕便的小洋裝踩著輕快的腳步下樓,映入眼簾的是父母站在冒著熱氣的鍋爐前慇勤煮麵的畫面。

  「老闆,來兩碗炸醬麵。」兩名客人相偕走了進來。

  「沒問題,馬上來!」

  響亮的大嗓門立刻響起,人高馬大的霍初趣大有北方漢子的體魄,說起話來明顯的外省口音帶點兒捲舌音,聽來格外有趣。「請問『狼客』要不要來一點小菜啊?俺這兒有海帶、豆乾跟鹵豬肝兒。」

  「各來一些好了。」

  霍米雅來到父親的身邊,白皙的臉蛋上笑容盈盈。「爸,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客人又不多。」霍初趣睇了女兒一眼,看著她纖細嬌小的身軀,心中仍然有些不解。

  奇怪了,想他老霍又高又壯的還挺了個大肚腩,怎麼他生出來的女兒卻瘦得像根草兒,風吹了就會倒!不過,也好啦,如果米雅生得跟他一樣粗壯,將來就怕賣掉整個麵店當嫁妝都還沒有人要娶呢!

  「現在都幾點了?女孩子睡到這麼晚,不會不好意思嗎?你媽嫁給俺這麼久,還沒像你這樣的!」

  「人家昨天上大夜班嘛。」

  「護士的工作這麼辛苦,你乾脆別做了,回家來幫咱們賣面。」

  「你在說什麼啦!」簡茴萊拍了丈夫一記,「賣面會有出息嗎?老是叫你女兒回家賣面!」

  霍初趣不以為然地反駁,「難道當護士就會有出息了嗎?大夜、小夜這樣的輪,怎麼交得到男朋友?難不成要我們的女兒找個病人當老公嗎?」

  「賣面就比較好嗎?你是想叫你女兒嫁給賣蔥的、還是賣蛋的?」

  「俺覺得賣麵條的小沈不錯!」

  「他的頭已經禿了呀!」

  「十個禿頭九個富,你沒聽過嗎?」

  「你的頭也禿了大半,你怎麼不富給我看?」

  「噫,你這是在嫌俺窮嘍?格老子的!過了這麼久,你終於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

  「爸、媽,人家肚子餓了,想吃乾麵。」

  也不想想父親和母親究竟是因為誰而起口角,霍米雅坐在距離鍋爐最近的座位上,微笑著拿起衛生筷就等著吃午飯。

  霍初趣與妻子簡茴萊對望一眼,歎口氣。

  唉,該說他們的女兒沒心眼呢,還是腦袋瓜簡單了點呢?算了,女兒是自己生的,缺點也得把它當優點。

  「老婆,煮碗貢丸湯給米雅。」

  沒多久,簡茴萊悄悄推了推丈夫。

  「幹麼啦?」他不明所以地看著妻子。

  「你忘啦?」她朝女兒的方向努努嘴,「問米雅那件事啊!」

  「哦。」自己還真的忘了。霍初趣瞟了女兒一眼嘗試開口,「米雅,最近有沒有倪浩的消息啊?他出國都已經三年多了,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呀?」

  重要的是,霍初趣夫妻倆都盼望著女兒能像從前那樣跟倪浩相親相愛的,最後順理成章地步入結婚禮堂……哎唷,這個遠景實在太美妙了,讓霍初趣拿著鍋瓢都還忍不住竊竊傻笑。

  「浩哥的消息?有啊,夏衣都會跟我說他和浩哥通E-mail的事情。」

  霍初趣立刻皺眉,「怎麼你現在還會跟西門夏衣聯絡啊!」

  「我和夏衣同醫院,常常會碰面呀。」

  「俺不是叫你少跟他接觸的嗎?」

  對於父親的低吼,霍米雅覺得委屈極了。「你幹麼這麼生氣?夏衣他其實人很好,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只是他不會用嘴巴講出來……」

  「俺管他那張嘴巴會講出什麼話,總之老子我就是不喜歡他!明明是醫院的大少爺,又是個實習醫生,偏偏學人家戴耳環、留頭髮的,世界上哪有醫生像他那樣的?」

  「這樣的醫生也沒什麼不好啊……」霍米雅拿著筷子小聲嘀咕。

  「你每次都幫那小子說話,他到底給你什麼好處?」

  她規避地撇開小臉,夾起一塊豆乾塞進嘴裡。「沒有啊。」

  「而且你媽昨天到菜市場的時候碰到西門家的管家彭媽,聽彭媽說,西門夏衣的女朋友特別多,一個兒換過一個兒,每個星期都有新對象!俺就說嘛,他爸媽離開台灣去非洲開醫院,一走就是十幾年,兒子都變壞了,這種花心蘿蔔仗著自己家裡有幾個臭錢就這麼囂張玩樂,哼!」

  「老公,你說錯了,人家是有『很多臭錢』!」

  默默聆聽著,霍米雅垂下了臉龐,任誰也瞧不見她此刻眼眸裡的黯然。

  「總之,你就是不准跟他太接近,聽到沒有?」霍初趣強硬下令。

  相較於先前的溫和,每次提到西門夏衣,霍米雅總是反應激烈。「我有交朋友的自由跟權力!」

  他奶奶的敢頂嘴?霍初趣也卯起來了,頻頻揮舞鍋勺。「問題是,你不只是把那小子當朋友啊!」

  「老公!閉嘴!」

  可是霍米雅還是聽見了。只見她小臉悄悄泛白,眼神有些慌亂,「我、我……我哪有?夏衣跟我……只是朋友啊。」

  至少,她知道他只是把她當朋友而已。

  「米雅,」簡茴萊扯開笑容,「你別聽你爸爸說瘋話,他隨便講的。」

  霍米雅怔怔地點頭,輕輕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來。「我吃飽了。」

  「你吃空氣也會飽啊?俺的面都還沒煮好吶!」

  「我不吃了。爸,你吃吧。」

  簡茴萊瞪了丈夫一眼,「米雅,你等會兒要去哪兒?」

  「回醫院,我有些資料還沒整理好。」

  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霍米雅坐在梳妝台前拿起木梳有一搭沒一搭的梳著。清湯掛面的髮型,柔順舒滑的髮絲讓她看起來更顯的年輕稚氣。

  一點也不像夏衣以往會交往的女朋友類型。

  他喜歡的女孩子向來是蓄著波浪長髮,穿著時髦、造型新穎的時尚女子。

  跟自己這只毫無看頭的小白兔截然不同。

  歎口氣,放下髮梳,霍米雅將梳妝台上的晶鑽髮夾別在頭髮上,補了點蜜粉和唇彩,她起身背起背包走了出去。

  她當然知道夏衣有不少女朋友,其中有一些還是醫院裡的護士呢!

  大家都喜歡他,儘管夏衣對每個人都是那樣冷冷淡淡的,可是那都無損他的傑出與魅力,或許,西門夏衣的魅力之處就在於他神態中的冷淡吧!

  踩著不疾不徐的步履走在通往醫院的道路上,霍米雅微低著螓首,兩手反握在肩上的背包背帶。

  突然,腳踏車輪轉動的聲音驀地在她身後響起。

  是夏衣?

  霍米雅直覺地想回頭,還來不及看清楚便感到眼前一個騎著腳踏車的身影迅速閃過自己身旁……

  她急忙循望而去,卻只來得及看見西門夏衣的背影。

  是他!他沒看到她嗎?

  或者,夏衣瞧見她了,卻不想開口叫她……

  霍米雅的眼眸更黯淡了,也說不出心頭為什麼感到難過,她繼續低垂著頭往前走。

  「你是烏龜啊?」

  她霍地仰起螓首!

  西門夏衣就站在腳踏車旁,停駐在下坡道的前方。

  霍米雅的俏臉乍現光彩。「你在等我?」

  「廢話。」

  今天的西門夏衣看起來好正式,或許是因為他身上那一件白襯衫和淺藍領帶的緣故吧?有型有款的中長髮被他整齊地束綁在腦後,雖然那只顯眼的銀耳環仍然掛在他的左耳上,依舊是洗白的牛仔褲和NIKE球鞋,但是已經很出色了!

  霍米雅有些傻笑地望著他。

  他瞟了她的燦顏一眼,嘀咕抱怨。「搞不懂怎麼有人能走路走的這麼慢!」

  「對、對不起。」

  「知道抱歉就好。喏!」

  霍米雅困惑地望著他,「什麼?」

  「載我啊!」

  「原來你等我,就是想叫我騎腳踏車載你啊?」

  「不然你以為呢!快點,我兩點要上台發表一個報告。」

  她直覺地看表,驚叫,「現在已經一點五十分了!」

  「知道了還不快?」

  「嗄……哦!夏衣,快、快上車!」霍米雅的反應比當事人還要焦急。

  坐在腳踏車的後座,西門夏衣沒讓她看見他嘴邊的笑容。「下坡路要小心哦!你如果讓我滾下去,看我怎麼惡整你!」

  「嗯!我會小心的。你坐好哦,夏衣!」

  快點、快點,只剩十分鐘了!霍米雅咬著下唇拚了命的踩踏板。

  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既然夏衣在趕時間,為什麼要在那裡等她呢?

  「發什麼愣啊?我不是說了我在趕時間嗎?」

  「好、好嘛,我盡量騎快點……」

  因為西門夏衣的緣故,霍米雅原本悠哉悠閒的步履如今卻喘得像頭老牛。

  只因為她遇上了專門欺負公主的惡魔王——西門夏衣。

  

  十幾分鐘前,一個月一次的研究簡報才剛結束,大小醫師們都聚在休息室裡喝咖啡閒磕牙。

  「夏衣,你是不是在和席邵庸較量啊?」實習醫師陳漢拍拍西門夏衣的肩膀。

  他睇了對方一眼,將咖啡杯舉到唇邊輕啜。「沒有啊。」

  「沒有?」陳漢的表情明顯不信。

  西門夏衣沒再看他,左手捧著杯子、右手開始玩起桌上的鋼筆。

  另一個實習醫師黃全清湊了過來,「剛剛在作簡報的時候,你們兩個一個在台上、一個在台下,互相針鋒相對、言辭犀利的,連下面的指導醫師都看傻了眼,還說沒有?」

  西門夏衣無所謂地聳聳肩,「作學問嘛,有的時候難免會有這種情況的。」

  「呵,你是贏家當然這麼說啦!我就不信你沒看到席邵庸在台下辯輸你的時候,他臉上的灰暗跟挫敗。」

  陳漢咧著嘴笑,推了推黃全清。「不過說老實話,剛才看到席邵庸那張龜蛋臉,我心裡就有說不出的爽!」

  「可不是?整個醫院裡敢出馬挫挫他的銳氣的也只有夏衣了!否則以席邵庸他老爸總監事的地位,誰敢找他對槓啊?又不是不想工作了!」

  「你們說夠了沒有?不嫌無聊啊。」西門夏衣舉起杯子喝光最後一口咖啡。

  「就是無聊才聊天的嘛!對了,說到席邵庸啊,我聽說他……咦,夏衣,你要去哪裡?」

  「倒咖啡喝,懶得聽你們閒磕牙。」西門夏衣推開椅子準備起身。

  陳漢聳聳肩,「我聽護士們說啊,席邵庸對那個小白兔護士霍米雅很有興趣哦,聽說他還……欸,夏衣,你不是要去喝咖啡嗎?又坐回來幹麼?」

  黏回原位的西門夏衣睇了他一眼,「突然不想喝咖啡了不行啊?」

  黃全清推了推陳漢,互相瞟睇眼前這個故作不在意的西門夏衣,「哎,我聽說高級病房裡最近住進了一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子哩!」

  「對啊,據說那個老頭子雖然很有錢,可是實在太難伺候了,根本沒有護士願意去照顧他呢!」

  兩人得意地對望一眼。夏衣想聽席邵庸和霍米雅的事情是吧?呵呵,他們偏不講!就不相信這小子能拿他們兩個怎麼樣?

  一旁,西門夏衣手裡把玩著鋼筆,一邊覷睨他們兩人嘴邊的得意……這時,碰巧指導醫師柯見邦走過。「柯醫師!」他舉起手出聲招呼。

  「夏衣,怎麼了?」柯見邦走了過來。

  「這兩個人,」西門夏衣用鋼筆指了指陳漢跟黃全清,「這兩個傢伙說他們對醫師你的研究很有興趣,所以想跟著您……」

  西門夏衣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嘴巴就被陳漢給緊緊摀住。

  「柯醫師,沒事,我們只是閒聊而已,您去忙您的事吧!醫院最近不是很忙嗎?」黃全清連忙陪笑。

  待柯見邦走開之後,陳漢立刻將手掌拿開他的嘴邊,「西門夏衣!你故意整我們是不是?」

  「就是嘛,夏衣,你很不夠意思耶!」

  面對好友的責難,西門夏衣一點愧疚也沒有。他俊逸的身形往後悠閒一躺,隱著笑,指著右前方的男子,「說不說?劉醫師要走過來嘍!」

  兩人對望一眼,無可奈何地屈服。

  「好啦!你真不夠朋友!」陳漢擂了西門夏衣一記,「我所知道的也只有席邵庸很喜歡霍米雅啊,聽說他為了不讓霍米雅被辭職,還特地請出他那個總監事爸爸去向人事室求情施壓呢!最後當然是擺平啦,那個雖然迷糊卻很可愛的小白兔護士在席邵庸的幫忙下免去了被炒魷魚的危機。」

  聽到這裡,西門夏衣始終沉默地把玩手邊的鋼筆。

  毫無表情的俊美臉龐和深邃黝暗的眼眸叫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所以現在啊,所有護士都在謠傳,說霍米雅再過不久,八成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從一隻迷糊的小麻雀變成席家的少奶奶了!你想想看啊,夏衣,席邵庸他們家雖然不比你家顯赫,可是人家好歹也是醫院的總監事,席邵庸居然這麼熱切地追求霍米雅,可讓其他的護士給嫉妒死了!」

  他手中的昂貴鋼筆在指尖旋了一圈又一圈。

  「還聽說了其他什麼沒有?」口吻冷冷淡淡的。

  「我這邊沒了。」陳漢搖搖頭。

  「我這裡倒還有一個消息。」黃清全笑嘻嘻,「根據可靠消息指出,霍米雅為了答謝席邵庸的幫忙,聽說這個星期天她預備和席少爺相偕出遊,手牽手相親相愛的開著跑車賞心、賞花、賞秋風!」

  西門夏衣睇了黃清全一眼,推開椅子站起來。「你的話真刺耳,我決定去替你向劉醫師討個功課作!」

  「欸,夏衣!不要啊……」

  走出了醫師休息室,西門夏衣拽著病歷夾快步走在長廊上。越走,他的心越煩、步履越踏越快,白色的醫師袍在他頎長的腿邊啪唰啪唰的擦動著……

  媽的,讓他更煩了!

  最後,西門夏衣索性扯下身上的醫師袍,拉開喉結間的領帶,通通將它們反手搭在右肩上。

  然後,他看見了霍米雅跟席邵庸。

  「米雅,就這麼說定了,星期天早上九點半,我開車去你家門口接你。」

  西門夏衣站在長廊的角落,聽著席邵庸口吻輕柔地對霍米雅說著。

  「不用到我家接我了。」霍米雅輕輕拒絕,「我跟你約在醫院門口吧?」

  「不好,星期天是假日呢,我可不想連和你出去約會都跟醫院扯上邊。」

  霍米雅困惑的輕軟嗓音響起,「約會?」

  誰跟誰啊?她不解地眨眨眼,皺眉思索。

  「是啊,我們的約會!」

  「我們兩個的?」

  「沒錯。」席邵庸伸手輕輕撫挲她的髮絲,注視她的眼神裡儘是寵溺與溫柔。「既然是你要答謝我幫你渡過被辭退的危機,當然就要聽我的了!就這麼說定了,星期天早上九點,我去接你。」

  走廊的轉角口,西門夏衣看著他們兩人並肩離去。

  俊臉沉鬱的他跨了出來,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我是夏衣。」

  「夏衣,我是明莉!我聽到你在我手機裡的留言了,可是……求求你嘛,夏衣,別取消我們今晚的約會好不好,人家已經期待好久好久了耶!我聽你的話嘛,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樣好不好?」

  「明莉……」

  西門夏衣手裡拿著話機,微微揚起眉睫,他冷然瞅睇不遠處那兩個漸行漸遠的身形……

  「可以,不取消也行。」他冷淡的口吻在長廊上響起,「七點半,你開車來接我,我們去PUB,然後到你那兒。」

  「你要來我這裡?真的嗎,夏衣?!太棒了,我馬上去叫那些傭人回家,今天晚上,我保證家裡只有我們兩個。夏衣,我真的好高興……」

  「就這樣,再見。」

  他迅速切斷電話。

  又瞥了霍米雅消失的方向一眼,西門夏衣跨開腳步走向另一個轉角。

  公主是不是要移情別戀,跟他沒關係。

  該擔心的是倪浩。他這個王子不盡責,丟下公主一個人出國就是兩、三年,怪誰?

  不關他西門夏衣的事。

  自己是惡魔王,只要知道怎麼欺負公主就行了,其餘的……跟惡魔王無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48:25

  第四章

  「米雅,高級病房來了一位六十七歲的老先生,你知道吧?」護士長劉芳坐在位子上,雙手交握成拳,專注地凝視霍米雅。

  她點點頭。

  「那麼你也應該聽說那位老先生不太好相處了吧?」

  霍米雅又點點頭。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麼我想派你去照顧他。」

  「你拱啥米?!」

  突然爆出的大吼震響整個會議室,劉芳又驚又駭的瞪著霍米雅。「反應有必要這麼激烈嗎?」

  只見她無辜地頻頻搖頭,「不是我喊的,不是我!」

  「喂、喂,護士長,我們這些人不出聲,你倒是越來越過分了!」七、八名病患及家屬紛紛從會議室的門外走進來。原來他們偷聽!

  劉芳忍不住揉起太陽穴,「拜託你們,該裝病人的就回去床上躺著,該照顧親人的就回去削水果。」這些人真的是吃飽太閒了他們!

  「護士長,你真的很不夠意思耶!」一位病患首先起義發難。

  「我又怎麼了?」無辜啊!

  「你竟然要把米雅調離我們身邊!」家屬代表發出嚴厲指控。

  「我有權力視狀況調動人手啊!」

  「那我們的權益怎麼辦?」另一個病人激動的攤開掌心低喊。

  「什麼怎麼辦?」

  「我們需要米雅幫我們打針!」

  「有米雅以外的護士會幫你們打針啊。」

  「我們需要米雅給我們送藥!」

  「有米雅以外的護士會給你們送藥啊。」

  「我們……」

  「怎麼樣?」劉芳得意地揚起眉,「還有沒有其他的?」

  A36床的老阿嬤顫巍巍地站出來,「我們需要米雅帶給我們快樂。」

  劉芳的臉色首度感到為難,「這個就……」

  一時間附和者眾,其氣勢簡直可比當年國父決定在武昌起義時的憤慨應和。「怎麼樣?其他護士就沒辦法做到這一點了吧?我們沒說錯吧!」

  「大家別為難劉姊了。」

  輕柔徐緩的軟噥嗓音在眾人的喧嘩聲中響起,微弱渺小的聲調卻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結束了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

  「我會努力達成劉姊給我的任務的!」

  她高昂的鬥志沒有換來大家的鼓掌,反而惹來不少擔憂的眼神。「米雅,你的神智還清醒吧?聽說那個有錢的老頭子脾氣很古怪啊!」

  「脾氣古怪的人也是病人啊,我們應該一視同仁才對。」霍米雅笑容盈盈地說著,坦誠的眼神裡沒有半點虛與委蛇。

  「我還聽說那個老頭子的老伴已經死了好多年了,有人說他仗著自己有錢還想來找個年輕的護士當老婆啊!米雅,你要考慮清楚,你的貞節說不定會栽在那個變態老人的手裡哩!」

  「聽你這麼說,我想那位老先生的心裡一定很寂寞。放心,我會常常陪著他東聊西扯,不讓他覺得無聊的。」

  這會兒,大夥兒都沒了聲音,一個勁兒地看她。

  「你們說……米雅是太溫柔了,還是傻得太嚴重了?」

  眾人支支吾吾,「這個……很難講……」

  霍米雅的笑容更深了,粉嫩的兩頰邊隱約還浮現出兩個可愛的笑窩。「病人的心裡都比較孤單,尤其是身邊沒有老伴的老人家,我希望能夠為他做些什麼,讓他覺得開心!」

  眾人的嘴巴張得更大了。「天吶,我好像看到米雅的背後閃耀著聖潔的光芒……」

  「是啊,我也是……」

  沒聽到這些人的嘀咕,霍米雅轉身面對護士長劉芳。「劉姊,你放心,我會盡全力去照顧這位老先生!」

  「有鬥志是很好,不過你記得不要給錯藥,還有針不要插錯地方。」

  「嗯!你們放心,我會學習賓賓的精神努力不懈、永遠不輕言放棄!」雙手握拳給自己打打氣,她真誠地笑了笑轉身走出會議室。

  賓賓……「護士長,賓賓是誰啊?」大夥兒好奇地圍在劉芳身邊。

  「這個嘛,說起來一言難盡……」

  不是她不願意說,而是解釋起來真的很麻煩,該怎麼跟大家解說呢?

  說霍米雅的偶像是一隻狗……

  

  「你這個護士是怎麼回事?我說我要吃蘋果!」

  西門夏衣才剛走近高級病人房,遠遠地就聽見醫院的高級患者辛赫安的咆哮。

  這個老傢伙吼起人來精氣十足、聲音洪亮,看來是沒啥病了,自己索性做個好事明天就叫他包袱款一款可以滾了!

  「這是蘋果啊……」

  病房裡傳來另一個熟悉的輕軟嗓音讓門外的西門夏衣皺眉。

  這個聲音分明就是……哦,不要是她,拜託別是她!

  「這個叫蘋果?!你的眼睛是凸了還是瞎了?坑坑洞洞、黃黃髒髒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竟敢叫我吃這種東西!」

  「人家削的比較醜嘛……不然,我再削一個給你!老爺爺,別生氣了。」

  「我看到你的臉就生氣!要我不生氣很簡單,只要你滾出去就行了!」

  病房裡陷入一片沉默

  門外,西門夏衣的腦海裡隱約浮現霍米雅咬唇垂淚的委屈畫面……心口突然升起一股莫名而強烈的躁怒,他颯眉一橫,用腳踹開高級病房的房門。

  「砰」的好大一聲聲響,著實嚇著了病床上的辛赫安。

  「你、你是誰?!」

  西門夏衣俊傲的下顎一揚,「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一點,老龜蛋,那就是『我才是唯一能欺負這個蠢女人的人』!聽清楚了沒有?」

  病床上,辛赫安漲紅了老臉,手指著西門夏衣,一副快氣煞的模樣。「你這個王八蛋!竟敢罵我老龜蛋?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躺在醫院裡,就算是阿扁也是病人,還有,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別去惹這個笨女人,否則你的老命怎麼去的都不知道。」

  「你威脅我?」辛赫安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看起來隨時有爆斷腦血管的可能。

  然而,一旁的西門夏衣將頎俊的身形斜倚在門板邊,雙手環胸依舊一派怡然。

  「我威脅你又沒錢拿,誰會吃飽沒事幹啊?我是好心提醒你,她的打針技術極差,連一隻猴子都會做的比她好!老傢伙,你要是再欺負她,當心她的針孔會插在你的鼻孔裡。」

  「你、你……我要投訴!我要直接跟你們院長對話!」

  「請便啊!」他無所謂地離開門邊,徐緩踏進房裡。「你手邊的話筒拿起來撥九,叫總機幫你接院長室就行了。」

  辛赫安怒眼一瞪,緊盯著眼前這個戴髮帶、掛銀耳環的……實習醫師西門夏衣。

  看見他直盯著自己醫師袍上的名牌瞧,西門夏衣索性將它扯下來丟在病床上。

  意思是叫他看清楚點!老花眼。

  「憑你一個實習醫師,竟敢對我這個身份尊貴的病人大呼小叫?」

  「哼!」誰叫你剛才吼那個笨女人。

  「你、你好大的膽子!敢哼我?」

  「哼、哼!」再賞兩聲給你聽也沒關係。西門夏衣瞟瞟白眼不再理他,皺著眉循望那個始終沒再發出聲音的霍米雅。這個笨蛋一直沒說話,是不是躲在旁邊哭起來了……

  「媽呀!你想嚇誰啊?!」西門夏衣吃驚大喊。

  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他不得不坦承,這是自己頭一次被嚇得忘了顧及優雅風度。

  只見站在一旁的霍米雅臉上戴了個河童的紙面具,正默默地瞅著他。

  「霍、米、雅!你在幹麼?」這個大白癡!

  她軟噥的嗓音從紙面具背後傳出來,倍顯無辜。「老爺爺說他不想見到我的臉啊,所以我戴面具嘛!這是我早上去福利社買的呢,老爺爺還稱讚我好看哩!老爺爺,對不對?」

  「哼!」辛赫安心情不佳地撇開老臉。

  西門夏衣開始想揉太陽穴了。倪浩到底把怎麼樣的一個大笨蛋交在他的手裡?

  「夏衣,你剛才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的跟老爺爺說話!」這邊,霍米雅還義正言辭地薄責他的無禮。

  他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戴著這種可笑的面具,你別跟我說話。」

  沒力了,真的。看到她臉上的河童面具,誰還提得起勁罵人啊?

  一旁的辛赫安看出西門夏衣的無力,他揚起嘴角不懷好意地笑著。「哼,只有這個腦袋瓜空空的小護士戴面具,我覺得還不夠,應該再多個人來戴!」

  西門夏衣轉身瞪他。想把那種醜陋的東西戴在他俊美的臉上?他乾脆送老傢伙早早「上路」算了!

  然後,一旁的霍米雅卻不知為何欣喜極了。「老爺爺,你別擔心,其實我連你的面具也買好了!」說著,她從塑膠袋裡拿出另一個紙面具。「瞧,這是獅子王辛巴的面具,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覺得很適合你耶!而且你們兩個同樣姓辛哦!」

  辛赫安緊瞪著霍米雅,再看看她手中推過來的「辛巴」,他舉起手,食指明顯地顫抖。

  「給我接院長,我要辦出院!這裡的醫生是變態、護士有神經病!電話呢?電話放在哪裡……」

  西門夏衣快意極了,嘴角幾乎掩飾不住那揚起的詭譎笑意,他拿走霍米雅手中的辛巴面具慇勤地直往辛赫安的老臉上貼去。「辛大總裁,戴上它你就能變成獅子王哦,來,乖乖的別動啊!」

  「不要……別碰我……」

  這時,霍米雅又轉身在後頭窸窸窣窣的,再轉回來,她的手中多了一支針筒,「老爺爺,戴上面具之後我們就來打針吧!放心,不會痛的,你別害怕。」

  辛氏企業集團那個向來習慣了呼風喚雨的大總裁辛赫安,此刻卻蜷縮在病床上恐懼地直往裡頭龜縮,直到再也無路可退……

  「老伯,戴面具,打針啦。」西門夏衣步步向他逼近。

  「老爺爺,這是營養針,不痛的,你別怕。」霍米雅手中的針筒更是叫大總裁亟欲張嘴尖叫求救。

  辛赫安從來沒試過像今天這樣沒有尊嚴可言的待遇。

  老臉上被迫戴著辛巴的紙面具,左手被霍米雅鉗握住,滲著滴滴藥水的針筒朝他緩緩靠近……

  不要、不要,他沒病了,不住院了!真的,他後悔了!救郎哦——

  面對辛赫安的驚恐懼怕,西門夏衣不僅不出言勸慰反而還在一旁閒涼地落井下石。「辛總裁,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吧?這個笨丫頭的打針技巧連猴子都比她強。」

  「夏衣!你怎麼這樣污蔑我?」霍米雅轉頭不服氣地嘟嘴瞪他。

  辛赫安嚇得一把摘下臉上的紙面具,兩眼都快翻白了!「看我這裡!麻煩你的眼睛注視我這裡!」老天,該不會被這個該死的實習醫師說中了,針孔不會插在他的手臂上,而是戳進他的鼻孔裡?

  不——他的鼻孔這輩子還沒被任何人侵略過,誰都不准!

  「老爺爺,你放輕鬆點,別這麼緊張。」

  霍米雅試圖讓他的手不要這麼緊繃,不然血管的下針處很難找呢。咦,到底該打在哪裡好呢?怎麼她都找不到?

  「辛總裁,顧好你的鼻孔啊。」傾身斜倚在牆柱邊、雙手環胸,西門夏衣的笑容更邪惡了。

  嗯,好像是這裡吧?應該沒錯吧。「我要打針嘍,老爺爺。」河童面具裡傳來霍米雅輕柔如徐風的軟噥嗓音,可惜辛赫無暇欣賞……

  因為他忙著尖叫!「啊……」

  接著,西門夏衣隱隱透著笑意的聲音從高級病房裡傳了出來。

  「哎呀,辛總裁,你是怎麼搞的?我不是叫你顧好你的鼻孔了嗎?為什麼不聽我的勸告呢?你看你現在……早聽我的話不就好了嘛!」

  

  星期一的中午,辛氏企業集團的總裁秘書孫亮帶著幾份重要文件前來請示辛赫安的決策。當公事大多處理妥當之後,孫亮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輕咳一聲嘗試開口。「總裁,我不知道您的鼻子也受傷了?是什麼時候的事?」

  病床上的辛赫安沒有回答。

  只見他鼻子的兩翼這會兒用紗布和透氣膠帶覆蓋起來,那是他住院前所沒有的傷。此刻,辛赫安轉動炯亮如炬的眼珠忿忿地瞪了一旁的霍米雅一眼。

  她微扁著小嘴,低下頭。「人家都跟你說對不起了嘛,老爺爺。」

  「哼!」

  「你還在記仇啊?」一個略帶笑意的嗓音穿插了進來。

  眾人抬頭一看,原來是西門夏衣甩著聽診器悠閒走進。

  「夏衣!」霍米雅輕喊出聲,壓抑不住自己在乍見他時的欣喜反應。

  而他卻對她視若無睹,瞥也不瞥一眼。

  「我不是說了不想再見到你?還不滾!」爆出低吼的辛赫安的反應此刻更加激烈了。

  「年紀這麼大了,還不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西門夏衣皺起了俊朗颯眉,「也不想想是誰替你被扎針的鼻孔包紮傷口,還有,是誰拿獅子王的面具給你戴……」

  辛赫安的老臉登時漲紅,「孫亮,這裡沒你的事,你可以滾了!」

  怎麼能讓自己的糗事流落在外?誰也不准聽、不許洩漏!

  活到七老八十,過了大半輩子威嚴尊榮的生活,誰知一個下午的時間卻讓他這個堂堂的大企業家辛赫安受盡屈辱難堪和磨難。

  全都拜眼前這個該死的實習醫師跟那個笨蛋小護士之賜!

  哼,等著瞧吧,他一定會報仇!

  就讓他辛赫安來教訓他們,讓這兩個小兔崽子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無辜的孫亮被吼得莫名其妙,卻還是趕緊收拾公事包早早走人。

  「你進來幹什麼?」辛赫安戒備地瞅著西門夏衣。

  他聳聳肩,「關心老人家嘍。」

  「哼!」辛赫安重重一哼,接著轉頭瞪視一旁的霍米雅。「還有你,杵在這裡做什麼?我說過要換護士的!再被你的針扎幾下,我的老命都沒了!沒看過像你這麼笨的護士,你這種人怎麼還沒被醫院辭退……」

  就在辛赫安抱怨得正起勁的時候,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西門夏衣手中甩動的聽診器突然拋了出去。

  不偏不倚地落在口沫橫飛的辛赫安面前。

  「你!」他那一張老臉乍青乍白。

  「老伯伯,看樣子你又忘了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了。」西門夏衣朝他緩緩走近。

  面對眼前這個揚著嘴角,笑意卻沒有湧進眼底的年輕人,商場老手辛赫安竟也感到一絲忌憚……

  西門夏衣整個人貼近他的身邊,緩緩將手搭放在辛赫安的肩膀上,以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悄聲說著,「我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欺負這個笨女人,你是不是忘了?」

  「夏衣?」霍米雅再度出聲吸引他的注意。

  「幹麼!」西門夏衣不耐煩地轉頭睇她,颯眉緊皺。

  這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讓辛赫安挑起眉睫。雖然這個年輕人私底下對這個笨護士百般維護,可是在和她相處交談的時候卻總是擺出不耐的神情。

  這兩個年輕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夏衣,」霍米雅多少被他煩躁的反應給傷害到了,但是卻仍努力隱著不表現出來。在他不耐煩的表情中,她嘗試著抿起唇角、彎起漂亮的柳眉,露出笑容。「你……你……」

  「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我、我……沒有。」他好凶!為什麼?霍米雅不記得自己這幾天曾經惹他生氣啊!

  病房裡開始陷入一片靜默之中。

  霍米雅低著頭整理桌面上的東西,而西門夏衣則是冷酷著俊臉拿起病歷表書書寫寫。彷彿感覺到一陣視線,他揚起臉,及時捕捉到霍米雅偷看他之後又趕緊低下頭的畫面。

  辛赫安興味地轉著老臉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又看看她。

  過了幾分鐘,西門夏衣睇了她一眼,開口,「我說,你……」

  「喂!我在跟你說話!」

  霍米雅被他的低吼嚇了一跳,「什麼事?」

  「昨天……」西門夏衣清了清喉嚨,撇開俊臉佯裝問的不甚在意,「你昨天跟席邵庸……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西門夏衣快被少根筋的她氣死了。「就是怎麼樣嘛!」

  好難哦,夏衣現在在跟她打啞謎嗎?霍米雅顰起巧眉嘗試開口。也不知道她講的是不是就是他想聽的。「沒什麼呀,邵庸哥開車來接我,我們先去餐廳吃飯……」

  她見他並沒有打斷自己的話,高興地以為西門夏衣此刻終於有和她聊天的興致。「你知道嗎,夏衣,邵庸哥竟然有那一家高級餐廳的專屬貴賓室耶!昨天是星期天,餐廳裡到處都是人,外頭還排了一堆人想進去用餐哦!我本來想拉著邵庸哥離開的,可是他卻把總經理給叫過來,然後我們就進去專屬的包廂吃飯了。

  「接下來啊,他又開車載我去華納威秀,本來是想看電影的,可是我怕我會睡著,所以邵庸哥就提議乾脆上陽明山去逛一逛……」

  「你說夠了沒有!」

  西門夏衣的低吼驀地打斷霍米雅的話。

  她咬住上唇、閉上嘴,閃閃的眼眸裡盈滿的,是被他一吼所受的傷害。

  西門夏衣飛快瞥視她,沒有錯過霍米雅瞳眸裡的無辜與無措,接著,他轉開俊臉。「隨你高興,想和誰玩得開心就和誰玩得開心。」

  「那你為什麼生氣?」

  「我沒有!」

  「你明明就有啊……」

  「我、沒、有!」

  「笨護士,」病床上的辛赫安嘲諷一笑,「你不要那麼遲鈍行不行?難道看不出來他在吃醋嗎?」

  西門夏衣抿起嘴,笑的一點也不誠懇。「辛總裁,你又想戴獅子王的面具了是不是?」

  這一回換辛赫安咬住上唇,噤聲。

  西門夏衣咳了咳,替自己不自然地做個結論,「我不是在管束你的感情生活,咳,我只是隨口,咳,替倪浩問一問,沒特別的意思。」

  霍米雅垂下臉龐沒回應,叫西門夏衣無從得知她的反應。

  「喂!應我一聲啊!」裝什麼啞巴?

  低垂的小螓首冒出一聲,「哦。」

  她這副小媳婦的模樣是在無言地指控他太強橫嘍?西門夏衣皺起眉還想開口之際,高級病房的房門突然被敲響。

  「進來。」他轉頭皺眉望去。

  「喂,這裡是我的病房。」辛赫安表露不悅。

  「我在幫你省口水啊!」

  辛赫安的老臉不爽的撇開,小聲嘀咕。「哼!這一間到底是什麼醫院嘛?」實習醫師凶殘得像強盜,護士更是素質差到連猴子都比她強!真搞不懂自己當初怎麼會把尊貴的老命擺在這裡讓人蹂躪?

  房門的轉輪骨碌碌地往左邊移開,一抹光鮮亮眼的窈窕身形走了進來……

  「夏衣,我終於找到你了!」

  西門夏衣的眉頭皺的更緊,「明莉?」

  穿著一件黑色緊身洋裝的何明莉親暱地走到西門夏衣的身邊輕倚他的胸膛,「人家找你好久!這間醫院怎麼這麼大?害人家的腿都酸了。」

  病床上的辛赫安撇頭望了角落的霍米雅一眼,看見她抿咬著下唇,迴避身形的站在桌邊佯裝整理早已乾淨的桌面。

  西門夏衣始終沒有轉頭睇視霍米雅一眼。

  「明莉,我討厭女人像個黏皮糖似的一直跟著我,你以後不用再打電話給我。」

  何明莉妝點細緻的臉龐明顯一白,「人家不是在纏你,夏衣,你別誤會嘛!喏,人家是為了幫你送手機才過來的。」她從皮包中掏出一隻鑽石款手機,「那天晚上你脫衣服的時候把它掉在我的床上了,人家怕你著急所以趕快送來給你嘛!結果你還罵人家。」

  杯子掉落地面的清脆破裂聲驀地在病房角落響起,所有人直覺地望過去……

  只見霍米雅驚慌地蹲下身撿拾,「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辛赫安瞥了瞥西門夏衣沉鬱的俊臉,繼而轉頭佯裝盛怒。「哎呀,你這個護士到底是怎麼回事?連我的杯子也要摔?你知不知道它是國寶級陶藝大師特地送給我的禮物啊?全世界只有這一個呀!」

  「老爺爺,對不起嘛……我去買一個賠給你……」啊!好痛!蹲在地上,霍米雅咬著下唇默默凝視自己被劃破的食指,約莫兩公分的傷口迅速滲出鮮紅的血跡,她望著,不知為何感到心如刀割。

  西門夏衣凝視那抹蹲踞的纖細身影,冷著俊臉轉開頭,「明莉,我們出去!」

  「嘎?哦,當然好!夏衣,你要帶我去哪兒?我們去喝杯咖啡好不好?」

  房門的轉輪再次滾動,開啟又闔上,將病房內外隔成了兩個空間。

  「喂!地上的碎片你可得給我清理乾淨,聽到沒有?」病床上,辛赫安頤指氣使、盛氣凌人,「要是不小心讓我割傷了腳,我肯定叫院長給你炒魷魚!」

  「對不起,老爺爺。」

  「哼!每次做錯事只要說對不起就行了嗎?」或許是因為西門夏衣不在場,辛赫安的有錢人架式可擺得囂張極了。「像你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啊,要是在我的公司裡面早就被我轟出去了……」

  老人家劈哩叭啦像是沒完沒了的叨念在霍米雅的耳邊響起,可是她一句也聽不進去。悄悄側轉螓首凝視方纔他和那個女子相偕出去的門扉,霍米雅的眼眸黯了黯,又轉回頭木然地整理地面上的碎片。

  她當然知道夏衣有很多女朋友,這件事在整個醫院裡早已不是秘密,幾個月前,胸腔科的護士宣佈她們的某個同事是夏衣的親密女友,不久之後,內科的年輕女醫師宣稱和夏衣的感情已經步入穩定。接著,一名女實習醫生驕傲的向眾人宣告她已經擄獲夏衣的注意。

  霍米雅總是默默聆聽著西門夏衣每一段流傳在眾人之間的荒唐情史。

  聽久了,她也學會了告訴自己別在意。出色的夏衣本來就是天之驕子,他當然有自己的感情世界。

  那是她怎麼也跨不進去的世界。

  因為傑出的他的感情裡,不可能會有她霍米雅的存在。

  可是,這是第一次,真的出現了一個美艷的女子,真實的告訴她「夏衣和××女子有著親密關係」。

  這應該不是什麼讓人震驚的消息才對,可是,為什麼會讓她想落淚……

  「喂!該死的,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辛赫安焦急的低吼驚醒了沉浸在思緒之中的霍米雅,她連忙用手背抹淚,揚起臉龐,「什麼事,老爺爺?」

  「我的鑽石戒指不見了!」

  驚訝與驚慌的神情迅速佔領霍米雅的小臉,「你說什麼?」

  「鑽石戒指!該死的,你耳朵是不是有問題啊?一個三克拉的鑽石戒指!那是我老婆留給我的遺物,你這個小偷!快說,你把它拿去哪裡了?!」

  小偷?天吶……「我、我沒有拿啊……」

  「不是你還有誰?這個病房裡只有你這個護士啊!還是……該不會是西門夏衣那個混帳手腳不乾淨,拿走我的鑽石戒指吧?」

  剎那間,霍米雅深深地為這句話感到冒犯。「不會的!夏衣不是那種人!」

  辛赫安惡狠狠地瞪著霍米雅,「他不是那種人,那麼就是你嘍?!」

  她焦急地猛搖頭,「不是我,老爺爺,我真的不知道什麼鑽石戒指……」

  「我不管!總之戒指是在你們醫院不見的,你就負責給我找出來!否則,我不只要控告你和西門夏衣偷竊,連你們醫院都一起關門大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48:49

  第五章

  霍米雅顫抖著雙手、咬著唇,拿起公共電話的話筒撥下一串號碼。

  「排雲,怎麼辦?我闖禍了……」

  電話的另一頭,一個精力十足的女聲困惑地響起。「米雅嗎?是你嗎,米雅?」

  「嗯,是我。」哽了哽喉嚨、囈出一聲嗚咽,霍米雅的淚水又開始在哭紅的臉龐上奔流了。

  傅排雲聽出好友的傷心,著實被她嚇了一跳。米雅雖然常常闖禍,可是她從來不哭,這一次怎麼……糟糕,肯定闖出大問題了!話筒裡,傅排雲著急的聲音再也隱藏不住。「你在哪裡,米雅?西門夏衣呢?他沒有幫你嗎?!」

  「我不想讓夏衣知道……」霍米雅可憐地吸了吸鼻子。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弄丟了一個三克拉的鑽石戒指,夏衣恐怕會像碾螞蟻那樣碾死她!

  「乖,米雅別哭,先把鼻涕擦一擦。」

  「嗯,好。」左手拿著話筒、右手揪著衛生紙,霍米雅聽話地擦拭自己痛哭後的混亂。

  傅排雲條理分明的聲音再度響起,「好了,你現在趕快跟我說你到底闖了什麼禍,我來想辦法幫你。」

  霍米雅一邊抽噎一邊訴說辛赫安指控她偷竊鑽石戒指的事情,「老爺爺說,那只三克拉的鑽戒是他太太留給他的遺物,叫我一定要找出來還給他,不然的話,他不只要控告我偷竊,還要動用關係讓醫院關門倒閉。排雲,你說我該怎麼辦?我沒有拿戒指,真的沒有!我連見都沒見過……嗚嗚……嗝!」

  話筒另一端,傅排雲聽著好友泣聲泣調的說著甚至哭到打嗝,她著實感到心疼。米雅該是活潑純真的,她應該和笑容形影不離,怎麼現在卻被埋在淚海裡抽不出身……這個該死的西門夏衣!

  當初還在她面前說得這麼好聽,說什麼米雅是他在罩的,叫她這個好友別多管閒事!

  罩個屁!瞧米雅現在,哭得多可憐啊……真叫人心疼!「米雅,乖,你站在那裡不要動,我現在馬上抓幾個人過去幫你找戒指。」

  掛斷電話之後,霍米雅絞著小手站在公共電話旁等待。

  突然,她看見西門夏衣和那個叫明莉的女孩子相偕走出醫院大廳。

  霍米雅趕緊縮身躲進角落的柱子後面。

  何明莉美艷的臉龐上笑的好燦爛,那昭然若揭的幸福快樂深深扎痛霍米雅的心。哽了哽,淚又流了下來,她將它歸類在「為蒙受偷竊罪名」而流。

  不是的,自己絕對不是因為看見夏衣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而哭的。

  沒有,夏衣和哪個女子擁有親密關係真的沒有影響到她!嗚嗚……沒有啦,說沒有就是沒有嘛!嗚噫……王八蛋夏衣,你要跟她去哪裡?人家現在好擔心好害怕,你不待在人家身邊卻要去約會……嗚嗚,王八蛋!

  「米雅?」

  霍米雅驀地回過身,撲奔上前。「排雲!」

  急忙趕來的傅排雲趕緊摟住她的身形,「怎麼又哭了呢?我不是說過會叫人來幫你找戒指的嗎?」

  「我、我是因為……」嗚嗚……夏衣王八蛋、臭雞蛋!得愛滋病、死翹翹、買棺材、抬去葬起來!噫噫……

  「乖,別哭,你跟這些人說一說那個戒指的特徵,我叫他們去幫你把它翻出來!」傅排雲輕輕拍撫好友的髮絲安撫。

  霍米雅揩揩淚,退開好朋友的懷抱……果然看見她身後站了十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排雲,他們是?」

  「哦,」傅排雲溫柔的神情倏地一變,換上不可一世的囂張模樣。她用拇指比了比身後那個唯一穿著休閒服的斯文男子,「是那傢伙的員工,反正這些人平時欠運動,現在剛好鍛煉一下他們的體力!」

  「老闆,」一個身穿亞曼尼西裝的男子湊近主子唐自牧的耳邊嘀咕,「我們放下幾千萬的生意、丟下英美跨國連線的大交易,就為了來這裡替一個小護士找戒指?」

  唐自牧的反應是回過頭,對著所有員工無奈地笑一笑。

  「老闆!」男子又氣又急,可也不敢大聲地喊出心中的不滿,看樣子也是怕吃傅排雲的排頭吧!「你別忘了啊,你才是她的老闆,傅排雲只不過是在你身邊待命的特別護士啊!」

  「既然如此,你幫我出頭吧?」唐自牧笑睇激昂的手下。

  「這個,我……」男子搔搔頭,沒幾分鐘後就默默地退回人群中。

  唐自牧搖頭,笑了笑。他能有什麼辦法呢?是「她」的旨意啊,他不能不遵從,不然的話……會被她踢呢!

  果然,傅排雲抬起纖長的小腿踹了踹唐自牧的腿。「喂,叫你的員工罩子放亮點,米亞說的鑽石戒指你們一定要給我挖出來!」

  「嗯,既然答應幫忙,自然會盡力去做。」溫文的笑容在唐自牧秀氣的臉龐上展現,足以讓女人自慚形穢的白皙肌膚更是叫人對他印象深刻。

  「排雲,」好奇的霍米雅忘了哭泣,輕扯好友的衣裳,「他是誰?好像一個斯文的貴族哦!」

  「他?」傅排雲提起唐自牧,她的神情可高傲了,簡直比老闆還大牌。「沒什麼啦,只是一個小公司的老闆,病懨懨的還要我當他的特別護士呢。好啦、好啦,你們大家別愣在那裡,快去找戒指啊!洗衣間、茶水間、浴室、廁所,這些地方通通都別放過呀!」

  電子業界中的菁英貴族被傅排雲叫來浴室、廁所找戒指,大家雖然不悅但還是乖乖地聽命而行……有什麼辦法啊?連老闆都親自下海,呃,是親自前往廁所翻挖了,誰還敢閒著啊?

  「米雅,走,我陪你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不要了,排雲,我還得趕快去找戒指。」

  「說什麼呀,交給那些人就好啦!」

  霍米雅搖搖頭,牽起好友的手。「謝謝你來幫我,可是我自己也得去找才行,這是我的責任,我不能逃避的,排雲。」

  「你還是這麼死腦筋!」傅排雲垮下肩,望了好友半晌,接著笑了,伸手輕撫她的頭。「好好加油吧,米雅!」

  「嗯!」

  霍米雅擤了擤哭紅的鼻頭,微笑著跑往換洗病房床單的衣物間。鑽石戒指可能隨著更換床單的時候不小心被一併帶走了,她得去找一找!

  「霍米雅,你給我站住!」

  走廊上爆出一記低吼。

  她回頭,「劉姊!」

  護士長劉芳氣沖沖的走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醫院裡為什麼會多出十幾個穿西裝的男人四處翻找高級病房的廁所跟浴室?」

  「我、那是因為……」

  「你是不是又闖禍了?」劉芳質疑地緊盯著她。

  低垂螓首的霍米雅咬著唇、點點頭,揪絞雙手老實訴說辛赫安遺失的鑽戒和他的盛怒與威脅,「老爺爺說如果我不把戒指找出來,他不只要告我偷竊還要讓醫院關門倒閉。」

  「哦!我的天吶……」

  霍米雅急切地揚起小臉,「可是我真的沒有拿戒指!劉姊,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小偷!」

  劉芳搖搖欲墜,看起來就快要暈了!「我、我得趕快去跟院長報告這件事才行!你、米雅你!哦,我快被你給氣死了!去把戒指給我找出來!找到之後你就可以回家了,再也不用來上班!還不快去?!」

  再度覺得委屈的想掉淚,霍米雅緊咬著上唇、頷首,「我知道了……對不起,劉姊。」

  工作都快沒了,誰還有餘力聆聽她的道歉?「哼!」劉芳重重一哼扭頭就走!

  站在走廊上,霍米雅吸吸鼻子、揩揩淚,緊握小拳叫自己振作一點!走吧,趕快去衣物間找看看。

  「米雅!」又有一聲著急的呼喚響起。

  一名護士朝她奔了過來,「你又闖了什麼禍嗎?高級病房的辛總裁他好生氣,一直在摔東西耶!嘴裡還罵著如果找不到,肯定要讓我們醫院關門倒閉!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啊?趕快去向辛總裁道歉啊!」

  「我、我……」

  委屈無措的淚水再度悄悄泛流在霍米雅那一張早已哭紅的小臉蛋上。

  怎麼辦?她好害怕啊……夏衣,你在哪裡?嗚嗚……

  

  得知消息的西門夏衣匆忙趕回醫院裡,他四處尋找霍米雅的身影卻始終找不著。

  只見他高俊頎長的身形在各階層的走廊上、衣物間匆匆找尋著,原本梳理帥氣的中長髮因為奔跑而吹散開來,凌亂中另有一種率性的狂亂不羈。

  終於,讓西門夏衣在最頂樓的床單換洗間找到了霍米雅的身影。

  他站在陰暗的門口處,通風不良的燥熱空氣向西門夏衣迎面襲來。他左手按在起伏的胸口上、右手撐搭在門框的上方,頻頻告訴自己——

  沒事了,她在這裡,米雅就在這個房間裡,哪兒也沒去!

  深呼吸平復自己緊張的氣息,西門夏衣向裡頭望見霍米雅跪坐在一團骯髒待洗的被單海中不停地翻找。寂靜的小空間裡,他清晰地聽見她一聲聲的啜泣和抽哽。

  「到底在哪裡……怎麼辦?還是找不到……該怎麼辦?嗚嗚……怎麼辦嘛!噫噫……」

  唉,西門夏衣歎口氣,伸手撥了撥頭髮,她的哭聲經過這麼多年怎麼還是這麼幼稚?哭得像個小孩似的!

  耳邊聆聽著霍米雅的抽泣,一聲比一聲傷心,他皺緊眉頭跨出了一步,「米雅。」

  跪在被單海裡,她纖細的身形明顯地頓了頓。

  「聽見我說話了沒有?」膽敢對他沒反應?西門夏衣又往裡頭跨進幾步。

  「夏衣!」

  霍米雅跌跌撞撞地從地上撐站起來,反身毫不猶豫地投入他的胸膛裡。

  「嗚嗚……夏衣!」他在這裡,太好了,夏衣就在這裡!下意識地,霍米雅的雙手益發圈緊他的腰,淚水紛飛的小臉極度尋求慰藉地直往他的胸口鑽去。

  西門夏衣緩緩低下頭,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撞入自己懷抱裡的溫暖……

  他的胸膛棲息過不少女人豐滿的身軀,卻沒有人能像霍米雅這般深刻地撞進他的心坎底。

  悸動地伸出手,他情不自禁地想撫觸偎在他懷中哭泣的霍米雅。想告訴她別哭,想跟她說一切有他,然而卻在距離她不到十公分的距離,西門夏衣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就讓伸出的雙手靜止在半空中。

  倪浩也這麼抱過她嗎?

  他的死黨,從小到大一起成長的好兄弟,倪浩,也曾經這樣擁抱過霍米雅嗎?

  西門夏衣的手悄悄垂了下來。

  那又如何?王子本來就有擁抱公主、安慰公主的權利。

  那麼他這個惡魔王呢?

  有哪一個童話故事的結局,是惡魔王摟著公主,坐著南瓜馬車迎向美滿幸福的未來?

  「夏衣,怎麼辦?嗚嗚……我又闖禍了。」

  委屈無措的淚水飛濺在西門夏衣的胸口上,溫熱而馨香的幽柔氣息縈繞在他的鼻翼間不肯退散。霍米雅的泣聲泣調讓西門夏衣倍感不捨,然而心底卻又為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情緒反應而感到煩躁憤怒。

  「你除了會闖禍之外就是哭嗎?」

  他口吻中的冷硬悄悄刺痛霍米雅的心。「對不起。」越覺悲傷的她吸著鼻子、低頭往後退開他的懷抱。

  「別亂動。」

  那一雙鐵臂僵硬地將她的腰肢圈回原先貼偎的位置,「你要是踩到我的鞋子看我怎麼整治你!」

  霍米雅著實困惑,忘了流淚。他到底要她怎麼做呢?粗魯的語氣像是在責備她,卻又伸手抱著不願讓她退開……仰起螓首,霍米雅凝望西門夏衣迴避的俊臉。

  「看什麼!」

  他的手緊緊鉗握她的纖腰,口氣卻惡劣的可以。「我才離開多久的時間,看你又給我搞出什麼飛機!」這丫頭是怎麼樣?不操死他不滿意是不是?

  「我……」提起這件事,霍米雅委屈的淚水又流了下來,「我不是小偷,我沒有拿鑽石戒指。是真的,夏衣,我根本沒有看過什麼鑽石戒指……嗚嗚……噫噫……他怎麼可以說我是小偷?」

  西門夏衣的下顎開始抽搐,「那個老龜蛋這樣說你?」

  她在他的胸口點點頭。

  該死的老傢伙,簡直欠人扁!西門夏衣左手圈著她的腰,右手已悄悄握緊拳頭怒不可遏。

  「夏衣,我不是小偷……可是怎麼辦?我也找不到戒指……」不知道是哭得累了,還是西門夏衣的懷抱太溫暖了,霍米雅忘情地伸出小手圈繞他的頸脖,忍不住蜷縮在西門夏衣的氣息裡尋求無聲的保護。

  他聞到了她髮絲間的馨香,那是淡淡的洋甘菊味道。

  始終如一的,是西門夏衣從小到大只要回頭,就能尋著的甜甜味道。

  「跟我走。」

  感覺到腰際的大掌變得堅定而有力,霍米雅困惑地仰起螓首。「去哪裡?」

  「找那隻老龜蛋討公道!」

  「不行啊,我這裡還沒有找完,戒指也許就在這一堆被單裡,說不定我能夠把它找出來向老爺爺證明我不是小偷,我沒有拿他的鑽戒!」

  霍米雅泛著淚光的瞳眸裡閃爍著希望的光彩,那星芒太耀眼讓西門夏衣不忍戳破她的期盼。只見他的嘴唇嚅了嚅,譏誚的話語盡數吞入喉嚨裡。「好吧,你繼續在這裡找。」

  話說完,他鬆開她轉身就想走。

  「夏衣!」

  「幹麼?」他沒有回頭。

  你要去哪裡?

  霍米雅想問卻不敢。他……不陪在她身邊嗎?自己這樣盼望,太奢侈了嗎?

  西門夏衣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凝視她,「你會一直待在這裡找戒指吧?」

  「嗯,直到我找到為止。」霍米雅垮下肩。如果在這個衣物間裡還是一樣找不到,那麼就證明戒指真的不見了,因為能找的地方都已經被翻遍了。

  西門夏衣沒再開口,筆直跨出衣物間的門口。

  霍米雅望著他頎俊的背影,失望地扁扁嘴,又繼續跪在被單海裡努力翻找。

  老天,拜託,讓我找到那個意義貴重的戒指!霍米雅咬著唇,強烈的委屈再度讓她鼻頭一酸,熱淚盈眶。

  

  「阿恭啊,你這一回打算怎麼感謝我?」

  高級病房裡,辛赫安精神奕奕的講著電話。

  「我不但冒著生命危險在那個小護士的針孔下過活,還得跟你的惡劣孫子鬥智周旋,這個恩情肯定不會讓你請一頓飯就作罷……哈哈,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我是鼎鼎大名的商界巨人辛赫安啊,只要我親自出馬沒有不成功的道理!你看,我只不過花了幾天的時間就幫你測試出你孫子和那個小護士之間究竟有沒有感情……」

  突然間,「砰」的一聲病房的房門被人狠狠踹開。

  西門夏衣像一尊燃了怒火的戰神矗立在門口。

  辛赫安愣呆了,拿著話筒,嚥了嚥口水。

  他朝著病床上的辛赫安走進來,下顎隱隱抽搐。

  「阿、阿恭,快來救我啊……」

  西門夏衣一把搶下辛赫安手中的話筒,「爺爺,不,我該叫你院長,你給我待在辦公室裡不要動,你親愛的孫子等一下就過去教訓你!」

  啪喳一聲,連接院長室的電話宣告斷線。

  西門夏衣也不開口,只是緊盯著床上的老人,喀喀有聲的板動十指。

  辛赫安被他恐嚇得快嚇爆腦血管了。「不、不可以打老人家,你、你這樣是不對的!中華民國的法律保護老人……」

  「但是不保護『欠扁』的老人。」西門夏衣截斷他的話,「別說我這個年輕人欺負你,辛總裁,只是……」

  辛赫安嚥了嚥口水,「怎麼樣?」

  「她流了多少淚,我就叫你用多少血來償還!」

  「不可以!」辛赫安雙眼緊閉,幾乎想跪在床上求饒。「我也是受你爺爺的拜託才來當病人的,欠揍的人是西門恭,不是我!」

  「還有呢?」

  西門夏衣扳動手指的聲響太恐怖,辛赫安簡直不敢想像這樣結實的拳頭擂在自己身上會是什麼樣的下場,搞不好今天的財經晚報會以頭條的新聞寫出:辛氏集團總裁藉故裝病卻弄假成真,慘遭實習醫師惡揍一頓必須臥床三個月,導致辛氏企業的股票一夕狂跌……

  「不要揍我!鑽石戒指的事情也是假的,全都是你爺爺想出來的詭計,因為他想知道你究竟會袒護霍米雅到什麼程度!無辜的我只是幫他而已。」

  西門夏衣炯亮的雙眼眨也不眨,只見他大手一攫,緊緊扣住辛赫安的衣領。

  他以為夏衣就要揮拳捧他,嚇得鼻涕都快噴出來了。

  可是,拳頭沒有落下來!為什麼?!辛赫安顫巍巍地睜開雙眼。

  「跟我走!」

  「去哪裡?」此時此刻的辛赫安已經無暇去跟西門夏衣計較了。想他財大勢大的辛氏企業集團的總裁身份多麼尊貴,所有人攀附巴結合來不及了,這輩子哪曾有過被人揪著衣領走路的癟三下場?

  偏偏他就遇上了,被這個叫做西門夏衣的年輕人給破了先例。

  而西門夏衣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替霍米雅討回公道!

  「她為了你的一句玩笑語流了多少淚,她從來不哭的你知不知道?就連倪浩出國,她在機場送別都沒流下半滴淚,結果卻因為你跟王八蛋爺爺的玩笑,她哭了一整天!我說過,她流多少淚就用你的血來償還!」

  「年、年輕人……你開玩笑的吧?」

  西門夏衣驀地將辛赫安揪到眼前,鼻子對鼻子,危險地瞇起眼睛跟他說話。「是笑話啊,怎麼樣,比你對她開的玩笑更有意思吧?」

  「呵、呵呵……咕嚕。」辛赫安吞嚥口水的聲音明顯的像打嗝。

  西門夏衣拖著他上了電梯坐到最頂樓,接著又揪著他的衣領走到角落的衣物間。

  果然,霍米雅還跪在那一片被單海裡彎著身軀苦苦尋找那個不存在的三克拉鑽石戒指。「嗚嗚……噫噫……還是沒有啦,怎麼辦嘛!夏衣,人家該怎麼辦啊……嗚嗚……嗝、咳咳!」

  聽見霍米雅哭到打嗚噎到,西門夏衣的俊臉霎時又冷了幾分。

  辛赫安越看越驚。

  突然,他緊緊揪起老人家的衣領。「你進去告訴她,說沒有戒指這回事,去跟米雅說你只是向她開個玩笑!我告訴你,如果你沒有在兩分鐘之內讓她停止哭泣,我保證你流的血會比她的淚還要多!」

  辛赫安點點頭走進衣物間裡,通風不良的小空間有股窒悶的熱氣朝他迎面襲來,而這個地方霍米雅卻已待了好一陣子。直到這一刻,辛赫安終於感到愧疚。

  「小護士——」他輕喊那抹跪在地上反覆翻找的纖細身影。

  霍米雅匆忙轉身,「老爺爺!」嘴裡才喊著,她的淚又滾了下來。「對不起啦,我到現在還找不到戒指,可是我真的沒有拿,你一定要相信我!還有夏衣也沒有拿,他絕對不是手腳不乾淨的人!拜託你不要誤會我們,我再找找看,我現在就繼續找……」

  「不、不要再哭了!」拜託拜託!「你聽我說,其實我根本沒有丟掉戒指,那是我跟你開玩笑來著。」

  霍米雅太震驚了,當場忘記哭泣,跪在地上的她,手裡還揪著髒被單怔愣的無法反應。

  辛赫安歉疚地看著她,試圖微笑。「是在跟你開玩笑啊,哈哈,你不覺得好笑嗎?」

  「我……」她早已傻了,哪還知道要笑啊?!

  外頭的西門夏衣沒再聽見霍米雅的哭聲,他緩緩跨了進來,雙手插放在口袋裡,居高臨下地凝睇她。

  那慘兮兮的模樣輕輕揪動他的心坎。

  「夏衣,老爺爺他……他說在跟我開玩笑……」

  「對,是玩笑話!」西門夏衣心疼地走上前,伸手扣住她的手臂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霍米雅。

  跪太久了,她的雙腳既酸且麻,一時支撐不住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倒進西門夏衣的懷裡。

  他攬臂將她抱個滿懷,屬於洋甘菊的清淡香甜再度佔據西門夏衣的嗅覺。

  如此親密的距離,讓西門夏衣輕而易舉地看見霍米雅哭腫的雙眼和她哭紅的小鼻頭。這筆帳,他等會兒就去算!

  「你也真是的,分不清楚別人是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嗎?用點腦子行不行?瞧你,一句玩笑就把你搞得雞飛狗跳,蠢不蠢啊你!」

  一旁,辛赫安聽著不由得瞪大了眼。這個西門夏衣的標準真奇怪,不許任何人欺負霍米雅,讓她流一滴淚,可他自己難聽的話倒是一句也不少。

  「別那麼呆了可不可以!根本就沒有鑽石戒指,你在這裡翻什麼翻!老人家沒別的事做只有在等死,他無聊的時候跟你說個玩笑話你就嚇得撲撲跳,有沒有腦子啊你?」

  霍米雅被他罵得好生羞赧,擦拭著淚水直往西門夏衣的胸膛裡鑽。「我、我也不知道啊,原來老爺爺在跟我開玩笑……對不起嘛,夏衣。」

  「哼!把你的腦子拿出來用,雖然我知道它沒什麼功用,不過偶爾還是要拿出來使用一下!懂不懂?」

  嘴巴裡盡吐一些狠毒的話,可他的鐵臂卻不曾從她的腰肢上退開。

  「老爺爺,」霍米雅自西門夏衣的懷裡探出頭,「那麼你太太的遺物呢?真的有那個戒指嗎?」

  「哦,其實……」

  「沒有!」西門夏衣截斷辛赫安的話,「他老婆死的時候只留給他四個字,當心性病!」

  「真的嗎?」

  礙於惡魔王當前,辛赫安哪敢多放個屁。「唉,是啊,我老婆叫我小心性病……」媽的!他這個辛總裁一生最嘔的時光都發生在西門夏衣的面前,以後就算自己病得快死了,也絕不踏進這間醫院!

  這時,西門夏衣舉起手看了看手錶。「喂,下班時間到了。」

  「哦。」霍米雅退開他的胸膛,揩揩淚。

  「鑰匙給你,今天載我回家!都怪你,被你氣得害我連騎腳踏車回家的力氣都沒有。」他從口袋掏出腳踏車的鎖匙,遞給她。「你把車子騎到後門口,我去辦點事情馬上就過去,要是我到的時候還沒看見你,看我怎麼惡整你!」

  霍米雅揩揩淚、抿起一抹淺笑,柔順地頷首點頭。「知道了,我現在馬上就去換衣服。」

  西門夏衣快步走出衣物間繼續扳動十指,再度發出恐怖的喀喀聲。

  接下來,輪到他那個老而不知將死的爺爺了是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49:13

  第六章

  鑽戒事件之後,西門夏衣和霍米雅之間的關係似乎更緊密了一些,但西門家的祖孫兩人關係卻更加地彆扭,誰都覺得自己有理、誰也不肯讓誰。

  「總之,叔叔,你去跟那個臭老頭說,我的感情生活我自己會處理,不用他來多事!」

  副院長西門樑皺緊眉頭,「夏衣,注意你的措詞,你現在說的對象是你爺爺。」

  「哼!」

  西門樑頭疼地想揉太陽穴,「夏衣,別再跟你爺爺鬧了,他動用人情拜託辛總裁來醫院裝病,無非是想瞭解你跟霍米雅的關係,這是他關心孫子的表現,只是方法得不到你的認同。」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霍米雅跟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西門夏衣頓了頓,「咳,她跟我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勉為其難照顧她,只因為她是倪浩的女朋友!」

  「好、好,你跟霍米雅之間我們絕對不再過問、不再表示好奇,這樣可以了嗎?」

  對於叔叔的讓步,西門夏衣多少覺得滿意,但是那張倔強的嘴又不肯坦然說,只是佯裝不耐地揮揮手。「可以,別忘了你今天的承諾。」

  這祖孫倆兒倔氣的模樣簡直是從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西門樑好氣又好笑。「你爺爺他的身體這陣子明顯不好,你別再跟他鬥氣了,明白嗎?」

  「叫他別來找我麻煩就可以了。」

  「你也知道當初你爺爺對你爸爸的期望有多大,可是你老爸卻扔下整個醫院和你媽媽一起跑到非洲去,拍胸膛說那裡更需要他們的貢獻,這一離開就是十幾年,打回來的電話少得可憐。你爺爺的脾氣跟你一樣硬啊,想念也不說,所以他對你……」

  「可是我不是我老爸啊!」西門夏衣煩躁地打斷,「我不會跟那個沒責任的傢伙一樣,拖著一個女人轉身就坐上飛機跑了!我保證,我已經保證過很多次了,我不會一聲不響的離開,我對非洲行醫沒興趣,我絕絕對對不會步上我老爸的後塵!」

  西門粱隱著嘴邊的笑意,「這些話你應該親自去跟爺爺說。」

  「你去幫我跟他講!」西門夏衣揮揮手,轉身想走。開什麼玩笑?在爺爺的面前喊出這番話?不要,打死也不要!他說不出口。

  西門樑十指交握靜靜望著侄子離去的背影,接著,他轉頭向左凝望那一扇閉合的內室暗門。「爸,你都聽見了吧?可以安心了?」

  「哼!」

  西門樑搖頭。真的是祖孫呵,脾氣一樣臭、嘴巴一樣硬!「你也知道的,夏衣這孩子最大的優點就是說一不二,他既然答應了就絕對不會像哥哥嫂嫂那樣趁你睡著的時候拖著行李離開。給他更多自由的空間吧,爸,夏衣不會離開你身邊的。」

  「誰跟你說我想念阿棟來著?我才沒有想念他!當初阿棟去非洲,我就當他是賣給那些非洲土著了,我根本一點都不想念他!」儘管隔著門板,西門恭響亮如雷的嗓門一如往昔。

  「是、是,我知道,你沒有想念哥哥嘛,一點都不想念老哥,行了吧?」西門樑幾乎快要忍不住笑出來。

  這個家子呵……該不會只有他的脾氣最正常吧?

  

  男子手裡捧著一束裝襯美麗的百合花走進了醫院裡,坐上電梯來到九樓。「請問,霍米雅小姐在嗎?」

  櫃檯的護土郭婉如冷淡地望了他一眼,「你是誰?」

  「哦,我是親親花坊的店員。有一位先生來我們花店訂了這束花要送給霍小姐,吩咐我們在這個時候將花送過來。」

  「自己去裡頭找,霍米雅現在可能已經下班了。」

  「這個護士小姐怎麼這麼凶啊!」男子搔搔頭,嘀嘀咕咕的走過櫃檯。

  「哼,霍米雅的把戲最多了!」郭婉如一邊找病歷卡一邊摔東西,「也不知道她到醫院來究竟是來當護士,還是來釣凱子的!」

  約莫二十分鐘後,又有一個男子踩著雅逸的腳步走過來。

  「小姐,你好,請問霍米雅小姐在這裡嗎?」

  「她已經下班了啦!煩不煩啊你們這些人!」郭婉如再也按捺不住脾氣,「這一回又要送什麼給她了?」

  「我是……」

  「這裡是醫院耶,不是給你們談戀愛的地方,搞清楚行不行?這個霍米雅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沒別的本事,釣男人的手段倒是一把罩啊!」

  男子尷尬地笑了笑,「我想我自己去找好了……謝謝你啊。」

  米雅已經下班了嗎?男子舉起手,望了望手腕上的表。本來是想給她一個驚喜的,但是既然她已經下班了……算了,今天先回去吧,總會見到面的。

  

  站在腳踏車停放處,西門夏衣雙手插放在口袋裡,踢著腳邊的石子一身的不耐。

  這時,一陣慌張雜沓的腳步聲急忙傳來。

  他抬頭一看,颯眉怒場。「霍米雅,你真的很想讓我惡整你一頓是不是?」

  「對、對不起啦,夏衣。」她好喘、真的跑的好喘!

  「我幾點幾分跟你約的?現在已經過多久了你知道嗎?還有,」他的眉頭皺的更緊,「這束花是怎麼回事?」

  「是邵庸哥送我的。夏衣,對不起,我就是因為這束花才遲到……」

  「拿開!我對百合過敏。」

  「嗄?哦!」霍米雅立刻將花束藏在背後。

  這也惹到西門夏衣了。「你幹麼這麼保護那束花!怎麼,你很喜歡是不是!怕我砸了它嗎?藏的這麼小心翼翼的,席邵庸那傢伙送你什麼,你都很珍惜是不是?」

  「我、我沒有啊……是你說你對百合過敏,所以我才……」

  不明所以的煩躁暴怒宛如狂風驟雨向西門夏衣襲來,他瞪了霍米雅一眼,又將視線轉到她背後的美麗花束上……突然,他拽起身邊的腳踏車轉身就想走。「我今天不想讓你載了,我自己回去!」

  「夏衣!」霍米雅趕緊揪住腳踏車的後座,「你在生什麼氣嘛?」

  「我沒有!」

  「西門夏衣!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這會兒,他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轉頭看她。果然看見霍米雅嬌俏的臉龐上顯露難得的脾氣。

  好吧,他認了!

  雖然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時候,都是他在對她大小聲,不過,如果這個小笨蛋發起雌威來,屈服低頭的人一定是他。這真是奇怪的定律,可是西門夏衣就是無力反抗。

  「今天,換你載我回家!」霍米雅難得這般神氣。

  「喂!女人,耍威風也要有點限度。」

  她將手叉在腰際上,「不然你想怎麼樣?」

  西門夏衣的俊臉此刻簡直可比化糞池一般的臭。

  他張嘴囁嚅了好半晌,用膝蓋想也知道是在唧歪她的話,可就是沒膽子大聲說出來。

  「我不要那束花坐我的車!」最後,他像個鬧彆扭的小孩兀自撇頭生氣。

  霍米雅香肩一垮,「那我要怎麼拿回家?」

  「誰管你!走不走?不然我要先回去了。」西門夏衣左腳踩在踏板上就要踩動。

  「等一等嘛,夏衣!」她又抓著他的後座。

  「給你三十秒考慮。」無聊的西門少爺還當真望著手錶計時。

  「夏衣……」撒嬌不知道有沒有用?

  「三十秒到了,再見!」說著,他當真頭也不回的踩著腳踏車就走。

  留下霍米雅捧著花束在那兒跺腳。「他到底是怎麼了嘛?」

  冷涼的晚風陣陣吹來,拂動百合花的淡香吸引了她的在意,讓她突然想起——從小到大夏衣從來沒有對任何花朵感到過敏啊,霍米雅低頭凝視懷裡的花束,心頭不禁泛起一陣甜蜜……夏衣他是在吃醋嗎?她能這麼想嗎?

  伸出青蔥玉手輕撫百合花瓣,霍米雅轉身走回醫院裡。既然夏衣不願意她收這束花,那麼她就把它放在櫃檯供大家欣賞吧!

  雖然、被他丟下,自己必須一個人走路回家,但是霍米雅的小菱唇卻是微笑的。

  因為,她感覺到自己和夏衣之間些微的可能性。這不是太美妙了嗎?

  畢竟,自己已經把心放在他身上很久很久了。打從小時候,夏衣扮惡魔王欺負她開始。

  她不是公主,自己太笨了,沒有當公主的資格,所以也沒有愛上王子的道理。倪浩哥哥很溫柔,從來捨不得讓她有半點的委屈難過。

  但是霍米雅想要的並不是這樣的呵護。她從來就不是嬌貴的公主,所以不需要王子的密密呵疼,自己惟一想扮演的角色,就是讓惡魔王偶爾願意轉頭看她,興起時會想要欺負她的忠心僕人。

  公主和僕人兩者之間天差地別,立場也是截然的不同。

  尊貴的公主,是站在惡魔王的對面與他對抗,但是僕人,卻是站在惡魔王的身後默默的陪伴。

  夏衣……只要看著他英俊的背影,霍米雅,就滿足的想微笑。如果這麼簡單的感覺就是愛,那麼,是的,她愛夏衣,好愛好愛!

  霍米雅反手握著背包的肩帶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燈已經亮起,照長了她纖細的身影。

  然而,當她望見前頭那抹倚著腳踏車叉腰等待的高大身影時,她並不意外。

  呵,嘴巴壞、心腸卻極其柔軟的夏衣。

  「你走路很慢耶!」西門夏衣皺眉睇她,「這個缺點我已經跟你說過幾遍了?你不能改一改嗎!」

  「對不起嘛。」霍米雅的俏臉燦爛如星芒,「夏衣,你在等我嗎?」

  他尷尬地撇開俊臉,「哪有?我只是沒力氣不想騎腳踏車了……噯,載我回家啊!」

  「可是我今天好累,也沒有力氣耶。」

  「你!」

  「怎麼辦?夏衣。」

  「歎,好啦、好啦!上車啦!」西門夏衣坐上前座,「倒霉,早知道你沒力氣載我,我乾脆自己先回去算了。」

  呵,她才不信呢!夏衣就是這樣,死鴨子嘴硬。

  腳踏車輪飛快地在柏油路上轉動著,載著兩顆隱藏真情的心。五分鐘過後,「喂,換人了吧?」西門夏衣回頭問她。

  「為什麼這麼快?」霍米雅鼓腮睇他。

  「因為我不想讓你坐享其成,快點!到了上坡的時候再換我騎。」

  於是,腳踏車輪再度滾動,只是變成了時速二十。

  望著霍米雅的背影,西門夏衣悄悄噙起笑。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承認的,承認自己叫她載他,只是因為想看她纖細的背影,她清湯掛面的髮絲,白皙中帶點性感的頸脖,和她弓起雙臂像只青蛙似的吃力踩動腳踏車。

  「喂!騎快點行不行?我肚子餓了!」西門夏衣愉快地拍了她的背後一記。

  突然間,傳來「啪」的一聲!

  「什麼聲音?」他皺眉。

  腳踏車停了下來,霍米雅僵硬地轉身看他……

  「幹麼?」

  「夏衣,我……」

  「騎車啊,我不是說了我肚子餓嗎?」

  霍米雅神色僵直而尷尬的望著他,「你把我的扣帶拍掉了……」

  他眨眨眼,「什麼扣帶?」

  「胸、胸罩的扣帶……」

  「啥?!我……呃,怎麼會……」西門夏衣直覺地望著她的背,又瞅了瞅自己的手。好吧,他承認自己脫女人的衣服動作非常迅速,可是只不過用手拍了一下背後就能解開她的胸罩……怪哉,自己什麼時候練成這種神功都不知道?

  「夏衣!現在怎麼辦?」

  「停、停到旁邊去。」問他怎麼辦?他才想問咧!

  不算明亮的角落裡,西門夏衣難得地紅了俊臉。全世界也只有霍米雅才能讓他有這般羞澀的反應。「你自己扣好,我幫你擋著。」媽的,怎麼會發生這麼糗的事情?

  霍米雅的臉蛋簡直要燒起來了。「人家今天衣服穿太厚,手夠不到……」

  「你手短啊?算了,我來!」

  將她推到自己面前,西門夏衣在霍米雅看不見的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顫抖卻又忍不住期待的心情,他顫著手伸進她厚重的衣服裡。

  「夏衣……」

  「等、等一下啦!扣子在哪裡啊?」

  霍米雅羞紅的小臉垂得好低,「還要再上面一點。」

  越往上觸摸,西門夏衣的胸口就越疼。憋住的那口氣彷彿沒有呼出的一刻,她的肌膚讓他悸動,她的纖細溫暖讓他心旌情動……

  「啊,哥哥姐姐好色哦!」一個童稚的嗓音在幽暗中喊起。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男孩正舔著棒棒糖站在街道上注視角落的他們。

  霍米雅尷尬的簡直快爆了,羞得直想躲。老天爺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而西門夏衣立刻橫眉豎目。「小鬼,滾開!」

  「我要去跟媽媽講,說這裡有兩個很色的哥哥姐姐在做壞事。」小男孩一溜煙跑開。

  「夏衣,快點……等一下要是真的有人來……」

  「好啦,別催嘛,沒看到我正在扣嗎?」西門夏衣越是急,就越弄不好,怎麼扣就是扣不上,「哎呀,不用穿了啦!反正你胸部這麼小,穿什麼胸罩都沒差別啦!」

  「西門夏衣!」

  霍米雅現在一點也不害羞,她惱得幾乎想痛扁他一頓。

  「好了、好了,隨便扣住就行了!」

  西門夏衣三兩下將霍米雅的衣服拉好撫平,本來想拍拍她的背……還好及時停手。差點又給她拍下去!要是胸罩扣又開了那可怎麼辦?

  這會兒腳踏車也不騎了,他破天荒的牽著它走,霍米雅低垂著螓首默默跟隨。

  是不是該講些什麼話來打破尷尬?

  「你、你……」媽的,自己的舌頭怎麼在打結?

  「你想說什麼?」她羞澀的臉龐簡直快貼到胸口上。

  「你買胸罩不要去路邊攤買啦,地攤貨的品質差,拍一下就掉了!」

  霍米雅驀地仰頭看他,簡直快昏倒。「西門夏衣,你!」

  「還有,手短的人就別買後扣式的胸罩,改穿前扣的吧,省得你以後還要叫別人幫你穿。」簡直就是豆腐大放送嘛!今天是他這個謙謙君子能夠做到目不斜視、坐懷不亂的聖人境界,否則啊,哼哼,別人早就藉機在她身上東摸西蹭、大啖豆腐皮了!

  霍米雅再也擺不出羞澀的模樣。面對不解風情的西門夏衣,她簡直沒轍到無力。算了,隨他怎麼說去!

  「對了!」西門夏衣突然轉頭瞪她,「以後絕對不許讓席邵庸那個混蛋拍你的背,聽到沒有?」

  霍米雅垮下肩。他什麼時候才會對這個話題感到厭倦?

  「不、不,這樣不好,難保席邵庸心懷不軌、色慾薰心,米雅,你以後只准穿前扣式的胸罩聽到沒有?我是認真的哦,你別給我當耳邊風……」

  「不然你會怎麼樣?不定期抽查嗎?看我是穿前扣式的還是後扣的?」

  「我!」

  這是第一次霍米雅成功堵住西門夏衣的嘴,可是……唉,他們的話題卻是胸罩!老天……

  詭譎的沉默在他們四周籠罩,沒有人知道該怎麼開口打破靜默……直到西門夏衣肚子的咕嚕聲響亮得像打雷。

  霍米雅忍不住笑了出來。真奇怪,自己的眼光是不是長在腳指頭上,為什麼會喜歡上他呢?

  西門夏衣略微困窘地推了推她的頭,「笑什麼!我早跟你說我肚子餓了!」

  蒲扇一般的溫熱大掌拍撫在霍米雅的頭頂上,手掌的重量和他掌心裡的溫度叫她好生眷戀。她仰起螓首望著他,笑燦春花、眼波含情……

  讓西門夏衣瞧得忘了惱、忘了笑、忘了世界的存在。他俊朗的臉龐倏地一正,手掌順著霍米雅的髮絲徐滑而下,冷冬中炙熱的大掌似有若無地摩掌她的粉腮。

  「夏衣?」

  該收手了,他摸著她俏臉上的嫣紅,這麼跟自己說著。這種柔滑的觸感,這般雪致的肌膚會讓他上癮,所以自己該停手了……

  「夏衣,其實我、我喜……噫,好痛哦,蝦衣!」

  他突然捏住霍米雅的腮幫子,害她連講話都變得漏風又大舌頭。

  「你的臉是不是變胖了?肉好多哦,看起來豬頭豬頭的。」

  「你才豬頭咧!」惡魔王就是惡魔王,連她幾百年難得鼓起勇氣想表白的關鍵時刻都要欺負她!霍米雅嘟著嘴,揉揉自己被捏疼的腮幫子。

  「唉,請我吃晚飯!!」西門魔王下令。

  「我沒錢。」她睇了他一眼,「到我們家的麵店吃吧?」

  「隨便。」

  霍米雅難掩吃驚,「真的嗎?」他竟然願意到她家的麵店吃晚餐?

  西門夏衣瀟灑地聳聳肩,「有什麼關係?到你家吃麵又不用錢,反正你會請我,只是要有跟你老爸拿鍋鏟打架的心理準備而已。」

  小事一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49:39

  第七章

  「俺家的面賣完了!」

  霍初趣左手拿著鍋鏟、右手叉在大肚脯的側邊,炯炯有神的瞪視小方桌前的西門夏衣。

  「爸爸!」霍米雅悄悄歎氣。

  又來了,夏衣每次到她家吃麵時必經的決鬥過程。希望這一回的廝殺能夠盡快結束。

  坐在位置上,西門夏衣壓根不理會身邊挑釁的霍初趣。事實上,他對「衛生筷已經消毒處理,敬請安心使用」的紅色印字的興趣明顯大於叉腰挑釁的霍老闆。

  「伯母,一碗餛飩湯。」他淡語。

  「俺的餛飩也賣完了!」

  「爸……」

  「俺要關門了,今天不賣面!」

  這時,兩名客人相偕走進。「老闆,一碗餛飩湯麵,一碗乾面,快點。」

  「馬上來!」霍初趣趕緊拿著鍋鏟回到鍋爐前。

  西門夏衣拿著竹筷搔搔頭、刮刮臉,口吻閒涼。「親愛的霍老闆,你剛才不是說面賣完了、餛飩也沒了,現在正要關門嗎?」

  「俺……」

  「沒關係,我不會跟霍老闆計較的,人老了,頭腦難免比較不靈光嘛!」

  「夏衣……」開始了!霍米雅著實頭疼。每次都這樣,相較於父親的大嗓門嚷嚷,夏衣就是有本事光靠幾句話就把她爸爸激得像只青蛙似的撲撲跳。

  「俺才不老,你這個死渾小子兒!」霍初趣手中的鍋勺果真揮舞了起來。距西門夏衣踏進麵店只有三分四十秒的時間,霍老闆果然跳得像只激動的青蛙。

  「夏衣,來,你的餛飩麵。」簡茴萊在兵荒馬亂間端上一碗熱呼呼的面擺在西門夏衣的眼前。

  「格老子的,你這婆娘!你到底是不是俺的老婆啊?沒看見老子正在跟這渾球兒吵嗎?你端什麼面給他吃?!」

  「是餛飩麵,霍老伯。」西門夏衣也不客氣,早早開動。

  「俺當然知道是餛飩麵!」格老子的,不然浮在麵湯上的是什麼?狗屎嗎?嗟!「不說你不知道,那些餛飩兒還是俺今天早上拉完屎之後沒洗手給包出來的。」嘿嘿,死小子兒,吃不下了吧?

  「老闆,」一個怯怯的聲音突然響起,是方才進門的那兩位顧客。「那個,我們不要餛飩麵了,能不能改別的?」

  霍初趣的老臉乍青乍白。沒嚇倒夏衣這臭小子,倒嚇壞其他客人了!他趕緊亡羊補牢的解釋,「呵、呵呵,你們別介意,其實這些都是俺開玩笑來著,好不好笑啊?哈哈……」

  「是啊,霍伯伯最喜歡開玩笑了。」西門夏衣一邊撈著熱呼呼的麵條一邊開口。

  他的眉梢微微挑起,那是最邪惡的前兆,霍米雅知道。

  於是,她忍不住伸手揉起太陽穴。

  果然——

  「你們先別急著退貨嘛,等餛飩麵來了也不遲啊!只要餛飩裡頭沒有黃黃的,那就不怕嘍!因為那代表有屎臭味的餛飩可能已經被前面的人給吃掉了。」

  幾乎是立刻地,麵店裡的其他客人只要有點餛飩的人通通都放下筷子,戒慎地望著碗裡,吞了吞口水。

  霍初趣氣得老臉漲紅,手裡的鍋勺揮啊揮!「西門夏衣!格老子的,走,你跟俺出去決鬥、決鬥!」

  「可是我還沒吃飽耶!」他吃麵吃得唏哩呼嚕,響亮有聲。「伯母,幫我切一點豆乾和鹵萊好不好?」

  「不給,絕對不給!」霍初趣激動的口不擇言,「俺的鹵豆乾都是用尿浸的,看你敢不敢吃?!」

  「爸爸!」

  「老公!」

  這句話一出,店裡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客人全都食不下嚥,一徑望著自己眼前的豆乾。吞口水已經沒用了,只要想到自己先前吃下去的餛飩豆乾,他們幾乎想吞硫酸漱口。

  而這逗得西門夏衣竊笑得簡直快得內傷。

  「夏衣!」霍米雅悄悄擂他一拳,「你別這樣,店裡快被你鬧到沒生意了。」

  「不是我鬧,是你的天兵老爸。」哦,老天,就知道這種「吃頓飯會得內傷」的趣味晚餐不能常常吃,否則他可能會英年早逝。

  坐在小方桌前,開心到幾乎無法自抑的西門夏衣右手擋住下顎,左手撫了撫耳垂上的銀耳環。

  哼,「同性戀!」霍初趣怒呻。

  然後,西門夏衣又將黑色髮帶箍套在頭髮上。

  嗟,「娘娘腔!」

  這時,只見吃飽想走人的西門夏衣轉身對著後面那一桌的客人喊道:「喂,同性戀、娘娘腔,霍老闆都開口點名了你們還不站起來?」

  被指名的上班族和學生當場面面相覷。

  而霍初趣簡直想拿菜刀追人了。「格老子的,你這個混帳兒別走,跟俺決鬥,馬上決鬥!」

  及時跑出店外的西門夏衣牽著腳踏車,仰頭開心的笑不可遏。

  「你今晚好惡劣哦,夏衣。」

  他轉頭凝視身旁的霍米雅,「你跟出來幹麼?」

  「媽媽說今晚肯定沒客人了,叫我把這一鍋鹵豆乾拿去你家給彭媽。」

  「哦,那謝啦!」西門夏衣伸手捻了一塊海帶放進嘴裡。

  「夏衣,你難道不能試著跟我爸爸和平相處嗎?」霍米雅仰頭凝望他。

  冀盼的眼神就像夜空中閃閃的星芒墜進她的瞳眸裡,有一種無聲的美燦。

  西門夏衣趕緊迴避她的視線。

  每次只要霍米雅拿這種眼神看他,就會讓他忍不住想答應她的每句話、每個要求。

  「夏衣,試著跟我爸爸和睦相處吧。」她柔聲求勸。

  「我為什麼要?」西門夏衣隨口輕哼,「他又不是我岳父。」

  這句話一出口,他們兩人立刻直覺地凝視對方.然後又趕緊各自撇開視線。

  旋即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媽的,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會兒是她的胸罩、一會兒又是他說錯話,怎麼盡發生一些叫人不知如何是好的事情?

  「夏衣……」

  「剛才那些話你應該去跟倪浩說。」西門夏衣突然打斷她,「我相信你爸媽心目中真正想和平相處的人,是倪浩,不是我。」

  冷冬的晚風中,彷彿隱藏著霍米雅悄然的歎息。

  兩人再也無語,沉默地走著,一旁的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拉的好長……同時也突顯出路燈下等待的人影。

  「你們怎麼走在一起?」

  突然冒出的聲音既陌生又熟悉,讓西門夏衣驚愕、叫霍米雅欣喜。

  「倪浩哥哥!」

  「米雅,我回來了。」倪浩離開路燈旁,緩緩走向他們倆。

  霍米雅驚喜地迎上前,「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不叫我們去接機呢?」

  倪浩微笑著挑起眉宇,「我們?」

  「就是我和夏衣啊!」

  「哦……是你和夏衣啊。」他深意地瞥了瞥依舊震驚的西門夏衣,旋即伸手溫柔地輕撫霍米雅的頭。

  「看到我高興嗎,米雅?」

  「當然高興了!」

  「那麼,過來,抱我一下,讓我聞聞你身上闊別已久的香味。」

  霍米雅嬌羞地睨了西門夏衣一眼,緩緩走上前圈摟倪浩的頸脖,「歡迎回國,浩哥哥!」

  一旁,西門夏衣默默凝視眼前相擁的兩人。是自己的錯覺嗎?為什麼霍米雅依偎在倪浩的懷裡,看起來比在他的身邊還要美麗耀眼?!

  「我今天傍晚去醫院找過你,可是那裡的護士說你已經下班了。」倪浩搭擁著霍米雅的肩膀一同走向西門夏衣。接著,氣質溫文的他筆直望進好友的眼眸裡,「夏衣,好久不見!看樣子你的確信守承諾,幫我把米雅照顧的很好。」

  西門夏衣沉默望著倪浩。

  這個時候、這番話,他該笑著回應嗎?

  可是,西門夏衣瞟轉視線飛望倪浩摟在霍米雅肩上的手,為什麼在這個應該微笑的重要時刻,他笑不出來?

  倪浩笑的更溫煦了,戴著金邊眼鏡一派斯文的他鬆開對霍米雅的摟抱,緩緩走到西門夏衣的面前。「夏衣,還沒辦法接受我回國的事實嗎?這不像你啊!」

  「阿浩,我……」

  倪浩伸出雙手環抱好友的肩膀,在他的耳邊微笑輕喃。「我回來了,老朋友。」

  一陣冷栗瞬間滑過西門夏衣的背脊。

  他迅速轉頭凝視一旁淺笑以對的霍米雅。

  王子回來了,公主在微笑,那麼他這個惡魔王呢?

  

  在五、六十坪大的會議室裡,醫院召集了各科的醫師、實習醫師和護士舉行例行的醫療會報。

  橢圓形的長桌正前方,以主席——也就是副院長西門樑為首開始依職位高低向兩旁輻射開來,坐在中段的是實習醫師西門夏衣,其後是資歷更淺的實醫與院務人員,而護士則坐在靠牆的外圍座位上。

  霍米雅坐在窗邊,正巧與西門夏衣正對面。

  他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她的,可是為什麼夏衣從進門到現在都不曾瞅她一眼,甚至幾乎到了對她視而不見的地步?

  自己是不是哪裡惹他生氣了?霍米雅垂眸暗忖。

  「噯,你們看,西門少爺最近的表情好像更酷了耶!」幾名護士坐得悶了,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有嗎?霍米雅又仰首瞅他。

  「夏衣以前還會陪我聊幾句的,現在都不搭理人了,好像是心情不太好!」

  是嗎,夏衣他心情不好?為什麼?她凝望他冷峻的側臉,開始陷入怔愣。夏衣有事,好像都不會跟她說,因為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沒有地位嗎?所以夏衣從來不跟她分享心裡的事情。

  霍米雅心中隱約感覺,自從倪浩回來之後夏衣就對她百般的疏遠,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脫離她的身邊似的,讓她好難過。霍米雅多想衝動地跑到西門夏衣的面前,揪著他的衣袖跟他說不管任何人在她身邊來來去去,她只希望夏衣站在自己的面前永遠不走!

  如果自己這麼做,他恐怕會露出嫌惡的表情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霍米雅忍不住蜷起身子縮了縮。

  「咳,」正在發言的人事室何主任不悅地皺起眉,「那邊的護士,現在正在開會,別在底下吱吱喳喳的!」

  「不是我們,是霍米雅她在講話。」郭婉如倨傲地睨了身邊的霍米雅一眼。

  她不解地眨眨眼,「嗯?我沒有啊。」

  西門夏衣此刻終於瞟眼看她。

  霍米雅單純地為此感到欣喜不已!她立刻試圖對他露出一抹友善求和的微笑,「夏衣……」

  「霍米雅,又是你!」何主任想起新仇舊恨立刻借題發揮。當初總監事席政不只一次打電話給他,叫他無論如何要辭掉霍米雅,可是上頭卻直接下令抽掉她的辭退令,為了這件事,席政著實刮了他好幾頓,還揚言以他的辦事能力恐怕十年內部升不了職! 自己的大好前程都栽了一半,全是因為這個可惡的霍米雅,「你到底想不想當護士!為什麼小錯有你的份,大錯你也樣樣不漏?」

  何主任這樣當著眾人面前劈哩啪啦開罵,擺明了給霍米雅難看。

  感到莫名其妙的她又難堪又困惑,只能低著頭、咬唇忍淚。

  主席位上,西門樑默默看著,眼角不忘瞟掃侄子西門夏衣的反應。

  「上一次辛總裁的事情也是一樣,我聽說你好像弄丟了什麼貴重的東西惹得辛總裁很生氣!更誇張的是,甚至連迎盛電子的大老闆都親自出馬來幫你找東西!霍米雅,我真搞不懂你這種人怎麼還可以厚著臉皮繼續待在醫院裡?」

  「何主任,你說夠了沒有?」

  一個聲音冒出,吸引眾人的注意。

  原來是實習醫師席邵庸。當他看見霍米雅咬唇忍淚的模樣,簡直快心疼死了!

  人事室何主任立刻換了個嘴臉。唷,對方可是總監事的獨生子呢,不捧著點怎麼行!「不是的,席醫師,實在是霍米雅她太會闖禍了,可不是我故意針對她,您不知道,霍米雅對我們醫院可以說沒有半點貢獻只會製造問題跟麻煩,這一點您的父親也很清楚……」

  一支鋼筆突然竄了出來,不偏不倚地狠狠擲中何主任的額頭。

  鮮血緩緩流了出來。

  何主任嚇得馬上哇哇大叫,眼一翻,暈了!

  醫務會議就在混亂中結束。

  西門夏衣推開椅子站起來,轉身離去前瞟了霍米雅一眼,看見席邵庸正趕到她身邊慇勤安慰。他冷著臉,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

  「夏衣!」

  就在會議室的外頭,副院長西門樑及時喊住侄子。

  西門夏衣側轉身凝視他。

  西門樑微笑走近,將一個東西放進他的白袍口袋裡。「你的鋼筆。」

  他面無表情地轉身想走。

  「沾了血了,記得擦一擦啊!」西門樑在侄子身後愉快輕喊。

  說他對霍米雅沒感情?

  那麼這些捍衛維護的舉動又是從何而來?

  年輕人的愛情呵,有時候實在彆扭得可愛!

  

  「米雅,能夠下班了嗎?」

  手裡拿著電話筒,霍米雅愣了愣。「還有十分鐘才能下班,對了,你是……倪浩哥嗎?」

  「嗯,是我。」話筒另一頭,倪浩的嗓音帶著濃濃笑意,彷彿在笑她的反應遲鈍。

  「浩哥哥,別笑我了……」

  霍米雅瞟了瞟眼眸略感困窘,卻在那一剎那瞥見西門夏衣高俊頎長的身形迅速走過護理站。她好高興,直覺地啟開小嘴想喊他。真的很想和夏衣說說話,就算是問聲好也行,自己已經有四天沒有碰到他了!

  「米雅,你在聽嗎?」

  「嗯?我……」啊,夏衣走過去了……霍米雅香肩一垮,頹了下來。

  「是不是看見什麼人經過了?」倪浩的嗓音笑意不減。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就站在你們護理站的對面。」

  霍米雅直覺地抬頭尋望方才西門夏衣走過的方向。

  話筒又傳來倪浩的笑語聲,「不是那一邊,是另外這一邊。」

  她飛快轉身,果然在護理站的另一頭看見斯文俊朗的倪浩拿著手機倚在牆上淺淺笑睨她。

  「浩哥哥!」

  倪浩將手機面板合上,掛斷電話,緩緩走到護理站的櫃檯。「我猜想你應該快下班了,所以來接你。」

  「可是我現在還不能走……」

  「沒關係,我先到那裡的座位上坐一會兒。再說,我提早過來就是想看看你的工作情形。」

  霍米雅輕咬著上唇淺笑,「我常常做錯事耶,很糗的。」

  倪浩伸手溫柔撫摸她的髮絲,「有什麼關係?這就是米雅啊。」

  她望著他,一徑地微笑。

  這就是倪浩哥呵!總是這麼溫柔、這般的寵溺,印象中他幾乎沒有發脾氣的時候,始終溫文爾雅地笑著,縱容的看著她和夏衣。

  倪浩拍了拍霍米雅的頭,接著走向護理站對面的長排座椅上。

  每當霍米雅抬起頭,就會捕捉到他溫柔的凝視。

  她抿起唇對他微笑,他一定立刻回以最溫暖的笑容。

  十幾分鐘過後,「米雅,下班嘍!我先走了。」一名同事拍拍她的肩膀。

  安靜坐在座位上等待的倪浩這時起身走了過來,「能走了嗎?」

  「嗯!」霍米雅仰頭來笑,「再等我幾分鐘好嗎?倪浩哥,我去換個衣服。」

  他笑著點頭,瞅看她跑開的背影,接著,倪浩將頭瞟轉到另一頭有些意外,卻又不甚意外的看見西門夏衣的身形。

  倪浩轉身,緩緩走向他。「下班了嗎?」

  「還沒。」

  「是嗎,能不能請個假出去?我有點事想找米雅談一談,或者你跟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西門夏衣淡淡抿開一抹笑,「不去了,我不想當電燈泡。」

  倪浩深探望他一眼,「夏衣,其實……」

  「她應該快換好衣服了,你再等她一會兒。」西門夏衣微微舉起手中的病歷表,「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倪浩對著他逐漸走遠的身影喊道:「夏衣,留個時間給我,我們去吃頓飯!」

  「我會的。」西門夏衣的回應是揚揚手,頭也不回地走開。

  另一頭,霍米雅背著背包急急奔來。「浩哥哥,我換好衣服了。」

  「那麼,跟我去約會吧,可愛的護士小姐。」

  倪浩微笑著曲起右手手肘,霍米雅望了一眼,伸出左手勾摟他的手,仰起螓首對他璀璨一笑。

  站在走廊的轉角,西門夏衣默默注視著相偕走遠的倪浩和霍米雅。

  窗口的斜陽穿過透明玻璃照耀在他的身上,灑落一整片金色耀眼的落寞。

  然後,西門夏衣看見席邵庸走到霍米雅的面前,並和倪浩講了幾句話,沒多久,他們兩人依舊手挽著手一同走開,留下怔忡的席邵庸。

  哼!西門夏衣抿嘴蔑笑。就憑席邵庸,也妄想從王子的臂彎中奪走公主?癡人說夢!

  「唉,夏衣,在看什麼?」一個指導醫師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他抿開唇淡漠地笑了笑,轉身朝反方向走開。「沒什麼。」

  「我聽董醫師說,他想推薦你去參加美國的研習,可能要一年以上的時間!」

  「是嗎。」

  「怎麼樣?你有興趣嗎,夏衣?去美國一年,學一些東西回來。」

  西門夏衣的回應是微微笑,默不作聲。

  「你好好考慮一下,這種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指導醫師叮嚀一聲,拐進另一個廊道。

  去美國一年,代表他必須離開台灣。

  是嗎?倒是可以考慮。

  童話故事結局不都是這樣的嗎?公主重回王子的懷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而惡魔王呢?

  不是被寶刀所殲滅,就是遠遠地躲開。

  他不想被消滅掉,所以,後者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50:05

  第八章

  「夏衣認識方纔那位席醫生嗎?」

  「認識啊,他們同樣都是實習醫師嘛!怎麼了,浩哥哥?」

  倪浩與霍米雅相偕走出醫院門外,他摩了摩她的頭。「看來我們的米雅很搶手,有不少男性追求哦!」

  「才沒有呢,我和邵庸哥只是同事關係罷了。」霍米雅羞澀地撥了撥被他揉亂的頭髮,「真要說起來啊,夏衣他的女朋友才多呢!」

  「哦,是嗎?」

  說話的當口,倪浩深深地瞥了她一眼。

  「是真的!」她垂下螓首撩了撩背包上的墮穗,語氣是不自覺的蕭瑟。「一會兒傳跟婦產科的護士有感情、一會兒傳跟藥商的千金小姐產生感情、一會兒……唉,太多太多了!簡直說不完。」

  「可是夏衣他還是常常騎腳踏車載你回家吧?」

  「是我載他回家。」霍米雅嘟起小菱嘴,「因為夏衣他常說工作一天實在太累了,沒力氣騎車啊!」

  「嗯?」倪浩挑了挑眉,「你現在是在跟我抱怨夏衣嗎?」

  「沒有啦,浩哥哥,你千萬別去跟他說哦!」霍米雅吐舌懇求。用膝蓋想也知道那個惡魔王會怎麼說。他肯定會瞪著她、叉腰怒吼:霍米雅,你是不是希望我惡整你一頓?

  腦海中的畫面太鮮活,逗樂了霍米雅,讓她即使是置身在擁擠的人潮中卻依舊忍不住笑了出來。

  倪浩仔仔細細凝睇她的每個表情、每個嬌羞的神態,剎那間有種難以言喻的矛盾感情迅速閃過他的眼裡。「有一件事我從以前就覺得很好奇。」

  「什麼?」

  「我和夏衣同年,為什麼我是『浩哥哥』,而你卻直接喊夏衣的名字呢?」

  霍米雅燦爛一笑,「因為你本來就是哥哥啊!」

  乍聽這番話,倪浩頓了頓,幾秒鐘之後才伸手撫了撫她的髮絲。「原來如此。」

  怎麼了嗎?她說錯話了嗎?霍米雅仰頭瞅望倪浩不帶任何表情的臉龐。

  「米雅,找個咖啡廳坐下好嗎?我有一些話想要跟你說。」

  「好啊!我想,你特地來醫院找我一定是有話要跟我說才對。」瞧,她也有難得聰明的一次吧?

  可是,任霍米雅再怎麼聰明也想不到從倪浩口袋中拿出來的,是送給她的求婚戒指。

  「米雅,請你和我結婚好嗎?」

  

  「倪浩,我已經走出醫院門口了,你在哪裡啊?」

  西門夏衣持著行動電話,穿著白色T恤、深藍色牛仔褲一身的休閒,此刻的他將那一頭中長髮瀟灑撥開,亂中有序,左耳上的純銀耳環在路燈的照耀下一閃一閃的煞是顯眼。

  「我在你的右後方。」

  倪浩笑著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西門少爺,是我在等你好嗎?」

  西門夏衣拍了拍好友的肩,「我已經提早出來了,否則你得等更久呢!」隨手將手機關機扔進背包裡,他俊帥的年輕臉龐上寫滿笑意。「怎麼樣?想去哪裡喝一杯?」

  「隨便,你帶路吧。我已經有三年多沒回台灣了,對這附近早就陌生了。」

  「哼,居然還知道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回台灣啦?那為什麼要拖到現在才回來!」西門夏衣又打了倪浩一拳,「你啊,把霍米雅那個超級麻煩鬼托給我,曉不曉得我在後頭為她收拾了多少爛攤子!」

  倪浩笑望他,「也包括趕走情敵嗎?」

  西門夏衣一怔。

  「席邵庸。」倪浩提醒他。

  「哦,他啊……」西門夏衣瞟開視線望向左前方。

  「昨天米雅跟我說,她跟席醫師只是純粹的同事情誼,你是知道米雅的,她單純到不會說謊、不會騙人,所以米雅說她跟席醫師沒有男女之情,就絕對沒別的可能。」

  「哦。」

  倪浩深深望他一眼,「感覺安心些了吧?」

  西門夏衣皺眉,「什麼意思?」

  他安心?關他什麼事?!霍米雅那傢伙對席邵庸有沒有感情,於他屁事啊?他、他……根本一點也不在意她呀!「是你自己安心了吧?倪浩,有人慇勤地追求你的女朋友啊!」

  倪浩將手插放在口袋裡,別具用意的笑了。「我想,追求米雅的人應該不只席邵庸一個吧!」

  「嗟,還有誰會想追她?拜託,你以為你的女朋友是西施還是貂蟬嗎?這裡又不是兵營,人家說『母豬賽貂蟬』這句話只適用在軍隊裡,在這個現實社會啊,你女朋友連母豬都賽不過!」

  倪浩忍不住笑開,搖頭。「你到現在還是這樣,對米雅總是這麼惡毒。」

  「我是惡魔王嘍,習慣了欺負她!」西門夏衣也開朗地笑了起來。

  倪浩突地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

  微笑的西門夏衣不解地望著他,「幹麼?是不是想到要去哪裡喝酒了?」

  「夏衣。」

  「幹麼啦?」

  「我跟米雅求婚了。」倪浩專注凝視眼前的好友。

  西門夏衣怔住了,笑容褪盡。

  「你怎麼說?」倪浩仔細梭巡他臉部的每個表情。

  「我……」笑啊!西門夏衣,你給我咧開嘴笑啊!然後說恭喜他,快講幾句祝賀的話啊!心裡這麼掙扎著,可是西門夏衣卻依舊啞口無言、擠不出半個字。

  「因為一些事情,我必須盡快結婚。」倪浩推了推鏡框邊緣,「米雅她……」

  「她怎麼說?!」

  西門夏衣顯然也為自己突然打斷他的話而感到不妥,垂下視線迴避好友的眼光。「我只是很好奇她是怎麼回答你的。」

  「米雅要我給她幾天的時間。」

  「是嗎……」西門夏衣逕自邁開腳步緩緩地走向前。

  她沒有答應,卻也沒有拒絕。

  呵,自己在吃驚什麼?是驚訝她沒有立刻高興地捧著結婚戒指點頭答應?還是震驚於霍米雅並沒有馬上開口拒絕倪浩的求婚?

  西門夏衣默默走著,突然感到一陣頭重腳輕,腳步怎麼踩都無法踏實。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倪浩跑了幾步追上來,拍拍西門夏衣的肩膀。「我知道可能早了一點,畢竟還要等米雅回答我,不過我想邀請你在我和米雅的婚禮上當伴郎。夏衣,你怎麼說?」

  他轉頭默然注視自己的好友、死黨,打小就一起成長的好兄弟——倪浩。

  「抱歉,阿浩。我無法答應也不能出席,因為我極有可能去美國。」

  

  醫院的院長室裡突然傳來一陣震驚的低吼,有如一道打在平地的驚雷。

  「什麼?你同意考慮去美國研習一年?」

  面對叔叔西門樑的詫異低喊,沙發上的西門夏衣只是漠然地點點頭。

  西門樑迅速轉頭凝視父親西門恭的反應。只見他老人家面無表情,一徑看著網路上的最新醫學報導。

  「夏衣,我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

  「叔叔,我本來就只是在考慮,我還沒有答應,好嗎?只是同意王醫師說我會慎重考慮這個可能性。」西門夏衣扯掉頭髮上的黑色髮帶,伸出左手摩了摩臉。

  為什麼會對倪浩說出要去美國的話?

  他自己也不明白。像就西門夏衣不解,為何自己在乍然聽見倪浩向米雅求婚時,他竟然愣在原地當場說不出半句恭喜的話語。

  這個消息應該不稀奇才對,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出國遠遊的王子好不容易回到公主的身邊了,婚姻彷彿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這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不是嗎?為何又會在此時此刻感到震驚?感到焦躁不安、煩鬱沉重和……

  心痛!

  一旁的西門樑正想再開口,沙發上的西門夏衣已然霍地站起。「叔叔,我有點事,今晚不留下來值班了。」接著,他便大跨步地開門離去。

  「爸爸,」西門樑歎口氣,「你最害怕的事情就要成真了不是嗎?夏衣預備要出國,離開你身邊了,你還這樣悶不吭聲的,到時候人真的走了,你別拉著我的衣袖哭!」

  「你在講什麼笑話?」從頭到尾故作認真的西門恭終於將視線調離電腦螢幕,他的嗓門依舊響亮得像打雷。「你爸爸我會拉著你的衣袖哭?我是那種人嗎?!」

  西門樑馬上陪笑,「不是、當然不是了,爸爸。」你只是會躲在機場的廁所裡讓鼻涕混著眼淚一起流而巳。唉,一家子的拗脾氣,難搞!

  西門恭瞥了兒子一眼,「阿梁,你知道倪浩回國了吧?」

  「知道,昨晚我還看見夏衣和他一起出去呢!而且我今天早上還聽倪浩他爺爺說,他們家準備要辦喜事了。」

  「怎麼,老倪那傢伙終於要死啦?」

  西門樑一怔。呵,差點都忘了爸爸和倪浩的爺爺倪晨是從小鬥到大的死對頭了。「爸,人家是辦喜事,不是辦喪事。」

  「那個老傢伙是台灣社會的大禍害,禍害既然要死了當然要辦喜事。」

  西門樑慎重地點點頭,「嗯,我已經能想像倪晨伯伯如果聽到我們家要辦喜事的時候,他會有什麼樣的說法跟表情。」

  肯定像他老爸西門恭現在這樣!

  院長大人的反應是轉頭狠狠瞪了兒子一眼,「還有時間在這裡耍嘴皮子?不趕快去調查一下倪浩要娶的對象是不是那一隻小白兔!」

  西門粱雙眼一亮。對哦,這樣多少能解釋夏衣的怪異行為了!「果然還是老爸聰明!」

  「哼,知道我聰明,這個月就給我加薪。」可悲,活了這麼大把歲數,職位比兒子還要高,可是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伸手牌」。

  拿起話筒正要撥打電話的西門樑咧嘴一笑,「可敬的爸爸,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吱!給我加薪五千,不然別叫我爸爸!」

  多了五千塊,他就可以讓按摩院的瑪麗多幫他「馬」一節了……呵呵,光是想想就忍不住爽到大笑。

  

  「浩哥哥,我已經請假出來了,你在哪裡?」

  霍米雅背著背包,拿著行動電話站在忠孝東路的路口。

  手機傳來倪浩溫徐的嗓音,「我在清新小築,你還記得嗎?我出國前最後一次跟你一起喝咖啡的餐廳。」

  「嗯!我現在馬上過去……」

  「米雅!」

  話機裡,倪浩的急喚聲讓霍米雅好生困惑。「怎麼了?」

  「等一下你進門之後先別跟我打招呼,自己找個位置坐,好嗎?」

  倪浩的要求著實奇怪,但是霍米雅向來不習慣詢問任何人的動機和理由。「嗯,知道了。」

  過了二十分鐘之後,霍米雅推開清新小築的大門走了進來,她第一眼便看見靠窗處的倪浩正和一位綰著利落髮髻、一身高級褲裝的女子面對面的坐著交談。

  倪浩看見霍米雅了,臉上沒有太大的反應,但是她隱約看見他的嘴唇溫柔地抿了抿。

  霍米雅隨意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柳橙汁,謝謝。」

  遣走服務人員之後,她好奇地打量和倪浩同桌的女子。

  這個陌生的女人大約有三十一、二的歲數了吧?比夏衣和浩哥哥都要年長。保養得宜的白皙肌膚畫著美麗的彩妝,感覺起來和霍米雅是截然不同的氣質,一看就知道是精明幹練的女強人。

  而這位女強人此刻不知道在跟倪浩說些什麼,兩人的臉色都很沉重。

  比較多的時候,是女子抽著煙默默聆聽,而對面的倪浩則激動地說著……霍米雅漸漸瞪大眼,天吶,她從來不知道浩哥哥竟然會有如此多話而且激昂的時候。

  浩哥哥他一向都是溫溫柔柔、斯斯文文的人啊!

  就在服務生將她的柳橙汁送上來的時候,那名女子突然站了起來當場甩倪浩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亮的驚動整個餐廳的人。

  霍米雅驚訝得眼珠快掉出來了。瞅望著幾公尺外的倪浩,她直覺地伸出手撫住自己的臉頰。好像很痛的樣子啊!可是那個女人為什麼要打浩哥哥呢?

  「你說的是真的?」女子顫著聲問道。

  所有在清新小築的人全都靜默下來,盯著他們。

  坐在位置上的倪浩神情嚴肅,筆直望著眼前的女子。「對。」

  女子驕傲挺直的身形開始顫抖。霍米雅覺得自己好像還能看見她眼裡隱隱閃動的淚光。

  「需要我發喜帖給你嗎?」

  回答倪浩的,是一杯冰冷的白開水。

  女子將白開水整個潑到倪浩的臉上、身上,揪起椅背上的皮包轉身就走。

  所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霍米雅輕皺柳眉,凝視座位上的倪浩。他也不伸手擦拭臉上、發上的水珠,只是微微低著頭任由水珠一滴滴的落下來。

  接著,他轉向霍米雅,隔著距離抿嘴對她微笑。

  依舊是那溫柔和煦的笑容,可是霍米雅卻瞧見倪浩眼裡閃爍的悲哀……

  他站起來,留下五百元轉身高去。

  霍米雅馬上起身,追了出去!

  「小姐,你的柳橙汁啊!」

  「我不要了,謝謝你,對不起!」

  咖啡廳大門上的搖鈴聲宣告這場戲的落幕。

  「浩哥哥!」霍米雅在後頭追趕著,「你要不要緊?我這裡有衛生紙,你要不要擦一下?浩哥哥……」

  前頭的倪浩停了下來,等她跑上前。「米雅,讓我抱一下好嗎?」

  「嗄?」她愣了愣。原本直覺地想拒絕,卻因為倪浩眼眸中的哀傷而說不出口。「嗯,好啊,請用。」

  倪浩笑了開來,「這時候不應該說『請用』吧?傻瓜。」

  下一秒,霍米雅感覺到自己被摟進倪浩的懷抱裡,讓那一雙長長的手臂緊緊環抱著,溫暖紮實的,是浩哥哥一如往常的氣息。

  她緩緩閉上眼。

  在人來人往的忠孝東路上,霍米雅頭一次這樣被人緊實地擁著,但是對像卻不是西門夏衣,而是倪浩。

  

  昏黃的夕陽已經取代了白日的光輝,向晚的空氣中央帶了初冬寒涼的冷意。霍米雅默默坐在倪浩的身邊,置身在永康街內的小公園裡,她和倪浩已經靜默了一個多小時沒有說話交談了。

  「很好奇我和那個女人的關係吧?」倪浩突然開口。

  霍米雅轉頭看他,「你想跟我說嗎?如果不想講也沒關係的,別勉強你自己,浩哥哥。」

  倪浩笑了,摸摸她的頭。「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樣的溫馴而且善解人意。」

  她皺皺鼻子,「夏衣好像不把這個當優點。」

  「你別被他惡劣的外表跟粗魯的態度給騙了,其實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寵愛你、維護你的人。」這一點,連倪浩自己都自歎弗如。

  「是嗎。」霍米雅的嘴裡叨咕著,心頭卻是甜的。

  倪浩默默注視她臉龐上剎那間展現的嬌憨柔美,淡淡抿著唇,他垂下視線。「剛才那個女人……」

  「嗯。」

  「是我在美國留學時同學的姐姐,名字叫汪琳。」

  「然後呢?」

  「汪琳她很年輕的時候就嫁到美國去了,可是在幾年前和丈夫離了婚,雖然是一個弱女子,可是她真的很堅強,現在在那裡可是一家時裝公司的老闆,能力很強。」

  「我看得出來。」霍米雅始終輕柔地微笑著。

  「你會輕視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嗎?」

  倪浩突然這麼一問,讓霍米雅怔愣的無法回答。

  「她不相信我愛她。」

  他驀地揚起頭、歎口氣,雙眼明明看著灰暗的天空,眼裡卻是一片無奈和朦朧。「『你會輕視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嗎?』這句話,是她最常問我的一句話。」

  「我……我想也是。見到你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其實你是愛她的。」

  但是,為什麼浩哥哥還要跟她求婚呢?霍米雅困惑不已,卻沒開口問,因為她知道總有一刻,他會親自告訴她。

  倪浩握著拳、低著頭,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離過婚的女人心靈其實很脆弱,至少汪琳是這樣。坦白說,當初我也沒想過自己會愛上她,或許,是因為我看到了她的脆弱、心疼她的堅強和佩服她的勇氣,所以在不知不覺間讓單純的友情變成愛情。」

  「那麼,汪小姐也同樣愛你嗎?」

  「我不敢確定她對我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倪浩轉頭對霍米雅笑了笑,「在美國,她和我同居、跟我做愛,與我一起生活,可是她不相信我愛她。」

  「哦……」

  「這一趟我回台灣,其實是追著汪琳回來的。她的父母催她回台灣相親,我害怕她會離開我,所以才跟著回來。」

  「浩哥哥,你真的愛慘汪小姐了。」

  「是啊,哈哈!可笑的是她卻對我付出的真心感到卻步。」倪浩將苦笑的臉埋進掌心裡,「我已經厭倦這種情況了,所以才會提出要跟你結婚的要求,最終其實是想知道汪琳的心中到底有沒有我?想知道對於我即將結婚的消息,她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霍米雅點頭,沉默。她想也是這樣。

  倪浩再次抬起頭,嚴肅地望著她。「米雅,對不起,原諒我利用你。」

  她立刻微笑著搖頭,心無城府的單純坦率。「沒關係!我真的很高興你對我這麼坦白,浩哥哥。如果我能夠幫上你的忙,我會很高興的!」

  他感動也感謝的握住她的手,「不怕夏衣誤解嗎?」

  霍米雅欣喜的表情稍稍褪去,撇開小臉撥弄背包上的墜穩。「為什麼會提到他?」

  「因為我知道你在乎夏衣,你愛他。」

  她的臉龐倏地燒紅,低著頭、絞著手,卻沒有開口否認。

  「米雅,」倪浩握緊她的手,仔細盯著她。「如果,我告訴你夏衣他預備出國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50:36

  第九章

  西門夏衣將雙手插放在口袋裡,站在霍家麵店的斜對面好半晌。

  麵店的生意和往常一樣好,熱熱鬧鬧的。當晚上用餐的客人少了大半之後,他才離開冷冬的寒風走進那一家透著淡淡麵條香的溫暖空間裡。

  西門夏衣才剛坐定,拿著鍋瓢的霍初趣立刻上前,叉腰。「俺家的面賣完了。」

  他的頭抬也不抬,「管你,我真的餓了。」

  「俺家女兒呢?」

  「伯母,搾菜肉絲面。」

  「格老子的,你吃什麼面?!俺在問你話兒!」

  「馬上來,夏衣,你坐一會兒。」簡茴萊睨了丈夫一眼,笑著搖頭。

  她也搞不清楚丈夫的心思到底是怎麼繞的?

  如果真的討厭夏衣的話,早在他踏進麵店門口的那一刻,霍初趣的鍋瓢就毫不客氣地揮下去了!別懷疑,她老公就是這種北方大漢的火爆脾氣。曾經有一個喜歡批評東、批評西的囉嗦男人就是被霍初趣的鍋勺給打出店門口的,到現在那人的腳底板兒也不敢踏進這一步。

  丈夫對夏衣究竟存著什麼樣的感情,連簡茴萊也說不準,只知道每次夏衣來,他都會放下麵店的生意不顧專程跑到人家面前對槓去。

  這到底是重視夏衣呢?還是有別的可能?

  「格老子的,你玩什麼竹筷子?沒聽見俺在說話嗎?」

  西門夏衣掏掏耳朵,「霍老伯,你講話跟我那爺爺一樣大聲。」八成都是雷公之類來轉世的。

  「你這樣稱讚俺也沒用!」

  而且跟他爺爺一樣抓不到要領。西門夏衣翻翻眼。真搞不懂霍老伯哪只耳朵聽見他在稱讚他?

  「說!俺女兒呢?」

  他無聊到開始轉起筷子玩,「她下午就請假出去了,可能是和倪浩去約會。」

  雙手叉腰的霍初趣盯了他好半晌,「意思就是說你被他們兩個給丟下了?」

  竹筷子從西門夏衣的指尖掉下來,他面無表情的望著它,雙手交握成拳,不再撿起。

  霍初趣開始皺眉。奇怪了,今晚的西門小子好像有點怪怪的。他回過頭,扯開嗓門,「老婆,你切一盤今天早上俺用狗屎捏的豆乾跟海帶來。」

  不消說,店裡的客人又紛紛放下筷子,嚥了嚥口水。

  當然也有一地已經練成精的老顧客拿著筷子依舊唏哩呼嚕吃得樂呼。反正啊,只要看到那個叫夏衣的年輕人踏進麵店裡,肯定就會有視覺、聽覺都不太「衛生」的用餐時間,習慣就好了,管老霍他加的是狗屎還是人尿,照吃不誤!

  搾菜肉絲面上了、用狗屎捏過的海帶、豆乾也端來了,西門夏衣毫不客氣的吃將起來。或許真是餓壞了,三兩下麵碗就快見底。

  霍初趣看了他一眼,又轉回頭。「老婆,爐子上有一鍋俺用蜂螂蛋和老鼠屎燉成的牛腩,舀一些過來。」

  麵店裡,敢拿筷子的人又少了大半。

  西門夏衣照樣在五分鐘之內解決完。

  霍初趣瞪著眼看他,而所有人則等著看霍老闆還會說出什麼噁心巴拉的東西來。

  「老婆!」

  眾人嚥了嚥口水,屏息,紛紛退離桌面兩尺遠。

  「把後門那些擺了三天的餿水抬過來。」

  嗯,這種程度的還能接受。

  「還有,別忘了把那只死了十天的貓放進去,順便連它的腸子一起撈過來給他吃!」

  一時間,此起彼落的作惡聲傳遍整個麵店。

  姓霍的,算你有本事!「霍大嫂,我撐不住了,面錢明天再給!」

  一堆人搗著胸口、臉色慘白地落荒而逃。

  「唉,大家別走啊……不然好歹也給點錢啊!」

  不到一分鐘,半個客人都不剩。

  霍初趣喚不回顧客,馬上回頭將怒氣發在西門夏衣的身上。「格老子的!看你幹了什麼好事兒,把俺的客人都給趕跑了!」

  西門夏衣仰頭淡淡地覷了他一眼,「霍老伯,我從頭到尾都沒說半句話,好嗎?」

  「俺……」

  「伯母,多少錢?」

  「俺不收你的臭錢兒!」

  簡茴萊此刻確定了,她老公絕對是喜歡夏衣的。若是討厭他,以霍初趣的個性肯定收他個九千一萬才放人!

  西門夏衣掏錢的動作依舊,「我有錢付帳。」

  「有錢的話就拿去理髮廳剪頭髮!看你這什麼模樣?男人還留這麼長的頭髮簡直是敗壞社會風氣!」霍初趣將鍋勺夾在膝下,空出手撥弄西門夏衣的中長髮。「去理個光頭回來,俺天天請你吃麵!」

  「敬謝不敏。」

  要他花錢去理光頭?嗟,不如叫他掏錢買棺材抬去葬算了!

  「還有,大男人幹麼學女人戴耳環?又不是同性戀或娘娘腔!」

  霍初趣的手又襲向西門夏衣的左耳。他撇開頭想躲,老霍更火了,使勁兒想捏抓……

  誰知竟直接扯下西門夏衣左耳上的銀耳環。

  鮮血直流。

  「我的天吶!老霍!你在幹麼呀?」簡茴萊嚇得大喊,「夏衣,有沒有怎麼樣?痛不痛啊?哎呀,血都沾到你的白T恤上了!」

  「俺……俺……」霍初趣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當場手足無措,愣在那兒。

  「夏衣,你等一下啊,我去拿醫藥箱過來!」

  「伯母,不用了,沒事。」西門夏衣也不管左耳上的傷口,放下面錢站起來。「我有點累,先回去了。」

  「夏衣,唉,夏衣!老霍,你還愣著幹麼?說句話啊!」簡茴萊氣得拍打丈夫的肩膀。

  「俺、俺……」望著西門夏衣離去的背影,霍初趣低頭望著那只還捏在自己手中的銀耳環。

  「完了,米雅知道肯定會掐死俺了!怎麼辦?」

  

  「呼、呼……」

  霍米雅焦急的跑步喘氣聲在入夜的街道中響起。

  「叩、叩!叩、叩!」

  在她頻頻的敲門下,沒多久西門豪宅的大門夜燈便亮了起來。「誰啊?」

  是管家彭媽的聲音!「是我,米雅啊!彭媽,幫我開門好嗎?我有事要找夏衣!」

  「少爺他可能已經睡了。」

  「沒關係、沒關係的!拜託你幫我開門,彭媽,我一定要見到夏衣!」

  霍米雅知道他一定還沒睡,是的,她就是知道!

  站在西門家氣派的大門外好半晌,霍米雅咬著上唇等得好焦急。終於,她聽見開鎖的聲音……

  彭媽戒慎的臉色出現在門扉的另一頭,「米雅,你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

  「我……」

  「進來吧。」

  她跨進門裡,絞著手走進大廳,卻赫然看見沙發上的西門夏衣。

  彭媽緩緩走過來,「少爺,已經讓霍小姐進來了。」

  「你上去休息吧。」夏衣淡淡說著,不帶一絲情緒波動。

  「是,少爺。」彭媽望了霍米雅一眼,走上樓梯。

  寬敞的大廳裡只有一盞微弱的小燈亮著,霍米雅揪著手、咬著唇望他。

  沙發上的西門夏衣顯然沒有說話的興致。

  那麼……只好由她先開口了。

  「夏衣,對不起,我爸爸他……不是故意的。」

  依舊靜悄悄。

  「你的耳朵……還痛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經過,久到霍米雅以為他不願意再跟她說話了,委屈的淚水立刻盈滿她濕潤的眼眶……

  「你整個下午都和阿浩在一起?」

  「嗯?啊,對,浩哥哥他告訴我一些事……」

  霍米雅輕輕走到沙發邊,藉著微弱的燈光想看清楚西門夏衣此刻的臉上有著什麼樣的表情?「夏衣……」

  驀地,一隻鐵腕突然攫住她的手。

  霍米雅一時間重心不穩險些跌進沙發裡,下意識地伸出另一隻手撐住沙發的椅背。

  彷彿在剎那間感覺到兩道炙熱的視線,她揚起眉睫凝望而去,終於在這一刻看清西門夏衣俊臉上的神情——

  灰暗朦朧中,他的視線格外灼人,有一種燃燒的狂烈……

  「要嫁給他嗎?」

  霍米雅望著他,「你的耳朵還在流血……」

  鐵腕微微收緊,「我在問你話!」

  「夏衣,你弄痛我了。」

  西門夏衣突然鬆開對她的鉗握,撇開俊臉不再看她。

  幽暗中,霍米雅輕輕歎息,「夏衣,我幫你擦點藥好嗎?」

  「不需要!」

  「夏衣!」

  他驀地抬眼睇她,「過來,把我的血舔掉。」

  這個要求當場讓霍米雅怔愣。

  西門夏衣不發一語地凝睇,迅速閃過眼眸的竟是那般複雜凌亂的感情……

  在霍米雅還沒回應之前,他已經率先撇開臉,迴避掉任何一個可能重創他的回答。

  「回去,我要休息了!」

  西門夏衣看也不看霍米雅一眼,冷著臉想起身,卻被一雙柔荑給按回沙發椅上。

  他詫異,看著霍米雅習慣性地咬著上唇,纖細的右手輕輕撐搭在他的左肩上。

  西門夏衣難掩驚訝地瞅著她。

  羞澀的霍米雅嘗試抿唇對他微笑……接著緩緩側過螓首,伸出舌輕輕舔舐西門夏衣依舊滲著血絲的左耳耳垂。

  彷彿有種東西、某一種感情重擊在西門夏衣的心版上,讓他險些喘不過氣!那種感受有一點刺痛,卻又帶著幾乎眩暈他的滿足……

  然而倪浩的臉卻在剎那間閃過他的腦海!

  西門夏衣痛苦地閉上眼,咬牙低語,「不要這樣對我。」

  她的回應是在他的耳邊輕輕歎息,繼續舔舐他受傷的耳垂。

  「霍、米、雅!」

  「我不要你痛。」

  軟噥的嗓音伴著她溫暖馨香的氣息,清晰而深刻地拂進西門夏衣的心坎裡,瀰漫在他的鼻翼間的依舊是淡淡洋甘菊的香甜味道。

  「夏衣,我希望你快樂。我有能力讓你快樂嗎?」

  夏衣他從來不知道,這句話是她這麼多年以來始終想問,卻不敢問的話。

  他深邃炙熱的瞳眸深深裡進她的眼睛裡。

  火熱狂野的異彩炫蒙他的眼,那是一種不顧一切的激烈!

  西門夏衣驀地抱起霍米雅,站起身。

  「夏衣?!」她趕緊伸手攀繞他的頸脖。

  「我來告訴你,我這輩子最渴望得到的快樂是什麼!」

  他眼瞳中的異彩太灼熱,被擁在他的懷裡,霍米雅羞怯地咬著上唇、垂下視線。

  西門夏衣緊緊盯著她,「有沒有勇氣跟我走?」

  瑰麗的紅暈迅速染上霍米雅的臉龐,她箍緊雙臂益發地摟緊他,柔軟的雙唇探上,輕輕含住西門夏衣的耳垂……

  那是她含蓄的愛情緘言。

  

  原來他愛她。

  西門夏衣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愛她!

  直到將霍米雅擁入懷中,直到在她嬌喘的氣息中、在她充滿魅惑力的身體裡發現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激昂熱情,西門夏衣這才發覺——

  原來她一直在他心中、扎根在他的心靈最深處。

  他低頭凝視懷裡的霍米雅,被單下,她纖細光裸的嬌軀正緊緊蜷臥在自己的身旁,疲倦而嬌憨的睡顏此刻以他的手臂為枕兀自睡得深沉。

  是他累壞她了。

  西門夏衣溫柔的不敢稍有移動,只怕擾醒了倦累的霍米雅。他將頭靠回枕頭上,用另一隻空出的手撥開垂落在自己額頭上凌亂的中長髮。

  滿足地閉上眼。

  此時此刻,這個眼花撩亂的世界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勾動他的想望。

  因為最想要的人已經在他的懷裡,該是叫倪浩滾邊去的時候了。

  童話故事裡,偶爾也該出現一個春風得意的惡魔王和不幸失戀的王子。既然公主已經枕睡在他的臂彎裡,就算是王子要來索回,他也會不顧一切地去搶過來!

  西門夏衣不只要搶霍米雅的人,更要搶奪她的每一絲感情,絕不許任何人貪圖分享。

  「衣……夏衣……」

  他低頭望了她一眼,瞧見霍米雅依舊睡的香甜,西門夏衣忍不住收緊懷抱擁緊她。

  霍米雅嚶嚀一聲,柔順地偎向他。

  突然在這時,電話鈴聲大作。

  沒多久,管家彭媽便來敲門。「少爺?你還醒著嗎?少爺?」

  霍米雅在此刻緩緩醒轉,她迷糊的視線先是望見西門夏衣光裸精壯的胸膛,接著她揚起螓首對上他灼炙的眼瞳……

  她立刻嬌羞地咬住上唇、俏臉酡紅。

  那流轉的眸光太明媚,惹得西門夏衣情難自禁地俯身攫吻她的唇。

  霍米雅羞得掄起粉拳想捶他,最後卻是摟在他的頸脖上順應西門夏衣的強悍。

  「少爺?聽見我在叫你嗎,少爺?」

  「唔……夏、夏衣,」霍米雅努力在他的熱吻中悄悄出聲,「別這樣,彭媽在外面啊……」

  「那又如何!」

  他火熱的唇改為徐吻在她的頸脖上,拂掃那白皙的柔嫩。「就算我現在跟你做愛,她能拿我怎麼辦?絕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我!」

  霍米雅又氣惱又心折。自己到底愛上了一個多麼霸道的惡魔王呵……

  「少爺?」門外,彭媽依舊輕敲門板。「奇怪了,難道已經睡了嗎?」

  西門夏衣緊盯著懷裡的霍米雅,攬臂將她摟向自己不許她有絲毫的逃離,在她的羞澀中他伸出食指輕觸霍米雅的嫣唇。「彭媽,什麼事。」

  「您醒著啊?是米雅的爸爸老霍啊,他打電話來問說米雅有沒有來這裡?已經凌晨一點多了米雅還沒有回去,老霍他很擔心啊!」

  床上的霍米雅一聽,馬上急得想推開西門夏衣的臂彎爬起身。

  他立刻攫住她的手腕,強勢將她拉回自己的身邊。「告訴他,霍米雅早就離開這裡了。」

  「好的,我馬上去跟老霍說。」

  門外,彭媽離去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夏衣,別拉著我!爸爸和媽媽一定很擔心……」

  「絕對要再回到我身邊!」

  「夏衣……」

  他收緊鉗握她手腕的大掌,「不許再去倪浩那裡,你的眼裡只能看著我!」

  又急又慌的霍米雅瞥見時鐘上的指針,一點四十八分,糟了!爸爸媽媽一定急壞了。「夏衣,快放手,我得回去了……」

  突然間,西門夏衣手勁一使,驀地將她拉回床上。

  無力抗拒的霍米雅仰躺在床鋪上,才想爬起身就被他精壯的身形給整個覆住。

  「夏衣!」

  他沒開口,只是逕自俯下頭狠狠吻住霍米雅的鎖骨,在那性感的鎖骨上,西門夏衣不容她推拒地在上頭印下一個鮮明深刻的吻痕。

  接著,他揚起俊臉迎視霍米雅的雙眼。

  「你是我的!」

  她只能傻傻地望著他。

  西門夏衣愛煞霍米雅嬌憨的容顏,他伸出食指輕柔拂摩方才印下的吻痕。

  「記住這一點。」

  自始至終,霍米雅只能傻傻的看著他。

  西門夏衣的愛戀好狂炙,像疾風、似驟雨,洶湧狂掃霍米雅的心扉,叫她置身其中除了專注地攀附著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十幾分鐘後,霍米雅緩緩踏進家門。

  「格老子的你這個臭蛋兒!俺快被你急死了,你知不知道?!」霍初趣劈哩啪啦的吼著。

  簡茴萊一把將丈夫推開,「米雅?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跟你爸快擔心死了!」

  她始終紅著臉龐、低著頭,沒有開口。

  「米雅,你十點多的時候不是去找夏衣嗎?你到底在那裡待了多久啊?怎麼剛才你爸爸打電話過去,彭媽卻說你早就走了。」

  「甭跟她說那麼多!米雅,你給俺過來兒!俺要好好問問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以在外面待這麼晚?你知道現在幾點了……格老子的,俺在問你話兒,回答啊!」

  「你別對她這麼凶。」簡茴萊拍打丈夫的肩膀,「米雅,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你快跟爸爸媽媽說啊!」

  說……說什麼呢?難道真的照實跟爸媽說,說她留在夏衣的房裡還跟他上了床嗎?

  霍米雅的臉龐簡直燒到快起火。

  回憶起西門夏衣放手讓她離開前,他在自己鎖骨上強橫印下的吻痕,霍米雅下意識地咬著上唇,伸手揪緊衣服的領口。討厭的臭夏衣,竟然吻在那麼明顯的地方。

  「爸、媽,對不起哦,我回來晚了。」她沒有勇氣面對父母,只好背對著他們企圖自然地說謊。「我在夏衣那裡待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在巷子口碰到國中朋友,所以就聊到忘了時間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簡茴萊裡著女兒的背影,頓了半晌,「好啦,既然是這樣就算了,下一次記得打個電話回家。」

  「嗯,我知道了。」霍米雅揪著領口步上樓。

  突然,簡茴萊又出聲喊她,「九點多的時候倪浩有過來,他說要跟你討論結婚的事情,叫你明天打個電話給他!」

  「嗯。」

  霍米雅邁開腳步又想上樓,簡茴萊又喊住她。

  「米雅!你……今天晚上去過夏衣那裡了……真的還是決定要嫁給倪浩嗎?」

  母親語氣裡的欲言又止讓霍米雅驀地轉頭看她。難道媽媽她……察覺到她在說謊了嗎?

  「米雅?你說話啊。」

  「唉,你們母女倆兒在打什麼啞謎啊?有話就給俺說清楚啊!」

  霍初趣一家之主的地位受到嚴重考驗,因為根本沒有人甩他。

  站在樓梯口,霍米雅深深望了母親一眼,「對,我要嫁給浩哥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51:02

  第十章

  中午休息時間的醫院藥劑室裡,兩個人影躲躲藏藏、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翻找些什麼。

  「老公,你瞧我找到了什麼!」女子壓抑而興奮的聲音驀地響起。

  「噓!小聲點!你不怕被人發現嗎?」

  被丈夫輕斥的女人鼓著腮幫子咕咕噥噥,「被人發現也沒關係啊,這裡本來就是我們家嘛……」

  「你叨叨咕咕的在說什麼?到底找到什麼啦?拿給我看看!」

  女子興奮的心情又起,截然不同的情緒轉折就如同純真的小孩子一般幾秒就忘。「你瞧,有血清、胰島素、鐵劑、盤尼西林跟一堆止痛藥、麻醉劑……老公,大醫院果然跟我們的小診所不一樣,應有盡有耶!」

  「可不是嘛。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會出現在這裡想『借點東西』回去的原因啊!」

  「是呀,我的老公,你真聰明!」女子仰頭在丈夫的臉頰上印下一吻,「趕快多拿一點,這樣子我們兩個的來回機票錢才有代價。」

  「說得對!快,多拿點,還有啊,營養劑也多拿些,咱們那裡的大人、孩子個個都營養不足呢!」

  「瞭解、瞭解!」

  就在兩人頻頻抓藥塞進大包包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吃驚的尖叫。

  「小偷!有小偷啊!」用餐回來的藥劑師驚慌地放聲大喊。

  他們兩人立刻手忙腳亂,藥撒了一地,還撞翻不少東西。

  「別叫了。」

  一個冷沉的嗓音驀地自門口響起。

  藥劑師回頭一看,如見救星。「西門醫師!他們……咦,人呢?剛剛那兩個小偷還在這裡的……」

  西門夏衣拿著病歷夾斜倚在門框上,「爸、媽,出來!」

  沒有動靜。

  「葛小姐,去叫警衛來,順便通知院長和副院長立刻過來這裡……」

  「不要啊,兒子!」

  西門夏衣的父親——西門棟趕緊拉著妻子范纖纖衝出來,黝黑得像黑炭的臉上頻頻陪笑。

  「爸,你真的越來越像非洲人了,媽也是。」

  西門棟和妻子相視一笑,兩人不約而同羞澀地搔搔頭。「嘿,這麼久沒見你,第一句話就這麼稱讚我們,害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西門夏衣皺眉。

  為什麼每個人都會把他嘲諷的話當作稱讚?是自己的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大家的腦袋瓜都病了?

  「西門醫師,那個……」藥劑師葛小姐遲疑地踏前一步。

  西門夏衣倚著門框,轉換另一個姿勢。「不用驚動警衛,他們是我爸媽。」

  葛小姐當場愣得忘了反應。

  天吶,那麼眼前這對黑人夫妻……就是院長先生的大兒子和媳婦?真叫人難以置信!尤其是這個燙了滿頭發毛、頭髮長到肩胛活像黑人嬉皮的中年男子,本來應該是醫院的副院長?!

  西門夏衣將手插放在白袍口袋裡,「爸,你的新髮型嚇到人家了。」

  西門棟赧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超卷頭髮,「這是土著族長的女兒幫我弄的,她說為了答謝我醫好她爸爸的病所以免費幫我打點新造型……你瞧,我的頭髮都比你還長了呢!所以現在天天起床都要先綁頭髮。」

  「兒子,你爸這髮型好看吧?」范纖纖雀躍極了,「我覺得太漂亮了,所以也請族長的女兒幫我弄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哈哈,大家看了都說我越來越美了呢!」

  西門夏衣忍不住提醒自己非洲的審美觀跟台灣是截然不同的。「是啊,如果只看你們兩人的背影,我還認不出來哪個是我媽呢!」

  這回,換范纖纖羞赧的笑了。「夏衣,你別再稱讚我了,媽媽會不好意思。」

  西門夏衣翻了翻白眼,決定不再說些讓他們覺得是讚美的嘲諷。「捨得回台灣了?」

  「唉,非洲那裡的藥又不夠了嘛,我們得回來『補貨』啊。夏衣,這件事你可別跟爺爺說啊!」西門棟不忘叮嚀。

  「來不及了。」

  西門夏衣那只始終放在口袋裡的手伸了出來,通訊中的行動電話赫然出現在西門棟夫婦倆的眼前。「爺爺都聽到了,你們自己去跟他謝罪。」

  「夏衣,你!」

  「你們這兩個畜生,給我滾上來!」

  透過手機的擴音功能,院長西門恭的聲音響得像打雷。

  范纖纖苦著臉,可憐兮兮地望著丈夫。「老公,我們好可憐,竟然生出這麼有心機的兒子來,原來夏衣剛才一直稱讚我們,其實是別有目的的,你說這是不是叫口蜜腹劍啊?」

  倚在門框上,西門夏衣翻了翻眼珠。

  老天,到底有哪個聰明人來告訴他爸媽,他自始至終沒有讚過他們一句話!

  

  就在西門家忙著「整頓內務」之際,霍家和倪家,為了籌備婚禮也忙得不亦樂乎。

  「米雅,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幾個交情友好的護士同仁紛紛過來恭賀。

  霍米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要她怎麼回應呢?只是一齣戲啊,為了幫倪浩的忙而演出的鬧劇。

  「我說米雅啊,怎麼之前從來沒聽你說有男朋友,可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就宣佈要結婚了!」一個護士撞撞她的肩膀,神情曖昧。「是不是因為『有了』啊?」

  「沒有啦。」

  如果真的要「奉子成婚」,那麼她要嫁的對象也應該是西門夏衣才對啊!霍米雅的神情悄悄地黯了黯。

  不知道夏衣現在過的怎麼樣?

  自從那一晚之後,她就一直刻意地避開他,因為怕自己會臨陣脫逃、會不顧倪浩的計劃只想奔到夏衣的身邊。倪浩就像她的哥哥,從小到大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如今浩哥哥將自己的幸福賭注在這一場婚禮上,霍米雅無論如何也要幫上忙。

  只是不知道夏衣能不能理解?

  他會原諒她嗎?霍米雅知道,西門夏衣最厭惡的就是欺瞞和背叛。

  「米雅,你聽說了嗎?據說席邵庸被你拒絕之後,傷心的他接受了他父親的安排預備和一個民代的二女兒結婚耶!」

  「真的?」另一個護士驚呼。

  「是真的!而且聽說那個民代的女兒姓康,長得一副朝天鼻、臘腸嘴,見過的人都說從來沒遇過長相比她更有『特色』的人了!」

  大夥兒聞言,立刻笑成一團。

  霍米雅瞠視眾人,「你們怎麼這樣嘲笑人家?我相信邵庸哥的眼光,搞不好那位康小姐的個性既善良又純真呢!」

  「是啊,她的確很善良。我聽說半個月前個性純真的康小姐因為瘋狂地跟蹤一個男明星,結果被對方的保鏢跟工作人員隔開,善良的康小姐竟然當街和那些男人打了起來!」

  「我的天吶……哈哈,她也太寶了吧?」

  「是啊、是啊!現在啊,那位善良又純真的康小姐正在和經紀公司互告對方傷害呢!」

  霍米雅的小臉困惑極了,「邵庸哥怎麼會愛上這種女孩子?」

  「對方有錢嘛!」笨!「那些少爺公子哪會看上我們這些小護士啊?人家講的是門當戶對,而我們有的只有一頂白帽子跟日夜顛倒的輪班工作。」

  「唉,算了,反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誰也別羨慕誰!還是努力工作比較實際!」眾人歎口氣,站起來一哄而散。「小何,307號床的王先生今天要灌腸是吧?」

  「是啊。最討厭那個王先生的兒子了,好像認為只要付錢我們這些護士就應該替他老爸把屎把尿的,簡直不把護士當人看。」

  「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嘍,認為金錢萬能嘛!」

  「哼,我要不是看在王老先生的份上,早把他轟出醫院了!護士難道不是人啊?」

  同事們的抱怨離霍米雅越來越遠,她扶正頭頂上的白帽子、拿起行程表……忍不住又抬起頭將視線調向走廊的那一方。夏衣他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

  知道了後天她就要舉行婚禮,他有什麼反應?

  霍米雅低垂著螓首,咬著上唇、眼眶微濕。那一晚發生的事情,對夏衣來說是不是微不足道?否則為什麼這麼多天沒見面了,他卻依舊無動於衷,難道真的只有她一個人把那夜的回憶當成寶貝來珍視嗎?

  對霍米雅來說,那幾個小時裡所發生的事情是她這輩子最寶貴的秘密。

  而夏衣呢?有沒有絲毫地放在心上?或者,對他來說她也跟那些女伴一樣的尋常?因為太尋常,所以對夏衣而言根本不具任何獨特的意義。

  一滴淚水蘸濕了行程表上的字跡,霍米雅連忙伸手拭去。

  接著,又一滴,再一滴……

  她攤開手掌將哭泣的臉埋進掌心裡,抑抑鬱郁地啜泣起來。

  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她覺得愛一個人好難!傻到去期待對方的回應,會不會只是讓自己更痛苦?

  不去想愛情,就不會有傷心。

  不懷抱任何希望,就不會墜落失望的深淵。

  誰能行行好?帶走她愛夏衣的感情!

  

  穿著一身高貴雪白的婚紗,霍米雅默默坐在新娘休息室裡看著人來人往的親友們上前來稱讚自己多漂亮、多美麗。

  她真的很漂亮嗎?

  就算是,也不具任何意義,因為這一生她只想為一個人而美麗,可是那個人卻不將她放在眼裡、擺在心底。低垂著螓首凝視自己手臂上的白綢手套,霍米雅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時,休息室的門口出現一抹高大的身影。

  所有圍繞在新娘身邊的人都靜默了下來,「那,米雅,我們先出去了。」眾人曖昧地笑著,魚貫走出。

  「米雅。」

  她立刻回以微笑,「浩哥哥!」

  倪浩反手將門板關上、落鎖,走上前。

  「浩哥哥,你怎麼了?」她仰頭,凝視他一步一步的走近。

  倪浩蹲在霍米雅的跟前,握住她的雙手,低頭棲靠在她柔嫩的手背上。「外頭來了好多人。」

  「是嗎?」

  「我沒想到我爺爺會把場面弄的這麼盛大。」

  她一怔,天吶,很盛大嗎?「不過這也難怪,倪爺爺和倪伯伯可是台灣最大的進口貿易商,朋友一定很多,只是,」霍米雅吐吐舌,「我們這齣戲動用了這麼多臨時演員,真要收場恐怕會被大家吐出來的口水給淹死了!」

  倪浩仰起頭,被她的純真給逗笑了。「是啊,我應該馬上去準備一條救生艇才對!」

  霍米雅也跟著笑了。

  然後,他又緩緩將頭枕靠在她的手背上。「米雅,她真的來了。」

  誰?哦……「汪小姐嗎?」

  「嗯。就坐在第二排。」倪浩深深歎口氣,「汪琳她真的對我沒感情嗎?籌備婚禮的這段時間,我無時無刻不期待著她會跑來阻止我。米雅,我一直在等她,你知道嗎?!」

  從小到大,霍米雅還沒見倪誥如此地脆弱過。

  「這場鬧劇就演到這裡吧!既然已經明白她的心意,我也沒什麼好等待的了……」

  「不一定啊,浩哥哥!」雷米雅忍不住出言安慰,「也許汪小姐現在也很掙扎,說不定等一下她就忍不住過來阻止你了。再給彼此一些時間和機會吧!」

  倪浩揚起頭,難掩眼眸中的冀望。「有可能嗎?」

  她抿開唇,重重頷首。「嗯!」

  「謝謝你,米雅。」

  「我才要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對我的照顧呢,『哥哥』!」

  他感動地捏了摸她的小手,口吻低沉而感性,「米雅,不管怎麼說,謝謝你願意陪我演這場戲。你分明知道這齣戲會對你的生活和你爸媽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可是你還是願意幫我。謝謝你!」

  她低下頭羞澀地笑了笑。

  「還有一件事。」

  倪浩神情嚴肅地望著她,「等一下站在神父面前,如果到那個時候汪琳她還沒有任何表示,那就代表我的感情徹底失敗了。」

  「浩哥哥!」

  「為了顧及你的顏面,當神父問你是否願意嫁給我的時候,你別猶豫,大聲的開口拒絕讓在場所有的人都聽見,知道嗎?」他捏捏她的手以示強調。

  「我……」

  倪浩站了起來,鬆開霍米雅的手。「我出去了,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而他的感情,也即將破滅了。

  挺直了身形,昂首闊步的踏出去,倪浩驕傲的選擇抬頭挺胸去面對他將逝的愛情。

  十分鐘後,霍米雅在父親霍初趣的攙扶帶領下出現在會場的入口,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雖然頭上覆蓋著白紗,但是她依舊好緊張,不安地咬著上唇,霍米雅直覺地在人群中梭巡那抹能夠安定她緊繃情緒的高俊身影……

  他沒有來。她失望了,夏衣真的沒有出現!

  被動地讓霍初趣攙著走,霍米雅仰起螓首凝視等待在前方的倪浩。

  隔著朦朧的雪白面紗,她彷彿看見浩哥哥的眼神中有著和她一樣的哀傷。他們兩人同病相憐,在這一場婚禮上被打碎了愛情的期盼與夢幻。

  當霍初趣將女兒的手改放在倪浩的手臂上,觀禮的眾人彷彿還能聽見他這個粗壯的北方大漢在剎那間囈出一聲不捨的啜位……

  霍米雅歉疚地轉頭看他。

  爸爸,你搞錯了,你女兒才是真正想哭的那一個啊!

  當兩位新人就位,前方的神父攤開聖經開始儀式,「今天我奉天主之名……」

  霍米雅壓根沒在聽。

  站在神聖殿堂的最前端,她挽著倪浩的手臂卻悄悄地側頭想瞥視坐在第二排的汪琳。

  汪小姐真的對浩哥哥沒有感情嗎?她不相信!在那一副寬大的太陽眼鏡之後,汪琳想遮掩的究竟是什麼?可能是她哭紅的雙眼,或者是她對浩哥哥的愛意?

  你對離過婚的女人有什麼看法?

  沒有,沒有任何偏見。走過婚姻的洗禮,那是一段不為人知的甘苦,都已經過去了,任何人都有再次追尋幸福的權利,誰有資格去表達蔑視或干涉呢?

  「倪浩先生,請問你願意娶霍米雅小姐為妻,不論她在貧窮、生病……」

  「夠了!」一聲大吼驀地響起。

  霍米雅頓了頓,仰頭。「浩哥哥,是你喊的嗎?」怪了,不是說由她來拒絕這場婚禮嗎?

  倪浩望著她,語帶笑意。「不是。」

  「那是誰?」

  米雅還真的不是普通的遲鈍耶。「你不妨回頭看看。」

  就在眾人的騷動聲中,那個魄力十足的低吼又響起,「你可以下去喝水休息了,神父,不會有任何婚禮的!」

  霍米雅終於認出這個嗓音,當場僵住了。

  就在她僵愣的當口,西門夏衣宛如一尊戰神昂首闊步,毫不猶疑地往她走來。「該下台一鞠躬了,神父,你可以去找看看這附近有沒有剛下葬的墳墓需要你幫忙。」

  霍米雅的淚水立刻滾落。是呵,是夏衣,只有他有本事在熱鬧的婚禮上說出喪禮的忌諱。就是那個嘴巴惡毒、措詞犀利的西門夏衣呵!

  台下,原本越哭越傷心的霍初趣眨眨眼。「老婆,現在是怎麼回事兒?俺本來要嫁女兒的啊……」

  「你別管,繼續哭你的吧!」簡茴萊拍拍他,難掩笑意。「反正啊,你女兒是嫁定了,只是新郎還沒決定是誰。」

  「是哦,她還是要嫁人哦……嗚嗚……噫噫……可是我越想越捨不得耶……」

  台下熱鬧烘烘,台上也不平靜。

  西門夏衣瞪了倪浩一眼,轉而緊緊盯視身穿白紗禮服的霍米雅。

  「這場鬧劇你想陪著演到什麼時候?」

  她眨眨眼,「你怎麼知道……」

  「夏衣先前就來找過我了,」倪浩主動替她釋疑,「就在你們『那一夜』之後,他馬上來敲我的門,揪著我的衣領跟我說。王子可以退下了,因為公主已經被惡魔王搶走。」

  霍米雅當場臊紅了小臉,咬著上唇、低下頭。

  倪浩溫柔地淡笑著,「我跟夏衣說,拜託他把你借給我一段時間。我說,這是他欠我的,惡魔王搶走了公主,當然要還給王子一些代價。」

  倪浩話說完,便溫柔地伸出手,將霍米雅搭放在他手肘上的柔荑,改為放到西門夏衣的手裡。「現在,王子把公主還給惡魔王。」

  這時,一頭露水的倪家人立刻蜂擁而上。「阿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啊……」

  西門夏衣手腕使勁一把將霍米雅拉到胸前,他冷情而深邃的眼神緊盯著她,伸手揭開她婚紗的領口。

  霍米雅驚呼,「夏衣,這裡有很多人……」

  他強硬地不容她推拒,粗長的拇指在她的鎖骨上徐挲。「帶著我的吻痕,你以為你能走進誰的臂彎裡?」

  她咬著上唇、悄悄抬眸望他。「我想幫浩哥哥的忙嘛。」

  西門夏衣瞇起凌眼,驀地伸手扣住霍米雅的頸脖將她拉向自己,迅速俯首覆吻她的唇。

  此時此刻,霍米雅彷彿再度感覺自己置身在暴風之中,但是她不怕,因為夏衣的臂變正緊密地摟著她,所以她什麼都不怕!

  「鬧劇落幕了。」西門夏衣的鐵臂牢緊地勾住她的腰肢,盯著霍米雅,他深深皺眉。「跟我回去,我一定要把你身上這件婚紗脫掉!礙眼。」

  說完,西門夏衣就拉著霍米雅想走。

  「等等啦,夏衣!浩哥哥和汪小姐他們……」她邊走邊回頭,看見汪琳走到了台上到倪浩的身邊。

  汪琳在眾人的面前揮手賞了他一巴掌,接著便撲進倪浩的懷抱裡。

  霍米雅看見倪浩伸手緊緊將汪琳擁入懷中,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而浩哥哥笑了,笑的得開心。

  「夏衣。」她甜甜地低喊,轉頭凝視摯愛男子俊美的側臉。

  「幹什麼!」

  呵,口氣奇差無比的惡魔王呵……「你說,每個人都會幸福嗎?」

  西門夏衣的手益發扣緊霍米雅的腰,「還沒。」

  「我們兩個還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8-4 00:51:25

  尾聲

  西門家大手筆地包下了五星級飯店的宴會大廳,就為了舉辦西門少爺的結婚典禮。

  「你朋友的婚禮好隆重。」

  宴會桌的角落,唐自牧淡淡地笑著。

  坐在他身旁的傅排雲驕傲地哼了哼,「因為我朋友值得啊,米雅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真的女孩,肯委屈下嫁給西門夏衣是便宜他了!」

  「我聽說西門夏衣的家世背景赫赫有名。」

  「家世背景了不起啊?能當飯吃嗎?女人啊,嫁給疼惜自己的老公就好了,兩個人一起打拼,不怕沒飯吃!」

  唐自牧溫柔地望著博排雲大放厥辭的側臉,白皙俊美的臉龐透著淡淡的寵溺。

  這時,幾個人走了過來……

  「請問您是迎盛電子的總裁唐先生嗎?您好!我是××公司,有代工您企業的部分產品,沒想到有幸在這裡遇見總裁先生,這是我的名片。」

  「您好,唐總裁,這是敝人的名片。」

  唐自牧還來不及反應,一旁的傅排雲已經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腳、咳了咳。「今天是來參加婚禮的,如果還在這種場合裡談生意可能會早死哦!」

  這幾個上前搭訕關係的人立刻臉色不佳,但是礙於她坐在唐自牧的身旁,還沒確定是否是路人甲之前,眾人也不敢隨便得罪。

  「唉,別誤會啊,我不是說你們會早死,我是說他。」

  傅排雲纖纖玉手一指,青蔥指尖馬上指向身旁的唐大總裁。

  眾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可詭異的是,唐自牧也不生氣。望著那只直指自己鼻尖的手指,他反而笑了。「因為我身體不太好,所以跟這位小姐有過約定絕對不在工作以外的時間談公事,請你們見諒。」

  「不、不,不敢!」

  「是啊、是啊,不談公事,哈哈,大家都不談!」

  呼……還好剛才忍著沒罵出來!瞧唐總裁對那女子言聽計從的模樣,她的身份肯定不簡單!

  而宴會的另一角,倪浩和新婚妻子汪琳鶼鰈情深地並肩坐在男方的親友席上,預備參加完這場婚禮之後於明天出發前往美國。

  這時,新郎、新娘出現在會場上了,剎那間立刻歡聲雷動。

  台上的司儀馬上展開婚禮儀式。

  上頭講的口沫橫飛,台下的來賓們卻對服務生送上來的耳塞感到好奇。

  「這是新郎特別指定的貼心服務,」服務生解釋著,「當新娘的父親上台講話時,請各位將耳塞戴起來。」

  大家長西門恭率先被邀請上台致詞,多虧司儀的機警及時關掉麥克風,否則以西門老先生可比打雷的大嗓門再加上擴音器的放送,整個五星級飯店的客人大概都會為之震動。

  接著,換新娘的父親霍初趣上場。

  「呃,俺今天很高興嫁了女兒了!」

  他停頓,以為大家會鼓掌,也正等著大家鼓掌,結果沒有,只好咳了咳接著繼續講。

  「夏衣這小子兒很欠扁,實在不是我想抓來當女婿的料,之所以會決定把女兒嫁給他,真的是不得已!」

  這時,台下有人高聲笑喊,「是不是因為要上車補票啊?」

  哇,這句話可不得了,台上的霍初趣立刻掄起西裝衣袖想揍人。「是哪個王八蛋兒說的?給俺站出來、站出來啊,單挑,跟俺出去單挑!」

  簡茴萊只好上台安撫。

  幾分鐘之後,捨不得放掉麥克風的霍初趣再度開口。

  「不過夏衣這小子兒多少還有點可取之處,因為這麼多年來,就算俺拿狗屎捏過的豆乾給他吃,還是拿浸了尿的豬肚給他,他都照樣吞下去,當然,叫俺比較感動的是那一次放了死貓腸子的紅燒牛腩,他也全部吃光光,這一點讓俺覺得有這個女婿也還不賴!」

  一時間,喜宴會場嘔吐聲四起。

  新人桌旁的西門夏衣抿開嘴唇笑的得意極了,「就是有些人反骨,幫他們準備好耳塞也特別交代過了,就是不聽!自找罪受。」

  「夏衣!」霍米雅好氣又好笑。

  接著,就見他彈了彈手指。「服務生,去跟主廚說大部分的人都吃不下了,叫他按照原定計劃砍掉一半的菜單。」賺到!該好好感謝岳父大人才對。

  台上的霍初趣站了好久,以為自己終於能等到掌聲……喂,他的致詞已經結束了,最起碼也該給他拍拍手吧?!

  台下新郎的父親西門棟看著親家,忍不住笑了。「哈哈,過了那麼久,阿霍的個性還是沒變!」

  范纖纖也笑了,「對啊,老公,你看人家站在上面多威風啊!」

  「嗯,那好,咱們夫妻倆也上去露一手非洲土著舞來祝賀一下兒子的婚禮!」

  於是,在司儀的行程之外新郎的父母臨時穿插一段叫人看得霧煞煞的鬼吼鬼叫舞……哦,對了,還忘了提他們倆的披頭散髮跟踩腳踱地的詭異行為。

  台下,大家也不知道該不該拍手。心臟差一點停掉,已經興起想逃的念頭……

  「米雅。」西門夏衣在桌底下緊握她的手,笑看妻子的嬌顏。

  她笑燦春花地望著夫婿,「什麼事?」

  「這就是我們的婚禮。喜歡嗎?」

  霍米雅剎那間綻放的笑靨幾乎奪去西門夏衣的呼吸。

  「簡直棒呆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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