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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1:39     標題: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4-10-31 22:24 編輯

第一集

內容簡介:

  天寶州,取其「物華天寶」之意,礦藏豐富,遍地是寶,乃目迷五色的魔都。

  這是一片險地,水、土、空氣全都有毒,而且妖獸橫行,還有可怕的土蠻,是修練者的末日之地。

  這也是一片寶地,遍地礦藏,資源豐富,在其他地方珍稀無比的東西,在這裡很容易就可以弄到,引得無數人來這裡闖天下。

  這更是一片亂地,知道這裡什麼最賤嗎?人命!遭流放、心如死灰的謝小玉,在碼頭偶遇自中土重迴天寶州的李光宗一家,蒙其收留。

  在機緣巧合之下,謝小玉偶然得到一部名為《六如法》的劍修秘法,並得知李光宗也是個半吊子修練者。

  為了報答李光宗的恩情,並且有朝一日重返中土報莫名被害之仇,謝小玉決定指點李光宗一行人修練功法,自己更盡棄過往所學,朝劍修之路邁進……

第一章 流放地

  天空碧藍如洗,烈日高掛天頂。一望無際的雲層上,一艘巨舟正緩緩而行。巨舟劈開雲海,真有幾分劈波斬浪的味道。

  這艘巨舟極大,長兩里,寬一里有餘,高百丈,比尋常城郭大上幾分。雖然大部分是空的,整艘巨舟就像一個巨型氣囊,不過吊掛在巨舟底部的船艙仍舊擠滿了人,少說有一、兩千。

  船艙形如扁盤,方圓數畝,四周開窗,全都是鍋蓋大小的圓窗。透過舷窗,可以看到下面的景色。

  可惜沒人對窗外的景色感興趣。剛上船的時候,船上的人全都感到頗為新鮮,整天趴在窗口往外張望。這些人平日裡大多面朝黃土背朝天,哪裡見過雲在腳下浩渺如海的景象?但是時間長了,大家也都看膩了——半年來能夠看到的不是天就是雲,不然就是大海。

  旅途漫長,閒得無聊。女人們湊在一起,手上拿著針線、剪刀,一邊做女紅,一邊閒聊;男人們顯得慵懶多了,旅途開始時他們也挺興奮,互相認識之後就湊在一起閒聊,但是半年下來什麼話題都聊過了,他們或是睡覺、或是三五成群湊在一起下棋。

  船上並非只有平和安詳。

  船艙的後半部有一區隔絕的艙室。艙室四壁是鐵,舷窗位置很高很小,連腦袋都伸不出去。

  小小的艙室裡擠著兩、三百人,這些人大多面目猙獰,或是滿臉疤痕,或是渾身刺青,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善類。

  唯獨角落裡盤坐著的一個少年有些與眾不同。

  他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頭髮很久沒梳理,長而散亂,隨意地披散著,長相算中上,眼睛不大,目光卻鋒銳如刀。

  因為人多又擠,空氣也不流通,所以這個艙室特別悶熱。其它人全都赤著上身,甚至有不少人脫得只剩下內褲,他卻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

  從體型和面相來看,這個少年和四周的凶徒惡漢根本不能比,但是偏偏他的四周沒什麼人,大家情願擠一些,也不願意靠得太近。不像其它人那樣昏昏欲睡,這個少年正思索著。

  從上船開始他就一直這樣,有時候還會在艙壁上寫寫畫畫。航行的半年裡,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彷彿根本不屬於這裡。

  所有的人都已經習慣漫長又無聊的旅程時,突然有聲音從艙頂傳來。

  「請各位注意,請各位注意,本次航行的目的地天寶州馬上就要到了,請大家做好下船準備。本次航行的目的地天寶州馬上就要到了,請大家做好下船準備!」喊話聲不停反覆著。

  船艙裡昏昏沉沉的人全都被喊話聲吵醒了。女人們連忙回到自家男人身邊;男人們有的開始收拾東西,有的則跑到舷窗旁邊往外張望。

  底下已經不再是雲和海,遠遠可以看到一條彎曲綿延的海岸線,更遠的地方還有淡淡的群山影子。

  行空巨舟看似飛得很慢,實際上一個時辰可以飛行兩百多里,一日夜間就可飛行兩千四百里,所以不過片刻的工夫,海岸線已經近在咫尺。

  前方就是航程的終點,也是天寶州最大一座城——臨海。從上往下看,居然看不到邊緣,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房子。

  行空巨舟漸漸減慢了速度,緩緩落了下來。

  下面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四周有一圈柵欄圍攏著,柵欄外人頭竄動,還凌亂地擺著很多攤子,看上去異常熱鬧。

  船上的人們早已經急不可耐地想重新踩在地面上,長達半年的漫長旅途簡直就是一場煎熬。

  突然當一聲響,行空巨舟劇烈晃動起來,晃得上面的人全都踉踉蹌蹌,好在晃動只有那麼一下,馬上就停穩了。

  兩個船員跑了過來,轉動著一個很大的絞盤,隨著一陣「噶啷、噶啷」的輕響,船頭的艙門緩緩打開。

  「一個個往外走,不要擠,走之前檢查一下自己的東西,若有遺漏,我們概不負責。」另一個船員站在門口,手裡拎著一個鐵皮捲成的大喇叭,大聲喊叫著。乘船的人攜家帶眷從船上下來,然後呼朋喚友、喧鬧吵嚷,場面凌亂不已。亂了好一陣子,普通乘客總算全都下了船。此時,那密閉的艙室終於打開了,凶徒惡漢們一個個走了出來,現在輪到他們。

  少年最後一個下船,歪著腦袋看了看天空。半年來,他已經熟悉船艙裡昏暗的光線,一時有些不適應。

  「快走!」旁邊一個兵卒大聲喝道。

  行空巨舟的四周站了一圈兵卒,手裡全都捧著一個扁扁的盒子,長兩尺、寬一尺余,正中央有一個手指粗細的孔。

  少年認得這是百發機關弩,只要扣動機簧,瞬間就會射出六枝箭,那些箭頭專破各種護體罡氣。

  換成以前他根本不會在乎,但是現在他只能乖乖聽話。和那些普通乘客不同,他和那些凶徒的身上全都散發著紅光。這是一種標誌。

  其它人有朝一日可以離開這片土地,他們卻不行。想要離開,除非他能靠自己的力量跨越茫茫無際的大海。少年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雖然很清新,但是他察覺到裡面藏著一絲讓人不舒服的東西。來之前他就聽說了,天寶州的水、土、空氣都有毒。毒性雖不猛烈,卻如同附骨之蛆難以拔除,還會日積月累,日益加深。對於修煉者來說,這是一片末日之地。

  那些人把他送來這裡,看似給他一條活路,還給他自由,實際上是讓他自生自滅。

  他無法抗爭,所以來到這裡。出了柵欄門,少年看了看四周。

  柵欄外是一片空地,亂得一塌糊塗,到處都有人把油布鋪在地上賣東西,還有一些人拎著籃子沿途叫賣。更多的人或是剛下船,或是要乘船離開,還有一大堆迎接和送行的親朋好友,吵吵嚷嚷,慌亂又熱鬧。這裡,完全不同於他以往生活的那個世界。少年隨意亂逛著,目光不停掃過攤子上的東西。

  腳下這片土地名為天寶州,取的是「物華天寶」的意思。這裡遍地是寶,最多的就是各種礦藏,三百年來已經發現六十餘座金礦、兩百多座銀礦,銅、鐵、錫礦更是無數。早年,很多人都曾在走路時踢到狗頭金,從此發家致富,所以這片大陸被視作為財富之地,也是機遇之地。

  攤子上的東西沒有一件少年看得上,也無人問津,不過中土肯定有人搶著要。那些破爛在別的地方都算是不錯的東西。

  少年對這片土地的富饒多少有了點認識。

  怪不得人人都知道這裡凶險,但是在別的地方混不下去的人全都會跑到這裡來找機會。

  少年原本如同槁木死灰的心重新燃起一絲希望,或許他也可以在這裡找到屬於他的機會。

  他站在那裡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這時,一個滿臉橫肉、五大三粗的傢伙走了過來,問道:「小子,你在發什麼呆?」

  這個人語氣粗魯,手上還不停甩著一根很粗的鐵鏈子。鐵鏈子有點發紅,不過並不是鏽跡。

  少年看得出這是乾透了的血跡。他不知道這算什麼,下馬威?他也不知道這個傢伙為什麼找上他,以為他好欺負?

  「小子,四海盟收人,以後跟著我混。不答應的話,我就讓人割斷你的手筋腳筋,把你賣到兔子窩當相公。」那個人把鐵鏈甩得「嘩啷、嘩啷」直響。

  「要打架,離這裡遠一點,免得把地上弄髒了,看著噁心。」柵欄邊一個站崗的兵卒冷語說道。

  少年懶洋洋地轉過頭問那個兵卒:「不流血的話,殺個人可不可以?」兵卒有些意外地看著少年,過了片刻,才一副事不關己地說:「你如果有這個本事,請便。這裡的人命很賤,他的命賤,你也一樣,不管他死還是你死,都不會有人在乎。」

  拿鐵鏈子的人怒了,揮起那根染血的鐵鏈朝著少年猛抽。他不打算一下子把人打死,所以他抽的是肩膀。他要打斷這小子的四肢、割掉老二,賣給西城的老兔子頭。

  少年頭也不回,像趕蒼蠅一樣輕拍一下,鐵鏈立刻被拍得調轉方向,轉了一個圈,落在那人的兩腿之間。

  這一下絕對夠狠,百步之外的人都能夠聽到啪的一聲悶響,還夾雜著宛如雞蛋破碎的聲音。

  「要不要送他去兔子窩?」少年問那個兵卒。

  「不用。他常去兔子窩,認得路,知道怎麼走。」兵卒幸災樂禍地說道。少年沒急著離開,而是彎下腰在那個痛昏過去的傢伙身上搜找著。他先扒光那個傢伙的衣服,隨手扔給旁邊的一個攤販:「幫我換一套衣服,要我能穿的。」攤販不敢怠慢。這片土地是狠人的天下,心狠手辣、實力高強就可以橫著走,直到碰到一個更心狠手辣、實力更強的人。

  他很快就挑了一套最好的衣服,恭恭敬敬奉上。少年毫不忸怩,當場脫掉身上的囚衣,換上這身新衣服。衣服稍微長了一些,其它都還不錯。那是一件青色的長衫,用錦帶束腰。他還討了一根紫色綢帶,把頭髮繫好,束在腦後。

  這樣一打扮,他看上去不再是長髮披散的囚徒,倒像是一個出外遊學的士子。天寶州礦藏豐富,金子銀子都便宜。那個昏過去的傢伙脖頸上戴著金閃閃的項鏈,雙手也都戴滿金戒指。

  少年當然不會放過。他先把這些首飾摘了下來,然後撬開那個傢伙的嘴巴。剛才那個傢伙嘴巴一咧,裡面金光閃亮,果然鑲著六顆金牙。

  少年像摘豆子一樣,把六顆金牙全都拔了下來,上面還帶著血。雖然沒那條染血的鎖鏈可怕,卻也讓人毛骨悚然。

  用力一捏,項鏈、戒指、金牙全都捏成一團,變成一塊金餅。「這裡的人真熱情,我剛下船,就有人趕著送錢給我。」少年贊道。他一臉笑容,看上去一派天真。

  不過,周圍的人全都目不斜視,不敢和他目光相對,那表情就和那些與少年同船半年的囚犯們沒什麼區別。

  少年負著手,漫步而行,這裡看看、那裡瞧瞧,一個攤子都沒有錯過。行空巨舟起降點顯然是城裡最熱鬧的地方之一。不只廣場上熱鬧非凡,周圍的那些街道也一樣繁華,道路兩邊都是攤販。

  少年漫無目的地沿著一條街走了下去,仍舊一路走一路看,不時停下來在攤子上翻翻找找。

  就在他蹲在地上翻看一串手鏈時,背後突然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俺爹說過,這裡的東西都是騙人的,最好別買。」

  少年轉頭看去,只見背後站著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平頭、燒餅臉,一身粗布衣服,臉孔粗糙黝黑。

  「你敢說我的東西都是騙人的?想找死?」擺攤的販子惱了,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揮手就一巴掌甩過去。

  「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多有得罪。」旁邊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連忙橫身進來。

  這位大叔說話和氣,雙手卻劈裡啪啦閃爍著火花,手指之間更牽連著絲絲縷縷的電芒。

  「壞了規矩,就想拿一句話搪塞過去?有這麼便宜的嗎?」擺攤的販子寸步不讓。他咬定對方剛來,不知道這裡的底細,也沒什麼靠山,說話時,他還朝著周圍那幾個攤主使了個眼色。

  在這個地方擺攤的人未必互相認識,但是私底下有默契,都靠騙剛來的人撈錢,所以立刻心領神會,紛紛從攤子底下抽出了長劍、砍刀之類的兵刃。

  「別給臉不要臉。」大叔雙手交叉胸前,然後舉過頭頂,嘴裡念道:「忠義仁孝,萬眾一心。」

  頓時,那些販子全都被鎮住了。他們當然知道這代表什麼,不管是真是假,他們都不能繼續糾纏下去。

  「以後不要亂說話。」那個攤販指著燒餅臉的小夥子警告一句,也就偃旗息鼓,重新坐了下去。

  一場紛爭平息,大叔低頭對少年說道:「小兄弟,你也是剛來這裡吧?就你一個人?」

  「是啊。」少年點頭應道。他對這家人挺有好感。

  他們在同一條船上待了半年,少年雖然在囚室裡,卻也能夠看到外面。這家人很有意思。那位大叔並沒什麼特別,也不引人注目,但是他帶的人卻很有趣,說起話來皆令人發噱。船上經常有人捉弄他們,他們也不生氣。

  「我怎麼沒見過你?」小夥子一臉疑惑地問道。

  「我喜歡清靜,所以一個人縮在角落裡,我旁邊是一個很邋遢的大塊頭。」少年不想提自己流放犯的身份。

  大叔和他兒子似乎有些印象。他們都不喜歡那個又醜又髒的傢伙,所以從來不靠近。

  「大家一起來的,坐了半年的船,以後都要在這裡討生活,也算有緣分,你跟我們一起來吧。我不敢保證你能發財,但是吃口飽飯還是可以的。」大叔好意邀請。

  少年也不矯情,立刻答應下來。他原本就沒想好下一步怎麼走,而對方看上去挺熟悉這裡,跟他們一段時間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我姓謝,叫小玉,大禹州人。」少年自我介紹。

  「我姓李,叫光宗。這是我兒子福祿。我們是從北海州過來的。」大叔說道:「我們一群有二十幾人,都是鄉親。」

  「你以前來過這裡?」謝小玉問道。

  「我十二歲就跟著大伯來這裡了,在這裡發了財,十五年前回到中土。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來,沒想到年景不好,老家連年遭災,實在過不下去,只好帶著一家人再過來。」

  李光宗說到遭災,臉上隱隱帶著一絲殺意,顯然不只天災那麼簡單,應該還有人禍。

  李福祿就有些沒心眼了,好像回到這裡是什麼好事,笑嘻嘻地說道:「俺和俺姐姐都是在這裡出生,那時候我們都還小。」

  「那時候你才幾個月大,你姐姐也才一歲多點。」李光宗回憶著過去的日子。三個人說著話,已經穿過街道。

  街道另一頭,大叔那群同鄉全都在那裡等候,中間圍攏著一個頭髮花白、滿臉焦慮的婦人。

  「二子已經不在埠頭上幹了。」李光宗知道老婆等急了,連忙解釋:「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他現在在西城的仁和堂做事。」

  「西城?」李嬸一臉為難。

  「叫一輛兩輪車吧。西城很遠的,娘走不動。」李福祿孝順娘親。他離開這裡的時候還小,不記得什麼事,但是以前常聽爹娘說起在這裡的日子,所以對這裡的情況有些印象。

  「叫什麼兩輪車?在這裡討生活不容易,能省就省。」李嬸忙道。她站起身,拎起屁股下的那個大包袱。

  「我來吧。」李光宗伸手接過,轉頭對兒子說:「福祿,扶著你娘和你姐姐,從這裡過去可不近。」李福祿應了一聲。

  李光宗轉頭又道:「你們大家都小心包袱,別背在後面,全都抱在前面。這個地方不太平,到處有人搶東西。」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2:03

那些同一村子出來的人立刻照著做,他們手裡的包袱就是他們全部的家當。一群人抱著包袱、捧著行李,跟在李光宗後面。

  謝小玉走在最後面。他最輕鬆,什麼東西都沒帶,一路上還東瞧瞧、西望望。臨海城是人們最初在天寶州的落腳處。三百多年的時光,讓這裡從最初的一個小小村落變成現在的規模。

  這裡的街道很寬,兩旁都是樓房,一般是五層到七層,最矮的也有三層。一樓臨街的那邊肯定是店鋪,什麼樣的貨色都有,同樣的東西在這些店鋪裡,價錢遠比碼頭周圍那些攤子便宜得多。

  不只店鋪多,人也多。大多數人衣衫襤褸,而且行色匆匆,像是被一根無形的鞭子驅趕著。有錢人也有,他們坐在一種由人拉著的兩輪車上,悠哉地招搖過市。和中土不同,這裡還有很多女人站在路邊搔首弄姿。

  五色迷人眼,五欲撩人心,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不愧有大魔都之稱。他們一路上走得很慢。倒不是因為這群人腳力不夠,而是因為一路上總是有人拉拉扯扯,有拉他們買東西的,也有妓女直接纏上來。剛到這裡的外鄉人在本地人眼裡就是肥羊和凱子,打發這些人花的時間比趕路更多。臨近傍晚,他們才找到仁和堂。

  那是一座很大的藥鋪,大青牆上寫著很大一個「藥」字。招牌倒是不大,就鑲在門頭上。

  李光宗一個人走了進去,朝著櫃檯上一個打瞌睡的夥計喊了一聲。那個夥計睜開眼睛看了半天,然後驚喜地跳了起來。

  「大哥,你怎麼回來了?嫂子還好嗎?」那個夥計問道。此人不過四十多歲,頭髮卻已經花白,滿臉都是皺紋,看上去像一個乾癟老頭。

  「你嫂子就在外面。」李光宗很想好好敘敘舊,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中年夥計快步走到門口,朝著李嬸打了個招呼,然後轉回身對李光宗說道:「這裡走不開,你先領嫂子去我家。我現在住的地方就是以前的黃泥崗,過了街口,你就可以看到一座大牌樓。」

  李光宗應了一聲,帶著眾人走了。「黃泥崗?當年不是亂葬崗嗎?」李嬸嘟囔了一聲。「有個地方住就不錯了。」李光宗叱道,隨即又嘆了一聲:「我們離開了十五年,這座城又變大許多。」

  「爹,你帶俺好好看看。俺是在這裡生的,卻不知道這裡是什麼樣子。」李福祿在一旁嚷嚷著。

  「明日就把你送到礦山去,所有的人都要去礦山。你們血氣旺盛,絕對不能待在這個地方,否則很容易學壞。」李光宗斬釘截鐵地說道。他是過來人,當年看到太多人被這片迷離光彩吞沒,最後嚼得連渣都不剩。

  李福祿心裡不願意,臉上卻不敢顯露,否則他爹就不是用嘴巴教訓他,肯定改用巴掌。

  黃泥崗離仁和堂不遠,所以這次路程沒那麼長。一過街口,果然看到一座很大的牌樓。

  那座牌樓上下三層,廊檐飛翹,上面貼紅描金,看上去頗為氣派。牌樓後面是天井,天井兩側和後面是一圈主樓,上下六層。

  李光宗領著人走進去。二子讓他直接過來,肯定沒什麼問題。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傳出一陣喧鬧的聲音。

  不大的天井裡擠滿了人,大多是女人。她們湊在一起,一邊摘菜一邊說話,說的都是張家長李家短的八卦。一旁有口水井,井邊不停有人過來打水,旁邊一圈人在那裡洗衣服。

  天井上橫著一排排竹竿,竹竿上晾曬著衣裳。天井裡也有男人,幾個做小買賣的人正收拾自己的攤子,一個滿臉白粉的戲子在那裡吊嗓。

  看到這麼一大群人進來,天井裡那些人先是一愣,緊接著一個女人拍了下大腿,歡聲叫道:「李哥、嫂子,你們怎麼回來了?」

  「二子媳婦,十五年沒見了,你還是老樣子。」李嬸高興地上前拉著女人的手。

  那個戲子和其中一個買賣人也認出李光宗,全都拱了拱手。「李大哥,別來無恙。」戲子文縐縐的,說話細聲細氣。「我能有什麼事?」李光宗哈哈一笑。幾個人在那裡寒暄聊談,謝小玉自顧自四處打量。

  這座牌樓外面挺光鮮,裡面卻顯得簡陋,整體用毛竹搭成。不僅牌樓,連住人的樓房也是用毛竹搭成柱子和橫梁,然後用泥磚砌起來。毛竹和泥磚交接的地方,是用泥漿拌上棕麻夯實而成。

  天色漸漸暗下來,二子媳婦突然想起了什麼,揮手讓人搬桌子、搬椅子。「別破費。」李光宗連忙阻止。

  「李大哥,你們好不容易回來,肯定要慶祝一下。」二子媳婦拎起籃子就跑了出去。家裡沒魚沒肉,不可能拿青菜豆腐待客。「我家還有塊臘肉。」

  「我有一條鹹鯗魚,撕開正合適下酒。」

  「我家也有一掛香腸。」

  「……」

  和李光宗認識的人家都很熱情,什麼好東西都拿了出來。李光宗看到這番景象,也就不再阻止。反正這份人情他都記在心上。人多,幫忙的人也多。很快地,十幾張桌子擺在天井裡,廚房裡一排灶台火光閃閃,女人們各展手段。

  一張四方八仙桌可以坐八個人,男人們坐在桌前,李光宗坐的是主座。李光宗身邊的位子空著,是給二子留的,他的左邊是戲子,同桌的另外五個也都是他的舊識。

  戲子他們說著天寶州的變化,李光宗說著中土發生的事。

  一開始,大家都說得挺熱鬧,但是氣氛漸漸變得沉悶起來。戲子輕嘆一聲,指了指天。「當年你的運氣不錯,走了之後沒半年就來了一次黑潮,而且是從來沒有過的大黑潮。你之前待的那個礦,所有的人都死得乾乾淨淨。」

  「城裡沒事吧?」李光宗皺眉問道。

  「有大陣擋著,還算馬馬虎虎。不過年老體弱的人受不了,那段日子天天都是成車的屍體往外運。」戲子彷彿又想起那段恐怖的日子,嘴脣抖動兩下,說不出話來。

  「這十五年真是天災不斷。後來又有三場黑潮,只是沒那麼可怕。」一個買賣人淡淡地說道。他已經麻木了,顯得不怎麼在乎。

  「你這次回來實在不太明智。」戲子總算緩過來,不過他已經不想說剛才的話題,所以換了一個:「連著幾場黑潮,大部分地方的污染比以前厲害多了。以前小心一些還可以撐個十幾二十年,現在不行,不管是下礦井還是進密林,頂多五、六年,一個人就廢了。」

  這顯然也是一個令人心痛的話題。戲子指了指自己,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其它人的神情也差不多。來天寶州闖蕩的人,第一選擇是當礦工。這裡到處都有礦山,當礦工雖苦,但是收入穩定,做個五、六年就可以討個老婆,成家立業。李光宗在礦井裡待了十年,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財富,足以讓他回中土過上不錯的日子,要不是年景所逼,他們一戶絕對算得上小康人家。第二選擇是當獵人,這比較危險。天寶州妖獸橫行,危機萬分,當獵人賺錢快,喪命也快。

  包括戲子在內,這些男人剛剛到這裡的時候全都身強力壯,都下過礦、進過林,但是後來身子越來越不行,這才另謀生路。

  「麻煩的不只是毒氣邪瘴。十年前,那些土蠻部落聯合起來,選出十二個頭人,從那之後,土蠻就變得越來越凶悍。大前年千畝城、前年子歸城、去年風嵐城一個個被他們攻破。聽說城破之日,男的全都被殺了個乾乾淨淨,女人和孩子被抓回去當奴隸,也不知道那些土蠻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她們活下來。」戲子自斟自飲,大有借酒澆愁的味道。

  「現在我最擔心的是有朝一日那些土蠻來打臨海。」那個買賣人也拿起酒杯。大叔聽得百爪撓心。早知道這些,他就不回來了,在家鄉苦熬兩年,就算啃樹皮也比來這裡送命好。

  他正煩惱著,藥房夥計二子回來了。

  二子手裡拎著兩個食盒,裡面是他打烊之後去慶豐樓買的小菜,總共四樣——爆炒羊雜、豬油肚子、紅燒劃水,茭白肉絲,滿滿四大海碗。

  雖不是什麼大魚大肉,只是一些小菜,但樓裡的人能夠吃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又破費。」李光宗埋怨了一句。

  「自己兄弟客氣什麼?」二子在李光宗旁邊坐了下來,拿起酒壺先替他滿上,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放下酒壺和李光宗碰了一杯之後,二子搖頭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我必須要講。」

  「你也勸我別去礦上?」李光宗完全可以猜到二子想說什麼。

  「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替孩子想想。」二子拍了拍李光宗的肩膀。李光宗被說得心思動搖起來。

  偏偏這個時候戲子又嘆了一聲,這聲嘆息和著韻律,滿是說不出的苦楚。「在城裡討生活也不易啊。」這一句話讓所有的人停下筷子,放下酒杯。

  最後,還是那個小買賣人鎮定一些,說道:「像我們這些在礦上幹不了的人,只能另想辦法謀生。早幾年生意還好做一些,現在卻難,因為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敢出城,大家都只能在城裡搶飯碗;更有一些人不想辛苦謀生,乾脆走上歪門邪道。所以現在城裡越來越亂,日子越來越難過。」

  搶飯碗三個字一出來,所有的人都不再開口,大家矇著頭吃飯。二子也是一臉尷尬,卻不好說什麼,只能手裡持著酒壺,只要李光宗的杯子空了就立刻滿上,自己則在一旁陪著。

  人漸漸散去,再厚臉皮的人也不好意思多待,最後只剩下李光宗帶來的人和二子一家。

  看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原本一直喝酒的李光宗放下酒杯說道:「大家都過來,我有話講。」

  他帶出來的那些同鄉連忙圍了過來。「把桌子拼一下。」謝小玉說道。這話提醒了眾人。

  搬桌子的搬桌子,搬椅子的搬椅子,很快,四張桌子拼在一起,二十幾個人全都坐了下來。

  「剛才的話你們都已經聽到了,有什麼想法?」李光宗也不強求。是他把這些人帶出來的,現在看來錯了,所以他不想再錯一次。

  「爹,俺跟著你。」李福祿第一個說道,他不想讓別人以為他是來搶飯碗的。「李叔,算我一個。」

  「俺也是。」接二連三有人應道。

  所謂物以類聚,李光宗帶出來的人裡,一大半和他兒子差不多,有些愣、有些缺心眼。

  「我無所謂,跟你去礦上看看也好。」謝小玉不疾不徐地說道。「其它人不願意一起去?」李光宗再確認了一遍。

  剛才沒說話的人全都低下頭,他們確實被嚇到了。明知道這樣有些沒義氣,還是決定留在城裡找一碗安穩飯吃。

  「人各有志……」李光宗頓了頓。那些重話他說不出口。「算了,我本來就打算明天走,現在只能再留一天。明天我帶你們四處走動一下,看看有沒有人賣我一個老面子。」

  「讓嫂子和侄女留下吧。」二子媳婦連忙說道。

  李光宗本想拒絕,但是一想到礦上的危險,最後還是心中不忍,也就默默同意了。

  「其它人就留在家裡不要亂跑,省得惹上麻煩。」李光宗看了李嬸一眼。其他人不知道輕重,他老婆在這裡住了十幾年,肯定知道其中的利害。

  「我會盯著他們的。」李嬸應道。

  「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謝小玉打了個招呼。

  「你自便。」李光宗笑了笑。

  「他能出去,俺為什麼不能?」李福祿冒了出來。

  李光宗一巴掌朝兒子頭上打下去,厲聲斥道:「你不給我惹禍就夠好了。剛才過來的一路上,你那雙狗眼珠子在看什麼地方以為我不知道嗎?」

  李福祿本來就怕自己的老爹。剛才跳出來說話是因為沒經過腦子,現在挨了一下,再也不敢說話。

  第二天一大清早,謝小玉就出了牌樓。

  昨晚,他們二十幾個人擠在滿是塵土和蜘蛛網的穀倉裡,早上起來,他身上卻一塵不染。

  他這麼早起來當然有理由。賣菜的人只有早上和傍晚才會出來,傍晚時東西會便宜一些,不過選擇就少了,早上價錢貴點,但任由他挑。

  出門前,他已經問清了附近菜市場的位置。在滿是魚腥味、雞鴨糞便味的那一排攤子轉了一圈,他手裡多了一個用稻草扎成的草窩,裡面整整齊齊放著兩百顆雞蛋。這些雞蛋全都是他親手一顆顆挑出來的,在陽光下照過,絕對沒有一點黑影。所有的雞蛋都用稻草扎好,中間還塞上許多稻草,防止磕碰。

  除了雞蛋,他的手裡還多了一個紙包,裡面包的全都是蟲籽,一粒粒都只有針眼大小。

  拿著這些東西,他沒回牌樓,而是去了一家銅鋪。

  天寶州礦多,金、銀、銅、鐵、錫全都比中土便宜許多,擅長打造傢什的師傅也多,所以分工就細。這裡不但有金鋪、鐵匠鋪,還有銅鋪。金鋪打金銀首飾,鐵匠鋪打粗重器械或者兵刃之類,銅鋪則專門打造精細的東西。到了那裡,也不問價錢,謝小玉直接把一張圖紙放在桌上。「幫我看看,這東西能打出來嗎?」師傅一看圖,立刻知道是高手所畫。

  圖紙並不繁難,只是一個圓不溜丟的大銅壺,壺嘴很高,顯得有些怪異。螺絲口的壺蓋,旁邊註明了要密封;除此之外,還有一根形狀怪異的銅管,中間一段縱橫往復,像盤起來的腸子。「這東西不難。」師傅回道。

  「幫我立刻打出來,我在這裡等。」謝小玉拉過一張凳子,往那裡一坐。「立刻就要?」師傅有些為難了。

  「你開個價吧。」謝小玉也不多囉嗦。他來之前已經打聽過了,這家是西城最大的銅鋪,幾個師傅手藝都不錯。他要的東西,很容易就可以搞定,頂多價錢貴點。

  「您要得這麼急,我幫您趕工,收您十五兩銀子。」師傅直接開了個高價碼。三兩銀子的東西,他一下子提了五倍。

  「我在這裡等。」謝小玉連價錢都懶得講,他從不把銀子放在眼裡。師傅拿著圖紙進去了。一個多時辰後,他拿著一大堆東西出來了。

  所謂的趕工也就那麼回事。幼銅鋪裡有現成的銅管,只要照著尺寸截一段下來,然後找人彎一下就行,連師傅都用不著,直接拉個學徒就全都搞定。

  稍微麻煩一些的是銅壺,要先敲出兩個半球,然後合在一起焊成一整顆球,大半功夫倒是花在焊接上。

  「您要試試嗎?」師傅問道。

  謝小玉看了一眼做工就大致清楚了,手藝確實不差。他不想當場演示,那會洩露秘密。

  隨手把一顆金豆子扔在櫃上,他吩咐銅鋪的人幫他把東西包起來,放進一隻竹簍裡帶走。

  剛一出門,他就感覺自己被人盯上。

  稍微一思索,謝小玉就明白了,肯定是剛才付錢太爽快,讓一些人動了心思。果然,才過了一條街,就看到迎面走過來兩個人。

  那兩個人其中一個手裡抱著個大花瓶,上面五彩斑斕,很是漂亮,不過可以肯定那是一件贗品。

  看到這麼一件精美的贗品,他越發放心了。

  如果真有背景,根本用不著來這一套。天寶州是個沒有法律的地方,只要拳頭夠硬,殺人也是等閒,玩「碰瓷」已經上不了檯面。如果拿個破瓦罐玩這一手還多少有點把握;拿這麼個漂亮玩意兒碰瓷,除非對方是體面人,特別講究臉面,破瓦罐拿不出手,一定要找個好東西。但這可能嗎?謝小玉放心大膽地往前走。兩邊交錯而過,左邊那個人猛地撞了他一下。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會被撞個踉蹌,然後碰上右邊那個拿花瓶的人,最後花瓶當場摔碎,對方碰瓷成功。

  可惜謝小玉不是普通人,他的腳跟就像生在地上,身體晃都不晃,撞人的反倒飛了出去。

  抱花瓶的人微微一愣,這才醒悟過來,把花瓶往地上一扔,可惜還沒等他大喊,謝小玉已經搶先開口了。

  「我的竹簍,我用三千兩銀子買來的竹簍,居然讓你們兩個王八蛋碰壞了!」他一臉悲憤地甩手一個耳光。

  摔花瓶的人還沒弄清怎麼回事,整個人就飛了出去。一上來就被撞飛的那人剛爬起來,謝小玉迎面一腳踹在他臉上,讓他再次躺下。

  謝小玉目光凶厲地朝著四周掃了一眼。

  碰瓷一般是好幾個人一起下手,一個主碰,幾個人幫腔。此刻,路上的行人裡肯定有對方的同伴,他等著有人跳出來主持公道。「你這人怎麼……」主持公道的人果然冒了出來。

  還沒等他說完,一塊瓷片就飛進他嘴裡,割破他的嘴巴和舌頭,打掉他的牙齒。

  那個人捂著嘴蹲在地上,手指縫裡全都是血。

  「在天寶州,說話用的是拳頭,不是舌頭。你算什麼東西,跑出來主持公道,當別人是白痴嗎?」朝著那人啐了一口,謝小玉拎起東西繼續走路。

  兩旁看熱鬧的行人就像躲瘟神一般,全都遠遠繞過他走。回到牌樓也才晌午時分,謝小玉拿著東西進了裡間。那些銅器就算了,雞蛋和蟲籽絕對不能磕碰。

  剛把東西放好,他就聽到外面有喝罵聲。不用說,找麻煩的人來了。

  回來這裡的一路上,他根本沒掩飾行蹤,那幫碰瓷的傢伙肯定還有同黨,所以一直跟著他到這裡。

  謝小玉轉身出來,這件事是他疏忽了。

  還沒等他走出牌樓,就聽到「劈啪」一陣悶響,空氣猛地震動了一下。有人打起來了。

  交手的人一個是李光宗。他的拳腳很快,如同雷光電閃,身形展動間總是會帶著絲絲縷縷的電芒,有時候拳頭打出去也會竄出一道電弧。

  李光宗的對手是一個身材高大、面如黃蠟的禿頭。這個人約莫三十出頭,腰間扎著巴掌寬的銅帶,身上穿著一件貼身短靠,雙臂裸露著,蠟黃的皮膚泛著一層暗淡的黃光。他出手大開大闔,沒什麼章法,卻讓李光宗無法近身。

  只看了一眼,謝小玉就明白了。禿頭練的是金剛勁羅漢身,已經修到銅皮鐵骨的境地。

  李光宗的身手比那人好,但是在功法上吃了虧。對方銅皮鐵骨刀槍不入,他的拳腳上去,對方頂多晃兩下。

  時間拖得太久,李光宗恐怕要落下風。

  一想到這是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謝小玉飛身飄了出來,左手一帶,還隔著兩丈,居然硬生生把李光宗捲了回來。他的右手五指虛扣,連環彈出。

  隨著一連串破空之聲,對面的禿頭感覺天突穴一陣劇震,五道潛勁先後擊中那裡。密佈全身的真氣擋住前三擊,卻被第四擊穿透進來,之後是最弱的第五擊。雖然最後一擊很弱,卻足夠讓他受傷。禿頭連退數步,靠牆扶住身體,一口血吐了出來。「還要打嗎?」謝小玉沒下殺手。他如果真的把這個人殺了,此人那些手下說不定要報仇,李光宗的妻女還要在城裡住,到時候豈不有麻煩?

  他不殺人,但是要讓對方知道他隨時都可以取對方的性命。那人只要不傻,肯定不敢輕舉妄動。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想看看李光宗背後的靠山。謝小玉沒忘記李光宗在攤子前做的動作和念的切口,這肯定是本地某個幫派的標誌。

  「你的手下有眼無珠,想詐我。你居然不好好打聽一下,冒冒失失跑過來找我算賬,現在我們就來好好算算。」謝小玉一步一步走了過去。禿頭扶著牆壁又吐了口血,悔恨不已。不過他也納悶,這樣一個高手怎麼會住在如此簡陋的地方?禿頭背靠牆壁,雙手抱拳,拱了拱手,啞著嗓子說道:「這位爺,小的被豬油蒙了心,不知道您深淺,得罪了您,小的在這裡有禮了。不過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大家留個餘地怎麼樣?」

  這人倒也機靈,打不過就直接認輸討饒。

  這時,街口轉過來兩個人。前面那個三十多歲模樣,微微有些富態,一身皂服,方帽旁邊插著根野雞翎,腰上別著塊木牌,是個捕頭。後面那人正是戲子。這位捕頭是戲子搬來的救兵。

  戲子出門的時候,恰好看到禿頭帶著一群人往這邊趕,有人嘴裡嚷嚷著大紅牌樓,再看那方向,正是朝著他住的地方而去,所以他忙不迭地搬了救兵過來,沒想到這邊已經打完收工。

  「禿哥,這裡是小弟的轄區,你過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那個捕頭先和禿頭調侃兩句,這話透露出幾分不滿。

  轉身,捕頭又朝謝小玉拱了拱手。「這位小哥好手段,能讓禿哥吃癟,您也算是這一號了。」說著,他挑起大拇指。

  再轉身,捕頭朝著李光宗喜不自禁地喊道:「李哥,十幾年沒見你,你老兄越發精神了。」

  「託福、託福。」李光宗也連連拱手。

  一看到這位捕頭八面玲瓏的手段,謝小玉立刻明白這件事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天寶州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地方,官府的威懾力有限,公門眾人未必鎮得住場子。不過這位捕頭似乎和禿頭及李光宗都熟,而且為人滑溜,絕對是和稀泥的好手,現在就需要這樣一個人在中間調和。

  「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現在正好中午,我去叫點小菜,大家聚一聚。」李光宗說道。這一架打得莫名其妙,雖然贏了,但是他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妻女可能會出意外,如果姓張的捕頭肯照顧一二便好得多。

  「這件事是因我而起,還是我來吧。」謝小玉捻出一顆金豆子塞在戲子手裡,「我對這裡不熟,就勞駕您了。」

  「別,你這是瞧不起我。這種事司空見慣,打一架打得對方服貼了,以後就不會有人來找麻煩,你反倒幫了我一個大忙。」李光宗哪裡肯讓謝小玉花錢,連忙攔道。

  戲子也不肯接。昨天大家都沒看出來,現在知道這位是高手,自然不敢怠慢。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3:09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2  
那些同一村子出來的人立刻照著做,他們手裡的包袱就是他們全部的家當。一群人抱著包袱、捧著行李,跟在李光 ...

第二章 機緣

  和昨晚一樣,天井裡又擺開宴席,不過桌子少了很多,坐主位的人也換了。謝小玉當仁不讓坐在主位上,左邊是李光宗和戲子,右邊是張捕頭。「小哥身手如此了得,想必是門派中人吧?」張捕頭敬過一杯酒後小心問道。這其實並不難猜。小小年紀有這樣的身手,要不是世家子弟,要不是門派中人,如果是世家子弟,絕對不可能孤身一人出來。

  謝小玉點了點頭。他不打算多說,所以搶過話題朝李光宗問道:「李哥,你修煉的似乎是『雷霆訣』,還沒入門就可以做到引而不發,應該是京西龍家一脈的路數。你和京西龍家有什麼關係嗎?」

  李光宗聽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吶吶地回道:「什麼『雷霆訣』?什麼京西龍家?我聽都沒聽過。這部功法是早年在幫會裡得來,幫會裡有風、雨、雷、電四部功法,只要立下大功,就可以任學一門。當年我運氣好,從山裡采回來一株七寶紫芝,獻上去後換回這部功法。後來回到中土,我把這部功法傳授給同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其它人不管怎麼修煉都不得其法,進展緩慢。」李光宗微一抱拳,雖然沒明說,但是誰都明白他是向謝小玉請教。

  「京西龍家乃是一等一的大世家,世家對秘法的管控比門派嚴得多。『霹靂訣』是不外傳的秘法,能夠到你手裡,肯定不全。」謝小玉說道。

  李光宗一聽,有些茫然起來,好半天又問道:「有沒有補全的辦法?」

  謝小玉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另外換一種功法重新修煉吧。以你現在的底子,重修應該很容易,甚至可能有所成就。」說完,他連忙加了一句:「這件事我愛莫能助。門派有規矩,功法不得外傳,當年入門的時候,我就發過心魔大誓。」

  「有個地方倒是可以買到功法,就是不知道真貨假貨。」張捕頭在一旁插嘴道。像他這樣的人,手下線人無數,消息自然靈通。

  「我也聽說過,只是不知道具體的地方。」李光宗來了精神。他雖然節儉,但是好鋼用在刀刃上,這個道理他很明白。他要不是得了部功法,練出些本事,恐怕後來也就和二子他們差不多。

  「有這樣的好事?」謝小玉大奇:「在中土,最珍貴的莫過於功法,誰家得了都秘而不宣,哪裡會拿出來賣?」

  「都是發配來這裡的修士留下的。那些修士很多都被廢掉氣門,破了丹田,連常人都不如。」張捕頭解釋道:「有這些人開頭,功法來得容易,也就沒有什麼守秘之說。買了功法的人肯定會抄錄之後賣出去,久而久之,各種功法迅速傳開,所以天寶州修士的數量恐怕比中土還多。」

  「假貨也多。」戲子在一旁沒好氣地說道,他就是受害者。當年看著李光宗修煉有成,他也心動,攢錢買了一本功法,結果什麼都沒練出來,反倒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桌子前知情的人全都繃著臉,怕憋不住笑出來。當年二子他們也都起過心思,就因為看到戲子的遭遇,其它人沒敢妄動。

  「吃過飯之後正好消消食。張大哥,煩勞你帶個路。」謝小玉來了勁頭。他對自己絕對有信心,假的功法可以騙過別人的眼睛,卻騙不過他。

  同樣用毛竹做柱梁,同樣用泥磚砌牆壁,同樣中間是天井,四周一圈六層的樓房,不過這裡並不是用來住人,裡面全是商鋪。

  「這裡表面上賣的貨色都很一般,真正的好貨放在後面沒拿出來。這些店鋪只做老客的生意,像你們這樣的新面孔過來,沒有老客人帶著的話,會被他們痛宰。這既是順手賺筆外快,也是為了把人嚇走。」張捕頭一邊帶路、一邊說著其中的門道。

  謝小玉靜靜聽著,這是一個和他以前生活環境截然不同的世界。這個八面玲瓏的捕頭一直把他們領到頂樓。

  頂樓賣的居然是香燭、紙錢、棺槨、壽衣、佛龕、壁掛、佛像、貢裱文書、青詞駕帖和各種經書。

  這裡的生意頗為冷清,也沒什麼可偷,所以幾個店主全都擠在一起聊天下棋。「老盧,你停一下,我帶了幾個客人過來。」張捕頭敲了敲棋盤說道。正在下棋的兩個人裡,有一個三十多歲、師爺模樣的人物,面黃肌瘦,骨瘦如柴,還留著兩撇八字鬍。一看到來的人是張捕頭,他連忙滿臉堆笑站了起來。

  「得了,你別管我,去把你那些好貨色全都拿出來,這裡有貴客。」張捕頭朝著謝小玉瞟了一眼。

  那個姓盧的原本就是人精,先聽到「客人」,再聽到「貴客」,他立刻明白來的人不簡單,連忙把人領到鋪子前面,彎腰從櫃檯底下搬出一隻箱子。

  箱子打開,只見裡面整整齊齊,全都是一本本的小冊子。這些小冊子都不太厚,大多只有二、三十頁。

  謝小玉抽出一本翻了翻,裡面有文字也有圖,再看上一眼,他隨手把那本小冊子扔在旁邊。

  那裡面的東西根本就是生搬硬湊。按照它練的話,一無所成還算好,十有八九會走火入魔。

  再抽出一本翻了翻,又扔在一邊。

  這本比剛才那本好一些,有點像功法,不過似是而非,不少地方被改動過。改動過的功法或許能練成,但他不想冒這個險。

  一本接著一本,大多數功法謝小玉都是只看一眼就扔掉,十本裡難得有一、兩本可以讓他多看兩眼。

  李光宗、戲子、張捕快、甚至包括那個姓盧的店主全都盯著謝小玉,但凡他看過兩眼的那些功法,全都被他們牢牢記了下來。店主趁著收拾的機會,特意把那些功法另外放成一堆。

  他買賣這些東西,當然知道裡面哪些是真貨,但是他不可能本本都請人過目,總有一些遺漏。現在既然有一個不花錢的鑒定師傅,他當然不肯錯過。挑出來的這些功法回頭再讓別人看看,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這一大箱書少說有千餘本,就算看一眼就扔,也要花些時間。所以等所有的書全都看完,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

  謝小玉的左手邊放著三十幾本書,這些就是他挑出來的真貨,其中有七本被另外放在一起。

  「其它功法都不全,只有這七部還算完整。」他轉頭朝李光宗說道。李光宗、戲子、張捕頭全都伸出手,各拿一部功法看了起來。張捕頭只是好奇,他用不著這些。為官府做事,自然有功法給他,真打起來的話,他不會比李光宗差多少;再用上官府配發的法器,他絕對有把握在十招之內拿下李光宗。

  另外兩個人就是真的在意了。

  李福祿也伸出手想拿一本。「你來湊什麼熱鬧?」做老子的一瞪眼,兒子打了個寒顫,灰溜溜地跑到另一邊,嘟囔著嘴,漫無目的地翻著旁邊一堆扔出來的功法。

  李光宗顧不上管兒子,此刻,他的眼睛全都盯在那七部功法上。那七部功法分別是《大輪寶相浮屠》、《幽冥十八獄鬼箓》、《上清太虛大衍密錄》、《北海玄冰大法》、《五行經。厚土篇》、《五行經。銳金篇》、《力士經》。

  「這七本裡,哪本最好?」李光宗看不出個所以然,乾脆直接問道。「都差不多,算不上什麼珍稀功法,卻也不算差,都是簡單易練的類型。」謝小玉評論道。

  「小哥,你幫忙挑一下吧。」李光宗乾脆放手。稍微猶豫一下,謝小玉把那本《力士經》挑了出來,又把《五行經,厚土篇》和《五行經,銳金篇》挑了出來。

  「《力士經》源遠流長,上古年間就有,收錄各門各派,全套功法一十八重。這裡有煉血、透穴、易筋、轉脈、洗毛、伐髓、脫胎、換骨、地湧泉、天門開,佔總共十重,足夠你修煉了。如果你運氣好,全都練成,回到中土後,想弄到後面八重不會太難。《五行經》也一樣,同樣從上古年間流傳至今,屬於大路貨裡的便宜貨。這兩篇也是前面都齊全,少了後面的內容,回到中土之後也很容易湊齊。」李光宗不再猶豫,直接把那本《力士經》拿在手裡。「大哥,這本怎麼樣?」李福祿拿著一本《九天都箓神霄玄靈寶箓》問。這本書封面貼著金紙,所有文字都是用硃砂寫成,一看就是好東西,怪不得李福祿會心動。

  「九天就是九霄,其中以神霄最高。神霄有時候也代指天庭,九天都箓神霄也就是至高無上的意思。」謝小玉沒說真假,只是解釋一下前面那幾個字的意思。李光宗走過去給兒子一個爆慄,罵道:「別給我丟人現眼了。天王老子修煉的功法會出現在這裡嗎?」

  謝小玉對李福祿這個傻小子很有好感,連忙打圓場:「這本東西也不全都是假,附錄裡那幾種雷法是真的,可以練來玩玩。」

  「威力怎麼樣?」李光宗忙問道。他雖然修煉過,但是不比門外漢好多少,一聽到雷法,立刻心動。

  「實力不濟的時候可以拿來用用……」謝小玉看了李福祿一眼。這小子愣頭愣腦,沒心眼,他口風一轉連忙道:「不貴的話就買下來吧,或許很長一段時間都用得著。」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眾人都看在眼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修煉講究資質和悟性,李福祿性情不錯,但是說到這兩樣簡直一無是處。李光宗臊著臉和店主講價錢去了。謝小玉無所事事地翻看著那二十幾部殘本中的一部。這部功法名為《感應經》,看前面的內容像是佛門的東西,但是越往後越晦澀難懂,而且段落和段落之間根本銜接不上,殘缺得非常厲害。

  這樣的殘本,殘缺部分在中間,而且非常分散,嚴格說來一點價值都沒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看不透。猶豫了半天,他還是決定買下來。

  回到牌樓已是傍晚時分。

  早早吃過晚飯,李光宗把那幾個決定跟他去礦山的同鄉都叫了過來,除此之外,還有戲子和二子,這兩位都是他的好兄弟。

  李光宗的心腸不錯,卻不是濫好人。其它人想修煉可以自己看書,在這方面他不吝嗇;但是想讓他指點就不可能了。

  他把這些人召集過來,是請謝小玉將《力士經》講解一遍。李光宗最清楚其中的差別。

  有人講解和沒人講解完全不同,再粗淺的功法,在他這種人眼裡都高深莫測,根本別想琢磨透徹。

  謝小玉也沒拒絕。反正《力士經》全篇只有三千多字,內容平凡樸實。只用了一個時辰,他已經將通篇解釋一遍,其中包括真氣運行的路徑和需要注意的事項。

  等他講完,李光宗在一旁惴惴不安地問了一句:「我們這些人有沒有練上去的希望?」

  「當然有。」謝小玉相當篤定。「我特意推薦《力士經》,就是因為這部功法最適合你們。白天你們下礦井挖礦的時候,就可使用《力士經》,可以增加力氣,同時也在練力。晚上你們回來打坐練氣,同時恢復體力,相輔相成,一點時間都不浪費。別的功法絕對沒有這樣的好處。」他還有一句話沒說。

  修煉《力士經》不要求資質,也不需要什麼資源,只要持之以恆,最適合這幫一根筋的傢伙。

  「你們全都盤腿坐好,我幫你們打通經脈。」李光宗朝著其它人說道。包括戲子和二子全都照著做了。

  「你要幹什麼?」謝小玉驚問道。

  「我幫他們打一道真氣進去,疏通經脈。如果沒人幫忙,他們至少要花上三年五載才能靠自己打通。」李光宗連忙解釋。

  「這樣入門確實容易,但是卻難有進一步的提升。」謝小玉很清楚其中的優點和缺陷。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揠苗助長、竭澤而漁的做法。

  「我們哪裡顧得上那麼長遠?再說,真能修煉有成的又有幾人?」李光宗苦澀地說道。

  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他們想的是盡可能多一分實力,為的是更容易活下去,而謝小玉的眼睛則盯著頂上。

  「也好。我幫你一把,我動手比你合適。」謝小玉已經想通了。打通經脈也有巧勁、硬幹之分。他動手的話,是引那些人自己的氣衝開穴道,疏通經脈,留下的痕跡輕得多,以後還有辦法補救;讓李光宗硬來的話,這些人恐怕會廢掉一大半。

  打通經脈不難,完全是耐性。等到最後一個人的經脈被打通,一輪鉤月已經升到房頂。

  讓其它人繼續打坐,謝小玉回到自己的房間。這原本是二子一家住的地方,現在騰出來給他這位高人住。

  關上房門和窗戶,他掏出那部《感應經》,仔細研究起來。

  將經文從頭到尾通讀兩遍,他可以肯定這不是假的東西,但是他總覺得有古怪。整本經書分兩個截然不同的部分,一部分經文通暢易懂,另外一部晦澀難明。謝小玉點起油燈,從床底下翻出一塊泥硯、一枝禿筆、半截殘墨和幾張黃紙。紙是二子從藥鋪裡拿回來的,散發著一股濃重的藥味。

  他用小楷在紙上抄錄起經文,不過並非通篇抄錄,而是把那些晦澀難明的段落挑了出來。

  只抄了半張紙,他就看出其中的蹊蹺。

  這些段落只要調換一下順序,就可以拼湊組合,變成一篇獨立的經文。經文不長,前前後後才一千五百餘字,用詞異常精練,所以拆開之後晦澀難懂。這上面記載著一門奧妙玄奇的劍修秘法,雖是劍修,卻蘊含佛理,名為《六如法》。

  六如是佛門的說詞,分別是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指一切短暫、虛幻、不真實的東西。

  佛門一脈大多不假求外物,所以這部劍修秘法練到大成之時,根本無需用劍,揮手之間殺人於無形,完全超出劍術的範疇。通篇看完這部功法,謝小玉心中狂喜。他的機緣到了。

  身為一個修士,最大的夢想就是得到一部好功法。雖然丹藥和法器也很重要,但最根本的還是功法。

  他以前修煉的《紫府天箓》很普通,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藉助本命法器修煉。人養法器,法器也反過來養人。可惜發配來這裡之前,那件法器被門派收了回去。沒有本命法器仍是可以修煉,只不過速度慢如蝸牛。在他的計劃裡,原本打算先到礦山做一段時間苦力,弄點材料,自己煉制一件法器,重新溫養。現在用不著了。

  沒有練過,他不清楚《六如法》到底屬於哪個等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威力絕對比《紫府天箓》強得多,因為這是一部劍修秘法。

  換成以前他或許還會猶豫,因為「道」和「法」兩者之中,他更看重「道」。

  「道」關係到境界,想要長生久視,至少要修成金丹;而「法」是用來爭鬥,他以前沒想過要和人爭鬥,打不過也還能逃。

  但是現在他完全變了,他不想爭鬥,別人會找上門來。俗話說:「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每當他想起這些,心中生出的不是憤怒,而是茫然。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場飛來橫禍?他更不明白那個人為什麼要陷害他?和李光宗比起來,他是高手;但是在門派裡,他的排名並不高,一直在中間晃蕩,頂多稍微靠前一些。

  那個人卻是天之驕子,是掌門跟前的寵兒。他們碰面的機會很少,以前甚至沒說過話,更別說結仇了。

  不可能是懷璧其罪,謝小玉不認為自己身上有什麼讓人覬覦的東西。更不可能是橫刀奪愛,他沒青梅竹馬,也沒愛慕之人,更沒有愛慕他的女人。想知道答案,只有回到中土和那個傢伙當面對質。想回中土,必須有實力。

  現在他有了《六如法》,第一步已經有著落了。劍修之法和他以前的路子完全不同,一切要從頭開始。謝小玉正好打算和過去做個了斷。

  把一千五百多字的《六如法》背下來,再把相對應的圖也都記下來,他將那張紙和整本冊子湊到油燈上點燃。

  紙和書頁燒了起來,很快就變成一堆灰燼。揮手把灰燼捲到窗外,他在床頭盤腿坐好。

  《六如法》有一套調息吐納的法門,名為「大夢真訣」。任何功法的核心都是調息吐納的法門,這是練氣的根本。

  和《紫府天箓》裡的吐納法門相比,大夢真訣並不注重真氣運行,路徑很是簡單,只在任督二脈流轉,但是修煉之前要先進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換成一個剛剛修煉的人,確實很難做到這一點。謝小玉畢竟修煉七年,早就有了根柢,所以只用了一刻多鐘就進入了狀態。

  那不是真的夢境,和真的夢不一樣,除了他自己,夢境裡看不到任何東西。

  夢境中的他在練劍,使出來的劍法非常生澀,招式也簡單。《六如法》雖然是一門劍修秘法,卻只有一些最簡單的招式。修煉的人需要自己將這些招式組合起來,創出一路屬於自己的劍法。

  不過這只是過渡期,練到最高境界,一切都返璞歸真,自創的劍法也會忘卻,又回到這些最簡單的招式。用裡面的話來說,就是「招由心生,由意動,由神發,信手拈來,不拘於形,但求其意,而後心意相生,心神合一,乃至渾然天成」。半夢半醒間,夢境中的他一遍遍演練著那些簡單的招式。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的劍招漸漸有了一些模樣。招式仍舊非常簡單,但是出手變得越來越狠辣。

  招由心生,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所以同樣的招式由不同的人施展出來,給人的感覺也完全不同。

  一陣雄雞長啼遠遠傳來,隨後,越來越頻繁的雞鳴聲響起。夢境瞬間被打斷了,謝小玉從入定中醒來。剛從夢境中出來的他仍舊恍如夢中,突然,他手掐劍訣,舞動起來。

  房間裡的物品頓時無風自動。御氣運劍,氣是根本,劍只不過是御使的器物,沒有劍,氣同樣能夠縱橫來去。空中那道氣勁盤旋往復,如臂使指,圓融順通,完全看不出第一次運用的樣子。謝小玉以前走的是道法合一、人器一體的路子,偶爾也會用符,從來沒有修過劍術。他不認為自己在劍術方面有特殊的天賦,第一次出手就有這樣的效果,應該是昨天晚上在夢境中練了大半夜劍的緣故。

  沒想到大夢真訣不只是調息吐納的法門,還可以讓人在夢境中演練劍法。一時之間他驚呆了。

  有類似的功法,全都屬於無上秘法之列,但是他從未聽說過這部《六如法》。

  謝小玉渾渾噩噩地走出房間,渾渾噩噩地拿起東西跟著大夥往外走,渾渾噩噩地和大家道別,渾渾噩噩地走到西城外起降飛天船的地方。

  飛天船就是小型的行空巨舟,用於內陸飛行。速度慢,航程近,載重也少,所以起降的地方只是一片不大的空地。

  空地四周也有一圈柵欄,門前站著四個兵卒,守著一桿抬秤。對於這桿抬秤,謝小玉一點都不陌生。當初從中土出發的時候,上船之前每個人的行李都要過秤,一斤一兩都要算錢。

  他的東西不多,但是分量不輕。把那個裝銅器的竹簍和一窩雞蛋往上一放,秤砣一直放到二十七斤才把翹起的秤桿壓了下去。

  「紋銀五十四兩,給錢。」打秤的兵卒把手一伸。「這什麼東西啊?這麼重。」李光宗皺起眉頭。「幾件銅器再加上兩百顆雞蛋。」謝小玉撿了一小塊碎金給那個兵卒。「你要打東西告訴我一聲不就是了?」李光宗懊惱得不得了。他已經明白,昨天惹了那麼多事,就是為了打造這幾件銅器。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這事,也就不可能引出後面那些事,《力士經》也到不了他手裡。

  一想到不能埋怨,李光宗只得話鋒一轉,說道:「我們要去的是礦山,你想要什麼銅器都可以到那裡打。那裡什麼材料都有,而且便宜。」

  「那倒是。」謝小玉撓了撓頭,感覺自己失算了,不過他並不差這點錢。拿上東西,過了大門,他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飛天船一天一班,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很多人一大清早過來,深更半夜才上船。

  李光宗等人也一個個過了大門,走到他旁邊坐下。很快的,起降點變得熱鬧起來,全都是等著上船的人。

  太陽出來的時候,第一艘飛天船到了,可惜不是他們要乘的那艘。飛天船起起落落,很是頻繁。有時候一刻鐘一艘,偏偏都不是他們等的那艘。直到太陽升到頭頂,他們要乘的那艘飛天船才姍姍來遲。

  內陸飛行的飛天船遠沒跨洋的行空巨舟那麼大,長僅四十丈、寬二十丈。乘這艘船的乘客大概有三、四十人。

  上船後,一幫剛剛從中土過來的傻小子就坐不住了,全都跑到船舷邊上往外張望。謝小玉沒什麼興趣。他的年紀最小,卻像個老頭,對一切都顯得很淡然。找了一個幽暗的角落,他往那裡一靠,開始調息養氣。他並沒指望這樣能夠入定,沒想到只是一盞茶的工夫,他就已經進入那半夢半醒的狀態。

  和真的睡著不一樣,他可以感覺到四周的一切。先是感覺到有人走來走去,之後感覺到飛天船的艙門關上了,然後飛天船緩緩升了起來。

  一切都顯得很模糊,像矇著紗布往外看,又像喝了酒之後的醉眼朦朧。不過任憑外面發生些什麼事,都不影響他行功運氣,同樣也不影響他在夢境中演練劍法。

  顯然這是《六如法》的又一樁好處。

  並不一定要打坐,他可以躺著、可以坐著、可以站著,隨時隨地皆能修煉,用不著擔心真氣走岔,也沒走火入魔之厄。這又是一種無上秘法才有的特徵。

  這次的航程沒那麼遠,不需要半年的時間。兩天之後,飛天船降落了。

  那是一處山脈,蜿蜒曲折,縱橫十幾里,降落點在一個山坳中。出了山坳,就是定居點。

  下了飛天船,謝小玉感到這裡比城裡差太多了。

  城裡的房子再簡陋,至少外表光鮮,而且全都是樓房。這裡漫山遍野都是低矮的平房,有用土夯的,有木板搭的,更有一些茅草屋;而且到處亂造,明顯沒有規劃過,東一簇西一堆,整片居住區看上去就像顆瘌痢頭。

  這裡的路也沒人修繕,坑坑窪窪,到處都積水,很多水塘都已經發黑發臭。「俺們就要住在這裡啊?」李福祿後悔了。早知道礦山這樣殘破,他就留在城裡。

  「你和你姐姐就是在這裡出生的,那時候你怎麼不說這裡破?」李光宗瞪了兒子一眼。

  「那時候俺才幾個月,能說話嗎?」李福祿頂了一句,馬上縮到後面。李光宗看了遠處的礦山一眼,有些緬懷地說道:「十五年前這裡是一座大礦,現在恐怕已經沒多少礦石了。你沒看積水都發臭了嗎?說明有水塘的地方很久沒人走動,大家恐怕都已經去別的礦山。」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3:36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3  
第二章 機緣

  和昨晚一樣,天井裡又擺開宴席,不過桌子少了很多,坐主位的人也換了。謝小玉當仁不讓 ...

「那我們還來這裡?」李福祿嘟囔了一聲。

  「我們頂多在這裡待半年,為的是讓你們練練手、熟悉一下礦井。老礦有老礦的好處,什麼東西都是現成的。」李光宗想起當初他剛來這裡時吃的那些苦頭。如果一開始有人帶領,一切都會順利許多。這些臭小子全都身在福中不知福。

  心底藏著一口怨氣,李光宗原本打算先找地方住下來,現在改變主意了,先帶著這些人去礦山。

  別的不急,先得拜見礦頭簽契約打手印。礦山離居住區有兩里,遠遠就可以聽到叮叮噹噹的聲音。最先看到的是一排石砌的房子,大多是平房,只有一幢三層的矮樓。李光宗領著人直往那幢矮樓而去,一進去就看到裡面冷冷清清,只有一個五十多歲的乾瘦老頭當院坐在一把搖椅上,左手邊放著一張破爛小桌,桌上擺著茶壺和茶杯。

  「何叔,十五年沒見,您仍舊這樣硬朗。」李光宗走上去鞠了個躬。老礦頭沒動彈,靠在躺椅上斜眼瞟了瞟。

  當年李光宗離開天寶州時才二十多歲,成家立業,還發了財,兒子女兒都有了,可謂是意氣風發。十五年後重返,人已入中年還拖家帶口,就算容貌沒變,也認不出來了。

  不過老礦頭也聽出這是舊識,肯定在這裡做過。一個人到了他這個歲數,多少有些念舊。

  「最近幾年這座礦的出產越來越少,你真要在這裡做?」老頭問道。「是。又要麻煩何叔了。」李光宗點頭應道。

  老頭懶洋洋地站起身來,走進屋,從桌子抽屜裡取出一份契約,回到院中說道:「簽個短契吧。我也不限制你們,什麼時候想走,告訴我一聲就行。」

  「多謝何叔。」李光宗又鞠了個躬。接過契約,他先在上面按了個手印,然後把兒子叫過來,也在上面按了個手印。其它人也一個個在契約上按下手印,只有謝小玉在一旁看著。把文契還給礦頭,李光宗說道:「何叔,您休息,我們先走了。」老礦頭難得擺了擺手,心裡挺舒服。幾年來,這裡越來越冷清,他也越來越閒,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別人的尊敬了。

  又是兩里路。從礦山出來,還得回居住區去。

  「拎著一大堆東西走來走去,根本沒必要嘛。」李福祿又在那裡嘟囔,另外幾個傻小子也跟著點頭。不過他們不敢說出來,怕挨揍。

  「放屁!這樣才顯得尊重,要不然礦頭那麼好說話?簽短契和一般的契完全不一樣。簽了短契,我們要走便走,一般的契約是會賠錢的。」李光宗替自己的安排找著理由,他必須維護自己的權威。

  回到居住區,太陽已經西斜。李光宗四周看了看,然後指著一處稍微乾淨些的地方說道:「我們就把家安在這邊吧。」

  「慢著。」謝小玉連忙攔住。

  說完,他飛身朝著百丈外的一座小山掠去。只是幾躍,他就躍到山頂,站在最頂上往四周觀瞧。

  剛從飛天船上下來,他就已經發現一件事。

  整個居住區建造在一條靈脈上,正是這道靈脈維持著四周的法陣,將毒瘴邪氣驅趕在外面。

  謝小玉雙手掐訣,舉到眼前,兩手食指在眼皮上一抹,再睜開眼睛,外面的世界已經完全變了樣。

  地上多了一層淡淡的薄霧。隨著風捲來捲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房子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黑氣,卻被薄霧壓住,無法四處蔓延,只能匯成一條條徑流朝著薄霧外圍淌去。

  黑氣所經之地自然碰都不能碰,他要找的是霧氣濃密的地方。此刻,他所用的法門名為「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是一門觀星望氣之術。他來天寶州前,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就為了換這門法術,現在果然派上用場。

  過了片刻,他從山頂躍了下來,回到眾人面前,指了指百丈外的一片山崖,問李光宗道:「可以把房子蓋在那裡嗎?」

  李光宗一臉迷惑,看了看山崖道:「可以,只是上下不太容易。」

  「那麼高,怎麼蓋房子?」李福祿甕聲甕氣地問道。

  「是啊!每天幹完活還要爬那麼高。」一個矮個子也呆呆看著那道山崖抱怨。

  「這裡有條靈脈。」謝小玉只用一句話,就把大家的抱怨堵了回去。

  眾人都不知道什麼是靈脈,但是他們對「脈」這個字敏感。挖礦要找礦脈,種田需要水脈,討生活要靠人脈;只要是「脈」,肯定都是好東西。

  「還愣著幹什麼?動手幹活。」李光宗吼道。

  一幫缺根筋的傻小子們被支使著去外面砍木頭。他們畢竟練過,雖然沒入門,筋骨卻比常人強壯得多,幹起活來頗為利落。李光宗自己則拎著一把薄刃平斧,專門負責把砍下來的樹木整理成為木板和木條。這是一門技術,也是力氣活,除了他之外沒人能勝任。

  謝小玉沒管這邊。他拎起一把十字鎬,飛身竄上那片懸崖,找了一處突出的石台鑿了起來。

  他的力氣不小,一鎬下去,大片的岩石就剝落下來。雖然成績不錯,他的心裡卻沒有絲毫喜悅。換成以前,他只要放出法器就可以崩山裂石,一盞茶的工夫就能鑿出他想要的岩洞。現在,他卻只能像苦力一樣憑力氣蠻幹。

  不過,這也讓他警醒,以前他太依賴法器了,一旦失去法器,立刻變得什麼都不是。

  還好發現得早,如果等到真正人器合一之後才發現這個問題,為時已晚。多想無用,反正他已經選擇劍修之路。謝小玉揮舞著十字鎬,專心挖了起來。兩個時辰後,崖壁上多出一個很深的岩洞。

  岩洞不大,形狀像個水瓢,洞口寬三尺、高五尺,他的身材瘦小,正好可以進去,像李光宗和那幾個傻小子,就得低頭彎腰才能進來。裡面是一間石室,最寬處不過一丈,空空盪蕩,像是和尚住的禪房。

  他打開草窩,把雞蛋全都取了出來,放在石室最裡面的地方。空的草窩扁扁的,倒扣過來往地上一放就是一個不錯的蒲團,不過這樣坐上去效果差得多。他從口袋裡翻出幾塊玉石,這是他僅有的財產。

  石室的地板上早已經鑿好五個窟窿,那是按照四象方位所鑿。玉石一放進去,他掐訣一指,石室裡立刻無風自動。緊接著,從西方白虎方位噴出一股白光,瞬間將石室整個籠罩在裡面。

  他布的是四象聚靈陣。

  四象陣其實和五行陣差不多,明為四象,暗含五行,不過兩者又有區別。五行陣注重生克變化,四象陣擅長分化鎮壓,讓金、木、水、火、土各就其位。

  西方白虎屬「金」,主殺伐,靈氣從那裡噴發出來,自然帶有一股庚金殺伐之氣,一般人根本住不了,但是對劍修來說卻再合適不過。

  只有東面一角被一團青氣護住,那兩百顆雞蛋就放在這裡。東方青龍屬「木」,主生養;他想把雞蛋孵化成小雞,用木氣護住再好不過。他辛辛苦苦開鑿這座石室,就是因為這裡是靈脈的分支。在門派裡,這樣的石室只有得寵的弟子才有資格享用,他以前住的地方遠不如這裡。

  這樣一想,剛來時的那股怨憤又消了不少。被流放到這裡,他居然時來運轉,不知道這算不算因禍得福?不急著把銅壺和銅管連接起來,這些瑣事可以之後再做,謝小玉在蒲團上盤坐下來。雖然在城裡和飛天船上他一直打坐練氣,但那只是聊勝於無,靠天地間的這點靈氣根本別想修出什麼東西。已經不是第一次修煉,沒多久他就進入了夢境。不過,這次他有意運轉著真氣。他體內的真氣大部分仍舊是以前練出來的曇陽紫氣,而不是六如真氣。如果不刻意運轉的話,兩種真氣便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強行將曇陽紫氣按照六如法的路徑流轉,曇陽紫氣就會漸漸化為六如真氣。

  這樣做就是通常所稱的轉修,不轉換真氣的話,就叫做兼修,兩者各有所長。轉修的過程肯定有所消耗,不過有所失必然有所得,完全轉化之後,等於把以前的修為轉嫁到新功法上,而且體內只有一種真氣,勝在精純。謝小玉以前的真氣堪稱渾厚,這恐怕是《紫府天箓》唯一的優點。平心而論,《紫府天箓》並不算差。人器合一,以人養器,以器養人,只要有耐性一路修煉上去,幾乎用不著擔心遭遇瓶頸,完全是一條康莊大道。

  謝小玉別的沒有,勤奮和毅力絕對不缺。八歲入門,整整六年時間他沒日沒夜地苦修,雖然實力在同齡人裡只能算中等,但是真氣之渾厚可以排名前十。從這一點上來說,他的師父傳他《紫府天箓》也算因材施教。

  不過,康莊大道正如其名,一路走去雖然沒什麼風險,最多也就求個長生富貴,想要叱吒天下是不可能的,連嘯聚一方都做不到。一身真氣再渾厚,也沒什麼大用。

  一時之間,過去的種種回憶掠上心頭,他的心裡越來越亂。一會兒出現的是師父淡漠的眼神,一會兒又看到師父為他求情的場面。

  六年來,他一直拼命討好師父,但是師父對他不冷不熱。不過,最後關頭還是拉了他一把,所以他只是被流放,並沒有被廢去一身修為。

  對師父他仍舊懷著一分敬意,但是對其他人他就沒有一點好感了。陷害他的人不用說,讓他憤恨的還有同在藏經閣那幾個師兄弟。正是他們作證,讓這場冤案變得確鑿無疑。

  那幾個人是被收買了,還是有其它原因?謝小玉怎麼也想不明白。

  心情變得越來越陰郁,夢境也隨之起了變化。原本什麼都沒有的夢境中漸漸烏雲密佈,突然一道電光劃過,緊接著雷聲滾滾,然後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夢境中的他仍舊舞著劍。當年在門派裡,他練功做事也是風雨無阻,門派之中說到毅力,他絕對第一。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這次距離極近,雷聲彷彿在耳邊炸開。他心頭一震,圓融的劍招頓時出現破綻。

  呆愣愣地看著消失的閃電,他眼中仍舊殘留著閃電劃過的痕跡,耳邊也回響著隆隆的雷聲。

  謝小玉彷彿捕捉到什麼。

  沒人能夠看清閃電怎麼劃過,人們看到的閃電是一道橫亙天際的殘影,然後是滾滾的雷鳴。

  閃電的威力多可怕,只要看那刺眼的電光和震顫人心的雷鳴就可以明白,但是真正被雷擊中的人恐怕沒機會看到電光、聽到雷聲。再往下深究,如此驚人的威力從哪裡來?他立刻得到答案。是雲,鋪天蓋地的烏雲。

  聚千里之勢,集天地之力,剎那而發,瞬息光明。這就是電。

  在夢境中,他的劍變得慢了下來,盤旋環繞間,給人一種異常厚重的感覺。不知道過了多久,劍動了,他的劍快得不見蹤影,只剩下一道殘留在半空中的劍光。夢境破了,那乍現的劍光一下子就把夢境擊破,他也從夢境中驚醒。睜開眼,只看到外面的夜色正濃,不知不覺已是午夜。瞬間,他發現自己的情況有些不對勁,渾身上下氣血浮動,心裡也動盪不已,這不像是剛剛從入定中出來的模樣。

  說來奇怪,一般調息吐納只會讓人心情平靜,大夢真訣卻相反,製造的夢境會勾起往日的回憶,讓人心緒不寧。

  如此怪異,也不知道是《六如法》的問題,還是他自己的原因。難道修煉《六如法》需要什麼前提條件?謝小玉的心頭有些發毛。

  這極有可能。佛門的東西都很古怪,有時候要斬斷情緣、斷絕六根,或是要做到無悲、無喜、無怒、無貪、無嗔。像他這樣六根不淨、怨氣沖天,肯定不合適。一時想到這兒,謝小玉的心裡有些猶豫起來。但隨即他又想起夢中那一劍,頓時變得熱血沸騰。

  門派裡也有幾門以快速犀利著稱的劍術,和夢中那一劍只在仲伯之間。但是,在《六如法》裡電只是六法之一,而且排名最後,前面還有夢、幻、泡、影、露。只憑這一劍,他已經再無懷疑,《六如法》必然是一門無上秘法。再一內視,他越發確定這一點。

  他體內的曇陽紫氣已經化盡,但是轉化過來的六如真氣卻連原來一成都不到。真氣的轉換一定會有損耗,但是損耗這麼多絕對不正常,唯一的解釋就是轉化後的真氣質量要好得多。

  狂喜之下,他一連翻了十幾個筋斗,還大呼小叫一番,一年來積聚在心頭的悲苦和怨憤都一起發洩出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4:55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3  
「那我們還來這裡?」李福祿嘟囔了一聲。

  「我們頂多在這裡待半年,為的是讓你們練練手、熟悉一下礦 ...

第三章 一切從養雞開始

  夜色漸去,東方露出魚肚白。

  下面蕭條冷清的居住區總算有了一絲人氣。整個礦區有兩、三千人,他們白天大多在礦井裡,晚上回到家裡倒頭就睡,只有清晨這段時間可以輕鬆一些。「大哥,你昨晚大呼小叫的在幹什麼?」李福祿睡眼惺忪地問道。「大哥,有什麼好事?說出來讓俺們也高興一下。」另外一個傻小子湊了過來。

  謝小玉有點不好意思。和這幫人相識好幾天,他居然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之前他心中抑鬱,對一切都看得很淡,這群人在他眼裡只是過客,根本沒被他放在心上,但是昨天晚上發洩一頓之後,他變得神清氣爽,看誰都順眼三分。再說,他能夠得到《六如法》,還多虧李光宗和這些人。如果說《六如法》是他的機緣,那麼認識這些人或許也是機緣。

  「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謝小玉說道。

  「這是二呆。」李福祿拍了一下剛才說話的人的肩膀,然後一個個指了過去:「那是大呆,還有木頭、柱子、田壯、小五子、小六子、老白、長叔、超叔。」

  「小哥,叫老長、老超就行,俺們擔不起這個叔字。」一個和李光宗年紀差不多的中年人連忙拱手。

  「大哥,你還沒說呢,到底有什麼好事?」李福祿介紹完後,仍舊追問道。「我只是想通一些東西。」謝小玉微微一笑。「你想通什麼了?」李福祿追問道。

  「好了,去漱口擦臉,然後吃飯。吃完飯,跟我上工去。」李光宗走過來,又是一個大鍋蓋。他對兒子基本上都是用手說話,很少動嘴講道理,因為那樣太累。

  李福祿閉嘴了,他最怕的就是爹。

  其它人也不敢多說話,把自己收拾乾淨,吃完早飯,飯碗一扔,全都跟著李光宗走了,只留下長叔一個人收拾碗筷。

  長叔以前在大戶人家做幫傭,從打雜的一直做到管事,中間當過一段時間廚子,所以亂七八糟的一堆事全都歸了他。不過他也有好處,因為要幫大家做飯,所以他可以比別人晚半個時辰上工,又比別人早半個時辰回來。

  走出一里多,李光宗轉過頭朝著兒子厲聲說道:「聽著,以後不許再問小哥這件事。」

  「為什麼?」李福祿疑惑地問道。

  「你沒看出來嗎?小哥今天早上出來的時候,精氣神都和以前不一樣,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以前別看他挺客氣,他看人的眼神就像看石頭一樣,眼睛裡根本沒俺們,今天有了。」超叔是個精細的人,連忙在一旁解釋。

  「這和我問的事有什麼關係?」李福祿仍舊不服。

  話音剛落,他的後腦勺立刻挨了一巴掌,打得他一個踉蹌,眼前金星亂冒。李光宗打兒子很少下重手,這一次他真用了力。打完之後,他怒罵道:「你只要給我記住就是,以後不許亂問,什麼都不許問。你問一次,我打一次。」

  超叔搖頭,對李光宗的做法不敢苟同,所以又解釋起來:「那位小哥不同於我們,來這裡肯定不是為了討生活。他要不是在中土犯了什麼事,要不是為了『愛恨情仇』這四個字,你亂問,就犯了忌諱。遇上小哥是你的機緣,也是俺們的機緣,看看現在,功法有了,又有了那什麼靈脈,昨天晚上我打坐一個時辰,比得上以前一個月的辛苦。只要小哥不走,以後肯定還有好事,你不要把機緣變成仇怨。」

  這話不是說給李福祿一個人聽,也是讓另外幾個傻小子明白道理。「超叔的話都聽明白了嗎?」李光宗喝道。

  「明白了!」一群傻小子齊聲說道。他們其實不明白,只是不敢說,怕挨揍,只知道以後不能亂問。

  岩洞裡,謝小玉正忙碌著。

  那口銅壺已經拿了出來,放在一口小火爐上。銅壺裡裝滿了水,銅管連著壺嘴,那縱橫往復的部分蓋著兩層很厚的棉被,他正把雞蛋一顆顆放在棉被上。

  只要燒開水,蒸氣就會經過銅管噴出,銅管會變熱,把棉被烘得熱呼呼的。三、四天後,這些雞蛋就會孵出一隻隻雛雞。

  當初在門派裡時,他曾經博覽群書,包括一些地理志、農書之類的雜書,其中有一本提到遼北人在農舍裡養雞。

  遼北一到冬天就天寒地凍,下的雪可以把人埋了,雞如果養在外面,肯定會凍死。所以遼北人就在農舍裡搭起木架,上面鋪上一層層的隔板,把雞養在隔板上,一間不大的農舍可以養兩、三百隻雞。

  這些雞吃的是蟲子,蟲子需要另外養。遼北人用秸稈、麩皮之類的東西餵它們,那都是人不吃的。所以儘管遼北大半年被冰雪覆蓋,地裡長不出什麼莊稼,那裡的人也過得不錯。

  天寶州雖然不冷,但是水、土、空氣都有毒,哪怕臨海城周圍那些農田種出來的東西裡也有毒素,只是少一些罷了,和遼北差不多。

  在長達半年的航程中,謝小玉想了很多事,其中包括來這裡之後如何生存。這段記憶被他翻了出來。

  不過書上的東西不能盡信,必須驗證一番,所以他只買了兩百顆雞蛋。等到成功之後,再擴大規模。

  弄好孵化台,謝小玉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盤腿坐好。修煉是一件枯燥的事,大部分時間都用在打坐上,所以必須耐得住寂寞。

  日升日落,在洞中打坐根本就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直到聽見外面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又聽到埋鍋造飯的聲音,他才知道已經晚上了。那是長叔先一步回來做飯。

  過了半個時辰,果然外面腳步聲嘈雜,其它人也都回來了。從岩洞裡出來,謝小玉就看到李光宗他們滿臉漆黑,蓬頭垢面地爬上山崖。「收穫如何?」他問道。

  換作之前,他絕對連問都不會問,反正這和他沒什麼關係,現在他多多少少把自己看作其中一員。

  「礦確實快挖光了,一天下來,收穫比以前少得多。」李光宗有些無奈,這樣下去恐怕連吃飯都成問題。

  「吃完飯,我跟你過去看看。」謝小玉說道。既然是這群人中的一員,他就應該出一份力。

  聽到這話,李光宗頓時一喜,朝著長叔連聲說道:「快,把飯端上來,吃完飯我陪小哥去一趟礦上。你們給我打坐練功,身體乏累的時候,練功最有效了。」

  眾人應了一聲。

  李光宗並不擔心有人不聽話。雖然腦子笨,但是他的人都知道好歹,而且鄉下出來的人都肯吃苦。

  飯早就做好了。長叔裝了一碗精白的大米,恭恭敬敬遞給謝小玉。

  「我吃不了那麼多。」謝小玉用筷子撥掉半碗。他倒不是胃口小,而是不想多吃,不想讓太多毒素侵入身體。在雞孵出來並長大之前,每天吃的東西能維持生機就行。

  其它人當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他們以為真正的修士都不需要吃飯。三兩口把飯扒進嘴裡,李光宗急不可耐地走到謝小玉面前。

  「好吧,我們走。」謝小玉把碗放在地上。兩個人也不帶十字鎬,就這麼空著手去礦上。

  礦區很大,一路走去,兩邊到處都是礦井。有些礦井的入口已經被木條封住,那是已經挖光的廢礦。

  李光宗他們去的是一座比較偏僻的礦井,需要走五、六里路。

  進了礦洞,裡面很是低矮窄小,礦道傾斜向下,黝黑陰暗,每隔百米才有一個微弱的亮點。

  不過這一切對於謝小玉來說都不是問題。他有觀天徹地洞幽大法,在他眼裡,整個礦洞亮如白晝,還到處可見五顏六色的光團。那些光團就是礦石,顏色不同,礦的種類也不同。

  突然,他停了下來。有一片洞壁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光團,而且大多呈深紫色。這處礦區主要產銅,除了一般的銅,還有產赤火銅、紫宸銅、珠光銅、血紋銅,眼前這壁上就是紫宸銅。

  「這是一條礦脈。」他用手在洞壁上畫了一個大圓。

  「礦脈啊!」李光宗的眼睛瞪得滾圓。他在這裡幹了許多年,當然明白發現一條礦脈意味著什麼。

  如果是以前,他們肯定保不住秘密。人最多的時候,這裡有十幾萬礦工在開礦,每一條礦井都塞得滿滿的,誰發現礦脈,馬上就會被其它人知道。

  現在不同,偌大一片礦區才兩、三千人開礦,一條礦道裡往往只有幾個人幹活。

  「這處礦脈全都是紫宸銅,所以別太賣力,小心被別人發現。」謝小玉警告道。

  「礦井裡毒氣太重了,我會讓他們在外面砸石頭。」李光宗明白謝小玉的意思。如果是紫宸銅,一天兩籮筐就已經是不錯的收穫,讓那群小子砸石頭,是為了鍛煉他們的力氣。他可沒忘記謝小玉說過,《力士經》白天練力,晚上練氣,相輔相成。

  謝小玉突然想到他要做的那些事,不如也交給李光宗他們幹。「請你幫我搭個棚子,還要做一些木架和隔板,樣子就像江南一帶養蠶的蠶房。」謝小玉不知道怎麼解釋,手不停地比劃著。

  「我明白,我們家裡也有這樣的蠶房。」李光宗不是沒見識的人。不過,他馬上變得黯然。他想起了年景好的時光,那幾年單賣生絲,一年就可以賺五、六十兩銀子,家裡的兩間蠶房簡直就是搖錢樹。可惜天災加人禍,再厚實的家底也頂不住。

  「那我就放心了。」謝小玉鬆了口氣,馬上又想到一件事:「請你再留一個人下來,過幾天,有些東西需要他打理。」

  「是不是那些雞蛋?」李光宗其實早就在猜雞蛋和銅器的用途。他雖是鄉下人,卻不傻,雞蛋不是用來吃,就是孵成小雞後養大。

  「這是第一批,權當試驗。一旦成功,以後就用不著擔心水土中的毒了。」謝小玉透露道:「那些米飯不要吃太多。雖然看上去很乾淨,裡面仍舊有很多毒素。」

  李光宗啊了一聲,臉色大變,他知道謝小玉並不是聳人聽聞。「時間上恐怕來不及吧?我家也養雞,一隻雞從雛雞到養大要兩、三個月。」李光宗急得滿頭大汗。

  「這倒不用,一個半月就夠了。」謝小玉有把握。那些蛋全都用木靈之氣滋養過,成長的速度肯定會快得多。再說,他也不打算讓雞長得太大,長到一斤足矣。

  「我在菜市場看到這裡的雞鴨魚肉好像都分等級。同樣的東西,高一級,價錢就貴十倍。」謝小玉原本只想自己吃,所以規模不打算搞得太大,在菜市場轉了一圈之後,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天寶州金銀便宜,食材的價格卻昂貴,特別是那些毒素極少的食材,根本就是一種稀缺的資源。

  李光宗不知道謝小玉的心思,但是他仍舊兩眼發光。他當然知道那些高等食材的珍貴。以前,他所在的幫會就開闢一片靈田,每年種出來的糧食不到萬斤,一般人根本享受不到,只有香主以上的成員每個月可以分到一袋。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機會享受到香主的福利。

  李光宗越發肯定一件事——遇到這位小哥絕對是自己的機緣,這大腿一定要牢牢抱住。

  日子仍舊照樣過,一大清早,李光宗就帶著大家去挖礦。不過和以往不同,總有一個人會留下來看家,順便照料那些雞蛋。四天後,一隻隻拳頭大小的雛雞破殼而出。

  在那片山崖上早已經多了一間大棚,棚子是按照江南養蠶的蠶房建造,唯一不同的是棚子頂上多了一塊塊微微內凹的銅鏡。這東西叫陽燧鏡,能聚光於一點,匯聚的光被內壁鍍銀的銅管導入每一層隔板間,所以白天棚子裡很亮,沒有光線照不到的死角。

  小雞破殼之後,立刻被移入這座棚子。

  兩百隻雛雞一個木架就放滿了,剩餘的空間一小半用來養蟲,另外一大半放著一根根管子,管子上挖出了一個食指粗細的窟窿。

  那些管子是謝小玉的另外一個試驗,他打算試試不用泥土種植莊稼。有一種叫「霧鈴草」的藥材和五行相剋,金木水火土都不能沾,所以這種藥材只能種在陶製的管子裡,再灌入霧氣。

  棚子外,那個樣子古怪的銅壺在火爐上燒著,銅管的另一頭,一滴滴清水不停滴落下來。

  養雞、養蟲、再加上以後種植糧食都需要用到水。如果這些水從外面運進來的話,代價太昂貴。在行空巨舟上的時候,謝小玉就已經意識到,關鍵在於能不能將這裡的河水蒸餾之後使用。幾天下來,證明他的想法可行。

  雛雞遠比人要嬌嫩。人如果直接飲用這裡的河水,三個月之後才會出現虛弱的癥狀,雛雞三天就會有反應。

  三天後,一隻隻雛雞仍舊活蹦亂跳,不像有事的樣子。謝小玉暗自鬆了口氣。

  心中安定下來,他不再為這些俗務而煩惱。對於一個修士來說,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劍修之道並不是只要打坐就行,光有一身渾厚的真氣一點用都沒有。劍修厲害的地方,就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劍術。

  只在夢境中練劍不夠,練得再好也僅僅是舞劍,真正的劍術是生死繫於一線的殺戮之術。

  故每天清晨眾人還沒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離開礦區。十幾里外有一道很大的瀑布。

  瀑布下有一塊石頭。這塊石頭被湍急的水流衝刷得滑溜異常,一般人根本站不住腳。

  那就是他練劍的地方。

  他站在石頭上,手裡握著一把直刀。

  他的刀很長,長達一丈,刀身和刀柄各佔一半。平時,刀身可以收進刀柄裡。瀑布高達百丈,水流落下,聲勢驚人,他卻一點都不在乎,連腳跟都不動一下。

  謝小玉蓄勢聚力,一刀劃出。

  整道瀑布瞬間被攔腰截斷,一半嘩啦落下,另外一半彷彿凝滯於半空中。幾天的苦練,已經讓他得了「如電」一式的精髓,出刀收刀間根本看不清楚刀的影子,只有刀過之後的那一抹刀光。重新蓄勢聚力,又是一刀劃出……

  他每天要在這裡揮刀千下。這一千下可不是隨意出手,而是全力以赴,沒有絲毫保留。

  這是武人的練法,而不是修士練劍的法門,不過道理一樣。武人對劍術的理解甚至還在修士之上,因為他們的劍術更加純粹,不像修士的劍術摻雜太多的東西。

  又是一刀揮出。

  瀑布再次被斬斷。不過這一次,斷口之處飛起一片水刃。刀過不可見,這片水刃卻可見。水刃遠遠飛出,漸漸展開,變得越來越薄。陽光透過水刃時,被折射成霓虹一般的炫麗光華。這是絕美的一刀。

  但是,這種美麗只持續頃刻,轉瞬間就消失於無痕。謝小玉停下手來。他看著天空,回味著剛才那一抹刀光,彷彿又有所領悟。可惜這次的感覺如夢似幻,有些難以捉摸。

  突然,遠處傳來砰的一聲輕響,還有一朵紫色的煙雲在東邊的天空彌漫開來,那是求援的信號。

  謝小玉猶豫片刻,還是朝著那邊飛奔而去。

  紫色煙雲看上去就在頭頂,實際上離這邊少說有二十餘里。謝小玉並不擅長飛遁之術,他只會一門很普通的「陸地飛騰術」。

  「陸地飛騰術」號稱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不過僅止於此,速度只比馬快一些,又不能離開地面。

  他以前倒是會一門速度極快的遁術,可惜要那件本命法器才能施展。現在法器沒了,這門遁術也算是徹底廢了。足足跑了半個時辰,他總算到了。

  前面有獸吼的聲音,還有廝殺的聲音,地上、樹上到處是折斷的枝椏和掉落的樹葉,還有不少樹倒在地上,最粗的一棵要兩個人才抱得起來。

  循聲而去又跑了一里,他終於看到前面有七、八個人被許多虛影圍攏著。這些虛影看上去像狼,顏色暗淡,輪廓模模糊糊,像是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又像是一連串影子重迭而成。那是妖獸。

  謝小玉放慢腳步,他在猶豫。

  天寶州是財富之地,同時也是危險之境,最危險的就是三樣東西——毒瘴、土蠻和妖獸。他已經領教毒瘴的厲害,現在又看到妖獸。

  中土也有妖獸,不過因為門派眾多,人口也多,早就沒有蠻荒之地,妖獸沒有棲息之處,只能在人跡較少的地方苟延殘喘,所以大多屬於體型小、活動迅疾、沒威脅的那種。

  眼前這些妖獸就不一樣,一看便知道非常危險。

  被圍困的那幾個人也不簡單,大部分人圍攏在外圍,手中各持利刃。一個中年文士被保護在中間,正是這個人御使一件由無數花瓣組成的法器,把那些妖狼擋在外面。

  這件法器非常漂亮。只見成千上萬片花瓣將這幾個人團團圍攏住,花瓣盤旋飛舞,隨意亂捲著。

  就算這只是一件下品法器也非常難得,因為這件法器攻守皆能,一般的人絕對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法器。

  謝小玉猶豫的不只是會不會把自己搭進去,他還猶豫這些人值不值得他救。

  俗話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為讀書人。」他可以放心結交李光宗那樣的人,但是對眼前這些人,他提防還來不及。

  謝小玉正猶豫著是救是走,突然聽到那個文士朝著這邊高聲喊道:「這位朋友若肯伸出援手,在下必有厚報。」

  謝小玉一陣愕然,朝著那人仔細看去。他馬上明白了。

  那人身邊有一個五短身材的傢伙,手裡捧著一個鏡子大小的羅盤。謝小玉知道自己疏忽了。

  天寶州到處是高山密林,難得看到平地,要深入內陸,一定要帶上一個會六爻定位的人。而會六爻易術,在危急關口肯定會占算凶吉禍福,這樣一算,就把他算出來了。

  既然被看破行藏,謝小玉也不再隱藏,飛身躐了出去。他這邊一動,立刻有兩條妖狼朝著他衝來。

  剛才在一旁看熱鬧,謝小玉還沒覺得這些東西有什麼可怕,但是當面對上,他立刻知道厲害。

  原本只有兩條妖狼,但是一靠近過來,面前就變成重重狼影,四面八方少說有千條之多。這妖獸有幻化萬千之能。謝小玉連忙手掐法訣在眼睛上一抹。「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並非只能用來望氣,同樣也是各種迷幻之術的剋星。萬千狼影仍舊存在,但是大部分真的成了影子,顯得異常暗淡,真身頓時顯露出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5:18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4  
第三章 一切從養雞開始

  夜色漸去,東方露出魚肚白。

他猛地一個滑步,手中的長刀閃電般劈出。他的刀長達一丈,加上刀快,那條妖狼根本來不及躲閃。刀過無痕。

  那條妖狼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被嚇了一跳,往後連退幾步。剛一移動,它的身體猛地一歪,血從脖頸處往外亂噴,原本看上去一點都沒事的脖頸上多了一條細細的血痕。轉眼間,一顆狼頭滾落到地上。

  另外一頭妖狼看到同伴被斬,頓時仰天厲嘯,原本圍攏著那些人的群狼,紛紛調轉頭來。

  「走,快走,這是唯一的機會。」被保護在中間的那個文士大聲喊道。一旁的人彷彿早有默契,立刻拔腿就跑。

  看到這群人跑了,謝小玉氣得差點吐血。他來救人,被救的人居然把他當誘餌、當墊背。

  不過,此刻沒空想其它的事,先保命要緊。他的腳步又是一滑,一刀橫斬出去。

  刀還是那樣快,另一頭妖狼仍舊保持著仰天長嘯的姿勢,但是它的生機已絕。揮刀、再揮刀。

  謝小玉的腦子裡變得一片空白,揮刀早已經成一種下意識的反應。這是他和那群凶徒關在一起的收穫。在牢裡的半年和行空巨舟上的半年裡,他根本不敢睡覺,因為一旦睡覺就可能被人暴起幹掉。他只敢打個盹,身體則保持著隨時可以出手的姿態,一旦遇襲立刻反擊。

  那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以前他覺得很慘,甚至不想回憶那非人的生活,但是此刻他卻發現這一年沒白費。

  沒有那段經歷,他怎麼可能擁有這種近乎於本能的反應?又是一刀揮出,又是一隻妖狼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妖狼已經不敢靠近,遠遠圍攏著他。謝小玉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一步步往空地挪。

  這些妖狼不同於普通野狼,力氣大得很,他就算背靠大樹也不安全。而且在樹林裡,長刀根本施展不開。

  換成以前,他首先想的是逃跑,不然就是借用地勢。剛才他來的路上就看到一片懸崖,那是一個不錯的地方,至少用不著擔心四面受敵。但是現在,他情願殺出一條血路。

  一年來的遭遇已經讓他明白一個道理——想要過太太平平的日子,先要有應對飛來橫禍的實力。

  突然,一隻妖狼發出一聲尖嘯,其它妖狼同時從四面八方猛衝而來。發號施令的是狼群的首領。以多欺少並不是人的專利,畜生也明白這個道理。謝小玉沒動,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出刀的機會,必須一刀斬殺所有的妖狼。否則,只要有一頭妖狼衝近過來,他就必死無疑。

  那些妖狼有前有後,顯然它們也知道排成一排可能會一下子被幹掉。眨眼間,最近的狼已經奔到三尺之內,甚至飛撲而起。刀終於動了,鋒快的長刀割裂空氣,發出嗡嗡的聲響,沒有雷聲那般震懾人心,卻令人膽寒。

  燦爛的刀光連成一片,他的身體四周彷彿圍著一道光弧,飛撲而起的那幾條狼全都被攔腰截斷。

  光弧外側是一道血環,血環均勻散開,其薄如紙,卻又鋒利如刃。

  後面群狼一匹接著一匹撞上血環。

  血環遠沒有刀刃那樣鋒利,卻已經足夠切進肉裡。

  紛亂的腳步和嘈雜的狼嘯瞬間停滯,只有一連串撲通撲通的輕響,一具具狼屍倒在地上。

  謝小玉仍舊緊握著長刀,不敢有絲毫鬆懈。在牢裡時,他吃過虧,以為別人已經被他打倒了,沒想到那個人裝死,趁他轉身,用一根筷子在他的胸口捅了個窟窿。

  一陣金屬破裂聲傳進他耳朵裡。刀刃裂開了。

  這不是什麼寶刀,更不是法器,是他花了五兩銀子要鐵匠打造的,用的材料只是普通的精鋼。剛才他全力以赴斬出那一刀,刀身勉強承受住,可刀刃實在太脆弱,所以崩碎了。

  看著那犬牙錯齒一般的刀刃,他暗自慶幸刃口是在群狼倒下之後崩碎,否則他恐怕凶多吉少。

  凡俗的兵刃還是不能用,必須弄一把法劍,不過這也讓他有些猶豫。《六如法》是御氣運劍之術,飛劍縱橫千丈,來去數里,絕不是這種近身搏殺、一丈之內皆是死地的劍術。他到底要弄一把飛劍、還是弄一把和手中直刀一樣的法劍?

  如果是前者,他的真氣不夠,根本御使不了;如果是後者,他現在只是借鑒武人的練法感悟劍術的真諦,並不打算走近身搏殺的路子,弄到這樣的法劍也沒用。

  在每一隻死狼身上都補一刀,斬下狼頭,謝小玉總算放心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讓他皺起眉頭。

  血腥味會引來其它妖獸,不過,這些狼屍扔在這裡實在太可惜了。他取過一隻狼屍,將長刀直插進背脊裡,然後沿著狼皮一刀削下去。半張狼皮被削了起來,斷口的地方參差不齊,這是因為刀太長,而且刃口全都崩碎,變得犬牙交錯。

  他又一刀,把另外半張狼皮也削了起來,這次感覺更加順手了。謝小玉突然發現這是一種練控制力的好辦法。

  他不由得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前人筆記。那位前輩以武入道,自稱能夠用金絲大環刀在米粒上刻字。

  一想到這兒,他立刻興奮起來。

  把光禿禿的狼屍扔得遠遠的,他彎腰又取了一頭狼屍,和剛才一樣,一刀插入背脊,然後刀身貼著狼皮削下去,這次取下來的是大半張狼皮。

  他不管剩下那小半張狼皮,沒必要浪費時間,隨手一扔,又彎腰拎起一頭狼屍,仍舊一刀削下去。

  樹林裡的血腥味變得越來越濃,他的腳邊也堆起越來越多狼皮,越往上,皮越完整。

  謝小玉已經漸漸找到控刀的竅門。

  想要控制好刀,其實沒有任何奧秘可言,用得熟了,其中的道理自然明了。不過,有幾人能夠耐得住這分枯燥?

  眼看著一張狼皮就要被完整地剝下來,樹林裡響起一陣腳步聲。剛才逃跑的那群人又回來了。為首的那個文士掮著扇子,看了看滿地剝了皮的狼屍,又看了看謝小玉,啪的一聲把扇子收攏起來,說道:「閣下的身手不錯啊,我家主人正缺你這樣的好手。如果你願意……」

  謝小玉頭也不抬,打斷那個人的話:「我過得很好。」

  「閣下再好好想想。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文士不疾不徐地說道。可惜這招一點用都沒有。

  剛才此人點破謝小玉藏匿的所在,將妖狼的注意力全都引過來,他們趁機逃走,這已經讓謝小玉非常不滿,現在又說出這麼難聽的話,謝小玉沒動刀砍人算涵養不錯了。

  「小子,你別給臉不要臉。看上你是你的福氣。」旁邊一個人看到謝小玉無動於衷,頓時斥罵道。

  一陣陰風刮過密林,陰風中凝聚著凜冽的殺氣。

  那幾個人頓時嚇了一跳,走在最前面的文士連忙將手中的扇子一抖,原本潔白如雪的扇面上立刻顯露出無數花瓣。這就是他用的法器。

  「手下的人不會說話,閣下別放在心上。」文士知道不服軟不行。

  謝小玉給他的感覺雖然只有練氣兩、三重的程度,刀下卻能斬殺那麼多妖狼,不是隱藏真正的實力,就是有另外的手段。不管是哪種可能,都不是他們幾個對付得了。

  殺氣並沒有因為這番話而減弱,反而越來越濃了。

  文士的臉頓時有些蒼白。殺氣也是一種實力的證明,這時他才看了看那些狼屍。

  等他看清楚了,那張臉越發蒼白。

  他已經看出來,所有的狼都是被刀所殺,而且一刀斃命。

  他同樣也看到那柄長刀,看到刀上崩裂的刀刃。

  也就是說,這些狼並非被特殊的手段所殺,而是一刀一隻直接斬殺,用的還是一把普通的鋼刀。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不是武修就是劍修。

  「在下多有冒犯,得罪、得罪。」文士連連拱手。他繞開謝小玉,朝著來路走去。

  走遠後,他總算鬆了口氣,猛地回身就是一個耳光,打的是剛才說話的那個手下:「以後別自作聰明。你死不要緊,別連累我。」

  那個手下捧著臉,委屈地問道:「那小子頂多練氣三重,您為什麼這麼在意?」

  「別以為親眼看到的都是真的,扮豬吃老虎的人多著呢。」文士冷哼一聲:「而且此人不是武修就是劍修,別說我和你們都只是練氣境界,就算已經溝通天地、真正踏入玄門之輩,恐怕也要避讓三分。」

  「這怎麼可能?連那些真人都打不過?」另外一個人連忙問道。「你敢懷疑我?」文士怒道。

  「不敢、不敢。」那個人把頭縮了回去,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讓你們知道個好歹,省得以後給我惹禍。」文士有心賣弄:「所謂的真人也分三六九等,剛剛踏入玄門的真人並不強,對上武修和劍修,他們或許能勝,但是勝了也是慘勝,一個不小心還可能陰溝裡翻船,被對方拉著同歸於盡。」

  「這麼厲害啊?那豈不是人人都會選這兩條路?」剛才那人問道。

  「哪有那麼容易?武修首先要練體,十個人裡頂多一、兩個吃得了這個苦。以武入道還需要天賦,資質和悟性缺一不可,有這樣的天賦,走別的路肯定更加暢通。劍修的要求稍微少點,不過對悟性的要求仍舊很高,而且劍修之路更加凶險,碰到瓶頸,往往只能在生死搏殺中尋求突破。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十個劍修九個橫死,剩下那個人肯定貪生怕死,終生不能寸進。」文士說到這裡,心中的鬱氣消去許多。

  他身邊那些人原本有點意動,聽到這番解釋,再也不心動了。文士說這番話的時候非常大聲,聲音遠遠飄進謝小玉的耳朵裡。他知道這話是故意說給他聽,是想亂他心境。

  劍修之路凶險無比,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但想要報仇,除此之外別無選擇。謝小玉做事一向執著,而且一年來的困厄讓他學會很多東西,其中就包括平心靜氣。

  把一張完美無缺的狼皮放在一旁,謝小玉抖了抖手腕。手裡的長刀運使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生硬,變得越來越靈活。當然,他和那位用金絲大環刀在米粒上刻字的前輩相比差得還很遠。

  知道這種辦法可行就已經足夠了,他可以照著這種辦法練,總有一天可以達到那樣的境界。

  他的收穫還不只是這些,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明白「萬事萬物皆有至理」這句話的含義。

  以前謝小玉在門派裡一味苦修,現在想來都覺得可笑。那時候的他連修些什麼都不知道,如同一個老農埋頭鋤田,卻不清楚要種些什麼。勤奮是勤奮,卻傻得要命。

  別人看他恐怕就如他看李福祿,都覺得很傻很天真。真正聰明的人都知道修煉的目的,只要直指目標而去就行了,所以才有他山之石可以攻錯、觸類旁通的說法。太元老祖寄情於書畫,恆一老祖痴迷於金石篆刻,恐怕都不是什麼興趣愛好,而是一種修煉的方式。

  他能夠領悟這個道理,已經走在其它人的前面,其中也包括陷害他的那個傢伙。

  門派裡的尊長肯定懂得這個道理,但是他們不會說,這個道理必須自己領悟,否則會適得其反,很可能變成玩物喪志。

  心情大好,謝小玉不再剝狼皮。他隨手捲起地上的狼皮,揚長而去。他走了沒多久,樹林之中一陣窸窣亂響,那群人又走了回來。剛才挨巴掌的人推著一輛獨輪車,他們看到還有沒剝完皮的狼屍,全都有些意外。「那人或許不是獵手,很可能也在礦山幹活。」文士若有所思。在天寶州,有本事的人大多選擇成為獵手。妖獸的體內積聚著毒素,肉不能食用,但是皮、骨、爪、牙、筋、血之類的東西都有大用。且山裡還有各式各樣的藥材,雖然有毒,但相對於它們的價值而言,這點毒算不了什麼。

  他們原本以為謝小玉只是個獵手,可是這麼不珍惜獵物絕對不是獵手的行徑。

  「想辦法收拾他。」挨巴掌的那人躍躍欲試地說道。「收拾絕對要收拾,但是不能整死他。難得碰上這麼一個實力不錯的劍修,公子那邊肯定有大用。」文士故作大度地說道。

  剛才一上來他就想收服謝小玉,這不是沒有理由的。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6:03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5  
他猛地一個滑步,手中的長刀閃電般劈出。他的刀長達一丈,加上刀快,那條妖狼根本來不及躲閃。刀過無痕。 ...

第四章 衝突

  因為水土有毒,稍微厲害一些的人都不肯過來;就算有一、兩個人勉為其難地來了,也整天躲在城裡,吃著從遠海打來的魚,喝著用法術凝聚的水,絕對不肯往內陸跑。這樣一來,境界不高、戰力卻強的劍修,就成了最合適的保鏢。

  「還是用老辦法,找人收拾他。等到他被收拾得很慘的時候,您出面搭救他一把,那時候他肯定會感激得痛哭流涕,求著想要做您的手下。」挨巴掌的那人連忙說道。他彷彿已經看到謝小玉磕頭哀求的模樣,不由得發出一陣陰冷的笑聲。「那個人的實力很強,一般人恐怕收拾不了。」另一個人連忙提醒道。「實力強又有什麼用?我們找一個有勢力的人對付他。」挨巴掌的人胸有成竹地說道。

  「好。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別給我出什麼紕漏。」文士收起扇子,在掌心中拍了一下,異常決斷地說道。

  清晨,謝小玉跑到瀑布底下練刀,他每天都要斬滿千刀,回來的時候恰好是晌午時分;稍微吃點東西後,開始拿著那柄長刀刻字畫符;晚飯後,回石室打坐練氣。謝小玉的日子過得非常有規律。

  基本上,每個修士都是如此。所以有人說過,這個世界上最無趣的人就是修士。和往常一樣,晌午時分,他濕淋淋地從外面回來。

  浪費真氣把水蒸乾這種傻事他從來不做,反正現在是夏天,濕衣服披在身上還舒服些。

  一回到崖上,他立刻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那是雞湯的味道。

  只見長叔正蹲在土灶邊,手拿一把很破的蒲扇拓著火,灶上擱著一口銅鍋,裡面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不是晚上做嗎?」謝小玉問道。

  「這是特地做給你的,小哥先嘗個鮮。」長叔眉開眼笑地解釋著。一邊說著,他一邊拿碗,掀開鍋蓋,用大木勺在裡面撩了撩。

  鍋子裡漂著一隻雞,個頭不大,還有些瘦,雞湯也看不到多少油水。其實不只是沒油水,連調味料都缺,唯一的調味料就只有鹽。換成別的地方,這絕對是一鍋不合格的雞湯,但是在這裡,僅僅香味就讓人垂涎欲滴。

  「可惜調味料都沒敢買,怕有毒,只有鹽是自己熬的,可以放心。如果能夠加上桂皮、砂仁、生薑、大棗……」長叔咕嚕咽了咽口水,他已經受不了了。為了轉移注意力,他連忙用木勺一劃。

  雞肉立刻被切開,這是才一斤出頭的童子雞,本來就嫩,加上長叔從早上開始燉到現在,雞肉燒得熟爛,用木勺和用刀沒什麼兩樣。

  扯下一隻雞腿,又勺了一碗湯,長叔畢恭畢敬地遞到謝小玉的手裡。謝小玉也不推辭,接過來先喝了一口湯。

  雖然什麼調味料都沒有,味道仍舊很鮮。童子雞油水少,更沒什麼雜味,湯很清爽,唯一的缺點就是鹹了一些。大叔他們的口味都重,這和地方有關。北海州緊靠著海邊,長年吃的是鹹魚海蟹,早已經習慣濃味重鹽。他再嘗了口雞肉。香、滑、軟、嫩,絕對是上品。

  運用起「觀天徹地洞幽大法」看了一眼,雞肉基本是白的,只有微不可查的絲縷灰氣,裡面仍然有毒素,但是已經少到極點,比那些精白大米好得多了。他知道毒素來自何處。

  養蟲子用的麩皮、秸稈、酒糟、豆渣畢竟是這裡種植,雖然經過蒸煮、打漿、發酵和過濾已經把毒素減少到極限,但是仍舊殘留一些餘毒。

  天寶州的食材分成九等,完全沒毒的是第一等。只有那些從其它州運來的食材、或是從遠海打到的漁獲,可以達到這個等級。

  他養的雞就算不到第二等,也至少是第三等。菜市場上賣的是十五兩銀子一斤,相當於李光宗他們在礦井裡幹半個月。

  吃完雞腿,喝完湯,把碗還給長叔,謝小玉回到石室裡。他拿起那把長刀,一邊吐納調息,一邊在一塊巴掌大小的木牌上刻符。將原來的真氣全都轉化過來之後,他從練氣八重跌落到練氣三重,所以當務之急是先修回原來的境界。

  修為的提升完全靠穩紮穩打,所以他不得不在這上面花費更多時間。有時候,他也偷偷羨慕那些邪魔外道。邪魔外道有很多提升修為的快捷方式,什麼吸人血肉、竊人功力,什麼吸陰補陽、采戰和合,什麼殺生取命、煉人魂魄,每一種都為天所忌。但是說到速度,確實快得不可思議。至於正道一途也不是沒有辦法,最簡單的就是服用丹藥。謝小玉很想試試這種奢侈的修煉方式,所以他分心學習煉丹術。可惜,直到他被流放到天寶州前,都還沒開過幾次爐,因為需要的藥材實在太貴了。

  所以到頭來,他還是只能苦修。

  大夢真訣在真氣積修方面沒什麼優勢,卻有夢中修煉的好處,這也算是一種補償。他最近才發現,他還可以把現實和夢境融合為一體。就像此刻他在夢境裡做的事,也和現實中一樣,拿著一把長刀在木牌上刻符。他刻符只是依樣畫葫蘆,刻出來的東西一點用都沒有。符並不是畫得分毫不差就行,這東西本身只是一個載體,只有將法術打進去才是真正的符。

  所以符就是法術,是事先儲存的法術,需要的時候可以直接拿出來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種法術,就有多少種符。

  想制什麼符,首先要精通那種法術。這點他就做不到。他刻符只是在練劍、練控制力,所以刻的符全都是最繁複難畫的。石室一角,亂七八糟扔了一堆木牌、銅牌、石牌,材質各不相同,上面刻的符文也雜,有用雲篆刻的,也有更古老的禹文、石鼓文、鐘鼎文、龜背文,更有不屬於中土的梵文、火羅文。

  眼看著又有一塊木牌要完工,突然從外面飛進一粒火星。這粒火星大僅如豆,彷彿風一吹就會熄滅。謝小玉立刻從夢境中醒來,這是他給李光宗用來求救的信符。隨手一彈,這粒火星滴溜溜轉了一圈,然後朝著來的路飛去。謝小玉手持長刀,緊隨其後。陸地飛騰術跑得不快,好在火星刻意放慢速度。一進礦區,他就聽到爭鬥的聲音遠遠傳來。

  礦區入口處,一大群人遠遠站在那裡看熱鬧。

  在一處石台上,李光宗手持兩把十字鎬盤旋舞動著,李福祿和那些同鄉全都躲在後面,一個個灰頭土臉,身上還帶著一些傷痕,好在都只是皮肉傷。

  和李光宗對戰的人看上去有三十多歲,身穿長衫,腰繫絲帶,頭上紮著髮髻,倒是和謝小玉差不多。

  這是修士常見的幾種打扮之一。

  天寶州很容易弄到修煉的功法,修煉的人很多,但是修煉的人不是個個都能稱為修士。像李光宗這種從幫派裡得到一部功法,或者從別人手裡買到一部功法的人,都不會被當成修士;只有得到傳承的人,才有這個資格。

  謝小玉一眼就看出那是個修士。此人與其說是對戰,還不如說是戲耍。那個人用的武器是一條長鞭,鞭子長五丈有餘,鞭身很細,頂端有一個寸長的尖頭,像是用金屬打造,上面激盪起一陣陣法力波動,這絕對是一件法器。

  長鞭輕飄飄地甩來甩去,看上去渾不著力,但是李光宗手裡的十字鎬每一次和鞭梢相碰,十字鎬都會被高高蕩起。李光宗修煉的《力士經》是一門練力的功法,他手上少說也有兩、三百斤的力氣。

  謝小玉還看出一件事,那人和他一樣也是劍修。那人用的看似是長鞭,實際上卻是御劍的法門。稍微一思索,謝小玉就明白其中的奧妙。

  此人同樣是練氣境界,不是七重,就是八重,勉強可以御氣運劍,不過凌空御氣消耗太大,短時間可以,長時間就支撐不住,更別說玩這種借力反彈的高難度動作,所以此人用長鞭傳導真氣。

  「一個半隻腳已經踏入玄門的人,欺負一個連門都沒有找到的外行,有意思嗎?」謝小玉冷哼了一聲。

  「他連門口都沒有找到,你總找到了吧?」那個人哈哈大笑著轉過身來。

  「你是來找我的?他只不過是幌子?」謝小玉似乎有些明白了。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要怪只能怪你得罪不該得罪的人。」那人倒也磊落,他接下生意,卻不意味著肯幫對方掩飾。

  「聽說你是劍修。」那人指了指自己:「也是。就讓我們用劍修的方式鬥上一場。」

  謝小玉只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劍修,不過他也知道什麼是劍修的方式。劍修對決往往只出一劍,一劍裡包含所有對劍的理解。他看了那個傢伙手中的長鞭一眼。剛才他還感覺此人光明磊落,現在才發現此人狡詐奸猾。一劍決勝負的話,肯定要拉遠距離,他太吃虧了。他可以拒絕,但是氣勢就弱了,劍修對決最重氣勢。

  「好深的心機。可惜劍修一脈講究勇往直前,注重純粹,你的心機重,注定不會有什麼前途。」謝小玉可不是甘願吃虧的人物,既然對方用話使他進退不得,他同樣用話破壞對方的心境。

  不等那人反駁,他擺出一個起手的姿勢,手中長刀平舉胸前,刀尖直指對手。

  瞬間,一股銳利剛勁的劍意噴薄而出。

  對面那人瞳孔驟然一收,迎面而來的劍意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凌厲的劍意同樣也逼得圍觀的人紛紛退開,眨眼間兩人的周圍就騰出一大片空地。

  兩人都沒動。那個人想等謝小玉的劍意衰弱,剛不能久,如此凌厲的劍意也一樣。謝小玉等著對方出招,長刀和長鞭相比實在太短了,他只能後發制人。

  劍意沒有衰弱,反而越來越強。謝小玉沒有和人對決過,但是打鬥的經驗遠比對方豐富,在牢裡,他一天最多打六場架。獄中打鬥和高手搏殺一樣,都講究氣勢。兩個人同時動作。

  他們不得不動。謝小玉不可能一直提升劍意,他已經到了極限;那個人則是支撐不住了,他怕自己連出手的勇氣都被消耗乾淨。

  那一鞭靈動無比,鞭梢如同毒蛇吐信,快到極點,更令人無可捉摸。可惜蛇信撞上閃電。

  謝小玉的刀完全相反,他的刀沒有一點變化,只有快。一個月來的苦修盡數融入這一刀裡面。

  「錚——」

  一聲金鐵交擊的長鳴,打破之前的寂靜。

  長刀斬中鞭梢,刀刃瞬間折斷,精鋼打造的刀刃比不上那個尖頭。不過那個尖頭也被斬飛出去,御氣運劍在力量上不能和雙手持劍相比。長刀順勢一絞,只聽到一陣劈裡啪啦輕響,長鞭寸寸斷折。轉瞬間,刀光席捲而至。那個人駭然暴退。「救舵主!」一旁有人高聲喊道。

  瞬間,五、六條人影衝了上來,這些人的手裡全都拿著兵刃。刀光再捲,謝小玉捨棄那人,長刀劈向前來救援的傢伙。一連串金鐵交擊聲過後,這些人一個個地軟倒在地上。

  他沒下殺手,剛才對方也留了情面,否則李光宗根本等不到他前來援救。「你的手下挺講義氣,所以我留了他們一條性命。」謝小玉把刀收進刀柄,他不想讓人看見長刀。比之前更加凄慘,這次不但刀刃崩裂,連刀尖都折掉一截。

  回到山崖上,李光宗往地上一坐,剛才那場打鬥讓他精疲力竭。長叔早已經端來一碗雞湯,裡面還放著一隻雞翅,這是僅次於謝小玉的待遇。

  雞湯的香昧讓這些人全都忘記了剛才的打鬥,一個個喉頭發緊,直吞唾沫。長叔指了指旁邊放著的碗,那幾個傻小子立刻搶起碗,擠到湯鍋前。謝小玉走到李光宗面前,問道:「那個人是什麼來頭?」

  「他說自己是信樂堂的一位舵主。」李光宗一邊喝著雞湯,一邊回答道。

  「你加入的是哪一個堂?」謝小玉問道。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

  「忠義堂。」李光宗根本沒打算隱瞞。之前沒講,是因為謝小玉沒問。

  「跟我說說幫會的事吧。」謝小玉來了興趣。

  李光宗偏著頭,一時不知道從哪裡講起,好半天才道:「天寶州亂得很,除了像你這樣的高手,其它人只能聚集起來自保,所以只要過了十二歲,基本上每個男人都會加入幫會。當年我剛到這裡不久,就加入一個叫踏海會的幫會,那是忠義堂外圍。後來立了功,被提升到總堂,以前修煉的功法就是從總堂得到。」

  「你在裡面是什麼角色?」謝小玉乾脆問個清楚。

  「從頭到尾都只是嘍囉,差別在大小罷了。」李光宗苦笑道。想起當年的事,他就感覺自己實在太傻,比他那個傻兒子強不了多少。

  「堂會裡一般有些什麼?」謝小玉對於這種不同於門派的組織越發有興趣起來。在中土同樣也有幫會,但是都不成氣候,因為幫會在官府和門派的包夾之下,根本沒有成長的空間。而且幫會成員在普通百姓的心目中就是一群流氓混混,所以根基不行。

  天寶州卻是幫會的樂土。

  「別的幫我不太清楚,在忠義堂裡有專門為幫眾看病的大夫,有專門的傳功師父,還有一些只對內開放的店鋪。忠義堂名下的產業也優先聘用幫眾,官府裡也有自己人,所以幫眾犯事的話,在牢裡也能夠得到一些照顧……總的來說,忠義堂的名聲還不錯。」李光宗不想貶低以前待過的地方。

  「信樂堂呢?」謝小玉問道。和他對決的那個人頗為陰險,讓人防不勝防,給他的印象很不好,但是那個人的手下卻很講義氣,這不可能沒有原因。

  「信樂堂是新興的堂口,堂主是五年前從別的地方過來的人,聽說實力很強,所以這個幫會發展很快,一直大肆招兵買馬。剛才那個人還問過我願不願意加入信樂堂。」李光宗說的這些,全都是他從二子那裡打聽來。

  在天寶州混,絕對不能不知道各個幫會的動向,否則惹了不能惹的人,自己送命也就算了,可能還會連累家人朋友。

  「這樣說來,堂主全都是修士?」謝小玉問道。

  「不只是堂主,有資格擔任舵主和香主的人也都是修士。說穿了,他們也就圖個方便,需要打聽什麼消息或者需要做什麼事,有一大群幫眾可以調用。」李光宗說到這兒的時候,很有些自嘲的味道。

  「信樂堂也有那麼多福利嗎?」謝小玉總覺得不對勁,那種義氣絕對不是靠福利培養起來。

  「這我不太清楚。信樂堂和別的堂口不一樣,據說很分散,每個舵主都自行其是,自己招兵買馬,自己制定規矩。」李光宗說到這裡,似乎有些不以為意。

  在天寶州,這種迅速興起的堂口實在太多了,看似風光一時,往往破滅也很迅速,可能一夜之間便沒了。

  這時,李福祿在旁邊插了一句:「大哥,不如你也建一個堂口。」

  謝小玉心頭一動。正如李光宗剛才所說,如果有一個幫會,做事會容易很多。

  不過轉念間,他又搖了搖頭。他不是沒經歷過類似的事。

  門派裡也有人拉幫結派,因為沒權沒勢,被人打壓很長一段時間。但是時間久了,實力一點一點提升,他發現曾經打壓過他的那些人大多成了被別人欺壓的人物。這讓他明白一件事。

  拉幫結派固然能逞威一時,但是在心志上已經落了下風,在道途上根本走不遠。後來他的師父還告訴他,門派裡的長老們對此並不是一無所知,他們聽之任之,只不過拿這些人當試金石,如果頂不住壓力同流合污,就是自甘墮落,這樣的人沒有培養價值。

  「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想法?」謝小玉突然想試試李光宗旳心思。

  李光宗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吶吶道:「我確實這麼想過。如果小哥成了堂主,我就算撈不到一個舵主身份,至少也是元老。」

  李光宗的坦率讓謝小玉頗為欣喜,所以他不吝嗇地指點幾句:「這確實很風光,可惜不是長久之計。那些堂主、舵主在修煉方面肯定走不遠,在這個世界上,實力才是根本。」

  話已經說透,言盡於此,剩下的只有靠自己領悟。謝小玉轉身就走,回石室修煉。

  崖頂上,大叔、超叔、老白全都若有所思,長叔也有所感悟。不過他心無大志,一輩子替人幹活,現在就算得了功法,也沒怎麼專心修煉。至於那幾個傻小子根本就沒聽懂,這些道理對他們來說實在太深奧了。

  此刻想得最深的莫過於李光宗,他的腦子裡閃現出謝小玉剛才那一刀。刀不是劈向他,他卻有一種擋無可擋、躲無可躲的感覺。這是何等強悍的一刀。

  更令他震撼的是,那個舵主的境界明顯比謝小玉高,而且高了不止一點半點。如果說謝小玉如同湖水,那個舵主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大海。但是一劍之下,勝負截然相反,境界高的那個居然一招就敗。

  李光宗知道自己是粗人,弄不懂其中高深莫測的道理,但是他知道謝小玉的話沒錯,那個舵主就是最好的證明,雖然風光無限,卻把未來的路堵死了,再也走不遠。

  不知不覺中,他的心裡隱約有些想法,急急忙忙放下碗,跑回自己的房間。門一關,盤腿坐下,李光宗立刻發現以前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清楚起來。這是頓悟。

  他聽別人提起過,沒想到自己也遇上了。

  氣沉丹田,李光宗呼地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哈的一聲,丹田發勁。瞬間,他就感覺渾身上下一陣酥麻,四肢百脈都像浸泡在溫水之中,暖洋洋的。他猛地一拳打出,拳頭擊破空氣,居然蕩起一陣波紋。那波紋傳到四壁的木牆上,頓時響起砰的一聲輕響。

  李光宗並沒有停下,緊接著就是一肘。這一肘更厲害,木頭牆壁不停晃動起來,就像要散架似的。

  李光宗根本不在乎這間房子,頂多重新搭建,他在窄小的房間裡打起拳來。他自己並沒有注意到,每一拳打出,他的皮膚就變得越發精亮,筋肉間更是泛起一層異樣的光澤,就像是打磨無數遍的精銅。

  房間外,正在喝雞湯的人們全都停了下來。他們驚詫地看著李光宗的房間,看著那瑟瑟發抖的牆壁,看著已經震裂的窗戶,臉上滿是驚異。

  石室裡,謝小玉同樣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這段日子,他除了苦修《六如法》,同樣也沒擱下《觀天徹地洞幽大法》。這門觀星望氣之術不愧為超品功法,只練了這麼點時間,他的五感就變得越來越敏銳。

  李光宗意外頓悟,這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一個門外漢被他一句話點醒,居然入了門。

  多少有點成就感的同時,也讓他生起一絲緊迫感。

  入門之後就是練氣一重。他自己也才練氣三重,差得不多,《力士經》又是前期修煉速度最快的幾種正道功法之一,別到時候被李光宗反超過去,那就太丟人了。沉心靜氣,他再次進入夢境。大夢真訣坐臥行走都能修煉,但是他畢竟已經習慣打坐,感覺效率更好一些。

  這次,他沒有拿起長刀在牌子上刻符,而是專注於劍法。

  剛才那一戰給了他很多啟示。不只是劍法方面的啟示,還有其它東西,比如他也想學那人一樣,借用某樣東西傳導真氣練劍。

  別人好的地方肯定要學,這樣進步才快。不過他不想用鞭子,或許可以換成絲線試試。

  在夢境中演練一番,他立刻把頂端的尖頭換成如銅錢的圓盤。尖頭利於擊刺,卻不利於斬切。

  《六如法》對招式沒有限制,全憑各人領悟,而他的招式已經定了型。或許因為一開始用長刀代劍,所以他的劍法斬切多於擊刺。

  好在所謂的飛劍只是一個統稱,式樣未必是劍,也可以是斧、鉞、鉤、叉……近幾百年來,劍丸和飛環漸漸流行,因為它們的形狀最簡單,御使起來相對容易,也利於招式變換。

  他把頂端改成這個模樣,為的就是以後使用飛環。

  飛環和劍丸相比,操縱要難一些,卻勝在速度快,威力也更大,因為飛環有刃,劍丸沒有。

  次日清晨,謝小玉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早起。他的長刀送去修,根本沒辦法練,故直到李光宗他們出來之後,他才走出石室。

  李光宗的精神看上去極好,站在那裡給人的感覺卻彷彿一座山、一塊巨石。謝小玉拱了拱手說道:「恭喜你已經入門了,現在你也可以對別人說你是一個修士。」

  李光宗笑得合不攏嘴,他現在終於知道修士和凡人的差別,也終於知道那些香主、舵主和堂主雖然客氣,但是看著他們的眼神為什麼猶如看一群螻蟻。這一腳踏出,果然是兩番天地。「我這是頓悟吧?」李光宗仍舊缺乏自信,他還要確認一下。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6:25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6  
第四章 衝突

  因為水土有毒,稍微厲害一些的人都不肯過來;就算有一、兩個人勉為其難地來了,也整天 ...

「可以算頓悟,也可以不算。《力士經》入門最易,不需要資質,不需要悟性,只要心性相合。」謝小玉解釋道。

  李光宗一臉迷糊,其它人更如同身處迷霧之中。

  謝小玉微微一笑,他知道李光宗不懂,其它人更不懂。此刻他的心情不錯,所以有興趣多解釋幾句。

  「《力士經》是以力破天的功法,卻清正平和,並不注重打鬥。昨天晚上你心有所感,心性相合,所以有了這番成就。」

  突然,謝小玉轉頭朝著長叔看去。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這個人,只覺得長叔不求上進,沒想到剛才一掃之間,居然發現長叔也已經到了門坎上,只差一步跨出。仔細想來,此人的心性好像比李光宗更合適這部功法。

  他正盤算著,就聽到李福祿嘟囔道:「俺們腦子笨,那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在門外轉?」

  謝小玉笑著安慰道:「修煉《力士經》有兩種辦法,一種就是像你爹那樣,明其理,合心性,不強求;另外一種是按部就班,以勤補拙,日積月累。」

  「就是叫你更刻苦一些。」李光宗在兒子的腦袋上又拍了一巴掌,諄諄訓道。謝小玉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心中感嘆。

  他以前就是靠以勤補拙,憑日積月累有了一點成就,現在卻明白了,走這條路需要的是漫長的時間。

  人生苦短,等到積累足夠了,恐怕也已經時日無多。

  長叔早已經把早飯端上來。早飯是粥,不過裡面的東西和往日不同,有剁碎的雞雜,還有一塊塊豆腐模樣的雞血,甚至還有碾成碎末的雞骨頭。

  怪不得昨天喝雞湯的時候,他發現那隻雞的骨頭已經事先拆下來,他還以為這是大戶人家的做法,為的是吃起來方便,沒想到居然是為了節儉,雞骨頭還有這個用場。

  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混在一起,味道居然還挺鮮美。一口下去,謝小玉立刻有些發愣。

  他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的熱流從腸胃中散開,流轉幾下之後,便消失不見。這種感覺很熟悉。門派裡,每月初一和十五都有一頓「賜餐」,三菜一湯,菜式很簡單,不過是青菜豆腐、蒸魚燉羊、燒雞醬鴨、肝肚小炒之等,再加上一碗白米飯,但是弟子輩裡絕對沒人肯放棄。因為,這頓「賜餐」所用的食材,全都是門派裡種植的稻米蔬菜和飼養的雞鴨魚羊,靈氣十足,對修士有滋養補益的作用,效用雖然沒有丹藥那麼強悍,卻勝在溫潤調和。他養的雞居然也有這樣的效果,這讓他喜出望外。

  這可不是容易的事。人分三六九等,並非個個都能修煉,雞鴨魚羊更是如此。山門中種植的稻米蔬菜和飼養的雞鴨魚羊,全都是經歷幾百年改良的品種。謝小玉轉頭看了看大棚,又看了看天空。他隱約有種感覺。

  天寶州水土空氣都有毒,能夠存活並且繁衍的物種恐怕都不簡單。這種殘酷到極點的自然淘汰,遠遠強過人為的改良。

  如果他的猜測正確,那麼天寶州對於修士來說不但不是末日之地,反倒是天賜福地。不過這件事不能對任何人提起,連李光宗都不能知道。

  「這些雞養得差不多了,不能再養下去,否則毒素積累起來,肉的質量就不好,賣不出好價錢。」謝小玉想找藉口實在太容易了。

  「行。我去和老礦頭說一聲,他肯定有門路。」李光宗對謝小玉的話毫不懷疑,也沒想找忠義堂。

  當年,他用一棵七寶紫芝換回一部功法,原本以為很划算,但是不久前他買《力士經》只花了五兩銀子,心裡不可能沒什麼想法。

  這就如同一個人在行空巨舟起降點旁的攤子上買了一樣東西,走了兩條街之後,看到路邊店鋪裡也出售同樣的東西,但是價錢只有一成,再豁達的人也肯定會感到鬱悶。

  「別賣整隻雞,讓長叔費點力,把骨頭內臟全都拆出來,也顯得高級些。」謝小玉又說道。

  他這麼說,是因為雞肉裡沒那絲靈氣,用不著擔心露餡。

  「我懂。雞骨雞雜之類都是好東西,我們可以自己吃。」長叔在一旁說道。他是一個精細人,就算謝小玉不這麼說,他也會提起。

  那些傻小子們原本有些沮喪,養了一個月的雞居然吃不到嘴裡,現在聽到這話,頓時又有了喜色。

  吃完早飯,李光宗他們又去上工了。和往常不一樣,謝小玉居然跟著一起去。

  「小哥,你用不著跟著。有了昨天那件事,肯定不會有人再來找麻煩。」李光宗在路上勸道。

  謝小玉笑了笑,他當然不會說這件事背後還有奧妙。「不礙事,你們挖你們的,我在礦井裡也可以練劍。昨天那一戰,我也有不少收穫。」

  這倒不是藉口。

  他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枚銅錢。

  那是一枚赤火錢,是用赤火銅熔煉鑄造而成,可以直接當成銀子用。這也是天寶州的特色,各個礦區自己鑄錢。

  以前不這麼做的時候,礦頭們總是費盡心思隱瞞錠子的數目,私藏下來的錠子偷偷摸摸往外販賣,讓收贓的黑心商人七折八扣,風險很大,收入卻不多。

  允許自己鑄錢之後,礦頭們只要上下打點好,每個月繳上去的錠子數目沒有短少,剩下的全都可以鑄成錢幣,省掉黑心商人這環,他們的收入增加不少。官府也省事,外面那麼多錢流通,官府用不著鑄錢,而且市面上哪種錢多了,這種錢自然就變得不值,所以還有「抑富」的作用。

  謝小玉手上的這枚赤火錢邊緣薄而鋒利,像是刀刃,上面還繫著一條絲線。「昨天看了那個人用的鞭子之後,就有了點想法,所以弄了這麼個玩意兒。」謝小玉解釋道。

  李光宗信了,不再阻止。礦井仍舊是原來那個礦井,人卻多了。

  雖然瞞得很嚴,但是李光宗他們一直能挖出紫宸銅總會引起猜疑,所以很多礦工都在傳言這處礦道可以出紫宸銅,全都湧了過來。

  畢竟其它人確實挖到紫宸銅,一條礦脈旁總是零零星星有些礦石。幾天來,為了爭奪這段礦道,大大小小不知道打了多少架。李光宗他們人多,又都練了《力士經》,所以到昨天為止都還沒有輸過。

  昨天那個人來找麻煩,李光宗以為又是為了這段礦道而來,他打算放棄,不想再招惹事端。沒想到今天謝小玉硬是跟著他過來,他不知道謝小玉的意思,所以不敢多說。

  已近礦井,可以聽到嘈雜的敲打聲,越靠近那段礦道,人就越多。礦脈附近更是擠滿人。這些人看到李光宗他們過來,立刻拖著裝礦石的籮筐就閃。李光宗本來就是這裡的名人,昨天那一戰更是讓他的威名達到巔峰。

  「這條礦脈快到頭了,加把力,全都開出來吧。」謝小玉只看了一眼就說道。

  「好!」李光宗輓起袖管,雙手各抄起一把十字鎬。早在五天前,他就已經不再留一手。

  只見他雙手持鎬,揮舞如飛,每一下都深深插入岩壁中,大片石頭紛紛落下。「氣沉丹田,腰間發勁,臂如舞袖,腕如抽鞭,掌心虛握,十指如鉗。」謝小玉在一旁念著口訣。

  他早就看出李光宗拳腳還行,器械上就差了許多,正好趁這個機會補一下。這段口訣果然有用。那兩把十字鎬揮舞得越來越快,如同兩隻啄木鳥叮叮噹噹啄個不停,李光宗的呼吸也變得緩慢而又沉重,好似拉風箱。謝小玉停了下來,他已經不需要再指點了。「你們幹你們的,我在旁邊練劍。」謝小玉轉頭對李福祿說道。

  那些聚攏在旁邊想撿便宜的礦工立刻紛紛散去,昨天那場對決早已經傳遍礦區,他們都知道這是一位厲害人物。

  謝小玉也不客氣。他和這些礦工不熟,他也不是慈悲為懷的高僧,更不是仁義禮讓的大儒。這處礦脈本來就是他找出來的,他不喜歡佔別人的便宜,也不喜歡別人佔他的便宜。

  掏出那枚赤火錢,他捏住後面的絲線,在礦井裡舞動起來。

  這裡地方不大,不可能放出全部的絲線,那可有十丈長,他只能捲起大半。

  舞動兩下,他覺得還算順手。

  注入了真氣的赤火錢,散發出朱紅色的光芒,看上去確實有幾分飛劍的味道。揮舞著赤火錢的謝小玉,同樣多了一絲仙家氣象。

  朱紅色的光芒越舞越快,漸漸變成一條光帶,從頭到尾有一丈多長。這不是「如電」,卻帶了一絲「如電」的意境。

  只聽到叮的一聲輕響,岩壁上火星四竄,一大片岩壁垮塌下來,這一下的效果比李光宗還好。

  眾人連喝彩都忘了。在他們眼裡,這就是仙家的手段。只不過謝小玉並不滿意。如果是長刀在手,一刀絕對可以把岩壁斬開,用這枚赤火錢卻只切入六寸左右。這也沒辦法。

  劍修一脈分成兩支,一支走近身搏殺的路子,他們的劍不會離手,所以攻擊距離很近,即便算上劍氣也不過數十丈方圓,有失必有得。這一支以殺傷力著稱,一劍劈下崩山裂石,銳不可當。

  另一支是以氣御劍,用的是飛劍,距離遠,量千丈,來去數里,練到高深之處,甚至可嵐劍千里,取人首級。但是說到劍上的力量,後者連前者零頭都沒有。謝小玉並不打算改變自己的選擇。

  境界低的時候,前者確實佔盡優勢,但是修煉提升之後,情況就反過來了,後者會越來越強,前者卻增長緩慢。他不會貪圖一時的強橫。重新舞動赤火錢,這一次他想試試「如電訣」。

  蓄力聚氣,絲線被抖得筆直,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中全力發動「如電訣」。一劍出手,渾身真氣如同洪水一般宣洩而出。赤火錢散發出的朱紅光芒原本朦朧暗淡,現在一下子變得火熱而又刺眼,整條礦道瞬間卷起一陣熱浪。

  一道朱紅色的匹練在半空中劃了個圈,嗡嗡破空之聲在礦道裡迴盪著,聲音很低沉,卻震得人耳朵發痛。

  匹練的末端沒入岩壁中,瞬間暴起的火星照亮了整個礦洞。所有的礦工都閉上眼睛。他們被爆閃的亮光晃瞎眼睛,好在這只是暫時。過了片刻,岩壁發出喀喀的聲響,一條條裂縫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長,然後轟的一聲巨響之後,整片岩壁坍塌了下來。這一擊之威居然如此恐怖,礦工們全都被嚇得噤若寒蟬。謝小玉看似風光,他心中卻暗暗叫苦。此刻他的體內空空如也,這一劍居然耗盡他所有的真氣。

  以後再也不這麼玩了。

  他只能站在那裡調息吐納,盡可能恢復一些真氣。這也幸虧大夢真訣運行的時候用不著盤腿打坐,站、臥、坐、走都沒關係。

  礦洞裡有靈氣,而且異常充沛,不過這裡的靈氣亂成一團,不但攝取麻煩,還有相當大的風險,很容易走火入魔。可是謝小玉不得不冒險,萬一被人看破,用不著昨天那個舵主來找他的麻煩,來一個李光宗那種程度的人他就吃不消。「小哥,有什麼事嗎?」李光宗感覺出一些異常。

  謝小玉暗自焦慮。換成一個老江湖看到這種情況,肯定不會說破,只有李光宗這種混過一段時間卻沒有真正走過江湖的人,才會傻呼呼地問這樣的話。然而他還不得不回答。

  「我突然間有了些想法。你幹你的活,別來管我。」謝小玉也算有急智。李光宗當真了,他心中大喜,簡直比自己踏入修煉的門檻還要高興幾分。他怕影響謝小玉思考,乾脆礦也不挖了,就站在旁邊守著。

  他不挖礦,旁邊其它人也不好意思開工,全都圍攏在那裡。人越來越多,很多礦工從別的礦井跑了過來。昨天那場對決很多人沒看到,一個個遺憾得不得了,這次聽到又有熱鬧可看,乾脆不挖礦,全都跑了過來。

  謝小玉只能繼續裝,他現在已經騎虎難下。

  更讓他感到焦慮的是,他看到昨天和他交手那個舵主的身影,此人也被他吸引過來。幸虧礦井裡面光線黯淡,那人沒看出什麼端倪。

  謝小玉暗自叫苦。現在他不但要裝,還要拿出一點東西,要不然眼前這關就算過了,事後也會露出破綻。

  突然,岩壁上又發出喀的一聲輕響,一段裂縫出現,緊接著稀哩嘩啦落下一堆礦石。

  謝小玉就像被電了一下似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抬起頭,看著這狹小幽暗的礦洞,瞳孔中慢慢顯露出兩團暗淡的熒光。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之下,四周的石壁完全被看透,石壁之中不但有五顏六色的光團,還有深淺不同、粗細各異的暗紋,這些暗紋數不勝數,縱橫交錯,如同一張巨網。那是裂紋。

  整個礦洞佈滿裂紋,堅硬的岩壁上全都是裂紋。

  赤火錢再次舞動起來,速度遠沒之前那麼快,在岩壁上輕輕撞了一下之後立刻彈了開去,然後在另一側岩壁上再撞一下、再反彈……

  赤火錢像彈球似的不停彈跳著,礦洞中響起一連串叮叮噹噹的輕響,宛如雨打芭蕉,又如珠落玉盤。

  周圍的人全都看不出名堂,就連那個和謝小玉交過手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謝小玉早已經忘卻一切,他的眼睛裡只有那些裂紋。如果說一開始裂紋是一張漁網,那麼現在交織的裂紋已經連成一片,簡直就是一塊紗布。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十丈方圓的一段礦井完全崩塌。不過和坍方不同,坍落的礦石沒有大塊的石頭,大部分細如沙礫,偶爾幾塊稍微大些,或如核桃,或如拳頭。

  礦洞中響起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如果說剛才那一擊是仙家手段,那麼眼前這一切已經無法用言辭形容。那個舵主面無人色。他隱約猜到這一劍的奧妙,但是讓他來,他絕對沒這個本事。

  別說讓十丈方圓的礦洞全部崩塌,就算剛才岩壁上留下的那道痕跡,他也弄不出來。

  「高明,實在高明!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位舵主連忙一抱拳。這一次他真的服軟了。

  謝小玉哈哈大笑。一年來經歷的一切和所承受的憋屈,全都在這一刻釋放出來。得到《六如法》是他的機緣、運氣,這一招卻是他自己領悟。就在剛才,岩壁中的無數裂痕讓他有了一絲感悟。

  夢、幻、泡、影、露、電都是極短暫的事物,山、石、金、鐵正好相反,是堅固長久之物。但是在歲月侵蝕之下,卻也免不了裂紋遍生,最終也會崩塌。一個代表著剎那,一個代表著長久,但是都免不了破滅。此刻他領悟的不是一招劍式,而是劍意。這種劍意代表的是時間。「這一劍何名?」那個舵主抱拳問道。謝小玉沉默半晌,然後抬頭嘆道:「光陰流逝,歲月無痕,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比光陰更加鋒利、更能夠摧折萬物。所以,這一劍就叫做『光陰』好了。」

  「難道這一劍是你自創?」那個舵主駭然叫道。他一手指著謝小玉,眼睛瞪得滾圓。

  他不能不驚,能夠領悟這樣的劍法已經夠駭人,更別說是自創。謝小玉朝著他抱拳道:「這還要謝過閣下。要不是你,我還想不到做這件東西。」他拎了拎手中的絲線:「沒有它,我也不會施出這招,更不會有此感悟。」他的話充滿真誠。

  不過,聽在那個舵主耳朵裡面,卻震得他的心肝直跳,又讓他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他也是劍修,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其實已經五十多了。前前後後修煉四十幾年,卻連手中那本道書都沒有領悟透徹,更別說自創劍招。

  人比人,氣死人。他只能暗中安慰自己,眼前這個是怪物,百年難得有一個,不能比、不敢比、也不用比。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7:04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6  
「可以算頓悟,也可以不算。《力士經》入門最易,不需要資質,不需要悟性,只要心性相合。」謝小玉解釋道 ...

第五章 機緣又至

  沒有紅柱綠瓦、花燈絲彩、珍饈美器,只有石砌的房子、原木的桌椅、銅鐵打造的鍋盆、粗陶的瓦罐、白瓷的碗勺,卻也頗為熱鬧。

  不大的房間裡放著三張圓台大桌,桌子上擺滿雞鴨魚肉,牆角還堆著幾個大酒罈。

  這一切都是那個舵主孝敬來的。

  兩邊算是不打不相識。舵主叫蘇明成,境界不算太高,但因為他是劍修,在信樂會裡也算一號人物,十二位舵主裡,他排名第三。

  吃食和美酒全都是蘇明成準備的,他既是向謝小玉賠罪,也有結交之心。主桌上坐的自然是謝小玉,蘇明成在旁相陪,李光宗在另外一邊。另一桌的主位上坐的是老礦頭何叔,這處礦區以他為首,自然要請他。蘇明成端起一罈酒,要替謝小玉滿上。

  謝小玉用手一擋,淡淡地說道:「我不喝酒,修煉之人忌酒忌色。蘇明成,你我都是劍修,酒對劍修來說更是大忌。大叔,你最好也別喝,你能入門是因為頓悟,想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最好清心寡慾。」

  「那豈不是成了和尚?」李福祿插嘴問道。他的話換來了一記爆慄。「我不開口了。」兒子被老爹打怕了。

  「恭喜、恭喜。」蘇明成這才發現李光宗的異樣,眼中不由得露出一絲驚容。來這裡之前,他已經摸過這群人的底子。李光宗修煉的《力士經》是買來的,修煉的時間極短。

  以李光宗的資質和年紀能夠有所成就,蘇明成理所當然認為是謝小玉的手段。

  一個能夠自創劍法的人,創造出任何奇跡都不會讓他感到驚訝。「來人,換茶。」蘇明成高聲喊道。

  他的那些手下並不感覺奇怪,他們不像李光宗這樣的土包子,以前也見過真正的修士。真正的修士都是一群無趣的人物,整天除了打坐還是打坐,吃的東西也簡單,青菜豆腐加白飯,喝的是清水。

  「閣下想必是門派中人吧?」蘇明成問道。

  「以前是。」謝小玉話語中帶著一絲苦澀。蘇明成立刻明白了,這位要不是破門而出,就是發配來此。「您在門派裡肯定數一數二。」他不敢多問,只能說些恭維話。「我只能算中等偏上,數一數二的都是一群天之驕子。」謝小玉這次的語氣頗淡。他有自信,再練兩年就可以和這些天之驕子見個高下,只是現在還差了一些。

  「這不可能吧?」蘇明成臉色驟然一變。

  在他看來,謝小玉這樣天才縱橫的人物,肯定是門派裡重點培養的弟子。如果這只是中等水平,那些數一數二的門派弟子豈不是強得逆天?

  「騙你幹什麼?」謝小玉輕嗤一聲:「不是門派中人,根本想像不出門派的強大。」

  「確實如此。」蘇明成只能點頭,他能感覺這不是假話。不過,他在心底補了一句——那肯定是幾個頂級門派之一,一般的門派不可能這麼可怕。

  「再告訴你一件事,我是藏經閣的弟子。」謝小玉又往蘇明成的心頭抽了一鞭。

  李光宗聽不懂,蘇明成卻明白;不但明白,還傻了。他沒進過門派,但聽說過一些事。

  在門派裡,最好的弟子肯定由掌門親自調教,將來要繼承掌門之位;次一等的弟子則會被放到戰堂裡。戰堂,在道家門派一般叫「劍閣」或「白虎閣」;佛家門派一般叫「般若堂」或「羅漢堂」。

  至於藏經閣這種地方基本上沒什麼油水。長老裡或許有一、兩個比較強的人物,弟子就很普通,基本上屬於打雜一類。蘇明成感覺自己快崩潰了。

  他本來以為這位至少出身劍堂,所以境界不高,但是戰力恐怖,沒想到居然是藏經閣裡面打雜的。

  大門派裡打雜的都這麼厲害,他幹脆別活了。「怪不得你當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我以前練的是什麼京西家的『霹靂訣』。」李光宗恍然大悟。

  「是京西龍家。」李福祿連忙在一旁提醒道。他雖然愣,記性卻好,聽過的東西全都會牢牢記住。

  「要你多嘴。」當老子的被削了面子,立刻一瞪眼。

  蘇明成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以前聽說過大門派出來的人往往見識廣博,伺候好了,稍微得到一些指點絕對受用不盡。

  一想到這裡,蘇明成越發殷勤,閣下也不叫了,乾脆跟著李光宗一起喊小哥。看到這位舵主甘願低頭,謝小玉心情越發好了起來。他一指蘇明成說道:「我如果沒看錯的話,你的劍法是由各家雜湊,沒有一個條理;而你主修的功法有些特別,我沒見過,甚至沒聽過。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你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

  蘇明成臉色一白,誠惶誠恐地問道:「我錯在哪裡?」他不認為謝小玉是詐他,因為他的主修功法確實很特別,屬於偏門裡的偏門。至於說他一開始就走錯路已經是抬舉,他從一開始就不知道應該怎麼走,完全是腳踩西瓜皮,滑到哪裡是哪裡。

  不只是他,他這一脈師徒傳承,他師父、師祖都一樣,所以傳承十幾代,也沒有一個正式踏入玄門的人物。

  「世間術法難以計數,脈絡龐雜,大相徑庭,又互有借鑒,相融相合;不過從根本上來說,都只有『道』、『法』兩個字,就算魔道、邪道、旁門左道,也都是道,更不用說佛門和道門,所不同的只是著重為何。是重道?還是重法?又或是道法並重?然後又分道先於法、法先於道、道法合一……」謝小玉侃侃而談起來。

  說了大概半刻鐘,他這才轉回話題對蘇明成道:「你這一脈明顯是道法合一的根基,但是你走的卻是法先於道的路子。」

  蘇明成眨著眼睛。他是散修,平日結交的也都是散修,哪裡聽過這些?他一向以為「道」這種東西和他無關。

  「何謂道法合一?」他越發顯得恭敬。

  「道法合一,道即是法,法亦是道。一般法修較多,劍修極少,因為太過凶險。」謝小玉微微搖頭。

  蘇明成一個勁兒地拱手,他仍舊不明白,想請謝小玉說得更明白一些。謝小玉倒也沒擺架子,繼續解釋:「修道法合一,一般是將法器用心血煉過,成為本命法器,然後不停溫養,日夜不息,以後鬥法靠的是法器,提升境界同樣也靠法器。」

  話音剛落,蘇明成啪的拍了一下大腿。謝小玉被弄得一愣,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蒙對了。他說這些根本就是瞎扯。

  之所以把這位舵主繞到道法合一上,是因為他對這一套法門最熟。以前他走的就是道法合一、人器一體的路,這位舵主如果要請教的話,他吹牛容易。

  謝小玉在山上的時候就是撒謊大王、騙術高手,在牢裡待了一年,騙術更是登峰造極。

  這也和他的根柢深厚有關。想要騙人,首先不能信口胡謅,必須言之有物。

  他的師父是藏經閣首座,性喜讀書。為了討師父喜歡,他也裝作喜歡讀書,六年裡,他確實博覽群書,有前人筆記、道書佛經、諸子百家、還有九流雜術。書看得多了,他總能湊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

  連師父那種明白人都不認為他是撒謊,只會說他狡辯,像蘇明成這樣的散修更不是對手,三言兩語就已經被騙暈了。

  酒沒足,飯已飽。

  謝小玉回到自己的石室中,還沒等他打坐,外面就有人來拜訪,正是剛剛分開的蘇明成。

  一進石室,蘇明成低聲問道:「小哥,你恐怕不清楚是誰想找你麻煩吧?」

  「是一個扇不離手的中年文士,應該沒錯吧?」謝小玉早有猜測。他想到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有人想奪下那段礦道。

  如果這裡是新礦區,可能性會高一些,可這裡是老礦區,留在這裡的礦工全都沒有背景,怎麼可能讓一個大堂口的舵主找他麻煩?

  第二種可能是,他的仇家請人對付他。

  他來天寶州之後得罪過三匹人。下船時曾經把一個人變成太監,來這裡之前得罪一個禿頂,最後就是那個文士。

  第一個人是小幫會的嘍囉,基本上被排除在外;第二個人是小幫會的頭目,有點可能;不過和第三個人比起來,可能性就小得多了。

  蘇明成苦笑一下,他本來想通風報信賣個人情,沒想到這位早就猜到了。「能不能讓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仇怨?」他現在只想從中撮合一下,這也算是一個人情。

  「沒什麼仇怨,我只是救過他們一命。」謝小玉淡然說道。

  蘇明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暗自慶幸沒和那群人交往太深。江湖中人最不恥的就是三件事——欺師滅祖、賣友求榮、忘恩負義。蘇明成自認不是好人,卻也做不出這等卑鄙的事。

  「這種人活著也是浪費,要不要我……」蘇明成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我自會對付那些忘恩負義之徒。」謝小玉牙縫之中透出一股陰寒的氣息。

  蘇明成打了個寒顫,慶幸自己收手得快。沒辦法讓對方欠下人情,這位舵主一咬牙,從袖管裡面取出一個盒子。

  「我是來求您指點的。」他輕輕地打開盒子,裡面是一軸書卷,書卷是用上等黃絹所制,中間烏木為軸。正對著他的一面書寫著幾個大字——《十方道藏,劍符真解》。

  一看到這幾個名字,謝小玉大吃一驚。

  他原本以為蘇明成傳承的是野狐禪之類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是玄門正宗。輕吸一口氣,他小心翼翼捧起這卷道書。沒敢打開,他先看那幾個大字。

  敢稱道藏,必須集合無數道門經籍,聯合道門最頂尖的幾大門派,經歷兩、三代人修訂編纂而成。

  前面這「十方」兩字也不得了,代表的是天、地、東、南、西、北、生、死、過去、未來。

  這部《劍符真解》,應該是《十方道藏》其中一章。

  八個字全都是用雲篆所書,初一看是字,仔細再看卻又感覺變幻萬千,彷彿藏有無窮玄機。

  他緩緩將經卷展開。

  裡面的文字同樣以雲篆寫成,讀起來隱晦難懂,而且龐雜散碎。但是只要看得懂,必然會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謝小玉認真地看著。他看得非常仔細,臉上時而欣喜,時而苦惱,時而若有所悟,時而皺眉苦索。

  蘇明成在一旁垂手而立。他沒看經卷,那上面的文字他可以倒背如流,他注意的是謝小玉的臉色。

  謝小玉絕對不是他請教過的第一個人,之前他已經讓五個人看過這部道書。不過其它人的表現都沒有這麼精彩。

  好半天,謝小玉才回過神來,臉上已經沒了一開始的淡然,多了幾分敬意。

  「當初我在門派裡的時候,就聽說過這部《十方道藏》。這部道藏乃是一萬七千年前,天一、太和兩派聯合二十六家道門,費時百餘年編纂的一部驚世典籍。

  「全書以大衍為數,分成四十九部,又以大道三千為數,再分成三千卷,每一卷又分許多冊,總共八萬四千冊,隱諭八萬四千法門。每一冊又分正經、真解和附錄。

  「正經上記載著各派典籍中摘錄的原文,其中內容高深莫測,晦澀難明,所以才有了真解。真解是對正經的詮釋和補充,附錄則是那些衍化出來的法術、符篆、丹藥、法器和陣法。

  「這部典籍包羅萬象,令人神往,可惜在一萬年前的天地大劫中,天一、太和、二十四家道門無一倖免,這部道藏從此散失。現今各大門派和朝廷都有收錄,卻都不全,其中以皇家秘藏最多,總共收錄六千七百餘篇……」謝小玉侃侃道來。蘇明成完全聽傻了。

  以前請教的那五個人,只是猜測《十方道藏》博大精深,可能是一部無上典籍,也說過這只是其中一篇,還不是正篇,而是批註,裡面的內容零碎殘缺,根本沒辦法修煉,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這篇真解的出處。

  他現在才知道《十方道藏》的來頭如此之大,居然是天地大劫之前的道門至高典籍,整部道藏的篇幅更是驚人,四十九部、三千卷、八萬四千冊、二十五萬兩千篇,每一篇都和他手裡這卷東西一樣高深莫測。光是想他就快昏了。

  剛才在酒席上的時候,他已經見識到大門派的可怕,沒想到可怕程度還超出他的想像。

  「小哥的門派肯定也藏有這部道藏吧?」蘇明成滿懷期冀地問道。

  「有。不過像我這樣底層弟子,你認為有資格接觸這等無上經典嗎?」謝小玉反問道。

  蘇明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謝小玉越是貶低自己,越讓他感到無地自容,對那些大門派,也越發多了一絲仰頭難望的感覺。

  「求小哥指點一條明路。」蘇明成幾乎要跪下了。

  「這裡面不是有路嗎?」謝小玉朝著經卷一指。蘇明成滿臉迷惑。他請教過的那五個人都曾經給過他一些指點,但是都要他放棄一身修為,改練別的功法,從來沒有一個人告訴他,這部真解裡面就藏著答案。

  謝小玉所指之處是非常前面的一句話,上面寫著:「劍氣剛銳,故暢通無阻,破天闕,斬地樞……」

  蘇明成的眉頭完全皺成一團,根本不明白謝小玉指的是什麼意思。「你大概以為這是廢話吧?誰不知道劍氣鋒銳?至於後面幾句肯定是誇張的說法。」謝小玉笑著問道,笑意中明顯帶著鄙視,彷彿一個飽學儒生看著一個文盲。蘇明成臊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人家已經指出關鍵了,他還看不出來。

  謝小玉知道不能把順風帆扯得太足,火候已經夠了。他解釋道:「上古道書中常用天闕指紫府,用地樞指任督玄關。破天闕就是打開紫府,溝通天地;斬地樞則是連接中軸,貫通周天;這樣一來,前兩句也就有解,恐怕是指將體內真氣轉化為劍氣,劍氣剛硬而又鋒銳,所以能夠暢通無阻。」

  謝小玉停了一下,展開經卷,然後點了幾個地方繼續說道:「後面全都不再提『真氣』或者『劍氣』,只用一個『氣』字,顯然指的都是劍氣。你沒讀懂前面那句話,所以你按照自己的理解,把其中一些『氣』字理所當然想成真氣,以至於一謬千里。」

  蘇明成瞪大眼睛。被謝小玉這樣一解釋,他確實發現這篇功法完全變了個樣。

  「可惜缺了正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正經上所載,肯定是要修煉出一道本命劍符,然後以符為種,收入紫府溫養。與人爭鬥的時候並不是拿這道本命劍符和人搏殺,而是另外製作劍符,所以用不著擔心本命劍符受損。」謝小玉說出自己的猜測。

  此刻他所說的是七分真、三分假。

  那句話他沒有亂解釋。不過從上下文來看,就算不轉換,應該也可以修煉,只是轉換成劍氣效果更好。

  看到蘇明成神情變換不定,似乎猶豫不決,謝小玉伸手問道:「你手上肯定有好一點的劍符吧?」

  蘇明成一下子被驚醒了。他不知道謝小玉要幹什麼,愣愣地從袖管裡取出幾枚隱蘊五彩、靈氣氤氳的楔形薄片。

  謝小玉的眼睛有些發亮,這確實是符。是將太白精金打成箔片,用硃砂、天辰金沙混合靈獸之血為墨書寫而成。每一枚劍符都造價不菲。「沒想到閣下還是制符高手。」謝小玉贊道。他自己也擅長制符,所以一眼就看出這幾枚劍符的好壞。

  「這是師父傳給我的,他也是接手上一代傳下來的東西。他給我的時候曾經告誡過我,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輕用,這東西用一枚少一枚。」蘇明成倒也老實,把這幾枚劍符的來歷說了出來。

  「可以借我一枚嗎?一旦我踏入玄門,就可以制出這種符,到時候一枚還你十枚。」謝小玉不想佔任何人的便宜。

  「說什麼借?儘管拿去。」蘇明成毫不在意地說道。用一枚劍符換一個高人朋友,這筆買賣絕對值得。而且他也想看看謝小玉想拿這枚劍符做什麼用途。

  「這卷道書能不能借閱幾天?我也是劍修,這路以符為劍的法門對我也有大用。」謝小玉坦然而言。

  他不怕蘇明成不借。任何人聽到他剛才那番解釋,都會將信將疑,這時他以身相試,對方肯定求之不得。

  「莫說幾天,幾個月都沒問題。」蘇明成喜道,他的反應正如謝小玉所料:「我就不多打擾小哥了。」說著,他拱了拱手,倒退著出了石室。

  石門緩緩落下,轟然一聲閉合起來。謝小玉建造這座石室之後,第一次關閉石門。平時他都只是在洞口布下禁制,不讓人隨便闖進來。

  盤腿坐在蒲團之上,想起蘇明成離開時誠惶誠恐、畢恭畢敬的模樣,他就感覺好笑。

  又有一個傻子被他騙了。

  剛才他說的那番話有一半是謊言、一半是他的猜想。他判定《十方道藏》是天地大劫之前所著,理由非常簡單——藏經閣裡面有一本很厚的目錄,上面羅列著天地大劫之後所有道門典籍的名稱,裡面沒有這本《十方道藏》。

  但是從這篇《劍符真解》來看,《十方道藏》絕對是一部道藏典籍,而且是一部包羅萬象的鴻篇巨著。所以,很可能是天地大劫之前的東西。

  天一、太和這兩個門派是他特意挑的,它們確實存在,也確實是天地大劫之前的頂級門派。但是在大劫中徹底毀滅,所有的傳承全部斷絕,大劫之後興起的門派沒有一個和它們有關。

  不過,有一件事他並沒有騙蘇明成。他確實要將這枚劍符打入紫府之中,化為本命劍符。在門派裡,他走的就是這條路,經驗絕對豐富,修煉起來肯定事半功倍。《劍符真解》上也提到,任何劍修之法都可以與之相合,絕不會有任何衝突。不過這些都是旁枝末節,關鍵是他現在就可以御使劍符。所謂劍符,就是以「符」代「劍」。

  符只是一張紙,輕若無物,御使起來當然容易。飛劍就不同了,再怎麼輕盈,也是一塊金屬片。

  非常小心地將劍符展開,謝小玉用手指抹平那些摺痕。展開之後才知道,這張用太白精金打成的箔片長有半尺、寬有三寸,正面用雲篆寫了三個符文,正中央是一個大大的「劍」字,佔據大半篇幅;上下各有兩個小字,上面是「飛」,下面是「斬」。

  這三個字一氣呵成,渾然一體,看得出制符之人功力極深,絕對是一位符道高手。

  欣賞了好一會兒,謝小玉又小心翼翼將符重新折了起來。

  這枚符原本折迭成燕尾鏢的形狀,和飛劍有幾分相似,不過那不是他要的。

  他把劍符重新折成銅錢的模樣。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7:32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7  
第五章 機緣又至

  沒有紅柱綠瓦、花燈絲彩、珍饈美器,只有石砌的房子、原木的桌椅、銅鐵打造的鍋盆 ...

 世間萬物日新月異,修煉之法也一樣。這部劍符真解成書之時,劍丸和飛環肯定還沒流行,而且真解中御使劍符的手法也顯得老舊,太過堂皇大氣,完全沒有現今劍術的殺伐凌厲。

  這也是他猜測《十方道藏》成書於天地大劫之前的緣故。大劫之前,各門各派普遍認為道重於法,所以修士一個個道行高深,卻不擅長打鬥,以至於大劫一起,大小門派先後被滅,無數高人紛紛隕落。大劫過後雖然仍舊有道法之爭,卻以實用為上,名門正派的劍術也是堂皇中隱含殺機,是殺人的劍術。捻起折好的劍符,手掐劍訣,他猛地一拍。

  劍符白光一閃,瞬間打入他的眉心之中。眉心是紫府的門戶,裡面原本空空盪蕩,只有一股氤氳之氣如同迷霧一般四處彌漫,但是此刻,迷霧中多了一枚形如銅錢的劍符。

  離劍符稍微近一些的氤氳之氣全都被吸了過去,轉眼間變得清澈通透,卻凌厲逼人。

  那是劍氣。

  謝小玉只感覺到毛孔俱開,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像喝了一杯百年醇釀。這種美妙難言的感覺,讓他急不可耐地又拽過來一團氤氳之氣。絲絲縷縷的真氣轉化成劍氣,劍氣聚攏在劍符四周,滋養著這枚劍符。原本暗淡的劍符散發出一片微光,那光五色斑斕、變幻不定。

  抽出一縷劍氣在體內流轉一圈,他頓時感覺到和以往不同。以前搬運的全都是真氣,多少會有一些滯澀;現在一點滯澀都沒有,真的如同真解上所述,完全暢通無阻。劍氣所過之處還有一種癢酥酥的感覺,比起傳聞中的男女交合還美妙幾分。

  他忍不住調運更多劍氣流轉起來。月升月降,日出日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從這種妙不可言的狀態中醒來,臉上仍舊帶著一絲如痴如醉的神情。

  突然,四肢百脈傳來一陣針刺般的劇痛,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痛,痛極了!剛才感覺越舒服的地方,現在越痛,彷彿針刺,而且是燒紅了的針。

  稍一思索,他立刻明白怎麼一回事。功法沒問題,問題出在他的經脈不夠強韌。

  他如果一開始就按照這種方法修煉,體內劍氣積累的同時,經脈也同時強化,但是現在他一下子把真氣轉換成為劍氣,經脈根本適應不過來。一想到剛才的凶險之處,他感到一陣害怕。

  為了轉修《六如法》,他的真氣轉換過一次,損耗大半,只相當於練氣三重的人所擁有的真氣,但是他的經脈卻可以承受練氣八重的真氣,這才讓他保住一條性命。

  當務之急,他要想辦法強化經脈。

  辦法有很多,他知道好幾種功法都有這種效果,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想要立竿見影,只有從丹藥方面著手。問題是,到哪裡弄丹藥?

  雲層中,一艘飛天船緩緩而行。以往總是滿滿的船艙裡,此刻只坐著三個人。

  中間那個座位是謝小玉,他手裡不停地撥弄著一枚符。這枚符繞著他的手指轉來轉去,靈動得就像淤泥裡泥鰍。李光宗和蘇明成坐在他對面,兩個人異常羨慕地看著他手上的動作。

  李光宗完全是外行,只覺得這一手很帥。蘇明成卻是內行,他很清楚要做到這一步,對控制力的要求有多高。換成他的話,別說五根手指,恐怕連手掌都已經削斷。

  現在,他對謝小玉說過的那些話再也沒有一點懷疑。他當然看得出謝小玉體內的真氣早已經轉換成劍氣。

  真氣溫潤,劍氣凌厲,感覺完全不同。

  不過,蘇明成沒有跟著學,因為謝小玉已經告訴他,經脈不夠強韌的話,這樣做就是找死。

  「《劍符真解》雖然深不可測,可惜只是一篇批註,沒辦法修煉。你可以另外找一門劍法來練。」謝小玉這麼說,一半是好心,這就是他的方式。另外一半是私心,他怕這位舵主一頭扎進劍符真解裡,最後發現什麼端倪。他從來不敢小看別人的智慧,白痴都可能有一時的聰明。

  「你說哪種劍法最合適?」蘇明成現在對謝小玉徹底信服,所以直接問道。

  「這話問得不對。我說《太清無量生滅劍經》很好,《混元渾一劍決》更妙,你有辦法弄來嗎?」謝小玉笑問道。

  蘇明成知道這是謝小玉和自己開玩笑。雖然沒聽說過《太清無量生滅劍經》和《混元渾一劍決》,從字眼上也可以猜到那是不得了的東西。

  「你還是多弄幾本劍修密錄,能弄多少弄多少,再從裡面挑最合適的。」謝小玉其實更想說別好高騖遠。

  「小哥幫我瞧瞧。」蘇明成從袖中取出幾本功法。

  早有人勸他轉修別法。雖然他始終下不了決心,但是準備工作早做了,這幾部劍修之法就是平時搜羅來的。

  這些功法全都和《力士經》一樣,薄薄的小冊子只是抄錄的副本,而不是《劍符真解》那樣的正本秘藏。

  謝小玉隨手翻了翻,這一次他看得沒有那麼仔細。

  這些功法比《力士經》強不少,但是和《六如法》、《劍符真解》根本不能比,連借鑒的價值都沒有。

  全部翻看一遍之後,他挑了一本《玄冥七煞大法》扔到蘇明成手裡。一看到挑出來的是這部功法,蘇明成連最後一絲懷疑都沒了。當初他也向堂主請教過,堂主挑的同樣是這部。不過那個時候,堂主前前後後想了一刻鐘,顯然差了不止一籌。

  《玄冥七煞大法》並不是純粹的劍修之法,不過裡面有一種法門可以練成玄冥七煞劍。

  修煉此劍,需要攝取凶魂戾魄煉入劍中,再滲入七種煞氣。一旦練成,可以溝通陰陽,借用鬼神之力,飛劍本身也會變得有形無質,詭異莫測。殺傷力也恐怖,一旦見血,七煞順勢侵入,片刻間奪人性命,極為陰損狠辣。

  當初堂主還向他解釋過挑這門劍法的原因。

  玄冥七煞劍本身材質並不重要,厲害的是鬼神之力和七煞之毒,很符合劍符的特徵。再說,天寶州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毒瘴煞氣,別說七煞,就算七十煞、七百煞都可以找來。

  拿起那本《玄冥七煞大法》,蘇明成坐到一邊翻閱起來。這次無需轉修,他也就沒什麼顧慮。現在機會難得,旁邊有人指點,回臨海城又要好幾天,錯過了可惜。

  李光宗也不再說話。他已經入門,自然想繼續往上走,說到勤奮刻苦,他絕對不會比謝小玉差。

  三個人各自修煉起來。

  飛天船在雲層上航行,船艙裡靜悄悄的,謝小玉仍舊玩著那枚劍符,劍符在他的兩手之間穿來穿去,速度越來越快。他現在每天只花一個時辰練氣,這是極限,不能再多。其它時間不是練控制力,就是練習制符。蘇明成在角落打坐,他已經開始修煉玄冥七煞劍了。李光宗則一頭鑽進貨艙,捧著裝金屬錠子的大鐵箱在那裡鍛煉力氣;沒力氣了就往箱子上一坐,吐納調息。整個航程就在寂靜中度過。兩天後,臨海城到了。

  飛天船降落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但是從空中往下看,整座城燈火輝煌,越靠近中央,燈火越亮,而且五光十色、幻彩迷離。出了降落點,蘇明成和兩人拱手道別。分開之後,謝小玉問李光宗:「先回家?」李光宗當然想先回家看看,不過他不能這麼說。

  「先去忠義堂吧。現在是堂口最熱鬧的時候,白天大家都忙於生計,堂口裡沒什麼人。」李光宗快步走到路口,朝著遠處招了招手。

  百步之外停著一排兩輪車,車前全都掛著馬燈。車夫們原本百無聊賴地坐在踏腳板上,一看到有人招呼,立刻都起來了。

  李光宗不等他們靠近,就喊了一聲:「忠義兩全。」

  大部分車夫扭頭回了原來的地方,繼續坐在踏腳板上休息,只有兩輛車湊了過來,它們車前的馬燈上都寫著「忠義」兩個字。

  李光宗往前面那輛車上一坐,有模有樣地說道:「去堂口。」

  「您坐穩了。」車夫吆喝一聲,拉起車就走。謝小玉上了後面那輛,他沒坐過這東西,所以感覺挺新鮮。相對於他的身材來說,座位太大了一些,坐墊有些硬,而且因為坐的人多,磨得很滑。拉車的人在前面,身上飄散著一股汗餿味,聞著不是很舒服。如果可以選擇,他情願走路。閒著無聊,他在腦子裡計劃要買些什麼。

  如果能夠買到丹藥那是最好,不過可能性不高。天寶州的修士不是在別的地方混不下去,就是被流放來此,而煉丹師在什麼地方都很吃香,不可能混不下去,官府也不捨得把煉丹師流放到這裡,煉丹師一般會被判去軍中效力。

  缺少煉丹師,也就缺少丹藥。

  在天寶州,丹藥是稀缺資源中的稀缺資源。所以,最有希望的是弄到一張養經護脈的丹方。

  他本來想從信樂堂買。有蘇明成在,他連路都不用走,但是拗不過李光宗,李光宗推薦他來忠義堂。

  他可以猜到李光宗的想法,肯定有衣錦還鄉的意思,想讓以前認識的人看看他現在的成就,肯定也有顧念舊情的緣故,最後,就是對蘇明成仍舊心懷怨憤,不想讓信樂堂得了這件好事。

  謝小玉對這些都不在意,只要別耽誤他的事就行。

  除了丹方,他肯定還要一口丹鼎,符紙也要一些,還要調好的硃砂和一枝符筆。

  還好他在藏經閣沒白待,煉丹、造器、制符、陣法……什麼都會一些。當初他學這麼多、學這麼雜,就是因為他沒什麼根基,資質也一般,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心裡想著事,時間就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中,拉車的人已經慢了下來。抬頭看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扇高聳的牌樓。

  同樣是牌樓,二子他們一家住的牌樓完全不能相比。眼前這座牌樓是用石頭砌成,而且是最硬的花崗岩,牌樓上鑲金貼玉,正中央是「忠義兩全」四個朱紅大字,牌樓兩邊各有一串大紅燈籠垂落,將門前照得燦爛無比。

  牌樓下人來人往、進進出出,門外三五成群,門裡更是影影綽綽。「到了。」李光宗一步就跨了下來。他身材原本就高,現在腰板與胸口挺得筆直,越發顯得精神。

  謝小玉跟著下了車,又跟著走了進去。氣派的地方他看過不少,以前的山門就很氣派,還多了一絲仙家氣象;熱鬧的地方他同樣看過不少,什麼廟會、集市、上元節,全都人山人海,但是同時有這兩種感覺的地方還是第一次看到。

  牌樓裡同樣也是一個很大的天井,足以容納千人。天井正中央有數百名少年,正跟著一個拳師練拳,那呼呼哈哈的聲音吸引不少人駐足觀看。

  天井兩側是兩排廂房,裡面全都是店鋪,兩排廂房第一間的門口都掛著一條布簾。左面的布簾上畫著斗大的一個葫蘆,不用說,那就是李光宗提過免費看病的醫生;右面的布簾上畫著一個八卦,底下還寫著一個「山」字,謝小玉也明白,這是算命的。「山」字有兩個意思,一是指山人,也就是不在世俗之中;二是指半仙,「山」字正好是「仙」字的一半。

  他看著那兩掛布簾,突然感覺到有人也在看他。

  那兩間屋子裡都有人。一個是短衫方帽的大夫,看上去三十多歲,脣邊留著短須,眉毛很淡,眼睛眯著,身體微胖;另外一個是算命師傅,身上一件青衿長袍,三尺長髯,滿頭白髮扎著道髻,臉卻像八、九歲的孩童一樣白裡透紅,鶴發童顏,倒是有幾分仙家的味道。

  這兩個人靜靜坐在那裡,看上去很普通,但是那個大夫卻讓謝小玉有一種針扎的感覺,逼得他不敢多看。另外一個算命先生則猶如礦洞,深邃漆黑,讓人完全看不透。

  「幫裡的大夫算香主還是舵主?」謝小玉低聲問李光宗。「都不是,和我一樣只是普通幫眾罷了。不過周大夫活人無數,所以大家對他的尊敬並不下於香主、舵主。」李光宗說著,朝大夫抱了抱拳,他以前沒少麻煩大夫。

  「這位大夫和對面的算命先生深藏不露,他們比蘇明成可厲害多了。」謝小玉對忠義堂越來越感興趣。

  有這樣兩個深藏不漏的高手坐鎮,怪不得忠義堂能成為這裡數一數二的幫派。

  「用不著去找傳你功法的那個師父了,直接找他們就可以。」謝小玉徑直朝著那個大夫走去。

  大夫遠遠就站了起來。他讓謝小玉感到壓力,謝小玉同樣也讓他感到壓力,他的兩隻眼睛像被刀割一樣疼。

  「閣下不是我們堂口的人吧?」大夫徑直問道。「他是。」謝小玉指了指李光宗。

  大夫原本想說幫規上寫得明白,幫會成員才有福利,頂多惠及妻兒。他還沒開口,就聽到外面傳來張鐵嘴的聲音:「這位小哥想要些什麼?我們這裡不敢說什麼都有,但是我們這裡沒有的東西,別的地方十有八九也找不到。」這話聽上去像是誇口,不過作為臨海城數一數二的幫派,確實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大夫卻聽出另外一種意思——鐵嘴張急急匆匆從對面跑過來,又說這樣的話,就是暗示他千萬別把客人往外推。幫規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你想買些什麼?」大夫問道。

  「丹藥。養經護脈的丹藥。」謝小玉沒提丹方,他不想沒事找事。煉丹師在任何地方都是寶,這話一點不假,但是懷璧其罪更是至理名言。

  「沒有。」大夫連連搖頭,「這裡沒有,別的地方也不可能有。」

  「養經護脈的丹藥人人有用,也人人能用,這樣的丹藥只要一出來,肯定會被人買走,然後立刻用掉。」算命先生連忙在一旁解釋。不過他並非大夫那樣的實心眼,話鋒一轉說道:「辦法不是沒有,每半個月就會有一班船從中土過來,船上有我們的人,他們專門負責運送天寶州沒有的東西,丹藥是其中一類。閣下如果願意等的話,我們派人在天寶州代為購買一些養經護脈的丹藥回來。」

  謝小玉沉吟半晌,信樂堂的蘇明成也是這樣說,天寶州稍微大一些的堂口在中土都有人留守。

  「這樣一來一回需要多久時間?」他想再確認一下。

  「一年。」鐵嘴張無奈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他們這邊帶信過去,路上要走半年,那邊買到丹藥送回來,又要半年。

  謝小玉沒興趣了,他不打算等這麼久。二十歲之前的一年相當於後面的十年,他已經蹉跎一年,不想再浪費一年。沒有現成的丹藥,就只能弄丹方。

  「那麼你們手裡有丹方嗎?我有個朋友,對煉丹多少知道一些,實在不行,我想讓他試試。」謝小玉沒說自己,而是捏造一個子虛烏有的朋友。

  他的話一說出口,對面的大夫就露出驚容,旁邊的算命先生則多了一絲喜色。

  「煉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三大制藝中,煉丹不是最難,但是煉丹肯定最費錢。單槍匹馬,恐怕很難在煉丹術方面有所成就。」鐵嘴張在一旁提醒道。這話不假。

  制符、造器和煉丹這三項裡,制符最容易也最難,因為想制什麼符,就必須會什麼法術。符好制,法術難修。造器最難也最容易,因為造器需要大火鑄煉,又要大力捶打,對符篆和陣法也要有研究,要求多而且高,所以最難;不過造器的材料大多是金屬,可以反覆提煉重用,需要用到的符箓和陣法也不是很多,幾十年研究下來總會有些成就,所以三大師裡造器師的數量反倒最多。煉丹和造器正好相反,門檻不算很高,難在有所成就。煉丹的材料大多來自草木,一旦失敗,所有的材料全廢;更麻煩的是每一種藥材都有自己的特性,能煉好一種丹,未必能煉好另一種丹,每一個煉丹師都是用成山的廢渣堆起來的。

  「我們打算試試再說。」謝小玉根本不接受算命先生的好意。他轉過頭,又朝著大夫問道:「我只想知道有沒有這樣的丹方?」

  「有。」大夫也來了興趣,忠義堂不缺高手,但是煉丹師就不同了。

  他現在總算明白鐵嘴張為什麼跑過來,顯然這個傢伙算出了些什麼。「丹方這樣重要的東西不可能放在外面,我們去內堂。」大夫做了個請的手勢。謝小玉皺了皺眉頭,這並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原本想的是有東西就買下,沒東西就走人,現在還要去內堂。

  內堂是那麼好去的嗎?這兩個在門口坐鎮的人都有練氣巔峰的實力,內堂還不知道藏著什麼高手呢!

  就算沒有高手,這裡是對方的地盤,對方人多勢眾,肯定還布有陣法,兩邊一旦翻臉,他恐怕凶多吉少。

  被人莫名其妙陷害過,謝小玉心中籠罩著大片陰影,不管遇到什麼事,他總是先想到最壞的可能。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8:38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7  
 世間萬物日新月異,修煉之法也一樣。這部劍符真解成書之時,劍丸和飛環肯定還沒流行,而且真解中御使劍 ...

第二集

內容簡介:

  封面人物:李光宗

  為了煉制排毒丹,謝小玉在李光宗的引領下來到忠義堂淘寶。

  在一堆丹鼎中,他竟挑中一個不起眼的破舊之物,究竟這個丹鼎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莫名地遭到刺客組織的追殺,原有的礦區又遭到入侵,謝小玉決定帶領眾人自行開礦,同時更有系統地全心修行。

  排毒丹煉成,眾人體內積毒紛紛排出,修行更上一層樓。

  一切正要起步之時,忠義堂派人帶來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第一章 城裡不太平

  三丈高的大門外面包著鐵皮,刷著朱紅色的油漆,上面整整齊齊滿是酒杯大小的銅釘,恢弘又大氣。

  這扇門將外堂和內堂隔開,平時從來不開,就連那些香主、舵主們也只走旁邊的小門。此刻大門敞開,周大夫和鐵嘴張兩個人陪著謝小玉往裡面走。

  大門裡早有人迎候著。這群人全都是修士,實力最差的也有練氣六重。

  「兩位軍師讓我們來迎接的不會是這小子吧?」一個臉膛黑紫、滿嘴落腮鬍的大漢驚異地問道。

  「原來兩位就是左右軍師。」首先被嚇到的是李光宗。

  他在忠義堂待了將近八年,一直聽說堂口裡有兩位軍師,地位僅次於堂主,還在諸位舵主之上。不過這兩位軍師神龍見首不見尾,他一直無緣得見,甚為遺憾,沒想到居然就是整天坐在門口的周大夫和張半仙。

  「我們可不是有意隱瞞。我行醫,他算卦,我們倆的修行方式和別人不同。」

  周大夫解釋一下。

  「行善積德,卜醫天下,沒想到兩位居然是天門的弟子。」謝小玉一語道破對方的來歷。

  「門派中人果然見多識廣。」鐵嘴張捻著鬍鬚贊道。

  「就是不知道身手怎麼樣?」人群中年紀最輕的那個香主有些不滿。他就是那個練氣六重的人,所以感覺到威脅。

  忠義堂多一個香主或少一個香主問題不大,但是對他來說差別就大了,他的權柄會被分出一大塊。

  「我只是來買東西的。」謝小玉並不想示弱,更不想莫名其妙地和人發生爭執。

  「門派中人對權勢地位一向看得很淡。」周大夫同樣不想造成衝突,所以插了這麼一句話。

  「這位好像是我們忠義堂的人。」那個黑紫臉膛的舵主朝著李光宗說道,他這也是轉移話題。

  「羅舵主,向您老見禮了。在下李光宗,當年在您手下聽命,十五年前我回了中土。」李光宗連忙一抱拳。

  「原來是你。」羅舵主一臉欣喜,「沒想到你也成修士了。看你皮如蒙鼓,氣如牛吼,修煉想必是練力的法門。來來來,你和老曹打一場,看看你修煉得怎麼樣?」

  這個提議,眾人轟然叫好。

  「曹教頭是我的傳功師父,我哪裡敢以下犯上?」李光宗連忙回道。

  人群中走出一個五短三粗的矮個子中年人,朝著李光宗擺了擺手道:「你現在已經修煉有成,練的又不是我教你的功法,從今往後你我平輩相稱。你也別客氣,我也想見識見識你的手段。」

  這位曹教頭有練氣三重的實力,在堂口裡也算是香主之下第一人了。

  「下去試試看吧。」謝小玉也在一旁說道。

  「好吧,那麼我就獻醜了。」李光宗捲起袖子。他來這裡,原本就有衣錦還鄉的意思,想讓大家看看他現在的風光,沒什麼比和傳功師父打一場更能夠顯示實力了,剛才他是假客氣。

  內堂的中央頓時空出一片空地,不只是那些香主舵主們圍在四周觀看,在內堂辦事和練功的普通幫眾也都圍攏過來,看熱鬧的人有兩、三百人。

  李光宗和曹教頭相隔十丈,面對面站著,兩個人都空著手。

  突然,曹教頭一步踏出,身體閃了一下,直接跨越十丈的距離,一拳朝著李光宗的胸口搗去。

  這一拳快如奔雷,因為太過用力,地上鋪著的條石一下子被踩裂好幾塊。

  同樣是霹靂訣,從這位教頭手裡使出來感覺完全不同,真的有幾分霹靂電閃、雷霆滾滾的味道。

  李光宗沒修煉到這樣的地步,不過他練霹靂訣也有二十幾個年頭,所以手一錯,懷中抱月,攔了上去。

  拳頭和拳頭撞在一起,發出啪的一聲悶響。

  巨大的力量朝著四面八方散開,空氣中蕩起一圈透明的波紋,堅實地面也變得如同水塘一樣,一圈漣漪朝著四周散去,所過之處,鋪地的條石紛紛震裂,碎石飄到空中,彷彿凝滯在那裡。

  那些觀戰的人大都被震得五臟挪位,一個個連連後退,只有香主以上的人仍舊若無其事地在一旁看熱鬧。

  僅僅一擊的威力,就讓那些幫眾明白修士和凡俗的差距。

  比武場上,兩個人相距不過五尺,已經轉入快攻,四條手臂化作無數虛影,或刺、或劈、或砍、或攔、或截。

  內堂裡滿是啪啪啪啪的聲音,密得如同萬馬奔騰時的馬蹄聲。

  空氣也被兩個人撕裂,四周全都是狂飆的亂流。這些亂流鋒利如刀,雖然不至於取人性命,但是只要被刮到,立刻就是一道血口。

  看熱鬧的幫眾躲得越發遠了,他們不得不躲到廊檐底下。亂流到了這裡已經衰減,打在身上只像鞭子抽上一下,不至於見血。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細碎的石子從地上噴湧而出,如同冰雹一樣朝著四面八方飛去,每一顆石子都勁如弩矢。

  「小心!」羅舵主雙手一展,一個方圓十丈的氣罩立刻將整個比武場籠罩在底下。

  擊飛的石子被氣罩一阻,速度立刻慢下來,不過即便如此,還是將內堂打得千瘡百孔,屋頂的瓦片不知道碎了多少,柱子、牆壁上全都是凹痕,門和窗子更被打裂無數。

  圍觀的幫眾更是被打得滿頭大包,拼命找地方躲。

  「別打了,別打了!」周大夫高聲叫道。這麼多人被打傷,最後都要他來收拾,畢竟他是大夫。這還多虧羅舵主擋了一下,要不然被打中的人就算不死也要殘廢。

  「好,好本事,剛剛入門就有這樣的實力。」鐵嘴張在一旁贊道。

  那些舵主香主們就算心中有想法,也不得不點頭,李光宗的表現遠比他們想像得要強。

  「好本事,好功法!如果用器械的話,說不定我就輸了。」曹教頭是個實心眼,有什麼說什麼。不過修士的世界原本就這樣,強者為尊,達者為上。

  「來人,擺宴,慶祝我們忠義堂又多了一個高手!」羅舵主高聲喊道。

  「不必,我們來這裡是為了買些東西,家裡還有些急事。」謝小玉連忙攔道。

  他不想多生事端,畢竟這裡是別人的地盤。

  再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一旦擺開宴席,對方以禮相待,再讓李光宗援引他入夥,他會非常為難。答應的話,違背他的本願;不答應的話,太不給面子。

  「堂口裡都是兄弟,兄弟就應該互相幫忙,有什麼急事儘管說。忠義堂雖然只是一個小堂口,在天寶州還是有點地位。」羅舵主外表粗疏,內心卻頗為細膩,用話堵住謝小玉,就是要讓他領這個人情。

  「是修煉方面的事。」謝小玉肯定不會上當,要玩心眼的話,他也不算差。

  果然這話一說,羅舵主再也無法強勸。修煉方面的事,關係到各家的功法秘訣,不合適亂問。

  這時,一道豪邁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我說為什麼大開中門?原來有貴客來臨。」

  「太好了,堂主回來了。」羅舵主喜形於色。

  說話間,一個身形矍鑠、鶴發童顏,一身青衿長衫的枯瘦老叟走了進來。這個老叟的身後跟著一男一女,看上去都不到二十歲。男的英俊,背著一把寶劍;女的美艷,捧著一桿浮塵,像是侍童,又像弟子。

  「在下玉書門朱宇恆。」老叟朝著謝小玉打了個稽首。

  「在下謝小玉,至於出身……不說也罷。」謝小玉嘆道。

  他這一嘆既是因為心中那一絲芥蒂,也是因為這個老叟讓他感到難纏。

  老叟不擺堂主的架子,卻以同為門派中人的身份講理,接下來肯定會請他座談敘話,偏偏他還推託不得。

  他推託就不只是不給忠義堂面子,而是不給玉書門面子,老叟絕對可以以師門被辱為理由對他出手。

  所以他不提師門,也就是表示他不想提過去的事,沒什麼可談的,談起來全都是傷心事。對方再想強拉他敘話,那就太不講理了,是往傷口上撒鹽。

  老叟沒想到自己絕妙的一招,居然如此輕易被化解,心裡微微一沉。不過他的臉上沒有表露出來,反而越發溫和地說道:「既然你我同為門派中人,能夠在天寶州相遇也算有緣,不知道閣下想買些什麼?」

  「這位小哥要買用來養經護脈的丹方。」鐵嘴張在一旁搶先說道。

  「這樣說來,閣下對煉丹有些研究?」老叟笑著問道。

  「我的一個朋友對煉丹略知一二。這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在天寶州想要弄到現成的丹藥實在太難了。」謝小玉仍舊是原來那套說辭。

  這番話不管能不能騙倒別人,至少沒什麼破綻。

  「這沒問題。」老叟不敢肯定謝小玉的話是真是假,但是他也不急,反正真假很容易搞清楚。

  「打開內庫。」老叟吩咐道。

  「這不太合適吧?內庫重地,我這麼個外人如果知道底細總不太好。反正我要的東西就這麼簡單,如果有這樣的丹方,直接拿給我就是了。我順便還想買一口丹鼎、一些符紙和一枝符筆,不需要太好,能用就行。」謝小玉又不傻,這種沒必要的人情他根本就不想領。他來這裡只想做買賣,錢貨兩訖,不虧不欠。

  老叟不好再堅持,只得答應。

  東西很快就拿來了,一張皺巴巴的紙上寫滿字,旁邊是一口銀光閃閃的丹鼎,大小如斗,表面佈滿蝌蚪符文。

  謝小玉眼睛一亮,不過他隨即搖了搖頭,道:「這口丹鼎太好了,我那個朋友用不了,也不敢用,懷璧其罪啊!他可不像我是劍修,境界雖然比我高,但是真的交手,他還不如我呢。」

  連懷璧其罪這樣的詞都說出來了,老叟明白,他如果堅持要送這分人情,就有居心叵測的嫌疑。他的堂口以忠義為名,對名聲還是比較在意。

  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老叟感覺有力無處使,對方的年紀看上去很小,卻是個老江湖。無奈之下,他只得下令道:「把所有的丹鼎全都取出來,讓小哥自己挑。」

  謝小玉這一次沒有拒絕。

  丹鼎這東西並不關係一個幫派的安危,被外人知道也沒關係,沒人能夠在這上面做文章。

  很快,一口口丹鼎被搬了出來,都是能夠隨身帶走的小丹鼎。那種重達萬斤、需要十幾個人抬的大鼎爐就沒必要拿出來。

  謝小玉早已經暗中用了「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一雙眼睛暗蘊神光,他的目光在那些鼎爐間掃來掃去。

  擺出來的丹鼎有好有壞,其中有三口鼎爐和剛才那口銀鼎屬於同一等級,略微差一些的有五、六口之多,再次一等的就更多了,大部分都屬於這個等級。

  謝小玉正打算從中挑選一口合適的,突然無意中掃到一口拳頭大小的丹爐。

  這口丹爐外表斑駁,佈滿青綠色的銅鏽,爐壁四周沒有光暈,爐膛裡也沒有靈氣氤氳蒸騰,完全就是一件普通銅器。但是此物的底座上卻開了九個口子,透過那斑駁鏽跡隱約可見爐壁上有許多小點,如漫天星辰散佈爐體,中間還有極細的線段相連。

  謝小玉的心頭一震,腦子裡立刻閃過一段文字。

  「上古丹術,法自天地,爐於人同,有經、有脈、有竅、有穴……」

  眼前這口丹爐完全符合那些描述,表面星星點點的是穴位,中間連通的是脈絡,底下的九個口是九竅。

  人有九竅,必然天資不凡;爐有九竅,恐怕也不簡單。

  太古的東西未必都好。那時候一切只具雛形,簡陋粗糙,遠沒有現在精細和繁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能夠留存至今的東西絕對不會差。

  太古之民無人教化,只能以天地為師,他們觀星辰運轉,明人體穴位,觀江河奔騰,悟血脈流轉。那個時候造器也一樣,仿照人體造出經脈竅穴,然後注入天地靈氣,日月精華,讓它們自行演化。

  這樣做,也就太古時代有這個可能。那時候修士極少,卻遍地都是資源,隨便一棵路邊的小草在現在也是天材地寶。

  不過,就算資源豐富得讓人難以想像,當時造器的成功率仍舊很低。一千件器物裡九百九十九件會失敗,只有一件成功。

  成功的這一件可不得了。

  天孕地養,蘊自然之道,那已經不是法器了,而是法寶,還不是後世修士研究出來的那種法寶。

  「我就要它好了。」謝小玉一把將那口丹爐拿了過來。

  眾人都有些意外,有幾個人甚至臉露不豫之色。大家都以為他就算不拿最好的,也至少會要一個中下等的鼎爐,沒想到居然取了一口近乎於廢物的東西。

  「人各有志。」老叟嘆息一聲。

  謝小玉這次沒有解釋,他樂得便宜。

  丹爐已經到手,剩下的東西就很簡單。很快,老叟身邊的那名少女拿來一大一小兩隻盒子和一支筆。

  兩隻盒子都是用沉香木做成,其中一只有半尺長、一寸寬。打開蓋子,裡面整整齊齊疊放著許多符紙,每一張符紙顏色明黃,正面隱含蠟光,拿到手裡,感覺輕柔綿韌,絕對是上品。另外一隻小一些,裡面是硃砂、獸血和其他材料混合而成的軟膏,同樣也是上品。

  旁邊的符筆用的是湘妃竹做筆桿,底下是細毛硬毫,雖然只是中等層級,卻也是不錯的東西。

  這一次謝小玉沒有推辭。

  「像我們這樣的修士,拿銀錢出來顯得粗陋,我拿這東西抵價。」說著,謝小玉從內兜裡取出一隻小布袋,打開之後,往桌子上一倒。

  一顆拇指大小、珠光流轉的烏金珠子滾落,在桌子上滴溜溜亂轉。

  「避毒丹。」周大夫是個識貨的人。

  「這好像太貴重了。」羅舵主一副想伸手又猶豫的樣子。

  避毒丹避不了水土裡的毒,但是可以濾去空氣中的毒,在天寶州絕對是好東西。

  「算不了什麼,各位肯定都有,而且待在城裡也用不著,需要深入內陸討生活的人又買不起這東西。說穿了,只是個雞肋。」謝小玉並沒自抬價錢,反而刻意貶低幾分,不過他也是實話實說。

  當初謝在中土的時候,知道自己要來天寶州,就準備一些避毒的東西,甚至還有一張解毒的丹方。但是來了之後才發現避毒之物用處不大,只有幾次下礦井的時候派上用場。

  話雖如此,避毒丹的價值就在那裡,丹藥在天寶州又格外珍貴,換那幾件東西足夠有餘。

  從忠義堂出來,謝小玉鬆了口氣,他的手心裡還捏著一把汗。

  那個堂主可不是什麼練氣等級的人物,絕對已經踏進玄門。

  這絕對是道很高的門檻,不知道擋住多少修士的腳步。跨過去,就又是一番天地;跨不過,百年之後也不過一杯黃土。

  回去的時候,謝小玉不打算再坐車,那股汗餿味他受不了。

  他走路,李光宗自然只能在旁邊陪著。兩個人在臨海城的大街上信步而行。

  「小哥,你為什麼拒絕得那麼徹底?太不給堂主他們面子了吧?」李光宗忍不住問道。他早就想問,只是沒機會。

  謝小玉倒也不在乎讓李光宗知道原因,雖然李光宗也是忠義堂的人,卻算不上鐵桿幫眾,要不然當初也不會離開天寶州回中土去了。

  「你家的堂主表面功夫不錯,我進內堂的時候,其實已經感覺到他了。可能是看我們不上,也可能是另有要事,所以他沒出來;等到你和傳功師父打成平手之後,他有了興趣,所以他從後面出去,然後從前面進來,裝作從外面回來的樣子。」謝小玉嘿嘿一陣冷笑。

  如果那位堂主直接走出來,再說兩句告罪的話,他未必會像剛才那樣敬而遠之,對方這副做派反倒讓他不想接近。

  李光宗聽到這話,默然無語。

  這次回忠義堂,看到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香主舵主,他突然發現這些人也就那麼回事,和信樂堂那位蘇明成層級差不多,原來那絲敬畏之心一下子沒了。

  謝小玉那句「可能看我們不上」也起了作用。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9:22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8  
第二集

內容簡介:

男人都有傲氣,他剛剛成為修士,這股傲氣十足。堂主前倨後恭,只會讓他看不起,現在就算給他一個舵主當,他也不會留在忠義堂。

  這兩個人在街上散步,在忠義堂的聚義廳裡,一群人正坐在那裡議事。聚義廳中央擺著一張長榻,那個老叟盤腿坐在上面,他的面前是兩排椅子,舵主、香主們按序坐好。

  「你們兩個人怎麼看?」老叟先問兩位軍師。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沒說實話。那個煉丹的朋友根本不存在,會煉丹的是他本人。」周大夫說道。

  「為什麼這麼說?」老叟追問道。

  「你將那口看不透的丹爐拿出來,不就是也有同樣的猜測嗎?」周大夫笑了起來。

  「那個銅疙瘩是好東西?」羅舵主頗為吃驚。其他舵主和香主們也一樣,剛才他們還為此感到不忿。

  「你們忘了二十五年前追殺毒手丹王洪倫海那件事嗎?洪倫海在中土得罪了正邪兩道,仇家遍天下,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隱名埋姓躲到天寶州,在這裡一躲就是百年,居然沒人知道他是煉丹師。要不是一次意外暴露他的身份,說不定至今都不知道天寶州曾經藏著這麼一位丹道宗師,而這口丹爐就是他的遺物之一。」

  老叟說著當年的秘事。

  眾人恍然大悟。

  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是個普通物件,怎麼可能收藏在內庫之中?

  「既然是件寶物,豈不是便宜那個小子?」一個舵主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心有不甘地說道。

  「你錯了。一件誰都看不透底細的死物,怎麼比得上一個高明的煉丹師?」

  羅舵主是個明事理的人。

  「世貴說得不錯。天寶州遍地藥材,但是因為有毒,除了最珍稀的幾種藥材,其他藥材別的州都不要,所以這裡應該是煉丹師的寶地,可惜偏偏沒什麼煉丹師肯過來。」堂主一臉遺憾道。他不是沒想過從中土挖幾個煉丹師過來,可惜都沒成功。

  「天王幫為什麼雄踞各堂口之上?還不是因為他們手底下有幾個煉丹師?」

  羅舵主一臉不忿。

  「我家阿囡六歲回中土,算來已經十年,她在玉書門裡一門心思都在煉丹上,連修煉都耽擱了,卻也只能煉制一些低級的丹藥……」堂主那張老臉滿是遺憾。

  「三大藝裡,制符靠悟性,造器憑耐心,唯獨煉丹要的是靈性。沒這個天賦,事倍功半啊!」周大夫長嘆一聲。他早年也學過煉丹,明白其中的難處。

  不只是他,天門之中醫道一脈人人都學過煉丹,但是成功的百裡無一。

  「大門派就是好,想學什麼都有人指點,可以少走很多彎路。」鐵嘴張也在一旁酸溜溜的說道。

  天門走的是功德成就的路,對資質沒什麼要求,所以廣開山門,有教無類,在道門之中規模最大、人數最多,但是地位卻不高,所以天門出身的人,對大門派的弟子難免有些說不出口的感覺。

  「他好像還會制符。」一個舵主問道:「那不是您老所長嗎?他在制符方面的成就如何?」

  「制符沒什麼別的花樣,主要看會的法術多少。他是劍修,又把真氣全都轉成劍氣,法術這一路是徹底斷絕,他制的符肯定非常偏門。」鐵嘴張有些得意。

  因為謝小玉就算加入堂口,也威脅不到他的地位,他仍舊會是忠義堂第一符師。

  「說不定馬上就可以知道了。」榻上的老叟突然冒出一句藏頭露尾的話。

  街口,三名一身黑衣、黑靴、頭戴黑色斗笠的人靜靜站在那裡,他們的手上全都拿著武器,有長劍、有長刀,還有一把鍋蓋大小的環形刀輪。

  雖然兵刃各不相同,但是有一點卻一樣,這些兵刃全都漆黑無光,像木炭做的。

  「是黑刺社的人。」李光宗臉色頓時大變,他東張西望,想找一件兵刃。

  「走。」謝小玉一手抄住李光宗的手肘,一頭撞進旁邊的一幢樓裡。李光宗沒看出來,他卻看出來了,那三個人都有練氣六、七重的境界,而且手上拿著的不是普通的兵刃,而是法兵。

  法兵也是法器,大多用於近身搏殺,分量重,威力大,一般不會離手。

  他剛剛闖入那幢樓,就感覺背後金氣逼人。

  謝小玉連忙拉著李光宗就地一滾。

  一道烏光幾乎擦著他的背掠了過去,烏光所過之處,不管是柱子還是牆壁全都像切豆腐一樣被切開了。

  「等一會兒我叫你跳的時候,不能有絲毫猶豫。」謝小玉低聲對李光宗喝道。

  李光宗早就聽說過黑刺社的厲害,連連點頭。

  「你在前面開路,撞開那堵牆。」謝小玉朝前一指。

  李光宗想都沒想,雙手抱頭,徑直撞了過去。

  只聽到轟的一聲悶響,牆壁上多了一個人形窟窿,李光宗像一頭野牛似的矇著頭往前衝。

  謝小玉緊跟在後面,他的耳朵不停震動著,傾聽著四周每一絲動靜。

  「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並不只修煉眼睛,而是六感都能修煉。據說練到最高境界,可以和千里眼、順風耳相媲美。

  突然一陣咻咻的輕響從前面過來,眨眼間到了一丈之內。

  「跳!」謝小玉大喝。

  李光宗一個魚躍,竄起來五、六尺高;謝小玉自己也跳了起來。

  仍舊是那道烏光,無聲無息貼著他們的腳底掠了過去。

  李光宗不用謝小玉吩咐,一頭撞開前面那堵牆。

  一闖入對面的房間,李光宗的眼睛立刻瞪大,瞳孔中燃燒著怒火。

  房間裡面擠著一家六口,四個人被剛才那道烏光穿過,已經死於非命。

  他早就聽說過,在修士眼裡普通人只是螻蟻,以前感受不深,這一次他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走。」謝小玉用力推了李光宗的後背一把。現在不是發愣的時候,他們自己都凶多吉少。

  李光宗頓時清醒過來。他暗自下定決心,絕對不讓同樣的事發生在他和他的親人身上。

  突然,一陣晃動從天花板傳來。

  「快,左邊!他們居然拆房子!」謝小玉大喊一聲,不過他卻拉住李光宗的右臂,朝著右面打了個手勢。

  李光宗咬牙咽下這口怒氣,一頭朝著右側牆壁撞去。

  只聽到轟的一聲,他破牆而出,外面是一條頗為熱鬧的大街。

  用不著謝小玉指點,他知道此刻只有往別的樓裡闖,要不然必死無疑。

  身後,一陣怒罵聲隱隱傳來:「媽的,上當了。」

  緊接著另有一個人怒道:「不管了,把這些房子全都拆掉,一定要把那兩頭老鼠找出來。」

  話音落下,一道暗淡的刀光飛旋而出。

  這道刀光長有十餘丈,略微帶著點斜度,刀光所過之處,牆壁、立柱同樣被輕易切開,被橫切的那幢樓發出一陣磨牙般的怪響之後,筆直坍塌下來。

  另一個人也一樣。他們此刻這樣做,與其說是為了追殺目標人物,還不如說是拽憤。

  接連不斷的坍塌聲從背後傳來,謝小玉的神情異常凝重。他本來以為逃掉就行,但是現在他明白了,這樣逃回去的話,等於把勾命無常也一起帶回去。李光宗的妻女、二子一家、戲子他們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一想到這兒,他拍了李光宗一下,然後飛身竄進一家掌著燈的店鋪前。

  把兩隻香樟木盒子放在店鋪的櫃檯上,打開蓋子,迅速抽出六張符紙一字排開,謝小玉拿起符筆,蘸上硃砂墨,迅速書寫起來。

  他手上有兩枚劍符,不過一枚是本命劍符絕對不可能動;另外一枚是他用秀筆和蘸著印泥書寫而成,屬於粗製濫造的貨色,飛起來可以,殺人就不行,只能用來練習控制力。

  他手上還有一枚赤火錢,不過那玩意不是法器,對上手持法器的修士,他連放手一搏的把握都沒有。

  所以他只能當場制符。

  或許是因為形勢緊急,激發出他所有的潛力,這一次畫符不像之前那樣磕磕碰碰,手中的筆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六張符一氣呵成。

  把符筆收好,盒蓋蓋好,他拿起一張張符紙迅速摺疊起來,全都摺疊成銅錢的形狀。

  「原來你在這裡。」一聲大喝打斷謝小玉的動作。

  話音落下,那道烏光朝著謝小玉飛來。

  飛過來的是一片刀輪。

  法兵大多不會離手,唯獨這類兵刃是特例,刀輪握在手裡,進可攻退可守,也可以脫手拋擲,是一件用法極多的兵刃。

  謝小玉連忙拍出一枚劍符。

  劍符迎頭撞上刀輪,瞬間爆發出一圈鋒銳的劍氣。

  飛劍殺人,靠的並不是本身的鋒芒,而是瞬間爆發的劍氣。劍氣的長度只有三五尺,正因為力量凝聚,所以切金斷玉,銳不可當。

  「錚——」

  半空中爆出一聲清越的金屬褽鳴,刀輪被震偏幾寸。

  高手相爭,分毫之差就足以致命,更別說幾寸了。

  謝小玉手中的劍符並非一枚,而是六枚。他倉促間激發一枚,另外一枚已經搶在手裡,只見他劍訣一指,劍符疾射而出。

  劍光劃破夜色,同時晃花那個黑衣人的眼睛。

  那人沒有一點提防,剛才謝小玉一直逃跑,根本沒有還過手,所以他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反擊。

  當他擲出刀輪的那一瞬間,他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此刻他的手裡空空如也,想擋也沒東西擋。

  血光飛濺,一顆頭顱飛出十餘丈遠,咕嚕嚕地在地上亂滾。

  謝小玉微微一愣,他沒想到這樣順手。

  以前鬥法總是你來我往爭鬥一番,然後找尋破綻一擊必殺,哪裡像現在這樣,剎那間切入對方的空隙將人斬殺。

  或許這一次不能算,因為對方太輕敵了,刀輪離手,空門大開。

  謝小玉隨手一招,將第二枚劍符召了回來。

  第一枚劍符已經散裂成一地碎屑。這東西本身就脆弱,硬擋了一下刀輪,自己也就走到盡頭。

  召回來的這枚劍符,蘊含的劍氣比原來少了許多,上面還沾了一片血跡,除此之外倒是分毫無損。

  這枚符還能用上三次。

  謝小玉心中大定,他轉頭朝著李光宗說道:「你去把那片刀輪撿回來,然後找個地方躲好。我不叫你,別出來。」

  李光宗答應一聲,追著那片刀輪消失的方向而去。

  看著李光宗走遠,謝小玉再沒顧忌,他飛身朝著一個方向衝了過去。

  「轟——」

  又是一幢房子坍塌。滾滾煙塵中,一個手持長劍的人異常冷酷地站在那裡,他已經感覺到謝小玉衝著他過來了。

  他殺人並不是洩憤,而是一種手段,就是想激得對方自己跑出來,這招屢試不爽。

  「哈——」隨著一聲暴喝,這名黑衣斗笠客揮出手中的長劍,劍氣瞬間吐出四十餘丈長。他剛才一直有所保留,並沒有把真正的實力全都發揮出來。

  劍氣爆開了,爆閃的劍氣照亮天地,但是在刺眼的亮光中,一道同樣刺眼的劍光卻已經到他的面前。

  黑衣人沒躲,他躲不開,也沒必要躲,因為那道劍光只是殘影,真正的一擊早在劍光亮起之前,已經穿透他的身體。

  同樣是一擊必殺,同樣剎那間決定生死,這一次劍符的威力顯露無餘。

  還沒等黑衣人倒下,煙塵中又竄出一道游移不定的刀光,最後一名殺手終於出手了。這人更加狡詐,始終隱藏在同伴身後,他選擇的出手時機也異常惡毒,正是同伴身死的那一瞬間。

  換成另外一個人,肯定已經中招。

  謝小玉沒中招,他的食指和中指捻著一枚劍符,三尺多長的劍氣將迎面而來的刀氣格開。

  這是他在牢裡打了千餘架的收穫。他知道戰勝一個對手的時候,往往也是自己最鬆懈的時候,很容易被人暗算。

  他的手一揮,劍符噴吐著清冽的劍光,在身體前方五尺方圓迴旋環繞。

  那一縷縷變幻不定的刀氣,全都被劍光擋下來。

  和剛才硬碰硬對撞不同,這一次是劍氣和刀氣交擊,所以劍符上凝聚的劍氣迅速衰減,劍符本身卻一點事都沒有。

  一隻手操縱著那枚劍符,謝小玉另外一隻手飛彈而出,食指和中指劍扣著的另一枚劍符瞬間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

  他沒敢全力催動這一劍,「如電」一式確實強悍,但是消耗也大得驚人,全力催動的話,他就沒有自保的能力了。剛才那個將刀輪脫手飛出的殺手就是這麼死的,他可不想步其後塵。

  劍光如電,一剎那間就到對面那人的面前。

  那人一直躲在同伴身後,自然看到同伴怎麼死的,他早防著這招。

  啪的一聲輕響,那人身體四周金光亂閃,金光化作一個很大的氣泡,將自己裹在裡面。

  劍光和氣泡撞在一起,瞬間火星四濺,金花亂舞,火星和金花中隱約可見一枚劍符被緊緊包裹著。

  那人挑刀斜削,刀氣一催,劍符瞬間化作無數飛散的碎片。

  遠處,謝小玉的瞳孔微微一縮,這是他第一次出劍落空。那個殺手身上帶著的不是護身靈符,就是護身法器。

  氣泡類的護罩並不難破,如果他御使的不是劍符而是飛劍,絕對可以一劍斬開,就算用以前那件本命法器也可以強行攻破。

  可惜劍符雖妙,威力方面卻欠缺許多。

  當然這也和符的好壞有關。用硃砂墨在符紙上畫的符等級最低,如果用五金煉制金符,用美玉煉制玉符,用靈木煉制木符,甚至用妖獸的皮煉制皮符,用成年骸骨煉制骨符,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上品符篆的威力絕對不比法器差,可惜他遠沒達到那種程度。

  器不行,用技補。謝小玉抖手又打出一枚劍符。

  這枚劍符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身後拖著的劍光迅速交織成一片細密的光網。

  那個手持法刀的人異常警戒,他不知道謝小玉又有什麼新花招,只能拼命催動護身法器。

  突然,那縱橫交錯的無數劍光同時爆閃,如同一朵光蓮驟然綻放。

  那個殺手身體四周十丈之內,只要是硬的東西,不管是碎石瓦礫還是土塊木片,全都被震成粉末。

  「光陰」一劍,萬物摧折。

  這一劍很慢,需要長時間的醞釀,但是積少成多、堆沙成山,一旦發作,威力驚人。

  氣泡同樣崩碎,雖然只是一剎那的崩碎,隨即又重新合攏,但是這一剎那對謝小玉來說已經足夠了。

  一抹清亮的劍光無聲無息切入崩潰的氣泡中,在氣泡復原之前穿了出來。

  血光崩裂,那個手持法刀的人一分為二,他被斜著斬成兩截。

  「大叔,出來吧。」謝小玉轉頭朝著身後喊道。

  「刀輪已經撿回來了,還有這個。」李光宗笑眯眯地拎著一隻袋子跑了過來。

  雖然謝小玉叫他找地方躲起來,他卻一直跟在謝小玉身後,為的是緊急時刻來得及幫忙。

  可惜,從頭到尾沒有他出手的機會。

  「那裡還有兩隻。他們的兵刃也是好東西,都一起拿過來吧。」謝小玉自己不動手,捻著兩枚劍符警戒四周。

  他無法確定殺手只有三個人。

  李光宗二話不說跑了過去,先撿起兩件兵刃,又在屍體上摸了起來。

  很快,兩隻鼓鼓囊囊的納物袋被取下來。除此之外,還有一隻穿了紅繩的小布袋,李光宗拉開布袋看了一眼,裡面有一顆金光閃閃的珠子。

  一看到這枚珠子,謝小玉就知道剛才的氣泡怎麼來的了。

  「那是一件防禦法器,品級不高,但是很實用,你帶著吧。」謝小玉說道。

  李光宗正打算推讓,街口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最刺耳的就是一陣急促的哨聲。

  「是巡捕房的人來了,這些傢伙總是姍姍來遲。」李光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對巡捕一點好感也沒有。這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傢伙,對有錢有勢的人點頭哈腰,對小老百姓則百般刁難。

  他敢肯定這邊早就有人報案,巡捕房的人也早就來了,但是站在街口不肯過來,現在這邊打完了,他們才肯過來收拾現場。那亂七八糟的哨子聲就是一個信號,意思是讓這邊的人早作準備,該撤的撤,該毀屍滅跡的毀屍滅跡。

  「走吧。我們雖然不怕,但是你的老婆、女兒可能會有麻煩。」謝小玉勸道。

  李光宗點頭。

  兩個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19:50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9  
男人都有傲氣,他剛剛成為修士,這股傲氣十足。堂主前倨後恭,只會讓他看不起,現在就算給他一個舵主當, ...

第二章 礦上也不太平

  黃泥大街的四喜牌樓仍舊喧鬧嘈雜,男人聚在一起吹牛聊天,女人湊在一起談論家常。

  李光宗和謝小玉突然間闖入,引起一陣騷動。這兩個人實在有些狼狽,特別是李光宗,他一路撞破牆壁,又在地上滾過爬過,身上全都是泥土和灰塵。

  「你們這是怎麼了?」李嬸一臉緊張地看著丈夫。

  「大哥,你們遇到什麼事?要不要緊?」二子也有些緊張。

  「沒什麼,有人想對付我們。那個傢伙自己不出面,花錢買了黑刺社的殺手,不過被我們幹掉了。」李光宗滿不在乎地說道。

  他很清楚隱瞞沒用。

  對方出得起錢買動黑刺社的殺手,肯定也知道他和這座牌坊的關係,他不想害了這裡的人。

  「黑刺社——」人群中響起一陣尖叫,叫的人不只一個,男的女的都有。

  「你們居然從黑刺社的手底活了下來。」二子難以置信地說道,他已經完全傻了。

  天寶州的人全都知道黑刺社的恐怖,對於他們來說那就是地府,黑刺社的殺手就是地府裡的勾命無常。

  「沒什麼了不起,只是一些小角色罷了。」李光宗故作鎮定,揮了揮手說道:「總共來了三個,全都讓小哥宰了。」

  這話一出,天井裡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這裡很危險,我怕黑刺社的人找你們的麻煩,大家最好另尋住處。這裡有些東西,是從黑刺社的殺手身上搜出來的,大家分一下當做補償。」謝小玉把兩隻納物袋掏了出來,拉過一張桌子,把裡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你們得罪黑刺社的人,憑什麼我們遭殃?」一名四十幾歲的中年人很憤怒地站了起來。

  李光宗臉色微變,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

  謝小玉看了那個人一眼,手指一彈,一枚劍符激射而出。

  劍光繞著牌樓轉了幾圈。

  只聽到一陣劈啪亂響,整座牌樓轟然倒塌,竹片、木板飛得到處都是。

  「我們和黑刺社打鬥的時候,沒辦法控制力度,戰鬥的餘威波及整個街區,十幾幢樓被拆平,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真是可憐。」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那個中年人哆嗦著坐了回去,天井裡的其他人也一個個噤若寒蟬。他們的心裡原本有股怨氣,但是當牌樓倒塌下來的一瞬間,什麼怨氣都沒了。眼前這兩位連黑刺社的殺手都能幹掉,殺他們還不是像捏死一隻臭蟲?

  桌子上的東西大多是錢和銀兩。那些錢自然不是普通的銅錢,都是用昂貴金屬鑄造而成,價值甚至超出同等的黃金,不過謝小玉沒興趣一個個區分,隨意揮了兩下,把這些東西分成幾十堆。

  「一戶一堆,幫忙分一下。」謝小玉說道。

  這話是對著二子說,不過李光宗卻搶先站了起來。這樣肯定不平均,少拿的人家心裡會有怨憤,二子承受不起,他卻不在乎。

  「你們兩家就別拿了。這次我們原本打算把李嬸和喜兒姐帶去礦山,現在出了這件事,你們倆也一起走吧?」謝小玉對這兩位有點好感。二子是因為李光宗的關係;戲子在有人打上門來的時候,把那位張捕頭請了來。

  「我明天就去藥鋪辭工。」二子倒也乾脆。

  「別。今晚出的事不小,消息肯定很快就傳到你老闆的耳朵裡。要走,明天一早就走。」戲子很乾脆。他孤家寡人一個,不像二子還有個老婆需要顧慮。

  「我們去了礦上,恐怕幹不了什麼活。」戲子轉頭又說道。

  「用不著你下礦,就連我們自己也只不過把挖礦當成練功。」李光宗自從成了修士之後,眼界開闊許多,早已經不是那個一文錢掰成八瓣的鄉下人了。

  「我們也能修煉嗎?」戲子有些激動地試探道。當年他急不可耐地買了一部功法,毫不顧忌地偷偷瞎練,可見他的修煉之心有多麼熱烈。

  「這個……」李光宗不知道怎麼回答。

  「或許可以。」謝小玉在一旁說道。

  這不是敷衍。

  在來天寶州之前,他制訂過一份計劃。第一步是養雞種地,盡量自給自足,不需要擔心天寶州無處不在的毒素;第二步是仿照以前那件本命法器,打造出替代品;第三步就是遊歷天寶州,尋找所需要的藥引,煉制排毒丹。有了排毒丹,天寶州遍地的藥材就可以利用了。

  可惜,計劃從一開頭就被打亂。他意外得到「六如法」,改走劍修之路,本命法器用不著,但是真氣轉化為劍氣,逼得他不得不盡快煉制一種養護經脈的丹藥,所以尋找藥引、煉制排毒丹這件事不得不提前。

  一旦有了排毒丹,就要看這二子和戲子的運氣了。如果運氣好,他們的氣血還沒有被瘴毒完全滯澀、毒沒有深入骨髓,就還有希望。

  《力士經》不是什麼高明的功法,但是溫潤平和,又是練體的功法,最擅長梳理經脈,調和氣血,排擠瘀毒。

  謝小玉正思索著那份被打亂的計劃表應該怎麼修改的時候,只聽到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有人飛身跳了進來。

  謝小玉猛地一轉身,食指和中指之間已經捻著一枚劍符,李光宗同樣也把刀輪抄在手中。

  「別、別動手,是我啊。」來人連連擺手。

  來的人正是信樂堂的舵主蘇明成。

  「你已經聽到消息了?」謝小玉問道。

  「蒲觀巷修士火拼,兩邊殺得昏天黑地,房子倒了十幾幢,裡面的人更是不知道死多少,臨海城已經好幾年沒出這樣的慘事了。」蘇明成笑著回答。從他的神情之中可以看出,他對倒了多少房子、死了多少人根本不在乎。

  「火拼?」謝小玉臉色古怪,連忙問道:「那些巡捕難道沒有發現黑刺社的殺手的屍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寶州有那麼多修士,隨便找兩個最近死掉的修士頂這個罪名就可以了,總好過跑到黑刺社詢問案情。」蘇明成很清楚官府的做法。

  「說起黑刺社,我倒是挺感興趣。修士雖然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但是像這樣肆無忌憚的似乎不多,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名堂吧?」謝小玉問道。

  「小哥剛來這裡,不清楚。黑刺社並不是幫會,而是一個殺手組織,完全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黑刺社的成員身份隱秘,他們可能是某個幫會的舵主,也可能是官府中人,不過最多的還是散修。散修不想在幫會裡受限,又需要資源修煉,那麼加入黑刺社就是最好的選擇。今天被殺的三個全都是散修,而且是有名的凶人,平時幹的也是殺人越貨的事,自然不把人命放在眼裡。」蘇明成解說著其中的緣由。

  一聽到黑刺社是殺手組織,謝小玉的頭立刻大了一圈。

  「黑刺社死了人,有什麼說法嗎?」謝小玉在做出決定之前,首先要打聽清楚情況。

  「這本來就是交易,有人出錢買你的性命,他們接下買賣,結果沒成功。接下來他們有兩個選擇,要不把錢退回去,因為出過手還死了人,按照規矩,他們只會退一半;要不繼續派人暗殺你,不過這要看價錢是否談得攏。黑刺社的殺手全都是自願接任務,你這任務難度很高,報酬相對太低恐怕沒人會接,除非出錢買你性命的人追加報酬。」蘇明成解釋著其中的門道。

  謝小玉稍微放心一些。

  殺手組織有兩種,一種是左手接買賣,右手抓著大把的殺手,自己只充當一個中間人,殺手全都從外面招募;另外一種是自己豢養殺手,大多從小開始培養,過程非常殘酷,層層淘汰,最後只剩下一批精英。

  第二種絕對危險得多,一旦得罪就如同附骨之蛆。

  黑刺社屬於前者,這值得慶幸。

  「黑刺社裡有沒有真人?」謝小玉要確認最後一件事。

  剛才的戰鬥讓謝小玉對劍修有了更深的了解。

  練氣境界的修士只能調用自身的力量,所以誰的攻擊更集中、爆發更猛烈,誰的贏面就大。劍修的攻擊力集中於一線,瞬息間爆發,手法雖然單調,卻有萬千變化,純粹就是為殺戮而存在,在這個境界難尋敵手,但是遇上高一層的對手結果就難說了。

  真人是踏入玄門修士的尊稱,他們能夠溝通天地,借用天地之威,出手極其恐怖。

  「沒人知道黑刺社的情況,不過裡面肯定有真人,而且數量不少。有時候他們還會臨時聘請高手幫他們殺人,只要代價夠,哪怕從中土過來需要半年,回去還要半年,也仍舊有人願意跑一趟。」蘇明成潑滅謝小玉的僥倖之心。

  蘇明成走了,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傳話。除了透露那些消息給謝小玉,同時他也拍著胸脯保證,信樂堂已經將這件事壓下去。黑刺社要不找人繼續刺殺,要不退錢,不會牽連無辜。

  走出去有兩條街口,看到旁邊一家茶館的燈還亮著。茶博士呆愣愣地站在牆角,兩眼無神,裡面有一個矮胖的紅臉老頭坐在那裡,這個老頭一張臉紅得不正常,腦袋微禿,嘴邊一部稀疏的鬍子,鼓眼泡,小眼睛。他身上穿著黃褐色的麻衫,樣子又像僧袍又像大褂,腳底踩著一雙木拖鞋。

  蘇明成垂著手走了過去。

  「坐吧,這裡的茶還不錯。」紅臉老頭指了指對面的位子。

  蘇明成連忙坐下,拿起旁邊的茶壺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後抿了一口。

  茶水苦澀,還有一股青草味,實在說不出有什麼好的地方。

  「你跟了我幾年?」老頭問道。

  「十二年了。」蘇明成心底發顫,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跟了十二年,你卻越混越回去。你和那小子說話,我從頭到尾都聽到了。你應該直接告訴他黑刺社的人就是忠義堂請來的。」老頭用力拍著桌子,完全一副老流氓的模樣。

  「我怕適得其反。」蘇明成放心了,他連忙解釋。

  「那又怎麼樣?」老頭的腦袋一直伸到蘇明成面前,口氣熏得蘇明成腦袋發暈:「我的堂口需要用忠義仁孝掩飾嗎?為什麼叫信樂堂?信我者,得歡樂。我們就是小人,煽風點火、挑撥離間才符合小人的行徑,你剛才的表現就和忠義堂那個偽君子差不多,如果我是他,以後肯定離你遠一勝一。」

  蘇明成發一陣呆。他思索著剛才的表現,好半天後,頭垂了下來。

  「你沒在門派待過,門派裡偽君子最多,那個人跑到這裡來,不是自己想來的吧?以他的身份,結識的卻是一群泥腿子,你想過為什麼嗎?你去找他麻煩,本來已經結仇,幸好你事先留了情面,沒得罪深,事後又捨得下臉面巴結,結果得到多少好處?你居然還沒摸透那個人的性子,真是白長一張聰明臉。」老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蘇明成一個勁兒地點頭,他確實知道自己錯了。

  「去中土來回要一年,想查一個人?他媽的費勁。」老頭又倒了一杯茶,一邊有滋有味地喝了起來,一邊說道:「不過看這個人的行徑,他說得那些應該不假,看他好為人師的樣子,恐怕真是從藏經閣出來。」

  「這麼厲害還只是普通弟子?」蘇明成大驚失色,這件事他一直不明白。

  「沒見識,大門派裡水深著呢!弟子進門之後,第一看的是什麼?不是資質,是家世!家世好的弟子,無論如何都得給個面子。資質好的,往戰堂塞培養成為打手;資質再好一些,放在戰堂裡很快就會脫穎而出,然後縱橫天下,傲視群雄。

  到時候怎麼辦?給什麼位子?難不成把掌門的位子騰出來?不可能。掌門未必需要實力,手腕和人脈更加重要。」老頭滿臉玩味的看著蘇明成,他想看看這個傢伙是否夠聰明。

  「難道往藏經閣塞?」蘇明成恍然大悟。

  「還好,你還沒笨到家。」老頭點了點頭。「不只是藏經閣,還有丹房、器房這種地方也都用來塞天才。反正天才的資質那麼好,分點心思沒什麼關係,門派裡還可以多一個寶貴的人才,何樂而不為?而且天才到哪裡都是天才,很容易出宗師級的人物,煉丹、造器、制符、陣法,任何一門的宗師能夠給門派帶來多大的利益?與之相比,門派裡出一個無敵高手有個屁用?到處挑戰,到處得罪人,替門派惹禍,名氣是個人的,麻煩卻要門派背,劃得來嗎?」

  老頭似乎被謝小玉刺激了,也變得好為人師起來。

  「我怎麼覺得自己白活了一輩子。」蘇明成滿臉沮喪。以前他挺自負的,自從碰到謝小玉之後,卻發現自己越來越渺小。本來還以為那位故意唬他,現在聽堂主一解釋,他徹底明白了,自己原來是隻坐在井底玩泥巴的癩蝦蟆。那個少年只是告訴他天有多高、地有多廣;堂主則告訴他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險。

  「知道我為什麼告訴你這些嗎?」老頭笑著問道。沒等蘇明成回答,他已經說出答案:「我不知道《十方道藏》的來歷,但是我知道這是一部了不起的經典;你能夠得到傳承,說明你是一個有福緣的人,只不過你的福緣缺了一部分,現在你的福緣補上了,未來無可限量。五年之內,你肯定可以和我一樣,而且成為真人不是你的終點,你還可以往上走,至少走得比我遠。」

  老頭說到這裡,顯得有些落寞。

  這是他的真心話。對修士來說,第一重要的是功法;他的功法不行,一生修為僅止於此,現在就算想轉修也已經來不及。《劍符真解》只是一部殘篇,卻是無上等級的東西,直指大道。

  「五年?」蘇明成被嚇住了。現在他只有八重,要跨過兩重境界,後面還有一道更高的門檻。

  「我如果沒猜錯,他到忠義堂恐怕不是為了買丹藥,他要的是丹方。」老頭閱歷深厚,早已經從蘇明成稟報的那些事裡,推測出謝小玉會煉丹。

  「他會煉丹?」蘇明成瞪大眼睛。

  「一個沒什麼家世的人就算再怎麼天才,在門派裡也不會得到太多資源,想要什麼都得自己弄,丹藥、法器、符篆莫不如此。所以被塞進藏經閣、丹器二房的天才大多也是通才,什麼都會。」老頭的語氣裡面充滿羨慕。

  蘇明成有些坐不住了,他現在越發慶幸當初的選擇。要不是那時候低頭服軟,而且姿態放得很低,又拿出《劍符真解》結下善緣,哪裡會有這麼多好處?

  「您的意思是,我應該花更大力氣結交?」蘇明成已經打算跑一趟黑刺社。

  以信樂堂的實力,絕對可以影響到黑刺社的決定,這可是一個大人情。

  老頭看透他的意思,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真是白長一張聰明面孔。什麼是小人?專門為自己盤算的才叫小人。身為一個小人,你根本就不該給堂口拉這分人情,你應該為自己結交,而且也別玩什麼欲擒故縱,最好是直接明白標價。」

  「這……這太辜負堂主您的期望吧?」蘇明成不知道這是真話還是假話,他怕理解錯誤,小命不保。

  「蠢,實在太蠢了。你用不了的東西可以賣給我啊!我沒用的話,你也可以賣給其他舵主。你得了好處,大家也都得了好處。」老頭拿起一根筷子在蘇明成的腦袋上一陣亂敲。

  稍微解氣一些之後,老頭用筷子朝著忠義堂的方向一指:「你猜那個老白痴會怎麼幹?」嘿嘿一陣陰笑之後,老頭繼續說道:「他肯定會找那個叫李光宗的人,拉關係、套交情、拐彎抹角請對方煉丹,然後回去告訴大家,忠義堂也有一個煉丹師,以後忠義堂會成為天寶州最大的幫會。為了示好,老白痴會大發丹藥,又為了忠義堂不成為眾矢之的,他還得拿一些丹藥出來做人情。一來二去,他的藥永遠不夠,丹藥不夠能怎麼樣?當然是讓煉丹師加班煉更多丹藥。但是那個小子是安分守己做一個煉丹師的人嗎?他學煉丹肯定只為了自己用,他又是個寧折不彎的角色,到時候你看著吧,絕對好戲連台。你有興趣也可以上去敲敲鑼、打打鼓,刮一刮老白痴的臉皮。」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20:13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19  
第二章 礦上也不太平

  黃泥大街的四喜牌樓仍舊喧鬧嘈雜,男人聚在一起吹牛聊天,女人湊在一起談論家 ...

 說到這裡,老頭似乎看到忠義堂堂主下不了台的樣子,忍不住摸著鬍子哈哈大笑。

  對面坐著的蘇明成滿頭是汗。剛才老頭說他五年內能夠踏足玄門的時候,他的心底冒出過一絲不敬的念頭,但是現在他什麼念頭都沒了。他敢脫離信樂堂自立門戶的話,最後只會被這頭老謀深算的老狐狸活活玩死。

  三天之後,飛天船在礦區緩緩降落。

  李光宗他們回來了。

  去的時候只有三個人,回來的時候有八個人,再加上一大堆東西。

  現在就連李光宗也不在乎運費了。

  崖頂上只有二呆。今天輪到他看家,一看到李光宗和謝小玉回來,二呆狂叫著往礦上跑,報信去了。

  「這就是住的地方啊!」李嬸一臉鬱悶。來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的老公成了修士,住的就算不是豪門大院,也至少應該和礦頭差不多,沒想到只有一間大木屋,還是通鋪。

  「別亂說話,別人想住還住不了呢!」李光宗瞪了老婆一眼,用腳踩了踩地面,低聲說道:「這底下有靈脈,你知道什麼是靈脈嗎?沒見識的婆娘。」

  李嬸不說話了,她還真不知道靈脈是什麼。

  「單獨搭三間屋子吧。你們夫妻倆一間,二子夫妻倆一間,喜兒姐一間。」

  謝小玉現在是這裡主事的人。

  「我也要打擾了,我就在你洞府旁邊開個石穴吧。」蘇明成這一次跟過來,打算長住下去。

  自從堂主說了他可以在五年裡踏足玄門,蘇明成對舵主的位子已經沒興趣。

  不說別的,跨不過那道門檻,他頂多再風光五、六十年,而且最後十年就和普通老人一樣,大部分時間只能呆在床上。哪個修士願意這樣的結局?哪個修士不想長生久視?

  謝小玉點了點頭。來這裡之前,蘇明成已經發了心魔大誓,絕對不把他所看到的任何東西洩漏出去。他又沒什麼妻兒老小,不可能為了什麼親人情願背棄誓言,所以完全可以放心。

  得到同意,蘇明成高高興興打洞去了。

  他可不像謝小玉那麼寒酸,更不會拿著十字鎬做苦力。只見他摸出一道符打了出去,那道符金光亂閃,一處岩石立刻化作流沙,沙子紛紛落下,原來的地方多了一個窟窿。窟窿越來越深,裡面越來越大,四周石壁全都如同玉石一般光滑。

  這就是法術的好處。

  只一盞茶的工夫,一間石室就出現了。

  看到這一幕,謝小玉也不禁有些羨慕。劍修雖好,可惜手段單一,說到神奇奧妙,實在比不上法術,而法術中最變化萬千的又莫過於五行一脈。

  石室挖好,蘇明成從袖管裡取出一套七塊陣基放進事先挖好的石穴裡。他用的是七星聚靈陣,七星恰好對應七煞。他現在修煉玄冥七煞劍,如果能吸納七星星力,再尋找和七星星力相容的煞氣,明為七煞,暗蘊七星,威力可以提升不止一倍,而且後勁更足。

  將聚靈陣布好,他沒有急著修煉,而是走了出來,又取出五塊陣基說道:「小哥,你的聚靈陣好像差了一些,不如用我的吧。」

  「用不著。」謝小玉沒接:「靈氣不是越足越好。我在城裡曾經說過,要你隨便買一套下品法陣就行了,你沒聽進去。」

  這話略微帶著一些埋怨,蘇明成的汗都流下來了。他本來以為謝小玉隨口一說,沒想到裡面有學問。

  「小哥,我人笨,以為東西就應該買好的,沒想到還有別的說法。」蘇明成連連拱手,一臉歉意。

  「在門派裡,就算最得寵的弟子,一開始也不會住在上等靈穴裡,不是做不到,而是這樣不好。就像哺育小孩,一開始只能用奶,大一點之後喂以蛋羹、肉糜,之後再加入魚肉、蝦米,不可以一上來就大魚大肉。」謝小玉確實如同胖老頭所說好為人師。

  「原來如此。」蘇明成看著自己的石室愁眉苦臉。更讓他糾結的是,他已經習慣這等靈氣濃郁的房間,也就是說,他以前的路錯得不能再錯,現在改都改不過來。

  「你那石室開了也就開了,乾脆再挖七個洞,裡面用玉石砌幾個池子,然後想辦法找齊七種煞氣,用靈氣養煞氣。」謝小玉指點道。

  蘇明成現在什麼都不想,反正照著做就行。

  看到蘇明成馬上就要動手,謝小玉又加了一句:「把洞挖得深一些。煞氣這東西危險,洩漏出來可不得了。」

  「小哥放心。」蘇明成看了看山腳。那裡總安全了吧?

  他這邊正忙著做苦力,遠處一大群人跑了過來。二呆領著大家回來了。

  一上山,那些人立刻七嘴八舌喊道:「大嬸,你們也來啦?」

  「喜兒姐,有你在太好了,俺們的褂子要補補了。」

  「喜兒姐,你幫俺再做雙鞋吧,礦裡石頭特多,鞋底薄了,刺腳。」

  李光宗的女兒長得不錯,小家碧玉,在這些小子眼裡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塵。

  除了李福祿之外,其他人心裡都有那麼一絲念頭。

  李福祿沒纏著自己的姐姐,他徑直跑到謝小玉面前低聲說道:「大哥,你要我盯著的人我一直都注意著。這兩天他們好像要動身離開,本來我還著急不知道怎麼告訴你,沒想到今天你們就回來了。」

  謝小玉立刻來了精神。他要李福祿盯著的就是那個整天拿著把扇子的文士。

  他討厭忘恩負義的人,更討厭自以為是、把別人都看成螻蟻的人,而那個文士兩項都佔全了。

  「你仍舊幫我盯著。」謝小玉掏出一枚信符塞在李福祿手裡:「他們一離開,你就傳信給我。」

  「沒問題。」李福祿挺著胸脯說道。

  回到崖上,和爹娘姐姐打了個招呼,他又朝著礦上去。現在,謝小玉的話比他爹的話都管用。

  「你要不要幫忙?那個人實力不怎麼樣,但是手上的扇子非常麻煩。」蘇明成湊了過來問道。

  「用不著。當初我從一群妖狼嘴下救了他們,就當我沒救過他們,我會再找一群妖獸,讓它們在回去路上和他們親近親近。」謝小玉早已經不是藏經閣裡那個與人為善的小弟子,一年來的經歷讓他學會以牙還牙。

  山連著山,一眼望去到處都是華羅傘蓋一般的大樹,樹和樹之間還掛著蔓藤。

  礦區外面就是密林,十里之外就是險地,當年天寶州剛剛開發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這些密林吞噬。

  兩條人影在叢林間快速穿梭著。

  蘇明成還是跟著來了,他現在已經打定主意充當謝小玉的狗腿。

  謝小玉一路走,一路四處觀望。他的眼睛看到的世界與眾不同,多了一些五顏六色的光線,這些光線有些成團成片,也有一些絲絲縷縷,如同飄絮,如同游絲。

  突然,他站定朝著遠處望瞭望,然後飛身躐到樹冠上。

  遠處有一片小山丘,不停地蒸騰著黑氣。

  這道黑氣大如山岳,而且給人的感覺異常凝重。一陣大風吹過,黑氣只晃動兩下,比較靠外圍的地方被吹散一些。

  「有妖氣,應該是很厲害的東西。」謝小玉低聲說道。

  蘇明成立刻明白自己露臉的機會到了。

  他從袖管裡摸出一隻蝴蝶。

  那不是真的蝴蝶,雖然看上去很逼真,樣子也很靈動,但是翅膀上有木質的紋路,正中央還鑲嵌著一枚水晶珠子。

  這東西是用木片做的。

  木片蝴蝶撲著翅膀飛了起來,緊貼著樹冠朝著那座小山丘飛去。

  蘇明成雙眼緊閉,右手食指點在眉心上,那隻蝴蝶所看到的一切全都落在他的眼睛裡。

  小山丘頂部有一個小窟窿,他控制著木片蝴蝶輕輕落了下去。

  眼看著就要進入洞口,突然一根極細的白色絲線飛了出來,瞬間捲住木片蝴蝶,閃電般地把它拖了回去。

  「是土蜘蛛。」蘇明成駭然變色。

  謝小玉也倒吸一口涼氣,這可不是當初他殺掉那些妖狼能比。

  「很不錯,就是它們了。」用土蜘蛛換妖狼,絕對是一筆不錯的買賣。謝小玉覺得自己太善良了。

  「你怎麼將這些土蜘蛛引過去?」蘇明成問道。

  「你能把這東西送給那些蜘蛛嗎?」謝小玉小心翼翼地將一隻皮袋扔了過去。

  蘇明成拉開袋口看了一眼,裡面是一團髒衣服,還有幾隻臭襪子,除此之外就是幾顆核桃大小的東西。

  「這是什麼?」他問。

  「雷。」謝小玉答道。

  當初在臨海城買下那幾部功法的時候,還買下一部《九天都箓神霄玄靈寶箓》,書中的內容大部分是拼湊的,不過裡面有幾種雷的煉制方法。

  雷法的威力在諸般法術裡名列前茅。修雷法的修士和劍修、武修一樣,都是殺戮機器,可惜雷法難修,所以有人仿照雷法研究出各式各樣的雷。

  這東西的好處和符一樣,對修為沒有任何要求。一個剛剛入門的小修士拿著一枚威力強悍的雷,照樣可以殺死比他修為高得多的人,壞處是不受控制,很容易被人凌空打爆,炸死自己的機率比炸死敵人還高。

  蘇明成將袋口重新扎緊,從納物袋裡又取出一隻鷹,也是用木頭做的。

  「你怎麼有這麼多機關獸?」謝小玉問道。現在妖獸也找到了,就等那些人出發,接下來會是漫長的等待,這其間又不合適修煉,所以他想找些話題聊聊。

  「信樂堂有一個舵主擅長機關術,堂口裡有規矩,做出來的東西不許往外賣,所以大家只能互通有無。」蘇明成解釋道,這些並不是什麼秘密。

  「信樂堂不是以自由著稱嗎?」謝小玉感到有些奇怪。

  「是啊,天寶州各個堂口裡信樂堂最自由,規矩只有一條——不管什麼東西,只進不出。」蘇明成說到這裡,不由地想起堂主那副流氓嘴臉。

  謝小玉喔了一聲,怪不得這些舵主沒有造反。

  一句話換個模糊說法,感覺完全兩樣,明明是約束,聽起來卻像風格。

  再往深裡想,好東西全都內部消化,粗看好像每個人都吃了大虧,但是仔細一想就會發現自己賣東西出去確實吃虧,但是買東西就佔便宜,一來一去其實佔便宜比吃虧要大。

  「你們的堂主也是門派中人吧?」謝小玉問道,他懷疑天寶州的幫派全都被中土各個門派暗中掌控著。

  「應該是。不過他從來不說,感覺和你差不多。」蘇明成說完這話,心頭也是一動。以前他們這些舵主也討論過堂主的身份,什麼猜測都有,最後也沒個結果;現在這麼一對比,他有些懷疑堂主和眼前這位一樣,都是大門派裡破門而出的弟子,或許也是被流放過來。

  「那麼……」謝小玉正想再問,遠處一粒火星飛了過來。

  「這麼快!」蘇明成一下子站了起來。

  「和我猜的一樣,他們往東北方向去了。」謝小玉隨手掐滅火星,對方走的仍舊是當初那條路。

  「我準備放鷹了。」蘇明成在一旁說道。

  「你應該有跑得快一些的機關獸吧?」謝小玉問道。

  這次用不著解釋,蘇明成也已經明白謝小玉的打算。像土蜘蛛這樣的妖獸沒什麼腦子,完全憑本能做決定,很容易就會被勾引。

  他隨手從納物袋裡取出一隻木頭兔子。

  一刻鐘後,那個小山丘裡響起一連串沉悶的雷鳴,山丘四周彌漫的妖氣都被震得如同火山噴發一般飛竄而起。過了片刻,隨著一陣陣凄厲嘶吼,小山丘上突然冒出來十幾隻醜陋異常、渾身上下全都是黑黃相間花斑的大蜘蛛。

  這些蜘蛛只顯現一下,馬上又消失不見,地面上卻隱約可見一條條微微鼓起的地壟,這些地壟不停往前延伸著。

  土蜘蛛這種妖獸天生精於土遁,在土裡就如同魚在水中,速度快如奔馬。

  謝小玉和蘇明成躲在樹上,兩人屏住呼吸,盡可能地放慢心跳。土蜘蛛雖然長著一排眼睛,卻和瞎子沒什麼差別,它們靠震動感應四周,剛才那隻機關蝴蝶拍打翅膀震動空氣,就被它們發現了。

  好在那些土蜘蛛的注意力全都被前面狂奔的機關兔吸引過去,它們緊追著那隻兔子不放,根本顧不上四周的動靜。

  直到這群土蜘蛛全都消失在視野中,蘇明成這才吁了口氣,問道:「你不過去看看?」

  謝小玉沒有說話,而是用行動表明一切。只見他飛身朝著那個小山丘掠去。

  「白痴。」蘇明成輕輕地給自己一個耳光。堂主老是罵他白痴,他還不信,現在他懷疑這是真的了。

  土丘離這裡不遠,謝小玉很快就到,他立刻打了一枚流沙符過去。

  大片泥土化為流沙朝著四面八方散開,流沙中夾雜著許多乾屍骸骨,這些都是土蜘蛛吃剩的。

  謝小玉冒著天大的危險跑過來,當然不是為了這些東西。他又將一枚流沙符打出去。

  洞越挖越深,腳邊堆起的流沙也越來越多。

  突然,前面嘩啦一聲垮塌下來。

  塌下來的全都是土塊,上面還沾滿乳白色的漿液。

  這就是剛才那幾發雷爆炸之後的成果。

  謝小玉也不嫌髒,在那些沾滿漿液的土塊中翻找起來。扒開土塊,一顆拳頭大小、晶瑩剔透的蟲卵露了出來。

  「你帶著玉盒之類的東西嗎?」謝小玉轉頭問道。

  蘇明成就在外面。因為洞口太小,他擠不進來,原本還以為幫不上忙,沒想到居然還有機會。

  身為一個在天寶州待了幾十年的人,蘇明成身上帶著所有用得著的東西,他連忙把一隻形如梳妝盒的翡翠盒子遞了進去。

  有靈氣的東西只能用玉盒保存,要不然靈氣會漸漸散失。

  謝小玉非常小心地將蟲卵放進盒子裡,然後繼續在土裡翻找。等到他從洞裡退出來的時候,盒子裡面已經放著二十六枚蟲卵。

  「可惜。原來應該有五、六百枚,大部分都被炸碎了。」謝小玉遺憾的道。

  「你想養妖獸?這東西就算孵化,沒有五、六十年根本不可能長成。」蘇明成不太清楚謝小玉想幹什麼。在天寶州不是沒人豢養妖獸,問題是妖獸壽命很長,幼年期也長,動不動就是百八十年。

  「不需要它們成年,成年的土蜘蛛只不過力氣大一些,皮厚實一些,其他和幼體沒什麼兩樣。我在乎的是這東西土遁的能力,還有它們對震動的敏感。」謝小玉一邊解釋,一邊彈指打出一枚劍符。

  劍符驟然爆開,那個剛剛挖出來的土洞轟地一聲坍塌了,整個土丘晃動幾下之後,也隨之坍塌下來。

  「你太小心了吧?」蘇明成知道這是消滅痕跡。他不認為這有必要,土蜘蛛根本就沒智力。

  「小心一些不會有錯。」謝小玉說的是經驗之談。之前的一年間,他連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正因為小心謹慎才活到今天。

  「對了,我剛剛想起一件事。」謝小玉不喜歡欠人情。蘇明成跟著他跑來跑去,又借這個又借那個,作為回報,他肯定要給點好處。「天寶州瘴氣那麼重,各種毒物肯定很多,毒物又有草木之毒和蟲蛇之毒的分別,你可以試試找七種劇毒草木煉成七毒,再找七種劇毒蟲蛇用煉蠱之法煉成七蠱,然後殺蠱取魂,用蠱魂代替凶魂戾魄煉制劍符。煉成之後,再將劍符融入蠱屍,符蠱合一,這樣煉出來的玄冥七煞劍……好像已經不能叫這個名字了。」

  「七煞、七星、七毒、七蠱……」蘇明成喃喃自語著。雖然還沒開煉,他已經感覺毛骨悚然。可以想像這套劍符一旦煉成,絕對驚天地、泣鬼神。

  「不知道還能不能更強一些?現在只有四種,如果湊成七種就完美了。」他不由得問道。

  「可以。魔門有一門七情迷心大法,你如果能夠找來,也可以融入。還有先傷己後傷人的七傷秘法,最後你可以把劍符煉入七竅,練成之後,你就能瞪眼殺人,吐氣取命,絕對厲害到極點……前提是你不怕為天所忌。要知道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四七之數是人之極,五七之數是地之極,六七之數是天之極,七七四十九大衍之數是道之極。」謝小玉嘻嘻一陣陰笑。

  那笑聲讓蘇明成寒毛直豎,再一想剛才那番話,他恨不得再抽自己兩個嘴巴。

  「和小哥你在一起,我越來越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懂。」蘇明成嘆了口氣,這絕對是真心話。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謝小玉居然拱了拱手說道:「恭喜你,已經看到一絲大道的邊際。大道無垠,對大道理解得越深,就越感到自己什麼都不懂。我師父曾經說過,他四十歲以前博覽群書,認為自己無所不知;四十歲之後在外面走了一圈,各地跑了一遍,世俗繁華也都經歷過,再回來讀書這才發現自己一無所知。」

  謝小玉一臉憧憬。

  蘇明成的腦袋已經垂到胸口。他現在也有懂得越多、越覺得自己可憐的感覺。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21:04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20  
 說到這裡,老頭似乎看到忠義堂堂主下不了台的樣子,忍不住摸著鬍子哈哈大笑。

  對面坐著的蘇明成滿 ...

第三章 退一步,海闊天空

  地上幾灘暗紅色的土壞還有一些斷枝落葉,證明這裡曾經發生過爭鬥,不過這場爭鬥結束得很快,幾條長長的拖痕表明那群人的結局。

  「可惜了他們的納物袋,裡面肯定有好東西。」謝小玉一邊撿著掉落在地上的兵刃,一邊嘆息。

  「反正你知道巢穴在哪裡,過一段時間再去一趟就行。」蘇明成在一旁說道。

  謝小玉根本不接口,他只是說說罷了。納物袋最容易被做下暗記,他手上的這隻納物袋是黑刺社殺手的東西,作為繳獲品,他可以理直氣壯拿來用,但是那幾個人的納物袋就不一樣了。

  他甚至連地上的兵刃都不敢撿,唯一讓他猶豫的是那把扇子。

  「這件法器很不錯。」蘇明成異常惋惜地說道。

  只聽到卡嚓一聲脆響,謝小玉將扇子拗斷。這東西是個麻煩,還是毀掉比較保險。

  「走,我們去看看這些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名堂。」謝小玉注意到地上有一道車轍。

  一隻納物袋可以裝很多東西,就算一隻納物袋不夠,多帶幾隻就是,為什麼還要弄輛車?

  他沿著車轍走去,走了一里多路,終於看到一架獨輪車停在那裡,上面放著兩隻很大的袋子。

  「看來你的麻煩不小。」蘇明成是這裡的土著,一看到袋子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謝小玉走了過去,解開袋口往裡看了一眼。

  裡面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金屬錠子,赤火銅、紫宸銅、珠光銅、血紋銅,全都是礦上的出產。

  「這是怎麼一回事?礦區周圍不是有禁制嗎?」謝小玉問道。

  「你自己不也猜到了?這幫人背後的勢力不得了,恐怕連飛天船都有。至於礦區那道禁制……關掉不就行了。」蘇明成面無表情地回道。

  「天寶州的礦是官府和各大門派共有,當初制訂規矩的時候,就考慮可能有人徇私舞弊,或是大家互相牽制,那幫人背後的勢力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擺平所有門派吧?」謝小玉越想越不可能。

  「大礦、新礦確實是這樣,大家都盯著呢,但是那些小礦、老礦就不一樣了。這片老礦區已經沒什麼礦,價值不大,正好拿來作為某種交換。」蘇明成對其中的門道瞭如指掌。

  原本以為發現賊贓,贓主絕對不敢深究,沒想到是某種私下交易。謝小玉有些洩氣。

  「全都帶走不可能,拿幾塊走吧。」蘇明成不愧是混幫會的,最明白怎麼順手牽羊。

  他一掌將獨輪車打碎,然後一把撕開那隻大口袋。

  這不是普通的口袋,而是軍隊裡用的大號納物袋,可以裝得下一庫房的東西,所以一被撕破,裡面的金屬錠立刻嘩啦啦湧出來,轉眼間堆起一座小山。

  這時謝小玉也明白了。他抱著另外一隻口袋四處拋撒,製造出口袋被野獸拖著亂甩的模樣,這樣一來,少幾個金屬錠也就沒人會懷疑了。

  眼看袋子就要倒空,他將袋口一收,剩下這些足夠他花銷。

  這袋子也是一件寶貝,軍用的東西用不著擔心打有印記,對方拿了軍隊的東西來用,幹的又是這種見不得光的勾當,白痴才會往上打印記,那等於製造把柄讓別人抓。

  那邊的蘇明成同樣也往自己的納物袋裡塞金屬錠。誰會嫌外快太多?

  一處狹長的山谷中,停著一艘又細又長形如黃瓜的飛天船。

  從細長的外形就可以看得出來,這艘船比天寶州到處飛來飛去的那些船快得多,船的前後兩端各有一座形如風車的巨大扇輪。

  飛天船上垂下十六根手臂粗的麻繩,這些麻繩緊緊拴在山谷四周突出的岩石上。

  飛天船裡,一個十六、七歲身穿碎銀錯花白袍、頭戴束髮金冠、腰繫鑲玉寶帶的公子哥兒正怒氣沖天來回走動著。

  這艘飛天船的船艙不小,但是因為又細又長,所以感覺有些壓迫感。這個公子哥兒發著脾氣,旁邊的人全都有烏雲蓋頭、悶雷隆隆的感覺。

  「現在什麼時辰了?」公子哥兒朝著遠遠站著的一名侍女吼道。

  「已經過了午時。」侍女不敢不答。

  「那幫傢伙死到哪裡去了?怎麼還沒來?」公子哥兒探頭往窗外張望一眼。

  窗外仍舊靜悄悄的,除了山就是樹,根本看不到半個人影。

  「上次齊先生說他們半路上遭遇影狼,這一次會不會又碰上什麼妖獸?」一個白面無鬚的老奴在旁邊提醒道。

  「就算碰到妖獸,他們也應該發個信號啊。上一次他們不就發了信號?」公子哥兒指著窗外問道。

  窗外的天空一片晴朗,根本看不到報警的紫煙。

  他不可能知道他的手下這一次遇到的是土蜘蛛。十幾隻土蜘蛛直接從他們腳底下冒出來,緊接著就噴了一片蛛網過去,把人纏得動都不能動。除了少數幾個人掙扎兩下,那位齊先生施展法器抵擋片刻,其他人全都瞬間被制服,根本來不及發什麼信號。

  「不對,感覺完全不對。要不有人在背後搞鬼,要不就是齊連雲起了什麼心思,帶著東西跑了。」公子哥兒早就開始疑神疑鬼,剛才只是沒有發作,現在他再也等不下去,直接說了出來。

  這話一出口,周圍那些人全都神情大變。

  船上的人分兩類,一類常年待在天寶州,熟知這裡的凶險,也知道齊先生的為人,他們都可以肯定齊先生做不出這等大膽違逆的事情,現在人沒到,十有八九凶多吉少,所以公子哥兒的話讓他們感到寒心。另外一類人是跟著公子哥兒過來的,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也明白這時候不該說那樣的話,「先讓人沿路搜一下吧?」老奴只能這樣說。他不敢替姓齊的說話,又不想少爺繼續亂說話,將大家得罪得更加徹底。

  他也知道這個要求同樣過分。如果姓齊的真遇上厲害妖獸,連信號都來不及發,那麼派出去搜尋的人也可能撞上那頭妖獸。

  老奴不得不這樣下令,那些常駐天寶州的人不得不聽命。他們最清楚其中的凶險,一個個心不甘情不願往前搜索著,那速度不比蝸牛快多少。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傍晚時分,終於有人回來報告。

  「這麼倒霉?真的遇上妖獸了?」公子哥兒仍舊滿臉狐疑。

  他仍有懷疑,是因為沒人見到屍體,只看到幾灘血跡,而且帶回來的錠子明顯地少了。

  「齊連雲會不會裝死,拿了一部分錠子跑了?」那個公子哥兒旁若無人地問身邊的老奴,根本沒在意回來報告的那個人臉色有多難看。

  「老齊的進帳比一個知府高。再說,像他這樣的人在乎錢嗎?王府給他的東西外面買得到嗎?」老奴不經意地點出幾處不可能的地方。

  少爺是草包,老爺卻不傻,辦這種要緊事,肯定要挑個沉穩的人。平時餵得飽飽的,姓齊的頂多順手撈點,絕對不可能玩得這麼大。

  「不如這樣,公子您跑一趟總督衙門和礦業公所,乾脆將那個礦頭撤了,換上我們的人。這樣一來您想怎麼查都可以,以後也用不著這樣偷偷摸摸運東西。」

  老奴乾脆出了個主意,讓公子把心思放到別的地方。

  他也知道這是個餿主意。拿快挖光的礦做交易是大家私下的把戲,表面上全要避著嫌疑,直接拿掉礦頭換上自己人,肯定會遭人議論,免不了有人會說劉家吃相難看,而且沒什麼理由就撤換礦頭還是一件犯忌諱的事。要不是那個礦頭年事已高,背後的靠山也已經不在,這座礦又快要廢了,他絕對不敢提這個建議。

  不過他更怕公子爺惹出其他事端。這位爺別的本事沒有,惹禍絕對一流。

  「好吧,就照你說的辦。」公子哥兒果然同意了。

  「老礦頭要走了,聽說要來個新礦頭。」

  「怎麼會這樣?我在天寶州二十多年,從來沒聽說過趕礦頭離開的怪事。」

  「話說回來,誰願意來這麼個破礦?這裡還能開採幾年?」

  「老礦頭為人很好,待我們都不薄,不知道新來的礦頭怎麼樣?」

  「能幹出這種事還會是好人?我不管別人怎麼打算,我肯定要走。」

  礦區裡再也聽不到十字鎬的敲打聲,耳邊盡是吵嚷聲和喧鬧聲。

  山崖上,李光宗他們同樣也在議論這件事。他們不是聾子,當然也聽到風聲。

  「怎麼辦?」李光宗問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謝小玉。

  「剛造了新房子。」李嬸低聲抱怨著。

  「這點東西算什麼?女人就是目光短淺。」李光宗一瞪眼罵道。

  「我也剛開闢洞府。」蘇明成更鬱悶。他好不容易在山腳下開了七個石穴,又打通一條靈氣通道,更讓手下到處尋找煞氣匯聚之地和各種劇毒蛇蟲出沒的消息,還讓人弄來一大堆玉石砌了七個池子,沒想到出了這樣的意外。

  他比別人更清楚,他們不能不走,這場變故指不定就是衝著他們來。

  「當初不是說在這裡最多待半年?現在大家對礦上的一切都熟了,還有必要待下去嗎?」謝小玉問李光宗。他雖然沒做出決定,不過意思大家都明白。

  「確實沒必要再待下去。」李光宗甚至已經不打算繼續挖礦。在他看來,憑他現在的本事,幹什麼都比挖礦強。

  「那麼我們下一步怎麼走?回臨海城?還是去別的地方?」二子有些迷惘。

  他剛來,住的那間房子木板還沒有乾透就又要走了。

  大家還是看著謝小玉,都等著他拿主意。

  謝小玉根本沒想過回臨海城,城裡人多眼雜,而且各種勢力錯綜複雜,弄得不好,天天有人來找麻煩。

  雖然來天寶州的時間不長,他卻已經看清楚天寶州亂象的背後有一套規則,所有的人都是在規則允許的範圍裡玩。這套規則中有一條定得很嚴,沒人能夠違背,那就是誰都不能在礦區搗亂。

  天寶州最大的價值就是遍地的礦藏,礦是根本,是所有人盯著的東西,是不能亂碰的逆鱗。所以,想在這片土地上得到安寧,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在一個礦區裡。

  「如果我們想自己開礦應該怎麼做?」謝小玉不打算去任何一個礦區。想最大程度得到那套規則的庇護,就不能只當一個礦工,而要擁有自己礦區。

  李光宗看了看蘇明成。

  「我沒這個門路。堂口對礦工不感興趣,我們要的是一聲令下立刻就可以召集起來的人,礦工整天待在礦井裡,對我們沒什麼用處。」蘇明成攤了攤手。

  「我去問問老礦頭。」李光宗沒別的辦法了。

  老礦頭仍舊住在礦區內唯一的那幢樓裡,不過他已經沒有往日那分悠閒,整天躲在房裡。

  李光宗好不容易才敲開門,看到開門的老礦頭,他嚇了一跳。

  老礦頭眼泡浮腫,嘴角歪斜,瞳孔渾濁,眼白全是血絲,臉頰扭曲,滿是說不出的凄苦和憤怒。

  「何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把您撤了?這不合規矩啊!」李光宗知道怎麼安慰都沒用,所以乾脆直接問,先把事情弄明白再說。

  「那是安陽郡劉家的人。早幾年,這座礦就已經被上面的人指給他們,每年礦上的出產除了精銅之外,其他東西全都交給他們。幾天前劉家派人過來運去年的存貨,沒想到來的人在半路上出了事,也不知道是被人謀財害命還是遭遇妖獸,反正劉家要查這件事。又說為了防止這樣的事再次發生,所以他們就……就把我攆了。」老礦頭說到後面,悲從心來,不由得流下兩行老淚。

  「這套東西全都在私下玩,怎麼可以明著來?這不是壞規矩嗎?」李光宗很為老礦頭抱不平。

  「誰教我沒本事又沒後台。」老礦頭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有苦只能往心裡吞。

  「何叔,你在上面總有一些門路吧?如果我們幫你,你有沒有什麼想法?有沒打算另外開闢一處新礦區?」李光宗終於把話挑明。

  「你們?」老礦頭原本有些不以為然,但是轉念一想,現在的小李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礦工,背後藏著一個高人,說不定真有辦法。

  「你們真願意幫我?」老礦頭來了精神。

  「這樣說吧,那位小哥你也看到了,他是個大有來歷的,只不過心裡藏著傷心事,不願意和別人說。」李光宗先把謝小玉這面大旗扯了出來。

  老礦頭對謝小玉沒什麼印象,不過他也猜是這麼回事。

  「你也知道,我現在已經是修士,我兒子和那幾個小子遲早也會走上這條路。對我們來說,沒人妨礙、能安安靜靜修煉最好,我們想自己弄個礦區,卻又沒興趣管那些俗務,如果你肯幫忙就太好了。」

  李光宗說這話完全是看老礦頭可憐,而且老礦頭以前對他不錯,這也算是個他也不擔心謝小玉會有什麼想法,他已經看出謝小玉對這種事根本沒興趣,真正的修士在乎的只有修煉。

  老礦頭一下子振作起來,剛才那番話比一株百年人蔘都管用。他也相信小李不會騙他,這是個說話擲地有聲的人物。

  「開個礦要很多錢。不說用來打點的錢,光個界牌錢就要一百萬,這要給官府和礦業會所,更別說還要請人。別的人可以不請,銅鐵鋪肯定要有,沒鐵鋪的話,礦鎬損了沒人修;沒銅鋪的話,軸承、絞盤什麼的沒人造。兩個鋪子要七、八個師傅,其中還得有兩個大師傅,管帳的帳房先生肯定要一個。如果有伴生礦的話,還得請專門的溶煉師,那可要花高價。除了人,還要置辦東西。我倒是有門路可以弄來別人用過的,能便宜一大半,但費用也不少,沒個兩、三百萬根本想都別想。」老礦頭越說越感到喪氣。

  「你當初怎麼籌到這麼一大筆錢?」李光宗感到奇怪。

  「我是替別人幹活。大多數礦頭都和我一樣,名義上是礦頭,實際上只是監工。劉家和我以前的東家打了聲招呼,東家點了頭,我就被攆走了。」老礦頭說到這裡,又是一臉悲憤。辛辛苦苦一輩子,到頭來卻被一腳踢開,任憑誰都會不平。

  一想到前前後後可能要兩、三百萬兩銀子,李光宗不敢決定。他站起身來說:

  「我馬上回去問問,你等我消息。」

  老礦頭雖然沒得到準信,心情卻好了很多,點頭道:「我等著。」

  李光宗跑了出去。

  回到崖上和謝小玉一說,李光宗等著謝小玉的決定。

  「何叔可靠嗎?他不會拿錢跑路吧?」謝小玉對老礦頭不熟,自然有些防備。

  「不可能。老礦頭挺仗義,而且他無兒無女,老婆也在幾年前死了,他難道把錢帶到棺材裡?再說,我們花錢,卻把礦頭的位置讓給他,這樣的好事哪裡找?」李光宗不傻。他講人情,不過最終起作用的還是好處。

  「那就答應下來吧。」謝小玉並不在乎什麼礦頭的身份,他同樣也不在乎兩、三百萬兩銀子。剛到天寶州時他身無分文,也沒在乎過錢。

  「這麼多錢從哪裡弄?」李光宗問道。他猶豫一下,最後還是建議道:「要不要我回趟城找忠義堂問一下?」

  「我知道忠義堂一直有人來找你,和你套交情,不過我對他們沒什麼好感。那群人太講究表面功夫,誰知道面具揭開之後,底下是什麼嘴臉?相比之下,我更喜歡信樂堂,因為我清楚知道這是一群真小人。」謝小玉以前也透露過類似的意思,但是沒說得這麼明白。

  李光宗不勸了。

  謝小玉出了自己的石室,走到旁邊那座石室門口喊了一聲,蘇明成立刻就出來了。

  「我要借錢,借四百萬。」謝小玉沒多囉嗦,開口就借錢。

  蘇明成早就猜到了,從他聽這些人商量要自己開礦,他就已經做好借錢的準備。本來他還想送個大人情,不用對方還,不過他馬上想起堂主說過的話,連忙將這個念頭打消。

  「沒問題,但是有件事要說在前面,信樂堂內部借錢只收一分利息,對外面就不一樣,利息是兩成,半年一結。」蘇明成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這絕對是實情,而且已經算客氣的了。信樂堂的財源之一就是放高利貸,三成利息一個月一結,驢打滾地往上算。

  李光宗正巧跟出來,聽到這話臉都綠了,不過轉念間他又點了點頭。他不是認可這麼高的利息,而是承認謝小玉說得沒錯,信樂堂就是一幫真小人,卻也有小人的好處,至少坦蕩。

  若是當年他不在忠義堂,而是在信樂堂,這位舵主拿一本殘損的功法換他手裡的七寶紫芝,然後明說——我是拿銅錢換你金元寶,你不換也得換。他雖然當時會非常氣憤,但是時間長了,而且從那套功法裡確實得了好處,肯定會慢慢想通。哪裡會像現在這樣,二十年感恩不盡,驟然間得知真相,感覺就像吞了隻死老鼠似的,怒火窩在心頭在裡面燜燒,還噁心得要命。

  四百萬兩銀子不可能隨便帶在身上,所以當天下午,他們又乘坐飛天船去了臨海城,這一次是四個人,多了老礦頭。船上非常擠,知道來了新礦頭,很多人都不願意幹了。

  一到船上,謝小玉和蘇明成仍舊老樣子,各佔了一個角落,一個不停將一枚劍符耍弄著玩,另一個全神貫注溫養劍符。蘇明成已經煉了一枚本命劍符,只不過沒和謝小玉一樣把真氣轉為劍氣。謝小玉當然不可能告訴他這是另外一種練法,只說是自己設想出來的一種過渡方法,讓他不至於浪費時間。

  蘇明成不疑有他,現在他已經被謝小玉和自家堂主的連環打擊弄傻了。他也想過充實自己,所以在臨海城的時候買了《道德經》、《易經》、《般若經》之類佛道兩門的典籍,可惜只看了一晚就看不下去。第二天一早,他把這些經書扔給長叔當引火的東西了。從那之後,謝小玉要他怎麼練,他照做不誤,比徒弟還聽話。

  李光宗一開始陪著老礦頭,後來看到另外兩位苦練的模樣,他也坐不住了,乾脆跑到貨艙裡,抱著裝銘子的鐵箱練力氣。

  老礦頭親眼看到這三個人苦修,一點時間都不肯浪費,越發安心,不再擔心這些人會過河拆橋。鬆了口氣的同時,他也羨慕不已,心思也動了起來。

  兩天之後,飛天船降落了。

  這次時間很早,還不到中午。

  從船上下來,謝小玉取了一隻袋子遞給李光宗,說道:「你和礦頭一起去會所,請那些要緊人物吃個飯,上下打點一下,這件事主要拜託礦頭。」

  那一袋全都是錢。

  他手上有幾十個錠子,每個錠子都有百來斤。赤火銅名義上是銅,卻價比黃金,這一袋赤火錢是他偷用礦上的模子自己煉的。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21:29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21  
第三章 退一步,海闊天空

  地上幾灘暗紅色的土壞還有一些斷枝落葉,證明這裡曾經發生過爭鬥,不過這 ...

 「你們什麼時候過來?」李光宗沒把握。萬一遇到大事,沒謝小玉無法決定。

  「我去信樂堂借錢,耽誤不了多少工夫。」謝小玉說道。

  李光宗不做聲了。借錢是大事,四百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以前他做夢都夢不到那麼多錢。

  在街頭攔下兩輛兩輪車,李光宗手裡抱著袋子坐了上去。雖然成了修士,他仍舊有些土氣,腰上掛著納物袋,但是要緊東西全都不肯往裡放,總覺得不保險。

  謝小玉無奈地搖了搖頭。李光宗這脾氣不可能改了,將來就算修煉有成,也不像個修士。

  「你對信樂堂感興趣?」蘇明成有些意外。

  「我支開他們,只是想和你研究一下要把礦區設在哪裡?」謝小玉在礦上和飛天船上的時候沒辦法說這些。

  「我對挖礦一點都不熟。」蘇明成覺得自己的腦袋裡又是一團漿糊,這種事根本不該問他。

  「你覺得我像是對挖礦感興趣的人嗎?」謝小玉問道。

  「不像。」蘇明成搖了搖頭。

  「我想趁這個機會找一個適合修煉的地方,最好有一條上等靈脈,附近生長的藥材多一些,再有一些妖獸可以讓我拿來練劍。」這番話肯定不能當著老礦頭的面說,否則又要生枝節。

  蘇明成沒感到意外,挖礦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修士該花心思的事。借開礦區的名義給自己找個修煉的好地方,反倒符合修士的做法。

  「你怎麼知道哪裡有靈脈?總不可能走一遍天寶州吧?」蘇明成知道謝小玉會望氣之術,所以對找靈脈這件事他不擔心。但是再厲害的望氣術也要實地探勘,不可能從地圖上就找出靈脈。

  「很簡單,哪裡煞氣重,哪裡就可能有靈脈。天地生萬物,講究陰陽平衡,劇毒之物旁邊必有解毒之物,苦寒之地必出大熱大燥的藥材。」

  謝小玉隨便一個道理就讓蘇明成心服口服,只覺得自己書讀得太少。

  想知道煞氣分布實在太簡單了,在天寶州混的幫會全都有一套堪輿圖,那是早年各大門派勘察這裡時留下的,之後十年一增補、十年一修訂,從來沒間斷過。

  信樂堂的總部謝小玉肯定不會去,他在信樂堂總部附近找了一家茶館坐下,只一會兒的工夫,蘇明成就帶著一大堆東西過來。

  先把厚厚一疊銀票拍在桌上,蘇明成道:「數一下吧,數完之後寫張借條。」

  謝小玉喜歡這樣,大家純粹就是交易買賣,互相不欠人情。他也先小人後君子,拿起銀票數了起來。

  銀票的票面有兩種,一種是二十萬,總共十五張;另外一種一萬的有厚厚一疊,所有的銀票全都打著大通的戳子。

  數完之後收起來,謝小玉吩咐茶博士取來紙筆,迅速寫下一張借條,上面寫明付利息兩成,半年結算。

  謝小玉將紙條吹乾,交到蘇明成的手裡。蘇明成小心折好,往口袋裡一塞。

  將來還錢是還給他,如果還不出的話,借條一把火燒掉就是一個大人情,所以這東西很重要。

  收好借條,蘇明成把手裡幾卷圖冊全都攤開來。

  這些圖冊是用工筆手法在黃絹上精細描畫而成,不大,但是很長。天寶州按照百里方圓,劃分成三千七百多個小塊,每一塊都有一幅圖,圖上繪有山川河流,還有星星點點的紅色標記。這些標記有的表示土蠻部落,有的表示妖獸聚集,還有一些表示瘴氣匯聚。

  謝小玉看得很仔細,他最感興趣的是那些紅字密集的地方。

  從中午一直看到傍晚,他好像完全忘了之前和李光宗說的那些話,一點都沒有趕過去會合的意思。

  眼看著太陽快要落山,街頭出現李光宗和老礦頭的身影,兩個人一個站在路的這頭,一個站在路的那頭,過一家店鋪就探頭看看,臉上盡是憂急之色。

  老礦頭先看到謝小玉,頓時滿臉喜色,然後朝著馬路對面大喊一聲。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謝小玉被驚動了,他放下手中的堪輿圖錄。

  「好事,好事!我們在會所裡遇到另外一個礦頭,他有急事,不打算待在天寶州,想把礦讓出去。他那座礦是五年前開的,還是一座新礦,原本他開價三百萬,何叔談了半天,總算砍到兩百萬,我們到處找你,就等著你過去,保人和旁證都已經等著呢。」李光宗說得口乾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水,一口喝乾。

  謝小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主意早就拿好了,李光宗說的這些和他需要的東西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要的不是礦,更不是大礦,而是一個修煉的地方。

  不過他也沒打算勸。他可以肯定大叔和老礦頭都會聽,但是這兩個人心裡總會起芥蒂,與其多費口舌,還不如用騙來得方便。

  他隨手從口袋裡掏出三枚銅錢,嘩啦一聲往桌子上一撒。三枚銅錢咕嚕嚕轉了幾圈,平躺在桌子上。

  看了看銅錢,謝小玉皺起眉頭,冷冷地問道:「你們有沒有打聽過真假?」

  看到這副架式,李光宗和老礦頭已經沒了之前的喜色。他們雖然不明白那三枚銅錢代表的含義,卻也能猜到這是打卦占卜問凶吉。

  「問過,我甚至查過那個礦幾年來的產量,還和認識的人打聽過,那絕對是個大礦。我原本也擔心那人是不是欠了誰的債,將礦抵了出去?不過這些可以在文書上寫清楚,官府勒定的文書比什麼債條都有效。」老礦頭自認已經防備到所有的可能,不會出太大的事。

  「你有沒有問過那座礦最近是不是死了大批的人?」謝小玉將銅板收了回去。

  李光宗和老礦頭臉色驟然一變。和自家的性命相比,什麼大礦、新礦都不值錢。

  「小哥,你看出什麼了?」李光宗緊張起來。他原本也有些懷疑,總覺得不可能有這麼好的事,但是轉念又想,自從來了天寶州,一下船就碰上謝小玉,然後好事連連;他本人都成了修士,可見這段日子他的運勢極旺,所以沒怎麼在意。

  「這是極凶極惡之卦,百死無回。」謝小玉也不多做解釋,他轉頭朝著蘇明成說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幫我打聽一下那個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居然走得這麼急,好像太巧合了些。會不會有人專門設了這麼個局?」

  聽到「極凶極惡之卦,百死無回」,李光宗和老礦頭已經臉色煞白,再聽到後面那番話,他們更是什麼念頭都沒了。

  蘇明成對算卦同樣一無所知,他也看不懂,不過他比另外兩個人多知道一些事,所以他懂得後面那半句話的意思。

  看到李光宗和老礦頭被嚇住,謝小玉慢悠悠地說道:「別人的話沒必要相信。地方我已經找好了,離臨海城也不遠,坐飛天船也就五天時間。」

  他看了一下午的堪輿圖,心裡早就有了幾個選擇,本來還打算再挑一下,現在碰上這麼件事,他不再猶豫了。

  說著,他往其中一幅圖上一指。

  李光宗看不懂,蘇明成根本不在乎,老礦頭卻看得仔仔細細;一看完,他原本煞白的臉又白了幾分。

  「這……這不是落魂谷嗎?我知道那裡有礦,還是個富礦,不過我還小的時候那裡就已經沒人敢去。那地方極險,滿地的毒蟲妖獸,瘴氣又重,危險等級是三等。」老礦頭覺得這種地方才稱得上極凶極惡,百死無回。

  老礦頭不知道自己怎麼被說服的,反正回來的一路上他都渾渾噩噩,腦子裡空白一片。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情到底如何,一輩子都是有名無實的礦頭,臨到老可以當一個真正的礦頭,心裡原本應該高興才對,但是選的地方是落魂谷,這讓他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直到下船,老礦頭才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醒來。他不是自己清醒的,而是被四周的吵鬧聲驚醒。

  降落點附近非常吵鬧,一大群人聚在那裡,全都是礦上的工人,緊靠著降落點也圍攏著一圈人,這些人手持皮鞭,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你們全都不能離開,你們來礦上的時候簽了契約,一個都不能走。那些已經走了的人也會被抓回來,你們等著瞧吧。」一個二十幾歲滿臉橫肉、壯碩身材穿著絲綢長衫、手上卻拾著一根鞭子的人大聲嚷嚷著。

  「那人就是新來的礦頭。」老礦頭對謝小玉他們輕聲說道。

  「真是個蠢貨。劉家盡出這樣的人物嗎?」謝小玉對這副嘴臉異常熟悉,那些成了蜘蛛口中之食的傢伙也是這副德行。

  「人家是安陽大族。」老礦頭一肚子火氣,說話自然不會客氣。

  這一次老礦頭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周圍那圈人全都聽得一清二楚,一個個都回過頭來怒目而視。

  「原來是老何啊,我以為你早就走了呢。」新礦頭也是從中土過來,來了這裡之後看誰都覺得鄙陋,自恃有主子撐腰,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我還有些公務沒了結。」老礦頭本來不想得罪安陽劉家,現在被人欺到頭上,他不打算忍著。他是光棍一個,無兒無女,也沒任何牽掛。

  他排開那圈劉家的下人,走到礦工們面前,抱了抱拳說道:「各位在礦上都做了許多年,辛苦各位了。當初你們都簽過契約,不過契約是和我簽的,上面白紙黑字立契人一方是我,另一方是你們。現在我不在這個礦上,從今天起,以前的契約全都作廢,各位想留下來繼續做的話,悉聽尊便;如果不想做,現在船已經來了,我祝各位前程遠大。」

  話音落下,四周盡是一陣歡呼聲。

  只有劉家下人一個個怒不可遏,那個新礦頭更是鞭子甩得劈啪直響,指著老礦頭怒喝道:「老狗,你打算幹什麼?和劉家作對嗎?」

  「我倒要問你你們劉家打算幹什麼?和官府、礦業會所、各門各派作對嗎?天寶州不是沒規矩的地方,你敢不敢跟我到會所裡去,當著大家的面對質一番?」

  老礦頭把握十足。

  畢竟,劉家幹的勾當都是私下的把戲,根本上不了檯面。

  果然,這話一出,那個新礦頭儘管臉脹得通紅,腦門上冒火,卻不敢接口。

  好半天他才想起一個理由,大聲喊道:「不行!我們的人在這裡出了事,還有一件重要的東西丟了,犯人肯定在這些礦工裡。我是為了查案才來,所以這些人一個都不能走。」

  「死了人?丟了東西?笑話,天寶州每天都要死幾十個人,丟東西更不用說,也沒見誰找地方說理去。這裡人命本來就賤,你拿這說事,我們完全可以到礦業會所裡評評理。我很想知道,為了這個理由把我的職位撤了,倒底是遵循哪條規矩?」老礦頭越說越氣。

  周圍的人也紛紛應和。

  「走吧,和這群人費什麼口舌。」謝小玉不想浪費時間。來來回回乘坐飛天船已經花了四天,再花時間在別的事上就太不值得了。

  「我去叫他們過來。」李光宗下了飛天船,推開周圍那圈人。

  「給我宰了他,看看有誰還敢反抗!」新礦頭乾脆撕破臉。反正天寶州很亂,人命很賤,殺掉個把人官府根本不會管。

  這個人仗著有劉家做後台,甚至覺得將礦上剩下一千多人全都殺了,憑劉家的勢力也可以把這件事壓下去。

  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手下,旁邊一個下人猛地扔掉手裡的皮鞭,抽出一把軟劍。

  敢來天寶州的全都不是善類。

  軟劍抖了個劍花,瞬間削出數十劍,那人的劍法精奇,在練武人中絕對算得上是一把好手,換成以前的李光宗未必接得下這一劍。

  不過李光宗今非昔比,修士和武者完全是兩回事。

  李光宗的手一晃,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多了一把刀輪。

  他很喜歡這件兵器,但是用起來不太順手。奇門兵刃必須配合特殊的招式,他只能掄圓了亂揮亂舞。

  刀輪帶著一陣狂風,呼嘯著往軟劍上撞過去。

  那個下人連忙變招,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是修士。修士能真氣外發,刀輪上刀氣吞吐,他根本沒法逼近。

  他變招,李光宗也跟著變招,不過算不上奧妙,只是化直為橫,變抽為掃。

  這一次李光宗平握刀輪,速度遠比剛才快得多,刀刃上吐出的刀氣更有五尺多長,眼看著就要將那個下人攔腰斬斷。

  「你敢——」遠處傳來一聲怒吼,一條人影朝著這邊飛掠而至。離此還有百丈,那人揮手打出一道白光。

  謝小玉一看此人的出手之勢,知道李光宗擋不住,於是捻出一枚劍符,猛地劍符同樣化作一道白光,朝著那人面門射去,這叫圍魏救趙。

  那個人大叫一聲,雙手結印,前方一丈處平空冒出一隻半透明的巨手。這隻手長有一丈,手掌大如桌面,通體藍盈盈的,上面滿是大小圓圈的深藍斑紋,似虛似幻。

  「玄功變化!」謝小玉大驚。

  那隻大手靈動異常,就像一隻真手,不但阻擋在前面,還朝著劍符捉去。

  謝小玉當然不會讓對方收走他的劍符。他捏起劍訣,劍符猛地一震,化作一道電光,在半空中來回折返著朝著那人殺去。

  這是幹掉黑刺社殺手之後,他從「如電」一式衍化出的新招,名為「電光火石」。和「如電」一式相比,這招威力弱得多,速度也沒那麼快,不過消耗也少得多。

  「電光火石」不只速度快,這一劍出手的角度也刁鑽詭異,彷彿真正的閃電一般折來折去,完全沒有規律。

  那人又是一聲大叫,緊接著咬牙喝道:「可惡。」

  「還有更可惡的呢。」謝小玉一抖手,十幾顆梧桐子大小的珠子飛了出去。

  這些珠子黑沉沉的,表麵疙瘩瘩,像是用鐵鑄成。

  那人仍舊張開藍色大手,如同水中撈魚一般抄了過來,十幾顆珠子全都被他抄在手裡,但是下一瞬間,那些珠子同時炸裂開來,將那似虛似幻的巨手瞬間炸得粉碎。

  「可惡!」那人離得不遠,也被炸了個手忙腳亂,顧不得重新凝聚幻化的大手,只能放出一片光牆擋住爆炸的餘波,自己則連連後退。

  謝小玉同樣也很頭痛,對付會玄功變法的人,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手段。這一次因為對方沒有防備,讓他的雷珠一擊成功,下一次就沒那麼容易了。

  兩個人在這裡對峙,另外一邊已經分出勝負。

  那個下人已經死了,身體被攔腰斬成兩段,倒在飛天船旁邊。

  李光宗殺了一人,多年來壓抑的凶性重新冒了出來。

  從天寶州活著出去的人頂多秉性不壞,絕對沒有真正的善人。當年李光宗也進過密林,拿命搏機遇,那時候他還沒結婚,身邊沒有拖累,沒什麼不敢幹的,在密林裡也殺過人,他能夠得到七寶紫芝可不是全憑運氣,直到結婚生子之後,他才漸漸變得安分守己。

  一步跨出,將那個新礦頭抓在手裡,漆黑無光的刀輪往此人脖子上一架,李光宗冷冷地說道:「你剛才說要把我宰了?」

  「好漢饒命……好漢爺……饒命啊……」新礦頭感受脖頸邊那一絲森冷的涼意,早就沒了剛才那股氣勢。他原本不把自己看作天寶州人,所以覺得這裡的人都是賤命,此刻才想起來他現在也算天寶州人,他的命同樣不值錢,給人殺了的話沒人會在乎。

  「早這樣多好?」李光宗冷笑道,隨手一記耳光扇去。

  一聲脆響,新礦頭臉上頓時多了個手掌印,整張臉都歪了。李光宗沒將他的腦袋拍碎已經算客氣。

  「你搶了何叔的位子,現在給何叔磕個頭。」李光宗不打算饒過這個傢伙,既然得罪對方,乾脆得罪個徹底。天寶州是混亂之地,官府的話不管用,更別說什麼安陽郡的劉家。

  不過,他並非完全為了出氣。

  他這樣做,表明自己是為了何叔出氣,不管從道義上還是礦業會所內部的規矩上都說得過去。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22:50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21  
 「你們什麼時候過來?」李光宗沒把握。萬一遇到大事,沒謝小玉無法決定。

  「我去信樂堂借錢,耽誤 ...

第四章 落魂谷

  青花的瓷盤砸在牆上,砸得碎片亂飛,絳彩山水的大花瓶扔在地上,同樣變成一大堆碎片。

  屋子裡傳出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除此之外就是一連串的咒罵。

  「這幫賤民簡直找死!難道他們真以為這裡離中土遠就可以無法無天,以為我劉家鞭長莫及拿他們沒辦法?」那個公子哥兒砸完屋子裡的瓷器,仍舊心中不忿,四處亂踢亂打。

  奴僕們全都站在院子裡,沒有一個人願意這時候進去觸霉頭。

  面白無鬚的老奴瞪眼看著地上跪的那個新礦頭。

  老奴此刻最恨的不是那些造反的礦工,而是眼前這個傢伙。

  當初這傢伙走的時候,他千叮嚀萬囑咐到了礦上能低調就低調,盡可能用收買的方式讓礦工留下,實在不行就重新招人,還關照過他工錢什麼都不是問題,絕對不能把事情鬧大。沒想到這個畜生在少爺面前俯首帖耳,乖得像只兔子,放出去之後立刻顯露原形,原來是條瘋狗。

  過了好一會兒,屋子裡不再發出敲打聲,又過了片刻,那個少爺喊了一聲:

  「安福,你給我進來!」

  老奴立刻小步跑了進去。

  「你得給我出這口氣!」公子哥兒拍著桌子喊道。

  「少爺,現在最重要的是將這件事壓下。那個狗奴才把一切都搞砸了,有些事只能私底下做,不能公開說出來,現在外面很多人都傳言我們劉家不行了,急著撈錢,連面子都不顧。這話遲早會傳到中土、傳進老爺耳朵裡……」老奴停嘴不說。他知道提老爺最管用,這是少爺的死穴。

  果然,公子哥兒臉色一變。

  「少爺,老爺讓您過來並不是真想讓您做些什麼,而是讓您來避避風頭。安陽劉家不管怎麼說也是千年世家,會缺那點東西嗎?」老奴繼續勸道。他真的怕了,這位少爺是惹禍精,在中土不太平,到了這裡沒人管束更是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我成不了事?」公子哥兒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老奴絕對不敢有這個意思,問題是您沒什麼得力手下。像賈六就只會吹牛拍馬屁,而且特別貪心,您囑咐他低調,要他收買人心,而且告訴他用不著在乎工錢,但是他做了什麼?這不是把您架在火上烤嗎?他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想私吞?」老奴早就猜透外面跪著那人的心思,同時他最清楚自家少爺的脾氣,少爺最恨別人騙他。

  公子哥兒眼睛轉了幾下,他已經明白了。

  「這樣的奴才就應該拖下去活活打死。」老奴惡狠狠地說道。

  外面立刻響起凄厲的求饒聲,那個新礦頭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裝可憐跑來向主子求救,卻得到這麼個結果。

  「讓他下去領四十板子,是死是活,看他的運氣。」公子哥兒揮了揮手。

  跪著的那人連連磕頭,他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如果少爺真的要他的命,根本不會說數目,只有一句「拉下去往死裡打」。

  旁邊的老奴倒也不在意。他在少爺面前揭破賈六的底,只是想讓跟過來的奴才們有個警醒——別整天盤算著撈好處給主子惹禍,並不一定要拿人命立規矩。

  「這件事怎麼辦?難道就忍氣吞聲?」公子哥兒已經沒了之前的急切。他現在想的是消息傳到中土怎麼辦?如果父親知道這些事,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這事不算完。打狗還要看主人,他們這麼做,不把安陽劉家的名頭放在眼裡,這絕對不能允許。不過我們不能明著來,現在看笑話的人多得是,少爺您的處境又不妙,所以我們只有另外想辦法。」

  「你給我想啊!」公子哥兒拍著桌子叫嚷著。

  老奴無奈。自家公子是個草包,性子又急,早知道會變成現在這樣,當初他實在不該慣著、寵著、還拼命瞞著老爺。

  無奈歸無奈,辦法還是得想。

  老東西眼珠一轉,已經有計策了。

  「北面現在不是有事要發生嗎?按照規矩,官府肯定要從各個礦上抽人過去,我聽說他們打算自己開礦,只要他們確定礦區的位置,您再去總督衙門和礦業會所跑一趟,讓主事人的筆下這麼一劃……」老奴嘿嘿一陣冷笑,然後悠然說道:

  「不就行了?」

  「好,還是你有辦法。」公子哥兒又拍了一下桌子。這次他心花怒放,滿腔的怨氣都煙消雲散。

  一架飛天船在天空中盤旋著。

  這是其他人沒有的優待,只有到陌生地方開闢新礦區的人有這樣的資格。

  站在舷窗邊,謝小玉看著窗外下方那片叢林。

  以前那座老礦區旁邊的樹木已經很茂密、植被也很繁盛,但是和這裡根本不能比。這裡是真正的深山老林,一棵棵大樹的樹冠如同華蓋一般,佔地至少在一畝以上,從上面根本看不到地面的情況。

  「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並不是透視眼,所以他也看不見樹冠下的情形,不過他看到的東西仍舊比別人多得多。

  在這片叢林中,五顏六色的光團比其他任何地方多得多,光團和光團互相重疊著。它們有的凝聚成形,有的朦朧一片,有的星星點點,有的如煙似霧,不同的形狀代表不同的東西,凝聚成形的不是妖獸就是劇毒蛇蟲,朦朧一片的是毒瘴邪霧,星星點點的是礦石、藥材,如煙似霧的是靈脈、氣穴。

  「把我們放到那裡。」謝小玉朝著一座偏僻的山頭指了指。

  那是唯一一處樹木比較稀疏的地方。

  駕駛飛天船的人照做,不過他沒有直接降落,而是停在樹冠上方兩丈高的地方。

  第一個跳下去的是謝小玉,緊接著蘇明成、李光宗跟著跳了下去,三個人的手上各握著一把法兵。

  隨著一陣陣刀光劍影在密林中閃爍,一棵棵樹木倒了下來,很快就出現一片空地。

  飛天船降落,其他人全都從船上下來,大家七手八腳搬下東西。

  李光宗抱起一塊非金非石、三尺多長、一尺多寬的碑走到山頭頂部,猛地把那塊碑砸進土裡。

  只聽轟隆一陣巨響,那塊碑四周的浮土全都高高隆起,浮現縱橫交錯如同脈絡一般的紋路。

  這是界牌,是礦業會所發給他們的憑證,只要打入土裡,這片區域就屬於他們的了,以後這就是一座新礦區,同時礦業會所也會增加一條飛行路線。

  界牌同樣也是陣基,一旦打入地裡,立刻會和地脈連接,開闢出一處隔離帶。

  在這處隔離帶裡,水、土、空氣中的毒素會被慢慢逼出去,人就可以住在這裡。

  「你們先搭起大棚。房子造兩間就夠,李嬸、二子媳婦和喜兒姐一間,礦頭一間。」謝小玉吩咐道。

  那些傻小子們應了一聲,馬上幹活去。這裡滿地是傾倒的大樹,只要修整一下然後劈成木板就行,唯一麻煩一些的是要將樹樁從土裡拔出來,再用土填坑。

  「晚上我們住哪兒?」李福祿看了看頭頂,擔心自己得露天睡覺。

  謝小玉沒有回答。此刻,他正神情凝重的一手拿著羅盤、一手拿著長刀,在山坡上戳來戳去。

  「少囉嗦,幹活。」李光宗用力在兒子腦袋上拍了一下。

  「你在找什麼?」蘇明成走過來問道。

  「這個地方靈氣逼人,但是植被反而不茂密,你不覺得奇怪嗎?」謝小玉並不是很有把握。他對尋穴找脈、風水堪輿並不熟悉,以前看過一些這方面的書,來天寶州之前又惡補一番,這是第一次使用。

  「我不懂這個。」蘇明成不知道謝小玉是充內行,他又被刺激到了。

  謝小玉伸手說道:「給我幾枚流沙符。」

  蘇明成二話不說,抓了一把符遞過去。他見識不足,但是身家豐厚。

  謝小玉掐住法決,抖手打出一枚符,不過,這次他的手法有些奧妙,流沙符分散開來,按照九宮方位打入土裡。

  他將符打入的地方是一片山坡,坡道很陡,沙子不停往外流淌。

  片刻工夫,九個高五尺、深一丈的石洞就挖好了。這些石洞互相隔得很近,相差不過兩尺。

  「果然沒錯。」謝小玉滿臉欣喜地盯著從石洞底部湧出的一層淡淡霧氣。

  九個石洞或多或少有霧氣冒出來,最頂上一排中間那個石洞霧氣最濃。

  「我還是差了一些,沒算準,偏了。」謝小玉很是遺憾地自言自語著。

  旁邊的蘇明成已經麻木了。這次他可以肯定那不是自謙,謝小玉確實算偏了,差了至少七尺,但是和這位相比,他連那是什麼都不知道,差太多了。

  「這是什麼?也是靈脈嗎?」蘇明成不懂就問。

  「這是靈眼,一條靈脈的靈眼不會超過三個,在門派裡只有掌門才有資格享用這樣的好地方。」謝小玉發出嘖嘖之聲。

  「你不是說靈氣太足對修煉不好嗎?」蘇明成奇道。

  「沒錯,嬰兒不可能一下子就吃大魚大肉,但是直接喂仙丹就不一樣了。靈眼噴出的靈氣最為精純濃郁,再用上聚靈陣,即便到了真君級也同樣夠用。」謝小玉解釋道。話說回來,他自己正百爪撓心,在用和不用之間猶豫不決。

  靈眼是好,但是和靈氣濃郁的情況一樣有利有弊。

  好處是前期進展迅速,修煉一日相當於別人修煉半個月,日積月累,其中的差別不言而喻。壞處是這樣不勞而獲、習慣安逸之後,以後修煉起來就難了。靈眼的效用只在真君級之前比較明顯,往後就沒那種奇效。

  蘇明成卻沒有這種煩惱,他不懂,即便懂,他也不會在乎,真人級已經是他的最高目標,真君級他連想都不敢想。

  和這口靈眼相比,他拿出來的四百萬兩銀子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值,完全值。

  「你別跟著我,將煞池重新建起來吧,那裡就有一條靈脈分支。」謝小玉指著百丈之外的一片凹地,道:「我還要將大陣立起來,沒有大陣,我不放心,誰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妖獸跑過來?」

  謝小玉所說的大陣,是老礦頭動用所有的關係,又在礦業會所裝可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副有冤無處訴的模樣,上面的人知道理虧,為了息事寧人,借了一套「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是一種極高明的法陣,根本不是用銀子能買到。

  此陣一旦布下,方圓數里都被籠罩其中,任何進入裡面的東西都會被任意挪移,再厲害的妖獸踏入大陣也有力無處使,甚至會借力打力,反傷己身。更妙的是,這座大陣就算已經發動,從外面也看不出來,不會有什麼光華萬丈、祥雲繚繞的異象,讓人落入陷阱也不自知,絕對是極其陰險的一座大陣。

  整套大陣有三十六桿陣旗,按照天罡方位布下。

  謝小玉怕那些傻小子沒事亂碰這些陣旗,乾脆每一桿陣旗四周都布設一圈禁制,一旦碰觸禁制,碰觸的人立刻會移到外面去。

  這是一項勞心的工作,等到他將最後一桿陣旗布好,日頭已經偏西,到了傍晚時分。

  其他人早就完工了,空地中央多了一座木板搭成的大棚,四四方方,異常簡陋,裡面全都是一排排木架。和老礦區那片用來試驗的大棚相比,這大棚大了幾十倍。那些傻小子一邊幹活,一邊想著雞肉的美味,都覺得這一次可以頓頓吃雞。

  在旁邊的凹地中,七個一丈方圓的池子被挖了出來。池子呈北斗七星狀,池壁鋪著一層玉石。這已經是第二次辟池,蘇明成熟能生巧,池子比前一次大得多,也漂亮得多。

  閒著無事,眾人還用砍下來的樹劈成兩半,在空地上擺了個圓圈,旁邊砌了個灶台。此刻,忙了一整天的人全都圍坐在那裡,李嬸、喜兒和二子媳婦在灶台上燉煮雞湯。這以前是長叔的活,現在有了三個女人,自然交給她們。

  謝小玉最後一個忙完,他走到李光宗旁邊坐下來。

  也不知道有意還無意,這一側坐著的全都是有身份的人物,一邊還有老礦頭和蘇明成。

  「何叔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嗎?」謝小玉問道。

  老礦頭連連點頭。他現在才知道這群人根本就用不著挖礦賺錢,那座大棚比什麼礦都強。

  「大家都靜一下,我有話說。」謝小玉抬聲喊道。

  四周立刻安靜下來。

  「想必你們剛才也聽見了,我的運氣不錯,找到一口靈眼,這也是你們的運氣。靈眼不大,所以大家只能擠一些,因為我沒算準,所以開偏了。這九個靈洞有強有弱,而且數量也不夠,所以大家只能輪著用,只有我和蘇明成各佔一門,我佔兌位,蘇明成佔震位。」謝小玉看著眾人的反應。

  「應該的,應該的。」大家全都點頭稱是。

  蘇明成同樣沒說什麼。九個格子裡兌位和震位正好在兩邊的中間,靈氣的濃度不高不低,這多少有些遺憾。兌位對應西方白虎,屬金,正合適謝小玉;震位對應東方青龍,屬木,這一點他倒是明白,他既要養煞又要養蠱,生機消耗得厲害,正需要木氣滋補。

  「喜兒也想修煉,小哥,能不能……」李光宗不知道怎麼開口。

  「反正白天大家都要幹活,有七個靈洞空著,不只喜兒姐可以用,其他人想修煉的話也可以試試。」謝小玉道。他從納物袋裡翻出一本小冊子,扔給李喜兒。

  《力士經》修煉到最後會變得身高過丈、背厚腰圓,顯然不適合女人修煉。

  那本小冊子名為《太陰玄經》,乃是旁門中很有名的一部經書,裡面所載之法需在月圓之夜吸取月之精華,煉化成為一顆元丹,然後孕育生長,化丹為嬰。

  這套法門可以說是萬法之祖。

  天地開泰,萬物始生,先有精,後有妖,最後才有人。精只懂調息吐納,妖更近一步,知道吸日月精華,然後有了一套修煉的法門,《太陰玄經》就是從這套法門演化而來。

  這套法門無需悟性,不講資質,也沒什麼瓶頸,稱得上天下間最容易成就的法門之一,不過練成之後,威力也相當可觀。

  這部《太陰玄經》是從信樂堂弄來。

  堂口收集的功法肯定比最早去的那家店齊全得多,不過正因為堂口裡有識貨的人事先篩選過一遍,收集的全都是比較齊全的功法,像《六如法》這樣拆開之後混雜在其他經文裡的功法就不可能被收入。所以那裡的東西雖然品質較好,對謝小玉來說卻沒什麼用處。

  他越發確信一點,機緣必須到不起眼的地方找。

  「我呢?」老礦頭也心裡發癢。

  「何叔,你閒著沒事也可以練練。《力士經》在大叔手裡,還有一本注解,那是大家碰到問題之後我給的解答。你、二子和戲子先練起來,《力士經》內外兼修,對身體有調理的功效,過一段時間,我會嘗試煉制排毒丹,如果成功的話,就再也不用擔心這裡無處不在的瘴毒了,你們的身體也會恢復原狀。」

  謝小玉說的其實是安慰話,像老礦頭這樣年過半百,精血已衰,再想修煉已經不可能。

  「排毒丹?」蘇明成卻從話語裡聽到他感興趣的東西。

  「我來天寶州之前,一位長輩給了我一個方子,可以用幾種便宜的藥材煉製成排毒丹,唯一難弄的是藥引。藥引的成分並不確定,可能是草木,可能是蛇蟲,也可能是妖獸,只能一樣樣試。落魂谷瘴氣濃密,毒物遍布,如果這裡找不到的話,其他地方更不可能了。」謝小玉終於說出選擇這裡的目的。

  眾人恍然大悟,不過也沒覺得什麼不滿,如果真的煉成排毒丹,大家都有福了。

  「我還有一些好東西要給你們。」謝小玉從納物袋裡又取出一隻翡翠玉盒和一面鏡子大小的玉盤,盤子上有金絲銀線扭成的紋路,還有許多刻上去的符文。

  翡翠玉盒裡放著的正是那些土蜘蛛的卵。他拿了一枚出來,放在玉盤中間,然後讓大叔刺破食指,在卵上滴了一滴血。

  只見一陣血霧冒了出來,那枚卵晃動兩下,裂了開來,一隻拳頭大小的蜘蛛從裡面爬出來,閃電般地爬到李光宗的手掌心裡。

  李光宗本能地一甩手,想把這東西扔得遠遠的,他的膽子不小,但是對這種東西始終有些發毛。他還算好,那三個女人驚聲尖叫起來,飛也似地逃得遠遠的。

  「別。」謝小玉一把抓住李光宗的手臂:「這東西叫土蜘蛛,是很厲害的妖獸,它在土裡就如同魚在水裡,還可以穿入岩石。它吐的蛛絲刀槍不入,我打算用這些蛛絲替每個人做一件法衣呢!它對震動異常敏感,晚上用它守夜比養狗還管用。而且這個地方妖獸眾多,如果像以前那樣用鐵鎬挖礦,動靜實在太大了,很容易招來妖獸。土蜘蛛可以穿入岩石裡,我再教你們借物傳力之術,土蜘蛛的幼體力量不大,但是有你們傳力,就會變得力大無窮,一人一蛛,可以抵得上百十個人。」

  聽到有這麼多好處,李光宗再也不覺得這個滿是剛毛、黑黃相間的東西醜陋猙獰,非常小心地捧在手掌心裡。

  那些小子們也都擠了過來,他們已經急不可耐想擁有一頭屬於自己的妖獸。

  天寶州人人都知道又多了一處新礦區,不過這處礦區與眾不同,礦區開出來卻一直沒什麼動靜,根本沒有招募人手的意思,飛天船也每半個月才進去一次,帶進去的除了少量食物之外,就只有水,運出來的是一鐵箱、一鐵箱的金屬錠,數量不多,恰好是每個月的最低限額。

  金屬錠產出少的跡象。老礦頭給出的理由也很充分,這裡是險地,用普通的開採方法根本不行,一有敲打聲立刻會引來妖獸,他們只能用特殊的方法一點一點將礦石刨出來,而且只能在邊緣開採,不敢深入。

  礦倒是好礦,玄鐵、寒鐵、烙銀、閃星銀、炫明金、夕陽金、比赤火銅之類值錢很多。從已經開了的礦井來看,礦石儲量中等,不算貧礦,也不算富礦,不過現在開採的範圍不大,探明的區域連萬分之一都不到,礦業會所派去的人沒辦法確定等級,只能按照已經開出來礦井的儲量,給這處礦區打了個臨時的六等級別,算是中等偏上。

  只有幾座礦井的小礦,等級只有中等偏上,每個月上繳的金屬錠卻要一萬斤。

  很明顯,又是安陽劉家在背後搞鬼。

  一個月一萬斤,一天就要三百多斤,算到每個人頭上,一天至少要採出二十斤金屬,運氣再好,也要挖五、六千斤礦石才行。

  換成普通人根本就做不到,李光宗他們卻不在乎。這裡全都是修士,而且人手一隻土蜘蛛,別說五千斤礦石,幹得瘋了,五萬斤礦石也可以挖得出來。

  白天挖礦,順帶練力,晚上就在靈眼石洞裡練氣,日子過得平淡又充實。

  靈眼石洞的數目不夠,只能輪流使用,但是普通石室的數量卻很足夠。因為有靈眼石洞的關係,謝小玉也不在乎什麼過猶不及,直接用上最好的聚靈陣,所以在裡面修煉的效果也不差到哪裡去。

  三個女人則照管那座大棚,大棚裡一大半被一排排管子佔據著,管子上長滿青草。謝小玉之前的試驗成功了,他找到不用泥土就可以種植物的辦法,這樣一來,從源頭就解決餘毒殘留的問題。

  那些青草是蟲子的食物,也用來喂雞,蟲子則是雞的飼料,所有的糞便用來種草,從頭到尾沒有一點浪費。

  大棚裡的工作很繁瑣,卻不累,三個女人早上轉一圈、下午再轉一圈就夠了。

  其他時間除了做些縫縫補補的女紅,就是做三頓飯。李喜兒則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打坐上,白天的時候沒人和她搶,她自然挑最好的那個靈眼石洞。

  蘇明成也不用去礦上幹活。他比任何人都勤勉,整天都在自己的靈洞裡打坐,只是偶爾去那七座池子裡轉轉。那七個池子現在全都籠罩著不同顏色的煙雲,底下盡是些黑水、淤泥、腐土之類的東西,上面長著顏色鮮艷的毒蘑菇、嬌嫩欲滴的毒花毒草,花草叢中四處亂爬著蜈蚣、蠍子、蜘蛛、蟾蜍、蜥蜴、毒蛇。整個營地除了這位舵主,其他人全都離這片凹地遠遠的。

  只有一個人既不在礦上,也不在營地裡。謝小玉整天在深山老林裡打轉,每天回來的時候,總是帶回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蘇明成養在池子裡的那些東西大部分就是他帶回來的。每天晚上,他都會拿著那些帶回來的東西鑽進遠處的一間木屋,不知道幹些什麼,一個時辰之後,他也總是垂頭喪氣地出來,把一大堆東西扔給蘇明成處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這一天,謝小玉早早就進了山谷。

  整座落魂谷是一座很大的盆地,長近三百里,寬也有一百八十餘里,四周重巒疊嶂,裡面古木參天。謝小玉到現在為止連四分之一都沒搜索完,即便是搜索過的區域,也有很多地方因為太過凶險的緣故不敢深入。

  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實力相當於真人級的妖獸遍地都是,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惹不起。

  「嗷——」

  一陣輕微而又低沉的獸吼傳進他耳朵裡。

  謝小玉站住了,側耳傾聽著。

  在他的腳下,一隻茶壺大小的蜘蛛冒了出來。這東西沒有耳朵,聽不到聲音,卻能夠感知到空氣的震動。

  又是一陣吼聲傳來,他連忙從納物袋裡掏出一對銀光閃閃的東西套在耳朵上。

  那是一對白銀打造的長耳,長兩尺、寬六寸,配上「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他可以清楚聽到三里之內樹枝折斷的聲音,更大一些的聲音就算遠在十里之外他也能聽到。

  這次他聽得清清楚楚,那聲音來自東南方向二十餘里的地方。

  妖獸絕對不會莫名其妙亂吼,這頭畜生肯定碰上什麼強敵。

  這樣的好事他當然不會放過,不只是趁火打劫的機會難得,妖獸身上說不定有他要的藥引。

  謝小玉催促著那隻土蜘蛛,讓它在前面打頭陣,一人一蛛小心朝著東南而去。

  不小心不行,在落魂谷裡做什麼事都不能匆忙,走一步要看三看。這裡的每一棵樹上都可能爬著兩、三條毒蛇,至於各種毒蟲更不用說,樹後說不定還藏著一頭妖獸。如果什麼都沒有,就更可怕了,那棵樹本身可能就有問題,或者地裡藏著類似土蜘蛛的妖獸。

  在牢裡的半年,謝小玉學會隨時都不能放鬆警戒;這兩個月,又讓他明白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潛藏著危機。

  這是在書裡永遠都學不到的東西。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23:21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22  
第四章 落魂谷

  青花的瓷盤砸在牆上,砸得碎片亂飛,絳彩山水的大花瓶扔在地上,同樣變成一大堆碎片 ...

 謝小玉走得很小心也走得很慢,而且不是筆直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他的目標是遠處的一座小山。

  整整花了兩個時辰,謝小玉才登上那座山的山頂,這裡離獸吼傳來的地方仍舊有三、四里遠。

  確認四周沒有危險,讓土蜘蛛在一旁放哨,謝小玉從納物袋裡取出一套東西。

  那是兩塊陽燧鏡,一大一小,大的如同洗澡的木盆,中間挖了個洞;小的那塊僅如杯口,兩塊陽燧鏡凹進去的那面互相正對著。

  兩塊陽燧鏡浮在半空中,徐徐轉動著,最終朝著獸吼傳來的方向。

  謝小玉站在大的那面陽燧鏡後面,眼睛透過中間的小洞看去。

  遠處的一切清楚進入他的眼睛裡。

  那邊像地震過一樣,數不清的樹木倒在地上,成片山坡坍塌滑落,地面上新土翻捲。

  一頭受了傷的豪豬在那裡嗷嗷直叫。這頭豬的塊頭有一幢房子那麼大,顏色棕黑,身上一根根利刺直豎著,每一根都有兩個人那麼長。

  豪豬對面一條花紋斑駁的蛇正不停游走著。從那倒下的樹木和蛇身的比例來看,這條蛇長度至少在十丈以上,把它捲起來,同樣可以塞滿半幢房子。看它三角的腦袋,絕對劇毒無比,最詭異的是它背後居然長著蝙蝠一樣的翅膀。

  謝小玉連忙將目光從這條飛蛇身上挪開。

  蛇最為敏銳,萬一氣機感應,被它發現有人窺視,那就麻煩了。

  這兩頭妖獸都極有耐性,一頭不停打轉,另一頭只是吼叫卻不肯主動進攻。

  太陽越升越高,眼看著快要到正午,那條蛇猛地躐出來,如同電射一般咬了過去。

  幾乎同時,豪豬的身體一縮,一根根利剌調轉方向,指著那條飛蛇。

  只聽到一陣刺耳的嗤嗤聲,一丈多長的利刺疾射而出。

  那條蛇似乎知道厲害,身體在半空中詭異的扭轉著,避開大多數飛來的利刺,不過仍舊有五、六根刺射在它身上。

  一連串血珠飛濺,這些利刺劃破蛇皮,帶走十幾片蛇鱗,然後滑了開去。

  那條飛蛇居然在剎那間收縮肌肉,避開利刺的鋒芒。

  飛蛇被激怒了,一股墨綠色的毒煙從它嘴裡噴了出來,豪豬被噴了個正著,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

  那口毒煙厲害至極,四周沾染到毒煙的地面全都冒起白煙,被腐蝕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坑。

  不過這一下也激起豪豬的凶性。這頭妖獸猛地朝著飛蛇撞去,身上的利刺朝著四面八方亂戳。

  那條蛇抽身急退,它可不想拼命。

  突然,一個微不可查的碧綠小點落在飛蛇身上,那東西像是一片樹葉,無聲無息地貼了上去。

  原本抽身急退的那條飛蛇突然間轉了性子,尾巴一甩,朝著豪豬抽了過去。

  這一下抽得地動山搖,豪豬少說有數萬斤重,居然被抽飛百丈遠,四周的大樹也全都被抽飛起來,街區大小的一片空地被整整齊齊刮掉一層泥土。

  不過那條飛蛇也不好受,它的尾巴被利刺劃得鮮血淋淋。

  那條蛇像瘋了一樣衝著豪豬撲去,不顧那鋒利的尖刺,居然捲住豪豬的身體,像是要將豪豬活活勒死。

  利刺穿透蛇皮,像一根根長槍般戳了出來。

  豪豬知道無可倖免,乾脆拼著同歸於盡。它拼命掙扎、扭動著,盡可能將飛蛇的傷口撕裂得更大。

  突然,一道碧綠光華閃過,那片貼在飛蛇身上的「樹葉」飄飛而起,瞬間穿入豪豬的眼睛裡。

  這東西一離開飛蛇的身體,那條蛇就清醒過來,它掙扎著想要脫開,可惜此刻的它就像纏繞在針山上的一團棉線,扯都扯不下來。

  碧綠光華一閃,從原來野豬的眼珠子裡又射了出來,轉瞬間沒入那條蛇的傷口中。

  那條蛇剛才還在掙扎,綠光一射入,它只扭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碧綠光華再一次飛出,在半空中閃了幾閃,徑直飛回謝小玉的手裡。

  這東西是一隻蟲,只有兩截手指那樣長,通體碧綠,形狀像一片剛剛出芽的嫩葉。

  這東西叫失心蠱,是蘇明成費盡心機飼養的七種毒蠱之一。

  謝小玉手裡的這隻失心蠱非同尋常。當初他曾經對蘇明成說過,七煞、七星、七毒、七蠱之外,還可以融入七情、七傷、七竅,不過那會為天所忌。

  這話半真半假,不過他本人也不敢全練。弄來魔門七情迷心大法之後,他只練了怒、懼兩情,一個融入失心蠱,一個融入失魂蠱。前者中了之後會變得怒發成狂,不死不休;後者中了之後會心生畏懼,疑神疑鬼。

  謝小玉原本沒想過要練這類陰毒詭邪之術,偏偏安陽劉家的門客之中有一個精於玄功變化的修士。

  玄功變化練的是神魂,刀劍不能傷,五行法術不能破,非常難纏,只有兩種手段可以克制它,一種是雷法,另一種就是魔門諸般法門。

  魔門最擅長拘役魔頭,魔頭分有形、無形兩種。所有的無形魔頭無論心魔、陰魔還是天魔,都能迷惑心智,污淤神魂。

  修煉雷法肯定來不及,雷法本來就難練,也沒什麼捷徑。魔功就不同,上手容易,進展迅猛,還有無數捷徑可走。

  這段日子以來,他能夠分毫無損地進出落魂谷,而且頗有斬獲,靠的就是這兩枚玄冥陰煞迷心毒符劍蠱。

  這一次又是劍蠱立下大功。

  再次確定這一路上沒什麼凶險,謝小玉飛快跑了起來。

  這是唯一必須快跑的時候,時間一久,肯定會有妖獸跑過來看情況,那就沒他撿便宜的份了。

  越往打鬥的現場跑,謝小玉的心裡越是震驚。遠處看還不覺得有多激烈,但是靠近之後,只看到被那條蛇抽過的地方全都是一人多深的印痕,五、六人圍抱的大樹被利刺完全洞穿,那片被毒煙腐蝕的地面有五、六個街區那麼大,繞著走都要繞半天。

  好不容易到了那兩具妖獸的屍體前,謝小玉抖開當初順手拿來的軍用大納物袋,把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兩具屍體全都兜了進去,然後背起袋子轉身就走。

  如果手上沒這個大口袋,他還真想不出要用什麼辦法將兩頭妖獸運走。

  木屋裡滿是血腥味,兩頭妖獸已經被肢解開來,牆邊放著一根根利刺。這東西比他手裡那把法刀還要結實,一刀砍上去,刀口崩了,刺上居然連個白印子都沒有。

  一想到還有許多利刺扎在石頭和土裡,謝小玉就覺得可惜,那都是寶貝。

  不過這頭豪豬比較沒用,除了一身利刺就沒其他可取之處。

  那條飛蛇倒是不錯,肢解出來的材料裡最好的就是背後那對翅膀。這條蛇來去如電,極擅御風,絕對和那對翅膀有關,可以煉成一件用來飛遁的法器。

  謝小玉正缺這麼一件東西。

  蛇皮肯定也和御風有關,雖然已經千瘡百孔、破破爛爛,他還是小心翼翼剝了下來。

  兩個毒腺也是好東西。這條蛇的毒性異常恐怖,蘇明成的七毒之中有一種毒可以換了。

  和毒有關的還有兩根毒牙,有人腿那麼長,這也是天生的法兵,將來還可以煉成飛劍,最起碼也是中品法器。

  蛇背上還有一條大筋,這也是不錯的東西。

  蛇骨白皙如玉,用刀敲上去叮噹作響,也是好東西。

  至於蛇膽更是好東西。

  一旁的木盆裡堆著成山的肉塊、肥膘和五臟六腑,這些全都是沒用的東西,大部分都會給蘇明成餵蛇蟲,小部分會拿來餵土蜘蛛。

  做完這一切,謝小玉從角落裡拿起一隻紫紅色的瓶子,用銀針從瓶子裡挑了一滴紫紅色的液體,然後不管有用沒用,一樣樣試過去。

  蛇血沒反應……豬血沒反應……蛇肉沒反應……豬肉沒反應……蛇筋沒反應……豬蹄沒反應……

  不知道多少時間過去,他仍舊重複著那個動作。兩個月來他都這樣過,沒反應是正常的現象,到現在為止,他還沒看到有什麼東西出現過反應。

  正當他以為今天又一無所獲的時候,突然紫紅色的液體變成湛藍色。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連忙又滴了一滴下去。

  紫紅色仍舊是紫紅色。

  讓他感到疑惑的是,上面那點湛藍色清晰可見。

  這是一顆獠牙,尖端似乎有些綠色的東西。

  謝小玉用布將獠牙擦乾,拿到陽燧鏡底下仔細看了起來。陽燧鏡可以將東西放得很大,用肉眼只能看到的一些綠色,在陽燧鏡下會變得清清楚楚。

  那是草的碎末,可惜,憑這些碎末根本看不出是哪一種草。

  謝小玉看了盤子裡那個沙袋一樣的豬胃一眼,頓時一臉苦澀,難不成還要切開那東西翻找?

  一刻鐘後,謝小玉忍著噁心從木屋裡跑了出來。

  噁心歸噁心,他的臉上卻充滿喜悅。

  他從豪豬的胃裡找到一些草葉,更讓他興奮的是,他以前看過這種草,只不過那地方非常凶險,他不敢靠近。

  「有結果了?」李光宗迎了上去。

  「我已經找到藥引了。」謝小玉滿心欣喜。

  「那我們趕快去採。」比李光宗更急切的是戲子,他們幾個深受毒害。

  相較之下,蘇明成比較淡然。天寶州各個堂口全都有解毒丹出售,這是堂口的福利之一,同樣也是吸引散修加入堂口的手段。

  對普通人來說有價無市的解毒丹其實並不難弄,只要每個月都有人從中土過來就行,解毒丹在中土並不是什麼很難買到的東西。

  「有一件事比較麻煩,藥引所在的地方有一個很大的蜂窩,裡面全都是毒蜂。」謝小玉先說了難處。

  「這簡單,弄個養蜂人戴的紗布罩不就行了?」李福祿在一旁說道。

  「屁!那會是普通毒蜂嗎?小哥都不敢靠近,一個紗布罩能有用?」李光宗怒罵著兒子。

  「不管怎麼說,先試試看。」謝小玉也不太有把握。不過,既然知道藥引是什麼,總能想辦法弄到手,像一開始那樣毫無頭緒才讓人感到為難。

  「實在不行,就打個鐵罩吧,我不信那些毒蜂連鐵都能戳穿。」老礦頭在一旁說道。雖然排毒丹對他沒什麼用,不過他也挺熱心。

  「要打就打結實些,反正倉庫裡多的是各種金屬錠,乾脆用它們打造。」李光宗搓了搓手。

  想到就做。眾人也沒了吃飯的興趣,謝小玉、李光宗、蘇明成三個人鑽進鑄造房裡。

  鑄造房在營地的一角,深埋於地下,裡面骯髒又凌亂,地上厚厚鋪著一層礦渣和鐵砂,四周的牆壁是用礦渣砌成,為的是隔音。

  這裡是極險之地,聲音太大的話,很容易招來妖獸。

  房子正中央有一座煉爐,爐心是地面上鑽的一個臉盆大的窟窿,直接引來地火,天寶州的煉爐幾乎都是這種類型。

  蘇明成負責開爐,三個人裡他的真氣最雄厚,這項工作非他莫屬;李光宗負責搬運,因為他力氣最大;謝小玉則專管成型,這需要控制力。

  「玄鐵……來一塊。」李光宗在金屬錠裡翻來翻去,最後抽出一塊漆黑的鐵錠。玄鐵並不是這些材料裡最珍貴的,但是說到堅硬,沒第二種材料能與之相比。

  「再來一塊閃星銀,這東西最軟。」李光宗又挑了一塊金屬錠。

  「你當過兵、打過仗?」蘇明成好奇地問道。知道打造防具要軟硬搭配的人,不是專職鑄造師,就是軍隊出身的人。

  「當年在丘洛川的時候被拉過壯丁。」李光宗嘴上似乎不怎麼願意,好像拉壯丁很委屈,但是語氣中卻帶著一絲自豪。丘洛川大捷是近百年來對土蠻部落最大的一次勝利。

  「怪不得你能回中土。」蘇明成恍然。天寶州這個地方來很容易,走卻難。

  行空巨舟來的時候帶的大部分是人,東西帶得很少,回程卻載滿金屬錠,準備給人的空位只有幾十個,大多被官府和礦業會佔走,剩下的位子也都被各大幫會把持,小老百姓想離開絕對比登天還難。

  兩塊金屬錠被扔進煉爐裡,這是礦業會所提供的標準煉爐,火力強猛,操作簡單,不過控制不易,不是用來造器的那種。

  錠子漸漸變紅,閃星銀先開始熔化,軟軟地流淌著,變成一團扭曲的液體。

  好半天後,另外那塊玄鐵也開始熔化。

  謝小玉雙手掐訣,每一次用手一指,那塊玄鐵就像被無形的鐵錘擊打一下似的,在火花四射之後,肯定有一塊地方癟了下去。

  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絕於耳,那塊錠子漸漸改變形狀,變成一個很大的傘蓋。

  那團完全融化成液體的閃星銀在傘蓋上攤開,轉瞬間就變成緊貼在上的一層銀色薄膜。傘蓋的邊緣,這層薄膜垂落變成絲絲縷縷,然後互相纏繞編織起來,轉眼間變成一張銀色的漁網。

  將這頂傘蓋從爐膛裡取出,謝小玉問李光宗:「你老婆平時織的那幾方輕紗呢?先拿來用用。」

  「我馬上去拿。」李光宗連忙說道。

  那幾方輕紗是用土蜘蛛吐出的蛛絲織成,原本打算織成布匹,但是蛛絲太輕太細,最後變成薄紗。

  原本說好用蛛絲織成布之後,替每個人裁剪一件法衣出來,但是變成輕紗之後,那幾個小子看不上眼,所以蛛絲輕紗一直都堆在庫房裡。

  現在總算派上用場。

  入夜之後的落魂谷越發幽深恐怖,遠處的群山就像是鋒利的犬牙,月光投在茂密的樹冠上,灑落下的光芒也顯得清冷澈骨。

  猛獸全都有夜間覓食的習慣,妖獸也一樣,夜晚才是它們出沒的時候。

  謝小玉以前沒有在晚上進入這裡的經驗,這樣太危險,不但妖獸出沒無常,他的視力也受到限制,兩大法寶之一的陽燧鏡更是一點用都沒有。

  不過權衡利弊之後,他還是決定冒一下險。

  蜜蜂白天才會活動,晚上一般不會出來,所以白天的危險性遠遠大過晚上。

  一路上小心翼翼,讓土蜘蛛在前面探路,他跟在後面。那對白銀長耳自始至終都戴在耳朵上,每一次都要反覆確認前面沒有危險,這才快跑幾步。

  蜂巢在落魂谷深處的一處斷崖上,到了那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謝小玉撐開巨傘,頂在頭上,將閃星銀網和厚厚的幾層輕紗披散下來。將土蜘蛛召了回來,他自己一步步朝著蜂窩摸了過去。

  那片草就長在蜂窩底下,稍微離得遠一些就沒草長出來。

  謝小玉有些懷疑這種草和毒蜂有著伴生關係。

  雖然有這樣的猜測,他仍舊蹲下身子,取出一隻扁平的盒子,小心地連根一起挖了一大片草。他打算帶回去試種看看,如果能成功的話,以後就用不著冒險了。

  將盒子收好,他開始割草。這一次他只要長在地面上的草葉子,如果無法人工種植,這片草地就是最重要的寶庫,不能竭澤而漁。

  割了一斤左右,他收住手。這東西不是主要材料,只是一味藥引,可以少放一些。再說這東西雖然可以解除天寶州無所不在的瘴毒,本身卻也是一種劇毒,他、蘇明成和李光宗受得了,其他人不行。

  將割下來的草葉裝進一個小布袋,然後塞進納物袋裡,他小心翼翼沿著原路退了回去。

  眼看著就要到山腳了,突然一道黑影從旁邊的樹叢裡撲了出來。

  謝小玉飛身而起,直接躍了過去,他不想在狹窄的斷崖上和任何東西打鬥。

  跳起來的同時,他的手指一彈,一枚劍符疾射而出。

  藉著劍光,他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頭背上生著一排骨板、形狀像晰蜴的怪物。

  那東西吐出一條長舌,如同鞭子一般抽了過來。

  劍光猛地一震,一道清冷的劍氣激發而出,在半空中畫了一道半月形的圓弧,圓弧瞬間轉動兩下。

  只這麼一轉一絞,那根又細又長的舌頭從中被截成兩段。

  刺耳的嘶吼聲頓時劃破夜晚的寂靜。

  只聽嗡的一陣巨響,黑壓壓一大群毒蜂從蜂巢裡飛了出來。

  一看到這幅情景,謝小玉雙手抓住巨傘拔腿就跑。這時他再也顧不得黑暗中藏著的危險,先躲過眼前的危險再說。

  身後響起一陣劈啪抽打的聲音,還有一陣陣刺耳的嘶鳴。

  謝小玉稍一回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那頭壞事的怪蜥蜴一眼,他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

  那頭蜥蜴在地上亂翻亂滾,一條尾巴在地上亂抽,劈啪的抽打聲就是這麼來的。它的身體東一個鼓包、西一個腫塊,已經完全變形了。

  被蜜蜂蟄到會起腫塊這很平常,但是整個身體腫大五、六倍就不正常了,說明毒性之烈超乎想像。

  突然,一小群毒蜂調轉過頭,朝著謝小玉這邊飛來,眨眼間將他團團圍住。

  只聽到一陣密如撥弦的叮噹聲從頭頂上傳來,毒蜂進攻了。

  謝小玉什麼都不管,一個勁兒地蒙頭往前跑。

  呼地一下,從前面一棵樹後竄出一條黑影,他心頭微震,以為那東西也要撲過來,沒想到那東西像見了鬼一樣,扭頭就跑。

  不過四條腿跑得再快,也快不過長著翅膀的東西。圍攏著謝小玉的那群毒蜂分出一小隊朝著黑影追去,轉瞬間,那邊響起同樣凄厲的慘叫聲。

  謝小玉的心頭一陣冰涼。他現在明白為什麼蜂巢邊沒什麼妖獸,原來這些毒蜂是落魂谷裡的一霸,沒什麼妖獸敢招惹。

  頭頂上叮叮噹噹的聲音越發密集,突然,一道極為輕細的穿透聲傳入他的耳朵裡。

  抬頭一看,只見玄鐵傘蓋上多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小孔。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穿透聲密集響起,眨眼間,玄鐵傘蓋就變成一面大篩子。

  謝小玉的眼睛盯著頭頂上,他現在進退兩難。如果就這麼逃回去,同樣也會把成群的毒蜂引回去,就算營地裡有一座大陣,但是對這種數量眾多、個頭卻細小的東西,「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並不是很管用。

  眼看著頭頂上星星點點的穿孔已經連成一片,他的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低頭看了四周一眼。

  傘蓋下垂落的輕紗外同樣圍滿毒蜂。這些毒蜂一點都不客氣,也拼命朝著輕紗不停攢刺,但是那些輕紗渾不著力,無堅不摧的蜂刺直接從輕紗的網眼裡穿透過去。

  頭頂上漸漸殘破的玄鐵傘蓋和四周垂落的輕紗在他眼前交替出現,一時之間,他整個人呆愣住了。

  穿透聲越來越響,漸漸連成一片,不只穿透,有的地方洞眼密集,已經開始破碎。

  只聽到嘩啷一聲輕響,左面邊緣處很大一塊破片掉落下來,無數毒蜂蜂擁而入。

  這時,謝小玉口中一聲輕叱,他的手猛地展開,一道朦朧的劍光朝著四面八方散去。

  這道劍光很弱,沒有以往那種鋒銳犀利的感覺,輕若無物,不帶一絲殺氣,卻將漫天毒蜂全都籠罩在裡面。

  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頓時變得星星點點,每一隻毒蜂都沾染劍光,劍光猶如實體掛在毒蜂輕盈的身體和薄而透明的翅膀上,猶如清晨掛在草葉上的點點露珠。

  突然,這些璀璨如露的劍光同時飛散開來,那一幕彷彿晨曦落在大地之上。

  再也沒有毒蜂的嗡鳴聲,再也沒有金屬穿透聲,四周重歸寂靜。

  這是露。

  謝小玉忘記此時身處險地,他的腦子裡只有剛才那一劍。

  和電的暴烈狂猛、剎那光華不同,露雖然同樣短暫,卻沒快到那等地步,而且很輕很柔,讓人在不知不覺間中招。

  露原本就是水氣凝結而成,水氣無所不在、無所不至。

  這一劍的要旨就在於無所不在、無所不至。沒有發動之前,對方已經陷於劍招之中;一旦發動,異變突生,對方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和「如電」一式比起來,「如露」一式可以說很慢,也可以說極快,比「如電」更快!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23:50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23  
 謝小玉走得很小心也走得很慢,而且不是筆直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他的目標是遠處的一座小山。

  整 ...

第五章 煉丹

  黎明破曉,營地裡靜悄悄的,沒有埋鍋造飯的聲音,也沒有準備工具的聲音,所有的人都焦慮地看著落魂谷的方向。

  終於,一道人影出現了。

  「你回來了,太好了!」李光宗喜道。突然他愣在那裡,因為他看到謝小玉手裡拎著的玄鐵傘蓋已經破破爛爛。

  其他人也驚呆了。

  「差一點要了我的命,實在太危險了。」謝小玉把破傘扔在地上:「這幾天你們都在家修煉吧,山谷裡恐怕不太平,可能會有妖獸跑出來。」

  「你沒事吧?」李嬸關切地問道。

  「沒事,只是累了點,我去睡一會兒。」謝小玉把腰間繫著那隻裝草的袋子取下來,扔給蘇明成:「你先幫我處理一下,研磨成粉,再濾除雜質。底下還有一隻盒子,裡面是帶根的草,你試著種種看,如果能成功就太好了。」

  蘇明成兩眼發亮接過東西。此刻,他徹底服了謝小玉的氣度,換成他自己,肯定第一時間就把這些全都藏起來,不告訴任何人。

  他同樣也明白謝小玉不在乎的原因——他就算知道這是藥引也沒用,因為他不會煉丹,會煉丹的是謝小玉自己。

  這就是有一門手藝在身的好處。

  蘇明成也開始思考要不要練一門手藝?

  三大雜藝肯定沒戲唱。他既沒煉丹的天賦,也不打算造器,因為修煉劍符真解的緣故,制符肯定要練,但是僅此而已,他修煉都來不及,沒時間練別的法術,制符一條走不遠。

  好半天他發現,最適合自己的好像就只有煉毒和養蠱。

  一想到這些,他心裡總有些不太舒服。他修煉的劍符真解是道門正宗無上法訣,但是除了這些之外,他會的東西全都是邪門外道的法門。

  蘇明成垂著頭,抱著一袋毒草走了。

  有了謝小玉剛才那句話,其他人也不去挖礦,李福祿他們幾個各自佔據一個靈洞打坐練氣去了。他們年輕,這一點就比老白、超叔有利得多。兩個月來,他們輪流在靈眼石洞裡修煉,進展神速,只差一口氣就能入門。

  「早飯怎麼辦?」李嬸為難地看著丈夫。

  「還管這些幹嘛?大事要緊。」李光宗看著蘇明成在那裡忙碌,偏偏自己幫不上忙,心裡異常焦急,火氣不免大了一些。

  「小李媳婦,你去把雞撕開,包在飯裡捏成團子。我看他們幾個也沒心思吃東西,等一會兒餓了,拿幾顆飯糰就可以填飽肚子,不耽誤工夫。」老礦頭無比羨慕地看著那幾個靈眼石洞。兩個月來,他也感覺到修煉的效果,但是比起其他人來差遠了,甚至連二子和戲子都超過他一大截,所以他知道自己確實沒什麼希望。

  營地一片寂靜,所有的人各自忙著自己的事。

  接近中午時,謝小玉從靈洞裡出來,他已經睡夠了。

  蘇明成就在靈洞不遠處的地方坐著,一看到他出來,立刻將一隻玉瓶遞了過去。

  謝小玉接過玉瓶,走到放食物的地方,掀開紗籠,從裡面取了兩顆飯糰,轉頭對李嬸說道:「這辦法好。修士修煉起來沒日沒夜,往往一出來就覺得肚子餓,如果有現成吃的再好不過。」

  李嬸被誇得眉開眼笑,連聲說道:「那以後我就這麼辦。」

  謝小玉道了聲辛苦之後,轉身回了靈洞。

  一進去,他立刻把那口從忠義堂得來的丹爐拿了出來。

  太古年間遺留下來的丹鼎、丹爐都很複雜,因為仿照人體而制,有竅有脈。

  這座丹爐有九竅,即便在那個時代也是最頂級的一類。

  把丹爐小心地放在右側石壁裡,那裡有一個凹坑,是他特地鑿出來。這個靈洞充滿庚金之氣,只有那個凹坑裡不同,充塞著丙火之氣。

  在凹坑內側,有一根銅管從上面引下來,連通到底部一圈銅盤上。

  謝小玉在牆壁上輕輕一按,頓時從銅盤中射出九道極細的光,每一道光恰好射入丹爐的一竅中。

  在他的靈洞外面有一面很大的陽燧鏡,陽光射在鏡子上,被聚集到一點,然後通過內側鍍銀的銅管傳到底下。

  在銅盤的一側有九個旋鈕,每個旋鈕可以控制一路光線的強弱。

  煉丹最難的地方就是對火的控制,高明的煉丹師肯定也是御火的高手,謝小玉對御火沒有一點心得,所以只能另尋他法。此刻他所用的煉丹之法,另闢膜徑,用陽燧鏡聚光代火。火調節起來困難,光就容易許多了。

  將旋鈕開到最大,讓丹爐加熱。

  看著火候差不多了,他將光線關小一些,然後用一把小勺將準備好的材料一樣樣送入爐口。

  所有的藥材全都經過濾除雜質後再細細研磨,變成一堆極細的粉末。一進入爐中,藥粉立刻化散開來。

  他的這種煉丹之法與眾不同,名為子午孕丹術,是用文火慢煉,讓各種材料的藥力完全揮發出來,讓它們在丹爐裡相融相合,自然凝結成丹。

  說起來,這套理念和太古時代道法自然的煉丹之法殊途同歸,所以當初他一看到這口丹爐,就迫不及待地拿了下來。

  這套煉丹術準備繁瑣,光藥材的處理就很麻煩,限制又極多,必須午時開爐,子時收丹,而且必須有太陽,還不能是冬季,耗時又長,一次不能煉得太多,可以說缺點一大堆。

  謝小玉得到這種煉丹之法完全是意外。當初他在藏經閣的時候,什麼雜書都看,其中有一部《奇技妙法百篇》,裡面記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像陽燧鏡的各種用法還有這門子午孕丹術,都來自這部奇書。

  所有的材料全都送入爐內後,謝小玉關上頂部的蓋子,然後打了一道法訣。

  這道法訣是將他的神識和丹爐融為一體。太古時代煉丹之法是將丹爐當做人的分身,同樣需要呼吸吐納,同樣需要氣息流轉,只不過呼吸吐納的是藥力,流轉搬運的是藥氣。

  現在的煉丹師早就不這麼做了,所以他們得到太古時代的丹爐也用不了。他能用,是因為他以前走的是人器合一的路子,兩者異曲同工。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光線漸漸微弱,最後徹底消失,想必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謝小玉卻毫無所覺,以往他也煉過丹,但是沒這麼投入過。

  這是因為丹爐不同。他和這座丹爐有一種息息相關、氣機相引的感覺,許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現在都變得清晰起來,不光是和煉丹有關的道理,還有很多修練方面的東西。

  他想起師父曾說過——丹道、器道、符道、陣道和修煉之道殊途同歸。以前無法理解,現在他明白了。

  謝小玉正沉醉於悟道中,突然感覺到丹爐裡一陣劈啪亂響,整個丹爐微微震動起來。

  那些完全混合在一起的藥氣突然互相分開,一部分融合在一起,然後凝聚成團,另外一部分則朝著四面八方分離。

  此刻,他剛剛從悟道中醒來,神情仍舊有些恍惚。眼前這一切,在他眼中彷彿是天地初開濁氣下沉、清氣上升那一幕的重演。

  他的耳邊如同驚雷閃過,猛然間想起一段曾經看過的文字:「一丹一天地,一丸一世界,渾沌化乾坤,爐中演天變。」

  這是一篇丹經的總綱,哪一篇他已經記不得,當時只是一眼晃過,以為那是一段偈語,並沒往深處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從恍惚中醒來。

  一想到丹爐裡還有丹藥,謝小玉啊地叫了起來。

  收丹要打法訣,否則丹藥根本沒辦法凝結成型,就算凝結了,也會立刻散開。

  現在後悔太遲了,這爐丹十有八九完蛋了,好在不是一無所獲,至少讓他領悟丹道的真諦。

  他苦笑著打開丹爐的頂蓋。

  頂蓋還有些燙手,一打開,就看到裡面霧氣彌漫,那是殘留的藥氣。

  丹爐底部鋪著一層很細的粉末,他拿了一張紙,將粉末倒在紙上,湊到燈盞下看了看。

  粉末顏色暗紅,像是把硃砂和炭粉混合在一起的模樣。

  用手指沾起一點舔了舔,頓時一股濃重的藥味衝鼻而入,緊接著,絲絲縷縷的藥力在舌尖化開。

  再蹩腳的煉丹師,在嘗藥方面肯定是行家,他學煉丹同樣也是從嘗藥開始。

  一嘗之下,他鬆了口氣,丹變成了散,藥力弱了很多,但是能用。

  他分出一小堆,用紙片捲起來送進嘴裡。

  藥粉很苦,不過發作很快,這是散的特徵。

  片刻的工夫,謝小玉就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發癢,從五臟六腑一直癢到外面。

  他連忙盤膝坐好,調運體內的劍氣,一遍又一遍運轉著,這能夠讓藥力發揮得更加徹底。

  癢的感覺先是一點點加深,漸漸又減輕,從毛孔之中不停地有黑漆漆的油膩冒出來。

  感覺餘毒已清,謝小玉打開洞門衝了出去。

  營地一角有一個水池,四周用木牆圍著,平時是用來洗衣服的地方,有時候也用來洗澡。現在是深夜,根本用不著擔心遇到人。

  他衝進去,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體內餘毒盡去,身上也不再油膩膩的,感覺舒爽多了。

  突然,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天,然後低頭看了看地。不知不覺中,整個天地完全兩樣。

  天空中原本不動的星辰在他眼中緩緩轉動起來,千變萬化,沒有一刻停息。

  平時覺得沉穩厚重的大地也一下子變得充滿生機,每一寸土壤中都活著億萬生靈,而且每一刻都有許多生命死去,同時又有許多生命誕生。

  星辰運轉,生死繁衍。

  這一瞬間,謝小玉捕捉到一絲大道的痕跡。

  同樣也在這一瞬間,他知道自己終於跨過那道障礙。他在練氣八重停滯兩年多,一直沒有寸進,但是此刻他踏入練氣九重。

  九重是一道小門檻,需要感應天地,尋找大道之機,這一步是關鍵,找到什麼樣的大道之機,會決定有什麼樣的成就。十重又是一道小門檻,要連接天地之氣,化後天呼吸為先天呼吸;之後就是一道大門檻,要溝通天地,以己之氣,引天地之力。過了就是真人,長生有望;過不了仍舊是凡人,最後不過黃土一杯。

  一年的停滯,一年的蹉跎,沒想到在煉了一次丹後,居然破開束縛。

  謝小玉心中感慨萬千。

  清晨,所有人都圍攏在放吃食的矮桌前,桌上放著的是一個個拇指大小的紙李福祿伸手去拿,被謝小玉打了回去。

  「別急,我有話說。你們服下藥散之後就立刻在這裡打坐,運功行氣將藥力化開,可能肚子會不舒服,特別是那幾個吃飯總嫌不夠的飯桶。肚子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去茅廁,別去晚了,要不然……我就不用說了。之後去洗澡,李嬸已經替你們準備好衣服。」

  說完,謝小玉才將紙包一個個發下去。

  李光宗他們最乾脆,拆開紙包往嘴裡就倒,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吐納運氣。

  蘇明成稍微有些猶豫,他能買到解毒丹,對手上這份藥散實在沒什麼興趣,不過,最後他還是把紙包裡的東西倒進嘴裡,這是給謝小玉面子。

  唯獨三個女人異常尷尬。她們商量一下,全都把紙包塞進懷裡,打算等到深更半夜再用,這樣就用不著和男人們搶茅廁和澡堂。

  她們剛剛做出決定,就看到二子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捂著肚子往茅房衝,嘴裡還叫著:「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幾乎緊跟在他後面,戲子也跳了起來。

  這兩個人體內的積毒最深,所以藥一下去就立刻有了反應。

  第三個跳起來的是李光宗。他在天寶州曾經待過十幾年,風裡來雨裡去,就算再小心,吸入的毒素仍舊不少。

  剩下的人就好多了。老礦頭身為礦頭,也算是有地位的人物,吃的都是礦業會所送來的食材,大多是四等,偶爾也有三等,裡面毒素很少;其他人來的時間短,毒也不深。

  過了一刻鐘之後,超叔也起來了,之後是長叔,接下來是老白。

  第四個起來的是二呆,這個傻小子跑到茅廁前面,這才發現裡面全都有人。

  「叔,您出來一下換俺吧,您老已經在裡面蹲了老半天咧!」二呆抱著屁股在那裡跳腳。

  「滾!」茅廁裡傳來李光宗的一聲怒吼。

  二呆沒辦法,只能挪到旁邊一扇門前,探頭探腦地求道:「二子叔,您好了沒?」

  「別來煩我,再等一刻鐘就換你。」二子蹲在那裡嚷嚷著。他的肚子裡仍舊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而且他也看出來,要是把地方讓出話,等一會兒可輪不到他。

  「二呆,去外面找個草叢解決,別在這裡廢話。」戲子不等人求上門來,搶先開口說話。

  「俺不行咧,俺忍不住咧。」二呆在那裡跳腳,他可不想去草叢裡蹲著。離得近,三個女人肯定會收拾他;離得遠,靠近大陣邊緣,經常能看到巴掌大的蠍子、半尺長的蜈蚣爬來爬去。

  他還在那裡磨磨唧唧說好話,就看到李福祿朝著山頭後面跑去。

  二呆不知道那傢伙有什麼打算,不過他還是捂著肚子跟了過去。等到他轉到後面,就看到李福祿在土裡挖坑。

  「你離俺遠點,而且不許在上風處。」李福祿大聲喝道。

  「俺知道,俺知道。」二呆連連點頭。

  在下風處找了一塊有石頭擋著的地方,二呆剛剛挖好坑,就看到他哥大呆跑了過來,後面還跟著一串人。

  一時之間,後山頭變得臭氣熏天。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從山頭後面轉了出來,一個個如釋重負,不過身上仍舊黏糊糊的。

  此時,李光宗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站在營地中央。他在茅廁裡蹲了好長時間,洗澡卻快得很,跳進水池裡面刷了兩把就立刻起來。

  和謝小玉一樣,他也感覺自己又進了一步。他的湧泉、太溪、大敦、太衝、太白五個穴位正一呼一吸,不停吸取著大地中的靈氣。

  這是《力士經》第二重——透穴。

  此刻他覺得只要雙腳不離開地面,渾身上下就有用不完的力氣。

  「呼!」

  李光宗重重吐了一口氣,那股氣如同狂風席捲,蹈得地上沙塵石子亂飛。

  他猛地一腳踏出,地面頓時蕩起一圈漣漪,就像地震一樣,方圓百丈內石頭不停亂跳,那座大棚更是抖個不停。

  李光宗腳下不敢再用力,怕將大棚拆了,他雙腳站定,右掌猛地推出。

  半空中猶如打了個霹靂似的,轉瞬間,百丈之外的山坡上塵土飛揚,一個數丈方圓大小的手印留在上面。

  「好厲害……」那群小子全都傻呆呆地看著山坡上的手印。

  「《力士經》沒什麼附帶的法術,聲勢卻挺駭人。」蘇明成是行家,他當然不會為這一掌所動。這一掌看似威猛,實際上力量分散,根本不實用。

  他驚訝的是李光宗的修煉速度。半年不到,已經連升兩級,按照這個速度,用不了三年就和他的實力相當。

  對於其他人的評論,李光宗根本沒有聽進去,此刻他正回味剛才那一掌。他知道那一掌力量分散,從掌法上來說,沒有一點可取之處,但是那掌力如同驚濤駭浪,而且前力剛盡,後力又生。

  現在他只打通腳底的五個穴位,周身有七百二十個穴位,如果全都打通的話,不知道會強悍到什麼地步。

  正當所有人為這一掌發呆,突然二呆大叫一聲:「俺入門咧,俺……」他猛地一掌推出。

  這一掌遠沒有李光宗那一掌渾厚霸道,卻也有一股氣勁逼射而出,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周圍的人全都被掌勁推得搖搖晃晃,一連跌出去十幾步,才重新站定。

  不過很快又有人興奮地大叫:「俺也是,俺也是!」

  幾個小子紛紛沉心內視,片刻之後,也一個個狂呼亂叫起來,全都興奮不已。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3:24:13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23  
第五章 煉丹

  黎明破曉,營地裡靜悄悄的,沒有埋鍋造飯的聲音,也沒有準備工具的聲音,所有的人都焦 ...

「別鬧了,先去洗燥。」李光宗喊道。

  幾個小子不敢不聽,乖乖朝著洗燥的地方跑去,一邊跑、一邊傻笑著。

  超叔、長叔、老白、二子、戲子、老礦頭恰好從木牆後出來。長叔渾身發抖,臉上滿是狂喜之色,其他人卻有些失落。

  「修煉不是一時的事,你們遲早也能入門。」李光宗安慰道。

  「一塊大石頭落地,以後用不著擔心瘴毒了,這要好好慶賀一下。」李嬸也走過來說道,這招顯然比李光宗的安慰管用得多。

  另外兩個女人立刻準備去了。今天肯定要多殺幾隻雞,種在管子裡的那些菜也要摘點下來。

  平時用來休息的那個木頭圈子中間擺上一張大圓桌,所有的人全都坐下,桌子上擺著六隻盤子和一口銅鍋。三葷三素加一鍋雞湯,算不上很豐盛,不過能夠在短時間裡置辦好這麼一桌,已經很不容易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酒,因為謝小玉說過,修道之人最好不要飲酒。

  雖然沒有酒,飯桌上的氣氛仍舊頗為熱鬧。

  「剛才你那一掌好厲害啊!」老礦頭羨慕不已地說道。

  「馬馬虎虎,《力士經》不是用來打鬥的功法,威力有限。」蘇明成心裡多少有些不悅,所以不知不覺中,說出來的話帶著一絲貶低的味道。

  「他說得對。」謝小玉不幫任何人說話,只要是對的,他就承認。「不過這要看修煉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是為了打鬥,換成同類之中帶『天王』、『仁王』、『明王』、『金剛』字眼的功法,至少要強五倍以上。那還是沒名字的,還有一些有名字的,比如『蚩尤』、『黑天』、『大威德』,那就更沒法比。」

  眾人頓時有些沮喪起來。

  「不為了打鬥呢?」戲子聽出一絲言外之意。

  「蘇明成恐怕不知道吧?《力士經》現在雖然是隨處可見的功法,但是在一萬年前,它卻是玉霄宮秘傳的無上大法。那時候它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名為《玉霄太元十八重天》。」謝小玉又開始講起古。

  「一萬年前?」蘇明成喃喃自語著。在場的人中,只有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一萬年前,天地大劫。大劫之前,修煉者以長生為目的,並不重視法術,認為道是根本,法是末節。大劫之後,一切都變了,光修道不修法的功訣大多被摒棄。

  「無上秘法……」蘇明成神情怪異地念了兩聲,忍不住問道:「你們門派裡知道這件事的人應該不少吧?既然這是無上秘法,就算威力差勁一些,肯定也會有人修煉,那豈不是真君一群、地仙一堆?」

  蘇明成這樣說本來是有所懷疑,沒想到謝小玉微微一笑道:「所以不是大門派的人,根本想像不出大門派的恐怖。你知道這種功法為什麼改名為《力士經》?

  因為它是給門派裡沒什麼資質的僕佣練的。大門派十年開一次山門,一次最多收幾十個弟子,能夠踏入玄門的不過兩成,能夠再進一步的頂多半成,偌大一個門派難道靠這麼點人撐著?」

  蘇明成早已經坐直身子。這種大門派的秘聞,他這種散修能聽到也是機緣。

  「大門派裡僕佣的數目少說有一萬之數。《力士經》沒什麼威力,但是想要有所成就卻容易,一萬人裡有兩成能夠踏入玄門,那就是兩千真人;若有半成的人能夠再進一步,這就是五百真君。他們平日都在後山修煉,雖然戰力不行,法力卻高,一旦有敵來犯,護山大陣開啟,兩千真人同時發功,五百真君執掌陣旗大殺四方,有誰能夠抵擋?」謝小玉道出其中的奧妙。

  蘇明成如同醍醐灌頂。現在他徹底明白為什麼小門派輕易就會被滅門;中等門派稍微好一些,卻也朝不保夕;大門派卻始終鼎立不搖,任憑門派裡鬥得你死我活,門人弟子自相殘殺,有時候殺得連中等門派也不如,卻沒看到有什麼人敢打大門派的主意。

  本來他以為大門派間互相有什麼默契,現在總算明白,原來靠的是千百年來積累起來的厚實底子。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李光宗他們都聽在耳裡。李光宗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以前覺得能夠修煉已經是天大的幸運,現在真的踏上修煉之路,他又羨慕起謝小玉那身本事。

  「小哥,你肯定有辦法吧?俺也想像你那樣。」比李光宗更急切的是李福祿。

  年輕人比中年人更多一絲朝氣,也更多一絲傲氣。

  「辦法是有,那邊就是蠱池。煉蠱和功法無關,又很厲害。」謝小玉指了指遠處的凹地。

  李福祿連忙搖頭。年紀越輕,就越在意善惡,他總覺得碰這些東西的都不是好人。

  反倒是二子、戲子、超叔、長叔、老白、老礦頭這幾個人心有所動。他們的年紀都大了,閱歷也夠,自然明白善未必是真善,這個世上人面獸心之輩多得是。

  邪門外道的手段只要不主動害人,僅僅用來自保,他們根本不會有心理負擔。

  「放心,如果以後碰上機緣,我會幫你們彌補這個缺憾。」謝小玉安慰他們一句,不過他也沒將話說死。機緣這東西誰都確定不了。

  其實辦法並非沒有,修煉《力士經》的人可以走近身搏殺的路子,但是這條路凶險難行,早期威風八面,但是到了中期就開始停滯不前,偏偏想突破還得勇往直前,要不停和人爭鬥。所以走這條路的人要不天賦異稟,要不有一門極好的護體功訣在身。

  謝小玉正想開口,突然他轉頭看向遠方,好半天後,他神情凝重地問道:「今天好像不是飛天船過來的日子吧?」

  「不是。」老礦頭記得最清楚。其他人只管修煉,和外面打交道的事都由他負責。

  「有人過來了。」謝小玉站了起來。

  李光宗也放下筷子說道:「把東西全都收拾收拾,女人下地洞。何叔、二子、戲子你們也一起過去,其他人抄傢伙。」

  「來的人未必有惡意。」李嬸在一旁勸道。

  「住口!這種大事女人瞎攙和什麼?」李光宗怒罵道。此刻的他完全換了個人,顯得強橫又霸道,但話出口,他立刻醒悟過來,老婆沒什麼惡意,只是缺乏見識,所以連忙解釋:「這個地方可不是平安樂土,第一次遇上不認識的人,最好多加防範,小心點沒壞處。等到對方亮出刀來的時候,十有八九已經晚了。」

  李嬸不敢再開口,眾人各自準備。

  謝小玉跑到那間木屋裡,出來的時候手上抱著一捆利刺,正是那頭豪豬身上取下來的東西。這些刺長一丈,重量卻比竹子還輕,剛硬鋒銳,不是法兵卻勝似法兵。

  「用這東西。」謝小玉把長刺戳在地上。

  「我還是喜歡這玩意。」李光宗揮了揮手中的刀輪。兩個月來,他沒少花時間琢磨這東西,自己琢磨出一套招式,比當初亂舞強得多了。

  「俺要那把刀。」李福祿早就看中另外兩把法兵,相對於劍,他更喜歡刀。

  「我騙過你嗎?」謝小玉問。

  「沒。」李福祿想都沒想,立刻答道。

  「這東西比那兩把法兵強多了。」謝小玉將一根長刺扔到李福祿腳邊。

  長刺立刻穿透泥土,一下子扎進地裡三尺有餘。這長刺銳利到這樣的程度,包括蘇明成在內全都被嚇了一跳。

  李福祿再沒話說,高高興興將長刺拔出來,在手裡舞動著,還不停地東戳戳西刺刺,不管是木頭還是岩石,全都一捅一個窟窿。

  其他幾個小子也各自搶過一根長刺。有了兵刃在手,他們再也沒有恐懼,反倒巴不得有敵來犯,正好讓他們試試掌中的長槍。

  天空中果然有飛天船過來,到了近前看得分明,正是往日來回於臨海城和這裡的那艘飛天船。

  等到再近一些能夠看清船上的人,謝小玉揮了揮手道:「把東西收起來吧,是忠義堂的人。」

  「他們來幹嘛?」蘇明成嘟嚷一聲。兩個堂口行事迥異,他看對方自然不順眼。

  「不會是衝著排毒丹來的吧?」李光宗現在對忠義堂也不怎麼信任。

  「不可能。從臨海城到這裡要五天,我昨日開爐,今日子時方才煉成,這裡又有大陣阻擋,外面的人根本占算不出這裡的狀況。」謝小玉不擅長掐算天機,但是他的師父擅長此道,所以他對六爻、八卦、梅花、易數全都有些了解。當初讓老礦頭裝可憐,從礦業會所討要來「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只是防備妖獸襲擊和有人暗算,也是為了防備有人占算他的動向。

  飛天船緩緩落下,來的人正是忠義堂那兩位軍師。

  周大夫一下飛天船,鼻子立刻嗅了嗅。

  他聞到兩種味道,一種是藥味,很濃,應該剛煉成不久;另一種是糞臭味,像是久病之人排出的糞便。

  等到他看清李光宗和李光宗身後那群小子,立刻明白一切。

  「恭喜,恭喜……各位體內沉積之毒盡去,從此之後再也用不著擔心天地間這些瘴毒邪氣了。」周大夫朝著眾人一稽首。

  「同喜,同喜。」謝小玉同樣稽首一禮。不過他並不打算和這兩個人客套太多,所以直接問道:「不知兩位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禍事。各位不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了吧?」鐵嘴張在一旁搶著說道。

  謝小玉眉頭一皺。算命者多以驚嚇開頭,為的是先聲奪人,不過眼前這人應該知道江湖手段對他沒用。

  「安陽劉家的人又玩什麼花樣?」謝小玉淡然地問道。

  「先不說這個。你在這裡消息閉塞,恐怕不知道天寶州出了件大事吧?」鐵嘴張不願意讓謝小玉得到主動權,所以話題又是一轉;與此同時,他還朝著後面的蘇明成掃了一眼。

  「願聞其詳。」謝小玉知道這樣一說就落了下風,不過他已經沒興趣鬥機鋒了,就算落了下風又如何?

  「最近北面不大太平,很多跡象都證明土蠻各部正朝那裡匯聚。」鐵嘴張略微有些得意地說道。

  這分得意是衝著蘇明成去。忠義堂得了消息,信樂堂卻沒有,這就是底蘊的不同。

  「土蠻攻城!」蘇明成大驚道。

  如果此刻二子、戲子、老礦頭在這裡,肯定也會做出同樣的判斷。各部匯聚就是土蠻攻城的先兆,前三年莫不如此。

  「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這裡是東部。」李光宗有些莫名其妙。

  「前年子歸城被攻破,是因為沒人願意防守,連當地守軍都逃了。出事之後,所有守軍被盡數斬首,而且官府還規定從今往後再有類似事件發生,其他城市和每個礦區都要派人增援。」蘇明成對這裡的事多少有點了解。

  「像我們這種新開的礦區也要派人增援?」謝小玉問道。這好像太不近情理。

  「上面沒有規定,那就可鬆可緊。問題是有人在中間搞鬼,而且這個人有權有勢,官府和礦業會所都得賣幾分面子。」鐵嘴張說出其中的關鍵。

  李光宗的臉脹得通紅,怒氣已經爬到頭頂;那群小子也一樣。

  「俺們幹脆宰了那家姓劉的!」李福祿愣頭愣腦地吼道。

  「順便宰了那些當官的!」大呆說話更衝。

  「住口!」李光宗聽到那些話,反倒沒辦法發火。他也有殺人的衝動,但是他絕對不會說出來,現在說出來就不好下手了。

  「兩位遠來辛苦,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謝小玉同樣頭痛。不過他知道這樣亂哄哄解決不了問題,只有把老礦頭他們請過來商量一下,才好做出決定。

  眾人圍成一圈,老礦頭、二子、戲子都在,唯獨少了蘇明成。

  蘇明成的身份有些特別,和這座礦沒有實際關係,而且這次的消息是忠義堂送過來的,身為信樂堂一員的他,確實不適合列席。

  另外一個原因是蘇明成要陪著那兩位軍師。這裡的秘密太多,不管是大棚裡面的東西還是靈眼石洞,都不適合讓外人知道。

  「你們怎麼想?」謝小玉按照慣例,不會首先發言,他要先聽其他人的想法。

  和往常不一樣,這一次眾人面面相親,誰都說不出話來。

  「礦頭,你老年歲最長,你先來吧。」謝小玉只能點名了。

  老頭嘴巴蠕動兩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要不然這座礦就當做白扔了,人命比錢重要。」老礦頭心疼四百萬兩銀子,不過他想到那座大棚,又覺得銀子算不了什麼。

  「這恐怕做不到。還記得你們在礦業會所遇到那個賣礦的人嗎?我懷疑這個人事先得到消息,所以才賣掉礦早早跑路。官府和礦業會所既然制訂這條規矩,肯定也想到有人會棄礦而去,應該會有所防範。」謝小玉雖然沒問過具體的情況,卻也能猜到幾分。

  「實在不行,或許可以考慮加入忠義堂。」二子在一旁提議道。

  只要是稍微有點閱歷的人都可以猜到,忠義堂的兩位軍師特意來這裡跑一趟,肯定不只是通風報信。

  像忠義堂這樣的大堂口,想找幾個人頂下這座礦實在太容易了。

  二子不停朝著李光宗使眼色,他以為李光宗這個忠義堂的成員應該會幫忙勸勸才對。

  李光宗根本無動於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謝小玉對忠義堂的看法,如果真的要投靠的話,謝小玉也只會投靠信樂堂。

  「小哥,你打算怎麼做?我不管別人怎麼決定,我肯定會跟著你走。」李光宗雙手抱胸,非常乾脆地說道。

  「俺們也是,你去哪兒,俺們就去哪兒。」李福祿是那幫小子的首領,所以他一說話,其他幾個小子在一旁跟著點頭。

  「天寶州三大凶——瘴毒、妖獸、土蠻,前兩樣我都已經見識過。瘴毒已經解決,不再是威脅;妖獸我看了不少,也殺了不少;現在只剩下土蠻,我正打算找機會見識一下。」

  謝小玉裝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他很清楚,如果他沒信心,其他人肯定更沒信心。

  「你打算響應徵召?」二子大吃一驚。

  「我已經問過了,土蠻裡最強的人物,實力也不過相當於真君級,數量還很少,連十個都不到。歷次土蠻攻城都沒看到這些人的蹤影,會看到的頂多是和真人同一層級的蠻王,官府和礦業會所裡有很多真人,這方面我們並不吃虧。」謝小玉能做的除了打氣,還是打氣。

  「可是那三座城仍舊被攻破了,所有的人都被殺了個乾乾淨淨。」二子心有餘悸地說道。

  「那是平民百姓,負責防守的修士也都死了嗎?」謝小玉問道。他算準二子不可能回答出來。

  果然,二子搖了搖頭。以前他和修士屬於兩個世界,平時想看到一個修士都難。

  「只要準備得充分,就算打不過,想自保總是可以,頂不住的話,我們就逃。」

  謝小玉仍舊往好的方面說。

  暗地裡,他心知肚明,打仗遠沒他說得那麼輕鬆。

  一個萬人隊同時釋放法器,就算真君也要避其鋒芒,真人之流絕對會被打成碎屑,更別說戰爭中還有其他手段可用,比如戰獸,又比如陣法。所以只對比雙方的人數、只對比兩邊高手的數量,根本做不得準。

  想逃也沒那麼簡單,對方既然敢攻城,肯定在人數上佔優勢,而且散佈在四周。他們想逃的話,要躲過明處暗處的無數雙眼睛,還要逃過可能的追捕,土蠻對這片土地肯定比他們熟得多。

  更麻煩的是,危險不只來自前方,更可能來自背後。安陽劉家既然可以買通官府和礦業會所,同樣也可以買通指揮打仗的將官。

  「打仗就打仗,俺們跟著你!」李福祿大聲說道。

  那幫小子一個比一個興奮,他們根本不覺得戰場有什麼危險,反倒認為是男人建功立業的地方。

  「你說吧,需要做什麼準備?」李光宗也拿定主意。他是真正上過戰場的人,也是和土蠻打仗,這群人裡最平靜的是他。

  謝小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問道:「這場仗什麼時候會打起來?」

  「至少要到秋天。」二子連忙說道。

  「土蠻過的是刀耕火種的日子,他們種的東西不夠,還要靠打獵才能湊夠糧食,所以必須等到秋天收穫之後才會動手。反正冬天獵物也少,打仗會死人,不打仗同樣也會餓死人。」李光宗在一旁補充道。

  一聽這話,謝小玉立刻明白這場仗不好打,土蠻恐怕個個不要命。

  「還有好幾個月,時間夠了。」他裝出一副輕鬆的模樣,說道:「接下來我會教你們一些東西,主要是遁法,打不過也能逃;我也會煉一些藥出來,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們的修為會再提升一級,這樣存活的機率更大;我還會帶你們進谷,讓你們熟悉一下怎麼戰鬥。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東西要給你們,每人至少要有兩套戰衣、兩件法器。」

  說著說著,謝小玉腦子裡的計劃變得清晰起來,他轉過頭對老礦頭說道:「何叔,你跑一趟臨海城,確認一下出兵的事。如果有可能的話,將事情鬧大,讓大家都知道安陽劉家仗勢欺人,逼上面給個交代。要不把我們從名單上劃出,要不免掉今年的上繳額度。」

  「這是必須的。」老礦頭理直氣壯地說道。就算謝小玉不提,他也要大鬧一場。

  「那麼再討一些好處,納物袋要幾隻來,至少保證這裡每人一隻,軍隊用的大納物袋要兩隻。」

  他轉過頭又朝著二子、戲子說道:「你們兩個人也辛苦一下。接下來我打算將大棚再擴大一些,何叔進城的時候順便帶幾筐雞蛋回來,秋天以前我們要多養一些雞,上了戰場之後,我們只吃自己種、養的東西,我可不想被人在吃的東西上做手腳。」

  「小哥放心。」二子應道。他知道自己幫不上別的忙,能夠出把力也好。

  「兩位嬸子和喜兒姐也有事做,我需要你們幫忙織布裁衣。」謝小玉又對三個女人說道。

  最後他轉了回來,李光宗這邊才是真正的關鍵。

  「我給你一份清單,你去和忠義堂那兩個人談。接下來我要煉藥,需要大量藥材,你問他們願不願意做這筆交易,煉出來的藥五五分帳。」

  李光宗奇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問?這樣也不至於吃虧。」

  謝小玉還沒回答,老礦頭在一旁笑道:「這是做生意的竅門。有那位蘇舵主在,從信樂堂拿藥材也行,但由你出面談,那是給忠義堂面子,看在以前的交情上,給他們一個做生意的機會。如果小哥出面的話,那就成我們欠對方人情。」

  李光宗答應一聲。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15:15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3:24  
「別鬧了,先去洗燥。」李光宗喊道。

  幾個小子不敢不聽,乖乖朝著洗燥的地方跑去,一邊跑、一邊傻笑 ...

第三集

內容簡介:

  衡量利弊之下,謝小玉決議響應朝廷徵召,前往討伐土蠻。而在離開礦區前,謝小玉為每個人再度洗毛發髓,並且教授武技。

  安頓好老弱婦孺後,謝小玉一行人與來自各地的修士乘坐飛天船踏上征途,卻在半路上遭到襲擊,死傷不少。為了全身而退,謝小玉與同行修士們展開了一場爾虞我詐的鬥智和交易。

  歷經凶險,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北望城後,謝小玉一行人竟立即與守城官兵槓上了……

第一章 沒有交情

  天色微涼,頭頂上星辰還未消失,一輪殘月仍舊高掛天際。

  山裡的夜晚總是會起霧,迷濛的霧氣四處彌漫。一個人無聲無息在霧氣中穿行,目標是正中央那片大棚。

  走到門前,他的嘴巴牽動幾下,默念幾句咒文,手裡畫了道符就要穿門而入。

  「周大夫,深更半夜的你來這裡幹什麼?」

  迷霧中突然想起謝小玉的聲音。

  那個偷偷摸摸的傢伙正是忠義堂的左軍師。此刻他一臉尷尬的站在那裡,好半天才咳嗽一聲道:「我睡不著,所以隨便走走。」

  「那裡是我們養雞的地方,又臭又髒,你想散步也沒必要跑到那裡面去吧?現在又是半夜,把雞吵醒的話,它們亂叫起來,其他人還能睡覺嗎?」

  謝小玉說話不怎麼客氣。

  他本來想和忠義堂保持一種不遠不近的關係,但是他很快就發現做不到。

  十二天前,老礦頭、李光宗、蘇明成和忠義堂的人去了城裡,唯獨這位軍師死皮賴臉要求留下。

  因為對方好意來通報消息,所以他不好意思拒絕,沒想到接下來麻煩就沒斷過。這個人有事沒事就找那群傻小子聊天,千方百計套他們的話,還老是東張西望,對大棚、靈眼石洞這類重要的地方特別感興趣。

  周大夫顯然也知道謝小玉對他越來越不滿,他也厭倦這種捉迷藏一樣的把戲。

  「明說了吧,這幾天下來我已經發現你們養的這些雞不簡單,雞肉裡沒有一點毒素,就算評不上一等,至少也是兩、三等。我很好奇你們怎麼養出這些雞的?」他沒像以往那樣搪塞。

  「憑什麼告訴你?」謝小玉沒興趣保持表面上的客氣。

  「我們想買下你那套方法,價碼任你開。」周大夫非常清楚這件事的價值絕對比一個煉丹師更高。

  丹藥不是人人能吃,也不是天天都要,吃飯就不同了,每個人都離不開。

  在天寶州想要乾淨食材,要不得去五千里外的外海捕撈,不說其中的凶險,來回的路程就很長,不可能駕駛普通漁船。只能使用飛天船,代價大,收穫卻不多;要不整理出一塊靈田,這就需要一條靈脈,開闢出來的田畝也有限。

  「憑什麼給你們?」謝小玉仍舊是那句話,然後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他們離開已經十二天,差不多該回來了。他們回來後,把東西放下,你們就全都可以走人了。」

  「這是在下逐客令?」周大夫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我們好心好意來通風報信,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們?」

  謝小玉哈哈一笑,然後一臉鄙夷的說道:「看,偽君子的嘴臉露出來了。表面上急公好義,實際上是有目的而來,想要別人報答,最好是別人有什麼就讓你們拿什麼。」

  朝著地上啐了一口,謝小玉繼續罵道:「和你們比起來,我更喜歡信樂堂。那是一幫真小人,他們得了消息只會拿來和我做交易,兩邊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要是談不攏,他們立刻拍屁股走人。你們不一樣,先把消息說出來,似乎沒想過什麼好處,私底下把自己當作救命恩人,認定對方應該結草銜環,把所有東西都獻出來。」

  「你……你……」周大夫氣的雙手發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因為他們確實是這樣想的。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為什麼我明知道安陽劉家在背後搗鬼,仍舊打算接受徵召。」謝小玉乾脆有什麼說什麼:「我不想接受你們的『好意』。」

  話說的很絕,點明他不承認什麼救命之恩,忠義堂只是通風報信罷了,沒什麼了不起。

  周大夫想反駁,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感到心虛。

  官府上上下下已經有不少人知道土蠻開始聚集,沒有忠義堂通風報信,信樂堂晚幾天也會跑過來。

  「你們不會認為我像李光宗那麼傻吧?用一部殘缺的離譜的功法換走一株七寶紫芝,還讓李光宗感恩戴德二十多年。」謝小玉不無譏諷地說道。

  周大夫心頭一驚,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李光宗對他們不冷不熱,而且去了一趟忠義堂之後,絲毫沒有回歸堂口的意思。

  原本他們都認為李光宗攀上了高枝變得目中無人,卻沒想到是當年那件事的後遺症。

  他當然不覺得當年做錯了。普通人在修士的眼裡只是螻蟻,普通幫眾在他們眼裡也只是小卒,對方拿過來的東西叫「供奉」,他們拿出去的東西叫「賞賜」,根本不可能對等。

  問題是,一隻螻蟻、一個小卒突然變成和他們平起平坐的人……

  周大夫拱了拱手,垂頭喪氣的走了。

  謝小玉卻不能走,他還得在這裡守著。那個人逗留一天他就要守一天。

  天亮了,謝小玉鬆了口氣,這種防賊的日子已經讓他厭倦了。

  白天,老白、長叔和超叔三個人會盯著那位周大夫,他們不是天寶州的人,以前沒得過忠義堂的好處,不像李嬸那樣拉不下臉,也不像二子、二子媳婦和戲子那樣畏懼忠義堂的勢力,又不像那群小子缺乏閱歷。

  「小哥,你昨天晚上又自己吃好料。」李福祿大刺刺的走了過來。

  昨晚閒的沒事,謝小玉進棚子裡抓了一隻雞出來,替自己做了一盤爆炒雞片。他殺雞拔毛不覺得麻煩,卻不喜歡刷鍋洗碗,這是男人的通病。

  「我值了一晚上的夜,容易嗎?換你來試試。」謝小玉一瞪眼。

  李福祿心領神會朝著周大夫住的石室看了一眼。

  這小子一開始對周大夫沒什麼惡感,但是被套了幾次話,回去之後被老娘、二子媳婦和姐姐罵了個狗血淋頭,又被老白、超叔嘮叨好幾次,從那以後看到這位大夫就像看到瘟神一樣。

  「俺爹今兒個應該回來了吧?」李福祿抬頭看著天空,現在也巴不得姓周的早點滾蛋。

  「差不多。」謝小玉琢磨著也就這兩天了。

  「俺爹回來之後,是不是俺們都能有一件法器?」李福祿兩眼放光。

  謝小玉一陣愕然。他現在才明白這個傢伙盼著自己老爹回來居然是為了法器,實在是個不孝子。

  之前蘇明成離開的時候,他將那些豪豬刺拿出來,讓蘇明成帶去信樂堂煉成法器。

  「哪有這麼快?煉一件法器少說要半個月,恐怕出發之前那些法器才能打造完工。」謝小玉有意打擊下這個傻小子。

  「這麼久啊!」李福祿的臉垮了下來。

  「我說過好幾遍,那裡的東西比法器更好。」謝小玉指了指遠處的凹地打趣道,那是蘇明成養蠱的地方。

  李福祿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俺討厭蟲子,俺們都討厭蟲子。俺姐也說了,俺如果敢養蟲子,她就不再做飯給俺吃。」

  「討厭也得養。」謝小玉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們再怎麼練,短時間裡也練不出什麼名堂,反倒是學會施蠱可以增加不少戰力。想從戰場上活著回來、想以後繼續跟我學東西,就給我乖乖聽話。」

  「俺聽你的。」李福祿立刻回答道:「只要讓俺學東西,讓俺做什麼都行。」

  突然,他笑嘻嘻的湊了上來問道:「小哥,這十多天你只讓俺們練突刺,俺們明白這是打根基,不過現在時間緊迫,你總要教俺們兩手絕活吧?」

  「你爹不是還沒回來嗎,我不想教兩次。」謝小玉早就有了計劃,他連教什麼都已經有打算。

  「等俺爹啊……」李福祿說不出話來,垂頭喪氣的做了。

  洗臉、漱口、吃過早飯,一群小子拎著長刺開始練突刺。

  他們的練法與眾不同,九個人圍成一圈,中間豎著一根桿子,桿子上用細繩拴著九個拳頭大小的木球,紅橙黃綠藍紫黑白,顏色都不同,每顆木球代表一個人。他們必須護住自己的那顆彩球,還要刺中別的球。而且他們不只是站著刺,還要坐著、躺著刺、趴著刺、滾著刺、跑著刺……

  修士練武技比一般武者強的多,因為他們能將真氣外放,可以凌空攝物,也可以鎖定目標。才十二天的時間這幾個人已經練得像模像樣他們或是直取目標,或是斜戳一槍將別人全都擋開,或是幾人聯手,一個主攻,其他防守。

  李福祿不愧是李光宗的兒子,手中一根長刺舞動如飛,一個人擋住三五個人的夾擊。

  當然他的那顆球也最慘,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孔,都快成馬蜂窩了。

  這一練就是一個上午。

  眼看就要到中午,遠處傳來「呼呼呼呼」風輪轉動的聲音,這聲音太熟悉了,

  眾人在沒心思做任何事,全都停下手聚集到降落點。

  遠處的雲層下,一道黑影正朝著這邊而來,那是飛天船。

  飛天船越來越近,然後開始降落。

  船上的人很多李光宗、老礦頭、蘇明成都在,旁邊跟著一大堆人。

  船一停穩李光宗第一個跳下來,雙手各提著一個籮筐,裡面滿滿放著很多東西。

  「小哥,東西全都要來了,你看能不能用?我不懂這個。」

  籮筐裡放著的全都是納物袋,每個袋子裡都放著一套神行甲馬,只要將這東西貼在腳上就能日行千里。

  「小兄弟,我這邊的東西也都已經準備好了。」跟在李光宗後面下來的是算命先生。在他身後,一群忠義堂的成員抬著一筐筐的藥材從船上下來。

  「閣下太自說自話了吧?我有說要這麼多藥材嗎?」謝小玉現在對這幫人一點都沒客氣的意思。

  「東西都運來了,總不好再運回去吧?不如放在這裡,你有興趣就開上一爐,沒興趣就放在一邊。」算命先生說話倒也客氣。

  不過謝小玉絕對不會上當。他讓周大夫留下就已經嘗盡苦頭,不可能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為什麼不能運回去,當初說好數量,清單上也寫得明明白白,你弄了這麼多藥材來那是你們的事,我絕對不會收。如果你們覺得不舒服,不想作這筆交易也行,反正能提供藥材的不只忠義堂一家。」謝小玉的話毫無轉圜的餘地。

  算命先生看了人群後面的周大夫一眼,示意周大夫幫忙說兩句好話。他原本以為十幾天下來,周大夫肯定已經和謝小玉打成一片。

  怪不得他會這麼想。在他看來,謝小玉能夠和李光宗這樣的粗人結交,又能夠和蘇明成這樣的旁門左道化敵為友,肯定很好相處。他們是天門弟子、正道中人,不管怎麼說都比旁門左道強,應該更容易結交。

  他當然不可能知道蘇明成是拿《劍符真解》開道,給了謝小玉一份天大的機緣,這才得了認可;而且蘇明成根本不是旁門左道出身,反倒是玄門正宗傳人,根基遠比籍助功德修行的天門弟子要硬。

  所以,當他看到周大夫無可奈何地搖頭,頓時傻眼。

  眼珠一轉,這位算命先生立刻有了打算,連忙說道:「全都運回去就不必了。小兄弟之前不是煉成解毒丹嗎?那東西是常用之物,你不如多煉成幾爐,我們同樣用藥材來換。」

  謝小班微微皺了皺眉頭。剛才他只是討厭對方自說自話,並沒往深處想,此刻他多少有些明白對方帶這麼多藥材來的意圖。

  他執意應徵召,決定上戰場,所以忠義堂不看好他,認為此行凶多吉少,所以想利用他最後一次,能煉幾爐丹就煉幾爐丹。

  明白過來的他心中頗為惱怒。上戰場之前的這段日子非常寶貴,他有很多東西要準備,還要盡可能提升實力。

  以前忠義堂只是心懷不善,現在可以說是惡意了。謝小玉暗自決定,以後有機會要給忠義堂一點顏色看看。

  不過惱怒的同時,他也有一些想法。

  上戰場肯定需要補氣補血的丹藥,也需要治療內傷、外傷;上戰場之前的這段日子為了讓所有的人加快修煉速度,還需要一些輔助修煉的丹藥。

  藥材可以從信樂堂弄,但是丹方就不同,信樂堂也有丹方,不過很一般。

  忠義堂藏有太古時代流傳下來的丹爐,而且那張養護經脈的丹方也不簡單。養護經脈只是其中一個用途,它還有洗毛伐髓、易筋換脈之效,絕對是煉氣六重之前最好的丹藥,完全可以和門派裡發的朱玉丹媲美。

  這樣的丹爐、這樣的丹方,只可能是得了某個煉丹大師的遺物。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15:46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5  
第三集

內容簡介:

 「煉丹可以,不過我沒興趣煉同一種丹藥。而且我要為不久之後的戰事做準備,所以我會另外開幾張藥材清單。當然你們也可以提供更好的丹方,煉出來的丹藥一人一半。」謝小班用了一手拋磚引玉。

  煉丹師有一套規矩,如果丹方是煉丹師的,為了保證丹方不會外洩,開列的材料清單肯定會多幾樣藥材,分量也不成比例。大部分藥材並不會用到,所以煉丹師拿出來的丹藥會很少,提供藥材的一方會很虧,如果不想吃虧,只能自己提供丹方,煉丹師發誓不外傳,甚至連徒弟都不教。

  身為天門弟子,算命先生自然知道這裡面的奧妙。他想了半天,最後點頭道:「也好,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也不急於這一時。」

  他說這話言不由衷,卻也沒別的辦法。

  「老周,你還是留下來幫忙吧。」算命先生朝著周大夫說道。

  後者剛要點頭,就聽到謝小玉怒道:「不行!你們如果留人,交易全部取消。」

  「這就不對了。既然這是交易,而且練出丹來你我一人一半,總要留個見證。這不是我信不信你的問題,規矩就是這樣。」算命先生也開始斤斤計較起來。

  他說的規矩確有其事。不過煉丹師地位極高,難免心高氣傲,如果真有人拿規矩說事,很多煉丹師只會拍拍屁股走人。

  他這是漫天要價,並不真的想讓周大夫盯著謝小玉煉丹,只求能讓周大夫留下來。

  「你們帶著藥材走吧,這筆生意不做也罷,這十二天來我已經煩透了。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嗎?天門名為正派,行善天下,廣積功德,私底下做的卻是買賣情報的勾當。各大門派的子弟在出外行走之前,都會被告誡絕對不能和天門眾人為伍。我以前還不信,現在信了。你這位師弟不但對我的煉丹之法感興趣、對飼育靈禽的方法感興趣,甚至還對輔助修煉的陣法、對靈洞的佈置感興趣。天門意欲何為?」

  謝小玉一下子扯來一面大旗,而且說話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算命先生被嗆得滿臉通紅,周大夫在一旁也說不出話來,忠義堂的人早就不耐煩,想跳出來幫忙,卻都被這番話堵了回去。

  這涉及門派之爭,還涉及大門派對天門的看法,更涉及大門派對自家秘密的控制。

  算命先生和周大夫臉色鐵青,但是他們無法反駁。天門確實暗中買賣情報,這是公開的秘密;他們倆對謝小玉手裡的東西也確實有所企圖,一半是為了忠義堂,一半也是為了天門。但是這話不能說,也不敢說。一旦說出口,立刻會招來滅頂之災。

  謝小玉的身份讓他們倆恐懼,就連他們的堂主都忌憚異常。

  大門派不會為了一個流放的弟子出頭,可一旦知道門下的弟子遭到脅迫、洩露門派的秘密,他們絕對會派人過來殺掉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這樣的事在天寶洲至少發生過五起。

  三十年前,臨海城就有一個幫派因為這個原因被滅,那血腥的一幕讓他至今記憶猶新。

  「小老兒受教。」算命先生退了回去,不敢爭了。

  飛天船走了,帶著一幫礙眼的傢伙走了,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

  李光宗已經從老婆和兒子嘴裡知道這十二天發生的事,知道謝小玉連著十二天沒睡覺,耽誤修煉,天天守夜。

  他心裡很過意不去,當初他不提議去忠義堂買丹方,就不會惹出這麼多麻煩。

  「小哥,實在不行的話,將那些藥材還回去算了,忠義堂……唉!」李光宗越想越惱火。

  「沒必要。這筆交易還是不錯,只要以後多盯著點就是。」謝小玉並不在乎,和他得到的好處相比,這點麻煩算不了什麼。

  謝小玉抬頭看了看天色,午時已過,已經不能開爐了。

  他倒也不失望,轉身對眾人說道:「明天開始我要煉丹,今天正好教你們一些東西。」

  「今天教俺們遁法吧。」李福祿收了拎著一堆馬甲興奮地嚷嚷著。

  「這是小道,讓蘇舵主教你們吧,我沒空。」謝小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李福祿的頭頓時垂了下來,但是李光宗、超叔這兩個明白人的眼睛裡卻亮了起來。謝小玉說這是小道,那麼他教他們的東西肯定更好。

  「從明天開始,你們上午仍舊練習的突刺,不過以後刺的就不是木球,而是活物。我會去抓一些蜜蜂,半個月後換成毒蜂,再過半個月我會從池子裡撈一些毒蟲出來。」謝小玉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不過,這絲微笑在那幫小子眼裡要多邪惡就有多邪惡,就和老貓抓住老鼠卻不吃、不忙著吞下肚的摸樣差不多。

  「下午你們就練『懶驢打滾』。」謝小玉終於說出他要教的東西。

  「懶驢打滾?這也要教嗎?」大呆第一個嚷嚷著。

  「俺三歲就會咧。」二呆也跟著說道。

  「兩個呆子給我閉嘴。再告訴你說話,餓你們三天。」李光宗訓斥道,還異常嚴厲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怕自己的兒子也跟著犯傻。

  訓斥完兩個小子,李光宗滿臉和氣的問道:「小哥,你就別賣關子了。你這『懶驢打滾』肯定不一樣吧」。

  他比其他人多了幾分見識,聽說過越平常的東西往往越不平常,和尚最喜歡講這個,道士偶爾也說。

  他還知道凡是這類東西全都高深莫測,一般人根本不明白,明白的都是高人。

  「這是我當年隨著師傅去另外一個大門派做客時,在藏經閣的親書項裡找到的東西。那是一本自傳,名為《秋嵐錄》。這個叫秋嵐的修士半生坎坷,早年喪父喪母,又被叔叔所賣,成為大戶人家的奴僕,後來戰爭爆發,他成了一名親兵,被自家主人帶上戰場。沒想到他的那支軍隊成了孤軍,在一個絕地死守一年,他九死一生殺出來討救兵,卻得知軍隊已經投降,他被抓進囚牢,等候秋後問斬。萬不得已,他殺掉獄卒逃了出來,從此亡命天涯。

  此人早年修煉的武功很雜,有主家所賜,也有軍中傳授,更有一些是偷來搶來的;中年之後他又一番奇遇,得到了了不得的傳承,那時恰逢大亂,修煉有成的他大展身手,成了天底下有數的人物。此人一生遭遇無數凶險,靠著早年軍旅生涯練出來的本能,屢屢死裡逃生。在自傳中,他總結出保命六招,第一招就是『懶驢打滾』。」

  謝小玉有開始講古。其他人聽得津津有味,蘇明成則苦思冥想,拼命猜那個叫秋嵐的修士是誰。

  以他對謝小玉的了解,那肯定是一個大人物,而且是驚天動地的那種。想了半天,他不得不放棄。

  「秋嵐是誰?」他問道。

  「他姓李。成名之後取了一個『太虛』的道號。」謝小玉微笑著說道。

  「太虛道尊!」蘇明成駭然變色。他猜到會是個大人物,沒想到大到這等地步。那是當今第一道門的開派始祖,萬年前天地大劫的人族領袖。

  蘇舵主把外面那件長衫脫下往旁邊一扔,決定跟著一起練。

  萬年前天下第一人用來保命的絕學就算不是什麼無上大法,也絕對值得一學。

  看到蘇明成脫衣服,李光宗和那幾個小子全都精神百倍。

  他們仍舊不知道李太虛是誰,也不知道太虛道尊有多大名頭,但是他們知道自己馬上要學到不得了的東西。

  謝小玉嘴角的笑意越發濃厚,他很滿意這個結果。

  李太虛確實叫李秋嵐,前半生坎坷跌宕,早年當過兵、入過伍,其他部分則都是杜撰。

  保命六招是他在牢裡得到的。

  創出這六招的是一個有名的毛賊。此人出身下九流,修為不過煉氣六重,只會一些最基本的法術,膽子卻大的離譜,姦淫擄掠無惡不作,最後惹得各大門派聯手追殺。

  即便這樣,居然也讓他逍遙十幾年,最後還是同黨出售設了個局,才將他抓住。

  「這招『懶驢打滾』不只是在翻滾中躲過一擊,其後還有三十六種變化。這三十六種變化裡,有十二種是反擊之法,十二種是逃遁之法,十二種是隱匿之法。三十六種變化只是基礎,不同的變化還可以相互組合,可以在反擊的同時隱匿,也可以隱匿之後逃遁,還可以逃遁之後立刻反擊。」

  「十二種反擊之法絕不簡單,每一種都能演化為一門殺伐之術,有的出招凌厲,有的變幻詭異,你們可以自己琢磨,能夠研究出多少看各自的造化。」

  「十二種逃遁之法其實就是十二門遁術,是從佛門、道門、旁門、魔門之中十二種有名的遁術簡化而來,將來你們或許可以還其本來面目……」

  謝小玉仔細解說起來,每解說一種就立刻演示一遍。

  那個毛賊能夠逍遙如此之久並非沒有道理,這套「懶驢打滾」稱得上化腐朽為神奇,簡簡單單的一滾卻有無窮變化,每一種變化又都是各門各派的精華簡化而來。

  能夠弄到那麼多秘法就不容易,還要以煉氣六重的境界練成,然後推陳出新,自創新義,最後還要融為一爐,這簡直是一派宗師所為。可惜此人修為太淺,又沒走上正道,而且心思也不在修煉上,白白浪費一身才華。

  這一番連說帶練,直看得眾人心曠神怡,就連蘇明成也目不轉睛。此刻,他已經確信這是太虛道尊留下的絕學,否則哪來如此泱泱無盡的宗師氣派?

  操場上時不時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一群人在拼命苦練,不但整個下午都花在上面,吃過晚飯後,那幾個小子又去練習,一直練到深更半夜,身上的瘀青和傷痕更不用說。

  第二天,這些人繼續發瘋。

  謝小玉卻不陪著他們,午時未到,他就會到自己的石洞裡。

  材料早已經準備好了,這些工作現在是二子和戲子在做。

  他要煉的是養護經脈的丹藥,名字很土,就叫「大還丹」,簡直就像江湖人用的東西,或許是這個緣故,忠義堂才沒怎麼在意,讓謝小玉佔了天大的便宜。

  和解毒丹相比,大還丹要麻煩許多,主料就有二十八味之多,輔料有三十幾種,每一種都被研磨成極細粉末放在玉盒裡。

  開爐、預熱,然後一點一點加入各種材料。不過和上次不同,這次他沒生搬硬套完全按照丹方上的指示做,而是根據自己的感覺。

  這十幾天來他天天守夜,開著沒事就抓一隻雞給自己做頓宵夜,做著做著,居然讓他發覺了些門道。

  萬事萬物皆有至理,廚道也是道,不在三千大道之中,屬於旁門小道,但是廚道和丹道相通。

  在廚道裡,任何一道菜各種多少都不是確定不變。夏季多放鹽,冬季多點甜,北人喜重味,南人嗜清淡,用大火和用小火也不一樣。

  子午孕丹就像文火慢煮,不同於大火急烹,用料自然有所不同。

  謝小玉並不指望一次成功,煉丹本來就要不停嘗試,一張丹方不知道凝聚前人多少心血。

  蓋上爐蓋,他和上一次煉解毒丹時一樣,將心神融入丹爐之中,隨著丹爐一起吞吐調息。

  煉丹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幸好修士全都是耐得住枯燥的人。

  謝小玉不時會調節下底盤上的旋鈕,有時候也會適當添加一些藥材,重新調整藥材的比例。

  做這一切都憑感覺。

  廚道講究大味調和,不管是五味合一還是五味分明,全都注重調各。而調和雙不同於平衡,食物肯定或鹹、或甜、或酸、或辣。一味為主,諸味相輔,其中的奧妙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丹道也是一樣,只不過味道變成藥性,而藥性又更複雜得多,不像酸、甜、苦、辣、鹹總一成不變,藥性會變,可能從溫熱變成辛熱,甚至變成燥熱,有時候還會從熱性變成寒性,更別說是從補益變成劇毒。

  難就難在這個變字。

  藥性不變,只是君臣輔佐,那只是藥,不是丹;藥性變了,然後融為一體,這才是丹。

  謝小玉一邊煉丹,一邊也印證著自己的修煉之道。

  師父曾經說過:丹道、器道、符道、陣道和修煉之道殊途同歸。當初他不懂,現在懂了。

  以前修煉的《紫府金錄》雖然等級不高,卻堂皇大氣,完全符合大味調和的道理。他現在修煉的《六如法》高深奧妙,夢幻泡影露電表面上說的是剎那光陰,內裡還隱藏著永恆的奧義。

  夢幻泡影露電全都短暫,剎那間由生而滅,但很快又會有新的夢幻泡影露電出現,這可以看做輪迴,可以看做往復,也可以看做永恆。

  再引申下去,芸芸眾生幾十年光陰也不過是夢幻泡影。

  再往大方向想,這方天地同樣也有誕生和寂滅,對這方土地的人來說,天地生滅近乎於永恆,但是對於跳出這方天地的人來說,或許也不過是稍微長一些的剎那罷了。

  他把丹藥扔進嘴裡。丹不同於散,藥力一點一點化散開來,絲絲縷縷沿著奇經八脈流轉著,所到之處,經脈全都如同得了春雨滋潤,變得生機勃勃,原本因為劍氣運轉而出現的損傷,也在藥力催化下迅速彌合。隨著藥力完全化開,他的身體漸漸麻癢起來,五臟六腑還有一絲刀割的感覺。這是洗毛伐髓。謝小玉已經經歷過這個步驟,入門之後,門派裡就會發下洗毛伐髓的丹藥,《紫府金錄》第四重也能洗毛伐髓、易筋換脈。現在這些反映是因為毒素在體內沉寂造成,排毒丹只能排除大部分毒素,仍舊有一部分殘毒在體內。

  藥力漸漸發揮,他身上開始冒汗,汗水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汗漬,不過比十幾天前排毒的時候好多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藥力終於發揮乾淨,他又捻起一粒大還丹塞進嘴裡。這東西吃多了用處不大,多餘的藥力頂多滋養一下經脈和臟腑。

  他這麼做只是為了享受一下奢侈的修煉方式。在山門裡的時候,他不是那些天子驕子,不可能享受太多資源,住的地方不算好,丹藥的配給也非常有限。他是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也可以盡情服用丹藥。現在夢想總算實現了。他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那麼一絲喜悅,不過更多的確是悲哀。

  看了看手裡的玉瓶,這些丹藥是煉來給李光宗他們服用的。這些傢伙居然比大門派出身的自己更加幸運,一想到這裡,謝小玉的心裡有些不平衡。瞬間,他的腦子裡閃出一張藥方。這張藥方只用幾味很普通的藥,卻能夠改變大還丹的藥性,將原來藥性平和的一味溫養丹變成烈性的虎狼藥,吃下去之後絕對肝腸寸斷、經脈逆轉,如同刮骨割肉,又如扒皮抽筋,讓人永遠都不會忘記,睡覺都會做惡夢。

  第二天一早,大家還沒吃飯,謝小玉把玉瓶放在桌上。

  「丹藥我煉出來了,效果比想像的還要好,不但可以養護經脈,還有洗毛伐髓、易筋換脈的功效,吃一顆頂得上你們苦練半年。」謝小玉滿嘴誘惑之詞。李光宗和李福祿同時伸出手去,兩個人都有些迫不及待。

  「慢。」謝小玉立刻阻止:「醜話說在前面。這丹藥有點問題,吃下去就像進了地獄一樣,比抽筋扒皮下油鍋還痛苦好幾倍。」

  李光宗和李福祿的手都停住了,兩個人面面相覷。同樣臉頰抽搐的還有蘇明成。別人吃這藥是錦上添花,他就不同了,他和謝小玉一樣,練得也是《劍符真解》,也要將真氣轉化為劍氣,如果不想經脈寸斷變成一個廢人,必須服用養護經脈的丹藥。他倒是有其他選擇,他可以等。幾個月前,他已經請人從中土帶養護經脈的丹藥回來,頂多大半年,丹藥就可以到他的手裡。蘇明成異常猶豫。

  不只是這件事,這十幾天來,他一直猶豫要不要和謝小玉共進退。他和這個礦一點關係都沒有,用不著上戰場。去的話,從此他就成這群人的一員,不管是修煉上的指點還是丹藥,絕對少不了他一份;不過和土蠻開戰異常凶險,十有八九會命喪黃泉。

  不去的話,以後關係就會疏遠,就算再有指點也不會盡心盡力,丹藥倒不成問題,有那麼一點香火之情,交易還是可以。

  他正在猶豫,李光宗已經拔掉瓶塞倒了一瓶丹藥在手裡,一下子扔進嘴裡。片刻的功夫,李光宗就知道厲害。他的臉扭曲起來,汗水不斷往外冒,額頭的青筋一根根暴了出來。

  「哇——痛死我了!」李光宗大呼出聲,雙手抓住桌子邊沿,硬生生扣下五個手印。黑色的汗跡從他的臉上。手上。所有裸露的部位滲透出來,這是真正的洗毛伐髓,排出來的汗跡不比那天排毒少,而且味道更加腥臭,讓周圍人陣陣作嘔。

  「俺也來。」李福祿一把搶過玉瓶,也倒了一顆扔進嘴裡,然後跑到空地上滿地打滾去了。他又是另一種風格,像小孩子撒潑一樣躺在地上嚎叫,不停地捶打地面。

  「俺的娘,這得疼成啥樣啊?」二呆臉色發白自言自語著。

  「怕痛的是孬種。」大呆胸脯一挺道。說完,他也拿了一顆丹藥走了,也學著李福祿跑到一片空地上。

  人漸漸少了,躺在地上嚎叫的人卻越來越多,最後只剩下老礦頭和二子,連戲子都拿了一顆丹丸找個角落苦熬著去了。看到這番情景,蘇明成苦笑一聲,也取了一顆丹藥。人總是要臉面,他如果不這麼幹得話,以後連那些粗人都會看不起他。

  丹藥入肚,蘇明成總算知道為什麼那些傻小子會滿地打滾了。這藥力霸道之極,就像無數利刃在體內亂搓亂絞,而且五臟六腑。奇經八脈沒有一處不痛。一般人痛到這種程度很快就會變得麻木,但是這枚丹藥卻有提神醒腦的作用,一點麻木的感覺都沒有,反倒更痛。

  蘇明成不知道自己怎麼挺過去的,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已經叫不動了,全都躺在那裡手腳抽搐。老白。超叔。長叔。戲子已經吐白沫了,這幾個人身子骨比較差,意志力也不那麼堅強,沒那些小子頂得住。

  蘇明成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油膩膩的,上面滿是絲絲縷縷的汗跡。他也經歷過洗毛伐髓,身體遠比常人通透清靈得多,現在居然還冒出這麼多汗跡,除了證明天寶州的瘴毒實在太厲害,對修煉太不利,也證明這種丹藥確實,洗毛伐髓更加徹底。

  「這丹藥我要一百顆。」蘇明成咬著牙說道。這樣的好事不能獨享,一定要拿回去讓堂口裡其他人也享受享受,特別是堂主這頭老狐狸絕對不能放過。

  「你倒是很明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道理。」謝小玉似笑非笑地說道。

  「你不也一樣?」蘇明成沒有往日的尊敬了。

  「你現在可以轉化劍氣了。我有點心得,你想不想聽聽?」謝小玉打一棒後給顆甜果。

  「有的是機會,不急於一時。我已經決定要跟你們一起走。」蘇明成終於想通了。他剛才是為了臉面,為了不讓那些粗人看輕,才硬著頭皮吞下丹藥。同樣的道理,這些粗人肯定會得到謝小玉悉心指點,《力士經》又容易成就,只要他們能夠活下來,用不了五六年就會超越他現在的成就。他可沒忘記謝小玉曾經說過,在大門派裡練《力士經》的人有兩成能夠成為真人,有半成可以更進一步成就真君之位。這還是不予重視,任其自生自滅的結果,如果悉心指點,丹藥不缺,那比例還不知道多大!

  蘇明成的心中有了危機感。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16:07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5  
 「煉丹可以,不過我沒興趣煉同一種丹藥。而且我要為不久之後的戰事做準備,所以我會另外開幾張藥材清單 ...

第二章 出發

  天氣由熱轉冷,陣陣秋風席捲大地,所過之處綠葉枯黃,溪水乾涸,連妖獸都漸漸少了起來。

  在那片營地裡,熊熊火光映照天地,熱浪逼退蕭瑟的秋風。

  幾個小子的手裡握著火把,神情呆滯看著被火光吞噬的大棚。

  女人比男人感情豐富,三個女人全都是一臉悲戚。二子媳婦和李喜兒更加悲傷,嚶嚶哭泣著。李嬸好一些,她幼年就跟著父親來到天寶州,嫁給李光宗後又離開天寶州返回中土,過了十幾年好日子又不得不再次背井離鄉,種種經歷讓她變得堅強起來。

  謝小玉不在人群中,他在另外一邊忙著。

  靈眼已經被他完全打通,九個石洞變成一個很大的池子,凹地那邊的煞氣、毒草、毒蟲也都已經被他移到這裡。

  用不了三天,這個靈眼就會變成煞氣之源,到時候整個營地都會充滿煞氣,劇毒花草隨意滋生,蛇蟲迅速繁衍,互相吞噬,這裡會變得比落魂谷更加可怕。

  就算他們能活著回來,也得再花錢買塊界碑另開一個營地,這裡不能再用了。

  火越燒越大,火堆裡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那些木架也開始燃燒了起來。

  木架已經空了,最後一批雞在三天前就被殺掉。

  大棚裡面那數不清的陶土管子全都被砸得粉碎,和養雞之法比起來,這些更是不能洩露的秘密。

  其他人並不知道這些陶土管子不只能種出蔬菜瓜果,謝小玉還用它們成功地種出靈栗。

  靈栗可以吃,不過主要是用來餵養靈禽,就算在門派裡,這也是絕對不允許外傳的技術。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的空中傳來呼呼呼的風輪聲。

  眾人明白離開的時候到了。

  來的飛天船有兩艘,其中一艘經常來往於這裡和臨海城,船上空盪蕩的,它專門來接老礦頭、二子、戲子和三個女人前往臨海城;另外一艘則載了許多人,都是響應徵召的修士。

  「不要總以為命運不公。看看那艘船,上面的人都和我們一樣,他們肯定也不想和土蠻打仗。」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有很多練氣三、四重的角色。」李福祿一臉不屑。

  「你自己才剛剛入門,居然敢看不起別人!」李光宗怒斥道。他語氣雖然嚴厲,心底卻也不怎麼在乎。

  這幾個月來,他們沒日沒夜地苦練,別看練來練去就那麼幾下,除了突刺、推切、斜斬、橫掃四招,就只有「懶驢打滾」和「金蟬脫殼」,實力卻飛速猛漲。

  現在他們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肅殺的味道,這可不是練出來的,沒有見過血、沒經歷過生死考驗,不可能有這種氣息。最後一個月,他們跟著謝小玉進出落魂谷,那是連真人都不敢亂闖的險地。

  正因為如此,幾個小子都心氣高漲。李光宗他們則有了幾分把握,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鬱鬱寡歡,夜不成寐。

  「不要自滿。」謝小玉沒想到他把保命六招算在李太虛頭上最後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讓他更意想不到的是,蘇明成也在一旁說道:「這倒怪不得他們,境界不等於戰力,就像我當初被你一招所敗一樣。如果他們和那些修士對上,贏的十有八九是他們,保命六招博大精深,真是不能比啊!」

  蘇明成幾個月來也一樣苦練,練的越深他越是心驚,也越覺得高深莫測。即使敗在謝小玉手裡,仍舊覺得自己的實力還可以。練了保命六招之後,他明白境界根本就是狗屁,打鬥的時候看的是絕招,誰的絕招更猛,誰就能贏。

  飛天船緩緩的降落下來,先降落的是回臨海城的那艘船。

  剛一挺穩,負責駕船的那個人從舷窗探出頭來喊道:「蘇舵主,這是給你的東西。」

  一隻納物袋從舷窗裡扔了出來。

  蘇明成一探手,納物袋被他凌空攝了過來,裡面全都是書。

  「小哥,又要勞駕你指點了。」蘇明成將袋子遞給謝小玉。

  這些全都是他請人收集的劍修功法,除此之外還有劍陣,符陣一類的秘錄。

  東西很多,種類很雜,可惜全都殘缺不全,想照著修煉不可能,卻可以拿來借鑒。

  謝小玉信手把袋子掛在腰間,去北望城的一路上有的是時間看書。

  「何叔,李嬸,二子叔,二子媳婦,鄭叔,喜兒姐,你們好好保重。在臨海城的時候一切都要小心,別隨便外出。」謝小玉叮囑道。

  「聽到了嗎?都別出去,特別是你。」李光宗摸了摸女兒的頭,無限愛憐的說道。他也明白去北望城之後凶多吉少,或許這就是最後的一面。

  「放心,我拼了老命也不會讓任何人碰你老婆女兒一根寒毛。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個礦頭,在會所裡面要幾間客房沒什麼問題。別說安陽劉家,就算皇帝老子來了也不敢在會所裡鬧事。」老礦頭拍著胸脯說道。他說這話是當真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和這些人處的不錯,已經有了感情。

  「何叔,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李光宗鬆了口氣。

  「快上船吧,我們也該走了。」謝小玉不喜歡生離死別的場面,他催促眾人離開。

  他的話沒人敢不聽,幾個人戀戀不捨的上了船。

  飛天船升了起來,在半空中調整方向,朝著臨海城飛去,另外一艘飛天船則降了下來。

  「你們上船。」謝小玉吩咐道。

  李光宗應了一聲,緊接著大吼道:「去拿東西,準備上船。」

  那群小子挑起三個大口袋就往船上走。

  三個口袋裡有兩隻裝滿食物,全都是去掉腦袋,拆了骨頭的雞肉,足夠他們吃幾個月。

  看到其他人上了船,謝小玉飛快的在營地裡游走著。

  他在拔旗桿。

  他們能在落魂谷站住腳,靠的就是那座「顛倒乾坤虛空挪移陣」,現在他們都離開了,這座大陣肯定要一起帶走。

  把三十六根旗桿全都收進納物袋裡,他回到營地中央。

  大棚仍舊熊熊燃燒,不過火勢已經小了許多。謝小玉把一包東西扔進火堆裡,然後趕快往飛天船跑,登上飛天船之後立刻大聲嚷嚷著:「快,快,升上去。」

  駕船的人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是他知道這麼拼命催著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飛天船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往空中升去。

  剛離開地面百餘丈就看到營地四周的樹叢一陣亂動。緊接著,十幾頭妖獸同時衝出來。

  駕船的人嚇得面如土色。將船上的扇葉打開至極限,不只拼命往上升,還朝前方逃,盡可能遠離這座危險的營地。

  「你做的真夠絕。」蘇明成走到謝小玉身邊輕聲說道。

  「我辛辛苦苦開闢出這片礦區,不想讓別人得了便宜。」

  謝小玉語氣裡帶著一股狠勁。

  「可惜了那口靈眼。」蘇明成心如刀割,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留了一步,我用喧明金打造一間小室,裡面還布了一座金化靈陣。」謝小玉心情不錯,蘇明成的表現也讓他滿意,所以他透露這麼個好消息。

  摩金化靈陣同樣也是一種聚靈陣,不同的是這種聚靈陣會污染靈氣源頭。讓整條靈脈都沾染上摩金氣息。

  摩金靈氣對劍修是好東西。對其他修士沒有用,不過把靈氣化為摩金靈氣總比讓煞氣污染,最後變成煞脈好的多。

  漫長的旅途永遠讓人感到乏味。北望城在天寶州最北端,是所有城市裡最偏遠的一個,就算飛天船一刻不停的飛行也要十幾天的時間,更別說還要降落下來,將其他響應號召的修士接上船,幸好這一船都是修士,修士是最耐得住寂寞的人,他們有一種最簡單的打發時間的辦法——打坐煉氣。

  大部分時間船艙裡都沒有什麼人說話,大家都在打坐,那群小子也是一樣,每個人的胸口都掛著一隻玉瓶,裡面裝著養氣用的丹藥,這絕對是一種奢侈的修煉方式,以前謝小玉在門派裡做夢都想這樣做,現在他不但自己做到了,連身邊的人也都可以享受這樣的的待遇。

  也只有在天寶州能夠做到這一點。一是以為太遠。運輸不方便,二是因為藥材也有毒素,所以這裡的藥材不值錢。

  謝小玉沒有修煉。他靠在船玄邊,藉著透進來的陽光看書。他看的就是蘇明成收集的那一袋書。

  第一天他就已經知道。天寶州不愧是殘缺不全的東西雲集的地區,各門各派各種傳承的東西都有,佛門,道門,魔門,旁門一應區全,這些功法很多都出自名門大派。其中有兩部還是從他的門派流出,屬於他沒資格接觸的那種,可惜那麼多功法裡沒有一部完整。

  不過他也不需要完整的功法,他已經有了「六如法」和「劍符真解」,能夠擁有兩部無上級的秘法已經很難得,更別說這兩部功法沒有絲毫衝突,相輔相成。各有妙用。

  這樣還不滿足的話,會被天打雷劈。

  他現在想的只有兩件事——一是把「劍符真解」補全。

  再弄出幾種像「玄冥陰煞迷心毒符劍」那樣的東西。二是載取各門各派之長,弄出一套能夠和保命六招相媲美的東西。

  一個無名毛賊都可以創出宗師氣派的絕技,他難到連毛賊都不如?

  不知不覺中,謝小玉心理多了一絲傲然之氣。離開山門,他看的不再是那幾個天之驕子,也不再是掌門和長老們,而是古往今來那些有名人物。

  一陣警報聲打破船上的寂靜。

  謝小玉一下子坐直身體,他朝著舷窗外看去。

  遠處,不停有長著翅膀的怪物從雲層中冒出來。

  「是鳥人,有好多鳥人!」

  「我們被包圍了,四面八方都是鳥人!」

  「準備戰鬥!」

  船艙裡一陣喧鬧。

  只聽到「卡卡卡卡」一陣輕響,緊靠著船舷的椅背全都翻轉過來,露出一排排的弩機。

  謝小玉就坐在船舷邊,所以他的面前就一台弩機,他連忙轉過身抓住弩機的尾部,朝著遠處稍稍瞄準一下,立刻扣動機括。

  只聽到「錚錚錚」一連串輕響,八枝箭矢順序飛出。

  被他瞄準的那個鳥人瞬間一個迴旋,閃開最前面的三隻箭矢,不過那個鳥人沒躲過後面的五隻箭矢,胸口釘上兩枝、肚子上釘一枝、兩條腿上各釘一枝,翻滾著掉落到雲層中。

  「果然像你說的那樣,這些鳥人非常脆弱。」謝小玉轉頭對蘇明成說道。

  蘇明成同樣操著一台弩機正在瞄準,分不開神,沒辦法回答。

  還沒等謝小玉說第二句話,他的那台弩機發出噹的一聲輕響,新的箭矢已經上好了。他沒空再閒聊,又開始瞄準起來。

  身為劍修,操縱這種東西自然信手拈來,他每一次都稍一瞄準就立刻扣動機括。

  那些鳥人是非常容易射落的目標,他們的身體龐大,半空中又沒有借力的地方,轉動自然不靈便,飛天船上的弩機又是針對他們而造的武器,一擊八發,前後左右盡皆封死。

  旁邊的蘇明成也差不多,速度稍微慢一些,不過也是每發必中。

  一個個鳥人像下餃子一樣從天空中掉落。

  突然,一隻鳥人衝過來,雙翅猛地一展,十幾隻翎羽如同箭矢一般射了出來。這些翎羽有兩尺多長,頂端寒光閃閃,只聽到奪奪奪奪一陣輕響,翎羽釘在船殼上,一吋厚的船殼竟然被這些輕飄飄的羽毛釘穿了。

  越來越多的鳥人衝近飛天船,亂飛的翎羽如同暴雨一般。

  這些鳥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他們漸漸佔據高度優勢,飛到飛天船的上方。

  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沉悶的爆炸聲,飛天傳猛地一震,緊接著船體漸漸歪斜,朝著地面滑落。

  「飛天船受損嚴重,飛天船受損嚴重,立刻棄船,立刻棄船。」頭頂上響起了一陣惶急的呼喊聲。

  聲音剛剛落下,原本封閉的艙門啪的一下打開了,凜冽的狂風直灌近來,凍得人冰寒徹骨,離艙門比較近的那些人紛紛跳了下去。

  「我們也走吧!」李光宗大聲喊道。

  「別急。」謝小玉一邊估計著飛天船離地的高度、一邊解釋道:「土蠻既然在這裡設埋伏,底下肯定有大隊人馬等著,跳下去的話正好被他們甕中捉鱉,一點活路都沒有。」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16:43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6  
第二章 出發

  天氣由熱轉冷,陣陣秋風席捲大地,所過之處綠葉枯黃,溪水乾涸,連妖獸都漸漸少了起來 ...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特別響,幾乎是扯著嗓子喊,整艘船上的人全都聽到了。

  「你自己留下吧,我們要逃命了。」一個修士嗤笑一聲,從艙門跳了出去。

  十幾個人跟在那人後面跳了下去,顯然他們都不相信謝小玉的話。另外一群人挪到艙門口卻又猶豫不決,因為謝小玉的話確實有道理。

  有人卻信了,一個留著絡腮鬍的修士朝著謝小玉大聲問道:「你說,什麼時候往下跳?」

  「現在順風,飛天船至少能往前飄四、五十里。土蠻不可能弄出這麼大一個包圍圈,所以當他們開始追飛天船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準備跳船了。最好的時機是離地兩百丈的時候,在那個高度,飛天船還能滑行十幾里,土蠻會去追飛天船……」

  謝小玉還沒分析完,就聽一個站在艙門邊的年輕修士驚恐地喊道:「啊——底下全都是土蠻,那些跳下去的人……他們……他們全都完了。」

  眾人立刻透過舷窗往外看。

  和天寶州其他地方一樣,下面是一片茂密的叢林,有層層疊疊厚密的樹冠擋著,根本就看不到地面的情況,不過那亂晃的枝頭、高高揚起的塵土、驟然間竄起的火焰和濃煙,足以證明下面正展開一場場激戰。

  這些動靜很快就平息了,塵土揚起之後迅速消散,火焰和濃煙也一閃即沒,樹冠也很快不再搖動。

  毫無疑問,跳下去的人一個都沒有倖免,不是死了就是成了俘虜。

  過了片刻,突然十幾個瘦長的身影從樹冠中一下子竄了出來。這十幾個土蠻全都褐髮披肩,穿著貼身的魚鱗輕甲,手中握著長矛,腳踩著樹冠,彷彿在平地上一般,而且腳一蹬踩,身體就會射出數十丈,速度快如奔馬。

  「這下麻煩了,他們比鳥人難纏多了。」

  船艙裡再一次想起惶恐不安的聲音。

  「別吵,這是好事,說明飛天船已經逃出土蠻的包圍圈,所以他們不得不派人追趕。」謝小玉湊在舷窗前看了一眼。

  天空中無數鳥人拉成一條直線,不疾不徐跟著,顯然是替底下的土蠻指引目標。

  「你們誰擅長飛網?」謝小玉大聲喝問道。

  船艙裡的人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可不同於李光宗和蘇明成,對謝小玉一點了解都沒有,更談不上信任。

  好半天,終於有一個二十多歲、身材瘦削的修士舉了舉手,謝小玉從納物袋裡掏出幾團核桃大小的白色線團扔了過去。

  那個修士抖開一看,原來是一團蛛網,網眼很稀疏,他用手扯了扯,居然沒能把蛛絲扯斷,看到感覺割手。

  「如果你相信我,等一會我說跳的時候就跟著我們一起跳下去,別等飛天落地,飛天船肯定被土蠻盯死。」和那個修士說完,謝小玉轉頭對李光宗他們道:「把百子雷拿出來,我說殺的時候全都別猶豫,往天上扔就可以了」

  「你們有多的嗎?給我一顆。」那個絡腮鬍修士伸出手來。他並不是真心討要,這東西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謝小玉還沒開口,李光宗就隨手扔了一顆過去。那是一顆雞蛋大小的鐵球,外面是很薄的鐵殼,裡面暗藏三百餘顆黃豆大小的鋼珠,一旦炸開,鋼珠會四處亂飛。

  「走,我們先到艙門口去。」謝小玉一揮手。李光宗他們立刻動了,那兩個修士猶豫一下,也跟在後面。跟隨的人不少,沒動的人也多,此刻船上的修士全有著各自的心思,有人覺得一起行動安全一些,也有人覺得目標太大,情願獨自逃生。

  這也是《九天都錄神霄玄靈寶錄》上所記載的一種雷。李福祿買回來的這本樣子貨居然派上大用場,這是誰都未曾料到的事。書中所載的幾種雷裡,百子雷製造最容易,所以他們準備的數量最多,每個人的納物袋裡都塞了兩、三百顆。另外還有一種玄陰煞雷數量也不少,玄陰煞雷一旦爆開,方圓三十丈毒煞彌漫,而且經久不散。李光宗這個無意識的舉動讓那兩個修士多一份信心。相信謝小玉的人也多了起來。畢竟以謝小玉為首的有十幾個人,算是一支不小的隊伍,準備也明顯比其他人充分。

  眼看著飛天船已經降到了兩百丈的高度,下面的樹冠已經清晰可見。

  「跳!」謝小玉大喝一聲,第一個跳了出去,蘇明成、李光宗緊隨其後,然後是李福祿他們。兩百丈的高度對一般人來說足夠摔成肉餅,但是對修士來說算不得什麼,真氣一提,自然身輕如燕。只有大呆、二呆、木頭三個人稍微困難一些,因為他們的肩頭全都扛著一隻大袋子。一陣樹枝折斷聲響,謝小玉第一個跳落到地上,其他人緊隨其後落了下來,相差不過數十丈的距離。

  「投網!樹冠頂上!」謝小玉衝著那個瘦削修士喊道。那個人微微一愣,不過他的反應還算迅速,很快醒悟過來,手中幾個線團分別丟了出去。白色的線團瞬間穿透樹冠,飛到樹冠上方數十丈的高度,然後迅速舒展開來。這些網團起來只有核桃大小,全部舒展開來卻有數百畝。這幾張網丟得很是時候,一大群鳥人恰好撲上,全都一頭撞進網裡。不只是鳥人,還有三隻飛天夜叉也一頭撞了進來。

  「殺!」謝小玉再次喝到。

  李光宗他們早有準備,手中的百子雷甩手就扔了出去;那個絡腮鬍修士稍微晚了半步。

  只聽到一連串爆炸聲在頭頂上不停響著,樹冠被震得亂搖,斷枝落葉窸窣往下掉。頭頂上那片樹冠猛地往下一沉,隱約可見一具具鳥人的屍體,因為有網子掛著,所以屍體掉不下來。

  死的全都是鳥人。他們的身體輕盈,付出的代價就是脆弱,百子雷一旦炸開,百子齊發,其他土蠻頂得住,他們卻不行。

  謝小玉百子雷出手後,一枚劍符隨即脫手飛出。

  劍符化作一道雪白長練穿透樹冠,鑽進大網裡,只是一轉一絞,頓時血光飛濺。

  這一劍不知殺了多少鳥人?

  換成平時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收穫。鳥人動作敏捷,就算躲不開,避過要害之處總是可以,但是此刻這些鳥人被那幾張大網兜住,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這一劍下去就像扎肉串似的。

  不過鳥人之中也有厲害角色。只聽到一聲怒喝,緊隨其後的是一連串讓人聽不明白的言語,突然,底下的大網被撕開了。

  其他人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謝小玉清楚。被兜住的不只是鳥人,還有三隻飛天夜叉,其中一個被他剛才那一劍斬了,現在這個打算拼命。

  「集中突刺!」謝小玉再一次發號施令。

  李光宗、李福祿等人背後全都背著一把三尺長的直刀,一聽到命令,他們同時抽出背後的長刀。這些直刀就像壓緊的彈簧猛地放開一樣,一下子伸展開來,眨眼間長達一丈有餘。

  十幾把長刀從不同的方向集中攢刺,沒有一點變化,也談不上什麼奧妙,只有穩、準、狠。

  飛天夜叉揮舞著長矛撥開三把長刀,但是他畢竟只有兩隻手、一根矛,抵擋不了那麼多敵人。

  「噗噗噗噗」聲響起,其他長刀一穿而過,只留下一道道寸長的傷口。

  飛天夜叉仰天長嘯,臨死之時還想用肌肉夾緊長刀,不讓李光宗他們把刀拔出來。就在這個時候白光一閃,劍光噴發,一枚劍符抹過他的脖頸,一顆斗大的頭顱飛了起來。

  謝小玉凌空虛攝,將頭顱吸了過來,隨手塞進一隻皮袋裡。

  每一顆首級都是一份功勞。

  其他人頓時也反應過來,紛紛爭搶起首級。鳥人的首級不值錢,但是大大小小也算是功勞。

  「別管那些,先殺掉飛天夜叉。」謝小玉大聲喝道。

  這次有人聽進去了,不過更多人仍舊我行我素。有現成的功勞不拿,居然啃硬骨頭,除非腦子壞了才會那麼幹。

  李光宗他們肯定會聽命令,他們重新將刀收縮到三尺多長。

  這些刀非金非石,也沒什麼刀柄和刀身的分別,看上去就像是對練時用的木刀。

  煉刀的材料正是豪豬身上的長刺,這東西是天生的法器,所以煉的時候用不著花太多心思,只是將一側削薄,磨出刃口,為的是能逼出刀氣,除此之外就是讓它伸縮自如。平時不用的時候只有三尺長,可以背在背後,一旦恢復原狀,既可以當作長槍,也可當作斬馬刀用。

  這些人緊跟在謝小玉身後,朝著那群飛天夜叉殺了過去。

  蘇明成比誰都起勁。剛才他沒搶到那一擊,讓李光宗他們佔了先,覺得很沒面子,所以此刻他雙袖一抖,一片黑雲發出嗡嗡的響聲飛了出來。

  從他袖子裡飛出來的全都是蠱蟲,蜈蚣、蠍子、蜘蛛、蝗蟲、馬蜂……什麼樣的都有。這些蠱蟲身體四周全都包裹著一層黑色的雲霧,本來就詭異,現在更添了幾分邪氣。

  蜈蚣、蠍子、蜘蛛都沒有翅膀,但是被黑色雲霧包裹著居然也能飛,而且速度奇快。

  同樣是以「玄冥七煞劍」為根本,加了七星、七毒、七蠱增添凶威,蘇明成的劍蠱和謝小玉的劍蠱已經截然不同。

  謝小玉加上「魔門七情迷心大法」,引來心魔融入蠱中,不過沒敢多煉,手上只有兩隻母蟲外加十幾隻子蟲,全部用心血煉過,只用來偷襲。

  蘇明成沒敢這樣做。他的劍蠱以數量取勝,毒性也更重。

  這一出手,李光宗他們倒沒什麼,跟過來的其他修士一個個悍然變色。

  玩蠱的人大多凶殘,動輒殺人而且殺人於無形,讓人防不勝防。不過,正因為凶殘,到了戰場上,同伴之中有一個擅長施蠱的人,絕對會讓人放心許多,這樣既能避免被敵人下毒,還多了不少克敵制勝的手段。所以當蘇明成的袖中飛出兩片蟲雲,這些人紛紛遠離蘇明成旁邊,沒有一個人員敢靠近十丈之內,但是他們跟得更緊了。

  蘇明成出手不但聲勢浩大,效果也驚人,迎面而來的十幾隻飛天夜叉幾乎同時大叫一聲。

  有幾個反應過來的轉身就逃。那些沒有來得及反應的飛天夜叉全部被蟲雲籠罩了進去。

  這些蟲並不是真正的蟲,雖然有著蟲的外表,也像蟲一樣活動,但是他們們的身體裡充盈著劍氣。

  一道道劍氣爆開,劍氣是黑色的,不但鋒銳而且劇毒無比。

  飛天夜叉全都從樹冠上掉落,他們的身體在半空中就開始腐爛瓦解。

  看到自己如此威猛,蘇明成一時之間愣住了。他知道自己比以前強多了,卻沒想到差別這麼巨大。飛天夜叉是出了名的難纏,以前的他對付一個很輕鬆,對付兩個就有些吃力,來三個的話絕對扭頭就跑,還未必跑得了。

  他站在那裡發楞,謝小玉卻沒有,他劍訣一指,只見一連串的劍光爆閃,一顆顆頭飛了起來,然後被他凌空揣在手裡。

  沒有人敢爭搶。剛才不知道這隊人馬如此凶殘,跟上來的人不知道厲害,每個人隨手割了幾個鳥人腦袋,現在見識到這群凶人的實力,只要腦子沒有抽筋就知道不能輕舉妄動。

  看到飛天夜叉逃了,謝小玉用傳音入密之法轉頭朝著身後的人說道:「從現在起不許發出任何聲音,更不許發問,要不跟著我,要不自己逃。」

  說完,他從納物袋裡掏出那對白銀長耳戴在自己頭上,順著飛天夜叉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蘇明成和李光宗他們沒有任何想法。跟在謝小玉身邊的時間久了,很容易變得不喜歡動腦,只要聽從命令就可以了。幾個小子跑到呆子兄弟和木頭身邊,那三個人全都背著大袋子,袋子的分量很沉,必須有人幫忙。

  其他人都不明白。從剛才那番對話和謝小玉的舉動來看,這是要逃,可他為什麼去追飛天夜叉?這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有了這樣的想法,那些人再一次分化,至少有一半人各自找方向逃命去了。

  謝小玉根本不管這些。

  他緊追著飛天夜叉不放,還不時放出一道劍符,原本還有四個飛天夜叉,片刻的功夫後只剩下兩隻。

  這一追一逃,眨眼間已經追了五六里地,前方是一片山坳。

  謝小玉不再追下去。

  他朝著身後招了招手,順著山坳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逃。

  到了這時候,一直跟著他的人全都明白了。

  原來最終的目的還是逃跑,只不過在逃跑之前先把飛天夜叉解決掉,就算解決不了,也讓他們變成驚弓之鳥,不敢跟過來。

  在土蠻各族裡,飛天夜叉負責的正是偵查和追殺,相當於軍隊裡的斥候和輕騎兵,是所有逃亡者的噩夢。

  明白了原因,那些不認識謝小玉的人全都暗自幸慶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

  這條逃跑的路線曲折拐彎,一路上走的全都是山坳和峽谷,本來就在陰影中,頭頂上又是茂密的樹冠,所以底下一點光線都沒有。

  沒有人抱怨。此刻跟過來的全都是聰明人,知道這是為了避開天空中那些鳥人的眼睛。

  一口氣跑出去大半個時辰,眾人隱約聽到嘩嘩的水聲。

  謝小玉戴上白銀長耳,既是為了避開土蠻的軍隊,也是為了尋找河流。

  之前他也曾聽過水聲,不過那水聲波濤澎湃,是一條大河,他不敢過去,怕迎面撞上土蠻。

  他知道走水路比走陸路輕鬆,土蠻同樣知道,而且江河裡可能有厲害妖獸,他可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最合適的是找一條小溪。

  「有誰擅長水遁?」謝小玉轉過頭問道,這次他仍就用了傳音入密之法。

  和在船上的時候不同,身後那群人裡立刻有三個人同時叫了起來……

  「我。」這三個人有兩個也用了傳音入密,另外一個人太粗心了,那一嗓震得林子裡面百鳥齊飛。

  眾人同時送去怒視的目光,很多人甚至散發出殺氣。現在身處險境,稍微洩出一些動靜就可能招來滅頂之災。

  那人心虛,知道自己做錯了,縮著脖子躲在後面。

  潺潺的溪水聲越發近了,空氣中帶著一股濕氣。

  「快,擅長水遁的人全都過來。」謝小玉一邊喝到,一邊朝著李光宗打了個手勢。

  李光宗立刻從納物袋裡掏了一隻很大的皮囊出來。

  皮囊在袋子裡的時候只有一尺多長,兩尺多寬,一拿出來見風就長,眨眼間變成三丈長、一丈寬,是一個前端高高翹起,兩側微微捲起的筏子。

  皮囊被扔進小溪裡,這個東西吃水很淺,完全浮在水面上。

  大呆、二呆、木頭氣喘如牛地把三隻大口袋扔在皮囊上,然後也一屁股坐了進去,另外幾個小子則小心攀在四周。

  跟過來的那些人全都明白了,與此同時,他們也對這群人準備之充分感到無比驚訝。

  「還要我請你們三位嗎?快點,用水遁之法拖著船走,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危險之地。」謝小玉說道。

  那三個人不敢再躲在後面,全都跑了過來。剛才大聲說話的人為了將功折罪,所以特別起勁。他修煉的是「葵水真訣」,最擅長的就是水遁,只見他雙手捏著法訣朝著水面一指,一團水浪立刻憑空捲起,將皮囊托起一尺多高。

  跟過來的人紛紛跳上皮囊,一個個緊挨著擠在一起。那些都叫滿了的人最是可憐,只能一隻腳站著,另外一隻腳跨在外面。

  看到所有人都上來了,謝小玉大喝道:「全都站好了——走!」

  隨著這聲令下,那三個人同時催動法訣。

  一團水浪捲起皮囊順著溪流的方向飛馳而去,一開始速度不快,漸漸變得如同慢跑,然後是快跑,最後猶如策馬狂奔一般。

  看到身後那片險地迅速遠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17:11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6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特別響,幾乎是扯著嗓子喊,整艘船上的人全都聽到了。

  「你自己留下吧,我們要 ...

第三章 進?退?

  頭頂上是茂密的樹冠,一塊十丈高的巨岩橫臥在溪邊,溪水繞著巨岩嘩嘩流淌著。巨岩旁邊的青石台上,那群剛剛逃出生天的人全都七歪八扭地或坐或躺著。

  這是一個躲藏的好地方,用不著擔心會被天空中的眼睛發現,地上又乾淨,也不用擔心什麼蛇蟲蟻鼠來騷擾。

  石台邊緣趴著幾隻土蜘蛛,他們負責警戒。

  此刻,其他人都正傾聽謝小玉說話。

  「這次我們恐怕有大麻煩了。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土蠻會兵法,但是現在他們居然會設伏,而且這個埋伏非常講究,上面有鳥兵,底下有伏兵,還有飛天夜叉負責追殺,顯然是打算趕盡殺絕。好在他們缺乏正規的訓練,如果那些飛天夜叉只是遠遠跟著而不是衝的這麼靠前,我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如果他們不是以部落為營,互相之間沒有協調,追趕的過程中隊伍拉得太長,出現許多空隙,我也不可能帶著你們逃出來。」

  他現在是解釋剛才那麼做的目的。大家第一次合作,互相都不認識,連最基本的信任感都沒有,這時候最需要的是增進了解。再說這也不是白費口舌,有助於他下一步計劃。

  「兄弟,現在咱們暫時安全了,你倒是說說看接下來打算怎麼做?」那個絡腮鬍修士問道。

  謝小玉很想跳起來謝謝這個人,因為那正是他想說的,偏偏他不適合主動開口。

  「飛天船被擊落,對於官府來說我們這些人已經戰死了,所以我們可以掉頭回家。只要在路上拖一些時間,拖到北望城被土蠻攻破,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在天寶州行走,官府也不會找我們的麻煩。」謝小玉拋出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提議。

  果然,話音落下,四周一陣歡呼聲。那些修士都是被迫前來,他們也不想和土蠻開戰。

  「小兄弟準備什麼時候走?」絡腮鬍修士問道。

  「我們要休整一下,順便避避風頭。現在土蠻肯定正擴大範圍搜索,所以要躲個四、五天,然後出發去北望城。」謝小玉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歡呼聲戛然而止,眾人詫異地看著他。

  「你……你不是說現在回家沒關係嗎?」絡腮鬍修士覺得自己和謝小玉說得上話,所以代替別人問道。

  「這個想法很好,但是有一個前提,得先活著離開這個地方才行。」謝小玉冷冷的說道。

  眾人沉默了。用不著謝小玉說,他們也知道回去的路不好走,隨時都可能撞上土蠻部族,現在整個天寶州的土蠻都往這邊匯聚。

  「本來我們晚上就可以到北望城,也就是說這裡離北望城不足千里,而最近的扶淑城離北望城有七千三百餘里,先不說那邊肯定是土蠻最敵方的方向,一路上不知道埋伏多少眼線,想過去也沒那麼容易。」

  「這一路上不但要躲避土蠻,還要當心妖獸。最關鍵的是吃什麼?這裡有滿樹的果子還有數量眾多的飛禽野獸,但是你們敢吃麼?還有一點也很重要,我們這一大群人肯定會留下一些痕跡,一旦這些痕跡被土蠻發現,那些傢伙如同惡狗豺狼,順著蹤跡就能找過來。我這個人不做沒把握的事。」

  謝小玉故意把歸途說成死路。

  真的想逃回去並不是做不到的啊,只要找個隱秘的地方一躲,憑那兩袋食物,絕對可以躲到正式開戰,到了那個時候,土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望城,路上就安全了。

  回去的路上他們可以晝伏夜出,像剛才一樣以水遁逃跑,陸上的猛獸有夜間撲食的習性,水裡就不同了,晚上比白天安全,只要運氣不壞,想逃出去還是挺容易。

  謝小玉準備那個皮囊根本就是為了逃跑,他連路都已經選好了,其他人卻不知道這些,都覺得他說的沒錯,

  那個絡腮鬍修士不死心,仍舊問道:「難道去北望城就好走了?」

  「當然。」謝小玉回答的很乾脆。「第一,距離近,進人北望城警戒範圍之後還可得到接應,第二,我打算跟在那些土蠻部落後面走,大家同一個方向,怎麼會迎面撞上,第三,留下痕跡也不怕,離北望城越近,各種痕跡就越多,如果一個個都追查下去的話,土蠻就別攻城了,」

  「城破了怎麼辦?」絡腮鬍修士終於問出自己最擔心的事。

  「那時候逃起來反倒容易。」謝小玉語出驚人。

  所有修士都豎起耳朵,他們剛才一直聽的很仔細,現在更是格外專注。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帶的東西很多。」謝小玉偏偏吊人胃口。

  「是。」同時五,六個人一起答道。謝小玉他們上船的時候,很多人就感到非常奇怪,他們居然抬著三隻大袋子,每個人身上還至少有兩隻納物袋,這哪裡像修士。簡直就是跑單幫的。

  「我們本來就打算在城破之後逃跑。」李光宗搶先說道。

  「說來聽聽。」絡腮鬍修士越發來了精神。

  「小哥,還是你來說吧。我的嘴笨。」李光宗知道自己的斤兩。

  謝小玉倒也不推辭,「我沒打過仗,但是兵書沒少看,攻城戰沒什麼技巧,就看哪一方的實力更強,哪一邊能做到上下一心,哪一邊能夠捨生忘死。這些我們都做不到。

  「我們都是被強迫來的,說的難聽點,我現在最提防的不是土蠻,而是那些當官的,像我們這些人不是被當成肉盾就是當成棄子,反正逃不了炮灰的命,甚至被人背後捅刀都有可能,還沒開戰就已經這樣,能贏才見鬼呢!所以我的想法是離那些當官的越遠越好,自成一隊,這是被允許的,只要多割幾個首級就行,等到攻城戰打得急迫的時候就沒人顧得上我們,那時候就可以考慮退路。土蠻的人數多,但是他們的實力沒強到哪裡去,想打下北望城,肯定要死很多人,城破那日,他們恐怕已經精疲力盡,這就是我們的逃生的機會,而且事後他們也沒力氣追,歷來的戰爭都是這樣。」

  謝小玉不緊不慢的說著他的想法。

  大家都一樣,肯定是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被逼上戰場,所以他的顧慮很可能也是這些人的顧慮,他的想法同樣也可以成為這些人的想法。

  好半天,那個大聲說話的,差一點驚動敵人的修士舉了舉手道,「算我一個,我腦子不靈光,一個人的話肯定活不了,不如跟著兄弟你賭一把。」

  有了第一個人開頭,其他人紛紛有所表示,

  「跟著我可以,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需要的是有本事的人,沒興趣帶著個累贅。現在各自報一下擅長的本事吧。」謝小玉反倒端起架子。

  這話並沒有引起眾人的反感,反倒讓他們更加放心。他們可不想跟著一個什麼都收的老好人,那多沒安全感?一個足智多謀、冷酷務實的人有安全感多了,這種人通常被稱作梟雄。

  「我叫趙博,修煉的是《癸水真訣》,最擅長水遁。」第一個人搶先開口。

  「《癸水真訣》?你練錯了。」謝小玉隨口扔了一句打擊人的話。

  趙博張大了嘴。他有心想問,但是現在明顯不是時候。

  蘇明成、李光宗等人心中暗笑。他們跟著謝小玉那麼長時間,眼界也高了,知道大多數散修都是拿著一部功法亂練,所以在謝小玉眼中,很多人額頭都蓋著一個印戳,上面是一個又大又紅的「錯」字。

  「門派出身確實了不得。」絡腮鬍修士挑起大拇指,然後自我介紹道:「在下王晨,會一門《小衍神算》,不算精通。」

  一聽到這話,謝小玉從口袋裡掏出三枚赤火錢。

  「閣下原來也是方家。」大鬍子王晨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這三枚赤火錢都帶著一絲靈氣,但是那些氣息異常駁雜,亦非先天所生,而是在人的手裡流來轉去,年深日久凝聚出來的後天靈氣,正是卜卦易算的絕好法器。

  大鬍子抄起銅錢往地上一扔,然後看了好半天,臉色赤紅地指了指一個方向說道:「我只算出來這個方向生機更大一些,而且應在三天之後。」

  他這話一出,原本心中還有些懷疑的人都心服口服。

  剛才謝小玉一上來就說要在這裡躲上四、五天,那正是在三天之後,而且王晨所指的方向正是北望城。

  「馬馬虎虎。你的手法還行,但在解卦方面差了一些。」謝小玉隨口評論著。

  謝小玉嘴上這樣說,心底裡卻暗喜,這正是他需要的幫手。他自己正好相反。他看過不少易算方面的典籍,理論上很精通,可惜易算之術需要相應的功法配合,他沒練過。那三枚銅錢是唬人的,到了他的手裡一點用都沒有。

  不過和易數推算相比,這個王晨的另外一個用處更加重要。

  謝小玉從納物袋裡取出一根旗桿,展開之後晃了晃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王晨的眼睛瞪得滾圓,他當然認得。

  不只他認得,人群之中還有一個人也跳了起來,同樣兩眼瞪得滾圓。

  「看來你們都懂得陣法。」謝小玉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對陣法並不精通,只是勉強會用;蘇明成、李光宗他們則一竅不通,平日有妖獸跑過來,他們只會把妖獸一次次挪到外面去,根本不會其他變化。

  陣法和異算相通,甚至可以說異算也是陣法中的一種。那三枚銅板就相當於陣基,往地上一扔就是擺下一座陣法,銅板的方位就是陣的變化,從中可以看出天機運轉。所以,會異算的人大多懂陣法。

  「我現在有點相信你能夠活著逃出去了。」王晨沒有說破那根旗桿的奧妙,那個跑過來的人也是一樣。擅長陣法的人大多心思細密。

  看到有人主動跑出來,謝小玉改變策略:「現在換一種問法。誰擅長其他遁術,特別是土遁?」

  「我。」一個人舉起手。此人看上去二十多歲。五短身材,一臉麻子,樣子非常可笑,這個人其貌不揚,但是頗為傲氣,朝謝小玉說到:「叫我麻子就可以了,我和你一樣,都是那種回不去中土的人」。

  謝小玉一聽就明白了,這個人也是流放犯,可能還是門派出身。

  「誰修練過,瞳術,靈耳,靈鼻,或者感應之法?」謝小玉再問。

  這次站出來的是那個身材消瘦,擅長飛網的修士。

  此人相貌質樸,拱手說道:「小哥的靈耳我已經見過了,在下吳榮華,以前是獵手,修煉的功法對於六感都能增強,可以看到一里外的小雀,可以聽到五里外的人聲。」

  謝小玉對於這個人頗為客氣,只憑那手飛網的本事,這個人就已經無可取代,不過試還是要試試,他轉頭朝遠處看了一眼,然後朝著一個方向指去,「那邊最高的樹上站著一隻小鳥,脖頸有一圈紅毛,他的腳是什麼顏色的。」

  「紅的。」吳榮華立刻答到。

  謝小玉滿意的請此人坐下,繼續問道:「誰擅長飛縱跳越之術?」

  這次出來的人多了,一下子跑出來五個,其中一個就是剛才會法陣的那位。

  那個人不等謝小玉開口,雙腳一蹬,身體飛縱而起,瞬間幻化成無數虛影,這邊隱沒,那邊顯現。

  另外四個人裡有一個立刻退了回去,剛才沒比較,所以他以為自己很不錯,現在一比之下,他明白自己的斤兩不足了。

  另外三個人卻起了較量之心,頓時一個個展露起身手。

  這三個人的飛縱之術確實了得,一個靈動如風,身若游龍。在樹木間轉來轉去,一個不動則已,動輒快如閃電,讓人捕捉不到身影,最後一個沒那麼快,卻如同一片羽毛,在半空中不停飄飛。

  看得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全都在心裡暗自思索,如果碰上這樣的對手,有幾成把握能夠逃脫性命。

  本來說是躲四五天,結果六天之後,這群人都有點不想離開。

  一開始是謝小玉指點趙博修煉中的錯誤之處,其他人看的心癢,也過來請教。

  謝小玉來者不拒,他確實有真本事,以前在藏經閣看的書夠多,不管別人問些什麼他都能指點兩句。

  這幫人除了那個麻子,其他人都是散修,和蘇明成一樣,以前都是摸索著修煉,連錯的地方一大堆,不明白的地方更多。

  別看謝小玉只是指點幾句,對於這些人來說,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燈,原本沒有方向,連路都找不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進溝裡。現在方向有了,可以順著方向走下去。

  趁著那些人心生感激,謝小玉趁機提議交換,他拿自己手裡的功法換對方的功法。

  他換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看上去不怎麼要緊的東西,比如他從吳榮華學的就是飛網的手段。

  這些都是小道,不涉及根本,所以那些散修大多欣然應允,甚至還覺得自己佔了便宜。

  有了這個開頭,散修們互相之間也開始換來換去,馬上就要上戰場了,他們實在看不清,也就沒了以往的門戶之防,除了根本的功法絕對不會外傳,不那麼要緊的功法全都拿來交換。

  短短幾天裡這些人交換得不亦樂乎,每個人收穫頗豐。

  不過這個地方比較不能久留,第七天一早他們還是出發了。

  出發之前,謝小玉掏出那三枚銅板對王晨說:「你占一卦。」

  「你在易算方面的本事在我之上,為什麼你不自己來?」王晨翻了個白眼。這六天他們切磋了好幾次,他輸多贏少。

  「你又不是不清楚,易算之道,算別人容易,算自己難。如果我只充當軍師,不率領隊伍,我當然可以算。」謝小玉的理由很充分。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是紙上談兵,懂易算之術但是沒練過。

  王晨不疑有他,拿起銅板往地上一扔。

  三枚銅板亂轉,好半天才停了下來。

  「從卦象上來看,取道東南最為安全。」王晨抬頭看了看謝小玉。

  「算得一點沒錯。」謝小玉笑了笑。他沒練過,天心未開,擲出銅板也沒有用,但是他看得懂卦象,所以用腳點了點其中一枚銅板,說道:「這個方向有爭鬥之相,卻沒凶險之兆,對我們來說這意味著一大堆土蠻首級。」

  王晨蹲下身子沉思起來。

  「我們此刻身處險境,本來是一個大凶之卦,這時候想要平安,只能從凶卦中求,上上大吉未必是好事,這就如同大病之時忌用人蔘一樣的道理。」謝小玉在一旁耐心的解釋道。王晨是最早親近他們的人,而且會易算、通陣法,絕對是值得拉攏的人。

  「圍三闕一,看上去最安全的一路可能就是絕地。」麻子似有所感地自言自語。

  謝小玉看了那人一眼。他早就覺得此人也有故事,出身肯定不簡單,可惜那人沉默寡言,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兩位,受教。」王晨重新站了起來,似乎有了不小收穫,朝著謝小玉和麻子抱拳一禮。

  「我不通易算,教不了你什麼東西。」麻子根本不受。

  「小哥,他比你更跩。」李福祿大聲嚷嚷道。

  原本凝重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很多人嗤嗤輕笑起來。

  「小哥以前也跩。你忘了剛來那會兒是啥樣?臉上和和氣氣,眼珠子卻長在腦門頂上,不過現在好了許多。」二呆在旁邊抬頭。

  麻子朝謝小玉看了一眼,眼神溫和了許多。

  之前幾天謝小玉對任何人都有問必答,在他看來除了收買人心,也是賣弄,但是此刻兩個傻小子的對答卻讓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有時候教人教上癮了也會變成這樣。

  「別囉嗦了,走吧。」謝小玉又戴起白銀長耳。

  吳榮華同樣拿出一對白銀長耳。這東西不是什麼法器,用不著煉爐,憑這些人的本事甚至連工具都不用,直接用手指頭就捏出來了。不只是白銀長耳,連陽燧鏡他都弄了一對。

  這兩個人,一個在前面引路,隨時警戒前面的一舉一動;另一個人在末尾殿後,絕不放過一絲風吹草動。他們嘴裡各銜著傳音信符,免得有趙博那樣的衝動鬼暴露大家的行蹤。

  和當初在落魂谷的時候一樣,謝小玉將土蜘蛛遠遠的放了出去,他跟在後面,不時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觀察四周。

  要說速度,這群人倒也不慢。謝小玉腳下一對神行甲馬可以日行千里,再加上他本身就會陸地飛騰術,兩者相加,已經到了陸地行走的極限。其他人也差不多,知道自己要上戰場,肯定會在逃跑上下點功夫,煉氣境界能用的飛遁之法都跳不出陸地行走這一級,即使一些飛遁之法可以短時間將速度提到極高,但是時間長了都一樣,一天裡最多兩千里上下。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17:44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7  
第三章 進?退?

  頭頂上是茂密的樹冠,一塊十丈高的巨岩橫臥在溪邊,溪水繞著巨岩嘩嘩流淌著。巨岩 ...

一個早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連一頭妖獸也沒碰上。

  不過這也好理解,各地的土蠻都往這邊聚集,土蠻的食物本來就不多,一路上只好邊行軍邊打獵,妖獸都挺聰明,肯定都躲起來了。

  眼看著快到中午,謝小玉突然放慢腳步。

  他隱約聽到遠處傳來嘰裡咕嚕的說話聲,那聲音遠在十里之外,應該就是早晨卦象上指明有可能遇到的土蠻部落。

  「全都停下。」謝小玉傳音道。隊伍立刻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顯得異常凝重。

  謝小玉飛身跳到樹冠上,一拍納物袋,陽燧鏡瞬間飛了出來,在半空中自行組合。

  組合完成的陽燧鏡飄浮在半空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照了過去。透過陽燧鏡,他第一眼就看到幾個土蠻斥候也站在樹冠上,不過那些人肯定看不到他。就算老鷹的眼睛能看到一里之外草叢裡的兔子,也沒辦法看到十里之外的東西。這是肉身的極限,想突破極限,只有靠法術或者其他手段。

  「那應該是一支小隊,人數在五十到八十之間。」吳榮華用傳音信符說道,他同樣也聽到遠處的動靜。

  「你怎麼知道?」謝小玉問道。事關那麼多人的性命,謹慎為上。

  「這是我唯一比你強的地方。我在這裡待了二十年,整天在深山老林裡晃,沒少和土蠻打交道,我還聽得懂他們的話。」吳榮華沒有感到不滿,小心絕對不會有錯。

  「那太好了,幹掉他們!」蘇明成在底下慫恿道。他巴不得有什麼對手能夠讓他試一試劍蠱的威力。

  「動手吧,趁現在多砍幾顆首級。」王晨也贊成。早上那一卦讓他明白了很多。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同意。敵我人數相差不多,而且敵在明我在暗,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何況一顆首級就是一份功勞,功勞積累到一定數量,就算退出戰場都沒人會管。

  「好吧,我們從兩面夾擊。第一隊、第三隊跟著我,第二隊、第四隊跟著榮華。我先動手吸引土蠻的注意,榮華帶人從後面上。」謝小玉開始分配人手。

  四個小隊早就已經分好,每個小隊都有一個擅長飛縱跳躍的修士,一個精於遁法的修士,此外還有兩、三個人專門進攻,四、五個人專門防守。

  換成剛認識的時候,絕對沒有人會聽從這樣的安排,現在卻沒有一個人表示反對。六天下來,大家都已經明白自己的位置。

  這裡面有李福祿的功勞。

  一開始有幾個人不服氣,覺得李福祿他們剛剛入門,連李光宗也只有練氣二重,結果李福祿就和他們單挑一回。事實證明在練氣六重之前,什麼無上秘法都比不上保命六招。

  見識到厲害之後,再也沒人敢亂說話。等到眾人知道李福祿他們修練才半年,白天還要挖礦,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連麻子都不例外。

  這絕對是活生生的招牌。所以此刻,對謝小玉的命令沒有一個人提出質疑。

  兩路人馬迅速分開,謝小玉帶著人繞了一個小圈,從左側迂迴過去。

  離土蠻休息的地方不到一里,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犬吠之聲。

  謝小玉原本就沒指望可以偷襲那群土蠻,他能養土蜘蛛報警,對方肯定也有同樣的手段。

  第一個出手的仍舊是蘇明成。只見他飛身而起,身體四周黑雲滾滾,雙袖一展,兩片蟲雲發出雷鳴般的嗡嗡之聲飛了出去。

  這個傢伙越來越有絕世老魔的姿態了。

  蟲雲所過之處,樹木紛紛枯蔞,焦黃的樹葉如同雨點一般落下,迎面撞上的那些土蠻全都被蟲雲直接穿透瞬間沒了性命。

  看到蘇明成威風八面,另外一個人看不過去了。他右手一甩,無數金色刀片如同彩蝶一般飄飛而出,在半空中漫天亂舞著。

  這片刀陣沒有蟲雲聲勢恢弘,覆蓋的範圍也沒那麼大,卻也厲害非常,所過之處那些土蠻全都被斬成幾截,殺人之快比起蘇明成只是稍微遜色。

  此人道號法磐,就是那個通陣法又擅長飛縱跳躍之術的人,一身本領也頗為了得。

  這兩個人就猶如兩尊煞神,漫天蟲雲往下一壓,無數金刀再上來一捲,眨眼間大半土蠻已經命喪黃泉。

  不過,土蠻也不都那麼差勁。有一個長身光頭、滿臉刺青、胸前掛著一條骷髏長鏈的土蠻渾身噴發出赤紅色的火焰,將蟲雲和刀陣全都逼在外面。

  這人嘴裡哇哇怒吼,猛地扯斷胸前的骷髏長鏈,十幾顆骷髏瞬間飛到半空中,各噴出一團火雲,朝著這邊飛了過來。

  「這是巫術?怎麼看著像魔門秘法?」謝小玉驚問道。

  「很正常,土蠻裡有聰明人,他們捉到修士,拷問出功法,就會嘗試修煉。佛道兩門的東西太過深奧,土蠻很少有人練,練成功的更是沒有,魔門和旁門的東西卻很對他們的胃口,修煉容易,進展迅速,他們又不怕死,根本不在乎什麼走火入魔。」蘇明成連忙在一旁解釋。

  「你們兩個別在那裡說嘴,這邊快撐不住了。」法磐在一邊怒吼道。十幾顆骷髏頭一個個都有鍋蓋大小,四周籠罩的火雲有方圓一畝,灼熱逼人。蘇明成的劍蠱根本撐不住,那東西正是他的剋星。法磐勉強可以撐一下,不過他撐得很是吃力,此刻全靠一面繪有陰陽太極圖案的圓盤幻化出無數太極虛影將他們逼在外面。

  「這裡人才濟濟,每個人都有好東西啊,謝小玉不疾不徐的說道。他連連不出手,就是想逼出其他人的手段。

  正說話間,那個施展魔門秘法的土蠻頭頂憑空出現一座山的虛影。那片虛影高有百丈,底部有數十畝方圓,上半截山峰頗為清晰,下半截卻是煙霧繚繞。那昏黃的雲霧不但沒有一絲輕靈,反而厚重異常。

  那個土蠻知道不妙想要閃躲,可惜身體已經被罩住,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轟地一聲巨響,整片虛影壓了下來。

  剛才將蟲雲和金刀擋在外面的魔火,卻沒能擋住這泰山壓頂,火瞬間就壓滅,那個土蠻瞬間就被壓在底下。

  這一擊將方圓數十畝的整片區域籠罩在底下。

  環抱的樹木被壓成粉磨,地面一下子凹陷下去,彷彿有一座看不見的山落了下來,硬生生在地面壓出一個印痕,不過轉瞬間大地就又鼓了起來。

  滾滾的黃土四處飛揚,煙霧朝著四面八方鋪開,難得稍微近一些的樹木全都撞得的連根拔起,稍微遠一些的樹木也紛紛折斷。等到煙霧散去,眼前只剩下一座鼓起的土丘,這座土丘不高,但是範圍極大,通體溜圓,上面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別說土蠻,連樹渣都看不到一個。

  「好霸道的法術。」蘇明成臉色發白。他剛剛建立起的自信又被打沒了。

  「放心,這招肯定不能輕用,一擊之下,自己恐怕也沒餘力了。」謝小玉有如電一式,雖然這招聲勢驚人,氣勢宏大,但是如果單打獨鬥的話或許還要更勝一籌。他用如電也是一擊出手再無餘力。

  「土蠻都埋了,怎麼還取首級?」對面傳來吳榮華的聲音。

  「這有什麼為難?等我歇口氣就把屍體弄出來。」謝小玉也有一些炫耀的味道。

  「別說那些東西,這邊還沒搞定呢。」法磐怒吼道。

  魔頭不同於法器,即便駕馭者已死,這東西仍然會憑本能戰鬥。

  「你叫也沒用,難道你沒發現這傢伙外強中乾,一身修為還不到練氣六重,肯定是放逐之前被廢了功力,現在重新修回來的,身上也沒有像樣的法器,肯定是被門派裡拿回去了,你要他用什麼和那十幾頭魔頭鬥。」麻子遠遠用傳音符說道,指的自然是謝小玉。

  「誰說我沒有手段,我只是在等最好的時機。」謝小玉當然不能落了下風。此刻他鎖住隊伍裡的其他人靠的是智慧和見識,沒有實力也得不到認可。

  「德望,你再支持一會,拜託了。」謝小玉朝著一個矮矮胖胖的修士說道。

  那個陰陽圓盤正是此人放出來的。這人比較低調,平時不聲不響,沒想到居然藏著這麼件好東西。

  攻擊可以集中於一點,防守卻要面面俱到,所以防守法器好的極少。

  「沒問題,不過回頭你得給我些指點。那天我問你器身合一,你支支吾吾,明顯是不肯說。」矮胖修士在那裡討價還價。不過他說這些的時候嘻嘻哈哈哈,更像是開玩笑。

  「這要容我想想,我以前走的是這條路,腦子裡有很多東西是門派裡的不傳之秘,沒有好好梳理過,我不敢亂說。」謝小玉回道。

  「這樣說來,所有人裡我最佔便宜。」張德旺哈哈大笑起來。

  「他如果肯說的話,你確實佔便宜。」麻子又在旁邊刺了一句。

  謝小玉不想和此人爭辯。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的處境差不多,這人嘴上挺臭,胸中更是懷著一股戾氣,但是該出力的時候也沒有藏一手,這已經不錯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那十幾個魔頭仍然撲咬不停,他們身體周圍包圍著火雲。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弱許多。

  魔頭會自主進攻,而且越殺越凶,不過消耗也大,如果殺不了人,又失去飼主,得不到補充,就會漸漸變弱。

  眼看著魔焰開始明暗不定,謝小玉突然打出六道碧綠光華,這六道碧綠光華極快,瞬間沒入骷髏骨頭裡。

  被打中的六個魔頭發出刺耳的長嘯,緊接著發瘋似地朝著旁邊的魔頭一口咬了下去,被咬住的魔頭同樣怒吼連連,但是失去了先機,它們除了瘋狂噴出魔火燒灼敵人,再也沒其他辦法,可惜魔火再猛烈也沒用,對方根本不怕,反倒當著補品直接吸收。

  眨眼間,被咬住的六顆骷髏頭顏色變得暗淡,四周籠罩的紅雲也散亂不堪。

  「以無形魔頭暗制有形魔頭,哈哈哈哈——好一個名門大派子弟。」麻子狂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其他人全都沒有看出那六道碧綠光華是什麼東西,被麻子說破之後,這才恍然大悟。

  「看來你心中也有無窮恨意,是不是想有朝一日回去討個公道。」麻子狀若瘋狂。

  誰都明白,此人明著說謝小玉,實際上是說他自己。這番話裡包裹著無盡的憤怒和苦悶,還有沖天的怒氣。

  「回去肯定要回去,不過沒有足夠實力之前,我連想都不會想。」謝小玉的心態非常平靜。

  剛來的時候他和麻子差不多,不過來了之後先是遇到李光宗,又連連碰到機緣,心中的戾氣早已經化解大半。他學魔門的東西完全是機遇巧合,並不是刻意尋求。

  「你剛才施展移山搬海的威力大得驚人,我本來以為是有特殊的法門,現在我明白了,你還練了『偷天換日』一類的魔功,以練氣境界強奪天地之力,所以威力才這麼恐怖……這條路可夠凶險的。」謝小玉一報還一報,一口道破麻子的底細。

  「彼此、彼此。我籍魔頭之手竊取天地之力,看似凶險,只要把持住本心,不讓魔頭所乘,就沒什麼事。你卻不同,無形魔頭,每殺一命,無形魔頭就增凶殘,遲早有一天魔頭會脫出你的控制,到時候你的麻煩就大了。」麻子也是不客氣,針鋒相對地回敬著。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直說得周圍那些人寒毛直豎。

  「大門派出身果然厲害,即便仙道走不通,也可以轉修魔道,很快一個個就修成大魔頭。」王晨低聲自語著。

  「老蘇,你會不會也是玄門正宗出身?」法磬順口問了一句。

  蘇明成只能苦笑。

  「你還真說對了。」李福祿在一旁揭蘇明成的老底。

  「我……」法磬打了一個寒戰。他只是開個玩笑,這裡最邪的莫過於蘇明成,沒想到捅出了真相。只要一想到蘇明成那恐怖的模樣,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夜已深,在一片山坳中,謝小玉靠著一塊大石頭坐著,手裡不停擺弄著那六顆骷髏頭。

  離他很遠的地方,麻子也一個人坐著,手裡同樣捧著顆腦袋,這顆腦袋光溜溜的,上面滿是刺青。

  這顆腦袋是土蠻的,既然人是他所殺,首級當然為他所得。

  「小哥,這東西怪嚇人的,魔門聽上去也不是好東西,你和那人怎麼都選這條呢?」李福祿湊了過來,他早想問了。

  山坳不大,一個人說話別人都聽得見。麻子朝這邊抬了抬眼睛,然後又盯著手裡那顆腦袋。

  其他人則豎起耳朵。

  「魔這東西聽起來可怕,其實不然,佛門未曾大興之前,魔門乃是西方大教,今日的佛土當年便是魔土,佛門的許多手段都是借鑒魔門,對很多事的看法兩邊一樣。」

  「佛門和魔門最大的分歧就是『情』。佛門主張無情,什麼愛恨情仇一律抹殺,只有無欲無求才能得到解脫;魔門正好相反,他們主張寄情,爭鬥的時候藉助憤怒的力量,修煉的時候藉助執念的力量。

  「他原本是道門的子弟,道門講究清靜無為,思想和佛門相近,甚至有人說兩者本為一體,都出自太古玄門。天玄地黃,玄代表天,所以佛道兩門最後最求的都是佛道,也就是三千大道,八萬四千法門。

  「他心中充滿嗔恨,怎麼可能再清靜無為?又如何能夠無欲無求?心性不符,再如何努力都是枉然。再想有所成就,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是忘卻仇恨,回歸本源。他只要能夠做得到,功行立刻大進。另外一條路是魔道,魔道是有情之道,心中的恨意正是滋養的補藥,藉助恨意修煉同樣可以突飛猛進。」

  謝小玉一邊撥弄著骷髏頭,一邊解釋著。因為說的是別人,所以他沒有負擔。

  「你還不如我呢。」麻子哼了一聲:「我至少選定了一條路,你卻首鼠兩端,心中有恨意,但是又因為那群土包子的緣故心中又多了點善意,所以猶猶豫豫,一腳踏著道門,一腳踏著魔門。」

  「還是道門好,道門好。魔門邪裡邪氣,而且出了名的凶險。」趙博在一旁勸道。

  「你說呢?」謝小玉朝著麻子掃了一眼。

  「我承認比不上你博聞強記。我以前待的是戰堂,你是藏經閣的吧?」麻子不想獻醜。他的見識不錯,讓他指點一下別人也沒問題,但是說到各派經義、各教淵源,那就不行了。

  「不可能吧。」

  「怎麼會是藏經閣的?」

  「這樣厲害進不了戰堂?什麼門派有這樣高的門檻?」

  除了蘇明成和李光宗等人,別的修士一個個都大驚失色,他們的反應和當初的蘇明成一樣。

  「大門派裡的齷齪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藏經閣是塞那些沒權沒勢天縱奇才的地方。」麻子冷冷的說道。那些修士也有聰明的已經猜到幾分原因,沒猜到的也不想多琢磨,大門派的事離他們實在太遠了。

  「還是說說魔門吧。」趙博同樣沒興趣多想,他對佛道魔三門秘辛更感興趣。其他人也全都豎起耳朵。

  「位高權重的未必是好人,大教也是一樣。魔門被世人厭惡不是沒有理由的,殺生血祭在魔門看來很正常,萬物有靈,而人是萬靈之長,所以魔門認為最好的法器就是人。」說到這裡,謝小玉拋了拋手中的一顆骷髏頭。不需要多說,就這兩條已經足夠讓人望而生畏。

  「把你的刀輪給我。」謝小玉朝著李光宗招了招手。李光宗不知道謝小玉想幹什麼,不過他還是從納物袋裡取出刀輪丟了過去。這東西能遠攻能進戰,單打獨鬥非常順手,但是在戰場上卻不如大刀長矛管用,所以這幾天來,他用的都是背後那把伸縮自如的長刀。

  接過刀輪,謝小玉雙手掐訣,朝著六顆骷髏頭打去,只見那六顆骷髏頭發出嗚嗚的哀鳴,在半空中抖個不停,像是不滿,又像掙扎。

  「孽障,給我乖乖聽話!與刀相融,到了戰場上保你血食不盡;如若不然,就讓你們立刻湮滅。」謝小玉大聲斥道。那六顆骷髏頭根本不聽,只兀自掙扎。

  謝小玉隨手彈出六道白光,白光如同鋒利的刀片不停刮著骷髏頭骨,直刮得火星亂冒,刮得六顆骷髏頭嗷嗷慘叫。

  魔頭都有靈性,知道掙脫不了又嘗到厲害,再加上剛才的承諾,他們滴溜溜一陣亂轉,朝著刀輪飛撲而去,瞬間咬在刀輪內側。

  骷髏原本是骨質,一咬上去立刻蒙上一層金屬光澤,和刀輪完全變成一體。刀輪也起了變化,原本光滑平整的刀面變得高低起伏,一根根扭曲的筋脈朝著四周延伸,有的地方還疙疙瘩瘩。

  「你居然還懂魔煉之法。」麻子知道謝小玉在幹什麼,他看得眼紅。

  魔門造器別有一功,並不在意材料的質地,反倒更注重靈性,接近於太古時代那種道法自然的造器之術。

  謝小玉對太古時代的東西一向很感興趣,所以在門派裡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東西。魔門一脈是從太古時代延續下來的傳承,論源遠流長遠在佛道兩門之上。

  他在那些典籍裡面無意中找到魔門造器之術。

  「想不想交換?我知道你想把那顆首級煉成魔頭,但是一來時間太長,二來你不知道怎麼煉。如果有了魔煉之法,你只需要拿一件法器出來往上一合,立刻就是一柄現成能用的魔兵。」謝小玉早就猜透麻子的心思。

  「你最好不要獅子大開口。」麻子警告道。他已經感覺到對方準備敲竹槓了。

  他很清楚,謝小玉對散修大方是因為散修沒什麼油水,但是他不一樣,大門派出身又在天寶洲晃蕩多年,身家絕對豐厚。

  「那麼你開價。」謝小玉倒也爽氣。他是想敲竹槓,不過並不打算敲得太狠;再說那人修煉的方向和他背道而馳,拿出來的東西未必對他有用。

  「我看你最善用符,我這裡有一部《天符寶錄》,想不想換?」麻子拍了拍納物袋。

  「《天符寶錄》,蒼雲山天符峰的根本大法,總共分成天、地、人三卷。人卷入門就有,地卷要成了真人之後才會授予,天卷更是要成了長老之後才能看到,還不完整,只有掌門可以看到全部。據說整套《天符寶錄》可以算的上驚世典籍。」謝小玉最後那句話是說給蘇明成和那群小子聽。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那群小子全都嗤之以鼻,蘇明成也一臉微笑,笑容中帶著一絲得意。

  看到這群人的反應,不只麻子懂,其他人也都明白,人家手裡有更好的東西。

  「我手上還有一部上品的劍修之法。」麻子試探道,他已經沒剛才的氣勢了。

  「我手裡的劍修之法和符法同一個等級。」謝小玉嘆道。

  其他人沒什麼反應,蘇明成一下子跳了起來。他以前就有所猜測,這一次終於得到證實。

  「你開價吧。」麻子沒興趣再說下去了。比見識,他已經差了一籌,現在比身價,他又矮了一截,他從來沒如此窩囊過。

  「已經這麼多天了,你難道還不清楚我在意些什麼嗎?土遁、水遁、飛遁之術、六感修煉之術、陣法,你有哪樣?」謝小玉問道。

  麻子知道這是衝著他的土遁而來,偏偏這東西不能給。

  其他人全都在旁邊目瞪口呆。他們修煉一門都來不及,這位居然門門精通,怪不麻子剛才說天縱奇才。

  好半天,麻子才擠出一句話:「我這裡有一門煉丹秘術,你要不要?」

  「要。」謝小玉立刻叫道。

  「媽的,你還真會煉丹。」麻子的臉都有些發青了,他被打擊得不輕。

  「你也會煉丹?」謝小玉問道。

  「我也不是什麼有財有勢人家出身。」麻子嘟囔道。

  「你至少是戰堂的,比藏經閣總好的多了吧?」謝小玉怨氣更重。

  兩個人同病相憐,你一言我一語,頓時山坳裡酸氣十足。

  其他人全都傻眼了。不只在天寶洲,煉丹師到任何地方都是被高高供起來的寶貝,沒想到大門派裡面隨便出來個弟子就是煉丹師。

  好半天,王晨一轉身,頭埋在手肘裡,也不打坐修煉,自顧自蒙頭睡覺。

  一個修士也輕嘆一聲:「這也太打擊人,讓我們這些散修怎麼活?」

  「別再說了,我現在最不想聽見『大門派』這三個字。」王晨悶悶的說道。

  其他人的心情都差不多,唯獨蘇明成滿臉微笑。他一直被打擊,已經麻木了,身旁的人全都是一無所知的粗人,根本不懂他的感受,這更讓人氣悶,現在總算看到有人和他一樣,而且人數那麼多。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18:06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7  
一個早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連一頭妖獸也沒碰上。

  不過這也好理解,各地的土蠻都往這邊聚集,土蠻 ...

第四章 入城

  冉冉的青煙在天空中飄蕩,一股股煙柱望不到盡頭,那是清晨的炊煙。煙柱下方,成片的樹木被砍光,原本茂密的森林現在多了一處很寬的空地,那裡豎著一排排木柵欄,還有一座座茅草棚,更有無數人頭攢動。

  「人真多。」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這可不是門派間的打鬥,而是攻城略地的戰爭。」麻子總算找到一個可以奚落謝小玉的地方了。

  「土蠻別的不怎麼樣,就是會生。」吳榮華在一旁說道。在這支隊伍裡,他也是一個人物。

  「我的計劃失誤,沒想到他們真的將北望城圍了起來。」謝小玉感覺腦子有些打結。

  以前看兵書,經常有幾十萬大軍圍困城池,卻不是這樣個圍法。

  北望城比不上臨海城,卻也是大城,長六十餘里、寬四十餘里,周邊還有十幾座衛星城,全長三百餘里。在他的想像中,所謂的圍城應該是東一個營盤、西一個營盤,互相隔著五、六里才對。哪裡想得到土蠻居然像造籬笆一樣,繞著北望城扎起一圈營地。

  「看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謝小玉嘆道。

  藏身之處是離這裡五、六里的一處山崖,上面有藤蔓垂落,非常隱蔽。

  麻子走在最前面,在岩壁上拍了一下,堅硬的岩壁左右分開,露出一道縫隙。縫隙不大,只夠讓人側著身子過去。

  裡面是一個很大的山洞,洞頂有顆珠子散發出亮光,其他人此刻都在山洞裡打坐。

  謝小玉等人進去之後,麻子放開手讓縫隙恢復原狀。他還扯了扯旁邊的蔓藤,盡可能讓人看不出痕跡。做完這一切,他的身體猛地往下一沉,直接從土裡進去。

  「情況怎麼樣?過得去麼?」李光宗最關心這件事。如果軍隊把他們當陣亡處理的話,消息一傳到臨海城,老礦頭那邊說不定會出變故。

  「土蠻把整座城都圍了起來。」謝小玉搖著頭說道。

  「這幫野人就是會生。」李光宗說了一句和吳榮華一樣的話。

  「現在怎麼辦?」謝小玉問道。

  底下沒有人反映,大家面面相覷。

  「我們要是想得出辦法,要你幹什麼?」王晨懶洋洋地說道。

  「我不在乎,這樣挺好。」趙博更顯得無賴。他這話符合大多數人的想法。這一路上,他們白天趕路,出發之前先卜上一掛,找一個有爭鬥卻沒有凶險的方向前進;晚上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之後,他們就向兩個大門派出身的人請教。一段日子下來,每個人都收穫不淺,最起碼把修煉的功法梳理一遍,今後的方向也都清楚。他們巴不得繼續這樣下去。

  「我可以潛進去報信,讓城裡的人接應我們一下。」麻子從土裡冒了出來。

  「未必有用。這件事是我失誤,我沒想到土蠻的數量那麼多,裡面的人肯定不願意輕舉妄動。」謝小玉當初為了把人騙過來所以說的非常漂亮,現在目的達到了,他自然要換一套說辭。

  「前三年也有這麼多土蠻參戰嗎?」李光宗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天寶州的人大多自行其是,對外面的事漠不關心,所以哪怕知道有城被攻破也都是毫不在意,沒人會仔細打聽。

  「應該沒有。我有一個朋友就是從子歸城逃出來的,他說那時候土蠻大概出動三十多萬人,不過他逃的早,土蠻後來有沒有增兵就不知道了。」最後還是王晨給了個不太確定的答案。

  「這何止三十萬?都快超過一百萬了。」吳榮華嘟囔著。

  沒有人質疑他的話。就和謝小玉的見識一樣,這位獵手對天寶州的熟悉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相提並論。

  「我們這一路上殺的土蠻全都相當於練氣一、兩重的修士,整個天寶州恐怕連十萬名修士都沒有吧?」李光宗疑惑地問道,他早就覺得不可思議。

  「別說十萬名,能不能湊出兩萬名都難說。」王晨和李光宗的關係不錯,所以在一旁答道。他很清楚別人不屑回答這種白痴問題。

  「這沒什麼奇怪的。天寶州無處不在的瘴氣對我們來說是毒,對土蠻來說卻相當於靈氣,無所不在的靈氣,吃的東西也充滿靈氣,喝的水更是靈氣十足。」謝小玉越說越鬱悶,這簡直就是太古時代的縮影。

  其他人也心有戚戚焉。

  「土蠻現在會修煉,這次好像又玩起兵法,天寶州對他們來說得天獨厚,以後他們會不會越來越強?」李光宗越想越憂心。他本來以為臨海城很安全,但是現在不那麼想。

  「這很難說。」王晨以前沒想過這些,聽到李光宗一提,他的心也揪了起來。

  「我們還是先顧眼前吧。」謝小玉是個現實的人。

  「可以等啊。我做過一段時間的獵手,我不會什麼瞳術,也不擅長追蹤,所以我就躲在河邊等,總有妖獸去河邊喝水。」趙博不算聰明,但是笨人也有笨辦法。

  「機會是耐心等來的……有道理。」謝小玉點了點頭。

  麻子有些驚訝地看著趙博。在他眼裡,這個人只比那幾個傻小子強一些,沒想到居然說得出如此高深的話。

  「我們輪流出去放哨?」吳榮華問道。

  「沒必要。」謝小玉不想這麼辛苦,再說那樣做挺危險的,進進出出很容易被發現。

  麻子的腦子也轉得很快,立刻就說到:「可以做一個更大的耳朵,然後找一道縫隙,你們有一個人在那裡監聽外面的動靜就可以了。」

  這一等又是好幾天。

  修士的耐性確實不錯,沒什麼人說話,大部分時間都靜悄悄的,幾乎都在打坐調息。像李光宗、李福祿、趙博這樣比較大喇喇的傢伙乾脆入定練功,他們居然不怕被人騷擾以至於走火入魔。

  謝小玉獨自坐著,手裡捧著丹爐,不過此刻丹爐底下既沒有火,也沒有陽光,反倒有一團水汽不停從底下那九個孔裡吞進吐出。

  這就是他從麻子那裡得來的煉丹術——凝液冷煉法。這種煉丹術居然不用火,而是用水煉丹,神奇奧妙之處和子午孕丹術有得一拼。

  幾天下來,他已經體悟到這種煉丹術的真意。

  以火煉丹是將藥材相融相混,化為一片渾沌,然後破開渾沌,重開天地,是大造化。以水煉丹之術是仿照天地初開之時,天地之間只有一片無盡原海,萬千生靈自原海中孕育而生,同樣也是大造化。

  這兩種煉丹術,前者速度快,半日成丹,不過限制大,而且有可能失敗,即便子午孕丹術以文火煉丹,力求穩妥,也仍舊有可能失敗,十爐裡總有一、兩爐會報廢。後者速度慢,耗時長,他從麻子那裡學會此術,就開始煉制手中的這爐丹藥,到現在總算有了一絲結丹的跡象,不過此法不限時地,有空就可以煉上兩下,沒空就收起丹爐,讓丹液在爐裡自行溫養,而且一旦原液煉成,以後只要投入藥材,不需人煉,自然而然會有丹藥產出。

  煉丹也是悟道。每一次煉丹謝小玉都會不知不覺入定,在定中體悟天地演化的奧妙。

  水氣吸合吞吐,在丹爐裡流轉不定,爐裡的藥材同樣被混合在一起,不過它們沒有相融,而是產生新的變化。變化不是很大,幾乎微不可查,但是積累起來就看得出不同,此刻的藥液和剛剛投入藥材時完全兩樣。

  這裡面蘊藏著萬物生化的奧義。

  他正沉浸於這種玄而又玄的感覺,突然,一陣飛躍縱跳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謝小玉捕捉到一絲狂喜和焦慮。

  這兩種情緒並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從四周散發的神識中捕捉到的。自從他練了「七情迷心大法」之後,他就有了這種能力,能夠知道別人的喜怒哀樂。

  知道有事發生,他連忙從入定中醒來,隨手把丹爐收進納物袋裡。凝液冷煉法就這點好,想什麼時候停就什麼時候停,有空的時候再繼續煉。

  下來的是吳榮華,只見他一臉狂喜,不停叫道:「有人攻擊土蠻的大營,現在土蠻全都亂了,正派兵過去阻攔。」

  「確實是個好消息。」謝小玉站了起來。

  這邊吵吵嚷嚷,那些打坐的人、入定的人全都紛紛醒來。

  「可以進城了?」趙博問道,語氣中沒有絲毫喜悅。

  「現在按照計劃行事。」謝小玉直接下命令,這比什麼回答都有力。

  一群人紛紛訕訕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們不想進城。

  此時此刻,有些人已經明白謝小玉根本不想脫離戰場,否則憑他的本事,絕對可以帶著他們這些人逃到安全的地方。

  可惜,現在明白已經晚了。一來,以他們本事也退不出去,至少不拉上吳榮華和王晨就沒這個可能;二來,他們都得了不少好處,現在跑路,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和這些人的無可奈何相反,麻子和蘇明成顯得很是淡然。蘇明成本來就可以不用來,他是為了得到謝小玉的好感才跟了過來。上一次聽了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的對答之後,他若有所悟。

  沒什麼地方比戰場更適合修煉魔門秘法了。

  明白過來的他趁著這幾天有空,偷偷做了一件事。

  他讓最初的母蟲又生出一隻新的母蟲。這次他打算採用七煞、七蟲、七魔的搭配。他也不打算多煉,像謝小玉一樣煉十二隻子蟲就夠了,再多他怕承受不起,魔頭不同於毒蟲,這東西會反噬。

  有了這番打算,蘇明成現在巴不得早點上戰場。

  麻子也一樣,以前他還遮遮掩掩,總好像有什麼東西放不下,自從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和他一樣的人,他便不再遮掩,半路上就把那顆首級煉成一件魔兵。

  這一路過來,別人殺掉土蠻之後全部割去首級,為的是進城之後換取功績,只有他一心一意只殺人。被他所殺的人,渾身精血和魂魄用來餵養魔兵,屍骨化為灰燼,什麼東西都沒留下來。

  現在他正巴不得多殺點人,將那件魔兵餵養的更凶更惡,所以和蘇明成一樣想早點進城。

  他用力踩了一下地面,只聽到轟隆隆一陣巨響,山壁裂開很大的一道縫隙。這個地方反正要廢棄了,所以他也不在乎。

  「披上偽裝。」謝小玉下命令道。

  偽裝是半路上從殺掉的土蠻那裡弄來,看上去像麻袋皮,披在身上很是肥大。這東西是土蠻的鎧甲,用深山裡採來的老藤九浸九曬編製而成,外面再裹上一層厚厚的獸皮,看似簡陋,卻連百子雷都擋得住。

  穿上這套鎧甲,只要不細看,還真能唬得過去。

  「走。」謝小玉當先領路。

  藏身之處離土蠻的營地並不太遠,一出來,眾人就看到遠處濃煙滾滾,塵土飛揚,東西角已經打成一片。

  稍微靠近一些,遠處廝殺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見。

  那片戰場在西南角,各個部落的土蠻全都抽調人馬過去支援,所以他們計劃攻擊的營盤只有一些放哨的蠻兵。

  「起風。」謝小玉再次下令。

  在他身後,十幾個人站成一排。身為修士,呼風喚雨的小法術肯定都會一些,這十幾個人御風之術更強一些,現在又聯手結成法陣,將威力提升百倍有餘。

  眨眼之間狂風大作,樹冠被刮得嘩啦啦直抖,落葉和塵土隨風亂卷,地上飛沙走石,讓人根本睜不開眼睛。

  「走。」謝小玉一聲令下,第一個人低著頭、佝僂著腰,往前就衝。

  其他人跟在他後面,在狂風沙塵的掩護下一路狂奔。

  那些站崗放哨的土蠻被吹的東倒西歪,那漫天飛舞的沙塵更是讓他們不得不轉過身。

  土蠻的營地很大,長就用不著說了,環繞著北望城,少說有三百餘里,寬度也有數百丈,正對著北望城的那一邊挖了三排壕溝,還豎著兩排柵欄。

  眼看著就要衝過最後一道柵欄,突然,遠處一個土蠻朝著這邊嘰裡咕嚕一通亂叫。

  「他要我們停下來。」吳榮華聽的懂土蠻話,立刻在一旁翻譯。

  「衝過去再說。」謝小玉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嘰裡呱啦又是一陣聽不懂的叫聲,那個土蠻猛地擲出手中的梭鏢。梭鏢在半空中變成一條一丈多長、渾身漆黑的活蛇。

  人群中頓時飛起十幾道光芒。這裡有四十幾個修士,三個人裡就有一個人出手。

  那條蛇根本就沒機會飛近一些,離著還有幾十丈,就已經被攪成一堆碎屑。那個土蠻也一樣,被切成一塊一塊的。也不知道是誰凌空虛攝,將那顆首級收到手裡。

  這邊已經動手了,那些土蠻又不是死人,立刻知道不對勁。

  「嗚——嗚嗚——」一陣陣號角聲響徹四周。

  「走,用不著遮遮掩掩了。」謝小玉甩手脫掉身上的偽裝。這東西礙手礙腳,還招風。他左手插入納物袋裡,將那片刀輪取了出來。

  刀輪發出一陣刺耳的怪嘯,旋轉著飛了出去,飛到空中之後,立刻噴出一圈血色火焰。

  這一圈血焰其薄如紙,就像刀刃的延伸,所過之處無論是樹木還是岩石盡數被攔腰斬斷,斷口處一片焦痕,人被斬到的話更加可怖,瞬間化為灰燼。

  這就是將六顆魔頭合為一體煉成一件魔兵的好處。六顆魔頭是六片一畝方圓的火雲,範圍極大,但是威力絕對沒有這樣恐怖。

  當然,這麼做的風險也高。以前如果有一顆魔頭反噬,還有五顆魔頭可以聽令,五顆魔頭足夠制服一顆魔頭;現在不同了,有一顆反噬,其他一起反噬,他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抵擋刀輪。魔門大法越是厲害就越是凶險,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不過魔門的東西確實有誘人之處。佛道兩門的法器全靠本身的力量駕馭,以他現在不到練氣六重的境界根本做不到。

  魔門就不同了,能夠借來外力,境界低的時候也能用出極厲害的手段。

  那片刀輪上已經隱然可見六尊神魔虛影趴在上面,刀輪轉動時發出的嗚嗚聲讓人煩躁不安,而且心驚膽顫。

  這是斬殺數百條性命之後滋養出來的魔神化身。

  虛影越清晰,這件魔兵的靈性就越足,凶威也越盛,還會生出不可思議的神通。現在,這把魔兵已經有了呼魂喚魄的能力。

  刀輪在這片土蠻營地旋了幾圈,只彈指間的功夫,就將留守的土蠻殺了個乾乾淨淨。

  就在這個時候,半空中傳來一陣怒嘯,一團烏雲飛卷而至,雲裡有一頭巨蛇若隱若現。說是蛇,這東西底下長著四隻爪子,爪上有三指,腦袋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兩個鼓包,已經有化蛟的徵兆。

  不過它身上散發的並不是妖氣,而是一股濃烈的魔氣。在他身後隱約可見一個上半截是人、下半截是蛇,樣貌猙獰的虛影。

  一看到怪蛇的來勢,謝小玉立刻大喝一聲:「麻子!」

  這東西除了麻子的移山換岳,沒人擋得住。

  「你倒是會使喚人。」麻子罵了一聲,不過他知道只有他能擋。

  他猛地站定,雙手飛快結印,嘴裡念念有詞。

  轉瞬間,一座很小的山峰在他指掌之間若隱若現。這就是移山換岳的法門。

  在天空中,那條怪蛇「昂昂」連吼數聲,緊接著噴出一口毒煙。這口毒煙如同滾滾雷雲,黑壓壓地籠罩大半天空,速度看似很慢,但是翻滾之間已經到了眾人頭頂。

  如果真的被噴中的話,這四十幾個人全部都別想活,甚至連屍骨也別想留下,方圓數里之內也會盡成死地。

  幸好,麻子及時把手中的山峰虛影打了出去。剎那間,半空中多了一道一模一樣的虛影,只不過規模要大無數倍。

  這座山峰浮現在毒煙的前方,兩方猛地撞在一起,同時崩散開來。

  那座山影是大地精氣所化,被撞碎之後立刻化作無數黑沙四處亂飄,那黑色是被毒染上的顏色。這些黑沙落到什麼地方,四周的樹木花草立刻枯萎,眨眼間化為飛灰。

  飛散的毒物更加恐怖,落到什麼地方就立刻飛起一團黑煙。那是樹木岩石被瞬間腐蝕成黑色的粉末。

  麻子也不好受,硬擋這一下,只覺得五臟六腑全都挪了位置,一口鮮血噴了出去,旁邊的兩個人連忙撈起麻子抬著就走。

  不過,有麻子擋了這麼一下,謝小玉總算有機會出手。

  他手裡一直扣著一枚玄冥陰煞迷心毒符劍蠱,指尖不停往外流血,劍蠱已經吸得飽足。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18:29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8  
第四章 入城

  冉冉的青煙在天空中飄蕩,一股股煙柱望不到盡頭,那是清晨的炊煙。煙柱下方,成片的樹 ...

這是血祭之法,是用自身的精血逼出魔頭所有的潛力。

  手指一震,劍蠱疾飛而出,因為吸足了血,所以碧光中還隱現一條血色長鏈。

  劍蠱命中蛇魔,剎那間,謝小玉心頭劇痛,他知道劍蠱完蛋了。

  操縱那頭蛇魔的不是土蠻巫師就是蠻王,實力相當於真人,這一擊無異於以卵擊石。

  不過他沒失敗,他達到了目的。

  劍蠱雖毀,裡面潛伏的心魔卻沒有被滅,心魔無孔不入,無聲無息侵入蛇魔的體內,那條怪蛇猛的一掙,始終壓製著它的魔咒鬆動了。

  魔門秘法雖然強悍,但是缺點不少,這也是魔門最終被佛門取代的原因。

  魔頭狡詐,除了反噬,還會逃跑,所以真正駕馭魔頭的行家絕對不會讓魔頭脫離自己的視野範圍。

  他賭上土蠻對魔門秘法只是一知半解。

  他賭對了。

  幾乎在他射出劍蠱的同時,那片刀輪也被他招了回來,現在心魔發作,刀輪也到了。

  刀輪上的六個凶神虛影全都顯露出興奮的神情,他們感覺到誘惑,不需要完全吞噬蛇魔,只要吸上一口,足以讓他們受用不盡。

  這一刀從斜下方斬入。

  天空中那片烏雲一下子被噴吐得火焰撕破,狂噴的火焰把方圓數百丈全都烤得發燙。與此同時,刀輪還發出刺耳的尖嘯聲,那聲音讓地面上的很多人都痛苦的躺倒在地,更有一些人惶然的四處亂逃。

  蛇魔仰天驚嚎,那聲音充滿惶恐和驚懼,下一瞬間,它調轉頭,朝著南面破空而去。它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消失在天際盡頭。

  半空中,一截黑漆漆的東西包裹著無數黑色煙霧掉落下來。

  蘇明成的眼睛一亮,袖袍一展,大片蟲雲飛了上去,把那個東西捲了回來。

  這麼多人裡只有他有這個本事。

  不過就算他也不敢碰那東西,只能用蟲雲捲住,隨著他一起飛。

  那是一截尾巴,有六尺多長,對於蛇怪來說這只是尾巴尖,這東西通體烏黑,上面不停的散發著黑煙,一路上,黑煙不停冒出,將地面上腐蝕出一條很深的溝壑,毒性可想而知。

  「你的運氣不錯,這是你的機緣。」

  謝小玉將刀輪招了回來,轉頭對蘇明成說道。當然,他也不會忘記麻子,麻子出了大力。

  「你不煉毒,用不了吧?我用別的東西和你換。」說著他從納物袋裡抽出一根很長的筋。這東西被盤了起來,看上去像是一捆繩子。

  這正是他在落魂谷裡遇到那條巨蛇身上的蛇筋,他改練劍修,拿這東西沒用。

  麻子眼睛發亮。雖然這根蛇筋比不上那截蛇尾,不過謝小玉說的沒錯,他用不了那截蛇尾。

  「不夠。」麻子不打算便宜謝小玉。之前他被敲過一筆,現在打算反敲回去。

  「再加這個怎麼樣?」謝小玉把蛇骨也掏了出來。原來的蛇骨有十幾丈長,現在已經煉過了一遍,變成只有一丈長,拇指粗細,骨質越發晶瑩如玉。

  麻子越發心癢了。他之前練的魔兵是一把魔刀,適合遠攻,正想煉制一件近戰的兵器,一看到這條蛇尾,他立刻想起門派裡的一件有名的法器。

  「為什麼沒有蛇牙?」麻子仍舊貪心不足。

  「老蘇,你把那截蛇尾分成兩段,給他一半。」謝小玉不打算繼續談下去了。

  「好吧、好吧。」麻子連忙阻止。東西雖好,也要能用才行。他練魔功,只是借魔功催發本身道法的威力,並不是徹底重修,底子還是原來的功法、他是難得的戊土之體,修煉土行功法得天獨厚,而毒大多是木行之物,木克土,除非腦子抽筋他才會修煉毒功。

  「你打算練哪種法器?裂地,還是趕山?」謝小玉看到北望城就在眼前,心頭一鬆,有興趣問別的東西了。

  麻子的臉抽動一下,又被謝小玉揭了老底,讓他很鬱悶。他一直猜測著謝小玉的師門,可惜始終沒有頭緒。

  「老蘇,麻子的門派有兩種法術非常有名。都是長鞭,看來他懂得怎麼煉制。我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用的就是長鞭,你有本事的話就自己說服他,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個店了。」謝小玉很懂得提攜自己人。

  蘇明成心中大喜。他很清楚謝小玉的眼界有多高,能讓謝小玉看上眼的東西不多,麻子師門的這兩件法器既然受到謝小玉的推崇,肯定不簡單。

  北望城是座大城,這裡曾經也和臨海成一樣熙熙攮攮、人潮攢動,但是此刻大街上靜悄悄的,來來往往的全都是身披鎧甲的兵卒。

  天寶州別的不多,唯獨礦多,特別是鐵,所以每個兵卒都配備一副鐵甲,這種在中土不可能做到的事在這裡卻輕而易舉。

  和臨海成一樣,北望城有內城、外城之分,內城有八個城門,東北面的叫天陽門,天陽門外就是都護衙門。衙門放著一張長桌,後面擺著一張交椅,一個身穿重甲的軍官坐在交椅上,桌子旁邊戳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登錄處」三個大字。

  李光宗知道這裡就是登記名冊的地方,徑自走了過去,手裡捧著一疊文書。

  那個胖軍官原本懶洋洋一臉沒睡醒的模樣,取過文書就往旁邊一扔,讓一旁的師爺處理。不過,當他抬起頭來看了李光宗一眼,懶意立刻消失。

  隨手翻開一份文書掃了一眼,胖子軍官猛地一拍桌子,朝著身後一招手,然後朝著李光宗和後面的謝小玉他們指了指,大聲喝道:「把這些人全都給我拿下!」

  都護衙門外面站著一排士兵大概二十幾個人,全都身穿重甲,手裡持著連弩。聽到長官的命令,他們立刻將連弩前段抬起,一排冷森森的箭頭指著李光宗。

  這東西就是為了對付修士而打造,一扣機扣就萬劍齊發,讓修士根本來不及施法。李光宗雖然今非昔比,被那麼多箭矢指著,仍舊覺得背心發涼。

  「你有什麼理由拿我?」他瞪著這個胖軍官怒道。

  「這上面寫得明明白白,你們七天前就該到了。軍法無情,過時不到者,斬!」胖軍官威風凜凜的說道,下巴微微抬起,斜眼看著李光宗。

  李光宗回頭朝謝小玉看去,現在只能由謝小玉拿主意。

  謝小玉興致勃勃看著這個長得像豬的軍官,好半天,轉過身來朝著眾人搖了搖頭嘆道:「我失誤了,不但低估土蠻的實力,也高估這邊的實力。有這樣的白痴在,就算兩邊實力相當,這邊也必敗無疑。」

  「你……你說什麼?你不但誤了期限,還妖言惑眾!小的們,給我放——」胖軍官手指移向謝小玉。

  然而他的話根本來不及說完,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舉了起來。

  抓人的正是法磐,他的遁法快疾詭異,抓個普通人自然輕而易舉。

  那些士兵投鼠忌器,一時之間不知道要不要放箭。

  「我沒說錯啊。北望城上上下下如果都是像你這樣的豬頭,怎麼可能守得住?」謝小玉一步一步踱了過來,臉上滿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走到胖軍官面前,他不疾不徐的問道:「你得了什麼好處,以至於不計生死替人家辦事?」

  「你敢!我是朝廷命官,你想造反嗎?」胖軍官嚇得發抖,卻還硬撐。

  「我們是修士,和朝廷互不相干。修士就算受到徵召,也是客卿身份,哪條軍令約束得了我們?至於早到晚到更是笑話。北望城早已經被徹底封死,外面的援兵一個都進不來,我們能過來絕對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你為了私利居然置戰局於不顧,實在該殺。」謝小玉陰沉的說道。

  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只是說說罷了。沒想到他一把抓住那個軍官的脖子猛的一扯。

  剎那間鮮血飛濺,那顆腦袋硬生生的扯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包括那排士兵。

  謝小玉掌力一吐,那排士兵全都飛了出去,手裡的連弩更是飛得遠遠的。

  「你膽子未免太大了!」衙門裡響起一聲怒喝,一群人從裡面跑了出來。這些人大部分身著甲胃,明顯是軍中將士,不過他們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修士。

  「你為什麼不說他的膽子大?一個螻蟻般的人物居然不把修士放在眼裡。」謝小玉針鋒相對的反問。

  「他仗的是軍隊的勢,是朝廷的勢,怎麼樣?這個回答可以吧?」剛才發出怒喝的是一位將軍。此人頭頂金盔,身穿金甲,背後披著一條猩紅披風,看上去四十歲上下,嘴下一縷三尺長髯,四方的面孔看上去頗為威猛。

  「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有朝廷撐腰,一個凡人可以隨便冤枉修士,可以隨便定修士的死罪?只要是朝廷的意思,就沒人能違背,即使有人假借朝廷的意思也沒關係?反正有朝廷罩著,修士算什麼東西?各大門派又算老幾?」謝小玉剛才那句話實際上是設下陷阱,為的就是這番誅心之詞。

  沒人會說各大門派凌駕於朝廷之上,同樣沒人敢說朝廷凌駕於各門派之上。前者是「會」,後者是「敢」,因為答案明擺著。

  如同任由生死輪迴,朝廷也有盛衰更替,壽命短的朝廷不過幾十年氣運;壽命長得朝廷也僅僅數百年光陰,超過千年的一個也沒有。

  那些滅亡的朝廷,有的是因為君王昏庸,官吏腐敗,以至於民不聊生。最終官逼民反;不過,也有一些是因為惹怒某個大門派,所以被暗中滅了。

  四千年前有一個還算不錯的君王,在談論一位赫赫有名的女仙時,言語之中帶了一絲猥褻。這件事被有心人傳出去,結果那個君王國破家亡,自己也被活活燒死。

  從那以後,君王們對待大門派絕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那個將軍頓時被問住了。

  「軍隊裡自有軍法。」旁邊的一個軍官說道。

  「軍法之中陷人於罪,一旦查證不實,是否該反坐?」謝小玉來之前專門研究了一下軍法,對方既然想和他說這個,他來者不拒。

  那個軍官啞口無言,軍法上確實這麼寫,而且反坐的原則是罪加一等,那個胖子陷人死罪,罪加一等就是腰斬。

  「那也該由軍法司審問,證明其有罪,然後再加以處罰,如何能濫用私刑?」那個軍官立刻回道。

  「說了半天還是那個問題。朝廷的人得罪修士,還是得由朝廷處置,修士沒有權利處置。」謝小玉笑嘻嘻的說道,他又繞回來了。而且開始針對他。他當然不敢承認,這會要命的。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只不過……」

  「好了!」將軍喝道,這件事越描越黑,只能說死了的傢伙是豬腦。

  他正打算說兩句好話,把這件事帶過,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冷哼。緊接著,一個清瘦枯乾,長髮飄擺,頭上插著道簪,身上穿著八卦鶴氅,手上擎著一柄拂塵的道士凌空虛步緩緩走來。

  練氣境界的修士如果練成一些特殊的遁法,也能凌空虛步,踏風而行,但是不可能這樣舉重若輕,來的這個人絕對是真人。

  「我不屬於朝廷,總可以說幾句話吧?」那個道士居高臨下看著謝小玉。

  「現在的狗好多,剛剛死了一條笨狗,又跑出來一條老狗。」謝小玉根本不想和這個人說理,對方一副道門前輩的樣子,顯然也不是為了說理而來。

  「小輩,你太沒規矩了。」那個道士戟指怒道。

  「你這條沒一點資質的老狗,活了七老八十,才好不容易踏入了玄門,披了一件鶴氅以為自己了不起?小門小戶出身,得了一個真人的頭銜,居然還要當世家子弟的走狗,真正丟了道門中人的臉面。」謝小玉罵的很毒,不過罵得很巧妙,一句話點透對方的出身,同樣也暗示自己大門派弟子的身份。

  那個道士當然聽得明白,他本來想仗著自己的身份壓製對方,沒想到對方籍著大門派弟子的身份反壓他一頭。

  將軍不敢說朝廷凌駕於各門各派之上,更不敢說大門派的壞話,只能在一旁裝聾作啞。

  那個道士原本以為自己跑出來幫忙,這些官府中人就可以硬起來,雙方聯手,立刻能把人拿下,沒想到因為一句話,這些官府中人全都縮了回去,他成了一個人唱獨角戲。

  「小輩,好一張利嘴。」那個道士惱羞成怒,隨手一掌打了下來。

  真人能夠溝通天地,這一掌看似平常,一掌拍出,天上的雲團頓時飛散,隱約顯露出一個手掌的形狀,而且這一掌極快,瞬間就到了謝小玉的頭頂。

  轟的一聲巨響,地上頓時多了一個方圓數丈的掌印,青條石的地面硬生生陷下一尺多深,掌印邊緣如同刀切一般,堆在地上那些首級也被打得粉碎,變成一堆骨渣和爛肉。

  「好一條老狗,居然做出這等近乎於偷襲的行徑。」謝小玉站在數十丈外的地方怒罵道。

  那一掌臨頭的瞬間,他強行挪移數十丈。

  不只是他挪移走了,剛才站在他周圍的那些人也全都挪到一旁。

  道士大吃一驚。他不知道這些人怎麼逃開的,練氣層次的人物不可能有這樣的神通。

  他百思不得其解,根本就沒注意到街角的一扇窗口裡,有個絡腮鬍男子朝著這邊探頭探腦,絡腮鬍男子的手裡握著一根陣旗。

  這邊紛爭一起。王晨就拿著九根陣旗躲到那裡去了。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總共三十六根陣旗,如果只用其中九根,可以布下一座「挪移陣」。

  「你我不死不休。」謝小玉不等老道再次出手,他先下手為強。

  剎那間。一座山脈虛影在道士頭頂憑空出現。道士連忙一擺拂塵,一片方圓數畝的雲彩在他頭頂出現,將山脈的虛影穩穩的托住了。

  麻子百試不爽的絕招這一次居然被擋住,知道麻子厲害的人全都暗自心驚。

  不過,道士也不輕鬆,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這座似虛似實的山峰好像有幾十萬斤重,他不得不全力頂著,根本沒辦法抽出手施展法術。

  道士知道自己輕敵了。他正想著對策,突然心頭警兆一閃。

  剎那間緊貼著頭頂、心口、脖頸。背脊的這些致命之處,全都透出一股鋒銳之氣。

  他不知道謝小玉怎麼做到的,不過他的反應還算及時,鶴氅上的護身法咒瞬間發動,他的皮膚瞬間變成金色,整個人彷彿用黃金鑄成。

  這一招變生肘腋,嚇出他一身冷汗,而且越想越怕,無窮無盡的恐懼瞬間就淹沒了他。

  道士是個得道已久的人物,隱約間感覺不對,馬上明白自己著道了,不是中了驚恐的法咒,就是被魔頭暗襲。

  可惜等他醒悟過來已經太晚,一把刀輪噴吐著數丈長的火焰掠過他的身體。

  鶴氅上的護身法咒能擋住劍氣的切割,卻擋不住這一擊,道士瞬間被攔腰斬成兩截,傷口處焦黑一片,而且焦黑的部位迅速往兩邊蔓延。

  道士最後看到的是自己的兩截身體一邊墜落,一邊化為飛灰漸漸飄散。

  現在他後悔都來不及了。

  「師父……」

  「師叔……」

  六個年輕修士驚慌失措朝道士跑去。其中一個修士猛地一拍納物袋,一件蓮花形狀的法器激射而出,旋轉著朝謝小玉斬去。

  謝小玉連動都沒動,這種角色根本用不著他打發。

  站在他旁邊的蘇明成又是袍袖一甩,一大片蟲雲揮了出去。

  嗡嗡的蟲鳴聲讓所有的人都感覺毛骨悚然。

  那個將軍沒有阻止。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已經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想要不出事的話,必須有一方死淨。

  至於那些圍觀的修士更是沒人站出來阻止。大家都明白,這群新來的人個個凶焰滔天,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一出手不是魔頭,就是萬千毒蟲,連真人都能殺。

  現在出手的只有兩個人,這群人總共有四十幾個,其他人還沒動手呢。

  「好神通!有各位助戰,北望城當可安然無恙。」那個將軍倒也現實。道士原本是他守城的依仗之一,但是既然死了,他就當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我們既然冒險前來,肯定會盡自己的一份力。」謝小玉除了牙尖嘴利,同樣也會說冠冕堂皇的話。

  「不會再讓各位失望了。在下姓陳,名晃,字元龍,任北五府都護一職。」那個將軍報出自己的身份。

  「原來是都護大人。不過閣下的話只能相信一半,你的手下會聽你的,修士就難說了,特別是那些被供奉起來的真人,比如這條尋死的老狗。」謝小玉看了看那個道士。

  道士已經化為灰燼,另外六個人也已經死透了。

  謝小玉朝著李福祿使了個顏色,李福祿立刻跑了過去,在屍體上翻找起來。

  「閣下打算怎麼樣?」陳都護皺著眉頭問道。

  這群凶人讓他很頭疼,萬一再出點事,一個壓不住,這些人魔頭亂放、毒蟲亂散,也不需要外面的土蠻攻城,北望城恐怕會不攻自破。

  「外面不是有很多衛星城麼?我和這些兄弟打算獨領一個軍駐守一座衛星城,這樣既避免了和別人的紛爭,也省得別人說我們出工不出力。」謝小玉出發之前就有了算計。

  駐守衛星城肯定凶險,不過只有這樣做才能得到足夠的自由。有了自由,他們才能為逃跑做準備。

  「也好。最北面的戊城正好沒人鎮守,我再補給你兩千名兵卒,你和你的人負責守衛此城如何?」陳都護巴不得這些人別待在城裡,眼不見心不煩。

  那座戊城原本在計劃中要被放棄。這座城離主城最遠,又太過破舊,根本守不住,所以根本沒派守將,否則也不會現在仍舊有空缺。

  「一言為定。」謝小玉伸出右手,打算和陳都護擊掌為誓。

  看到謝小玉如此爽快,陳都護心裡犯起嘀咕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失算了。

  思索片刻,他哈哈一笑說道:「不管怎麼說,你都殺了一個真人,讓北望城失了一道藩籬,你總要有所表示吧?不如我們再定一約,你也殺兩個和真人同級的土蠻。」

  「這要看機會,有機會的話,殺幾個又何妨?」謝小玉並不在意,他本來就有這個想法。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你敢簽軍令狀嗎?」陳都護圖窮匕見。

  「閣下原來也不聰明。」謝小玉冷笑連連。安陽劉家借刀殺人,外借土蠻之手,內買貪婪之徒,他四下皆敵,只能強力破之,現在劍已出鞘,怎麼可以讓一紙軍令狀束手束腳,那豈不是裹住劍刃,纏住鋒芒,無異於自尋死路。

  「我如何不聰明?」陳都護心中有氣。他剛才就很討厭謝小玉,現在更討厭了。

  「我既然要鎮守戊城,當然要以大局為重,那些和真人同等級的土蠻不是蠻王就是巫師,平時在敵營深處,難道你要我置大局不顧,逞氣血之勇,深入敵營前去行刺?依我看來,你和這兩個死鬼沒什麼區別,同樣居心叵測,是不是也得了好處?」謝小玉先扣一頂帽子過去再說。

  看到都護氣得發抖,謝小玉不打算放過這個人。既然得罪,乾脆得罪個徹底,繼續道:「再說我已經多次警告過你,我是修士,是方外之人,並不在官府治下,為國出力只是盡本分,卻不受朝廷管束,都護大人太忠心皇室了,所以念念不忘將天下修士皆納入朝廷的管轄之下。」

  「我沒有這個意思。」陳都護吼道。他確實急了,這話如果被當真,他不但自己有事,還會禍及九族。

  「沒有這個意思?」謝小玉知道都護服軟,但是他咬定不鬆口:「什麼是軍令狀?這跟修士無關吧?你千方百計誘我簽下軍令狀,不就是想用一張破紙約束我嗎?用的還是如此不合理的要求。」

  他的聲音在北望城街巷間迴盪。

  陳都護渾身發抖,一半是被氣的,一半是被嚇的。剛才只圖解氣,所以未曾深思,現在才發現只要這麼一解釋,他就真的居心叵測,意圖挑起朝廷和門派的紛爭。

  怒哼一聲,都護大人轉身就走。他現在情願和土蠻生死相搏,也不想再面對這個少年的伶牙俐齒。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19:31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8  
這是血祭之法,是用自身的精血逼出魔頭所有的潛力。

  手指一震,劍蠱疾飛而出,因為吸足了血,所以碧 ...

第五章 初戰

  高僅三丈的城牆,外面一圈是石頭,裡面卻是泥土夯築而成的,連甕城都沒有。這樣殘破的城牆卻長有一里、寬也有百餘丈,別說兩千人,就是一萬人也守不下來。

  謝小玉領著一群人在城頭上遛達著,人群中還有一個身穿鎧甲的軍官。

  「這不是衛星城,是囤城。」李光宗臉色難看的說道。論道法修為,他在這群修士裡墊底;但是說到行軍打仗,他算是半個內行。

  「一般人當然守不住,但是你們是修士,神通廣大,這對你們來說不是什麼難題。」那個軍官在旁邊說著風涼話。

  「這裡以前是囤積糧草的地方?」謝小玉岔開話題。

  「不會有糧草。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在主城裡,放在這裡的應該是鐵釘、瓦片、木板、毛竹之類的東西。」李光宗指了指城中央的一圈圍牆。

  那個圍牆比城牆還高,但是裡面堆積的木頭居然高過圍牆,這些木頭全部都乾透了。

  換在平日,乾透的木頭也算好東西;可惜現在馬上要打仗,乾木頭是最好的引火之物,不但沒用,還是危險的源頭。

  「這種鬼地方怎麼守?」趙博怒氣衝衝的嚷道。

  謝小玉同樣心裡有氣,不過他不能抱怨,還得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因為來北望城是他的提議,得罪那位都護的也是他,而這一切的幕後指揮者更是衝著他來的,其他人是被他連累的。

  既然已經沒辦法改變,就只能想辦法守住這座城。

  戊城是一座囤城,當初建造的時候考慮的就是出入方便,選擇的位置是一片平地,根本沒有地勢可以仰仗,城牆又長,根本不適合防守。

  不過這也有好處。因為位置不重要,並沒有擋在土蠻的必經之路上,土蠻不會在這裡死拼。

  突然,他看到旁邊的一座小山,山上有很多用木條封起來的洞。這些洞讓他感覺很眼熟,和廢棄的礦洞差不多。

  「北望城以前是一座礦山?」謝小玉轉頭問道。

  「那是兩百年前的事了。天寶州現在的那些大城,除了臨海城是最早的落腳點,其他全都是從礦區發展起來。這是最大的幾座礦之一,開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吳榮華對這片土地瞭如指掌。他長年四處游走,聽到的東西也多。

  有礦洞,一般也有靈脈。謝小玉運用起「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朝那邊看去。

  果然,山頭上星星點點有很多五顏六色的光圈,不過這些光圈暗弱而又稀疏,已經沒有什麼開採的價值。幾條靈氣帶蜿蜒曲折,來回盤繞,靈氣並不充裕,不過夠用了。

  「山上有一片靈氣源,我們駐守在那裡。」

  「你打算棄城不守?這可是大罪。」那個軍官在一旁拿腔作勢的說道。

  謝小玉早就研究過軍法,當然知道守土者不能輕離,不過這裡面也有漏洞可鑽:守將可以選擇有利的地勢另外建造塢堡固守,一旦主城守不住就退守塢堡。

  「我可沒說放棄這座城,而是要改造一番,讓它變得更加容易防守。改造完工前我們總要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謝小玉牙尖嘴利,哪裡會讓人拿住把柄。

  「這可不行。你改變囤城的格局,土蠻退了之後我們還得重修。」那個軍官頓時急了。他是上面派來找麻煩的,萬一這群人真的極猛,硬是頂住土蠻的進攻,上面肯定會怪他辦事不得力。

  「這關我屁事?身為守將,我只要守住城池就可以。軍法上寫得明白,守將可以改變城防的格局,我們才兩千人,根本沒辦法守住這麼大的一座城,必須收縮防禦,這官司打到哪裡都是我贏。」謝小玉胸有成竹。

  他根本不管那個軍官說什麼,轉頭朝著李光宗吩咐道:「這件事由你負責。所有城牆全部拆除,這些土塊就不要了。石頭留下,城裡的房子也全都拆掉,所有的磚石都堆在那圈圍牆裡,以那圈圍牆為基礎,重新構築城牆,把那裡變成一座堡壘。」

  他又對蘇明成說:「那邊還有一條靈脈,你挖一口池子,讓小東西們安頓下來,這一路上他們也辛苦了。」

  周圍那些修士一個個汗毛直豎。他們早就在猜測那三個大口袋裡有些什麼,只知道其中一個口袋裡裝滿了上等的雞肉,他們一路上都是吃著雞肉過來。現在答案終於揭曉,至少有一個口袋裡裝得是蠱蟲。

  「麻子,你負責修建我們駐紮的營地,山上的那些礦井可以利用,不過要注意堅固性。修士打鬥威力驚人,別三兩下就把裡面震塌了。」謝小玉手上沒什麼人可用,只能把麻子拉進來。這傢伙精通土行法術,對土木工程多少有點研究。

  「土蠻也有擅長鑽地的。」李光宗在一旁提醒道。當年丘洛川大戰,那些在土裡來去自如的土蠻讓他們頭痛無比,好幾次主營都差點被滅。

  「放心,我會布下禁制,讓土變得像鐵一樣硬,看他們潛不潛得進來。」麻子十分自信。土行法術是他的看家本領,這方面絕對無人可及。

  「這樣的話,你的土遁恐怕也會失效吧?」謝小玉問道。

  「那是當然。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麻子不屑的說道。

  「你們……你們……」旁邊的軍官氣得渾身發抖,偏偏找不出把柄。

  「守城的兵派過來了……媽的,全都是老弱殘兵。」吳榮華高聲叫了起來,語氣中充滿憤怒。

  眾人轉頭看去,果然有一隊兵馬朝著這邊而來。等到那隊人馬走近,眾人的怒火也隨之而起。

  吳榮華看得一點沒錯,來的這些兵卒全都老弱不堪,身上只有號衣,根本沒鎧甲,連頭盔都沒有,手裡只有一隻長矛,這些老卒乾脆拿長矛當拐杖用,即便這樣還一步一挪,顫顫巍巍。

  「看來都護大人不願負擔這些累贅,所以把他們派到這裡送死。」謝小玉不無嘲諷的說道。

  「這個……這個……」軍官支支吾吾好半天,根本沒辦法解釋。

  「這太過分了!我們去都護衙門再鬧一場!」趙博跳腳喊叫著。

  「沒錯,這也太欺負人了。」李光宗也罵道。

  其他修士跟著大聲怒罵起來。

  「哈哈哈——」

  在一片憤怒的呼聲中,謝小玉仰天狂笑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這不是很好嗎?那位都護大人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本來還擔心來一群難以降服的刺頭呢。如果我是那個傢伙,就把一群兵痞、刺頭派過來,反正守將也是一幫刺頭,如果刺頭降服刺頭,北望城多了一道藩籬,如果兩邊咬起來,那也沒什麼損失。」謝小玉自嘲自諷起來。

  「你的意思是他還不夠壞?」趙博不明白。

  「壞也要有天分。」謝小玉輕蔑地一笑。被弄到天寶州來,哪怕是當了都護也只不過是頭喪家之犬,是個被人拋棄之物。

  那個都護相貌堂堂,但是連使壞都不怎麼像樣,可見他會來這裡並非沒有原因。

  謝小玉跳下城牆,朝著那隊人馬走了過去。

  那些老弱殘兵顯然也知道自己是被派過來送死,一個個面如土色,神情恍惚。

  「全都停下!」謝小玉大聲喝道。

  那些老兵一個個茫然地停下腳步。

  「你們想必也已經明白自己被長官拋棄了。你們手無縛雞之力,連重甲都未必穿得動,養著你們也是浪費糧食,所以你們的長官就讓你們來送死。」謝小玉運用起他的毒舌功夫,句句誅心。

  一個老兵悲從心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其他人受了感染,或是放聲大哭,或是暗自流淚。

  謝小玉索性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看著這群老頭哭。

  人老了,氣力就衰弱,才半個時辰,這些老卒就哭不動了。

  突然有個老頭明白過來,一下子跪倒在地,不停朝著謝小玉磕頭,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修士老爺,救命啊,您是有大本事的人。」

  其他老兵也一個個恍然大悟,全都跪了下來。

  「確實有一線生機,就看你們能不能把握住。」謝小玉陰惻惻地一笑。他知道此刻裝好人沒用,人越老越多疑,他說得越好聽,越不容易得到信任,所以對付老頭最好的辦法就是恫嚇,先嚇他們個半死。

  「你們當中肯定有人聽說我不是個好人,我修煉的是魔功。」謝小玉停頓一下,等他們消化這番話。

  如同他預料的那樣,老兵一個個膽顫心驚,剛才是因為命不久矣所以害怕,現在則是因為魔門的名聲太過恐怖。

  「魔門之中有一種秘法,以精血飼育毒蟲,飼育者可以操縱毒蟲禦敵。這種秘法不限於修士,幾乎人人都能用,毒蟲比人厲害多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面,精血寶貴,年輕人還好一些,你們這些年老體衰的老人肯定會傷到元氣。」謝小玉的這番話一半是嚇唬、一半是安慰。

  「修士老爺,如果我們願意,您打算怎麼安排?如果我們不願意,您又如何安排?」第一個跪下的老卒連忙問道。

  「問得好,你的腦子倒是很清楚。」謝小玉贊道,隨即解釋起來:「願意的人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揮毒蟲打仗。雖然控制權在你們手裡,不過那些毒蟲的進退卻由我掌控,那些毒蟲會越戰越強,到了一定程度還會反哺你們,讓你們延年益壽。如果毒蟲死了,你們就只好再獻出精血養新的毒蟲,所以奸詐狡猾的人只會自己倒霉。至於不願意的人,我會替他們準備好重甲長矛,他們會和通常的士兵一樣站在城頭上守城。」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不願意就是死路一條,願意的話可以苟延殘喘,事後元氣大傷,不過性命可以保住。

  那群老卒交頭接耳起來。

  謝小玉很有耐性地等老卒們做出決定。這時,他發現其他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都過來了。

  「你說我性情偏激,受到魔道影響太深,我看你更像魔道中人。」

  麻子刺了謝小玉一句。

  他這話莫名其妙,其他人都不太明白。

  謝小玉卻知道意思,所以問道:「你已經猜到了?」

  「我知道你擅長用蠱。蠱如果沒人控制的話會憑本能殺敵,效率不高,所以你讓這些老弱殘兵用精血祭煉,這樣就可以用人的腦子代替蠱的腦子。而且你說過,這些毒蠱會越戰越凶,恐怕是要把七情心魔也煉進去吧?」麻子一口道破謝小玉的計劃。

  「至少他們可以保住一條性命。」謝小玉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這些人全都七老八十,本來就沒幾年好活,這也不算踏上魔道之路,他們最終應該都能壽終正寢,就算沾染一些因果,也不會有太大的業報。」

  麻子一琢磨,立刻明白謝小玉的用心,也終於知道謝小玉剛才為什麼哈哈大笑。

  魔門功力進展神速,但是業力積累得也快,而且會蔓延傳遞,弟子造孽,師父也會受到牽連,父母、親友、師兄弟都會分擔一分業力。所以魔門中人就算自己安份守己,也會因為業力沉重,最後招來重重劫數。

  如果那位都護送來的是一批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們學了這些手段,免不了惹出事端;換成這樣一群行將就木的老頭,本來血氣已衰,不大會惹是生非,他們壽算也無多,人死之後業力全消。

  至於那些蠱蟲處理起來也容易。驅蠱吞蠱,以魔噬魔,用這種辦法可以很容易將那些劍蠱煉得很強,而且不沾因果,不染業力。

  這份算計絕對是他做不到的。

  謝小玉才不管麻子想些什麼,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他看了看四周,見那個軍官沒跟過來,立刻把王晨招到近前輕聲說道:「王晨,你跑一趟都護衙門問問他打算幹什麼,為什麼盡挑一些老弱殘兵過來?」

  「都護不會見我的。」王晨直搖頭。

  「不需要見他,只要讓所有的人知道我們受了委屈就行。」謝小玉深知會吵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當初老礦頭在礦業會所裡一鬧,就拿回來一套「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

  「你想要些什麼?」王晨老臉發紅。他明白了,謝小玉是讓他去撒潑耍賴。

  想想他一個八尺多高、滿臉絡腮鬍子的老男人,居然做這種娘們和小孩的勾當,王晨實在不好意思。

  「糧食。不過不要精糧,讓他們折算成餵馬用的黑豆。理由很簡單,那些老弱殘兵沒必要吃得太好,有黑豆就行。」謝小玉說道。

  「沒必要這樣吧?」王晨是個忠厚人。

  「你以為我拿那些人不當人?」謝小玉知道王晨想些什麼:「這一仗恐怕不簡單。那個豬頭軍官敢找我們的麻煩,那個都護也沒有絲毫惶恐之色,一個個看上去胸有成竹,他們哪來的把握?」

  聽他這樣一說,王晨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其他人一個個被點醒了。

  麻子在一旁插嘴道:「對呀,確實不正常,官府還有後招。」

  「事不過三。三年來,連著被攻破三座大城,我相信朝廷上下和各大門派臉面上都不怎麼好看,這次十有八九要給土蠻來個狠的。問題是怎麼打?」謝小玉看了看四周,最後盯著麻子。

  「我承認腦子沒你好。」麻子又鬱悶了,他認輸。

  謝小玉很滿意,這才說道:「如果我是統帥,就會拿北望城當誘餌,讓攻城戰拖得越久越好,將土蠻拖得筋疲力竭,最後再雷霆一擊,把這些土蠻全都留在這裡,然後大軍出動,趁著土蠻主力盡喪,把以往不敢碰的那些大部落全都滅掉,讓土蠻至少二十年恢復不了元氣。如果再狠一點的話,就發出懸賞花紅,明碼標價一顆土蠻腦袋可以換多少東西,我相信肯定會有很多人自行組建狩獵隊,到天寶州深處找土蠻麻煩。」

  「嘶——好毒的計策。」麻子驟然變色。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只是一番猜測,但是眾人都確信無疑。

  「這不好嗎?」趙博打斷麻子的話。

  「大門派的想法可不一樣。他們的地位很穩,所以各大門派全都安於現狀;誰如果想打破現狀,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麻子說著大門派的隱秘,卻沒注意到謝小玉一臉詭異的神情。

  謝小玉只覺得好笑。

  如果他真是那種天縱奇才,麻子的話就一點都沒錯。可惜他的資質只是中上。

  「轟——」

  一陣塵土飛揚,成片城牆被推倒在地。

  不只是城牆,城裡的房子也全都被拆光,只有正中央那座倉庫被保留下來。

  拆下來的磚頭石塊都被堆在倉庫內側,那裡早已經用木頭隔好一格格框架,磚頭石塊扔進裡面,再鋪上土,讓磚石之間沒有一絲縫隙。這樣層層疊疊、互相鎖緊卡死,絕對比原來的城牆堅固得多。

  這些工作全都是修士在做,施個法術,城牆就到了,房子就沒了,石頭變得像木頭一樣輕。

  那些老弱殘兵同樣有活要幹,他們正挖坑掘溝。那些坑也就一人多高,不過底下插滿尖利的鐵刺,人掉下去肯定沒命。那些溝更淺,只有一鏟的深度,不過像蛛網一樣縱橫交錯,互相連通。

  幹這事不需要體力,但是非常瑣碎,需要人多。

  旁邊的山頭上同樣塵土飛揚,從山腳到山頂全都是梯田似得一道一道矮牆,上面還有箭垛。

  此刻,謝小玉正站在山頭上眺望遠方。一里之外就是土蠻的營寨,但是土蠻絲毫沒有進攻的跡象。居然任由他們建造工事。

  已經五天了,土蠻對戊城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看來那位陳都護又失算了。」麻子在一旁嘆道。

  「這裡不是必經之路,就算打不下來,繞過去就是。」謝小玉頗有些慶幸,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一些,朝著主城城門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喜道:「王晨回來了,看來這次收穫不小。」

  十輛大車正從城裡出來,每一輛大車上都馱著六隻大口袋。

  麻子的眼力沒那麼好,他只看見大車,卻沒看見王晨。不過他心裡挺驚訝,就算有兩千名士兵、就算再怎麼撒潑,也不應該弄回來這麼多黑豆。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口袋,而是納物袋,一袋相當於一座庫房。

  謝小玉知道麻子驚訝些什麼,他輕聲說道:「我帶了兩袋雞肉,拿其中一袋去換得。現在很多人還沒意識到這場仗會拖很長的時間,所以沒人在意餵馬用的黑豆,反而覺得攻城戰用不著馬匹,這些黑豆堆著沒用,我們這邊要,就全都送過來了。」

  「我們也吃不完啊。」麻子佩服謝小玉的謀算,但是他不知道佔這個便宜有什麼好處。

  「等到城裡沒飯吃只能啃樹皮的時候,這些黑豆就是寶貝了,很多人會搶著過來幫我們守城。」謝小玉說出自己真正的算計。

  「……」麻子好半天說不出話,他現在知道自己為什麼玩不過這傢伙。他也算是深謀遠慮,但是這傢伙一步一計,處處埋坑,簡直不是人。

  「你確定我們能撐到那個時候?」麻子問道。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是那麼容易破。土蠻又不通陣法,只能憑強力破開,沒有五、六個蠻王全力聯手根本想都別想,事後那些蠻王肯定會脫力,如果城裡趁機偷襲,他們會吃大虧。土蠻只要不傻,在城裡沒有反擊的實力之前,就不會和我們死拼,甚至在破城之前都不會來碰我們。」謝小玉說著心中的算計。

  「但願如此。」麻子心裡已經信了,但嘴上仍舊倔強。

  「你們在商量什麼事?我過來沒問題吧?」法磐往這邊走了過來,在這群修士裡,他的年紀不大,實力卻不錯,所以有些心高氣傲,不過他在謝小玉和麻子面前絕對不敢驕傲。

  平時他就是請教的最起勁的人之一,不過以前他只請教修煉的方向,詢問一些修煉中碰到的問題。這一次謝小玉宰了一個真人,他被震撼得不輕。

  那是真人啊!就算站在那裡任憑他殺,他也未必破的開對方的護身法術。

  正因為如此,現在他對謝小玉敬仰,就和當初的蘇明成一樣,他也拿著東西過來求教。

  「你又是為請教而來?」麻子翻了個白眼。他不怎麼喜歡法磐,因為這個傢伙一直都認準謝小玉,卻從來不向他請教。

  不過麻子也知道,這是因為他的路數和法磐完全不一樣。他這一脈講究的是沉穩厚重,他的絕技「移山換岳」就是聲勢威猛的強力一擊,沒有任何技巧。法磐的路子正好相反,是以巧破力,身法變幻不定,一出手如同萬千彩蝶亂舞,更接近謝小玉的路子。

  「你們聊吧。」麻子站起身來走了。

  看到麻子走遠,法磐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一把劍。確切的說,這只是一截劍頭,上面有字,密密麻麻刻著的全都是小篆。

  「這是你師門的傳承法器?」謝小玉一眼就認出這東西。

  傳承法器也是法器,不過絕對不會用來和人爭鬥,上面除了刻有功法秘錄之外,裡面往往還殘留著一部分意念;這部分意念可能是招式、法術,也可能是一段感悟。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19:57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9  
第五章 初戰

  高僅三丈的城牆,外面一圈是石頭,裡面卻是泥土夯築而成的,連甕城都沒有。這樣殘破的 ...

 法磐一直盯著謝小玉的眼睛,看到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異色,他總算是放下心來。

  財不露白,像他這樣的散修最擔心的就是被人暗中謀害。

  之前他考慮很久,而且在他前面至少有七個人這麼做,看到那些人滿意而歸,他才下定決心。

  「至少是驚世等級……可惜,殘了。」謝小玉將上面的文字掃了一遍,輕輕的撫摸著斷口嘆道。

  「我師父傳給我的時候也說是一部驚世大法。」法磐微微有些得意的說道。

  「咦?我怎麼覺得有些熟悉?」謝小玉皺起眉頭,他又將那些文字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他可以肯定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篇功法,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他渾身一震,猛地一轉頭上上下下打量著法磐。

  「這不是驚世,至少是絕世。」謝小玉改變剛才的說法。

  「絕世?」法磐瞪大眼睛。

  超品也分三六九等,最多的就是驚世。有資格冠以這個稱謂的功法,必然涉及八萬四千法門中的一種。像麻子手裡那部「天符寶錄」如果完整的話,就是這個等級,絕世更上一層,裡面已經涉及三千大道中的一種,至於無上級則是直指大道。

  謝小玉貪婪的摸索著那截劍頭,劍頭挺長,差不多有三分之一。

  「這還只是贗品……或者說得更確切一些,這是某位前輩高人從一部無上大法中得到感悟,然後另創的新法。」他的嘴裡嘖嘖不停。

  法磐被謝小玉貪婪的眼神弄得心中發毛,不過擔憂的同時,他也有那麼一絲驚喜,沒想到自己的傳承有這麼大的來頭。

  「你在裡面有沒有看到閃爍不定的無數星辰?」謝小玉指了指斷劍。傳承法器就算是碎成小片裡面的神念也不會喪失,只是內容會減少一些。

  「不錯。」法磐肯定謝小玉沒有騙他。

  「你肯定聽說過這部無上大法。」謝小玉的眼神中露出憧憬的神色,好半天才用幾乎無法聽見的聲音吐出一個名字:「《天變》。」

  法磐整個人瞬間呆滯,他當然聽過這個名字。

  太古末日,天變滅世。世尊這種排名第二的九曜道尊機緣湊巧,看到太古元年末期,周天紊亂、星辰墮落、天空崩塌、大地陷落的影像,心有所感,創出一套無上法訣,就是《天變》。

  法磐簡直無法相信,所以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如果還有機會回到中土,就去九耀派看看。在九曜派有九塊石碑,那是九曜道尊所留。他飛升之前曾立下規矩,任何人都能觀看石碑,如果有誰能從中領悟些什麼,就可以算九曜傳人,和掌門同輩。」謝小玉連忙解釋。這次他沒有騙人,從頭到尾一句謊言都沒有。

  「你去看過?」法磐問道。

  「那是當然,可惜什麼都沒有看出來。」謝小玉苦笑了一下。

  「那個傢伙呢?」法磐偷偷指了指麻子。

  「你知道有這樣一樁好處,肯放棄機會嗎?」謝小玉反問道。

  「我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法磐突然異常興奮起來。他已經忘了指點的事,或者他下意識覺得小玉指點不了他。

  「那九塊石碑在九曜門的山門裡,一般人根本進不去,我是被師傅帶去的,九塊石碑裡也只看了三塊。」謝小玉連忙澆了一盤冷水,他怕這個傢伙興奮過頭。

  「那怎麼辦?」法磐傻了,他原本以為只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你有這東西,也算是九曜派的門外別傳,回去之後拿東西去九曜派認祖歸宗不就成了?」謝小玉斜了法磐一眼。

  「我……我也是大門派弟子了?」法磐一臉狂喜。

  「大門派不是那麼好混的,特別是像你這種沒師傅的人。」謝小玉又澆了一盆冷水:「給你一個忠告,沒成真人之前,最好不要去九曜派;就算成了真人,也先結識幾個大門派出身的朋友在說,請他們做個見證,否則,你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讓法磐打了個寒顫。他相信謝小玉沒嚇他。一個連祖師爺的話都能夠違背的門派,想必也不太在乎「信義」二字:更何況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榜樣,這兩個人偶然間透出來的一些事,足夠讓他們從腳底寒到頭頂。

  擁擠的礦道裡靠牆放著一排木板,這些木板只有三尺寬、一人長,前後都豎著一塊木板,這就是床。

  那些老弱兵卒大部分躺在床上,他們已經累了好幾天,不過也有些人精神不錯,坐在床沿打著葉子牌。

  在另外一段礦道裡,修士們圍成一圈坐著,中間是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

  他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重修了防禦工事,之後就空閒下來。

  閒著沒事,這兩個人經常會論道一番。他們各有所長,謝小玉勝在廣博,什麼都有所涉獵;麻子勝在專精,除了一部魔門秘法就只精專土行法術。兩個人的風格也截然相反,一個輕靈變幻,以巧破力;一個沉穩剛猛,以強壓弱。兩個人還同修魔門道法,竟然也走不同的路,一個借神魔之力,一個役使神魔,底下的那些修士總能從裡面找到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論道不只是嘴上說,手上還要演示。此刻兩個人中間虛懸著一座巴掌大小的山峰,山峰周圍籠罩著一片土黃色的煙雲,不停捲來捲去,有數百道白光在研雲中盤旋飛舞,不停砍削著山峰,雖然砍不動山峰的主體,卻不時削下一片煙雲。

  這是以前沒有的變化。明眼人全都看得出來這種變化和法磬的路數一模一樣,不過相比之下,謝小玉的變化更多,而且虛實幻化,若有若無。

  「看來你指點別人,自己收穫也不小。」麻子冷言冷語說道,實際上他心底羨慕的不得了:「你可要盡心指點,別拿了好處還藏私。你領悟得明顯比他精深,這幾招比他強多了。」

  這絕對是公正的點評,不過也包藏禍心。

  「我可沒藏私。他那是贗品,我看過真品,只是以前沒看懂,看過贗品之後,我的心裡豁然敞亮。」謝小玉也不隱瞞。他問過法磬,法磬沒要求過他保密,顯然那傢伙也想嘗嘗被人羨慕的滋味。

  至於他張口贗品,閉口贗品,倒也不怕法磬惱怒。說贗品已經是莫大的抬舉。

  麻子不信這話。他掃了法磬一眼,讓他意外的是法磬一臉得意。

  「是哪部無上法訣?」麻子問道,他仍舊不是很相信。

  「你可能也看過……搖星光,落星辰。」謝小玉帶著一絲考校的心思,想知道麻子聽不聽得懂。

  麻子一臉疑惑,腦子飛快轉動起來。他首先想到是自己門派裡的功法,因為謝小玉說他可能看過。

  想了半天麻子始終沒有頭緒,他開始抓頭髮,眉頭皺在一起。

  「搖星光,落星辰,天崩,地裂,大火起,塵遮日,暗無天,冰封,寂滅。」謝小玉輕聲念叨著。

  「噗……」麻子驚訝得將剛要咽下的水噴了出來,然後瞪大眼睛看著法磬。

  底下的人莫名其妙,不過也都一起看著法磬。他們至少能夠猜到法磬的傳承也有大來歷,否則不會讓麻子驚訝成那樣。麻子這個傢伙心高氣傲,除了謝小玉,他沒有正眼看過第二個人。

  「你應該也看過吧?」謝小玉問道。

  麻子的臉一陣青、一陣黃,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沒你那麼天才,輪不到我。」

  這次謝小玉感到意外了。他在門派裡只是中等資質,當初跟著師傅去了九曜派,看到那九塊石碑中的三塊。

  謝小玉的驚訝讓麻子舒服了許多。他知道謝小玉不是有意羞辱他,所以酸溜溜地說道:「大門派也分三六九等,別以為你能夠得到的機會理所當然別人也有。」

  「可惜了,那套功法更合你的的路數。」謝小玉乘機刺了麻子一下。

  麻子越發鬱悶。

  只論氣勢,沒有任何一種秘法能夠和《天變》相比。

  《天變》總共九章,也是九式。就是剛才謝小玉念叨的「搖星光、落星辰、天崩、地裂、大火起、塵遮日、暗無天、冰封、寂滅」。

  這九章每一章都是一部無上大法,可以修煉到天仙境界,每一章也都是毀天滅地的一擊。

  那截箭頭上記載的功法只是「搖星光」和「落星辰」的一部分,是《天變》的序幕,其意境已經太過深邃玄妙,沒辦法單純化為劍意,那位前輩不得不將之演化成一座劍陣。

  「借我一觀。我拿《天符寶錄》來換,再傳你凝液冷煉法。」麻子朝法磬說道,他把手上最有價值的兩樣東西都拿了出來。

  法磬沒有回答,而是朝著謝小玉看去。

  謝小玉明白法磬的意思,所以代替他解釋道:「他那傳承不全,只有『搖星光』的大部分和『落星辰』的一小段。」

  謝小玉知道麻子最在意的應該是「落星辰」、「地裂」、「塵遮日」這三章,另外六章對麻子的用處不大。

  「也換。」麻子是個決斷的人。

  「你手裡的《天符寶錄》不會是人手一部的便宜貨吧?」謝小玉幫著法磬討價還價。

  「我是那樣的人嗎?」麻子怒道,不過馬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是真人等級的那套。」

  謝小玉思索片刻,轉頭對法磬道:「我勸你和他換。你的傳承不全,想補全很難,不如轉修符道,我對這方面很熟,我們可以共同探討。再說,凝液冷煉法也是極好的東西,成為煉丹師的好處不用我多說了吧?用凝液冷煉法煉丹還可以感悟萬物生化的奧妙,那可是三千大道裡的造化之道。」

  最後那句話讓麻子差點噴出血來。他當然知道謝小玉說得不假。這個傢伙煉丹之時就會進入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感覺和長老們悟道時一模一樣。

  「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變態的資質,我煉了十年丹,也沒有摸到造化之道的邊。」麻子這樣說,也算是給法磐一個警告,不要到時候領悟不出什麼造化之道,反過來埋怨他。

  「換了!」法磐猛的一拍大腿。他雖然心高,卻也明白到了手裡的東西才是自己的,與其大海撈針尋找另外一半傳承,還不如在高人的指點下補全手裡的這部分傳承。

  還有兩個原因也讓他這麼做——一個原因是他將來可以認主歸宗,九曜派裡還有九塊石碑等著他領悟,另外一個原因是蘇明成。他已經問過蘇明成,知道蘇明成手裡的是無上秘法,可惜殘得更厲害,所以只能想辦法補全,結果就是把一部玄門正宗的無上秘法補得邪氣十足,一出手如同千年老魔,不過那威力也確實讓人震驚。按照蘇明成的說法,這還是太倉促而且諸多忌諱之下的結果,否則凶威還更甚幾倍。

  法磐從納物袋裡拿出一本小冊子。

  他沒將那截斷劍取出來。他對麻子不怎麼信任,畢竟麻子出身戰堂,給人的感覺有些咄咄逼人,不像謝小玉藏經閣出身,一聽上去就更覺得文質彬彬,博學多才,而且與人為善。

  麻子也扔出來一本小冊子,不過封面是一片玉版,上面四個金色的雲篆大字,看上去確實一副仙家氣派。

  兩個人剛把東西收好,就聽到外面響起一聲沉悶的號角聲。

  「土蠻開戰了。」法磐臉色驟變。

  「要玩命了。」趙博捶了一下地板。

  其他修士也一個個神情緊張。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有點信心,這一路上沒少殺土蠻,事到臨頭卻發現心底仍舊充滿恐懼。

  「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謝小玉大聲下令,轉頭對李福祿又道:「你去把那些老兵全部叫起來。」

  「俺這就去。」李福祿手一招,把幾個小兄弟全都叫了過來。礦道四通八達,他不可能一個人做這件事。而且不只是把人叫起來就可以,還要讓那些老弱殘兵各自就位。

  他們這幾個人每一個都要管兩百多名老兵,也算一個小小的百戶。

  「起來、起來、起來,全都給我從床上起來。」李福祿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叫著。

  那些老弱殘兵其實早已經聽到嚎叫聲,一個個都臉色發白,渾身發抖。他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聽到李福祿催促,他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動了起來。

  當一個人極度恐懼的時候,要不完全失控,變得歇斯底裡;要不就像現在這樣因為恐懼而呆滯,要他幹什麼就幹什麼。

  在這些坑道裡,每隔兩、三百丈就有一間密室,頭頂和腳下都是鋼鑄的圓盤,中間是手臂粗細的鋼柱,就算上面的山崖全部崩塌下來,也壓不到裡面的人。老兵們顫顫巍巍地擠在密道裡,剛剛坐定,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陣梵音。那是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詠唱。梵音、梵文並不是佛門的專利,相反,最早弄出這套東西的人正是魔門。佛門取代魔門,廢棄魔門的教義,卻保留很多東西,佛門的禪唱也來自魔門的詠唱。

  梵音入耳,那些老兵頓時變得恍恍惚惚,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倒了下去,不一會兒,鼾聲就從他們的嘴裡響了起來。睡夢中,他們全都在一條非常狹窄的溝渠中快速爬行。此刻的他們全都變成令人毛骨悚然的蟲子,有蜘蛛、蠍子、天牛、蟑螂……

  到了山腳下,溝渠開始分岔,他們也跟著散開。

  每一個老兵都不是孤身一蟲。他們附身的是蟲王,帳下至少有數百隻蟲卒,頃刻間,戊城四周每一寸土地都潛伏著一隻身懷劇毒的蠱蟲。

  修士們同樣也跑到各自的位置上,他們所在的位置,頭頂和腳下也有鋼板護住,四周也有四根鋼柱支撐,不過地方小了一些,只能坐下一個人,正前方還豎著一面陣旗。這些位置可不是隨意選的的,每一處都是一個陣位。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總共有三十六枝陣旗,除非是陣道大家,否則絕對不可能一個人運用自如。最常見的用法是每支陣旗都派一個人執掌,然後由兩個人各管一半,一個掌乾,一個掌坤,最後再由一人總攬全局。

  此刻掌乾位置的是法磐,掌坤位置的是麻子,更不用說;唯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坐在主位上的不是謝小玉,而是王晨。

  三十九個人同時打出法訣,三十六面陣旗一起抖動起來。剎那間,坐在陣位上每一個人都感到四周的山石好像不見了,他們凌空漂浮著,身體似虛似幻,若有若無。與此同時,在戊城上空,雲層被緩緩推開,正上方很大一片區域暗了下來,明明是白天,卻隱約可見星辰運轉,而且一輪昏黃的太陽河一灣黯淡的月亮遙遙相對。

  地上同樣起了變化,狂風大作,塵土飛揚。

  不只是戊城,主城和另外幾座衛星城也起了變化,不過它們的變化完全不同。

  只見一團厚密的霧從主城中央彌漫開來,罩住大街小巷,罩住外面的城牆,罩住四周的曠野,最後連周圍的衛星城也都罩了進去。

  霧很厚,五步之外就看不到人影。

  這也是大陣,比「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更大,足以把方圓數十里全都籠罩進去的大陣。

  這座大陣唯獨沒有把戊城籠罩在裡面,顯然是有意為之。戊城變得異常顯眼,而且從外面看,氣勢也弱了幾分。

  「嗚嗚嗚……」

  三聲號角長鳴,一營營的土蠻動了起來。他們先是慢慢行走,漸漸跑了起來,身上散發著紅色的光芒,光芒升騰而起,化作猛獸的形狀。

  眨眼間,有的土蠻長出翅膀,有的土蠻頭上生出尖角,身體變得異常龐大,有的土蠻下半身變成蛇身。

  土蠻越來越近。

  大地劇烈地顫動起來,發出滾滾驚雷之聲。天空中烏雲席捲,狂風呼嘯,猶如暴風雨即將來臨。這是聚集的力量太強,以至於天地有所感應。

  這還只是第一波攻擊,只為了試探虛實。

  衝著戊城來的土蠻最多,因為戊城看上去就像一顆軟柿子。

  如同潮水拍擊岩石,土蠻的大軍瞬間衝到戊城前,一道巨靈般的身影首先撞了進去。

  幾乎在撞進去的一剎那,他看到前面全都是人,這些人手裡拎著長槍,正朝著他戳過來。

  巨靈想都沒想,舉起車輪大斧就橫掃過去。

  那把大斧斧柄有手臂粗細,斧頭非常粗糙,長五、六尺,寬也有四尺多,重量少說有五、六千斤。

  血光崩裂,血肉橫飛,十幾個人被攔腰截成兩段。巨靈大斧一轉,又掃了回來,他的斧頭上凝結著一層層厚厚的血光。

  第二斧的威力更強,斧頭上的血光長達數丈,被血光掃到的人全都血肉橫飛。

  血光再一次暴增。這東西和魔頭一樣,也是越殺越凶。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冷厲的刀光突然出現,刀光發得快,收得也快。

  巨靈猝不及防,被刀光瞬間掠過脖頸,一腔熱血沖天而起,一顆頭顱飛到半空中。

  出刀的是一個眼神銳利的土蠻。他的身體像豬,卻靈活無比,手中一把五尺長刀如閃電般來回揮舞著,動作簡單到極點,卻無人可擋。

  他並不知道他殺的全都是自己人,衝到戊城前的土蠻也都不知道他們在殺自己人。

  地上沒有屍體,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那些死了的土蠻全都被挪走,彷彿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他們存在過。

  戊城就彷彿一隻看不見的怪物,不停吞掉那些衝過來的敵人。

  土蠻越來越少,能夠活下來的全都是厲害角色。

  突然,那個用刀的土蠻大叫一聲,然後如閃電般一刀斬掉自己的左臂。

  那條手臂上叮著一隻蠍子,被叮的地方已經完全變黑了。

  他轉身就逃,沒想到剛一轉身,腳下立刻踩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根長長的鐵刺就釘穿他的身體。

  另外一個方向,一個土蠻怒吼著在自己身上亂拍,不過他沒拍幾下,身體就變得僵硬起來。

  就算這些人不自相殘殺,戊城那密佈的陷阱和無處不在的毒蟲同樣會要人性命。

  同樣的一幕也在別的地方出現,不時就有一隻毒蟲跳出來,它們的動作異常迅速,毒性更是凶猛,只要沾上,必死無疑。

  更可怕的是這些毒蟲異常狡猾,它們知道收斂氣息,知道暗中偷襲,還知道聲東擊西,因為它們背後都有蟲王控制著,而每一隻蟲王實際上是一個老頭。

  人老了,血氣衰弱,膽子變小,不會再做血勇之爭,喜歡暗中算計別人,也就是所謂的老謀深算。

  所以與其讓他們披甲持刀站在城頭上禦敵,還不如讓他們操縱蠱蟲暗中偷襲。

  眼看著土蠻越死越多,突然一個傢伙大聲念起咒來:「喔馬蒂布達貢你嘎……」

  這個土蠻樣子異常恐怖。他頭上長著山羊角,臉上一道道全都是刺青,赤身裸體,只是腰際圍著一圈皮。在他身後,一尊黑煙繚繞的神魔若隱若現,沒有一隻毒蟲能夠咬到他,靠近的毒蟲反倒一隻隻炸裂開來。

  隨著咒語越念愈快,他的身上冒出無數黑煙。

  突然,他猛地一抖身子,那些黑煙沸騰而起,化作絲絲縷縷的煙雲朝著四面八方射去。在半空中每一縷煙雲都化作一隻半尺多高、青面獠牙的小鬼。這些小鬼一落到地上,立刻滿地亂跑。

  鬼是陰魂所化,沒有實體,「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對他們沒用。

  這招絕對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的剋星。

  虛空中響起一聲輕嘆。一陣狂風捲過,一道透明的人影憑空出現。

  和人影一起出現的還有一把徐徐轉動的刀輪,刀輪上趴著六個張牙舞爪神魔的虛影。

  「我原本以為不會遇到蠻王,沒想到一開戰就來了一個。」謝小玉又是一聲長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21:23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19  
 法磐一直盯著謝小玉的眼睛,看到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異色,他總算是放下心來。

  財不露白,像他這樣 ...

第四集

內容簡介:

與土蠻大戰一番後,謝小玉一行人獲取了數千顆土蠻首級,於是麻子帶著戰利品前往北望城,換回一套陰陽鼎兩儀爐,還煉出了兩件絕佳法器。

在一次土蠻大舉進攻時,官府利用預先埋下的赤霄紫光雷引爆數座衛星城,令土蠻與守城者全數粉身碎骨,魂飛魄散,連輪迴之路亦被斷絕。因此,謝小玉開始布下陣法,擬定金蟬脫殼之計。

與此同時,謝小玉察覺土蠻大軍的數量異常暴增,探查之下,竟發現一個已消失萬年、如今重新現世的神通⋯⋯

第一章 殺王

一道煙柱衝天而起,離地數百丈之後徐徐散開,如同華蓋一般。在這頂華蓋之上,一尊神魔忽隱忽現。

這尊神魔身高數十丈,模樣猙獰恐怖。它長著三張臉,前面一張,左右各有一張,肋下伸出十二只手臂,每一只手臂上都拿著一柄法器。

它並非實體,是由黑煙凝聚而成,四周更有無數黑煙繚繞,看上去氣勢非凡。

在這尊神魔對面,一把赤紅色的刀輪徐徐轉動,刀輪上六顆魔頭探身探爪,仰天狂嘯,卻只聞「嗡嗡」金刃震動之音,同樣猙獰恐怖,不過說到氣勢,絕對弱了許多。

謝小玉用刀輪指著那個蠻王,大聲道:「世人多說土蠻單純樸實,沒想到你們也會使詐,堂堂一個蠻王居然混在兵卒裡。要不是這座大陣頗有奧妙,還眞被你唬過去了。」

說罷,謝小玉仰天長嘯。這聲長嘯既是為了振奮鬥志,也是為了驅散心中的不安。

面對蠻王,謝小玉一點把握都沒有。

雖然他已經殺了一個眞人,不過那是偷襲,表面上只有他一人出手,暗地裡麻子幫了大忙,還有王晨隨時准備接應。最重要的是那個眞人輕敵,一上來沒有用全力,連法器都不曾掏出來。

眼前這個蠻王可不會給他同樣的機會。

「這座大陣很厲害,你也不錯,可惜,你和其他人一樣馬上就要死了。」蠻王居然用官話回答謝小玉,雖然說得很生硬,咬字卻很准確。

「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謝小玉不再囉唆,猛地一拍刀輪。

「錚--」

一聲清音穿透天地,同時也穿透人心。

刀輪瞬間隱去,剎那間又出現在蠻王身前。這並不是謝小玉的本事,而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的妙用。

這一刀根本沒辦法躲,因為刀出現的時候,已經切進蠻王體內。

「噗--」

蠻王的身體飛散開來,滾滾黑煙到處漫卷,如同火山噴發。

「移形換位。」謝小玉的臉色異常難看。

移形換位就和虛空挪移一樣,也能瞬間改換位置。不同的是,移形換位必須事先確定移動的方位,比虛空挪移多了不少限制。

有缺點自然就有優點,移形換位用起來比虛空挪移輕鬆,也更容易。

「好厲害的陣法!在這座大陣裡和你交手對我實在不利。」半空中再次響起那生硬的聲音。

聲音來自神魔體內,顯然蠻王此刻正藏身其中。

「有種別逃。你我實力相差懸殊,你如果不戰而退,會被人恥笑。」謝小玉當然不能讓那個家伙逃走。在大陣裡,他還有一戰之力;一旦出去,兩邊的實力太過懸殊了。

「哈哈哈,你以為我是三歲孩童,會上你的當?」蠻王不屑道,瞬間駕起那道煙柱朝著天空躥去。

煙是無形無質之物,「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對它沒用,一旦被這道煙柱飛出陣外,只要一個移形換位,他就逃出去了。

謝小玉突然冷笑一聲,刀輪再次隱沒,下一瞬間,刀輪出現在半空中。

刀光爆閃,血焰狂噴,將那道煙柱攔腰截斷。只聽到一聲怒吼,那團煙雲瞬間飛散,煙雲中夾雜著一絲血光。

「好、好、好!」頭頂上吼聲如雷,憤怒中還夾雜著一絲慘痛。

「你自己蠢,怨得了誰?」謝小玉沒忘記諷刺幾句,他舌頭上的功夫比手上的實力更勝幾分。「煙霧無形無質,人卻不同。除非你魔功精深,將自己也練到無形無質的地步,否則當你出現在大陣邊緣時,就是你顯露原形之刻。我只需守株待兔,等你自投羅網。」

眞相道破,半空中那尊神魔氣得渾身亂抖。魔由心生,這尊神魔就是蠻王的心意化身,此刻他怒發欲狂,神魔化身也顯露出狂怒之狀。

「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蠻王仰天怒嘯。

那尊神魔十幾只手臂同時舉起,然後猛地揮了下來,十幾件法器呼嘯著朝謝小玉擲去。

這些法器同樣被無數黑煙繚繞,其中有一半是飛劍、飛刀,另外還有一根長槍、一柄禪杖、一串念珠、一口缽盂、一方寶印和一根兩頭繫著鈴鐺的繩索。

謝小玉不敢硬接。他雙手各打一個訣印,強行將這十二件法器挪移到陣外。大陣外面一陣飛沙走石,滾滾的煙塵揚起數百丈高,簡直和天連接在一起。煙塵中有十幾個大坑,每一個坑都有一人深、十餘丈寬,很多坑外還有深不見底的切痕。

「沒用的,只要是有形之物,就會被任意挪移,我不知道你在哪裡,所以沒辦法反擊,但是我可以把你的法器挪移到陣外去。」

謝小玉得意洋洋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那麼我就用無形之物。」那尊神魔咆哮一聲,再次抖動身體。

剎那間,無數身高過丈、青面獠牙的惡鬼從黑煙中冒了出來,這些惡鬼的手全都長及膝蓋,一落到地上就亂撓亂抓。

「你又上當了。」山頂上顯露出謝小玉的身影。

幾乎同時,那些落到地上的惡鬼一個個痛苦地抱住腦袋,只是片刻工夫,這些惡鬼重新化作黑影,射回那尊神魔體內。

就像會傳染似的,那尊神魔也變得痛苦萬分。

魔多短處,最致命的就是魔頭會反噬。之前闖進城來時,他們就用這招對付那頭蛇魔,讓蛇魔掙脫束縛,重獲自由。這次故技重施。

不過,謝小玉不指望只用這招就能打敗那個蠻王,他還准備後招。

一座山峰的影子漸漸浮現出來。

這座山峰比以往更虛無縹緲,但是景色細膩許多。山腰四周可以看到成片茵茵綠樹,再往上是碧油油的草地;快到山頂處,有一叢叢灌木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還有一道溪流跳躍奔騰,朝著山下流淌。

如果說原來的山峰徒具氣勢,此刻的山峰就多了一絲生機。

天空中那若隱若現的星辰不停閃爍著,數十道搖曳的星光自天上墜下,一落入陣裡,立刻化作無數細碎光塵浮在半空中。這些光塵看似輕盈,卻凝重無比;看似孱弱,卻厚重堅實,將這方天地瞬間凍了個嚴嚴實實。

謝小玉也動了。他雙手掐訣,隨著一聲霹靂巨響,萬丈雷芒破空而至,沒入煙柱之中。

霹靂聲聲,雷電滾滾,無數雷芒在神魔的身體裡鑽進鑽出。

雷最是剛猛爆裂,是所有陰魂戾魄的剋星,同樣也是魔頭的剋星。

那尊神魔仰天怒吼,猛地墜落到山頭上,十幾只巨手同時結成手印。瞬間,大陣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感覺神魂搖動,似乎要脫體飛出一般。

「乾坤倒轉——」王晨是唯一清醒的人,他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口中噴出一團鮮血。

剎那間,一道無形的波紋從山後大陣的邊緣透了出來。

這道波紋寬有百丈,其速如電,一路之上,樹木被崩成粉碎,泥土被震成粉末,岩石被裂成碎屑;血肉之軀更不用說,全都變成漫天飛散的血沫。

強行讓這一擊偏開,王晨一下子躺在地上,口鼻噴血,除了喘氣,已經不能做任何事。旁邊立刻有人搶步上前將他扶到一邊。

這一擊同樣也耗盡那尊神魔的力量。山上虛影瞬間爆散,昏黃的塵土和黑色的煙霧交纏在一起,底下有一把刀輪噴出方圓數畝的血焰,雖是緩慢,但無可阻擋地旋轉著向前。

那尊神魔又發出一聲怒嚎,掙扎一下,緊接著爆裂開來,身體化作無窮黑煙,朝著四面八方彌漫開去。

黑煙中,無數魔影翻卷著,發出嗷嗷的嚎叫,四處亂撲。

這是魔門分身逃命的秘法,只要有一條魔影脫逃出去,那個蠻王就可以借體重生。

幾乎同時,麻子、蘇明成的身影也冒了出來,兩個人的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一個隨手揮出一把鬼頭大刀,另一個出手就是如絲如縷的七色光華。

謝小玉也一樣,打出十幾道碧綠的光芒。

七色光華和碧綠光芒都是煉入心魔的劍蠱,那漫天的魔影對牠們來說絕對是大補之物。

鬼頭刀也一樣,這是麻子煉制的魔器。這把魔刀在半空中盤旋飛舞的時候,身後拖著百餘丈長的一條赤色火練,刀身上同樣趴著一個神魔的虛影。

這把刀質地極好,本來就是一柄上品飛刀,也不知道麻子是從什麼地方得來。所以雖然只有一個魔頭,卻絲毫不弱於謝小玉手裡的刀輪,而且飛行速度還快過刀輪許多。

「小心,別傷了自己人。」謝小玉朝著麻子喊道。

他說的自己人是指那些蠱蟲。

剛才神魔分出無數惡鬼,想用無盡鬼海將這個地方徹底淹沒,卻被潛伏在暗處的萬千毒蠱所制。

毒蠱本身沒有這個能力,但是種在牠們體內的無形魔頭卻有這樣的本事。

礦井裡一陣歡聲笑語,所有的人都在慶祝這場勝利。

「六千七百三十二顆首級,其中三等土蠻兩千零七十五個、二等土蠻一千五百二十六個、一等土蠻四百零五個,還有蠻將七十五人,最後再加上一個蠻王。」法磬已經將戰果整理出來。

「麻子,幫忙跑一趟都護衙門。」謝小玉把這個差事扔給麻子。

「為什麼是我?」麻子翻了翻白眼。

「這應該是王晨的差事,可惜他受傷了,你總不好意思讓一個傷員四處跑吧?我去不合適;蘇明成的身分有些尷尬,名單上並沒他;吳榮華要盯著那邊;除了你,還有什麼人適合做這件事?」謝小玉將比較重要的人都點了一遍。

「好吧,但願土蠻不要趁這個時候突襲。」麻子站了起來。

「應該不會。」謝小玉也沒什麼把握,但是總要有人去一趟主城。身為修士,可以聽調不聽宣,但是事關戰局,這邊的情況總要說一聲,特別是殺掉一個蠻王,不炫耀一下的話實在太虧了。

「宰了這麼多土蠻,肯定有點好處吧?」麻子摸著下巴,眼珠亂轉。

「這件事你看著辦,我信任你的眼光。」這也是謝小玉讓麻子去的原因之一。不管怎麼說,麻子出身大門派,見多識廣,不會被人拿一堆垃圾騙倒。當然,他並不指望麻子能夠像他那樣從一堆垃圾裡挑出寶貝。

「醜話說在前面,我肯定先挑自己能用的。」麻子倒也磊落。

「你要什麼?」謝小玉皺著眉頭問道。如果這裡只有他一個人,他絕對不會在乎;但是這裡有四十幾個人,身為首領的他絕不能輕易下決定。

「首先要一口煉爐,我手上有丹爐,但是沒煉爐。其他的到時候再說。」麻子也只想到這些。

「大家應該不反對吧?」謝小玉朝著四周問道。

「沒關係。」法磬第一個點頭。

「可以。」趙博也一樣。

「有一口煉爐絕對是好事。這段日子我們手上或多或少有些戰利品,如果能夠煉成法器,對大家都有好處。」蘇明成第三個說道。

他的話深得大部分人的心。

天寶州材料得來容易,誰的納物袋裡都有幾件不錯的材料。要說到擅長造器的人這裡也很多,但是眞正算得上好手的人卻不多。

三大雜藝都很注重見識,一個見多識廣的人更容易有所成就。

天寶州的造器師大多只能算匠人,麻子雖然手法上差了一些,但是他的見識是那些造器師所不能比的。

商議定了,麻子帶上那些首級動身去主城。

他根本用不著走地面,颼的一聲就鑽入地裡。這也是謝小玉讓他負責此事的原因之一。雖然土蠻已經退去,但是主城和各個衛城間都埋伏他們的人,麻子不只實力極強,光這一手土遁本領就讓他來去無憂。

「眞沒想到有這麼一座大陣,居然連眞人級的人物都能夠殺掉。」法磬喜形於色。

「那個蠻王比普通眞人恐怕還強上幾分。」蘇明成見過不少眞人。臨海城裡各個堂口的堂主全都是眞人,包括他家堂主也一樣,但是沒有一個堂主的氣勢能夠和那個蠻王相比。

「我要練魔功,魔功實在太厲害了,想活下去必須有實力。」一個修士聽了蘇明成的話,立刻大聲嚷嚷起來。

這個人正是當初自以為飛縱跳躍之術了得,但是看了法磬的表演之後又縮回去的那位。

謝小玉只記得此人叫黃浩,好像是一個不得志的世家子弟,在家裡待不下去,走投無路來了天寶州。他接到征召,顯然是家裡的人在背後搗鬼,都慘到這樣的地步,還有人不肯放過他。

世家豪門的恩怨情仇比起山門裡的爭鬥更加激烈、更加殘酷。

有一個人這麼說,其他人也跟著心動起來。一時之間,礦井裡全都是吵吵嚷嚷的聲音。

「給我安靜!」謝小玉怒聲喝道。

他的喝聲一起,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李光宗他們和我如此親近,如果修練魔功對他們有好處的話,我會不傳授給他們嗎?魔門那麼容易入門的話,現在恐怕人人都是魔門子弟,哪裡會有佛道兩門的輝煌?」

謝小玉的一連串詰問,讓眾人全都冷靜下來。

「想修魔功?可以。誰主修的功法屬於超品,我就立刻傳他魔門秘法。當然,這裡面還有講究,有些功法進步神速,而且沒有瓶頸,也能算超品,可惜缺乏降妖伏魔的手段,這種超品功法也沒用。」謝小玉朝著李福祿看去。

他說這話就是針對這幫小子,李福祿早就偷偷問過他能不能傳授他們魔門大法。

眾人頓時不出聲了。

散修能夠得到完整的傳承已經算幸運的了,大部分散修修練得要不就是殘缺不全的功法,要不就是到處能夠買到的便宜貨。

「別看我和麻子修魔門秘法,那只是用來自保的手段。我們並沒捨下本身的道法,等到境界提升了,我們都會捨棄魔功,度化魔頭。老蘇和我同修一脈,我怎麼走,他就可以怎麼走,有我在前面鋪路,他更沒凶險。你們有這樣的條件嗎?」謝小玉繼續說道。

謝小玉這番話一說完,李福祿那幾個小子又一個個嘴巴張得奇大。蘇明成的事早已經人盡皆知,現在又多了法磬這個榜樣,所以那些修士全都巴不得自己的功法能夠讓謝小玉看上眼。可惜謝小玉的眼光極高,能夠讓他多看兩眼的功法少之又少。

「算了,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而且當初你們不跟著我的話,未必沒機會逃出去。」謝小玉早就想揭過這段因果。他把人騙來,總會留下芥蒂:「我的本事雜七雜八,有些也拿不出手,唯獨制符和煉丹算是一絕,煉丹教不了你們……」

說到這裡,謝小玉看了看眾人的反應。

還好眾人全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一來,煉丹師本就少,所以在大家的心目中越發顯得神秘;二來,他煉丹的時候會進入悟道的狀態,這一手別說其他人,就連麻子看到都胸口發悶。任何事一旦和「道」牽扯上關係,立刻就變得高不可攀。所以一說到煉丹,眾人全都是一副仰望的神情。

謝小玉鬆了口氣,他眞怕有人要和他學煉丹。

「從現在開始,我會傳你們制符之道。因為時間緊迫,那些高深莫測的東西我先全部拿掉,只挑實用的教。我會仔細教你們,然後就是練、苦練、狠練、往死裡練。」他轉頭問李光宗:「倉庫裡應該還有不少鐵吧?」

「確實有不少,全都是鐵釘、鎬頭、斧頭之類的東西,融掉的話,應該有幾萬斤。」李光宗記得很清楚。

「還有戰利品呢。土蠻用的砍刀、斧頭都是上好材料。」法磬在一旁提醒道。「那就夠了。我要打一些鐵筆,每一枝都重兩百斤;還要一些破紙,最好沾水就爛,越差勁越好。」謝小玉把這件事交給李光宗去做。

眾人個個欣喜若狂。這是大門派裡修練符法的秘訣,平時哪有機會學到?「老蘇、大叔,你們幾個辛苦些,帶著那幾個小子負責日常雜務。老吳,你的職責重大,必須盯著土蠻的一舉一動,只要能夠活著出去,我會另外答謝你。」謝小玉說道。

「說什麼謝不謝的。」吳榮華眉開眼笑地回道。他當然能夠猜到自己得到的肯定比別人多。

「我也想學。」李福祿舉起手,朝著這邊不停招手。

「你湊什麼熱鬧?連雲篆都不認得,學什麼?鬼畫符?」謝小玉一瞪眼。眾人哄笑起來。

「是啊,你們湊什麼熱鬧?以後有的是機會。」法磬也笑著說道。此刻就只有他能說這話,其他人說出口,免不了會有一些酸溜溜的感覺。

法磬也在學符道,不過他學的東西不一樣。他是拿自家的《彌天星斗劍陣》和蘇明成換了《劍符眞解》。

土蠻攻城已經數日,不過除了第一天,之後攻上來的土蠻全都是普通角色,這邊只需派一個人盯著,憑那兩千名老卒和他們控制的數十萬毒蠱,足以讓進犯的土蠻有來無回。

修士們全都聚攏在中間那座大廳裡,聽謝小玉傳授符道。

「你們中很多人學過符道,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什麼是符?這個世上為什麼會有符?符是從何而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21:55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21  
第四集

內容簡介:

謝小玉盤坐於一處石台之上,不由得想起當初聽師父講解符道時的情景,不知不覺中學起師父當初的模樣。

「符就是法。」法磬搶先答道。

「不錯,符就是法。但另外兩個問題呢?」謝小玉問道。

這次沒人答得上來。

「人出現之始,並沒有得到任何傳承,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當時的一些大賢觀察天地之變化,從中得到一絲天道的軌跡,他們用線條記錄這些天道軌跡,然後開始模仿。有人成功了,這些模仿天道軌跡的線條就是陣,這就是陣的由來。所以陣道離天道最近,是諸法之源。

「眾所周知,陣會因時而變,其中有一些變化是固定的。古人為了方便記住,也為了方便傳授,就把這些固定的變化描繪下來,後來又刪掉一些枝節,只留下主幹;久而久之,這些簡化的東西就變成符,而後又由符演化出文字。」

謝小玉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等著眾人的反應。讓他失望的是,那群人全都像是聽故事一般。

「你別對他們期望太高。」礦洞盡頭傳來麻子的聲音,他已經從都護衙門回來了。

「東西換來了?」謝小玉問道。

「我和他做了筆交易。那顆腦袋算在他名下,他給了我一套陰陽鼎兩儀爐。」麻子滿面紅光,每一顆麻點都在發亮。

「北望城還有這樣的好東西?」謝小玉兩眼放光。

「你太小看官府的底蘊。」麻子難得有教訓謝小玉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

謝小玉並不戳破。如果麻子早料到會這樣,也不會如此得意。

陰陽鼎兩儀爐不是法器。

法器的名稱一般很長,並不是修士吃飽飯沒事幹,故意這麼做,而是想將法器的特性交代清楚,名稱不可能不長。

謝小玉的劍蠱以玄冥之力驅使,裡面融入七煞、七毒、七蠱和七情心魔,是劍修之法,又和符有關,所以叫做「玄冥陰煞迷心毒符劍蠱」。

像那種名字短、一目了然的東西,十有八九不是法器,而是法寶。陰陽鼎兩儀爐正是一件法寶。

「官府裡肯定有煉丹師,這裡一打仗,煉丹師就跑了,那個都護倒是會慷他人慨。」謝小玉立刻就猜到其中的緣由。

「他還給你送來五千名兵卒。」麻子撇了撇嘴。

「肯定又是老弱殘兵。」謝小玉不認為那個都護會有什麼好事給他。

「是傷兵。第一仗很猛,有三座衛星城差一點被打破,最後是靠主城出兵才保住城。」麻子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虛而實之,實而虛之。大家都以為蠻族一上來會試探一下,他們就乾脆來一下狠的;現在他們目地達到了,虛實也探出來了。」謝小玉揉了揉額頭,土蠻比想像中要難對付得多。

法磬看到兩個人談完大事,忍不住問道:「麻子剛才說沒必要對我們抱那麼大期望,這是什麼意思?」

謝小玉正打算解釋,卻被麻子搶在前面。

「很多東西要往深處想。他剛才說的就是道法的演變。陣代表道,符代表法,符由陣演變而來,這意味著法由道生;符又演化成文字,所有的功法都是由文字記錄,這又意味著道由法傳。再往下還有更深層的東西,不過我懶得廢口舌。」謝小玉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懶得廢口舌?根本就是說不出來。

眾人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蘇明成和法磬兩個人最明顯。

蘇明成想到當初拿著《劍符眞解》請教謝小玉的情景。在那之前,有好幾個人看過《劍符眞解》,卻沒人說得出門道;謝小玉只看了一眼,就發現關鍵。《劍符眞解》開頭第一句話看似空洞無物,其實隱含深意,是整篇的綱領。

如果換成麻子肯定也能看得出來,這就是大門派出身的底蘊。

法磬想得也差不多。

他原本還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也算名門大派的弟子;現在他明白了,他和眞正大門派出身的人比起來,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你繼續教,我去開火眼、煉法器。」麻子說道。

「我也一起去。」蘇明成從地上爬了起來,手裡還有一節蛇尾。謝小玉曾經說過,麻子的師門有兩種法器非常有名。

「法磬,這裡就交給你了。你先教他們太初十二符,教他們握筆的姿態,讓他們畫熟那十二個符。」謝小玉也准備開溜。

「我也想去,想看看你說的趕山、裂地兩大神兵怎麼煉制。」法磬感覺很委屈。有了這兩個榜樣,他越來越明白見識的重要性。

「想有所成就,首先要一心一意。那兩條鞭子只是在法器中稱雄,你學的符法可不一樣,借著幫別人上課,你自己也好好整理一下所學的東西。」謝小玉好不容易抓了個人頂替,怎麼可能放過?再說,他如果答應法磬,其他人肯定也想跟,到時候更難擺平;而且人一多,麻子肯定不願意,所以這個前例不能開。說完,他緊追著麻子他們跑了下去。

李光宗、李福祿等人也跟了過去,挖火眼什麼的少不得要他們出力。

「你就死了心吧。」

「來來來,教我們符法。」

眾人心中舒暢。當他們知道法磬手裡的傳承是讓麻子都眼紅的東西,法磬還用他的傳承交換蘇明成的傳承,那是連謝小玉都在意的東西,眾人心裡的感受可想而知。

「你從蘇明成那裡換來的符法是哪一種等級?」趙博追問道。

其他人也來了興趣。反正他們也不想讓法磬教,總覺得法磬肯定比不上謝小玉教得好。看人家隨口一句話就是一番極深的道理,這樣的本事法磬有嗎?

「這不好說。」法磬連連搖頭。

「比你那套東西如何?」趙博換了種問法。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法盤的傳承來頭極大,是九曜道尊留下的無上大法。

「不差。」法磬咬著牙說道,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欺心。他手裡的不是原版《天變》,恐怕比不得《劍符眞解》,所以又加一句:「玄門正宗,道家眞傳。」

「媽的,三門無上大法。」一個修士粗口冒了出來。

法磬並不生氣。他也是散修,將心比心,他也會眼紅。

「不止。」吳榮華從礦井走了進來。

「你怎麼過來了?」法磬奇道。

「麻子要運爐子,挖火眼,還要安爐子,准備材料。他沒事做,就替我一會兒。」吳榮華說道。

「剛才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趙博連忙把話題拉回來。

「我的耳朵好,聽到那幾個傻小子的閑談。你們沒發現,他們對法磬的傳承一點都不在意嗎?」

吳榮華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

「我操!」趙博也冒粗口了:「你別告訴我,那幾個家伙練的也是無上大法……他……他們練的好像是《力士經》啊!」

「《力士經》在天地大劫之前也是無上大法,你們都不知道吧?」吳榮華一臉得意。他現在才發現耳力比別人好就是佔便宜。

「這怎麼可能?」法磬大叫起來。

「剛才他不是提到『有些無上大法修練起來容易,而且沒什麼瓶頸,但是缺乏降妖伏魔的手段』嗎?說的就是《力士經》。」吳榮華笑著解釋道。

這下子眾人心裡稍微好受了些,不過,吳榮華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們全都嚷了起來。

「不過他們經常用的保命六招卻是太虛道尊自創的絕技,是太虛道尊早年逃命的手段。」

礦井裡幹聲不絕。法磬也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感覺極度郁悶。十大道尊裡,太虛道尊排名第一,恰好壓了他的祖師爺九曜道尊一頭。

「怪不得那招瀨驢打滾如此厲害。」一個被李福祿修理過的修士大聲嚷嚷著。就是因為那次敗北,他在這群人裡一直抬不起頭來,現在他服氣了。

「是啊、是啊,我們敗得不冤。那東西就算不是無上大法,但是對我們這些練氣層次的人來說有區別嗎?」另一個敗在李福祿手裡的人也連忙說道。

「好吧,那也算上,加上《力士經》及他自己的劍術,還記得嗎?他曾經說過,他的劍術和符法同一等級,這樣一來……他手上已經有五部無上大法,還有嗎?」趙博扳著手指問道。

「他的瞳術不是無上就是絕世。」吳榮華說道。

「我早猜到了。」法磬在一旁說道。

「六種。」趙博伸出另外一只手。一個巴掌才五根手指,數不過來啊!

「那兩種丹術。」法磬提醒道。

「八種。」趙博想都沒想立刻加了上去。那兩種全都能夠讓人悟道,說明它們直指大道,這不是無上是什麼?

至於麻子悟不出什麼道,那是他笨,這也是眾人確信麻子比不上謝小玉的理由之一。

「好像沒了。」吳榮華終於搖了搖頭。

「我要抱他的大腿。」趙博不要臉地吼了一聲。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心有戚戚焉。

「現在沒問題,仗打完後怎麼辦?」一個修士問道。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反正我跟定這位老大了。」趙博握緊拳頭說道。

一道青色的火柱從地下噴了出來,火眼出口放著一個金屬圓盤,圓盤上刻著法陣,這些法陣將火柱約束到手臂粗細,火勢卻異常均勻。

火眼上方放著一座爐子。這是一座很大的煉爐,有一人多高、六尺寬,非金非玉,不知道用什麼材料制成,爐子的下半截赤紅如火,越往上顏色越暗,過了一半之後漸漸變成黑色。

紅色為陽,黑色為陰,所以這座爐子被稱為兩儀爐。

麻子披頭散發,腳下踩著禹步,嘴裡念念有詞,雙手連環結印,不停將法印打進煉爐裡。

爐子裡有一黑一紅兩條細長的影子在那裡盤旋回繞,不時還會交纏在一起。麻子的法印打得很快,就和謝小玉制符的手法一樣,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不帶一絲滯澀。

爐中,紅黑二氣氤氳蒸騰,那兩條長影在雲氣中鑽來鑽去,猶如兩條見首不見尾的神龍。

謝小玉和蘇明成遠遠看著。蘇明成只關心他的法器,對麻子的煉器手法並不在意,他自認不是那種天才,不可能在修練的同時再學一門雜藝,所以除了必須要學的制符和陣法,其他一概不管。

謝小玉就不同了。他對造器有點了解,不過和六爻八卦一樣只通其理。麻子的手法在他看來,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不過離入道仍舊有很長一段距離。

轉念一想,這也太苛求他了一些。入道本來就要看機緣,他練制符多年,也只到同樣的層次,反倒是煉丹術在偶然間入了道。

他明白自己在煉丹方面所知多麼有限,幾乎等於半個門外漢,這樣都能入道,只能說世事無常,天機難料。

麻子的法印越打越快,煉爐之中隱隱約約傳出陣陣龍吟之聲。

「關爐,熄火!」麻子大吼一聲。

蘇明成立刻衝了過去,腳在地上一踩,火眼四周立刻伸出一塊轉盤,轉盤漸漸收緊,將火眼關閉起來。

麻子仍舊打著法印。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這兩件法器的質量如何,就看最後這一步是否能成功。

煉爐裡的龍吟之聲越來越響,突然兩道光芒閃過,兩條龍形之物從爐膛裡飛了出來。

蘇明成早有准備,雙手一揮,兩張巨網飛了出去,瞬間將整個礦洞籠罩起來。謝小玉的手腳也不慢,他雙臂一伸,立刻用了分光捉影之法,眨眼間,無數只似虛似幻的手出現在半空中,不停亂撈。

不過這次沒那麼簡單,他要撈的可不是丹藥,而是兩件法器,所以那兩條龍影只要一甩動,立刻就有許多幻化出來的手被擊散。

「你的分光捉影之法不怎麼樣啊。」麻子又找到一個可以奚落謝小玉的地方。說完,他的手也往空中一伸,同樣幻化出無數虛幻的手掌,而且凝實得多。只是錚錚兩聲輕響,兩條龍影就已經被他抓在手裡,不停扭動著,想要掙脫。不過越來越多的手掌抓住它們,它們漸漸難以動彈。

一旦靜止下來,終於可以看清它們的樣子。

這兩條長鞭看上去異常嚇人。一條通體全都由白骨構成,中間是一條血色長筋,這一紅一白的組合只讓人感到詭異,長鞭的握把更是白骨嶙峋,上面還冒出一根根鋒利的骨刺。另外一條正好相反,式樣簡樸,和普通的長鞭沒什麼兩樣,毫無花稍之處,但是這條長鞭通體漆黑如墨,上面黑煙繚繞,比那條白骨長鞭更讓人不寒而栗。

「白的是裂地,黑的是趕山。」麻子不喜歡多話。

「可惜了,我更喜歡裂地。」蘇明成搓著手道。

他已經聽謝小玉說過,這兩條鞭各有不同,裂地顧名思義一鞭擊出,能夠將大地抽裂,取的是一個「震」字,絕對霸道。趕山同樣厲害,不過它的特征是力大,一鞭抽下去有萬鈞之重,連山都能夠拍飛。

「你懂什麼?你這鞭子奇毒無比,被它抽中,首先就被毒死,根本用不著什麼震力。如果你碰上不怕如此奇毒的對手,那麼震力對他肯定也沒用。」麻子解釋道。

他這話自然有道理,不過裂地確實在趕山之上。

「別解釋了,魔化吧。」謝小玉連忙在一旁打岔,有些事越描越黑。

有一點他比麻子高明……他喜歡把醜話說在前面,就算佔便宜也一向明著來,反倒給人忠厚的感覺。

麻子果然住嘴,不過臉上的神情很是不捨。

這兩條鞭子可說是他的最高傑作,是他煉成的法器裡最好的兩件。一來,這些材料原本就難得;二來,裂地、趕山確實是門派之中最為有名的法器。

「你眞的打算將來超度這些魔頭?」麻子嘆道。

「當然。你難道想從此轉修魔道?」謝小玉反問道。

「可惜了。」麻子心疼得要命。一旦將這兩件法器轉化成魔器,將來超度之後,它們就會報廢。

魔化的好處是馬上能用,而且殺人越多、威力越強。這場仗打完之後,恐怕連眞人都得避它們三分。

如果不轉化,等到他成為眞人之後,就用不著再另找法器,這兩條鞭子在上品法器裡也算不錯。

「先顧眼前吧。反正天寶州多的是妖獸魔怪,只要你我都活著,將來可以再找更好的材料。」謝小玉很看得開,這點他比麻子強。

當然,這話主要是安慰。

煉制這兩條長鞭的材料不是那麼容易到手。第一次是機緣巧合,兩頭妖獸鷸蚌相爭,讓他這個漁翁得了利;第二次是魔頭失去控制,讓他們撿了便宜。這樣的好事可遇不可求。

「也對。」麻子被勸服了,從納物袋裡取出兩片天靈骨。

魔煉之法並不一定要用整顆骷髏頭,土蠻的手法太過粗糙,才不得不那樣。

天靈骨是魂魄出竅的地方,用它們來承載陰魂已經足夠。

只見麻子飛快地把兩塊天靈骨打入兩條鞭子裡,剎那間,這兩條鞭子起了變化,裂地鞭那白骨表面蔓生出縱橫交錯的血筋,看上去像是白骨生肌,就要活過來一般,而且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尊神魔的虛影浮現出來。這尊神魔身體精瘦,其他地方沒什麼突出,唯獨手臂多了一些,少說有幾百只。

趕山鞭倒是沒太多變化,只是繚繞的黑影也凝聚成一尊神魔,看上去像是一條蟒怪,下半身是蟒,又粗又大;上半身是人,身體魁梧,肌肉結實。

「看來神魔顯化並不是隨意,應該和法器的特性有關。」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麻子則兩眼放光。他當初和蘇明成交換材料的時候還有些不情不願,總覺得謝小玉拿出來的東西質量低了一些,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撿到寶了。

法器魔化成為魔器,立刻和祭煉之人心意相通,所以他明白這條鞭子的奧妙。

這件魔器強就強在速度,以他現在的實力,能夠瞬息間抽出十八擊;如果全力而為,甚至可以抽出三十六擊;等到他實力再增長一些,就可以抽出七十二擊、一百零八擊、三百六十五擊。

法器之中最難得的就是這種能夠隨著運用者境界提升,威力也不停提升的法器。別說現在能用,就算將來成了眞人甚至眞君,他也不必擔心沒法器用。

可惜這麼好的一件法器被他魔化,遲早要被超度。

麻子的心裡不由得開始滴血。

心痛啊——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22:22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21  
謝小玉盤坐於一處石台之上,不由得想起當初聽師父講解符道時的情景,不知不覺中學起師父當初的模樣。

「 ...

第二章血祭

廝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戊城上空籠罩著一層厚厚的烏雲,雲層翻捲滾動,不時傳來一陣悶雷之聲。
地面上二十多個透明的人影散亂站著。從他們的身形音樂可以分辨出是謝小玉、麻子、蘇明成、法磐、吳榮華、王晨、趙博、李廣宗、李福祿和另外幾個實力較高的人。

能夠凝結出虛影化身,這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最奧妙的地方,不過想做到這一點也不容易,除了要將這座大陣運用自如,還要有讓神念憑依其上的法器。

剛開戰的時候,只有謝小玉的刀輪和迷心劍蟲、麻子的鬼頭大刀、蘇明成的密魔劍蟲、趙德旺的八卦鏡符合要求。現在不同了,之前宰了的那頭蠻王就貢獻了十二柄魔器。這些魔器原本都是上品法器,不知道怎麼會落到那個蠻王手裡。

麻子這段時間沒閒著,又煉了幾件魔器,加上裂地、趕山兩條長鞭他們手中總共有二十四件魔兵。
刀輪此刻回到李光宗手裡。連著幾天殺戮下來,這把刀輪已經起了變化,原本有車輪大小,現在縮小許多,變成項圈大小,通體如同血玉球成,說不出的可愛。六顆骷髏頭骨也變成拇指大小,不見猙獰,反倒顯得玲瓏,不過出手之後兇威卻倍增。

最狠的卻不是這把刀輪,而是麻子手裡的長鞭。他的長鞭看上去只有一丈,可一旦揮動起來,方圓百丈全都被籠罩在裡面,每一擊都會有十幾個土蠻轟然化為漫天的血霧。

聽上去好像不算厲害,但那是因為攻擊的頻率奇快無比,一鞭連著一鞭,根本沒有停息的時候。那漫天的血霧幾乎連成一片,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出招,他一個人就已經把衝上來的土蠻全都擊殺“你可以不要這麼狠嗎?留兩個讓我們殺。”蘇明成在一旁鬱悶地說道。以前他一抬手就是萬千劍蠱,威風八面,而且殺敵效率極高,但是現在不行,比不上麻子手裡的裂地長鞭。

“要怪,只能怪這兩天找我們麻煩的這些土蠻太弱了,和第一天的那些根本不能比。”麻子說著風涼話。
“這倒也是,他們好像放棄我們這邊,只是為了不讓我們閒著,才每天派人攻打。”王晨執掌全局,所以看得比別人都清楚。

“土蠻那邊也有智者,這樣做事為了不讓我們增援其他幾座城。”謝小玉早就看透其中的玄機。
“真是搞不清楚土蠻倒地有多少人?老吳當初不是說只有多萬麼?怎麼我覺得殺來殺去也不見少?”法磬嘟囔一聲。
“我也覺得很奇怪。土蠻的數量多得離譜。除非他們不是人,卻又不像。我可以保證他們絕對不是活屍,也絕對不是機關人偶,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謝小玉控制著十幾道碧瑩瑩的劍光,一邊廝殺,一邊緊皺眉頭思索著。
世間法術千變萬化,誰都無法道盡其中的奧妙。他可以用血煉之法讓那些老卒和蠱蟲連成一體,憑空變出一隻大軍,難說土蠻不會也有什麼怪異法術能憑空變出一大群土蠻兵卒。

“你們沒有感覺這些土蠻的魂魄很弱?殺十個也不如以前殺一個。”吳榮華感知敏銳。自從得了一把魔器被他煉化之後,他又生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神通,可以感覺到魂力的強弱。

“反正這裡很安全,明別的衛最看看,幫那裡顧。”麻子朝謝小玉打了聲招呼。
“我也打算去別的衛星城。”蘇明成也跟著說道。

“可以。不過你們不僅要小心土蠻,還得小心身後人從身後捅上一刀。不過最要提防檢的魔器,別兇威太甚,最後贏不了。”謝小玉說道。

“放心,我們小心著呢,他們最懂得趨利避害,在我們手下他們每天都能飽餐血肉魂魄,之後就放它們自由,它們會聽話一些。”麻子說這話,多少有點不在乎。
“你那麼有自信,說五潛伏。不過我也不會阻攔勸你一句,凡事小心為妙。”謝小玉傲子如果不願意聽的話,勸也沒用。

“小哥,俺也想去別姓些土蠻打起來無趣。”李在一旁嚷著。

“你給我閉嘴。”謝小玉說道:“這裡的人裡,就你本事最低。”

“俺已經連升兩級,練氣三重也不算差吧?這場仗打完,俺差不多也能到練氣六、七重了。”李福祿在那裡自說自話。這個蠢貨並沒有註意到一旁的人除了麻子,全都有吐血的感覺。這些散修那個不是拼命苦練,花上五、六年的時間才好不容易磨到練氣三重,再花十多年的時間到練氣六、七重,誰像這群小子那樣幸運,有數不盡的丹藥補氣,隔上十天半個月就來一趟洗毛伐髓。抱上強者的大腿就是不一樣,有這樣的榜樣在,怪不得趙博他們也嚷著要投靠謝小玉了。幾個人正說著閒話,大地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一排巨大的身影出現在前方。

“誰都不要搶。麻子和老蘇留下,其他人全都回去。”謝小玉命令道。

沒有人違背他的命令。一來他的威信足夠,二來神念化身被擊殺,同樣會有危險。萬一對方練有針對神魂的秘法,那就更加麻煩,如果再遇上魔頭反噬,連小命都難保。其他人的身影一一消失,連同那些魔器一起回到礦井裡。

謝小玉並沒有留下刀輪,那畢竟不是他主修的方向。當初他一時新鮮弄出這玩意兒,現在新鮮勁兒過去了。另一個原因是這把刀輪的質量太差,以前看上去輕威滔天,現在一下子多出二十幾件魔器,質量全都在它之上。

他現在用的還是劍符。謝小玉雙手一抖,三百六十枚劍符疾射而出,在半空緩緩轉動著,每一枚劍符都閃爍不定,若有若無,似虛似幻。這就是“彌天星斗劍陣”。三百六十枚劍符暗合週天三百六十度,每十五枚劍符為一組,總共二十四組,暗合二十四節氣,每兩組為一套,總共十二套,暗合十二個月份,然後又有四季之分、晝夜之別,以天干地支之數變化。

眨眼間,那幾道巨大的身影已經闖入戰場。來的總共六個土蠻,全都身高數丈,身上披著花紋密布的重甲,身體粗壯厚實,猶如一座座小山。現在土蠻也變聰明了,知道這裡有大陣罩著,會將他們的攻擊挪移開,讓他們自相殘殺,所以闖進來後也不再亂砍亂殺,只用一招推擋。這六個土蠻也是一樣,不過他們連推擋都用不著,他們的身體就是最好的盾牌。麻子最先出手,手中的長鞭舞動成一道暗影。這次他使出全力,只見他的腳下浮現一片畝許方圓的大陣,陣中黃色的塵土浮動翻捲,隱約間可以看出這些塵土組成山川、平原、河流、湖泊的模樣。鞭影如林,一連串震耳欲聾的轟鳴,從一個大塊頭土蠻身上傳了出來。下一瞬間,那個土蠻化作血霧四處飛散,身上的重甲、頭上的鐵盔哐當哐當落在地上。

“外強中乾,不堪一擊。”麻子不屑的評論道。

“你正好克他們。”蘇明成心不甘情不願的喊道。

裂地鞭最不在意的就是這種皮粗肉厚的大塊頭,因為裂地鞭根本不管外面那層厚實的外皮,直接將勁道傳進裡面,從裡面往外將目標震碎。他手裡的趕山鞭就沒那麼好,一鞭抽上去,只能把一個大塊頭抽的往後踉蹌幾步,胸口的護甲被腐蝕一大片。

謝小玉同樣也感到頭痛。他要對付的那兩個土蠻動作已經被無盡的星光凝滯了,如同陷入泥潭之中。舉手投足都變得笨拙,偏偏他拿這兩個傢伙沒辦法,任憑劍芒亂閃,也頂多在那厚實的護甲上劃出一道印痕。修士一般都攻強於守,不過也有例外,劍符的威力就不怎麼樣,至少眼前是這樣。想彌補這個缺陷也不難,只要謝小玉制出更高明的劍符,威力自然會提升。不過,眼前他卻要另想辦法。旁邊又有一股血霧飛起,麻子已經乾掉剩下那個土蠻了,此刻正叉著腰往這邊看。

“你不行嗎?要不要我幫忙?”麻子有些躍躍欲試,不過還不敢招惹謝小玉。

“你要是沒有這條裂地鞭,能這麼輕鬆嗎?別忘了材料還是我拿出來的。”謝小玉隨口回道。

“裂地鞭說穿了並不稀奇,只是將力量直接傳進去。你不也會藉物傳力嗎?”麻子故意這麼說,讓謝小玉心裡不舒服。借物傳力是最基本的技巧,只要入門就會用,當初謝小玉就教過李光宗他們這招,讓他們和土蜘蛛配合挖礦。

不過,這和分光捉影一樣由淺入深,奧妙無窮,裂地鞭絕對是很高深的一種法門。

“看你可憐,我幫你一下。”麻子戲謔地說道,猛地在那兩個大塊頭身上各抽一鞭。那兩個大塊頭嗷嗷慘叫,渾身劇烈顫抖。裂地鞭的力量直接透骨髓,雖然沒殺了他們,卻讓他們痛苦不堪。這一擊同樣也把瀰漫四周的劍光震開,那兩個大塊頭立刻變得活動自如。那被震開的劍光交織成一片漣漪,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去。這邊漣漪觸動謝小玉的神魂,剎那間,他的腦子裡閃出一段文字。

“天下之物至剛者,非光莫屬。光剛直不可曲,可折不可彎,天下之物至柔者,非影莫屬,影無所不可至,無處不可達。光生影,故至剛生至柔。。。。。”這段話出自於《六如法- 如影訣》。以前他只知道意思,不知道怎麼用,此刻他有些明白了。

瞬間,所有的劍光都暗了下去。下一刻,那兩個大塊頭渾身亂顫,鮮血從厚重的護甲縫隙中流淌出來。劍光忽明忽暗,交織成一片明暗不定的漣漪,劍氣在虛實間不停轉變著,蕩起陣陣波紋,原本難以破開的那身厚密護甲彷彿不存在一般,每一次劍氣交錯,護甲底下都會多一道血口子,口子不深,也就半寸寬,但是謝小玉的劍符卻有三百六十枚之多,同一時刻至少有十幾枚劍符劃過他們的身體。彈指間的功夫,兩個大塊頭就已經遍體鱗傷,渾身是血。

“謝了,你讓我領悟出新招。”謝小玉沒急著幹掉這兩個土蠻,而是將他們當做練劍的靶子。

麻子一張麻臉早已經麻木了,恨不得抽自己兩下,只為了炫耀,居然讓這個小子又領悟一招。

“你主修的功法總共有幾式?”麻子忍不住問道。

“六式。”謝小玉沒隱瞞:“我原來領悟了兩式,然後一直卡住。”

麻子很有一絲吐血的衝動。他一直懷疑謝小玉主修的功法是和《天變》一樣的東西,拆開來每一式都是無上大法,直指大道,練成任何一式都不得了,多練成一式,未來成就就更加無可限量。

戰鬥仍舊繼續著,戊城的修士卻越來越少,除了王晨、吳榮華被謝小玉強令留下,李光宗和那幾個小子也不被允許離開,其他人一個接一個去了別的地方。對面的土蠻也似乎對這座無關緊要的城市失去了興趣。
這座城可以繞過,又異常難攻,所以持續進攻半個月後,土蠻乾脆圍而不攻,頂多偶爾突襲一下。

謝小玉也懶得理睬土蠻,反正他的目的很明確,只想等著戰爭結束,盡可能將所有人都活著帶回去。土蠻不來進攻,他樂得清閒,平時不是練劍就是練習制符,偶爾也會打坐,但不敢入定,那太危險了。

不入定,境界就不可能提升,始終只有練氣五重巔峰的境界,離練氣六重就差著那麼一絲距離,不過他真實的實力不知道強了多少倍。蘇明成拿給他的那些和劍修有關的書,從法磬手裡得來的《彌天星斗劍陣》,還有從那些修士口中套出來的功法,已經被他整理一遍。雖然還做不到去蕪存菁、融會貫通,更沒能弄出一套類似保命六招的東西,但是將他的劍術打磨得圓融流暢,分化由心,各種招式信手拈來,一手劍符更是虛虛實實,虛實變幻,讓人不可捉摸。這一天他仍舊盤坐在自己的石洞中。四周三百六十枚劍符閃爍不定,變幻萬千。

這套劍法已經被他演練過無數遍,但是他總覺得還差了些什麼,“如影”一式應該沒這麼簡單才對。

“夢幻泡影露電”意指虛幻不真實而且短暫的東西,他確實領悟出“如影”中虛幻不真實的意境,但是看不出短暫在哪裡。

另一個讓他覺得不對的地方是,《六如法》每一式都可以獨立運用。他領悟出來的“如影”卻做不到,只能以“如霧”接“如影”,“如影”成了專門用來攻堅破防的手段。自己肯定還沒得到神髓。

謝小玉正苦思冥想著,手中不停變換劍訣,突然一聲聲號角長鳴,原本頗為平靜的戰場變得異常喧鬧。他立刻停下來,將所有的劍符收入掌中,身體一閃,飄到自己的陣位上。

不只是他一個人這麼做,礦井裡所有的人全都動了起來,包括那些老卒和那些活下來的傷殘士兵全都掙扎著朝各自的陣位而去。王晨、李光宗和那些留下來的修士,也拼命往自己的陣位跑。一桿桿陣旗被發動起來,旗幟無風自動,整座戊城原本就被大陣籠罩著,此刻,這座大陣如同甦醒的猛虎,張開血盆大口。無數蠱蟲也沿著縱橫交錯的溝渠朝著四面八方爬行,一個月下來,那些老卒都已經習慣這套戰法,根本用不著別人下令,他們就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濃重的兇殺氣息瞬間籠罩這座外沿堡壘。

戊城外一片寂靜,一里外的土蠻大營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是故弄玄虛?謝小玉疑惑不已。他抬手一拍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塊東西翻轉過來。那是一面鏡子,鏡子裡面映照出四周的影像。隨著鏡子的旋轉,鏡子裡的影像也在轉動。戊城四周確實靜悄悄的,對面的土蠻按兵不動,但是在其他方向,土蠻如同潮水一般朝著一座座衛星城湧去,瞬間衝入四周厚密的濃霧之中。濃霧頓時翻滾起來,就像沸騰的鍋子,不時還會冒出黑煙、塵土和火焰。

這樣的場面並不稀奇,土蠻不知道發起過多少次攻擊,每一次都是這樣。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土蠻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進攻部隊一波接著一波,好像他們有著用不完的兵力似的。突然一道濃霧沖天而起,很快一大片霧氣迅速散去,一座殘破的小城暴露出來。那絕對是地獄中才有的景象,戰前被特意加固的城牆已經被踩平,城裡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還有縱橫交錯的裂縫和大大小小的陷坑,地下血紅一片,到處都是被砍碎的屍體。又是一道濃霧沖天而起,另外一座衛星城也被沖破。。。。。。

不到半個時辰,瀰漫數十里的迷霧散去大半,只剩下籠罩主城的那一片,周邊的衛星城除了戊城,全都已經陷落。土蠻大軍士氣高漲,他們乘著勝勢,鋪天蓋地朝著主城殺去。籠罩住主城的迷霧也如同沸騰的滾水一樣,不停翻滾起來。

突然,四面八方亮起無數光點,這些光點一開始只有豆大一點,剎那間就變成畝許方圓,然後同時炸裂開來。泥土、沙礫、石子騰空而起,飛得到處都是,那數不盡的土蠻連同樹木、土包、巨岩一起炸得粉碎。

看到此情此景,謝小玉倒吸一口涼氣,現在才知道官府的心狠手辣。那是雷,主城外面每隔一里就埋了一顆雷,那幾座衛星城裡埋的雷更多。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些還都是赤霄紫光雷,這種雷不但能崩山裂石,而且能摧魂滅魄,被它炸中,不只是斃命那麼簡單,還會魂飛魄散,想再入輪迴都沒辦法。守護那幾座衛星城的人實在可悲、也太可憐了,拋頭顱、灑熱血,最後卻連輪迴之路都被斷絕。

幸虧戊城一開始就被放棄,所以這裡沒有埋下這種東西,不過,要不是他大興土木把整座城全都拆了,又四處挖坑掘溝,恐怕那位都護大人事後也會派人過來偷偷在這裡埋雷。

“怎麼樣?情況如何?”王晨的身影冒了出來。他可沒有謝小玉的本事,只能看到戊城四周的動靜,看不到更遠。不過周圍的大霧全都消散,這樣大的動靜讓他感覺不妙,而且剛才萬雷齊發,大地被震得亂鬥,更是讓他膽顫心驚。

“我們有麻煩了,土蠻出了高人。這一個月來,他們有意派大批雜兵讓我們殺,讓大家變得懈怠,現在突然間發起猛攻,周圍的衛星城全都被貢獻。剛才是官府引爆事先埋設的雷,不分敵我,把土蠻連同守軍全都炸成飛灰。”謝小玉對王晨並不打算隱瞞。就算他不說,吳榮華肯定也看到了,消息遲早會走漏。這話不只是對王晨一個人說的,透過各個陣位之間的聯繫,李光宗他們也能夠聽見。

“麻子他們怎麼樣?”王晨問道。

“這傢伙應該不會有事。他精明的很,見勢不妙肯定會逃跑,怕就怕其他人沒這樣的見識。”謝小玉還有一點沒說,大門派的弟子都有一手逃命的絕招,以麻子的實力,至少可以瞬間逃進城裡。

“管好我們自己吧,現在我們人手不足,大陣只有七成的威勢,但願土蠻別來進攻。”謝小玉同樣沒有料到情況會變化到這樣的地步,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讓那些傢伙走了。

戊城形式危急,在主城,麻子、蘇明成、法磬他們幾個的情況也不妙。他們出來的時候有十八人,現在只剩七個人活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巨大損失。

“早知道這樣,當初不該出來的。”法磬發著牢騷。

“這一個月來,你的實力提升多少?你手裡的那把飛劍恐怕已經到了隨心而動的地步了吧?”麻子冷冷的問道。這一問,讓法磬沒辦法再抱怨。另外幾個原本也有不滿的人同樣垂下頭來。跑出來確實有風險,但是收穫絕對不小。他們手裡的魔器都兇威倍增,也變得更有靈性。如果仍舊在戊城,根本就輪不到他們,麻子一個人就將所有的來敵都殺了。更何況他們收穫的還不只是實力。現在他們中任何人不管走到哪裡,絕對沒人敢直視他們,即使偶爾碰到真人,也都對他們客氣幾分。背地裡,所有的人都叫他們凶魔小隊。

身為散修,哪裡得過這樣的尊崇?在戊城,被謝小玉、麻子、蘇明成壓著,他們自己都覺得太差勁,像在修士界的最底層,是被人踩在腳下完全無視的人物;但是一放出去,他們就感覺海闊天空,原來自己也算是個高人了。這份自得與傲然在戊城絕對得不到。

“死的人只能怪自己不小心。大家接到徽召令的時候,就應該明白此行凶多吉少。當初飛天船遭遇伏擊,我們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是白賺一條性命。”麻子的話雖不好聽,確實事實。

“接下去怎麼辦?”法磬立刻想通了,與其抱怨,不如商量出一個對策。

“想辦法衝回去。”麻子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不是很危險?”一個修士急了。

“你想留下,沒人會阻止你。”麻子翻了翻白眼。

“每個人自己決定,反正我要回去。看看剛才官府乾了些什麼?我沒猜錯的話,那是赤霄紫光雷,被這種雷所殺,絕對會魂飛魄散,連再入輪迴都不可能。待在這裡,像我們這樣沒權沒勢的人遲早會被犧牲。”蘇明成在一旁接口道。

剛才還有人猶豫,這下子再沒人猶豫。剛才萬雷齊發,將數不盡的土蠻盡數滅殺,確實大快人心,也讓人鬆了口氣;但是塵埃落定,眾人多多少少有了些其他想法。官府可以在城外埋雷,同樣也可以在城裡埋雷;可以犧牲外面的那些將士和修士,同樣可以對他們這樣做。

為將者優柔寡斷,確實不得軍心;但是冷酷忌刻,將兵卒視為棋子,同樣也不會得軍心。

“也對,還是家裡保險,可惜,現在人湊不齊,有幾桿陣旗沒人守護。”趙博也是謝小玉的忠實擁護者。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22:48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22  
第二章血祭

廝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戊城上空籠罩著一層厚厚的烏雲,雲層翻捲滾動,不時傳來一陣悶雷之 ...

“這不用擔心。我也找了幾個小弟,回去的時候我會帶上他們。”麻子早就想好了對策。

“我也一樣,有幾個修士和我很談得來,他們很羨慕我們,一直都想過來,我不知道謝小玉是否有那麼慈悲,所以沒有答應。既然這次我們損失了不少人,急需補充,我想他不會反對。”蘇明成也在一旁說道。

“我也有認識的人。”趙博猛然間醒悟過來。不只是他,這次跑出來的人四處行走時,或多或少結交一些人,都是羨慕他們實力的散修。就像他們看到謝小玉、麻子會羨慕的不行,不知不覺變得乖乖聽命一樣;那些修士同樣也對他們俯首帖耳,就像小弟一樣跑?

“這樣也好,你們去召集人,我倒外面去一趟,”

“已經養到這種程度了。”麻子敢這麼做,就是因為他會土遁。想找到失落的魔器並不困難。那些魔器有的是他親手煉成,剩下的也被他重新煉過一次,裡面留有他的神念。

礦井裡,正在打坐的謝小玉突然心頭一動,感覺到有人想和他聯絡。能這樣做的只有麻子。他連忙往陣旗上打了個印決,開啟一道門戶,片刻之後,麻子從地裡冒了出來。此刻戊城下方全都被法術鎮住,泥土硬如銅鐵,想鑽都鑽不進來,唯獨有一條通道連接到外面,這是專門為麻子留的。

“你的計劃成功了。”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面前扔著一直納物袋。謝小玉隨手一倒,稀里嘩啦掉出來一大堆東西,裡面有抄錄的功法秘笈,還有一大堆魔器。

“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你真的是名門大派的子弟?不是魔門安插在大門派的奸細?”麻子用揶揄的口吻問道。
“怎麼?看不慣我的做法?”謝小玉並不覺得意外。

“我只是看不慣你做好人,卻讓我做惡人。他媽的,你太虛偽了。”麻子罵道。

謝小玉並不擔心被吳華榮聽見。大陣一起,各個陣位就隔絕開來,聽力再好也派不上用場,所以他任憑麻子發洩。

“我承認我這個人非常冷酷,只對自己人好。你大概認為我利用了大家,甚至利用了你,沒錯,但是你和那些人何嘗不是在利用我?我要你做的那些事如果對你沒什麼好處,你會幹嗎?”謝小玉乾脆將話攤開來說。
麻子一陣默然。他突然發現自己和謝小玉講理很沒意義,因為他肯定說不過。麻子無奈地苦笑一下,開始說正事:“我總共送出去七為人還活著,另外那二十七件可能在戰鬥中被毀,也可能因為赤霄紫光雷的緣故魔頭受損嚴重,所以一時找不到。”

“這裡面不包括一開始的那二十幾件吧?”謝小玉問道。

“不包括。”麻子點了點頭。

“給我七件,其他都歸你。”謝小玉不想佔這個便宜,雖然主意是他出的,不過東西是麻子煉的,也是麻子和外面的人暗中交易,用魔器換功法,將這些魔器發出去,藉別人的手養這些魔器;最後又是麻子將東西一件件收回來,當然應該拿最好的。而且,和他手裡的那把刀輪相比,麻子的裂地鞭更有提升的價值。至於那些功法,謝小玉就不客氣了,反正麻子肯定另外抄錄一份。

對於這個分配方案,麻子很滿意,他同樣毫不客氣挑了七件魔器放在謝小玉面前,其他的全被他取了過來。他是急性子,立刻從納物袋裡取出裂地鞭,手掐法決,將一件魔器打了進去。

魔器不同於法器,不但可以用血肉魂魄滋養,以增強魔頭的兇威,還可以靠吞噬別的魔器,提升自己的品質。裂地鞭煉製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上品法器,不過在法器裡,上品法器還不是最好的,只要材料和手法都算上乘,煉製出來的必然是上品法器,有一項差一點但另外一項特別好,同樣也能煉出上品法器,所以上品法器雖然珍貴,卻不稀缺。法器用得久了,活著遇上機緣,會產生靈智,這類法器稱為靈器,那才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魔器比法器更容易產生靈智,這種魔器稱為真魔器。

謝小玉和麻子殫心竭慮,就是想製造出真魔器。一件接著一件魔器被扔了進去,裂地鞭上浮現的那個千臂神魔虛影抱住扔過來的魔器撕扯著、啃咬著。那些魔器上同樣有神魔虛影,他們痛苦的掙扎著,但是抵擋不住千臂神魔的吞噬,被抽成絲絲縷縷,不停融入千臂神魔體內。被吞噬的不只是魔頭,那些魔器也漸漸被腐蝕,其中的精華也融入裂地鞭中。

這種吞噬其實非常浪費,而且越往後越浪費。那些被吞噬的魔器全都養了很久,每一件都已經到上品等級,換成平日,想得到一件都難上加難,現在卻一件件在麻子手裡消失。扔到第二十七件,裂地鞭終於起了變化。千臂神魔緩緩沉入辮子裡,長鞭的握把開始鼓起,先是頭,然後是身體,接下來是手臂,一具骨骸已經若隱若現。

“真魔已成,這些已經不需要了。”麻子把剩下的魔器扔到謝小玉面前。

“你不想將鬼頭大刀也練成魔器?”謝小玉提醒道。

“沒必要,養這麼一件就已經夠了。”麻子很清楚,現在是打仗,魂魄血肉來的容易,所以魔頭不會反噬;等到仗打完了,沒那麼多魂魄血肉飼養魔頭,這東西不造反才怪。在他成為真人之前,養一件就是極限;再說,他也看不上那把鬼頭刀。鬼頭刀的品質差了許多,又是看到謝小玉後的跟風之作,總覺得比謝小玉矮了一截。

看到麻子不要,謝小玉也不推辭,一拍納物袋,刀輪自動跳了出來。這東西雖然給李光宗用,謝小玉卻不敢讓李光宗帶著。

他可不想害得李光宗被魔頭吞噬,所以不用的時候,都是他收起來。

和麻子一樣,謝小玉也把一件件魔器扔了進去。

不同的是,他一邊看著刀輪吞噬魔器,一邊不停打著手印。

他這刀輪和裂地鞭不能比,本來只是一件法兵,當初他甚至沒想過收下那六個魔頭,是被麻子一逼,不得不露一手;之後練成魔器也是為了報復麻子,因為他手裡有煉製魔器的法門,麻子沒有。
謝小玉很相信緣。
這件魔器因緣巧合被他煉製出來,一路上也幫了他很大的忙,所以就算有機會煉製出更好的魔器,他也沒動過心思。

不過,這東西本質實在太差,必須趁這個機會重練一番。

他不是現在才這麼做,其實在就開始了,所以這東西從車輪大小變成項圈那麼大,現在還進一步縮小。

麻子雙眼凝視著謝小玉的手,任何一個動作都不放過,他知道謝小玉對魔門的東西知道得比他多,此刻所用的魔煉之法可不是當初教給他的。

一件魔器接著一件魔器被吞噬,刀輪也變得越來越小,不再像項圈,更接近於臂環,材質也變得晶瑩剔透,彷若玉石。

突然,刀輪上的一頭魔頭看上去不太對勁,他停止吞噬,朝著左右看了看,猛地大嘴一張,將旁邊一頭魔頭吞了下去。

剎那間,這個魔頭脹大一倍,樣子也變得越發猙獰,剩下的四個魔頭全都感覺到了威脅,一起圍攏上來,和這個神魔撕咬起來。

這魔頭雖然比其他神魔大了一倍,但是架不住人多,被其中一頭神魔一口咬住脖頸,它想掙扎,卻被另外一頭神魔咬住咽喉。

眨眼間,這頭魔頭就成了其他神魔的口中之食。

剩下的四頭魔頭又開始互相吞噬,片刻的功夫後只剩下一頭。

勝利者的樣子越發猙獰恐怖。它長著六顆腦袋,每顆腦袋都有十二雙眼睛,十二雙耳朵。

謝小玉咬破手指,將一滴心血彈了出去。

這頭魔頭異常欣喜,一口吞下心血,沒想到一瞬間,它變得惶恐不安,似乎天敵就站在它身後。

沒有絲毫聲息,這頭已經變得異常凝實的魔頭瞬間崩碎開來,刀輪也發出一陣諳嗚,像是在呻吟,表面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痕。

眼看著刀輪就要廢了,卻有一陣粉色輕煙飛騰而起,輕煙中有一個絕色美女若隱若現,原本寸寸碎裂的刀輪迅速恢復原狀,那些裂縫一條接著一條消失,刀輪縮小一圈,看上去就像一枚用頂級的血玉翡翠雕琢而成的手鐲,晶瑩剔透,光可鑑人。

這東西很可愛,但是當那粉色輕煙升起,煙中美女忽隱忽現,一旁的麻子卻臉色蒼白,手都有些發抖。
“你。。。你絕對瘋了,連這種東西也敢招來。”麻子嘴唇微微哆嗦著。

謝小玉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他讓六魔自相殘殺,再用倖存的魔頭獻祭,原本想招一頭六塵法魔,沒想到招來六欲天魔的分身投影。這下子,他手中刀輪的兇威不用懷疑,但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對於別的魔頭來說,服役百年能夠獲得自由確實是不錯的魔誓,而對天魔來說卻狗屁不是。

“也不錯,至少在成為真君前,你用不著擔心魔器反噬了。”麻子在一旁開著玩笑。

這也算是一種安慰。就像王公貴族看不上粗茶淡飯,天魔對魂魄也很挑剔,憑謝小玉現在的實力,還沒達到它下手的層次,就像養豬一樣,至少要等到夠肥了再吃。這幾乎是魔門一貫的行徑,就連謝小玉和麻子都不例外。他們煉出魔器,利用交換的辦法散發出去,讓別人代為餵養,等別人身死之後再取回魔器,用來餵養他們手裡的那兩件魔器,這根本就是一脈相承。

“你別笑我,我並不是無路可走。”謝小玉咬牙說道。

“是啊,你可以剃了頭髮去做和尚,藉佛門的力量抵禦天魔,否則乾脆投身魔門,只要你表現出無限潛力,天魔就不會吞噬你。”麻子知道謝小玉所指為何,所以笑著說道。

“我剃度是遲早的事。”謝小玉很是淡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修的是什麼功法嗎?現在可以告訴你,叫《六如法》。”

“佛門中的劍修?”麻子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他知道佛門裡有劍修,不過這絕對是偏門裡的偏門。佛門講究慈悲,劍修崇尚爭鬥,完全是南轅北轍。

“你還是辦正事去吧。”謝小玉隨手一招,手中頓時多了九面陣旗。

九面陣旗足夠布下一座“挪移陣”,可以把人挪移過來。

麻子接過陣旗,也不羅嗦,瞬間鑽入地裡。

戊城離主城也就七八里地的距離,以麻子土遁的速度,片刻間就到。

還沒從土裡鑽出來,麻子就感覺不對勁,頭頂上全都是人,而且兇殺之氣四溢。

他連忙從納物袋裡取出裂地鞭,又連打了兩個法決上去。

厚重的大地精氣迅速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凝聚在這條場邊上。

裂地鞭原本就能夠聚攏大地精氣​​,魔化之後更不得了,簡直有點竭澤而漁的味道。

長鞭握把上的那副骨骸迅速長出土黃色的肌肉,看上去越來越像人的樣子。

直到四周的大地精氣抽無可抽,麻子這才朝著地面升去。

一出來,他就看到四周站滿了人,最裡面的蘇明成、法磬他們,外面則圍著一圈士兵,全都手持重弩直至中間。

士兵身後還有百來名修士在那裡壓陣,半空中更有兩個道士虛空而立,他們負著手,看上去異常從容。
“這是怎麼回事?”麻子怒聲問道。

“你總算來了。”法磬心中大喜。他一直以為自己也算個人物,但是現在才知道,比起麻子來他還差得遠。

“上面有令,所有修士協助軍隊防守北望城。”對面一個軍官大聲喝道。最後他沒忘加上一句:“這個是各大門派的決定。”

“各大門派?”麻子冷哼一聲:“恐怕只是天寶州幾個雜毛的一句話吧?真是各大門派的決定,就拿道門懿旨、佛門的手札來。”

麻子敢說這話,是因為他對大門派實在太清楚了,像這樣犯忌諱很容易讓人抓住把柄的事,絕對不會有人承認。

“你這小輩找死!”那兩個虛空而立的真人中,有一個人怒髮衝冠,他就是麻子所說的那幾個雜毛之一。此人並指朝著麻子點去,一道冰藍色的劍光從指尖激射而去。

“你才找死。”麻子抖手就是一鞭,一道閃爍不定的鞭影直衝著劍光而去,半空中立時響起一連串叮叮噹當的輕響。

那道冰藍色的劍光能夠凍結萬物,前面的鞭影瞬間被凍結起來,不過後面的鞭影隨即將冰塊擊碎。
這是力於力的較量,沒有絲毫可以取巧的地方。

瞬間,勝負已分。

鞭影撕破劍光,反推到那個真人面前。

那個真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他的反應不慢,雙手結印,面前驟然升起一個氣泡般的光罩。

鞭影劈裡啪啦擊打在光罩上,光罩被擊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過始終沒破。

那個真人剛剛露出得意的笑容,突然整個人定住了,緊接著,一聲慘叫從他的口中發出。

不過那聲音極其短促,下一瞬間,他化為一股血霧。

四周響起一陣充滿駭然的驚呼聲。

這不是第一個死掉的真人,也不是第一個被練氣層次晚輩殺掉的真人,但是每個看到這一幕的修士仍舊感到渾身冰涼。麻子的表現比當初的謝小玉更加搶眼。

“老傢伙,你也有什麼話要說嗎?”麻子衝著另外一個人喝道。

被喝問的那個真人心中有氣,不過他面對麻子也有些頭皮發緊:更何況麻子後面還有一個謝小玉,那也是能殺掉真人的兇徒。

那個真人正盤算要怎麼應對,就聽到底下有人嚷道:“麻子,這個是我的。”說話的正事蘇明成。他甩手也抽出一條長鞭,比麻子手裡的長鞭更兇更惡,這條長鞭黑氣盤旋,凝成一尊神魔。這尊神魔高有五六丈,身體異常壯碩,遠遠看去就像一團烏雲。

那個真人眼皮直跳。

他當然知道蘇明成有這樣一件魔器,這幫凶人在前線遊走,人手一件魔器,個個凶焰滔天,其中就以兩條長鞭最為有名,一條舞動起來,百丈之內全都是鞭影,挨上一下就化為血霧;另外一條力有萬鈞,而且劇毒無比,一鞭下去,數十丈範圍盡數化為死域,而且連著幾天都沒人敢靠近。

他原本以為這兩件魔器再兇,以他的手段根本用不著在意,現在他沒自信了。

因為一個比他更有自信的人已經化為血霧,完全死透了。

那個真人還在猶豫時,底下又有人大喝一聲。

“天變起——星光搖——”這次出手的是法磬。他雙手高高托起一把飛劍,這把飛劍不停顫抖著,半空中顯出許多忽明忽暗的劍影,這些劍影閃爍不定,不可捉摸。那個真人一開始沒怎麼在意,他只覺得這套劍陣有幾分玄妙,而且這句“天變起,星光搖”似乎有些耳熟。

“九曜,《天變》——”遠處傳來一個人驚叫的聲音。發出聲音的人凌空而至,又是一個真人。此人過來,是因為聽到這邊情況不妙,又有一個真人被殺,所以趕來幫忙。他原本想好絕對不和對面的人羅嗦,一到場立刻下殺手,所以他連法器都已經拿了出來。沒想到還沒等他動手,就看到如此駭人的一幕。等到他看清半空中的那一圈飛劍,感覺出這座劍陣隱蘊的那絲意境,他連動手的念頭都沒了。

“九。。。九曜。啊?啊!《天變》——”之前那個真人駭然叫了起來,臉已經變得煞白。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覺得那麼耳熟了。

“搖星光”是《天變》的起手式。

《天變》實在太有名了。

底下那些修士裡,十個有八個知道九曜,《天變》意味著什麼,除了蘇明成他們幾個,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四周一陣鴉雀無聲。

此刻,所有的修士都恍然大悟,怪不得這群凶人如此了得,在戰場上如同神魔降世,殺起土蠻就像搶食似的,面對真人也毫不在乎,來一個殺一個,原來這群人全都是大門派出身。

一時之間,麻子的強勢、蘇明成的凶悍,全都被《天變》的光芒壓了下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法磬身上。
法磬享受著眾人崇敬的目光,這是他做夢都想要的,現在終於成了現實。

“你們埋在各個衛星城和城外的那些雷,應該是赤霄紫光雷吧?'赤霄一起,魂魄散,紫光一現,輪迴斷',好狠毒的手段!看來朝廷不只要殺土蠻,還想把我們這些修士也一網打盡。也對,朝廷已經忍了很久。”麻子學謝小玉的樣子,也拽過一頂帽子先扣上去再說。

“閣下這頂帽子扣得太大了。都護大人用赤霄紫光雷,只是因為土蠻多修魔功,而赤霄紫光雷恰是魔功剋星。”後面趕來的真人連忙解釋。這位真人絕對是個老奸巨猾之輩。他看上去是替此事開脫,話語中都帶出那位陳都護的名頭,將來上面真要追究的話,也好拿這位都護大人頂罪。

“我會將這番解釋轉告給一些人,或許他們會認可。”麻子也不說什麼對錯,不過這話絕對夠狠,兩個真人的額頭上都冒出汗珠。

他們此刻都後悔幹嘛幫官府出這個頭?或許有些人會接受那番解釋,但是大部分人只當做放屁,甚至連他們倆都懷疑陳都護是不是有讓兩邊同歸於盡的想法?或許這還有朝廷的意思。

麻子看到那兩人神色大變,知道自己戳中他們的罩門,緊追不放的說道:“我不管你的解釋有沒有道理,我只知道我不想成為下一個犧牲品,沒死在土蠻手裡,反倒死在自己人手裡,還魂飛魄散,連重入輪迴都沒辦法。”

“住口!你妖言惑眾!”那個軍官急了,猛地舉起手來。

突然,一陣風聲從頭頂上直壓下來。

那個軍官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拍成一灘肉泥。

殺人的是後面趕來的那個真人。

剛才那一瞬間他已經明白了,這場仗不管勝負如何都護大人都會攤上一口黑鍋,不但無功,恐怕免不了命喪黃泉。

對於武將來說,凱旋之日就是斷頭之時,所以才有“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悲鳴。

他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將死之人,招惹一幫背景深厚的凶人。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23:16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22  
“這不用擔心。我也找了幾個小弟,回去的時候我會帶上他們。”麻子早就想好了對策。

“我也一樣,有幾個 ...

第三章退路


一里外,蠻族的大營圍攏成圈,將整座北望城圍的水洩不通。衛星城的失陷讓城裡每一個人都人心惶惶,此刻在北側的城牆下,兩三百人聚集在那裡。

“我最後再警告一次,戊城只有不到七千人,其中九成九是老弱殘兵,而外面卻有數不盡的土蠻。你們仔細想好,要不要跟著我們?”麻子大聲喊著,等待著這些修士做出選擇。

這是計劃的最後一步。

整個計劃是由謝小玉謀劃,他負責施行,蘇明成從旁協助,除此之外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內情,連法磬都被蒙在鼓裡。

計劃非常簡單,由他和蘇明成領頭表示要出去走走,引誘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去。

出去的人各有一件魔器,只要有仗打,這些魔器就會越殺越兇,這些人也會兇名遠播。

這就是好招牌,既讓別人看到魔器的好處,也讓別人產生一種想法,守戊城的是一幫凶人。

他暗中散發魔器只是順便。

這個計劃真正的目的是招人,將那些對官府有怨氣的修士引過來。

此刻,聚集在北望城的修士差不多有三千五百人,他們不指望能拉走太多人,十分之一已經足夠。

戰爭初期,兩三百名修士不算什麼,一艘飛行船遭到伏擊,死掉的修士差不多就是這個數目,來的路上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修士。

但是到了仗快打完的時候,兩三百名修士就是一支不小的勢力,而且能活下來的人肯定都有兩把刷子。

連問三聲,看到沒人退出,麻子從納物袋裡掏出那九根陣旗,往地上一插。

眨眼間,一座“挪移陣”就布好了。

“快,全都進去,我的法力支撐不了太久。”麻子大聲喝道。

那兩三百人連忙跑了進去。

挪移陣頗為神奇,進去一個人,那個人的身影就漸漸消失,最終無影無蹤。

在戊城,一個個人從虛變實,然後走了出來。

當他們度過一開始的眩暈期,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個個面如土色。

主城外,土蠻的營寨離城牆有一里遠;而在這裡,兩百丈外就是土蠻大軍。

他們站在山頭上,甚至可以看清那些土蠻眼角的睫毛。

這座城實在太小了,很難想像這裡的人是如何守住的。

突然,山頂一側發出轟隆隆的響聲,那聲音有點像石磨轉動,不過要響亮得多。

一大塊地面緩緩塌陷下去,露出一個傾斜向下的大洞。

這就是出入礦井的洞口,平時礦井完全密封,連呼吸的空氣都要靠挪移陣轉換,為的就是防止土蠻侵入。

“快,全都進來。”李光宗在洞口招呼道。

那些人不敢慢吞吞的。

雖然李光宗看上去才練氣兩三重的模樣,但是他們全都聽各自的老大說起過,這十幾個人身份特殊,全都是首領的熟人,修煉著兩種無上大和諧法,很多練氣六七重的修士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換成開戰之初,絕對沒人會信這樣的話,但是現在沒人敢不信。

眾人迅速鑽進礦井。

李光宗在前面引路,一邊走,一邊回頭說:“你們是新來的,先跟你們說說這裡的規矩。

等一會兒幫你們分組,分組的時候會問你們各自擅長些什麼。

給你們一個忠告,最好別隱瞞,否則會少掉很多好處。

分了組之後,大家都按天輪換值班。

對於不值班的人來說,上午是傳授陣法的時間,人人都要學,這是為了你們好;下午傳授符法,有興趣可以去聽。

一天裡還有兩個時辰很重要——辰時,兩位首領會升壇論道,聽得懂的人會受益匪淺;酉時,兩位首領會解答各種修煉難題。

不過你們問之前最好先請教一下其他人,別拿一些簡單的問題浪費時間。”

新來的人聽到這番話,一個個滿心喜悅。

他們早就從各自的老大那裡知道這裡的情況,知道這裡的兩位首領會幫他們梳理功法、解答疑難。

對散修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很快,所有的人都進入裡面,那扇門緩緩關閉起來,原本塌陷下去的地方也重新填平。

一進礦井,很多人大口呼吸起來,裡面居然一點都不悶,反而靈氣充足。

“別像一幫鄉巴佬似的。這裡本來就是靈脈,我們進來之後,又上上下下布了十多座聚靈陣,再加上礦井在山體之中,四周全都是厚實的岩層,靈氣散發不出去,日積月累就有了這樣的效果。不過等到仗打完之後,恐怕這條靈脈也到盡頭了。”趙博在旁邊解釋道。

“鄉巴佬又怎麼樣?”李福祿不太高興。

“我可沒說你們。”趙博的額頭上立刻冒出汗珠,只想抽自己兩耳光,這張臭嘴老是說錯話,在這個礦井裡,除了謝小玉、麻子、蘇明成、法磬之外,最不能惹的就是這幾個小子。

好在李福祿也沒當真。他和呆子兄弟一人拎著兩個鐵通,手裡都拿著一根大勺,只見他敲著鐵桶,扯著嗓子喊道:“開飯了,開飯了。”

“我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吃過了。”趙博連忙回道。

“聰明的話就吃一點。這是小哥新研究出來的東西,你們在外面一個多月,都沒償過。”李福祿慢慢抄了一勺,裡面全都是豆芽,還混著一些肉絲。

“這。。。這是用黑豆發的?”蘇明成湊了過來,一看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戊城別的不多,餵馬的黑豆有的是,這東西難吃。他和麻子兩個人跑出去,有那麼多人跟著,除了大家都渴望提昇實力,也和吃的東西太差有關。沒想到謝小玉在他們走了之後居然想出這麼個辦法,將黑豆全都發成豆芽。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店,機會難得。”李福祿繼續敲鐵桶。蘇明成心頭一動。他對謝小玉的本事比其他人清楚得多——用木架養雞、用陶罐種菜,這樣的事他以前聽都沒聽過。他連忙討了一碗過來。

“老蘇,還是你最聰明。”李福祿讚道。蘇明成也不搭理他,用筷子夾起豆芽就送進嘴裡。一口下去,鮮美的味道就在嘴裡化開。底料用的是雞湯,那味道自然沒話說,豆芽也清爽脆嫩,而且吸住湯汁,咀嚼起來,清香中帶著甘鮮,絕對是極佳的組合。

突然,蘇明成愣住了。他呆滯片刻,然後露出驚詫的神情。他感覺一股靈氣從胃裡散開,在體內流轉起來。這感覺實在太熟悉了。信樂堂有一塊不大的靈田,每年都能出產幾千斤白米,那米在晚上會發出微亮的白光,所以又叫月光米,吃進肚子裡,就會有一股靈氣冒出來。

蘇明成探頭看了看那六個鐵桶。這些鐵桶全都有半人高,裡面裝的滿滿的,除去湯汁,恐怕有一二十斤。這些豆芽裡的靈氣比月光米只多不少。

三兩口把碗裡的豆芽全都扒進嘴裡,蘇明成把空碗遞到李福祿面前:“再來一碗。”

“不能多給,俺已經照顧你了。小哥說了,這東西不容易弄。”李福祿連連搖頭。他可不傻,當然知道這是好東西。

“老蘇,你來之前沒吃飽啊?”趙博疑惑地問道。

這時,後面傳來麻子的聲音:“給我來一碗。”他不是挪移回來的,而是帶著九根陣旗用土遁之法從地底下潛回來,頭頂上有那麼多土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麻哥也是聰明人。”李福祿連忙抄起勺子滿滿盛了一碗,遞了過去,這麼多人裡,他除了謝小玉,就只服麻子。

麻子沒說話,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豆芽上。他過來的時候,恰好聽到蘇明成和李福祿的對話,第一個感覺就是豆芽裡有名堂。只嚐了一口,麻子的眼睛就瞪得滾圓。猛扒幾口之後,他若有所思的嘟囔一句:“那個傢伙居然還有這等本事。”

蘇明成只知道有靈米,麻子卻知道這裡面有大區別。靈米很容易弄到,這東西一年一收,產量太低,而且可以食用的只有種子,莖乾葉子全都扔掉,所以,稍微大些的門派都有其他食材。這些食材長則兩三個月、短則十幾天就可以收穫,像蔬菜、雞鴨、魚肉,九成以上的部分可以食用,扔掉的地方很少,而且蘊含的靈氣比靈米多得多。靈材的數量和種類有時候可以用來衡量一個門派的實力。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開宗立派?”麻子眼神中透露出濃濃的野心和深深的期冀。謝小玉左看看,右看看,努力證明這傢伙沒有發燒,好半天才道: “你沒有搞錯?我們兩個才練氣層次的人居然商量這樣的話題?”

“沒必要這樣妄自菲薄吧?我不認為你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對於你來說,真君境界並不遙遠,是遲早的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更上一層樓。”麻子一臉不以為然。

“好吧,我告訴你,我對這個提議一點興趣都沒有。”謝小玉否定麻子的提議。

“真是可惜。”麻子一陣扼腕。他知道謝小玉不會在這件事上騙他。

“你想幹什麼?難道想組建自己的門派然後報仇?這倒是,一旦你的門派規模夠大,你就可以回原來的門派要求附庸,這樣一來,你就是旁支的始祖,和長老同列,門派里肯定要給你一個說法。”謝小玉猜得出麻子的心思,這個人念念不忘的就是報仇。

“你難道不想?”麻子瞪了他一眼。

“我更願意提昇實力,提升到讓那些掌門、長老們仰望的地步,讓他們後悔當初的選擇。至於那個仇人,到時候完全可以像捏死一直臭蟲一樣解決。”謝小玉的回答充滿霸氣。

剛到天寶州的時候,他的想法和麻子差不多。讓他改變想法的原因說來有趣,居然是他和安陽劉家結下仇怨這件事。同樣是結仇,安陽劉家和他的仇更大。那個人至少沒趕盡殺絕,安陽劉家卻把事做絕,那個人該殺的話,安陽劉家更該殺。不這樣做,就是欺軟怕硬,他的心裡會留下陰影,然後心魔滋生,從此再無寸進。

想對付劉家,等於捅了馬蜂窩。這種延續千年不敗的世家,背後肯定有一張縱橫交錯的關係網,用原來的辦法不可能報仇。恰好,這時候他想起太虛道尊。這位萬年前的天下第一人,前半輩子都在被人追殺,結下仇家無數,等到他功成名就,那些昔日的仇敵有些被他談笑間赦免,有些卻如同臭蟲一般捏死,真正稱得上快意恩仇。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24:00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23  
第三章退路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麻子異常沮喪,他發現自己確實很失敗,連報仇的方式都比謝小玉差了一截。這種氣魄他只能仰望,絕對學不來,因為他沒那個耐性,真到功成名就的時候,他的仇恨可能已經淡忘了。他要趁著自己還記得那刻骨恨意時,親手將那些人碎屍萬段。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現在應該把所有的計劃都告訴我了吧?”麻子收起其他心思,將目光轉會眼前。

“當然可以。”謝小玉當初不說,是擔心麻子對他不夠信任,因為後續行動全都需要麻子冒極大的風險。

“從現在開始,我們可以為逃跑做準備了。”謝小玉低聲說道。

“挪移陣?”麻子早有猜測。第一次看到那三十六面陣旗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謝小玉憑什麼有把握逃離戰場。

“還記得我們進城之前不得不躲藏的那個山洞嗎?像這樣的山洞數量肯定很多,'倒轉乾坤挪移陣'可以朝著一側延伸,最遠可達十七里,這是出發之前我和蘇明成實際測過的。

“我需要你以戊城為中心,搜索十七里之內每一寸土地,將符合條件的地方全都找出來,然後以那些地方為中心再往外搜。將所有符合條件的地方找出來之後,我們確定幾條最適合的逃生路線,然後在每一個落腳點都布下聚靈陣,再按照陣位埋入三十六座陣基,讓他們儲存足夠的靈氣,到時候只要插上陣旗就可以立即發動。”謝小玉將計劃和盤托出。

“說了半天,全都是我的事。”麻子一臉鬱悶。

“誰教這麼多人裡只有你一個精於土遁?”謝小玉也沒辦法,五行遁法裡,水遁是便宜貨,另外四遁少之又少。

“怪不得你一上來就找精於遁法的人。”麻子無話可說。他現在知道了,從一開始他就中了算計。

“我還要你幫我做一件事。那位都護大人肯定在北望城也埋了赤霄紫光雷,你能不能幫我挖一棵過來?”謝小玉想要這東西完全是臨時起意。

“你想玩金蟬脫殼,犧牲那些老弱殘兵,製造出我們全都戰死的假象?”麻子心中微微一顫。他並不是膽小,也不是仁慈,只不過謝小玉如此狠毒的話,他就要好好想想是否要繼續合作。

“我有那麼惡毒嗎?我只想證明我們是迫不得已才逃離戊城,那位都護大人包藏禍心,想讓我們和土蠻同歸於盡。”謝小玉連忙解釋。

“高明!陳都護已經乾過這樣的事,而且一下子葬送一千多修士和數万將士的性命,想必他就算喊冤枉也不會有人相信。”麻子放下心來。他不算好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則,對那些視凡人為螻蟻、草菅人命之輩,他絕對不會與之為伍。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氣漸漸寒冷起來,即便礦井外有厚厚的岩壁擋著,裡面也一天比一天冷。修士不在乎,那些老弱殘兵就不行了。他們蜷縮著身體互相緊靠在一起,藉著互相的體溫取暖,能包裹在身上的東西,被子、毯子之類全都用上,但是仍舊覺得冷,幾乎每天都有幾個人倒下。

“這樣下去不行啊。”李光宗巡視回來,他剛剛處理掉三個凍死的傷兵。

“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憑空變出一堆棉衣。城里或許有棉衣,但是他們未必肯給。就算肯給,怎麼運過來?”謝小玉絕對不會為了這種事再次動用挪移陣進行遠距離傳送。土蠻不是傻子,這邊拿挪移陣當大車來用,肯定會暴露。

“我擔心士兵們有怨氣。他們都是因為殺敵而受傷,卻被派來這里送死,心裡本來就有怨憤;現在天氣冷了,一天只能吃兩頓,很多人有怨氣。”李光宗當過兵,知道當兵的苦處。

“他們有怨氣,去向那位都護大人發洩好了,我會打開出口讓他們離開礦井。至於接下來他們怎麼走、怎麼回主城,我就不管了。”謝小玉看著李光宗,他對李光宗很少這樣嚴厲。

“他們也不容易。”李光宗忙解釋。

“其他人也不容易。那些老卒有抱怨過嗎?他們知道自己的處境,知道這裡是他們唯一的活路。”謝小玉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著手準備逃跑了。那些領了蠱蟲的兵卒我也會一起帶走,沒這麼做的人就自己想辦法吧。”

“這太過分了吧?”李光宗的臉色大變,當初傷兵們剛到的時候,他也曾經讓他們每人領一隻蠱蟲,用精血飼養,代替自己出去戰鬥。有些傷兵這麼做了,但是大部分傷兵以傷重為由一直拖著。他原本還覺得奇怪謝小玉好像一點都不在乎,事後也沒催過。

“還記得在飛天船的時候嗎?願意跟我的,我會帶上;不願意跟我的,我不強求。”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那些人不壞。”李光宗只想盡一分心力。畢竟那是三千多條性命,傷兵裡,聽從命令用精血飼蠱的只有一千三四百人。

“土蠻大軍壓境,壞人早就腳底抹油。那個都護也算是有擔當的,但是你認為他是好人嗎?還有忠義堂的人,你和他們是老相識了,以前你覺得他們一個個都是俠義之士,現在你還那麼想嗎?還有牌樓裡的住戶,他們中不少人和你是老朋友,以前你肯定覺得聽他們都是溫良純善的市井小民,現在呢?”謝小玉玩味地看著李光宗。李光宗說不出話來。

“加緊修煉吧,等你有了足夠的實力,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事。”謝小玉不想多囉嗦。李光宗嘆口氣,轉過身就要離開。

“千萬別把消息洩露出去,我不想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謝小玉又加了一句。

李光宗心中一顫,謝小玉從來沒有對他用這樣厲害的語氣說過話。

轉念間,他就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了。

這可不是小錯誤,說得嚴重一些,這叫背叛。

他的求情,其實是逼謝小玉善待那些傷兵;可惜那群傷兵未必領情,他們自始至終都不肯合作。

同樣是對付不肯合作的人,那位都護大人風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原則。

可悲的是,就連順從他的人最後也沒什麼好結果,魂飛魄散,連轉世投胎都沒辦法,讓人寒心。

謝小玉則撒手不管,讓那些不肯合作的人自生自滅。

李光宗想通了,突然感到心中豁然敞亮。

一直以來他都有一個心結。

在他得知他感恩戴德二十餘載的忠義堂原來一直在騙他,這個心結就已經出現了。

當他看到牌樓裡的那些住戶欺善怕惡的嘴臉,心結越發的深。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像一個修士那樣將普通人視為螻蟻,還是像以前那樣秉持一份小人物的善良。

此刻他同樣也沒找到答案,但是心結已經解開。他終於明白他還沒資格想這些事,那是有實力的人盤算的事。只聽到一陣劈裡啪啦的輕響從李光宗身體里傳了出來,緊接著,他的肌肉一塊塊鼓起,肌肉上全都是暴起的青筋,那樣子顯得異常恐怖。

“恭喜你,打開心結,居然一步跨入轉脈的境界。”謝小玉睜開眼睛。

李光宗沒辦法回答,此刻他正沉醉於自身的變化總。《力士經》每提升一個境界,力量就會翻倍,體內的真氣也一樣,而且真氣流轉的速度也會倍增。

此刻,他體內的真氣如同洪水暴發,一路無可阻擋,奇經八脈原本還有一些滯澀的地方全都被一沖而過,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真氣不能到。

謝小玉的眼睛越睜越大。

它能夠感覺到李光宗體內的變化,這已經不只是換脈那麼簡單,似乎連後面的那兩個境界也已經開始鬆動。

轉念一想,他又明白了。

《力士經》接在轉脈後的正是洗毛和伐髓,偏偏李光宗他們拿加了料的大還丹當糖吃。

那種大還丹會讓人痛得死去活來,藥力異常霸道,卻在無形之中幫這些人打下極為紮實的根基。

“最近這兩天你放下手裡的事,一心一意修煉。”謝小玉吩咐道。李光宗現在是他手上最好的活招牌,一旦達到伐髓境界,李光宗就是練氣六重的修士。雖然比不過麻子、法磬這樣的人物,卻已經離吳榮華、王晨、趙博不遠。

“我馬上就去。”李光宗心中也是一陣狂喜。、

他前腳剛走,麻子後腳就從土裡冒了出來。

“我都有點嫉妒了。”麻子看著李光宗的背影,嘴裡嘟囔道。

“《力士經》本來就是直指大道的無上大和諧法,也是最容易成就的法門之一,練到精深之處可以舉步飛升,肉身成真,比修元嬰、練元神、脫體飛升要高明許多。”謝小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太古之後,天路坍塌,天地兩分,肉身成真的人有幾個?萬年前天地大劫,這條路更是徹底斷絕,想修成地仙都難。”麻子很清楚其中的緣由,所以絲毫沒有羨慕的意思。

對修士來說,最根本的就是長生久視,達不到這個目的,一切都是妄談。

他修魔功卻沒有放棄原來的功法,也是這個原因。

修煉魔功是為了報仇,一旦大仇得報,他就會廢棄魔功,轉回正道。

魔功高歌猛進,進展迅速,可惜太過凶險,極難走通,一旦踏錯步子就萬劫不復。

正道雖然進展緩慢,卻勝在安全,而且今生不行還有來世,總有一線希望。

盛極一時的魔門會被佛門取代,魔土最終變成佛土,並非沒有理由。

“你的任務辦得怎麼樣?”謝小玉問起正事。現在戊城外就是土蠻,麻子膽子再大,也不敢像回家一樣出出入入,所以他一直在外面晃蕩,尋找謝小玉要的隱秘之所。

“我已經盡力了。”麻子把一隻捲軸扔到謝小玉面前。那是地圖,上面標記著一個個紅色的小點,互相之間還有連線,上面標示著距離。

“很不錯。”謝小玉兩眼發亮。麻子做事確實仔細。這些點互相之間可以連通,意味著縱橫交連可以有好幾種走法,即便有些線路被切斷,他們也可以從其他方向逃出去。

“我這邊也完成了。”謝小玉從背後取出一隻納物袋,裡面裝滿用玉石雕琢而成的陣基。麻子在外面奔波,他也沒閒著,整天都在煉製這些東西。

“這次我不會那麼傻了,你得跟我一起幹。”麻子吃夠苦頭,只有一個人,他連睡覺都必須睜著一隻眼睛,平時打坐也不踏實。

“你在土裡可以帶人嗎?”謝小玉問道。

“只帶一個人的話還做得到。”麻子的語氣異常肯定。

“好吧,捨命陪君子。反正有王晨在,土蠻就算進攻也討不了好。”謝小玉從一開始就讓王晨主持大陣,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24:24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24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麻子異常沮喪,他發現自己確實很失敗,連報仇的方式都比謝小玉差了一截。這 ...

第四章大劫之兆

  四週一片漆黑,那是厚實的泥土。謝小玉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他覺得自己像被活埋了一樣。

  「小心,前面有土蠻的鑽地兵,這幫傢伙很麻煩的。」傳音符裡傳來麻子的警告聲。

  謝小玉立刻屏住呼吸,與此同時,他也感覺速度慢了下來。

  鑽地兵同樣精通土遁,麻子如果是一個人的話,並不在乎這些傢伙,帶著謝小玉就不行了,只能遠遠避開。

  麻子遁的很深,離開地面有百餘丈,那些鑽地兵只在十丈上下巡遊,所以要避開他們並不是什麼難事。

  一路上小心翼翼,兩個人在地底深處無聲無息的滑行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終於感覺到麻子開始往地面升,這是要出去了。他很高興能夠重新踏上地面,四周全是土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半個時辰之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從土裡冒了出來。一起冒出來的,還有十二支海碗大小、渾身長滿剛毛的蜘蛛。這些土蜘蛛還只是幼體,力氣並不大,不過十二隻一起處理效果還不錯,省了麻子很多力氣。從土裡一出來,謝小玉就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朝四周張望著。這裡深藏山腹中,旁邊就是一條靈脈,靈氣還挺足,不過他並不是來這裡尋穴的。從納物袋裡掏出羅盤、牽機線,謝小玉開始工作起來。布設陣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初在落魂谷,謝小玉花了一個下午才把三十六根陣旗全都布好,那裡還是一片平地。

  這裡是一座山洞,想將陣旗全都鋪開的話,還要挖一些洞穴出來,他在礦井裡就是這麼做的。

  這絕對是一項大工程,怪不得麻子不肯一個人幹活。好在他帶來了十二個挖慣了洞的礦工。這些土蜘蛛幹別的事不行,挖洞一流。

  將整個洞穴勘測了一遍,在一張紙上描繪洞穴的大致走向,謝小玉嘆道:「想將陣布好,至少也要兩天的時間。看來我們不可能把每個點都連接起來,最多挑十二個點。」

  「我才不管,花再多的時間都沒關係,只要不是我一個人辛苦幹活就行。」麻子的態度很直接。

  這次,換成謝小玉說不出話來。說幹就幹,兩個人各自分工,每人六隻土蜘蛛。這一來他們工作到不知時間。累了,就跑到一邊打坐休息;餓了,就拿出事先烤好的雞肉脯啃兩口。因為一旁有人,所以用不著擔心被土蠻偷襲,打坐休息倒也很安穩。

  眼看著工作完成一大半,還有七、八個陣基本安置完畢就可以走人了。突然,東南方向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波動。

  「怎麼回事?有人在做法?」謝小玉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在外面的時候經常碰到這種事。我也曾經想要打探,可惜土蠻防衛森嚴,根本潛不進去。」麻子很不負責地回答道。

  謝小玉的神情變得凝重。麻子可以不管,他卻不行,因為他肩膀上負擔著太多東西。

  「幫我在頂上開個洞。」謝小玉指了指頭頂上方的一道縫隙。

  麻子明白他要幹什麼。當初被擋在北望城外的時候,他們就做過同樣的事。

  開一個小洞並不困難,只要能夠把謝小玉塞進去就行。

  縫隙正對著東南方,需要稍微擴大一些。很快,麻子就完成了他的工作,那是一個很小的洞,人在裡面連腰都直不起來。

  謝小玉艱難的爬了進去,輕聲咒罵了一句:「這個混蛋。」

  從納物袋取出陽燧鏡。這次他沒有拿出那面大的,而是拿出一面小的,主鏡只有巴掌大,副鏡更是只有銅錢大小。

  遠處有一大群土蠻正圍攏成圈,不停朝中間跪拜著。

  圈子中央被一片山脊擋住了,看不清楚,不過從土蠻頂禮膜拜的樣子來看,正中央的位置肯定立著一尊神像。

  「土蠻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祭拜儀式?比如祭天、祭地、祭祖?」謝小玉緊皺著眉頭問道。

  「這個要問吳榮華,我對這裡也不太瞭解。」麻子幫不上忙。

  「你上來看看。」謝小玉說著,鑽了下來,這個洞實在太小了。

  麻子嘟囔了一聲,爬了上去。他本來想作弄謝小玉的,沒想到自己也被拖下水。

  陽燧鏡早已調整好,根本用不著動,只需要把眼睛湊到孔前去就行。麻子同樣也看到遠處人頭攢動的場面。

  「人好多啊!少說也有兩、三百萬。」麻子喃喃自語著:「這怎麼可能?難道整個天寶州的土蠻都集中在這裡?他們哪來那麼多糧食?」

  「西面有座高峰,你帶我過去。」謝小玉決定追根究底。

  麻子也感覺事態嚴重,不敢在開玩笑。

  謝小玉所指的山峰和這座山頭相連著,所以沿著山脊而行,根本不用擔心會被發現。

  到了那裡之後,麻子鑽進土中,一會兒功夫他又冒了出來,已經挖好一個可以藏身的洞穴。

  這次他很正經,挖的洞可以藏五、六個人,正前方同樣也有一道縫隙,而且縫隙外還有一處矮樹,絕對是一個極其隱秘的觀察點。

  重新將陽燧鏡裝好,麻子迫不及待湊過去看了起來。只看了一眼,他臉色就變了。

  謝小玉擠開麻子,將眼睛湊到孔前。瞬間,他的臉色也發白了。

  山谷中央確實豎著一尊神像。那位神長著四顆腦袋、六隻手臂,外表倒不顯得惡行惡壯,和那些六、七顆腦袋、幾十隻手臂的神魔比起來,這位還差得多。

  「是婆羅賀摩,萬魔之祖。」謝小玉的嘴唇微微哆嗦起來。

  「我知道那麼多土蠻是怎麼冒出來的了。婆羅賀摩最擅長的就是無中生有,而且在三位魔祖裡最隨和,號稱有求必應,那數以百萬記的土蠻應該就是他的傑作。」麻子在一旁分析著。

  「我不相信有那種神通存在,就算有,現在天地隔絕,婆羅賀摩也沒辦法打通天地間的隔膜,插手這個世界的事。」謝小玉否定了麻子的說法。如果魔祖的力量這麼容易降臨,魔門也不會被佛門取代。

  「不是沒辦法。在魔門之中,以一化十、以一化百的法術有一大堆,什麼滴血分身、赤屍分身、肉骨分身……這些法術都要分魂裂魄。滅掉一個分身,施術者就不能再入輪迴,只有這些不懼生死的土蠻才敢這麼幹。」麻子已經將前後的線索串聯在一起。之前他就覺得不對勁,那些攻戊土城的土蠻不但實力弱,連魂魄也孱弱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這我也明白,問題是,滴血分身那麼容易修煉嗎?」謝小玉透過陽燧鏡眺望著遠處,冷冷地問道。他想得比麻子深遠得多,所以臉色才會這麼難看。

  麻子被問住了。

  「你的猜測呢?」

  「神道,是消失了萬年的神道死灰復燃了。」謝小玉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臉上的冰冷,額頭還有了微微的虛汗。

  「神道!」麻子的臉色也白了。

  這絕對是讓人心驚肉跳的字眼。

  佛門、道門、魔門、旁門教義各不相同,但是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透過修煉追求個人的解脫,所以才有修士這一說。

  神道就不一樣了,那完全是另外一個體系。這些人不需要修煉,只要招來一批善男信女,讓善男信女們完全信奉自己,時時刻刻口誦他們的尊號,他們就可以擁有神通。

  這一套東西是從禱告、祭祀演變而來,而祭祀、禱告這類儀式源遠流長,太古之時就有人祭天地、祀鬼神。三千大道之中有祭拜之道和信仰之道,佛道魔旁四門之中也有相應的法門。

  所以神道絕對不是什麼邪道。

  問題在神道需要大批的信徒,而且只能信我,不能信奉旁人。這樣一來,信徒就成了修神道者的私產;再加上神道無需苦修,也不講資質,只要信徒眾多,自然神通廣大,自然受到世俗君王的青睞。

  一開始大家還可以相安無事,漸漸地,修神道的君王開始互相兼併,弱者被吞,強者越發強橫,最後只剩下五位最強的君王。這五個人自稱神皇,每個人都到了舉步飛昇的境地,所以無需繼續兼併。

  這時候,神道的缺陷就顯露無遺。五位神皇能夠達到那樣的境界,是靠億萬名信徒維繫著,他們一旦飛昇,再也無法插手人間之事,那些信徒肯定會改信他人,他們立刻會被打回原形,所以他們不能飛昇,也不敢飛昇。

  這五個人各自作出不同的選擇。一個人最先轉入佛門;另外三個人有樣學樣,不過他們改走道門,原因是他們看到轉入佛門的那位神皇進展非常緩慢。

  最後一位神皇沒打算這麼做,他有一個異想天開的念頭——他想獨佔天下,建一座永恆不滅的地上神國。

  這就是萬年之前天地大劫的由來。

  大劫過後,「神道」就被視為災難的根源,成為各大教最為忌諱的東西,一旦發現「神道」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各大教立刻全力撲滅。

  「麻子,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對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道。」謝小玉轉瞬間就想到了其中的利害。

  「你擔心各大門派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殺我們滅口?」麻子問道。

  「不是殺我們兩個滅口,而是將天寶州的人全都殺光。」謝小玉想到的結果遠比麻子的猜測可怕得多。

  「這怎麼可能?」麻子有些不信,但是他知道謝小玉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你現在還猜不出他們為什麼攻城嗎?這些土蠻攻破城池之後,男人全部殺光,只留下女人和小孩。以前大家都猜不透他們要這些女人和小孩幹什麼,怎麼養活?現在你應該懂了。」謝小玉越說,眼神越凌厲。

  麻子當然明白。有修神道的人在,可以輕而易舉製造出一片沒有毒素的土地,也可以讓那些女人和孩子不怕毒素。

  這就是神道厲害的地方。修神道的人先要選定一個專精的領域,只要在這個領域裡,他就無所不能。

  一明白這件事,麻子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他知道謝小玉說的沒錯。如果各大門派知道了此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將天寶州的人全殺掉,這樣就讓土蠻沒辦法補充人口,也沒辦法學到中土的技術。

  這不是因為殘忍嗜殺,而是因為沒辦法把人從天寶州撤走。

  臨海城一個月會有兩艘空行巨舟到達,每艘空行巨舟裝載一千五百到兩千人;一個月就是三、四千人;一年就是四萬多人。整個天寶州有六十幾座城,有些城每個月有一艘空行巨舟到港,有些是兩個月一艘,加起來差不多每年有將近一百萬人過來這裡。

  儘管這裡每天都有人死去,但是人口總數正在增長,而且增長速度驚人,所以臨海城十幾年前的黃泥崗現在已經變成城市的一部分,粗略估計整個天寶州少說有五、六千萬人口。

  反覆想了半天,麻子最後發現這件事真的不能說。

  天空開始飄起雪,一開始只是小雪,西北風吹過來之後,雪開始越下越大。

  謝小玉和麻子並不在乎下雪天,對他們來說,漫天大雪反倒能阻礙土蠻的視線,讓他們活動起來更容易些。

  那厚厚的積雪讓謝小玉突然意識到自己算漏了一件事——他沒算天時。

  「看來我們可以早一點結束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麻子看著滿地的白雪,臉頰不停的抽搐著,很想將旁邊的傢伙痛揍一頓。

  雪就是水,到了冬天,整個天寶州就成了一處水的世界。

  精通水遁的修士不少,大部分修士也會一些水遁之術,可以像來的時候那樣,以幾個精通水遁的修士為主,其他人為輔,大家駕著水遁逃跑,不信那些土蠻能追的上來。

  就算追上來也不怕,現在他們這隻隊伍裡的每一個人都今非昔比,如果再遇上當初那種埋伏,他們絕對毫不猶豫地殺回去。

  「別抱怨了,走吧。」謝小玉拍了一下麻子的肩膀。

  麻子哼了一聲,一下鑽進土裡,謝小玉直接被帶下去。

  和來的時候一樣,麻子一直鑽到百餘丈的深度,才朝著戊土城的方向而去。十二支土蜘蛛一起用力,拖著謝小玉前進。

  快靠近戊土城的時候,頭頂上又傳來土蠻鑽地兵的氣息。

  「糟糕,這些東西的數量增加了幾十倍。」傳音符裡面響起了麻子的聲音。

  「應該是籍神道的力量一化十、十化百。你不覺得我們最早碰到的那些鳥人太弱了嗎?而且數量也多的離譜。」謝小玉說道。

  「我們怎麼上去?」麻子問。

  「還能怎麼上去?當然是強行殺回去。」謝小玉想都沒想就回道。

  有那麼多鑽地兵游弋巡邏,他絕對不敢打開為麻子準備的出入口。

  「抄傢伙吧。」麻子興奮地取出裂地鞭。這件魔器煉成之後,立刻拿一個真人做了祭品,沒比這更完美了,可惜一直沒機會用,這次總算能顯顯威風。

  謝小玉嘆息一聲,掏出刀輪。

  兩個人也不急著上去,全都拚命地往魔器裡打著法訣。

  這就是魔器的好處,法器如果這樣做的話,肯定會被上面的土蠻發現,魔器卻沒這個問題,所以魔器適合用來偷襲。

  明知魔道凶險,也知道魔多短處,但是修煉魔門大法的人仍舊數不勝數,自然有其道理。

  麻子的準備很快就結束了,裂地鞭將地底深處的大地精氣強行抽取一空。

  謝小玉卻碰到麻煩。他手上的刀輪如同一個無底洞,十幾個法訣打進去,就像石頭扔到井裡,只聽到撲通一聲輕響,卻連個水花都沒看見。

  他連忙從納物袋裡掏出一隻瓶子,用拇指拔開瓶蓋,倒了幾顆補氣丹丸入口。

  這些丹丸入口即化,變成絲絲縷縷的靈力,支撐著他繼續往刀輪裡打法訣。

  「誰教你心黑,將六慾天魔招了來。」麻子在一旁看笑話,這種機會難得有。

  謝小玉一嘴丹丸根本不能說話,只能任憑麻子取笑。

  足足吞下去三十多顆補氣丹後,謝小玉感覺稍微好一點了,法訣打進去之後,總算是有了點反應。

  「走。」謝小玉一手抓住麻子的手肘。

  麻子運起土遁之術,飛快朝著地面衝去,這次他不再講什麼隱蔽了。

  四周那些鑽地兵立刻被驚動了,紛紛圍攏過來。

  兩邊都在爭分奪秒。

  麻子畢竟搶先發動,帶著謝小玉先一步從土裡冒了出來,三個鑽地兵幾乎貼著他們的腳底也鑽了出來。

  剎那間,麻子和謝小玉同時出手。

  麻子手中的長鞭舞動如飛,以他的身體為中心,一片扇形區域全都被鞭影籠罩住,下一瞬間,鞭影變成漫天血霧。

  謝小玉出手也不慢。刀輪一出手,立刻發出一陣悅耳的輕吟,那聲音清幽婉轉,令人心醉神迷,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哀怨,讓人聲淚俱下、傷心斷腸。

  聽到聲音的人全都變得神情呆滯、兩眼無神,旁邊正發威的麻子也中了招,眼神漸漸失去神采。

  「醒來!」謝小玉在這個傢伙的肩膀上猛擊一掌。

  「嘶!這麼用力幹嘛!」麻子痛呼一聲,不過馬上打了個寒顫,異常畏懼地看著那把刀輪。

  這東西不愧有天魔潛伏,凶性懾人,居然敵我不分,連自己人都暗算。

  不過從外表看,這把刀輪卻看不出一絲邪氣,沒有以前那方圓畝許的魔焰,也沒有神魔的身影,只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神光隨意漫捲著,不帶絲毫煙火之氣。

  但是魔音所至,不管是在地上還是地下的人全都瞬間被迷住心神,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沒了氣息。

  被魔頭所殺,一點不比被赤霄紫光雷炸死好多少,同樣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不過那些魂魄並沒有被刀輪吞噬,天魔分身顯然對普通的魂魄不感興趣,所以直接將它們化為虛無。

  謝小玉和麻子都被刀輪的恐怖所震懾,不過他們並沒有忘記自己還身處險境,一頭撞進「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裡。

  一進入「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他們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震怒的狂吼,眨眼間,戊城上空天昏地暗。

  兩個人同時感到心頭亂跳,即便已經身處大陣之中,那恐怖的氣勢仍舊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下一瞬間,方圓數十丈的一片地面猛地陷落下去。

  陷落的地方顯露出一座烏光隱隱的曼陀羅陣,中間是三尊魔像,周圍是十二尊小一些的魔像,每一尊魔像都栩栩如生,已經完全凝結出實體。

  之前無往而不利的「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這次居然失靈了,別說將這一擊挪移開,即便偏轉一分都做不到。

  好在千鈞一髮之際,謝小玉和麻子強行挪移進礦井裡。

  「那是什麼?」麻子驚問道。

  「不知道,可能是魔器,也可能是某種陣法,集合許多人的力量同時打出來。」謝小玉一想到剛才那一擊,也禁不住心生恐懼。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至,還沒看到人,就聽到李福祿的聲音。

  「兩位哥哥,你們總算回來了。」

  所有的人都跑來了,跑在最前面的是李福祿和趙博,蘇明成和法磬落後他們半步。

  謝小玉和麻子這才回過神來。他們轉頭看去,立刻同時皺起眉頭,因為來迎接他們的人全都有些狼狽,每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帶著傷。

  「怎麼回事?」謝小玉急問道。

  「你們走後五、六天,那些土蠻不知道吃錯什麼藥,開始猛攻這裡,來的全都是強手,我們拚了命才頂住。」法磬連忙解釋道。

  「有沒有傷亡?」謝小玉問道。

  「死了二十幾個人。七天前,一段礦井被打塌了,露出洞口,土蠻拚命想殺進來,我們則拚命死守,還好洞口不大,最後還是守住了。」法磬說著,仍舊顯得心有餘悸。

  與此同時,他也有些灰心喪氣。謝小玉和麻子不在,他以為自己和蘇明成可以挑起大梁,結果證明他們撐不起這副重擔。

  「柱子、田壯、小六子、老白他們都死了,俺爹也受了重傷。」李福祿抽著鼻子說道。

  這話出口,一些人的臉色顯得不太好看。

  謝小玉立刻就明白了。

  當初開闢這片隱蔽所的時候,就將所有的礦井分成許多段,每一段有專門的人把守,而李光宗他們負責統領那些兵卒。顯然,礦井被打塌的時候,負責那一段防禦的人因為害怕而逃離,李光宗他們不得不上來補位。

  「還有誰死了,給我一份名單。他們有什麼親戚朋友嗎?」謝小玉問道。

  他沒管那些失職的傢伙,反正到了撤離時,他會讓這些人知道什麼叫後悔。

  「還有其他事嗎?」謝小玉又問。他出去將近一個月,肯定有很多事情急待他處理。

  「那群傷兵鬧過一次叛變,讓老李鎮壓下去,參與叛變的三百多人全都被驅逐出去。」法磬畏畏縮縮地說道,他不清楚謝小玉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這是我的安排。」謝小玉將責任攬了過來。

  「現在士氣有些不穩,那些傷兵只是畏懼我們的實力,沒人敢再挑頭鬧事罷了。」法磬輕聲說道。這其實是善意的警告,他的想法和當初的李光宗是一樣的。

  謝小玉沒辦法解釋,他對李光宗說的那番話絕對不會對著這些人說。

  「不是我要他們過來,是都護大人打發他們來送死,我收留他們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告訴他們,誰不想留下,我可以送他們回主城。」謝小玉顯得異常冷酷。

  這時候,謝小玉才想起有一件事沒問:「主城那邊怎麼樣了?」

  「那邊比這邊更糟。最外面的幾處城區已經丟了,他們學我們將城裡的房子全都拆了,用來建造新的城牆,還支撐起六十幾座大陣,靠這些大陣在拖時間。」

  「這麼多大陣?」謝小玉大吃一驚。

  他並不是吃驚官府的財力。礦頭去礦業會所哭訴一番,上面就拿出一套「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作為補償,官府在這方面絕對不會比礦業會所差。

  問題是這些大陣需要有人操縱,其中必須有一個精通陣法的人主持全局,而且每根陣旗至少要一個粗通陣法的修士執掌。就拿「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來說,需要三十九個人連手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六十多套這樣的大陣,就要兩千四百多個修士,很難想像主城裡還能湊出這麼多修士。

  「他們不像我們這樣奢侈,最多十來個人操縱一座大陣。」法磬精通陣法,他從那些大陣的變換中就看出人手不夠。

  「那位陳都護絕對是個白痴。當初人多的時候就應該把這些大陣拿出來,也不至於一夜之間所有的衛星城盡數陷落,大批修士戰死。」蘇明成在一旁嘆道。

  這顯然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謝小玉和麻子互望一眼,他們比其他人更明白朝廷那些詭異心思。

  當初謝小玉剛來的時候,曾經說過朝廷意圖不軌,想讓天寶州的散修和土蠻同歸於盡。那只是他用來堵都護大人的話,沒想到居然一語中的,朝廷真的有這樣的意思。

  「我們管好自己就夠了。」謝小玉不想多提主城的事,來這裡的第一天,他對那邊的人就沒有一絲好感。

  「大家做各自的事去,沒事做的,就把握時間修練。」他開始揮手趕人。

  那些新來的修士一個個都離開了,蘇明成、法磬他們卻從謝小玉的神情中看出一絲名堂。

  等眾人全都散去,他們立刻湊了過來。

  「那件事準備得怎麼樣了?」蘇明成搶先問道。他是知道計劃的人。

  「一切順利。」謝小玉不欲多說,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不是不相信法磬他們幾個人,問題是他說出來之後,法磬他們難免會流露出自己是知情人的意味,這樣一來,其他人就會犯嘀咕了。新來的修士或許還能克制住,像趙博這樣早就跟著他的人心裡難免會有想法。

  傻子才會自找麻煩。

  「我們什麼時候撤?」法磬問道。他也很聰明,立刻猜到謝小玉不說明白的原因,所以用了一種沒有忌諱的問法。

  「要看主城那邊什麼時候撐不下去。」謝小玉不想給人留下把柄。

  主城不破,他如果先撤的話叫臨陣脫逃;主城破了,他撤退就變得順理成章。

  「到時候恐怕來不及。」法磬擔憂的是這件事。

  「我什麼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謝小玉語氣重了一些。他之所以能將這麼多人聚在身邊,就是因為他給眾人足夠的信心,所以他絕對不允許有人提出質疑。

  「我沒那個意思。」法磬連忙解釋。

  「我知道。你也是為了穩妥起見,不過有些事不能多說。」謝小玉連忙緩和一些,他也不想和法磬搞僵關係。

  突然,他想起神道再現的事。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24:59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24  
第四章大劫之兆

  四週一片漆黑,那是厚實的泥土。謝小玉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他覺得自己像被活埋了一樣 ...

  「我有很多事不能說。如果你們相信我,就在修練上加把勁,最好能夠在一、兩年裡踏入玄門,否則恐怕就晚了。三年後,我們必須回中土,馬上就會有一場大禍降臨在天寶州,如果來不及走,誰都別想活命。」謝小玉顯得異常嚴肅。

  「一、兩年成就真人?這怎麼可能?」法磬相信,給自己五年的時間,十有八九可以成為真人,但是一、兩年在太短了。

  「不想死就拚命修練吧。」麻子冷著臉說道:「反正,我會儘可能在一年裡踏入玄門。」說著,他朝蘇明成伸出手:「給我一瓶補氣丹,我拿《天符寶籙》換。」

  麻子的話最有份量,因為他太高傲了,傲得不屑於撒謊。此刻他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大家的心裡全都發毛。

  他們可以肯定,謝小玉和麻子在外面發現了什麼。

  「我……我要去修練了。」法磬轉身就走。

  「我也是。」蘇明成也感覺到時間緊迫。

  礦井裡冰寒澈骨。士兵們裹著被子、毯子,仍舊瑟瑟發抖。

  「卡擦、卡嚓。」

  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斜靠在一塊木板上,正拿著生鏽的破刀在牆壁上劃著,牆壁上全都是一道道刻痕。

  「明天就是小年夜了。」他自言自語著。

  他是被派過來那五千個傷兵裡的一個,在之前的戰鬥中他被砍掉右臂。

  他旁邊是一群老卒。其中一個老卒目光渙散地看著天花板,好半天才說道:「往年這個時候,我們那邊都開始殺豬宰羊了。一年裡難得吃到一次肉,只有過年有這個口福。」

  另一個老卒說道:「我就沒這麼舒服了。最後幾天是最累的日子,東家要盤帳,還要核對貨賬,最後要把店舖打掃乾淨,一直要忙到小年夜這天。不過也有好處,小年夜的時候,東家總會請我們吃一頓,前年是在迎賓樓吃,去年是福來順。」

  「今年能夠活著就不錯了。」年輕的傷兵扔掉手裡的刀。

  「別抱怨,你我活下來的機會比那些人多。」剛才那個老卒湊到年輕傷兵的耳邊低聲說道。

  「你怎麼知道?」年輕的傷兵一下子坐了起來。

  「你應該聽說了吧?為首的那兩個修士已經回來了。這段日子,那些修士精氣神都和往日不一樣,好像在高興些什麼。」老卒仍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他們離開,是去安排退路?」傷兵雖然年輕,但是見識不錯。

  「十有八九是這樣。當初剛剛開戰時我們都怕死了,小李頭領卻一點都不在乎,他說大頭領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怎麼逃了。」

  「只怕他們未必會帶著我們一起逃。」年輕的傷兵一臉不屑地說道。

  「不至於。帶我們這些人走,對那幾位頭領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兩位頭領已經佈置好退路,到時候要走就走,土蠻根本攔不住。」老卒異常得意地說道。他因為巴結李福祿的緣故,所以經常能夠得到別人不知道的消息。

  「這肯定要花很大的氣力,那些修士老爺誰肯這樣做?我們對他們來說只是一隻小螞蟻。」年輕的傷兵仍舊不信。

  「誰說要他們花力氣?你我手裡的蟲子全都是蘇頭領養的寶貝,平時才不會給人呢。那些蟲子每一隻都有法力,比一些修士都強,到時候我們可以藉它們的法力逃。」老卒道出其中的奧妙。

  「這樣說來,沒養蟲子的人不就得困死在這裡?」傷兵一下子坐直身體。

  「就是這個意思。」老卒笑了起來:「前段時間有人造反,讓老李頭領壓了下去,事後很多人怕被牽連,就向老李頭領討要蟲子,想表示自己的忠誠,但是老李頭領根本沒給他們這個機會。明白為什麼嗎?」老卒笑得越發高興。當初大部分傷兵不願意養蟲,上面居然同意,這讓他們這些老卒很不好受,畢竟養蟲子傷元氣,所以無形之中他們就和那部分傷兵起了隔閡。現在知道那些人自作聰明,絕了自己的後路,老卒們樂得看笑話。

  這就是小人物的心思,說不上壞,也絕對談不上善良。

  年輕的傷兵心亂如麻,那邊還有他的好兄弟。

  「你最好不要亂說亂動。自從那些人造反之後,幾位頭領對那邊很是小心,有點風吹草動,立刻會出手鎮壓。幾位頭領不會殺人,只是把人往外一扔,你知道是什麼結果。」老卒看出年輕傷兵的心思,立刻警告道。

  「就算他說出去也沒用,那些蟲子在修士的手裡,他能求得動修士老爺?」另外一個老卒冷言冷語道。

  「怪我多嘴。」剛才那個老卒一臉後悔,從地上爬了起來,沒意思地走開了。

  過了拐角,老卒就看到李光宗背靠著岩壁站在那裡。

  「小的已經遵照您的意思做了。」老卒連忙點頭哈腰說道。

  李光宗想著心事,好半天他才嘆了口氣說:「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您是菩薩心腸。」老卒連忙拍馬屁。

  「我只是不想看著那麼多人眼睜睜地等死,一年前我和你們一樣,都是一個螻蟻似的人物。」李光宗嘆道。

  「您這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老卒這次說了真心話。

  「你也要把握住機緣,有事沒事就多想想大首領的好處,透過那些蠱蟲,他能夠感應到你的想法。」李光宗很不想說這話,這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巫婆、靈媒。

  他現在也算是個正牌的修士,已經知道那些巫婆、靈媒大多是騙人的,沒什麼法力,就算偶爾有兩個會法術的,也只是最差勁的那種。

  他不知道謝小玉為什麼要他這麼做,他不會多問,只知道照著做就是了。

  「小的遵命。」老卒連聲說道。

  活到他這個年紀,已經沒什麼想法了,只求平安;如果再能活得好一些、活得長一些,那就更好了。反正修士老爺只是讓他誠心求拜,並不需要做別的事,也沒有性命之虞,為什麼不幹?

  「你再告訴那個人,如果他的朋友也誠心求告的話,說不定有機會得到靈蟲。不過只有靈蟲不夠,因為他們得到靈蟲的時間實在太晚了,到時候就算能帶上他們,可能也走不遠,所以他們要更加誠心求告,或許有一線生機。」李光宗厚著臉皮裝神弄鬼。他覺得臉頰發燒,好在礦井裡光線黯淡,不用擔心會被看破。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老卒打定主意,以後每天念大首領的名字兩萬遍,就當做神來拜。

  「你回去吧。」李光宗揮了揮手。那個老卒轉身回去了

  看到老卒走遠,李光宗也回去覆命。

  在礦井一角,現在多了一個不大的石室,裡面按照五行方位挖了五個坑,此刻一群人擠在那裡。

  石室裡靈氣充裕,僅次於靈眼,這已經不是聚靈陣的效果,而是強行抽取來,頂多三個月,這條靈脈就會廢掉。

  為了盡快提升實力,謝小玉和麻子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麻子一個人獨佔土位,謝小玉、法磬兩個人佔據金位,趙博和另外幾個擅長水遁的人擠在水位上,蘇明成佔了木位;旁邊的火位最擠,李福祿等幾個小子全都擠在裡面。

  《力士經》不屬於五行之中任何一行,不過落魂谷裡的那口靈眼因為被打偏了,最好的石洞恰好是火行,所以久而久之包括李光宗在內,他們的真氣或多或少沾了一些火氣。

  看到自己老爹過來,李福祿連忙往旁邊挪了挪。

  李光宗沒急著進去,先朝著謝小玉說道:「消息已經散發出去了。」

  「辛苦你了。」謝小玉沒多說什麼。

  「你倒是無所不用其極。」麻子習慣性地刺了一句。

  「這不是很好嗎?他們誠心祈禱,我藉他們的信念之力提升修練速度,到時候再帶他們逃出去,給他們一條活路,了結這番因果。」謝小玉的這番話是解釋給眾人聽,他可不想給眼前這些人留下裝神弄鬼的印象。

  「原來還有這種快捷方式。」趙博羨慕地說道。

  其他人也若有所思起來。

  「你們別看著眼紅,這種辦法不是人人都能學。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有人祈禱,你就得響應,辦不到的話,當初得了多少好處全都要還。這傢伙恰逢其會,才得了這個便宜。」麻子冷冷地說道。不過他也是好心,替謝小玉解釋前因後果。

  「用這招是不是就可以避開瓶頸了?」法磬在一旁問道。

  「哪有這樣的好事。這傢伙是從頭來過的,他的境界本來就高,只要把修為補回來就可以,這之間根本沒什麼瓶頸。」麻子清楚其中的奧妙,所以才沒插上一腳。

  「也不是沒用,『厚積薄發』這句話永遠都不會錯。如果碰到瓶頸過不去,有兩條路可走:要不停止修練,四處走走,尋求機緣;要不拚命苦修,境界不能提升,修為可以提升,修為高了,未必不能強行破開瓶頸。太古之時的那些大神通者並非個個悟性超絕,又沒人指點,一切都要自己創悟,步步坎坷,處處瓶頸。好在太古時代遍地是天材地寶,他們就是靠拚命提升修為,一路硬闖過去。」謝小玉並不是否定麻子的話,只不過點出另外一條路。

  不過,這條路談何容易?即便在天寶州,真正能夠稱得上天材地寶的東西也不多。

  還有另外一條路倒是可以走通,那就是修練神道,然後再轉修別法。可惜這條路太過凶險,一旦事情敗露,就要承受全天下人的追殺,成為正邪兩道的公敵。

  「再教你們一個竅門。練氣八重的瓶頸不要輕易突破,最好準備得充分一些,因為突破瓶頸的時候,你們所看到的大道關係到你們未來的前景。到了練氣九重也一樣,天地之氣數不勝數,其中的高下相差巨大,隨便找一種的話,將來後悔都來不及。」謝小玉順嘴說道。反正這裡全都是自己人,沒必要藏私。

  「那應該怎麼選?」蘇明成連忙問道。他離開戊城四處求戰的時候,就突破了八重,踏入九重,和謝小玉、麻子同列,比法磬、王晨、吳榮華都高。

  「你就不用擔心了。上飛天船來這裡之前,我不就告訴過你一口絕好的氣井嗎?」謝小玉點了一句。

  蘇明成頓時明白了。他們離開時,謝小玉在靈眼中用炫明金打造一間小室,裡面還布了一座庚金化靈陣。

  「這天地之氣首先要量大,如果量少,就算質量再好也沒有用處,就像吃飯,山珍海味偶爾來一頓還可以,平時還是要靠白米飯過活。其次要精純,事後再凝練提純,絕對事倍功半,在這兩點基礎上再考慮質量的優劣。」謝小玉說得很仔細,不過並沒有把真正的竅門說出來。比如找一口靈眼加以改造的竅門,絕對比大部分的功法要寶貴得多。

  李光宗帶著李福祿他們一大早就起來了,去了南側的礦洞。

  那邊的礦洞並不住人,裡面全都是一排排架子,架子上放著木質的托盤,裡面長滿豆芽。這些豆芽青翠欲滴,一根根晶亮喜人。

  這裡是禁區,連麻子都不能進來,只有他們這幾個可以出入,此刻,他們正將托盤裡的豆芽倒入鐵桶裡。

  和往常不同,這次鐵桶很多,每倒一盤下去,李福祿臉上都露出一絲惋惜。

  「別沉著一張臉。今天畢竟是大年夜,過年總要吃頓好的。」謝小玉勸道。

  「小哥,黑豆不多了。」二呆拎著一隻口袋走了過來。

  「還有多少?」謝小玉皺了皺眉頭。當初只有兩千名老卒的時候,他並不擔心糧食的問題,但是後來一下子多了五千名傷兵,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而且那時候城裡已經開始缺糧,餵馬的黑豆也變成好東西,那位都護大人雖然送了人過來,卻沒給相應的軍糧,他們能夠支撐到現在實在不容易。

  「還有四袋多一些。」二呆說道。

  袋子是大型納物袋,相當於一座庫房的儲量,看上去數量不少,但是對於一支七千人的軍隊來說,實在吃不了多久。

  七千張嘴,就算每人每天只配給一斤黑豆,也要七千多斤,一個月就是二十幾萬斤。這還沒算修士的份,修士更能吃,將黑豆變成豆芽還有額外的消耗。

  「城裡恐怕也沒什麼糧了。」李光宗在天寶州待了十幾年,對這裡有些瞭解。

  天寶州一向缺糧,因為能夠耕種的土地太少。當年丘洛川大捷,前前後後只打了三個多月,打到最後,軍隊裡那些輔兵已經只能吃麩皮、麥稈。北望城的這場戰爭從入秋就開始,現在已經是大年夜,前前後後打了五個多月,拖得夠久的。

  「那些土蠻吃什麼?不會吃人吧?」李福祿問道。

  「難說。」李光宗對土蠻沒有一點好印象。

  「大過年的,別說這些沒意思的話。」謝小玉阻止道。

  「對啊,說點讓人高興的事吧。不知道娘和姐過得怎麼樣,現在肯定在吃年夜飯吧?」李福祿想到親人了。

  「有老礦頭照顧,她們應該過得不錯。會所裡面吃的喝的絕對不缺,年夜飯也挺豐盛,我沒吃過,但是聽礦頭說過。」李光宗很是羨慕。

  「俺們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吃一頓。」李福祿口水都流下來了。雖然他們全都成了修士,畢竟時間還短,始終沒有修士的覺悟。

  「可惜了柱子他們。」說起戰死的四人,李光宗心裡難過,覺得自己很難交代。老白是光棍一個,但是另外三個人都有爹娘,人家相信他,才把孩子託付給他,沒想到……

  「柱子、田壯、小六子都還沒娶老婆呢。」二呆在旁邊低聲說道:「俺決定了,回去之後先討個老婆再說,俺不能讓家裡斷子絕孫。」

  這句話激起李福祿他們的心事,連李光宗也頭痛起來。他當然想抱孫子,不過他也知道童子身對修練的重要性。

  「俺要修練,要和小哥一樣。」李福祿卻沒絲毫猶豫。

  「不久後,整個天寶州就會有大禍臨頭,現在娶妻生子只是平添累贅。但是不留下後代的話,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幾家真要絕後了。」謝小玉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勸,他最清楚這場大難有多麼可怕,根本不是土蠻攻城能比擬。

  「修練,都給我拚命修練。想娶媳婦等到回中土之後再說,到時候想娶什麼樣的女人都行。」李光宗終於下定決心。

  「也對。俺要風風光光操辦婚事,要讓婁老財他們一家看看,他們和俺比起來屁都不是。」二呆頓時想通了。他拎起鐵桶,兩腳生風朝外面跑去。

  離這片山洞不遠的地方就是廚房,裡面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上百口大鐵鍋一起翻炒著。

  「雞湯省著用,沒多少了。」長叔扯著嗓子喊。他守著一口足夠讓人跳進去洗澡的大銅鍋,裡面就是用雞肉熬出來的原湯。

  「大叔,您少兌點水,這都沒鮮味了。」一個正在炒菜的炊頭苦著臉說道。

  「難道以後的日子不要過了?這仗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呢。」長叔越說越心疼。這一頓年夜飯,相當於他們這兩百多名修士一個月的消耗,他手裡這些「家底」差不多快掏完了。

  「長叔,你就別抱怨了。小哥說過,今天就圖個喜慶,料要下足。」二呆開口說道。這是假傳聖旨,不過他並不擔心被戳穿。

  「小玉哥真說過這話?」長叔滿臉狐疑。

  「你自己問去。」二呆耍了個心眼。他知道長叔絕對不會走開,否則他那一鍋寶貝肯定全都被燒菜的炊頭給弄去。

  果然,長叔猶豫一下,揮了揮手說道:「大家就多加兩勺吧,不過別太多,否則不夠用。」

  「好咧!」燒菜的炊頭們齊聲應道。

  有了幹勁,手腳就變得俐落起來。很快,一口口大鐵鍋被抬了出去,抬鍋子的人一路小跑,一路高聲喊著:「過年了,開飯了,年夜飯來了。」

  鐵鍋裡溢散出來的香氣,也讓老卒們和傷兵們食指大動。幾個月來,他們天天吃的是黑豆,那玩意兒是餵馬的飼料,會好吃嗎?

  「年夜飯,吃年夜飯嘍!」

  兵卒們拿著飯盆圍攏過來,飯盆在他們手裡叮噹作響,原本死氣沉沉的礦井裡,終於有了一絲過年的氣氛。

  「別搶,別搶,每人三勺,不能多給。這東西可不一般,是修士老爺們吃的,聽說能夠增進功力。你我這樣的凡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壽,能成修士呢。」一個炊頭敲著鍋子大聲喊著。

  「吹牛,這難不成是仙草或者靈丹?」

  「是啊,若是這麼容易成為修士,恐怕全天下的人個個都把豆芽當飯吃。」

  周圍嚷成一片,不過那些笑罵的人並不怎麼在意,只當聽了個笑話。

  「信不信隨你們。這些豆芽珍貴著呢!這是大頭領弄出來的東西,除了大頭領和李頭領他們幾個,別的修士老爺也沒資格靠近,連麻頭領、法頭領、王頭領、吳頭領都眼紅這個。」炊頭平時跟著長叔,廚房又靠近種植室,同樣也靠近修士住的地方,所以不時能夠聽到些閒聞軼事。

  可惜,不管他怎麼說,就是沒人相信。

  那些兵卒注意力都在鍋子上,哪裡還會在乎什麼修仙的事,排在前面的兵卒已經盛好豆芽,到一邊享用去了。

  連著吃了幾個月的黑豆,在這群兵卒眼裡,盤子裡的這些豆芽絕對頂得上雞鴨魚肉、山珍海味。

  突然有個傷兵大叫了一聲:「咦,這東西吃下去會有一股涼氣。這涼氣會躥,在身上轉來轉去,不但不覺得冷,反而還熱起來了,真舒服啊。」

  話音剛落,另外一個老卒也說道:「有點意思,這東西說不定真是仙草。」

  老卒正說著,身體猛地一抖,緊接著噗的一聲放了個臭屁,那股惡臭讓周圍一圈的人全都感覺眼前發黑。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老卒連聲道歉,但是隨即又噗的一聲放了個屁。

  「你噁不噁心?」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的傷兵忍不住,掄起巴掌就打了過來。

  這些傷兵和老卒之間本來就互相看不對眼。炊頭全都是從老卒裡挑出來,自然偏袒老兄弟,所以排在前面的全都是一群老卒。傷兵們看在眼裡,心中早就充滿怒氣,打人只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

  那個老卒嚇了一跳,連忙用一隻手抱住腦袋,另外一隻手往外一撥。這本來是無意識的舉動,沒想到打人的傷兵居然被撥得轉了一圈,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傷兵愣了,老卒也愣了,一旁的人同樣全都愣了。

  「噗——」

  又是一個響屁,不過這次是另外一個人放的。

  「這……這是脫胎換骨!」掌著勺子的炊頭比其他人有見識,立刻大聲喊道。

  「脫胎換骨?」老卒從發愣中醒來,狂喜大叫著,然後猛地朝地上跺了一腳。

  只聽砰的一聲響,地上塵土飛揚,等他抬起腳來,只見石地上留下一個淡淡的腳印。

  「我……我真的成了修士。」那個老卒一下子跳了起來。

  這一下太用力了,他的身體一躥三尺高,腦袋撞在天花板上,撞得眼前金星亂冒。

  沒人看他的笑話,此刻,其他人全都盯著那一口大鍋裡的豆芽。

  剛才炊頭的話沒人相信,此刻眾人卻已經認定那是仙草。已經盛了豆芽的人連忙把豆芽全都扒進嘴裡,然後在躲到一邊細嚼慢嚥。還沒輪到的人全都擠了上來,一時場面變得異常熱鬧。

  「不許搶!打翻的話誰都沒有了。」炊頭急得大喊。

  「誰都別搶!誰敢搶,老子扭下他的腦袋。」剛才那個老卒總算恢復過來,立刻大聲喝道。」

  換成以前,他的話只會被當做放屁,此刻卻沒人敢違抗,地上那個腳印子還留著呢。

  礦井裡迅速恢復秩序,大家拿著飯盆,重新排起長隊。

  過了片刻,「噗噗噗」的聲音此起彼伏,伴隨著放屁聲的是一陣陣狂喜的歡呼。

  好不容易輪到那個五大三粗的傷兵,他異常小心捧著那份屬於他的「仙草」,然後滿臉期冀地走到一邊開始往嘴裡扒。

  豆芽鮮美中帶著一絲甘甜,那滋味讓他差點把舌頭吞下去。豆芽下肚,果然有一絲涼氣透了出來,這絲涼氣在五臟六腑間轉著,果然把體內的寒意全都逼了出來。

  他就等著自己放屁。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那個傷兵有些呆了,他感覺涼氣正漸漸消失。

  「這怎麼可能?為什麼我沒有成為修士?為什麼他們行,我不行?」他瘋了似地大聲吼道。

  「我也是。為什麼我沒成功,這些老傢伙反倒成功了?」百丈之外,另一個傷兵也大喊大叫。

  聽到這人一說,眾人這才注意到有反應的大部分是老卒,少部分是領了蠱蟲的傷兵。瞬間,他們都想起最近一段時間到處散播的一個傳聞。

  有人說,那些蟲子是修士老爺用來考驗大家的靈蟲。領了蟲子的人一開始確實有害處,但是時間長了就變成好處;而且修士老爺們已經準備好退路,領了靈蟲的人可以藉靈蟲的法力跟著一起逃,沒有領靈蟲的人只能在這裡等死。

  一時之間,那個傷兵如喪考妣般嚎啕大哭起來。以前他聽到這個傳聞只會心裡冷笑,認定這是誆他們的謊言,現在他信了,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他這一哭,那些同樣沒領靈蟲的傷兵也一個個明白過來。

  一想到那些老頭都能夠逃出生天,他們卻要留下來等死,再堅強的人也受不了,跟著大哭起來。

  礦井裡頓時變成兩個世界,一邊是脫胎換骨的狂喜,很符合過年的氣氛;一邊是悲從中來的痛哭流涕,不但沒有一點過年的味道,反而像末日即將來臨。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25:23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24  
  「我有很多事不能說。如果你們相信我,就在修練上加把勁,最好能夠在一、兩年裡踏入玄門,否則恐怕就 ...

第五章 逃離

  到處是屍骨,屍骨間有無數毒蟲爬來爬去,這些毒蟲身上全都散發著濃重的黑氣。

  蘇明成一會兒拿起這隻毒蟲看看,一會兒拿起那隻毒蟲瞧瞧,眉宇間充滿笑意。

  「蠱這東西確實和魔最合得來,這才多久?七成的蠱蟲都已經轉化成異種。」

  蘇明成兩眼發亮。

  「可惜,到了最後都只是祭品。」謝小玉不停潑冷水。蘇明成頓時心疼起來。

  自從上了戰場後,他越來越感覺這條路沒走錯。玩弄蠱蟲看上去陰森邪惡,底子卻是造化之道,是三千大道里最容易成就的大道之一;而且蠱術是道也是法,煉的蠱越強,實力就越強,提升道行的速度也越快。

  「不用太在意。想想落魂谷的那個蠱池,有靈眼滋潤,又用無數劇毒花草,那裡的蠱肯定更凶更惡。而且我把靈眼轉化成庚金之性,變成煞氣之後,就是精金煞氣,養出來的蠱蟲也都會沾染上這種煞氣。蠱五行屬木,被金所克,身具精金煞氣的蠱卻不會被金所克,將來煉成劍魔也更厲害。」謝小玉勸道。

  「也對,天底下本來就沒有完美無缺的事。」蘇明成好受一些,不再覺得心疼,頂多只有那麼點遺憾。

  這時,大地突然劇烈震動一下。

  「怎麼回事?」蘇明成一下子站了起來。

  話音落下,大地又是一陣亂震。

  「好像和上次一樣。」他的臉倏地變得難看起來。

  他說的上次,就是幾個月前土蠻突然攻城的時候。

  「恐怕主城那邊守不住了,那位都護大人又開始連土蠻帶自己人一起炸?」

  謝小玉看著主城的方向,隱約能夠聽到那邊一陣喊殺之聲。

  兩個人連忙往回就跑。

  大廳裡,眾修士全都聚集在那裡,剛才地面劇烈震動,他們立刻猜到蠻族開始總攻了。

  「老吳,主城那邊怎麼樣了?」謝小玉一進大廳就立刻問道。

  要不要撤退,最終還得看主城那邊的情況。如果外圍全都陷落,那位都護大人退守內城,他們就可以撤了。

  自古以來,退守內城就意味著主帥只能自保,已經沒辦法掌控軍隊,他們可以自行決定下一步怎麼走。

  話剛剛問出口,地面又連著震了三下。

  吳榮華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睛始終盯著天花板上的一面鏡子,頭也不回地說道:「外城已經被衝開三個大口子,那個王八蛋把內城的城門關了。」

  眾人一陣唏噓之聲。

  外城還有自己人奮力苦戰的時候,內城的城門已經關閉,這就意味著外面的人全都被捨棄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外圍能夠守住才怪。此刻,外城那些守軍全都是為自己拚命,悲哀的是他們的腳底下還埋著雷。

  「幸好我跟老大跑出來了,沒待在主城裡。」一個修士低語著。他是後來的人,老大是法磬。

  其他後來的修士也都心有慼慼焉。

  「我們一到這裡就看透官府的真面目。」法磬一想起當初的事,仍舊恨意難消。

  「好了,現在我們不是都活著嗎?」謝小玉打斷這些人的牢騷。

  正說話間,大地再次劇烈震動起來。

  「外圍防線大半陷落了。」吳榮華大聲喊道。

  「我們也該準備了。」謝小玉一拍蘇明成的肩膀:「讓你那些蠱蟲出點力氣,主動殺出去,先把外面那圈土蠻清理掉,他們太礙眼了。」

  「就他一個人動手,不需要我們幫忙?」法磬在一旁問道。

  「看不起我嗎?」蘇明成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說到實力,有謝小玉和麻子在上面壓著,他絕對不敢自誇;但是說到殺人,沒人能和他比,就算麻子用上裂地鞭也比不上他。

  他的蠱蟲數以百萬計,一放出去鋪天蓋地、日月無光,而且根本沒有距離限制,將整個戰場全都籠罩起來都行,對方就算有幾百萬大軍,也只有敗亡的下場。

  只要想一下,蠻荒之地的苗黎侗瑤各部族總人口加起來啊還不到百萬,比之中土十幾億名百姓差得實在太遠,他們卻能延續至今,不但讓朝廷忌憚,連各大門派也不敢隨意招惹,靠的就是厲害的蠱術。

  「萬一對方有高手呢?」法磬不服氣。

  他這話也沒錯。說到殺人,蠱術絕對第一,但是這東西也有弱點。每一隻蠱蟲也就比普通人強一些,相當於練氣入門的小修士,一旦土蠻之中有高手跑出來,那些蠱蟲就只有被殺的份。

  「現在土蠻的注意力肯定都放在主城,才不會管我們這邊。」謝小玉絕對有這個把握。

  下級蠻兵可以靠滴血化身的辦法,一化十、十化百,死多少都沒關係;但是高級蠻兵這樣做的話就有些得不償失,更不用說修練魔功的那些高手,所以,土蠻絕對不會對他們採用滴血化身的秘法。

  主城裡至少還有五、六百名修士,其中真人有八個之多,土蠻想攻下主城,就必須集中所有的高手。

  只要這邊別打得太狠,土蠻應該不會派人過來。

  蘇明成領命去了。

  難得有發揮實力的機會,他乾脆把蠱池之中數以百萬計的蠱蟲全都派了出去。這些蠱蟲瞬間被挪移到大陣的外面,如同一片烏雲般鋪散開來。

  圍攏在戊城外面的土蠻根本沒想過裡面的人會主動進攻,想組織防禦已經太遲了,大部分土蠻兵連兵刃都來不及拿,就被蠱蟲飛到身上一口咬中。

  到處是驚慌的喊叫聲與淒厲的慘叫聲,比較靠外圍的土蠻拔腿就跑,可惜他們再快也快不過會飛的蠱蟲,跑沒多遠就撲倒在地。

  突然,一個手持鐮刀的土蠻跳了出來,那把鐮刀邪氣隱隱,揮動起來有無數鬼火上下浮動,那些凶蠱只要靠近他身邊,立刻會被無數鬼火圍攏住。

  蠱蟲細小,極難捕捉,偏偏鬼火靠感應生機尋找目標,只要有一絲生機,就逃不過它們的追蹤;而且這東西有形無質,並不傷及蠱蟲的外表,而是直入蠱蟲體內竊取生機。

  世上萬物總是一物剋一物,蠱蟲雖然厲害,卻被陰鬼所克。

  那個土蠻連著揮動數刀,大片蠱蟲死在他的大刀下,他也知大陣的厲害,只在大陣外和那些蠱蟲較勁,就是不進去。

  有這個人獨當一面,那些逃出生天的土蠻漸漸在他身後百丈之地集結。

  突然,蘇明成的身影從大陣裡冒了出來。他虛懸在半空中,不過離地面只有數丈,遠不如真人能夠在空中任意行走。只見他雙手一揮,十幾道七彩光華旋轉交纏著,按照各自不同的軌跡,朝著那個土蠻射了過去。

  那個土蠻揮舞起手中的鐮刀,刀光中隱隱約約顯露出無數鬼影,這些鬼影擠成一團,一個個仰天長嘯,看上去異常痛苦。

  那十幾道七彩光華一闖入,立刻被鬼影逼住。

  不過,這些鬼影也拿蘇明成的秘魔劍蠱沒有辦法。這些劍蠱看上去是蠱蟲,實際上是一種法器,裡面的魂魄也已經換成魔頭。鬼影能夠吸取魂魄,卻拿魔頭沒有辦法,反倒被魔頭所吞,增長魔頭的凶威。

  「轉!」蘇明成一掐法訣。

  瞬間,劍蠱如同漫天星辰般閃爍不定起來,暗時,那無數鬼影根本捉拿不住;亮時,爆閃的劍光將靠近的鬼影盡數撕裂。

  這一切都如同電光火石,根本來不及反應。

  重重劍影被飛速旋轉的劍陣斬破,鮮血四處飛濺,那個土蠻渾身上下全都是血口子,每個口子都深入肉裡三、四寸,而且傷口迅速發黑。眨眼間,他的身體化為黑灰,隨風飄散開去。

  收回劍蠱,蘇明成凌空將那柄鐮刀也攝了過來,這是一件不錯的鬼器。

  鬼器和魔器一樣都會越殺越凶,不過鬼器不會反噬,上面的厲鬼全都是沒有心智的東西,不像魔器只有一個魔頭,殺人越多,魔頭的靈性就越強,智慧就越高,遲早有掙脫控制的一天。

  「趕快回來!」蘇明成的耳邊響起謝小玉的聲音。

  他動作不敢慢,轉身退回陣裡,下一瞬間已經被挪入礦井中。

  礦井裡,兵卒們全都排好隊,大廳正中央有一道門若隱若現,門的四周全都是一道道光符凌空懸浮。

  「快,快到門裡去,那邊有人接應。過去之後不要停下,別擋著後面的人。」李光宗給兵卒們訓話。

  此刻哪個兵卒敢不聽?

  「快!讓他們進去!」謝小玉大聲命令道。

  隊伍動了,走在前面的是老卒。他們三人一排,如同一條長龍似往前走著迅速消失在門裡。

  「快、快、快,不要停下。」李光宗一個勁兒催促著。

  十二里外的一處山洞裡,長叔也不停催促著:「快,繼續走,不要停下。」

  兵卒當然不敢停,不過,他們臉上除了興奮,還有一絲恐懼。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過來了。前面那些老卒還好些,一百個人裡也就少了兩、三人,後面的傷兵就不一樣了,特別最後才覺悟的那批傷兵,十個人能夠一半過來已經很不錯。

  「你們仍舊按照現在的次序排好,等一會兒還要過兩道門。現在你們報一下有多少人沒過來?」

  「這兒少了一個。」

  「我們這一排也少了一個。」

  「我這排少了兩個人。」

  「我前面兩排的人全都消失了。」

  兵卒們連忙回應道。

  「別對我說,你們十排一組,算好之後推一個人出來告訴我。」長叔不願意幹這種瑣碎事,直接將差事派了下去。

  「長頭領,那些人怎麼了?」一個老卒大著膽子湊上來問道。

  「他們領到蠱蟲的時候已經晚了,還將信將疑,心不夠誠,所以半路上靈力接濟不上,掉出去了。如果掉在深山老林裡,那就要看他們的運氣,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如果掉在土蠻的大營裡,就只能怪他們的運氣不好。」長叔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當然知道其中的關鍵。

  那些被拋棄的全都是心懷叵測之輩,領了蟲子之後不但沒有感恩之心,反倒心存怨恨。

  對於這種白眼狼,沒人願意帶他們離開,讓他們自生自滅已經夠仁慈了。

  「還有兩次挪移。你們當中沒把握的人現在可以求神拜佛,特別是那些後來才領了蠱蟲的。」長叔繼續嚇人。

  那些老卒還好,他們互相看了看,發現前後左右的老卒都沒少,所以心定許多;那些傷兵就不同了,一個個面如土色。

  原本吵吵嚷嚷的礦井變得冷冷清清,亂糟糟、空盪蕩的礦道里一片死寂。

  那些陣位都已經空了,不但人已經離開,連三十六面陣旗都不見了,只有那座五行聚靈陣裡有人。

  謝小玉坐在金位上,雙腿交疊,在那裡打坐,他旁邊只剩下蘇明成。蘇明成沒修練,他沒那個心情。

  此刻,謝小玉頭頂上白氣蒸騰,氣勢正不停上升。

  蘇明成在一旁看得眼紅。

  他以前就聽說過可以藉信念之力修練,速度是平常修練的數倍,現在他總算見識到了。這哪裡是數倍?簡直和灌頂傳功沒什麼兩樣。

  不過他明白羨慕也沒用。想獲取信念之力,條件實在太嚴苛,不但要有人真心祝告,還要能完成對方的心願,這才能得到那一絲信念之力。如果平時做,就算有人信他,要完成那些零零碎碎的瑣碎小事換來一點點信念之力,付出恐怕遠比收穫要大得多。有那空閒,還不如打坐入定來得實際。

  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蘇明成探身往外瞧。

  他看到麻子走了過來,身上有些狼狽,褲腿和手臂上有不少抓痕。不過只是抓破衣服,並沒有損及皮肉。

  「你怎麼來了?」蘇明成感到奇怪。他以為只有自己和謝小玉留守,其他人全都走了。

  「還不是那個傢伙派給我的好差事。」麻子沒好氣地說道,伸手在納物袋裡掏出一把陣旗,全都扔在地上。

  「這些……」蘇明成不熟陣法,但是這段日子也不是白過,謝小玉講解陣法他也都聽了,所以很快就認出這些陣旗全都是好貨色,卻又各不相同,少說有十七、八種之多,其中還有很多不成套。

  「他要你趁外城被攻破時去搶這些陣旗?」蘇明成立刻明白謝小玉的想法,也明白麻子為什麼這麼生氣了。

  這確實是一件危險萬分的事,不過也是一件無本萬利的事。

  「收穫不小啊!」蘇明成兩眼發亮。

  這段日子下來,他們這些人都明白一座大陣代表著什麼。

  「這好像是『九宮移形換位陣』。」蘇明成把裡面數量最多的一套陣旗挑了出來,旗面為明黃色的細麻布所制,其上畫著九宮陣圖,底下是一排雲篆。

  「這套應該可以用。」麻子臉上總算有點笑容。

  他剛才氣呼呼的樣子有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裝出來的,像他這樣聰明的人,當然知道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不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絕對會後悔一輩子。

  蘇明成自顧自地在那裡數著。

  「九宮移形換位陣」是九根一套,每多一套,威力就翻倍,而且變化也翻倍;九套湊在一起,那威力比起他們手裡的「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知道要強過多少。

  「可以湊出五套。」蘇明成眉開眼笑抓著一把陣旗:「還有兩套各缺了一根陣旗,應該不難補上。」

  「這是我的。」麻子一把搶過那套「九宮移形換位陣」,他當然知道這套陣旗最好也最完整,但自己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完全有資格第一個挑選。

  「好好好,歸你。」蘇明成搶不過麻子。雖說謝小玉、麻子和他並稱三大凶人,他卻清楚自己和另外兩個人根本不是同一個層級。

  再說,他也不怎麼喜歡這套九宮陣。這玩意兒想發揮最大的威力,需要算計過人,而他腦子笨。不過,他也不認為麻子有這個本事,說到算計,謝小玉可以把麻子甩開幾條大街。

  蘇明成從那堆散亂的陣旗裡挑出一根五顏六色的旗幟,旗面上繡的全都是錦鯉,每一條都栩栩如生,稍微捲動一下就彷彿活了一般。

  「這是『魚龍幻變陣』,不但有魚龍幻變之妙,還隱含著萬流入海的意思。你如果要用,最好拉上趙博和另外幾個擅長水遁的人,這東西對於我們逃出去很有用處。」謝小玉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入定中醒來。

  麻子看了謝小玉一眼,然後很不舒服地念叨了一聲:「練氣九重頂峰。」

  他也是練氣九重頂峰。本來在這群人裡以他的境界最高,這是他唯一能夠炫耀的地方,現在一下子被謝小玉追平了。

  「你應該早就可以跨入練氣十重了吧?只不過你的眼界太高,沒有找到合意的天地之氣。」謝小玉並不興奮。他今年十六歲了,在山門裡,十六歲才達到練氣九重只算是中等資質。

  好在他有信心追上那些天才,因為他的天地之氣早就有了。而且這次救了那麼多人,收穫的信念之力足夠把他頂到練氣九重的極限,相當於在這個境界困了十幾年的那些苦修。

  厚積薄發,不僅僅指突破瓶頸的難度小了很多,對進一步的修練也有好處。

  九重和十重就是打根基的過程,麻子不肯輕易跨出這一步,也是為了打實根基。

  「你有好辦法?」麻子問道。

  「簡單,找一口靈眼,然後將它轉化成戊土特性不就行了?」謝小玉把自己的辦法說了出來:「我就是這麼幹的。」

  「這麼好運!」麻子眼睛都瞪出來了。好半天,他酸溜溜地說道:「小心喝水嗆死,吃飯噎死,走路摔死。」

  對於麻子的詛咒,謝小玉毫不在意,徑直在那堆陣旗裡挑了起來。

  好半天,他也挑出一根花花綠綠的旗幟。這面旗子和蘇明成手裡的陣旗很像,同樣是絲綢布料,上面繡的是七、八隻彩蝶在花叢中飛舞。

  「蝶戀花,舞翩躚,這是『幻天蝶舞陣』,和『魚龍幻變陣』一樣都是翠羽宮的招牌陣法。我好像沒聽說翠羽宮和官府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她們家的東西特別多?」謝小玉隨手又翻出兩套風格與之相似的陣旗。

  「你管他幹嘛?喜歡就收起來,沒人會說你娘娘腔。」麻子一臉不屑。

  謝小玉一臉苦笑。他現在手裡套著天魔刀輪,那玩意兒看上去就像血玉手鐲,已經很娘氣了;現在再配上一套幻天蝶舞陣,恐怕很多人會懷疑他不正常。不過,謝小玉最終還是把這套陣旗收了起來。蘇明成是憑直覺挑上翠羽宮的東西,他的直覺一向不錯,前前後後因為直覺得了不少便宜;謝小玉卻知道翠羽宮的陣法別有奧妙。

  「翠羽宮的弟子多是女子,不喜與人爭鬥,所以她們煉製的陣旗非常有意思,戴在身上就能用,為的是方便逃跑。而且翠羽宮的秘陣全都帶有遁法,『魚龍幻變陣』帶的是水遁之法,『幻天蝶舞陣』帶的是飛遁之法。」謝小玉說這些並不是給麻子聽,而是讓蘇明成明白。

  「這東西正好對你們的胃口。」麻子並不眼紅。他精通土遁,逃命已經足夠了,對面這兩個人恰好缺乏這方面的手段。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什麼都懂,稀奇古怪的功法一大堆,為什麼就沒有一門好的遁法?」麻子疑道。

  「我原來有件本命法器,雖然品級不高,卻自帶好幾種遁法,上天入地下海都沒問題,還要練什麼遁法?」謝小玉只能拿謊話搪塞。他當然不可能說自己其實並沒什麼地位,在藏經閣裡只有資格接觸那些雜書,正正經經的功法卻很難得到。

  麻子倒也沒懷疑。他早就知道謝小玉以前走的是人器合一的路子,本命法器大多是輔助類的法器,這樣最穩妥也最安全,其中有不少本命法器自帶遁法,逃命起來容易,這也符合謝小玉藏經閣出身的身份。

  他正打算再問一些別的事,突然腳底又是一陣劇烈震動,而且這次震動一波接著一波。

  「外城肯定徹底被攻陷了,不知道土蠻會先對付我們,還是先強攻內城?」

  麻子喃喃自語著,突然看了謝小玉一眼,詭異地笑道:「你為什麼不卜一卦?」

  「你已經看出來了?」謝小玉知道瞞不過這個傢伙。他猜王晨也已經看出幾分虛實。

  「我原本就有些懷疑,剛才聽了你的話終於徹底明白。你原來那件本命法器應該是純輔助的東西吧?不但有遁法,還和紫微鬥數、六爻八卦有關。」

  麻子完全猜歪了。

  不過這也正常。謝小玉手上有專門用於算卦的銅板,對算卦又那麼精通,而且算計的本事厲害無比,怎麼看都像是精於此道的方家,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謝小玉以前有這個本事,現在沒了,就像遁法一樣。

  謝小玉不置可否,他那副模樣讓麻子以為是默認。

  「還是辦正事吧,誰知道什麼時候土蠻就殺過來了。」謝小玉嘆道。

  「辦正事,辦正事。」蘇明成將那套魚龍變幻陣旗收了起來,只留下一根插在背後。

  謝小玉同樣把一根幻天蝶舞陣旗插在背後,這才說道:「我們也可以準備了。」

  「這東西可能派得上用場。」蘇明成把他得來的那柄鐮刀取了出來。

  「你居然捨得。」麻子有些驚奇。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8 14:25:48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25  
第五章 逃離

  到處是屍骨,屍骨間有無數毒蟲爬來爬去,這些毒蟲身上全都散發著濃重的黑氣。


  蘇明成的秘魔劍蠱是從玄冥七煞劍演變而來。玄冥七煞劍能借鬼神之力,這把鐮刀是一件鬼器,只要用煉製玄冥七煞劍的方式重煉一下,可以一直用到真君境界。

  謝小玉一把接過鐮刀,他知道蘇明成的想法。

  玄冥七煞劍早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融入魔頭之後,可以借用魔神之力,已經不需要再借鬼神之力了。

  鬼神和魔神各有優點,前者力大無窮,一開始只能借十鬼之力,修練提升之後,可以借百鬼、千鬼、萬鬼之力,到了最後可以移山倒海,翻天覆地;後者變幻萬千,從一開始的心魔,漸漸變成意魔、陰魔、天魔,到了最後可以出入萬界,自由來去,無所不至,無處不在。

  修練《劍符真解》,顯然更適合變幻萬千的路子。

  這把鐮刀也就只能當廢物處理了,謝小玉把鐮刀插在一個骷髏堆上。

  此刻,整座礦井處處都擺放著這樣的骷髏堆。每一堆骷髏都是底下放六個,中間放三個,頂上放一個。

  這叫「九幽奈落陣」。

  從他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在為這一刻做準備,那數不清的骷髏全都是死在陣前的土蠻。

  隨著大陣被發動,礦井裡陰風陣陣,冰寒澈骨。在戊城上空,烏雲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緩慢地旋轉著,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烏雲中隱約傳來一陣鬼哭之聲,地上也陰森恐怖,塵土無風自動,化為一張張淒厲的鬼臉。

  整座戊城鬼影重重,彷彿地獄突然和陽間重合。

  「這玩意兒也該發揮作用了。」麻子搬了一個銅器過來。這個銅器有南瓜那麼大,表面篆刻許多符文,頂上印著兩個雲篆大字——赤霄。

  「你們從哪裡弄來這東西?也是挖的?」蘇明成的臉色都白了。這東西就是赤霄紫光雷,一旦炸開,一里之內絕無活口,而且被炸死的人全都魂飛魄散,真正一了百了。

  「我要他挖的。」謝小玉一邊說,一邊撥動著赤霄紫光雷頂部的蓋子,將它定在開啟狀態。

  「這有用嗎?如果外面的大陣被打破,這東西肯定會被砸扁。」蘇明成不知道兩個人在搞什麼名堂。

  「給它找個硬殼不就行了。」麻子斜睨了蘇明成一眼。

  當初他也問過同樣的問題,結果謝小玉給了他一個白眼,現在他總算從蘇明成這裡補回來了。

  麻子抱著赤霄紫光雷就走,去的正是平時煉器的地方。

  一看到麻子去的方向,蘇明成恍然大悟。

  那裡有一座兩儀爐,這玩意兒是法寶,體積大,爐壁厚實,就算整座山都崩塌也傷不到它。

  「可惜了。」蘇明成又開始心疼起來。

  「那東西太重,根本搬不走,留下來只會便宜官府。」麻子一點都不覺得可惜,他至少還有陰陽鼎。

  ※※※※

  四團黑雲從主城那邊飛來,每一團黑雲上都站著一個土蠻,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如同山嶽一般宏大,頭上都戴著羽毛做的頭冠。

  這是蠻王的打扮。

  離戊城還有半裡地時,四個蠻王緩緩落了下來,就落在大陣外。

  為首的蠻王嘰哩咕嚕說了些什麼。他看上去已經上了年紀,又瘦又高,上半身赤裸著,胸前的肋骨一根根突出,簡直就像一副骷髏。

  突然,他朝著戊城打了個法印。

  在他前方五步之處,一個縮小無數倍的戊城影子漸漸顯露出來。如果謝小玉在這裡,絕對可以認得出這是魔門的照影代物之法。

  戊城的影子一開始有些模糊,宛如煙霧凝結而成,漸漸地輪廓清晰起來,然後連細節也有了。

  老蠻王咧嘴一笑,笑容說不出的猙獰。

  只見他抬起右掌,用足力氣,猛地拍了下去。

  戊城上空,一個巨大的掌影落了下來。

  此刻,戊城被一團陰風籠罩著,看上去就像一個大罩子,巨大的掌影正砸在罩子上。

  剎那間,大地劇烈顫抖起來,十幾丈高的塵土朝四面八方瀰散開來,塵土中夾雜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巨大的掌影抖了幾抖,然後徐徐散開。這一掌威力無窮,不過反彈回去的力量同樣巨大。

  遠處,老蠻王咬牙切齒地扶著血淋淋的右手,他的手已經變形了。

  魔門法術全都凶險異常,一旦失敗就要承受反噬。

  另外三個蠻王互相看了看,然後一起點了點頭。

  他們原本就打算四人連手施法打破護住這座城的法陣,只是到了這裡一看,發現戊城外面的大陣變了,不再是原來那個白天能夠隱約看到星星的怪陣,換成一座陰風籠罩的大陣。

  對付沒見過的大陣,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所以老蠻王出手只是為了試試這座大陣的威力。現在他們知道厲害了。

  不過,這四個蠻王並不在乎,這座大陣沒超出他們能夠對付的範圍。

  嘰哩咕嚕說了幾句話之後,另外三個蠻王也動了。他們圍攏過來,各自佔據一角,四個人同時開始結印。

  這次,他們也不用什麼照影代物之法,直接將法印打在戊城上空。剎那間,一座黑漆漆的「曼荼羅陣」出現在戊城上方。

  這座「曼荼羅陣」異常巨大,足以把整座戊城連同旁邊的小山都籠罩在裡面。陣中央只有一尊盤坐的魔神,這尊魔神看上去很簡樸,只有四隻手,一顆腦袋,也沒有多餘的臉,只是額頭上多一隻眼睛,比起那些十幾隻手臂、七、八個腦袋的魔神平凡得多。

  但他卻是三位魔祖中執掌毀滅的大自在天,是最令人畏懼的存在。

  大自在天四周、曼荼羅陣的外圍還有十二尊魔神,他們全都有十幾丈高,猶如一座座小山,有的盤腿端坐,有的張牙舞爪,有的載歌載舞,有的亂蹦亂跳。

  突然,這座巨大的曼荼羅陣從天而降,猛地壓了下來。

  又是一陣天搖地動,震耳的轟鳴聲直衝雲霄。

  大地裂開了,以戊城為中心,一道道裂紋朝著四面八方延伸,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翻滾著將四面八方所有一切都盡數吞沒。

  整座戊城連同旁邊那座小山一下子陷下三尺,在曼荼羅陣中央,那座小卻堅固的城池被震成一堆齏粉,而且整個陷入土裡,山也坍塌了。在亂石堆裡,到處可以看到粉碎的骨渣和支離破碎的蠱蟲。

  這些蠱蟲用精血餵養,融入心魔,實力相當於練氣一、二層的修士,但是在這毀天滅地般的一擊之下,全都被拍得粉身碎骨。

  四個蠻王喜形於色,但是他們臉上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為他們沒看到一具屍體。

  「狡猾的中原人,好一招金蟬脫殼。」老蠻王怒髮衝冠。他剛剛明白,戊城的守軍已經用他們不知道的辦法逃跑了,只留下一座空城和無數蠱蟲。

  他同樣剛剛才明白為什麼這裡的守軍要改換大陣。

  因為對方算準他們會以蠻力破陣,所以布了這麼一座沒有任何變化的「死陣」,支撐這座大陣的正是那數以百萬計的蠱蟲。

  「不好!」老蠻王驚叫起來。

  話音剛落,一道白光亮了起來,剎那間,方圓一里之內全都被白光掩沒。四個蠻王齊聲怒吼,他們根本躲不開,只能拚了老命硬撐。

  白光來得快,去得也快,四周只剩下一陣死寂。

  老蠻王站的位置最靠前。他的身體不停顫抖著,突然倒了下去,身體在倒地的過程中化為灰燼。

  這個老蠻王確實了得,剎那間的工夫,他居然還想到犧牲自己,保全另外三個蠻王。他臨死之前伸開雙臂,擋住大部分的白光。

  在他身後的三個蠻王總算挺了過來,不過他們也不好受,全都七竅流血,滿身燒傷。

  這三個蠻王正以為逃過一劫,身後一陣波光抖動,謝小玉、麻子、蘇明成憑空冒了出來。

  兩條長鞭同時出手,麻子的長鞭如同暴風驟雨,蘇明成的長鞭沒那麼驚人的聲勢,只是力量大了一些,長鞭所過之處,地面被壓出一道痕跡。

  「啊——」一個蠻王怒聲大吼,一尊赤髮青臉、紫目血口的神魔虛像從他身上冒了出來。

  這尊巨魔之像伸出數不清的手臂,凌空一抓,瞬間將兩條長鞭緊緊抓在手裡。

  長鞭被抓住了,卻不意味著這就能擋住它的攻擊。神魔虛像就像扔進一把石子的湖面,蕩起細碎的波紋,下一瞬間,它被震散開來。

  一道劍光破空而至,這一劍驚若閃電,快得讓人只看得到光,劍光初起之時燦爛耀眼,但是飛出十丈之後就變得黯淡微弱。

  那個蠻王根本來不及閃避,他看到劍光的時候,凌厲的劍氣已經在他腰間爆閃開來,繞著他的身體劃過,然後他就看到自己從那裡斷了開來。

  一擊得手,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並沒有喜形於色。四個蠻王只死了兩個,還有兩個活著。

  麻子瞬間遁入地下;蘇明成化作一道金色的影子緊貼著積雪滑了出去,眨眼間就已經在百丈之外;謝小玉則幻化出一片五彩繽紛的光雲,裡面幻彩紛呈,光影浮動,美得令人神醉,讓人沉迷。

  三個人的動作都很快,剎那間已經遠遁。

  剩下的兩個蠻王怒火中燒,他們剛準備好各自的手段,偷襲者卻已經逃了,這讓他們如何忍受?

  其中一個蠻王哇哇大叫,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隻很大的蟾蜍。那是一隻通體漆黑的蟾蜍,渾身猶如鐵鑄。

  「呱——」蟾蜍發出震耳欲聾的蛙鳴,那聲音讓四周的大地一陣亂抖。

  它猛地扎入土裡,泥土居然變得如同流水一般,它那龐大的身軀沒入之後,身後的地面自動合攏了起來。

  那個蠻王駕起一道黑雲,在後面緊追不捨。開戰之初阻攔謝小玉進城的那條蛇魔也是他養的,他本人在和一個真人交手,根本脫不開身,所以將蛇魔派了過來,結果蛇魔掙脫束縛,這對他絕對是巨大的打擊。

  經一事長一智,他現在再也不敢讓神魔脫離視野之外。

  另一個蠻王同樣已經完成準備,雙手各浮現一座「曼荼羅陣」,頭頂上懸著一座「曼荼羅陣」。

  看了看迅速飄飛的光雲,又看了看雪地上一道蛇行般的痕跡,他最後還是朝著光雲追了過去。

  這個蠻王一步跨出就是十幾丈遠。他原本是飛天夜叉,修練魔功之後,飛遁之術變得越發厲害,轉眼間,他已經化為一連串殘影,速度快到極點。

  他的速度極快,前面那片光雲也變得極快,而且飄忽無常,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一會兒鑽入密林,一會兒飛上山巔,簡直就像和身後的蠻王追逐嬉戲,惹得蠻王怒火衝天,嘴裡哇哇大叫。

  戊城再也不存在了,只留下一個淺坑和一堆崩塌的亂石。

  突然,一片亂石滑落,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亂石堆上。

  他們根本沒有逃跑。魔門有照影代物之法,還有以物代身之法,兩者源出一脈。謝小玉有天魔刀輪,麻子有裂地鞭,蘇明成有趕山鞭,前兩件是真魔器,後一件也靈性十足,全都能夠當做替身來用。

  他們以各自的兵刃引蠻王追趕,自己卻遁入「九宮移形換位陣」,瞬間挪移到五里之外。等到兩個蠻王分別追著兩個目標離開,他們再次發動「九宮移形換位陣」,回到這片廢墟上。

  麻子朝著兩儀爐奔去。他冒險來這裡,就是想看看這件寶貝是否還能用。

  跑過去一看,他傷心透了。

  爐子的上半部還算完好,下半部卻被炸成五、六塊,想修都沒辦法修。

  謝小玉和蘇明成卻另有目的,兩個人同時放出十幾道光華。這些光華只有豆大一點,在廢墟間盤旋飛舞著。它們的速度極快,在半空中拉出一道道纖細的光絲。

  這就是計劃的最後一步。

  在他們還沒出發之前,就已經制訂整套計劃,計劃的關鍵就是那數以百萬計的蠱蟲。

  先騙兵卒們上當,以自家精血餵蠱,再斬心魔融入蠱中,將毒蠱轉化成魔蠱。

  換成平時,這些兵卒頂多支撐半月就會被魔蠱反噬,吸乾渾身精血而亡。只有在戰場上,魔蠱能夠飽食血肉魂魄,這才安心聽命。

  不過,這些魔蠱絕對不能一直養下去,它們反噬起來可不得了;也不能任由它們四處飛散,魔蠱害人的話,業力會算在他們倆頭上,所以計劃最後一步就是藉土蠻之手,將這些蠱蟲盡數殺死。

  殺死蠱蟲還不算完,那百萬心魔並不會死,必須把它們也解決,否則也會害人,所以謝小玉才準備一枚赤霄紫光雷。

  此刻,這片廢墟上到處都飄浮著魔元精氣和殘存的心魔神念,在岩石的縫隙中甚至還有一些漏網之魚。這一切對於迷心劍蠱和秘魔劍蠱來說,絕對是滋補的佳品。

  每一隻劍蠱都歡快地飛舞著,所過之處,四周的魔元精氣和心魔神念都被吸取一空,時而它們也會飛撲下去將漏網的心魔吞噬入口。

  它們身上的光芒越來越清麗,也越來越柔和,原本是明亮的一個光點,漸漸變成朦朦朧朧的一片。

  蘇明成的秘魔劍蠱的變化還算小,謝小玉的迷心劍蠱原本只有青碧二色,現在也分化出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色彩。

  以前他非常謹慎,不敢湊齊七情,只取了怒、懼兩情;自從把天魔分身招來之後,他就再沒什麼顧忌,反正已經招來一頭惡龍,再多幾頭餓狼又能如何?債多不愁,蝨子多了不癢。所以藉此機會,他重新祭煉這些劍蠱,把缺少的喜、憂、愛、憎、欲五種心魔全都凝聚出來。

  突然,他心頭一動,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只見他隨手一招,他的那些劍蠱全都飛入手中。

  「給我爆。」謝小玉捏住法訣猛地一指,所有劍蠱同時發出刺眼的光芒。

  劍符可以一次激發所有的劍氣,威力極強,不過劍符也會損毀。劍蠱要強悍得多,而且這東西有魔頭潛伏,魔頭最懂得趨利避害,當然不肯自殺。

  只聽到一連串清晰悅耳的金屬碎裂聲,所有的劍蠱都變成一堆碎屑,只留下一片片指甲蓋大小的硬殼。

  這是劍蠱的精華。

  那些魔頭為了抵禦劍氣的爆發,將劍蠱身上所有的精華全都轉移到這一小片背殼上。

  這些背殼玉潤珠光,顏色也各不相同,紅、橙、黃、綠、青、藍、紫,七彩繽紛,煞是漂亮。

  突然,所有背殼飄浮在半空,慢慢融合在一起,七彩光華也合而為一,變成了一道氤氳朦朧的白光。不過白光中又隱蘊七彩光華,迷離變幻,炫彩萬千,讓人不知不覺中沉醉其間。

  「借戰火行殺戮,以亡魂鑄煉爐,百萬心魔盡化虛無……」謝小玉臉色蒼白,嘴裡喃喃自語著。

  他煉成此劍的一剎那,無窮的記憶瞬間湧入他的腦海。

  每一頭心魔就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那兩千名老卒、五千名傷兵全都有各自的經歷,有些人遭遇之坎坷,比起太虛道尊不遑多讓。

  雖然只是一剎那,他卻彷彿經歷幾千個輪迴,遍歷人世間一切喜怒哀樂。

  突然,謝小玉仰天長笑。

  他想起自己離開家時的不捨,想起拜入山門時的欣喜,想起初聞大道時的興奮……所有的一切都恍如昨日。

  「趕快醒來。」麻子大急。他看得出這是入魔的徵兆。

  「他怎麼了?」蘇明成也冒出汗來。這時候節外生枝實在太要命了。

  更糟糕的是,他修練的路子和謝小玉一模一樣,謝小玉出事的話,他恐怕也逃不了。

  「這傢伙太貪心,從來沒有煉過器,居然一上手就玩得這麼猛。」麻子輕聲罵道,咒罵中還帶著一絲不甘。

  謝小玉煉丹之術無與倫比,又精通制符,唯獨在造器上沒什麼建樹;沒想到現在一出手就是大手筆,恐怕這傢伙在造器方面的天賦不比煉丹差多少。

  麻子很鬱悶。

  突然,遠處一陣憤怒和咆哮滾滾而來。

  「原來你們在這裡,好一招移花接木,實在氣煞我啦!」

  話音落下,一串殘影破空而至。

  「快走!」麻子拉住謝小玉,就想往來的地方跑。「九宮移形換位陣」限制極多,從哪裡出來,就只能從哪裡進去。

  讓麻子意外的是,他居然一把拉空了,謝小玉的手臂如同泥鰍一般滑溜溜的,從他手裡滑了開去。

  「來得好,我正要找人祭劍。」謝小玉一揮手,將一團白光拋在空中。

  白光中隱約可見一片銅錢大小的圓形薄刃,表面散發著珍珠光澤,漂亮得令人心悸。

  這把飛劍未必很強,只是妙在天成。

  謝小玉從納物袋裡抓出一把劍符拍進飛劍裡,這把飛劍另有玄機,它還是一件上品符器。

  這一切都在轉瞬間完成。

  那串殘影已經破空而至,一座「曼荼羅陣」脫手飛出,那個蠻王含怒出手,所以一點話都不囉嗦。

  「砰——」

  謝小玉的身體瞬間化為了一片光雲。

  「曼荼羅陣」一下子壓了下來,光雲稍微擋了一下就被壓得四散紛飛,地上又壓出了一個大坑,這招和麻子的移山換岳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麻子和蘇明成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不知道謝小玉是死是活。

  光雲散去,坑中並沒有謝小玉的蹤影。他逃了。

  謝小玉對麻子的移山換岳非常熟悉,所以他知道這類法術不能擋,只能躲,而且一般的躲閃之法沒用,因為這類法術會鎖定氣機,讓人動彈不得。

  不過,要破這招也不難。挪移、移形換位都可以輕而易舉躲開,除此之外,五行遁法、光遁、影遁、雲遁、血遁……能夠躲開的遁法有一大堆。

  「幻天蝶舞陣」所帶的遁法屬於雲遁的一種,可以化雲來去。

  那個蠻王看到一擊不中,抬起另外一隻手正打算來第一下時,突然聽到身後驟然響起一陣如泣如訴的嘆息。

  一片光雲疾掠而至,光雲中飛出一把刀輪。

  沒有數畝方圓的血焰,也沒有數十丈長的刀光,這把刀輪緩緩飄了過去,瞬間已經到蠻王面前。

  蠻王神情凝重,那如泣如訴的嘆息聲剛起,他就感覺到陣陣心悸。

  他知道這東西不好對付。

  不過,蠻王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他修練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乃是魔門之中至高大法,攻防一體,奧妙無窮。

  瞬間,蠻王頭頂上那座「曼荼羅陣」擴大數倍,腳下也浮現一座「曼荼羅陣」,他所在的空間彷彿一下子和這片天地隔絕開一樣。

  刀輪停住了,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牆擋在前面。

  天魔無所不在,無處不至,但是那把刀輪做不到。它只不過質地比較精純,前前後後被凝練無數遍,並沒有斬空破虛的能力。

  那如泣如訴的魔音同樣也傳到謝小玉耳中。此刻他正包裹在一片殘雲中,那丈許光雲剛好能夠將他掩蓋起來。

  魔音入耳,謝小玉的身體猛地一震,那無數回憶瞬間消失,一股寒氣從心底冒出,立刻清醒過來。

  剛才的凶險讓他一陣害怕,不過他馬上意識到此刻危急萬分。

  「走!」謝小玉大喝一聲,將飛劍招了回來,朝他們剛剛過來的地方衝去。

  那個蠻王怒目而視,但是他騰不出手來,他和天魔刀輪僵持住了。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震耳的蛙鳴,震得大地亂顫。

  巨蛙未到,一條細長的身影飛撲而至。

  那是裂地鞭。

  麻子欣喜異常接住長鞭,緊隨在謝小玉身後,朝著來的地方衝去;蘇明成比麻子更快,因為他早就把趕山鞭收回來了。

  一陣波光抖動,謝小玉的身影消失了,麻子和蘇明成幾乎同時闖了進去,天空中一道艷紅色的光芒忽地一閃,天魔刀輪也瞬間沒入其中。

  「你們別想逃!我知道你們肯定跑不遠。我會抓住你們,把你們撕成碎片!」那個虛空而立的蠻王仰天怒吼。

  伴隨怒吼聲的,還有越來越近的蛙鳴。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9 09:18:13

q01826 發表於 2014-8-18 14:25  
  蘇明成的秘魔劍蠱是從玄冥七煞劍演變而來。玄冥七煞劍能借鬼神之力,這把鐮刀是一件鬼器,只要用煉 ...

夢幻泡影 第5集



內容介紹:
謝小玉等人與蠻王對戰,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名少年現身相助,而這名少年竟是璇璣門的掌門弟子。他此番來到天寶州,究竟對謝小玉一行人而言是福是禍?
返回臨海城後,謝小玉一行赫然得知李光宗之女喜兒失蹤了!在信樂堂的協助下,他們發現此事竟是安陽劉家所為。眾人慌亂之際,謝小玉卻因修練魔門大法而陷入走火入魔的危機⋯⋯


第一章 塵埃落定
第二章 論功?論罪?
第三章 半仙
第四章 意料之外
第五章 喜事?

第一章 塵埃落定

天上烏雲密佈,厚密的雲團如同翻滾的潮水,又如萬馬奔騰,地上狂風呼嘯,一片飛沙走石,捲起的塵土和天上的烏雲連成一片。

「呱——」一聲蛙鳴驚天動地。蛙鳴聲中,數十道狂風如同勁弩一般劃空而過,所經之處樹木連根拔起,山石泥土被捲到半空中。

「我知道你們在這裡,你們逃不掉的!」

怒吼聲如同雷霆一般翻滾著碾過大地,兩個蠻王如同兩尊魔神一般不停四處搜尋著,他們知道那三個小修士就在附近,肯定跑不遠。

和外面天崩地裂一般的景象完全不同,在一座小山的山腹中,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各自坐在一座陣基上打坐練氣,他們要盡快恢復過來。

這個山洞是謝小玉和麻子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佈置的退路之一。當初佈置這些退路的時候,他們就考慮為了躲避土蠻的搜索,山洞四周設有法陣,將這裡和外面隔絕開來。

蘇明成第一個恢復。他抬頭看了看洞頂,上面窸窸翠翠不停往下掉著土塊。 「那兩個傢伙好像瘋了。」蘇明成嘟囔著說道:「他們難道不管主城那邊?」

「一下子幹掉他們兩個人,我們是不是太狠了?如果只死一個的話,應該不會這麼拚命。」麻子也差不多恢復過來,他現在後悔了。

「還好我們沒偷懶,多準備幾條退路。」謝小玉乾脆也停了下來。

此刻他們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逃跑,和李光宗他們正好背道而馳。這兩個蠻王 緊追著他們不放,其它人相對會安全一些。

「我現在關心的是我們要躲多久。」蘇明成比較實際。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場仗快打完了。主城的大陣再強悍,也支撐不了多久,官府如果真的有底牌,現在差不多應該拿出來了。」謝小玉之所以敢玩命,就是因為他有這個把握。

一聽到這話,蘇明成頓時放下心,不過緊接著他又覺得很虧:「蠻王差不多都是我們殺的。」

「別抱怨了,那邊的真人也差不多都是我們殺的。」麻子在一旁冷冷說道。

蘇明成一愣,他確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為什麼會這樣?」他有些不明白。

「道理很簡單,沒有被逼到極限,那些真人根本就不想來真的。他們對上蠻王,首先想到的是自保,因為背靠大陣,想自保並不困難。我們就不同,每一次出手都不留餘地,再加上對方輕敵,我們卻有準備,以有心算無心,他們的實力雖強,卻連一成都沒施展出來就被我們殺了。」謝小玉說道。

「所以你也別以為自己了不起,小心陰溝裡翻船。」麻子在一旁警告道。這話是說給蘇明成聽,麻子和謝小玉在門派裡見多實力強橫的人物,他們知道自己根本算不了什麼。

麻子的話音剛落,地面猛地一震,緊接著外面傳來山體崩塌的聲音。

「不好,這兩個傢伙打算蠻幹。」麻子臉色大變。他能夠透過大地的震動知道外面的情況。

「還有其它隱蔽處可以去嗎?」蘇明成立刻問道。

「這是最北面的一個隱蔽處。如果我們往南的話,說不定連其它人也會受到牽連。」謝小玉這個時候還想著李光宗他們。

「總不能在這裡等死吧?」麻子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有那只癩蝦蟆在,就別指望能夠遁地脫逃。

「只有往北,不知道能不能逃到海裡?」謝小玉手裡已經沒什麼底牌了。

「到了海上難道就能逃得掉?」麻子猜不透謝小玉的想法。

這時大地又是一陣亂顫,這一次感覺更近了些。

「走吧,反正去哪裡都一樣。」麻子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轉身將九宮移形換位陣全都收了起來。

這套陣旗遠比謝小玉和蘇明成手裡那兩套強得多,可惜它必須布好才能用,不像另外兩套陣旗背在身上就能用,人到哪裡,陣到哪裡。

「老蘇,你拿兩枝陣旗出來。」謝小玉既然提議往海上逃,就是因為蘇明成手裡這套陣旗。

蘇舵主沒有猶豫,隨手取出兩枝陣旗遞了過去。

兩個人接過陣旗插在背後,做完這些之後,麻子猛地一跺腳,旁邊的山壁立刻裂開一道縫隙。

三個人飛身鑽了出去。

一出山洞,他們身上同時金光一閃,瞬間化作一條金色的游龍。

這條金龍趴在雪地上,貼著厚厚的積雪飛速往前滑動,只扭了兩下,就已經消失在群山之中。

魚龍幻變陣人越多速度越快,三個人同時發動,比蘇明成一個人快得多。 「原來你們在這裡。」頭頂上響起一陣怒吼之聲,那個頭頂曼荼羅陣的蠻王化作一片殘影追了過來。

這個蠻王的速度很快,和他相比,謝小玉他們三個人簡直就像爬,眨眼間, 他已經從後面追了上來。

「下去。」謝小玉猛地一拍蘇明成的肩膀。蘇明成心領神會,身體往下一沉。

他們的腳下是一片冰面,冰面之下是一條河。魚入江河,龍歸四海,魚龍幻變遁法越發快了幾分。

謝小玉是賭那個蠻王並不精通水遁。

三個人被一道龍形金光包裹著,在水裡飛竄著,兩邊的水自動分開,然後在他們身後重新合攏。

一口氣跑出去十幾里遠,三個人稍微鬆了口氣。突然,頭頂上的冰面一下子炸開,一座旋轉著的曼荼羅陣瞬間壓了下來。

曼荼羅陣一出現,這方天地瞬間被定住,三個人只覺得四周的水彷彿變成膠水,動彈不得。

謝小玉反應最快,他迅速結印,嘴裡念道:「四方之水聽我號令。遁!」 一陣波紋往四周擋開,那無所不在的固鎖之力瞬間被化解,魚龍幻變陣化作的金色光龍從徐徐壓下的曼荼羅陣邊緣滑了開去。

麻子在後面看得眼紅,他知道這招是謝小玉藉指點別人的機會,從別人手裡騙來的。

可惜他眼紅也沒用。謝小玉五行屬「金」,金生水,所以能夠修練水遁;他五行屬「土」,土克水,學了也使不出來。
第一座曼荼羅陣被躲開了,不過轉瞬間頭頂上又出現一道影子,第二座曼荼羅陣落了下來。

往前已經沒有路,蘇明成迫不得已往旁邊閃。

兩座曼荼羅陣一前一後落到河底,這條河被攔腰截成兩段,河底的淤泥飛騰而起,河面上千畝方圓的冰面全都崩裂飛散,碎片飛起有百尺高,還掀起沖天巨浪。

「我頂住,你們走。」謝小玉猛地一拍納物袋,刀輪滴溜溜旋轉著飛了出來。

他知道此刻必須有人斷後,否則三個人全都別想逃脫。

「你盡可能別亂跑,等會兒我們拉你過去。看到亮光一閃,你立刻進來。」 蘇明成也算有急智。

「我盡量。」謝小玉根本沒把握。他雙手連環結印,將剛剛煉成的飛劍也祭了起來。

那把飛劍一離開手,立刻散發出迷離珠光,在一片皎潔的月白色中,七彩光華不停地變幻,美得讓人心馳神往。
謝小玉自己也沒想到出手之後會是這樣一番景象。

他用的是彌天星斗劍陣,也就是《天變》的第一式——「搖星光」,但是眼前景象哪有一絲星光搖逸的感覺?可惜他沒時間多想,必須先顧眼前。

謝小玉雙手連環打出法印,整座劍陣一下子散開,化作一股珠光霧氣。這股光霧看上去極薄,遠處的山、近處的樹全都隱約可見,他的身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剎那間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光霧籠罩之處,他的劍鋒就能瞬間到達。

他明白了。

這意想不到的變化是「如露」和彌天星斗劍陣相互融合的結果。兩種無上秘法因為機緣巧合融合在一起,產生了新的變化。

「原來這才是《天變》的真諦。」謝小玉如醍醐灌頂。

《天變》的真諦就在於一個「變」字,怪不得他當初看不懂那九塊石碑,九曜道尊留下那些石碑,是希望後人能夠領悟出屬於自己的《天變》。

「呱——」一聲震耳欲聾的蛙鳴將謝小玉從沉思中喚醒。 遠處一片烏雲呼嘯而至,烏雲下方,一隻小山般的蟾蜍快步爬了過來。牠的動作蠢笨異常,速度卻快到極點,眨眼間就到近前。

半空中,天魔刀輪發出一陣輕吟,那聲音如同銀鈴作響,和蛙鳴聲相應。 那只巨蟾如臨大敵,身體一下子趴伏下來,肚子一鼓一鼓,「咕狐——枯呱——」不停叫著。

天空中銀鈴作響,地面上蛙鳴陣陣,魔音對魔音,每一聲輕吟、每一聲蛙鳴都會激得大地亂震,旁邊被砸開冰面的那條大河同樣也被震得波濤亂翻,水面上全都是死魚,牠們都是被魔音所殺。

謝小玉掐訣一指,無數劍氣交織成漣漪,朝著那只巨蟾斬去。

一連串金屬割劃聲夾雜在兩種魔音中,那只巨蟾身上冒出縱橫交錯的火花。 不過火花熄滅後,那只巨蟾居然一點事都沒有,甚至沒留下一絲割劃的痕跡。

謝小玉不死心。他將劍訣來回變換著,化實為虛,又由虛轉實,可惜任憑他怎麼變化,都不能傷到巨蟾分毫。牠的身體彷彿由金鐵鑄成,只看到火星亂冒,卻連一點鐵屑都削不下來。

沒辦法殺掉巨蟾,那邊頭頂曼荼羅陣的蠻王更是厲害。那蠻王看到天魔刀輪飛出,立刻把曼荼羅陣鋪開在身體四周,隔絕那片天地。

謝小玉右手劍訣一轉,朝著另外一個蠻王殺去。擒賊先擒王,正是此人操縱巨蟾,如果能夠將此人解決,巨蟾肯定會扭頭逃跑。

「哈哈哈!你太狂妄了,當我好欺負?」蠻王手腕一轉,不知道用了什麼法術,面前突然冒出一隻磨盤大小的蜘蛛。這只蜘蛛五彩斑斕,一看就知道劇毒無比。

蜘蛛一出現,立刻射出一片大網,將謝小玉籠罩在裡面。

「食魔蛛?」謝小玉驚叫一聲。

噴出來的不是蛛絲,而是一張蛛網,只有食魔蛛這種傳說中的妖物有此本領。 不過他沒什麼把握,上古年間就已經看不到食魔蛛的蹤影了。

雖然不能確定,但是謝小玉心中仍舊升起十二分的警戒。食魔蛛最厲害的不是劇毒,也不是羅網,而是能夠在虛空中來去。

他連忙取出一桿幻天蝶舞旗,換下魚龍變幻旗,瞬間將自己化作一片光雲。 光雲一出現,彌天星斗劍陣再次起了變化。雲和霧連成一片,整座大陣一下子往外延伸三倍,雲霧中七彩光芒變幻閃耀,分散聚合,變幻不定。

「殺——」謝小玉仰天長嘯。

轉瞬間雲霧捲動,雲霧中光芒亂閃,一道道劍氣噴發而出,將天空中的雲團、地面上的冰雪割裂成無數碎塊,那兩個蠻王不知道謝小玉要玩什麼花樣,連忙擺出防禦姿態。

劍氣亂噴一陣,雲漸漸散開,霧也迅速消失,緊接著,那把天魔刀輪輕吟一聲,撞入一片光暈中,消失不見。

「你又騙了我們!」那個頭頂曼荼羅陣的蠻王怒不可遏,他快發瘋了。

他猛地化作一片殘影,衝進那片雲光之中,下一瞬間,他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

還沒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無窮的鞭影當頭罩了下來,不過更要命的是,一把紅色的刀輪就在眼前。

蠻王怒吼一聲,他知道自己又上當了。

這個傢伙確實厲害。隨著那聲怒吼,一股黑光朝著四面八方散開,黑光中隱約可見一座曼荼羅陣,陣中央的魔神伸出右手,猛地抓住飛來的刀輪,另外三隻手各撐開一座小得多的曼荼羅陣,就像三面盾牌一樣擋在身前。

血光閃現,天魔刀輪將蠻王的一條手臂絞成粉碎,不過那兩條長鞭就差了許 多,被兩座曼荼羅陣擋在外面。

「轟!」如同天崩般一聲巨響,從山頂到山腳裂開一道縫隙,整座山抖了兩 下,稍微鬆動一些的岩石全都稀里嘩啦滑落。

曼荼羅陣將兩條長鞭的力量傳導到地上,大地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威力,一下 子裂開了。

「給我死!」那個蠻王居然不退,身形疾閃,朝著謝小玉殺去。此時他的左 手已經廢了,血肉模糊,甚至可以看到骨頭。

謝小玉不敢硬接,蠻王的實力遠在他之上』現在又情急拚命,更加銳不可當,他只能飛速後退。

謝小玉身在雲霧中,四周光雲繚繞,光霧浮動,看不到身影,速度快到極點。 可惜那個蠻王更快。此人根本看不清身形,只有一道殘影四處亂飛。

突然,無數血口憑空從蠻王身上冒了出來。

在曼荼羅陣中,無數波紋交織一片,曼荼羅陣裡彷彿成了水的世界,到處是波紋,到處是漣漪。

這是「如影」。

謝小玉心中狂喜,他沒想到危急時刻居然逼出所有的變化『讓他徹底領悟「如影」的真髓。

不過很快謝小玉就笑不出來了,一個三丈方圓的曼荼羅陣出現在他腳下。這座大陣瞬間出現,他根本躲不開,也逃不掉。

謝小玉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渾身的血液彷彿凝固了。他不想死,他還要報仇。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突然,他的四周冒出一個光罩,曼荼羅陣拚命擠壓著光罩,想將它碾碎,光罩迅速變暗。

謝小玉知道這東西支撐不了多久,現在不是蠻王死,就是他亡。 「殺!」謝小玉雙手掐訣,劍氣疾吐。

在百丈之外那座大曼荼羅陣裡,原本交織成一片的波紋全都劇烈震動起來,彷彿江河翻騰,海浪拍岸。

「噗——」蠻王的身體碎裂開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全都是縱橫交錯的割痕,肉全都被剔了下來,只剩下一副骷髏。

曼荼羅陣漸漸消散開去,那個光罩也到了極限,一下子碎成無數光屑。謝小玉頹然地坐著,嘴巴、鼻孔、耳朵和眼角都滲出血跡。 他傷得不輕。

「呱——」一聲蛙鳴遠遠傳來,一團黑雲轉瞬即至。 「麻子、老蘇,只能靠你們了。」謝小玉無力再戰。 他的話剛落音,就聽到頭頂上響起一道清越的說話聲:「還是我來吧。」 一道銀光破空而去,去勢極快,只比「如電」稍遜一籌,但是威力遠比「如電」 強得多,所到之處,天空中的雲層如同狂風捲過,立刻露出一條空曠筆直的通道。

黑雲中那個蠻王知道厲害,讓巨蟾擋在前面,他自己轉身就走,記團黑雪閃了幾閃,就消失在天際盡頭。

看到這破空而至的一劍,麻子和蘇明成全都神情黯然。他們都認為自己已經很了不起了,可惜和人家一比,立刻看出差距。

劍光斂去,露出一個長身玉立、眉清目秀、神情俊朗的少年,看上去比謝小玉大不了多少。

「三位好本事,以練氣層次的修為居然敢硬撼這些蠻王,而且一次對付兩個。 了不起、了不起。」少年拱手說道。

「不是兩個,是四個。」麻子訕訕地說道。 「哦?那麼另外兩個呢?」少年驚道。他倒沒有懷疑麻子撒謊。 麻子雖然長得又矮又醜,但是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勢不簡單,而且讓他有一 種熟悉的感覺。

「被我們用計殺了。」麻子也不多做解釋。

謝小玉早已經盤坐在地上,掏出一隻瓶子,倒出兩顆紅色的丹藥扔進嘴裡。

藥力迅速化開,他總算感覺好受一些。麻子走到屍體的旁邊,一刀砍下蠻王的首級,然後朝蘇明成招了招手。 蘇明成也不客氣,袖子一展,大片蟲雲飛了出來,落在那堆血肉之上啃食起來。

少年皺了皺眉頭,他雖然不是那種一天到晚將降妖除魔掛在嘴邊的人物,卻也不喜歡這種血淋淋的場面。

「在下璇璣門洛文清,見過三位。」少年拱了拱手。 「你是掌門弟子吧?」就像少年感覺麻子很熟悉一樣,麻子也早就聞出少年 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慚愧。」少年微微一笑,算承認了。

「我叫蘇明成,散修一個。」蘇明成拱手回道。

「多虧你救了我,大恩不言謝。在下姓謝,名小玉,至於門派什麼就不說了。」 謝小玉態度淡然,不過心底卻已經記下這個救命之恩。

「叫我麻子好了。」麻子仍舊像當初對謝小玉一樣不冷不熱。

洛文清倒也不在意。他出來之前就聽師父說過,天寶州的很多人都有一段段辛酸經歷,特別是門派出身的人更是如此。而眼前這兩個人顯然都是門派出身,甚至是大門派的弟子。

「你叫洛文清?」謝小玉突然想起這名字有些耳熟:「璇璣門的銀麟?」 「這是別人送我的名號。」洛文清頗有幾分得意。

「以你的年紀居然已經踏入玄門,確實配得上這個名號。」麻子的心眼並不小,遇到值得佩服的人,他總會承認別人在他之上。

「修為並不是一切。兩位雖然只有練氣境界,但是尋常真人肯定不是你們的對手。」洛文清的見識不是城裡那些真人能比。

謝小玉不想這樣客氣來客氣去,便轉了一個話題:「北望城那邊恐怕已經開始反擊了吧?」

「你們事先已經知道計劃?」洛文清有些意外。

「我們猜的,從一些蛛絲馬跡裡可以猜到朝廷和各大門派的計劃。」麻子話中有話。他隱藏的意思就是都護府根本沒有保密,底下很多軍官都已經知道一部分計劃,所以不知不覺中露出了痕跡。

洛文清當然聽得出麻子話語裡的意思,他可不會管這種閒事。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9 09:18:47

q01826 發表於 2014-8-19 09:18  
夢幻泡影 第5集

「現在那些土蠻差不多都被圍殲了吧?那個蠻王也算運氣好,如果他在城外的話,肯定難逃一死。」洛文清說這話把握十足。為了這一仗,朝廷和各大門派從中土調人過來,像他這樣的真人只能在一旁幫手,連真君也不得不靠邊站,道君都來了好幾個。

「看來過來的人不少。」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你剛才殺那個蠻王的手段非常厲害,以光化影,以實化虛,裡面好像還帶 著一絲劍意。這倒底是什麼功法?能告訴我嗎?」洛文清好奇地問道。 他並非有意試探別人的秘密,只是想長點見識。

「我是劍修。那招不只是劍法,裡面還暗含一套劍陣,再加上幻天蝶舞陣的一些妙用。」謝小玉沒提《劍符真解》,也沒提那把飛劍。

沒提《劍符真解》,是因為繼續問下去必然涉及《十方道藏》,他怕這位掌門弟子真的聽說過這樣一部典籍,他可不想自己騙蘇明成的那番謊話被拆穿;沒提飛劍,是因為他的飛劍見不得光。

「能告訴我是哪種劍法和哪種劍陣嗎?如此神奇奧妙,恐怕都是超品吧?」洛文清追問道。

謝小玉沒打算隱瞞,畢竟洛文清對他有救命之恩。

「我修的是《六如法》,那一擊是『如影』奧義。天下之物至剛者,非光莫 屬,天下之物至柔者,非影莫屬。光生影,故至剛生至柔……夢中一切似虛似實, 若假若真,然眼有所見,耳有所聞,鼻有所嗅,舌有所嘗,體有所觸,意有所動, 喜、怒、憂、懼、愛、憎、欲無一不具……」謝小玉背誦著其中的段落,刪掉一部分口訣。

三個人全都豎著耳朵聽,等謝小玉念完,洛文清微微露出一絲驚訝。

「這好像是佛門的東西。我雖聽過佛門中也有劍修一脈。卻是第一次看到,佛門以慈悲為懷,最重因果業報,劍修以殺入道,講究破滅一切……」洛文清不 停搖著頭,想像不出兩者怎麼融合在一起。

不過,洛文清並不認為謝小玉騙他。這段法訣字字珠璣,其意深遠,剛才殺掉蠻王的那一劍也確實和法訣相符。

「那麼劍陣呢?」洛文清不再多想。他是道門中人,沒必要想佛門之事,不 過這也讓他感到遺憾。他不是劍修,但是主修的也是劍法,原本以為可以有所借鑒,現在只能藉切磋互補短長了。

「劍陣叫彌天星斗劍陣,沒什麼名氣,但它是一位前輩高人領悟《天變》之後再創的秘法。」謝小玉這樣說,等於將所有事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如果洛文清狼子野心,想謀奪這套無上大法,也只會衝著他來。

「《天變》!」洛文清驚得跳了起來,他的優越感在《天變》面前蕩然無存。

好半天,洛文清才猛地點了點頭:「裡面好像有些『搖星光』的意境,不過改變實在太多了,你不說,我根本看不出來。」

「你也看過那九塊碑?」謝小玉問道。話出口之後,他覺得自己太傻了。璇璣派的天才弟子、道門中小字輩裡的有名人物,怎麼會沒見過那九塊石碑?九曜派恐怕還巴不得這些驚才絕艷的後輩能夠有所領悟,這樣一來,他們也算九曜道尊的再傳弟子,將來成長起來之後,對九曜派肯定會多方照料。

「你難道也見過?」洛文清大奇。他原本對謝小玉只是稍微有點看重,現在更多了一絲親近。

要知道,九曜天碑不是那麼容易可以看到。別的門派弟子想看石碑,要不天賦極高,要不身份尊貴、背景深厚。他不認為謝小玉是後者,如果背景深厚,怎麼可能會來天寶州?

突然,洛文清的眼睛睜大了:「我想起來了,你是元辰派流放的那個藏經閣弟子。你那位張師兄很惦念你,他本來也要來,說要來找你,可惜臨時有事,只能將一些東西托付給蔡師叔讓他帶給你。」洛文清上上下下掃視著謝小玉,神情中充滿疑惑。

「張師兄?」謝小玉一愣,神情隨即變得柔和許多。

洛文清所說的張師兄是藏經閣的大師兄,對他一向照顧。他出事的時候,大師兄不在門派裡。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大師兄在的話,一切會不會改變?那些指證他的師兄弟還敢不敢做偽證?

「原來你是元辰派的門人。」麻子一直想知道謝小玉的身份,現在他如願以償了

不過如願以償的同時,麻子也微微有些失望。他原本以為謝小玉是那幾個頂級門派的弟子,甚至可能是太虛門的弟子,卻沒想到只是出身於元辰派。

元辰派也是大門派,不過在大門派裡排名靠後,別說和璇璣派相比,就算比起他所屬的門派也差了一等。

「這傢伙犯了什麼事?」麻子朝著洛文清問道。

洛文清愣了一下,眼睛瞥向謝小玉。

「那件事不是我幹的。」謝小玉很是坦然,並沒阻止的意思。

「你不介意我提這件事?」洛文清再一次確認道。

「反正不是我幹的,我何必在意?」謝小玉心中沒鬼。

「你肯定知道霓裳門吧?」洛文清問麻子。

  「聽說過。一個全都是女人的中等門派,實力馬馬虎虎,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為那個門派出來的弟子很多都嫁給大門派的弟子,要不然就是嫁入豪門世家,所以人脈相當了得。」麻子眉飛色舞地回道,一邊說,一邊看著謝小玉。

  「兩年前,霓裳門的一群弟子去元辰派作客,可能也有讓自家弟子和元辰派的的門人結親的意思,沒想到在元辰派發生一件事……」洛文清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傢伙見色起意,意圖姦污?」麻子沒這樣的忌諱,又朝謝小玉看了一眼, 仍舊轉頭朝洛文清問道:「捉姦捉雙,拿賊拿贓。他是被人按住屁股,還是褲子被人捏在手裡?」麻子的眼睛不停掃著謝小玉的下三路。

  「是那個霓裳門的女弟子指證。」洛文清也感覺這裡面有蹊蹺。 沒認識謝小玉之前,洛文清可能還會相信傳聞;但是現在他知道謝小玉修練的是佛門大法,佛門中人雖然也有熬不住犯了淫行破了色戒,但那大多是假和尚,要不然就是參歡喜禪的密宗。

  謝小玉能將《六如法》修練到這等地步,雖然不是和尚,肯定也有禪心。再說他又是劍修,劍修之路異常凶險,稍有偏差就萬劫不復,所以劍修一般都無情無慾,心如止水。

  可以說,除了太監,佛門劍修是最不可能意圖姦污女人的一群人。

  洛文清會這樣想,源於一個誤會。

  他聽說過一些有關謝小玉的事。在門派裡,謝小玉以勤奮出名,但是境界和實力都在中間徘徊,給人的印象就是資質不算好。所以,他想當然爾認為謝小玉一直是韜光隱晦。

  至於為什麼韜光隱晦,他也找到理由。謝小玉肯定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六如法》,身為一個沒什麼根基的後輩弟子,肯定害怕懷璧之罪,所以才這樣低調。

  他還記得謝小玉傳聞是個器修,所以他又想當然爾地以為謝小玉表面修練師父賜下的功法,暗地裡偷練《六如法》。

  這樣一來,一切都解釋得過去。

  謝小玉的境界不高是因為同時修練兩門功法,這都能修練到練氣九重,資質算很好了。

  洛文清正沉思著,蘇明成卻看出另一個破綻:「這就奇怪了。即便官府斷強姦案,也絕對不會憑女方作證就判人罪責。再說元辰派沒有能掐會算的人嗎?是真是假一算就知道了。」

  「這就是我覺得莫名其妙的地方。」謝小玉這口氣憋在心頭將近兩年,早就想一吐為快:「霓裳門的那個女弟子一開始說她迷迷糊糊沒看清楚是何人所為,掌門座下二弟子方雲天卻咬定是我,藏經閣的幾位師兄也都說那時候我恰好外出。」

  「你沒出去?」麻子問道。

  「當然沒有。我大部分時間要不在藏經閣裡看書,要不在藏經閣前面的院子練功,要不在自己的房間裡打坐、制符,偶爾也煉煉丹,一年中難得跨出院門,我甚至不知道霓裳門的人來了;就算知道,我也不會在乎,因為這和我無關。」 謝小玉想到這些就怒火中燒。

  「這麼說來,你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女人?」麻子原本以為這裡面可能有什麼爭風吃醋的故事,八卦心剛剛冒出,立刻被砸了下去。

  「我聽說你的勤奮在元辰派裡很有名。」洛文清替謝小玉作證。

  「難道是那個姓方的看透你的實力?」麻子問道。

  洛文清也是這樣猜想。他也覺得那個方雲天看出些什麼,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所以設局陷害。

  這種事別說元辰派,即便在璇璣派、九曜派、乃至其它大門派也時有發生。

  「應該不可能。我的境界確實不高,只有練氣八重,而且卡在那裡整整一年。 而且我的興趣太廣泛,這或許是受了師父的影響,師父喜好讀書,所以我也喜歡上讀書,讀著讀著,我就迷上書裡的東西,先是迷上制符,然後是煉丹。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像我這樣一心多用絕對是大忌,方雲天有必要防備像我這樣的人嗎?」謝小玉沒辦法說他以前確實很差勁,資質平平,也沒開竅,只知道一味傻練,根本不知道練些什麼,所以他只能換一套說辭。

  洛文清並沒注意謝小玉的疑問,他感興趣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會煉丹?」

  麻子在一旁酸溜溜地說道:「他能一邊煉丹,一邊感悟造化之道。」

  洛文清被嚇到了,這可比什麼煉丹大師還厲害。

  「別人知道這件事嗎?」洛文清以為自己找到真正的原因,聽了麻子的話,連他都起了一絲妒意。

  「你會當著別人的面煉丹嗎?」謝小玉問道。

  「那倒也是。」洛文清點了點頭。煉丹需要安靜,一旦受到干擾就可能徹底失敗,白白浪費珍貴的藥材。

  「你的精力分得太散,境界又不高,平時為人低調,又是藏經閣的弟子…… 那個人確實沒必要對付你。」洛文清一臉迷糊。

  麻子也不明白。他突然發現自己還算幸運,至少他知道自己為什麼倒霉。

  一道銀光劃破天際,直落入北望城裡。

  此刻的北望城除了內城仍舊屹立不倒,其它地方早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到處是殘垣斷壁,偶爾一、兩幢房子孤零零挺立著,卻也殘破大半。

  在殘垣斷壁間豎著一頂頂帳篷,大批新來的士兵正在打掃戰場,從廢墟中拖出一具具屍體。

  內城正門口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挖了一口火眼,這是一口數丈大小的火眼,所有的屍體全都被投入其中,化為灰燼。

  整座北望城上空籠罩著一片陰雲,那是人死得太多,陰魂凝聚不散,以至於天地都受到影響。
  不過內城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內城不大,長寬才兩里左右,看起來就是一座江南風格的園林,中間是一個湖泊,旁邊假山林立,假山間錯落有致地建造著幾幢房舍,不過此刻這裡到處都搭著竹棚。

  洛文清將三個人帶進假山頂上的一間竹棚。

  「這是我住的地方,稍嫌簡陋一些。」他取過三個蒲團請三人坐下,旁邊一個童子過來上茶。

  「比我們原來住的地方已經好多了。」麻子並不在乎。現在是非常時期,能夠有一間竹棚住已經很不錯了。

  「麻子,等一會兒你跑一趟,可以讓那些人回來了。」謝小玉想起其它人。

  那兩百多名修士、數千名傷兵和老卒都不知道仗已經打完了,仍舊提心吊膽地度日。

  「等我歇口氣。媽的,跟著你拚死拚活,打完還有事情做。」麻子抱怨著,不過也只足說說罷了。

  麻子清楚只有他最適合跑這一趟,謝小玉身上有傷,蘇明成的實力畢竟差了一些,又不會土遁。

  「你前前後後已經欠了我不少人情,我不要別的,你幫我找一種合適的天地精氣。我在練氣九重已經卡得太久了。」麻子說道。

  「這得看機緣。」謝小玉不敢打包票,麻子的眼光太高。

  「可惜這裡是天寶州,要是在中土,小弟倒是能幫忙。」洛文清此刻和他們三人已經很親近了。

  洛文清和謝小玉、麻子都是大門派出身,又都是驚才絕艷之輩,本就惺惺相惜;再加上謝小玉和麻子雖然落魄,骨子裡卻透出一股自傲,很合他的脾性。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中土。」麻子被勾起心事。他現在不只渴望報仇,天寶州神道重現更讓他不得不想辦法脫身。

  「這個應該不難。以你們兩個人的資質,成就真君只是遲早而已。」洛文清根本不覺得這多難。

  流放天寶州的人只要能夠達到真君層次,就可以既往不咎,重獲自由。

  剛才謝小玉打坐治傷,洛文清和麻子閒聊,已經知道這三個人的情況,連蘇明成都讓他震驚不已。他原本以為蘇明成是旁門邪修,沒想到居然也是玄門正宗, 運用的法術雖然邪氣沖天,底子卻是再純正不過的符箓之道。

  修士最重要的就是有一部好功法,這三個人全都不缺,又不缺丹藥。 與此同時,他也對謝小玉的見多識廣有所瞭解。從麻子和蘇明成說的一些事 裡,他已經可以肯定謝小玉確實所學龐雜,即便璇璣門裡幾位以博學聞名的師兄 也未必能夠與之相比。

  有這麼個百事通在旁邊,修練中幾乎不會碰到太大的難題。 洛文清說得容易,麻子卻暗自歎息。對他來說,成為真君只是遲早的事,少 則五、六十年,多則一、兩百年,可惜他等不了那麼久。

  看到麻子意興索然,洛文清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又以為麻子想起以前的傷心事,便乾咳兩聲道,「我幫你們把功勞報上去,力戰四大蠻王,斬殺其中三人, 擊退剩下的一位……此次戰役首功之人非你們莫屬。」

  「這恐怕難說得很。」蘇明成搖頭,他們早巳經將官府上上下下全得罪光了。

  「有人會替你們主持公道。」來的路上,洛文清已經知道謝小玉他們和官府的恩怨,此刻他說這話確實有把握。這次來天寶州,名義上是以朝廷為主,實際上各大門派來的人最多,既有歷練的意思,同樣也為了多佔一些好處。

此刻,他為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領功,既是幫這三個新結識的朋友,也是為了璇璣門的利益,他甚至巴不得官府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

  洛文清剛出去,一隊人馬就跑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校尉,身後站著三個道士。

  「洛真人可在裡面?洛真人……」一個道士喊了兩聲。

  奉茶的童子連忙推門出來,他看到外面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立刻插腰罵道:「爾等是何人?如此無禮。」

  「我等奉命捉拿三個擅離職守的逃兵。」為首那個校尉舉起令箭。

  「放屁!我家真人會窩藏逃兵?此事真人早有預料,他去請各位師叔祖主持公道了。」這個童子並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是他知道絕對不能滅了自家威風。璇璣派雖然比起那幾個頂級道門還有一些差距,卻也是屈指可數的大派,絕對不允許有人不敬。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那個校尉不敢用強。他其實也在心中暗罵,上層沒事找事,橫生枝節,明知道那三個凶人實力強悍,根底深厚,又和璇璣派掌門弟子同行,居然還來找碴。但是表面上他不能顯露出來,只能執行軍令。

  「我說得沒錯吧?朝廷現在越發張牙舞爪,他家的軍令連修道之士也要管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從竹棚裡面傳出麻子和蘇明成陰陽怪氣的聲音。

  此刻周圍那些竹棚裡住的全都是各大門派的弟子,他們原本不想偏幫任何一方,只是圍攏過來看熱鬧,現在聽到棚子裡的說話聲,這下子不能不表示兩句。事關門派和朝廷之爭,大家必須一致對外,這是各大門派的鐵律。

  「朝廷越來越有氣勢了,直接來這裡抓人。看來再過幾年,就可以直接上我們的山門裡抓人了。」一個身材高大的道門弟子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在下只是奉命抓拿逃兵。」那個校尉頂了 一句。

  「你說逃兵就是逃兵?」竹棚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麻子緩緩走了出來:「剛才我們和洛師兄連手對付四大蠻王,你在哪裡?你家的都護大人又在哪裡?」

  「四位蠻王?」周圍響起一陣喧嘩聲。

  這裡大多是各門各派的年輕一輩弟子,境界高的不過剛成為真人,境界低的大多和麻子一樣,在練氣九重到十重之間。他們全都知道蠻王的厲害,四位蠻王聯手可不容易對付。

  「那四個蠻王呢?」高個子道門弟子連忙問道。

  「宰了三個,逃了一個,洛師兄繳首級去了。」麻子故意扯上洛文清。

  麻子這樣做,看上去白給洛文清一份功勞,實際上各得其所。有洛文清這個璇璣派掌門弟子頂在前面,朝廷絕對不敢不認這份功勞,而且論功行賞的時候絕對不敢吝嗇。所以看上去他們虧了,實際上反倒賺得更大。

  「呵呵呵,這就要好好理論一番了。」高個子道門弟子看著那隊人馬,神情之中露出一絲笑意。

  這也是一個掌門弟子,他們這些人的實力可以稍微差一些,但是腦子必須好, 要會待人處事,同時也要會算計。

  此刻大局已定,接下來就是論功行賞。原本因為官府的損失最大,死了十幾萬軍隊、上百萬平民,更毀了一座城。

這還只算北望城一役,如果再算上前面那三座被攻陷的城市,官府的損失更難以計算。所以按照原來的計劃,北望城周圍 1萬里內的礦山都將歸官府所有。

  現在出了這麼件事,情況就不同了。

  如果此事屬實,首先會有一個疑問——為什麼那三座城會被攻破?是土蠻實力太強,還是守將無能?抑或是朝廷的陰謀?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9 09:19:12

q01826 發表於 2014-8-19 09:18  
「現在那些土蠻差不多都被圍殲了吧?那個蠻王也算運氣好,如果他在城外的話,肯定難逃一死。」洛文清說這 ...

第二章 論功?論罪?

  議事大堂上擺著六張雲榻,每一張雲榻上盤坐著一位道人,這六個道人全都梳著道髻,身披鶴氅,長鬚飄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稍微下面一些的地方還坐著一位官員。此人頭戴長翅烏紗,身穿絳紫色官袍,腰繫玉帶,不是一品就是兩品,絕對是朝中重臣。

  陳都護此刻只能在下首相陪。

  「這一次能守住北望城,將土蠻拖住整整半年之久,都護大人功不可沒。回京之後,我必向聖上稟明此事,陛下肯定會論功行賞。」欽差搖頭晃腦地說道。

  「在下哪有什麼功勞?全憑將士用心,上下一志,再加上聖上皇恩浩蕩,朝廷氣運昌盛,又有大人們運籌帷幄,最後憑著各位道長的大力,這才有此大捷。」陳都護為官多年,早已經變得圓滑許多,決口不提自己的功勞,而是一個勁兒拍堂上眾人的馬屁。

  正說話間,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這是怎麼一回事?堂外何人喧嘩?」欽差怒目而視。

  立刻有一個軍士跑了出去,片刻後,他回到大廳,拱手稟道:「回大人,是軍法處的人抓拿三個逃兵,被幾個門派的掌門弟子所阻,因此發生爭執。」

  「豈有此理!」欽差猛地一拍桌案:「那麼多人拋頭顱灑熱血,居然有人臨陣脫逃!可惡、可惡!」

  欽差的這番做派其實是替陳都護鋪路。他也知道仗打完之後朝廷和各大門派難免會起爭執,此刻他要先下手為強。
  他卻沒發現,旁邊的陳都護額頭上全都是汗珠。

  並不是陳都護下令讓軍法處抓人,他可以肯定,又是手底下的人得了安陽劉家的好處假公濟私。

  陳都護心中暗罵。他並不介意給那幾個人一些顏色看看,但是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發難,必須等各大門派的人和欽差大臣離開天寶州才能動手。反正整個天寶州都掌控在他們手裡,根本沒必要急於一時。

  現在他有兩條路可走——條是秉公處置,等過了這段日子,再另外尋找機會收拾那幾個人;一條是藉欽差的力量快刀斬亂麻。

  陳都護還沒做出決定,就聽到身後有人稟報道:「那幾個凶人不好對付,個個魔功精深。此仗我們折損四位真人,一半是折損在他們手裡。」

  「凶人?」

  「魔功?」

  「魔門弟子?」

  堂中一陣冷哼之聲。

  「什麼凶人?豈能容他們目無法紀?來人——」欽差大聲喝道。

  還沒等他說完,雲榻之上一個道人耳垂抖動幾下,眉頭微微皺起,緊接著輕聲喝道:「慢。那幾個凶人既然殺了兩位真人,想必實力強橫,不知道他們殺了幾個蠻王?」

  「這就是可恨的地方。都護大人也看不過去,但是為了大局考慮,大人給了他們將功折罪的機會,讓他們也殺幾個蠻王,沒想到這些人貪生怕死就是不肯。」身後那人立刻稟道。

  他的話音剛落,陳都護臉色頓時白了,連忙在一旁說道:「他們也殺了一個蠻王。」

  身後那人驚訝地看著都護大人,看到的卻是怒視的目光,下一瞬間,那人滿頭大汗。因為他剛想起來,謊言能夠騙過欽差、能夠騙過朝廷中那些大佬,卻騙不過此刻堂上這些修道之人,別說雲榻上盤坐的那幾位道君,就算四周站著的真君、真人,也一個個能掐會算。

  果然只是彈指間的工夫,堂上十幾個人臉色微變,連雲榻上端坐的那幾位老道也一個個露出些許訝異。

  「一個蠻王?」剛才說話的那位道君不鹹不淡地問了一聲。

  「四死一逃,次一等的土蠻死在他們手裡不計其數,難得、難得。」另外一個道君連連點頭。

  陳都護的臉色越發難看。四死一逃指的不會是普通土蠻,十有八九是蠻王,以那幾個凶人的實力確實可能做得到。
  「我並不知道此事。」陳都護現在只想撇清。

  「說來也巧。我師兄座下的一個弟子適逢其會,見證那三個人力敵蠻王的壯舉,依他說來,那三個人有兩個是大門派弟子,其中一個更不得了,曾經去九曜看過石碑,局然讓此子練出幾分真意。」那位道君捻指微笑,一臉讚許的模樣。

  另外五張雲榻上的道君又露出一絲訝異之色,他們的手不由自主攏在袖子裡面掐算起來,片刻之後,一個個都默然點頭。

  底下那些真君、真人也一個個開始掐算,可惜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算了半天,也只是一片茫然,只有少數幾個人面露驚容。

  九曜真意太過宏大,已經涉及到大道玄機,所以他們算不出什麼東西,只有那幾個精於此道的人算出此事非虛。
  堂上一陣沉默,欽差和陳都護頓時感覺不妙。

  欽差不是傻子,他現在已經明白這件事另有蹊蹺,弄得不好,是各大門派布的局,此刻他們已經一腳踩進去,想抽身都做不到。這時,突然外面有人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報!外面有數千人馬來投,說是戊城守軍。」

  這原本是好消息,但是在陳都護聽來卻十分刺耳。此刻主城裡也才一萬三千名守軍,他剛才拚命形容自己如何英勇無畏、如何身先士卒,總算保下這些士兵,現在小小的戊城居然有數千名守軍活了下來,這豈不是彰顯他的無能?

  陳都護正想阻止,就看到一位白髮長眉的道君將手一指,大堂中央立刻顯出1片影像,只見數千名兵卒正被一群修士保護著朝這邊而來。

  「那裡為什麼有那麼多老卒?而且剩下的人個個傷殘,戊城守得這麼慘烈嗎?還是撥給兵馬的時候故意撥去一批老弱殘兵?」剛才那位道君問道,話語之中已經帶著一絲寒意。

  「末將並不知情。這乃是末將馭下不嚴,軍中有人得了別家好處,所以故意陷害,真正可恨可惱。」那位都護大人狠狠朝著身後那人瞪了一眼。「得了別家好處……是哪一家?」一位比較年輕的道君追問道。

陳都護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是知情者,所以身子一轉,朝著背後那人一指,喝道:「你說。」

  那人也滑頭,當然不想擔這個責任,立刻跪下回道:「小人也不知情,只是軍中多有傳聞,那幾個人凶悍跋扈,殺真人如同殺雞鴨豬狗,兩位真人死於他們之手,還有兩位真人受過他們的逼迫,所以鼓動在下出頭。在下一時不查,以至於上了大當,在下回去一定會查明此事……」

  話還沒說完,陳都護手一揮喝道:「你不用查了。來人,給我把他押下去!」說著,又朝著旁邊一人指了指:「由你負責調查此事,我要知道是誰徇私枉法、擾亂軍心。」

  被點名的是一個副將,此人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他當然知道這是做戲,但是都護大人、欽差大臣、各位仙長有資格演這場戲,他這樣的無名小卒插進來卻是找死,而他又不敢不接令。

  這位副將退出大堂後,不停用巴掌拍打額頭。他知道自己有麻煩了,還是天大的麻煩。

  他如果據實稟報,便是得罪都護大人,也得罪欽差大臣,順便得罪一群同袍,更得罪背後藏著的安陽劉家;隨意唬弄的話,那群仙長絕對容不得他。

  他正左右為難,突然看到一群士兵抱著一個個銅疙瘩往庫房走,那是用剩的赤霄紫光雷。

  一看到這些東西,那個副將立刻想起和土蠻一起被炸死的人,他也聽說過,被這種東西炸死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以前他沒什麼感覺,反正被炸的不是他,那兩次他都在安全的地方;但是此刻他被逼到絕境,感受完全不同。

  想清楚之後,這位副將快步跑回大堂,一進去立刻單腿跪下:「小人請各位仙長主持公道。在下要彈劾安陽郡劉府五公子劉和仗勢欺人,賄賂軍將,陷害賢能;更要彈劾都護大人趨炎附勢,昏庸無能,殘忍刻毒。那劉和便是此事元兇,各司職軍官都被他收買。

當初其它諸路援軍皆被土蠻伏擊,只有謝小玉、李光宗等人突破重圍闖入進來,負責名冊的軍官卻以他們誤期不至為由,欲藉軍法為刀,殺他們幾人。

此事被謝小玉、李光宗等人揭破之後,護法真人羅松也得了劉家好處,強行出頭,想擊殺謝小玉等人。但那羅松空有真人境界,本領卻稀鬆平常,反而被殺。都護大人心中惱怒,加上他也得了好處,所以將那幾人派往戊城,還只撥給兩千名老卒和五千名傷殘兵卒。

而且此次大戰之中,都護大人在每座衛星城都埋下無數赤霄紫光雷。後來衛星城被破,他又在外城如法炮製。可憐那些守城的將士拋頭顱灑熱血,卻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都護大人口口聲聲說將士一心、上下一志,不知道命人埋下這些雷的時候,是否想過給他們留條後路?」

  那個副將說得慷慨激昂,實際上,他真正的想法在最後露了出來。

  他之所以背叛,是因為陳都護將他架到火上烤。如果都護大人不做得這麼絕,給他留條後路,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把一切都抖出來。

  「你……」陳都護覺得眼前發黑,此刻他後悔莫及。

  欽差大臣臉色同樣難看,要不是各大門派的人都在堂上,他肯定會下令將這個副將拖下去凌遲處死。

  「原來是安陽劉家五公子。」最年輕的那位道君捻著鬍鬚微微一笑。他沒上副將的當,將矛頭指向陳都護,反正這位都護大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朝廷丟臉丟到這樣的地步,肯定饒不了他。

  「那位劉公子能代表安陽劉家的意思嗎?」旁邊的一位道君插嘴問道。

  此人和安陽劉家有點關係,所以明著是責問,實際上卻是替安陽劉家開脫,他輕輕一句話就將罪魁禍首安陽劉家摘了出來,同時也隱含著劉和只是個小孩子,沒必要和小孩子一般計較的意思。

  那些道君、真君、真人們全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誰都不會捅破。安陽劉家不同於朝廷,只是一個地方上的世家,用不著太在意。再說,這些世家和各門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各門派的掌門弟子要不是門中長老的親眷,要不就是豪門世家的子弟,可以說,各門派正是靠這些豪門世家才能插手凡俗之事。

  不過那位道君除了幫安陽劉家開脫,也是逼迫欽差大人表態。劉家五公子並不能代表安陽劉家,但是陳都護卻肯定代表著朝廷。都護大人埋下赤霄紫光雷,炸死的不只是軍中將士,更有治下的子民和徵召前來的修士。

殺那些將士是不義,殺治下的子民是不仁,做出這種事是不智,做了這些事之後還為自己邀功是不恥;至於故意害死那些接受徵召的修士,已經用不著擺上檯面了,有不仁、不義、不智、不恥四頂大帽子扣在頭上,別說一個都護,即便改朝換代都有足夠的理由。

  「你……你……你枉費聖上對你的信任!來人,將他的官服剝掉,押入大牢!」欽差大人也算有急智,瞬間就做出決定,棄卒保車。說著,他朝旁邊一使眼色。

這位欽差大臣身旁站著四個黃門。這四個人不是簡單人物,全都是大內修道 有成的太監,個個都有真人的實力。此刻其中一個人飛身上前,一把制住陳都護, 先用暗勁閉住他的喉嚨,讓他說不出話,才從容不迫將他的官服扒掉,然後反剪 雙手,押了下去。

堂上那些修士都知道暗中那些手腳,不過誰都沒點破。這是最好的選擇,反正各大門派也沒有改朝換代的意思,點到為止,讓當今 皇帝知道別太過分,適時夾起尾巴,這就已經夠了。

隨著數千名老卒和傷兵的回歸,北望戰役終於畫上句點。幾天之後,十幾艘飛天船降落在北望城東面的一片平地上,僥倖活下來的士 兵們等候在那裡,他們將乘這些飛天船前往其它城市。

現在北望城還有接近兩萬名士兵,其中戊城的老弱殘兵就有五千多人。以北 望城的現狀根本養不起這麼多士兵,所以只能分散到別的城市。

有幾艘飛天船已經起飛了,那呼呼的扇葉聲顯得異常刺耳,謝小玉就在那艘飛天船上,居高臨下俯視著這座殘破的城市。 從上面可以看到戊城,那裡不只變成廢墟,還冒著濃煙,滾滾岩漿噴湧而出。

「你忘了將那口火眼填了。」謝小玉朝著麻子說道。 「這能怪我嗎?你差我做這個做那個,我忙得過來嗎?」麻子死不承認自己的失誤。

「燒了就燒了吧,反正也沒什麼東西可留戀的。」法磬湊了過來:「我現在只擔心半路上會不會又有土蠻伏擊。」

「你還會在乎這些?」麻子掃了法磬一眼。他們這些人全都今非昔比,如果再碰上土蠻伏擊,十有八九會直接殺下去。 實力不一樣,把握自然也不一樣。

「我怕耽誤時間。」法磬歎道:「不知道回臨海城要多久?不會又要一個月吧?」

法磬現在一心想趕快回到臨海城,然後拿上東西去落魂谷。

落魂谷神那門庚金靈眼可以讓謝小玉和蘇明成踏入練氣十重,對他來說意義更大,那絕對是最好的修練之地。

「應該會快一點,這一次沒必要站站停靠,不過最快也要半個月。」謝小玉大致估算一下。

「真無聊,這半個月裡什麼都不能幹。」法磬異常鬱悶。「你沒事幹,我們卻可以修練,哈哈哈。」趙博在一旁得意洋洋。他五行屬水,飛天船在雲層上行進,可以汲取雲層中的靈氣修練。

此刻在飛行船的一角早已經布設一座聚靈陣,四十幾個人聚攏在那裡。他們全都和趙博一樣五行屬水,有幾個人已經盤腿修練起來。

飛天船上還有一百五、六十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有些人乾脆眼不見心不煩,也打起坐,另外一些人則拿著鐵筆練習畫符。

「我要修練去了,我落後其它人太多。」趙博故意氣法磬。「我也修練。」蘇明成從納物袋裡取出十幾枝陣旗。魚龍幻變陣可以招雲聚霧,和那座聚靈陣相輔相成,效果可以提升百倍。

蘇明成能藉用雲中靈氣修練,是因為《劍符真解》非常特殊,不拘於任何一行。謝小玉是按照正常劍修之法從金行下手,他卻是以蠱為體,金、木兩行同修。 金生水,水生木,這兩行都和水息息相關,所以得了這套陣旗之後,他早就有心 金、水、木三行同修。

蘇明成這麼做,讓謝小玉也有些心動。他當然不會選擇幾行同修,劍修一道 講究純粹,只能一條路走到底,蘇明成是沒辦法才走這條路,他有《六如法》這 部無上大法,當然要走正路。

不過,他可以藉這漫天的雲氣練劍。

想到就做,謝小玉同樣也掏出幻天蝶舞陣。這套陣旗比魚龍幻變陣更齊全,總共二十一面,全部展開之後,飛天船四周立刻被一團淡薄的雲霧籠罩在裡面。這團雲霧範圍很廣,鋪開後有五、六里,不過很淡,從飛天船裡面仍舊可以看到頭頂的天空和腳下的大地。

找了一個地方坐定,謝小玉將三百六十枚劍符全都打了出去。他沒動那把飛劍。飛劍裡潛伏著魔頭,不出則已,出必殺人,如果沒有魂魄血肉餵它,很可能會反噬。

三百六十枚劍符迅速散開,轉眼間化入雲霧中。

劍符的消耗極小,但是三百六十枚劍符加在一起積少成多,還是有點吃力。不過當它們化入雲霧之後,謝小玉立刻感覺到一陣輕鬆。

果然劍符、劍陣和陣法融為一體之後,消耗轉嫁到陣法上。陣法的本質就是模擬大道的軌跡,藉天地之力。

平心靜氣感悟著其中的奧妙,謝小玉漸漸轉動起劍陣。

之前和那個蠻王交手的時候,他無意間領悟《天變》的真意,可惜那時候他 沒空多想,現在他終於有時間了。他要像那位創出《彌天星斗劍陣》的前輩高人 一樣,創造出一套屬於他的絕世大法。

謝小玉早就想好了,他的《天變》沒必要追求磅礡的氣勢。他不想依樣畫葫蘆,只想演繹出他看過的天。

天在他眼裡是變幻不定的,時而萬里無雲,時而烏雲密佈,時而大雨瓢潑, 時而雪花飛揚。但是天的變化很有限,東西也不多,只有雲、雨、雪、雷電,頂多再加上龍捲風、沙塵暴。

起手式肯定是雲,因為一切變化都從雲開始。隨著謝小玉的心意轉動,飛天 船四周的雲層或聚或散,變幻不斷。

謝小玉連名字都起好了,第一式就叫「彌雲」。

第二式也想好了,《天變》的第二式是「落星辰」,他要變的話,只有雨最貼切,雨同樣也是由天上落下。

《天變》第三式是「天崩」,他能想到的是驚雷,可以將「如電」融入進去。

下一式是「地裂」……謝小玉還沒想好,他決定跳過這一式,等到以後境界 提升再想辦法彌補。

再往下是「大火起」,他想都沒想,直接換成「大風起」。

第六式是「塵遮日」,這個更加簡單,換成「雲遮日」。

第七式根本就用不著改,仍舊是「暗無天」。

第八式其實也不用改,現在一年中有兩個月天寒地凍,不過比起太古元年之 後那數萬年的冰封期,現在的冬天根本不能相比,所以想了半天,謝小玉決定換成「天寒」。

最後一式「寂滅」是《天變》的終曲,也是整部《天變》的高潮,他同樣也還沒想好如何改動,反正他的《天變》不會以「寂滅」告終,或許會反其道而行,走造化之道。不過如果要那麼做,他必須先領悟造化之道再說。 訂好綱領,理清主幹,謝小玉開始填入內容。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9 09:19:33

q01826 發表於 2014-8-19 09:19  
第二章 論功?論罪?

  議事大堂上擺著六張雲榻,每一張雲榻上盤坐著一位道人,這六個道人全都梳著道 ...

這不是短時間裡能夠完成,每一種意境他都得感悟,單單一個雲就沒那麼簡單。

雲千變萬化,即便最普通的白雲也有厚薄之分,或厚如棉絮,或薄如輕紗; 還有疾緩之分,有的快如奔馬,有的一動也不動,而且雲看上去輕柔綿軟,卻包含雷電之力。

坐船很容易讓人忘記時間。

飛天船行進在雲層上,也沒什麼景色可看,所以修士們打坐的打坐、畫符的畫符,全都忙著修練。

突然遠處一道銀光飛來,眨眼間落在飛天船上。 麻子一直在打坐,所以立刻清醒過來。

看了看洛文清,麻子羨慕地說道:「真想早一點成為真人,能夠御器飛行實 在讓人羨慕。」

「你眼光太高,如果能降低一些要求,你早就是真人了。」洛文清不愧是掌門弟子,很懂得說話的技巧。

不過這話也有道理。以麻子的資質,如果不是為了有個更高的起點,早就可以踏出最後那兩步,哪裡會像現在這樣卡在練氣九重?

「他在幹什麼?」洛文清轉頭看了角落裡盤坐著的謝小玉一眼。 此刻,謝小玉渾身上下都被一團迷霧籠罩,這團迷霧連著舷窗外的白雲,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還能幹什麼?這傢伙正整合一身所學,想學前人那樣演化出自己的《天變》。」麻子話中滿是酸味和苦味。

洛文清沒什麼反應,因為他已經猜到了,剛才只是確認一下,反倒旁邊的人全都被嚇了一跳。

「你不是說這傢伙在修練嗎?」法磬的反應最大。要知道《彌天星斗劍陣》是他的傳承,他練了十幾年還只在門邊打轉,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跨進去,謝小玉練了才幾個月,卻已經領悟其中的真意,這讓他情何以堪?

「我是怕打擊你。」麻子撇了撇嘴。

「你恐怕是自己受到打擊吧。」法磬反唇相譏。

「我不會沒事和變態比。」麻子倒也乾脆承認自己差了一籌。 現在麻子的心裡覺得很平衡,因為他知道謝小玉已經坐在火山口。這個傢伙玩過頭,將六欲天魔的投影分身召了來,請神容易送神難,和這比起來,什麼安陽劉家、栽贓陷害都只是小意思。

「你怎麼過來了?那邊應該還在分贓吧?」麻子和洛文清聊了起來。 洛文清對麻子還是挺客氣,所以徑直在對面座位上坐下。「我不需要管那些事。師父派我來這裡只是為了歷練一下,順便長點見識。

想要長見識,跟著你們一起是最好的辦法。」說著,洛文清朝謝小玉看了看,言下之意就是這已經讓他長了見識。

「你也看過那九塊石碑,應該有所感悟吧?」麻子一直想問這件事,以前沒機會。

「哪有這麼容易。」洛文清苦笑了起來。

「如果你學了《彌天星斗劍陣》或許會有所感悟。你有什麼可以和我交換?」 旁邊的法磬立刻問道。

他早就想結識這位璇璣門的掌門弟子。因為謝小玉當初說過,他想回九曜派 認祖歸宗必須滿足兩個條件——第一要修練到真人境界,第二要結識幾個強有力的朋友。

「我當然感興趣。」洛文清早就知道《彌天星斗劍陣》是法磬的東西,他同樣想找機會和法磬搭上關係:「我有一套《星光劍法》,是星宿海無想峰的不傳之秘,可惜只是一部驚世密錄,比你的《彌天星斗劍陣》應該有所不如。」

「換了。」法磬一 口答應,心中異常欣喜。

《彌天星斗劍陣》畢竟是殘本,法磬很明白自己的斤兩,他不是謝小玉,不可能靠自己補全,所以當初謝小玉要他換蘇明成手裡的《劍符真解》,再換麻子手裡的兩部秘笈,他都照辦。嚴格說起來,《星光劍法》比《劍符真解》加上《天符寶更適合他?

    洛文清也很高興。這部《星光劍法》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出發前蔡師叔給他,讓他想辦法和法磬交換。

    這就是大門派的底蘊,隨隨便便就可以拿一套超品功法出來。

    兩人皆大歡喜,洛文清順便還指點一番。他這樣做,多多少少有和謝小玉比較一下的意思。

    洛文清有著自己的驕傲。他在門派裡是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璇璣派家大業大,用不著擔心擺不平那些天縱奇才,所以沒有把天才往藏經閣塞的習慣。

    這同樣也是底蘊,更是氣度。

    不只是在門派裡,即便在整個中土,同輩裡也只有四個人比洛文清更勝一籌, 另外還有七、八個人和他差不多。所以洛文清雖然隨和,骨子裡卻極傲,總覺得只有這十幾個人才有資格和他結交。

    但是當他認識謝小玉和麻子之後,他的想法變了。

    這兩個人天資未必比他和那十二個人差,只是沒機會且一直被打壓,所以名聲不顯。

    特別是謝小玉更讓他意識到一件事--可能璇璣派裡還有比他更強的人物,只是他們低調,不想引人注目。

    所以不知不覺中,洛文清將謝小玉看成對手,起了比較之心。

    麻子自始至終都在一旁看著。等洛文清向法磬講解完了,他才不冷不熱地說 道:「在教別人上,你和他比,還差了那麼一點。」

    「哦?說來聽聽。」洛文清並沒生氣,反而挺感興趣。

    「你解釋得太正統,完全是道門的風格,他卻不是。佛門、道門、魔門、旁門他都有涉獵,所以他能因材施教,還會讓人觸類旁通。他當初教這傢伙的時候, 先讓他跟王晨學觀天象,然後再學演算,最後才幫他梳理這部傳承。」麻子解釋道。

    法磬在一旁點了點頭,他也有這種感覺。

    「涉獵百家,觸類旁通……」洛文清自言自語著,若有所悟。

    此刻,他有些明白師父讓他來天寶州的用意了。

    他有絕佳的資質、超凡的悟性,各種條件都不錯,所以修練速度很快,實力也很強,但是師父始終說他格局不夠,會限制他將來的成就。

    以前他不太明白,現在他有點懂了。

    「臨海城已經到了,請各位做好準備,船馬上就要降落。」

    頭頂上傳來的聲音打斷洛文清的思緒,同樣也讓眾人回神過來。 最先回神的是李福祿等人,這幫小子顯得異常興奮』跑到船舷邊往底下張望著。

    「娘、姐,俺們回來了 !」李福祿扯開嗓子大吼起來。

    李光宗沒有阻止,他知道兒子這是發洩。能活著回來可不容易,雖然他們出發之前就有準備,但是打仗這種事誰都預料不到結果。

    謝小玉也已經停止打坐。他朝洛文清點頭示意之後,轉身對眾人說道:「大家恐怕都有自己的事要處理吧?我們幾個人要去礦業會所,可能要待上一、兩天,兩天後我們就回落魂谷。你們可以過來和我們會合,也可以直接去落魂谷。」

    眾人齊聲答應。

    最早跟著謝小玉的人全都得了不少好處,境界至少提升一重,實力提升得更多,所以他們都打定主意繼續跟著謝小玉。之後加入的修士也有不少人打算跟著謝小玉,他們並不住在臨海城,要先回一趟以前住的地方。這一來一回少則十幾天,多則一、兩個月,謝小玉不可能一直在這裡等候,只能叫他們自己過去。

    「匡」的一聲響,艙門打開,李福祿他們幾個全都等不及,快步跑到外面。

    「大哥,要不要叫車?」二呆大聲問道。

    「車有俺們跑得快?」李福祿回道。看了看擁擠的馬路,這裡是起降點,特別熱鬧,馬路中間各種車子特別多,兩邊也全都是行人。

    他不耐煩和行人搶道,乾脆跳上房頂,踩著房頂的瓦片往城裡跑去。

    那幾個小子緊隨其後,也一個個跳上房頂。

    「我們先走一步。」謝小玉無奈地朝著眾人拱了拱手。

    李光宗也一抱拳,然後飛身上房。他比那幾個小子厲害得多,只見他腳下虹光流轉,腳尖輕輕一點,身體就平飛出去數十丈遠,頗有些騰雲駕霧的感覺。

    「媽的,這傢伙也如此厲害了。」趙博瞠目結舌。他還清楚地記得剛剛見到李光宗他們時,李光宗只是一個練氣三重的新丁。

    「所以我們都要更加努力,否則全都會被超越。」吳榮華腦筋非常清楚。經歷北望城一仗,他越發渴望力量,修士沒有力量的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要重修,現在還來得及。」一個後來加入的修士終於下定決心。當初他請謝小玉指點過,謝小玉告訴他,他修練的功法有問題,想有所成就,只能全部重來。

    誰都不捨得辛辛苦苦修練來的修為,更不想再吃一遍以前的苦,所以他一直猶豫不決。但是此刻,李光宗那飄然遠去的身影讓他徹底明白,路如果走對的話,修練起來不會太慢。

    「我也要重修。」另外一個同樣情況的修士也下定決心。

    謝小玉早就跑遠了,他不疾不徐地跟在李光宗後面。

    臨海城很大,從起降點到內城區坐車要跑半個時辰。不過,此刻的李光宗他們都不是普通人,紛紛施展起遁法在屋頂上飛掠,而且走的是直線。

    臨海城同樣也有一座內城,不過這裡的內城比北望城的內城大得多。那原本是臨海城的老城區,當初第一批人到達天寶州的時候就是在這裡定居,三百多年過去,現在這裡已經變得無比繁華。

    內城同樣也有一圈城牆圍攏著,李福祿他們剛靠近城牆,一股駭人的氣息就迎面而來,他們真氣頓時變得紊亂,不得不跳到地上。

    「不要以為自己修練過幾天就可以為所欲為。來到這裡,你們全都把尾巴夾緊一些。」城頭上的一個老軍頭笑著朝李福祿說道。

    李福祿也不生氣,他還沒養成修士的傲氣,反而朝老軍頭擺了擺手,打了聲招呼。不過他也沒停下,逕直朝著礦業會所而去。

    內城有守城門的士兵,不過這些士兵不敢阻攔李福祿等人。

    李光宗稍微晚了一步。他比兒子知禮,遠遠就跳了下來,不過同樣也沒停下,身影一晃就進了內城。

    此刻他歸心似箭,想早一些見到妻女。

    礦業會所就在內城中央,和各個衙門緊挨在一起。

    這是一幢六層的樓房,外觀並不起眼,只是一幢木造房子,四四方方,外面是一排排窗戶,窗戶很大,裡面的房間有的拉著窗簾,有的敞開著,看上去很是凌亂。

    不過一進到裡面感覺完全不同,可以說別有洞天。

    整座礦業會所佔地才一個街區那麼大,但是裡面非常空曠,比北望城的內城不遑多讓。

    這裡同樣有湖、有假山、有亭台樓閣,完全按照園林佈置,一點都看不出是位在鬧市之中。

    李光宗卻沒心情欣賞這裡的風景。他拉住一個會所的僕傭問道:「何永祿何礦頭住在什麼地方?」

    「何永祿?」那個僕傭稍微一思索,馬上就想起來:「你問的是他啊!看到那邊角落裡的房子嗎?他就住在那裡,六樓丁巳號房。」

    「謝了。」李光宗一拍那人的肩膀。

    李福祿等人耳朵都尖,早就聽見了,二話不說就往那邊沖。

     剛上六樓,他們就聽到一陣哭聲。

    「是俺娘的聲音。」李福祿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嬸子怎麼了?有人敢欺負她?」大呆撩起袖管。

    李福祿加快腳步,循著哭聲就跑了過去。他快,有一個人更快,李光宗的身形一晃,已經搶到前頭。

    啪的一聲,門被李光宗強行推開,那扇門原本是閂上的,此刻整根門閂都被推折。

    一進去,李光宗就看到老婆雙眼紅腫,但被他的突然闖入嚇到,正呆愣愣地朝著這邊看,好半天才跳了起來。

    「當家的,你總算回來了。」李嬸被嚇了一跳,等她看清是丈夫回來了,立刻捶著腿哭道:「喜兒……喜兒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李光宗的臉瞬間扭曲起來,甚至有些猙獰:「難道有人敢在這裡胡來?」

    「不是的。」李嬸也不知道怎麼說,所以只能一個勁兒地哭。

    李光宗被弄得心煩意亂,但是又不忍心斥責老婆。

    「何爺呢?」李福祿在一旁問道。

    這一問,倒是給李光宗提了醒。

    「對了,何叔呢? 二子和二子媳婦呢?」李光宗也問道。

    「何叔、二子和老鄭他們三個人一直在找喜兒,也難為他們了。」李嬸稍微停了一些悲聲。

    「你告訴我喜兒失蹤多久?她怎麼失蹤的?李光宗干脆一件一件問,省得老婆心亂說不清楚。

    這時,謝小玉撥開人群走了進來,隨手在掌心裡畫了個符,然後往李嬸的腦袋上一拍。

    李嬸原本心亂如麻而且迷迷糊糊的,這一掌拍下後,她頓時感覺渾身像是澆了一盆冷水似的,從頭頂冷到腳底,不過心也冷靜下來。

    「別急,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不能慌亂,先將頭緒理清楚。」謝小玉隨手拉過一把椅子,讓李嬸坐下。

    「喜兒是在你們走了之後兩個月失蹤的。那天她跟我要了十兩銀子,我問她幹什麼,她說救人急難,又說這畢竟是我們家惹出來的禍,讓別人受了牽連。」 李嬸的腦子雖然清楚一些,但是這整件事原本就糊里糊塗。

    李光宗滿腔怒火無處發洩,什麼都抱怨不出來。

    他不可能埋怨何叔沒盡心,人家幫忙找了這麼一個安全的住所已經夠好了; 他也不可能抱怨二子、戲子沒照顧好喜兒,女兒是自己跑出去的,之前他反覆叮囑過這幾個人都別出去。

    這時只聽到外面傳來「哎呀」一聲驚叫,緊接著有瓷器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大伯,你可回來了!」

    說話的是二子媳婦。她正端著一碗魚片粥過來,是為李嬸煮的。一看門口站著那麼多人,她先嚇了 一跳,等到看清裡面有大呆、二呆、李福祿,她立刻化驚為喜,連碗都打碎了。

    「小哥也回來了,您回來就好了,我們……我們……」二子媳婦眼眶也紅了起來,這段日子她也不好過。因為要照顧李嬸,所以她一直不敢哭,現在她只想大哭一場。

    謝小玉連忙又拍了一個清心符上去。

    「現在說正事要緊。何叔他們有沒有問過之前是誰來找喜兒姐?」謝小玉又拉過一把椅子讓二子媳婦坐下。

    「問過,誰都沒印象。會所裡每天出出入入全都是人,誰會記住什麼人進來過?」二子媳婦的腦子比李嬸清楚。

    「我們離開兩個月……」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李光宗想起來了。那時候他們剛到北望城,而且殺掉一個真人。

    「安陽劉家。」李光宗臉色鐵青。他其實早就猜到,除了安陽劉家,他們也沒別的仇人。

    「我出去打聽一下。」謝小玉拍了拍李光宗的肩膀,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李光宗發狂。

    「你去哪裡打聽?」李光宗的心已經亂了。

    「我叫蘇明成幫忙。」謝小玉打算走信樂堂的門路。

    李光宗正想問要不要也找忠義堂,只是話到了嘴邊又嚥下去。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9 13:06:12

q01826 發表於 2014-8-19 09:19  
這不是短時間裡能夠完成,每一種意境他都得感悟,單單一個雲就沒那麼簡單。

雲千變萬化,即便最普通的白 ...

第三 章 半仙

沉重的大鐵門朝著兩邊打開,一群人從門裡迎了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赤紅臉的富態老頭。

當初去忠義堂的時候,忠義堂只開了內堂大門,而且香主、舵主們全都站在門裡,與之相比,信樂堂的姿態要低得多。
不過謝小玉今非昔比,別說他,就連蘇明成也已經赫赫有名,被認為是三大凶人之一。

「哈哈哈,我早就想見見小哥,可惜你一直太忙,這次總算得了機會。快請、 快請。」老流氓一看到謝小玉立刻顯得異常親切,身為真人的他一點都沒真人的架子。

「在下也早想拜會堂主。」謝小玉抱拳回道。

「我們現在不是見著了嗎?」老流氓拉著謝小玉往裡就走。

信樂堂同樣也分前堂後堂,卻沒忠義堂那麼熱鬧,因為兩邊理念不同。忠義堂講究上下一心,所以總堂是幫眾們聚會之所;信樂堂是各自發展,每個分舵都有自己的堂口,總堂只是舵主們開會的地方。

此刻在總堂的幫眾有一半是蘇明成的手下,不過他們都有些不認得自家舵主似了。

以前蘇舵主總是一身長衫,看上去更像文人墨客而不是修士;現在他一身道袍,頭上卻沒梳道髻,腳下蹬著一雙麻鞋,看上去不倫不類,卻散發著一股懾人的氣勢。

赤臉老頭同樣也看到蘇明成的變化。別人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卻清楚,這是凶煞之氣。

如此濃郁的凶煞之氣,肯定有很多土蠻死在蘇明成手裡。他從蘇明成身上感覺到的不只是凶煞之氣,還有一陣莫名的心悸。這是修士特有的感應,只要遇到能威脅自己的人,總會產生這樣的感應,這也意味著蘇明成的實力和他相差不遠。

把謝小玉請到裡面在上首坐定,老流氓在一旁相陪,下首坐著的就是蘇明成。

「張堂主,在下這次前來實在是有事需要藉助信樂堂的力量。」謝小玉開門見山地說道。

「好說、好說,只要兄弟幫得上忙,閣下儘管開口。」老流氓顯得很好說話,甚至沒有討價還價。

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他在北望城沒什麼強援,但是通風報信的人總是不缺,所以謝小玉他們還沒到,他已經聽說這群人在北望城的情況。當他知道謝小玉、麻子、蘇明成三個人居然敢和四位蠻王交手,還斬殺其三、嚇走一個,他的腦子幾乎不夠用了。

那一刻他就明白,謝小玉遠比他想的要厲害得多,能夠搭上這條關係,對他大有好處。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小玉也沒談什麼回報,反正這個人情他總有還上的機會:「李福祿的姐姐喜兒在幾個月之前被人騙出礦業會所,然後就失蹤了。我想請你幫我查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請你幫我查一些人,有幾個是跟著李叔從天寶州過來的同鄉,他們後來和我們分手了,這些人以前住在黃泥崗那座竹牌樓裡。據我所知,他們有些人已經搬出去,有些人還在原來的地方,我想知道這兩批人有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這不難。」老流氓一口答應下來。

信樂堂本來走的就是下層路線,而且一心一意在城裡發展勢力,整座臨海城到處都有他們的眼線,就連附近幾座城也有他們的探子。

「第二件事是,我想知道安陽劉家那位公子在什麼地方?」謝小玉繼續說道。

「這個……我盡力。那個小子不算笨,知道你們肯定會找他麻煩,所以北望城那邊剛剛有消息過來,他立刻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逃回中土了。」老流氓有些後悔當初在一旁看好戲,他早就知道李光宗的女兒出事,只不過那時沒在意。

謝小玉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想念王晨。如果王晨在的話,佔上一卦至少能夠知道李喜兒的凶吉,說不定還可以算出安陽劉家那群人藏身的方位,這樣找起來容易多了。

「第三件事是,我想請你幫我盯著忠義堂。我想知道忠義堂的人是否特別在意某個地方。」謝小玉毫不掩飾他對忠義堂的猜疑。

「你想得一點都不錯,那幫沒屁眼的偽君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老流氓拍著手應和道。

這就是小人風格,正因為這種小人風格,謝小玉對信樂堂反倒放心。

謝小玉之所以懷疑忠義堂在裡面搞鬼,就是因為忠義堂對他養雞那套技術覬覦已久。那個周大夫不只一次想偷入大棚,又三番五次套那些傻小子的話,都被他阻止。大棚是李嬸母女和二子媳婦照料,周大夫很清楚,他很有可能讓人綁了李喜兒,從她那裡得到所需要的一切。

信樂堂同樣知道他手裡有這項技術,但是信樂堂只對那些雞肉感興趣,而且只打算自己吃,沒打算對外販賣。

「你們聽到了嗎?就這三件事。第二件可能麻煩一些,另外兩件事卻很容易。」老流氓朝著底下那些舵主們說道。

「我馬上就派手下們去打探。」一個五大三粗的舵主立刻答應道。黃泥崗那座牌樓在他的管轄區裡。

「忠義堂之前確實鬼鬼祟祟,我的人一直盯著他們。」另外一個舵主說道。 「大家辛苦一下,先將這幾件事發佈下去。」老流氓揮了揮手。

「辛苦各位。誰先找到線索,我這裡準備了一點謝意。」說著,謝小玉掏出了一隻玉瓶,從裡面倒出一顆丹藥。

這顆丹藥晶瑩剔透,裡面隱隱透出光芒。那些舵主們雖然不知道這是哪一種丹藥,卻可以肯定這是好東西。

好的丹藥必然有丹紋,丹紋如雲似霧,而且層次越分明越好;更好的丹藥會有丹暈,有的是光芒從裡面透出來,有的像金屬一般會反光,那光芒正是丹暈。

「這是一枚通天丹,服下之後能夠五感通達,短時間裡溝通天地。」謝小玉解釋得非常簡單。

不過這個解釋卻讓那些舵主們一個個瞪大眼睛,貪婪瞪著那顆丹藥。他們沒聽說過什麼通天丹,但是他們知道這一類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破障丹。

這種丹只有突破練氣九重、十重和玄門時有用。服下這種丹之後,可以短時間溝通天地,等於繞過瓶頸先進入下一個層次,然後再反過來破除瓶頸。

「你居然能煉這種丹藥。」老流氓也面露驚容。他猛地一轉頭朝著那些舵主們喝道:「今日之事絕對不要對外人提起!」說著,他兩眼凶芒四射,朝著周圍的那些僕傭下人掃去。

「堂主饒命,我等絕對不敢洩露半字。」一個僕傭知道不妙,立刻跪下求饒。

老流氓看了謝小玉一眼,臉色緩和下來,揮了揮手說道:「六里鋪那邊缺看倉庫的,你們就去那裡吧。」

「謝堂主。」那幾個比較聰明的僕傭連忙磕頭,知道這是變相囚禁。六里鋪遠離人煙,外面還有人守著,每半年一輪換,本來就是處罰一些犯了事的人的地方,他們去了那裡,恐怕一輩子都別想出來,不過能保住一條性命已經很不錯了。老流氓朝著下面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舵主站起身來,將那些僕傭全都帶了下去。

謝小玉一直在旁邊看著。蘇明成從來不對他提起他家堂主,不過從蘇明成說起這位堂主時那一絲敬畏和忌憚,卻能夠猜到這位老者絕對不簡單。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信樂堂的風格就是讓舵主們各自發展,每個人都有極大的自由。

一般來說,這樣的結果就是發展速度極快,但是凝聚力和控制力不足,很容易變成一盤散沙。信樂堂顯然沒有這樣的缺陷,說明老流氓很有一套。

「你們也先下去。」老流氓朝著舵主們也揮了揮手。

這些舵主一個接著一個站起來,和謝小玉打了聲招呼之後走出大廳,不過他們並沒有走遠,全都在大廳外候著。

蘇明成自然用不著離開,他的身份超然。

「這種丹藥總共有幾顆?」老流氓將椅子挪到謝小玉旁邊問道。為了防止再被別人聽到,說話之前他先放出神念,將大廳裡裡外外全都掃了一遍。

「只有十顆。我自己要用掉四顆,現在又去了一顆。」謝小玉早就有了分配方案,他、麻子、蘇明成各要用掉一顆,為的是能夠突破練氣十重,另外一顆是為法磬準備。有落魂谷那口庚金靈眼,不到半年,法磬就可以突破至練氣九重。

謝小玉不會厚此薄彼。王晨、吳榮華、趙博、趙德望也會得到通天丹,不過這幾個人達到練氣八重巔峰還需要花不少時間,他可以再煉一爐。而且,通天丹的丹方原本是麻子的,那個傢伙對煉丹沒什麼信心,一直不敢動手。

謝小玉早就想好了,他打算幫麻子提升煉丹術。麻子手裡有陰陽鼎,成功率會大大提升,到時候兩個人一起煉丹,速度就會加快一倍,只需要半年的時間,他們自己需要的通天丹就可以湊齊,多餘的還可以賣出去。

「給我這個數。」老流氓伸出三根手指。

謝小玉微微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老流氓會將剩下的丹藥全都買下來,沒想到只要三顆。

「我是替自己買的,其它人如果有需要,他們可以自己開口。我又不是他們的親爹,有必要事事都替他們著想嗎?」老流氓道破其中的奧妙。

「這也是信樂堂的風格。在這裡很少有賞賜,大家都是為自己做事。」蘇明成在一旁解釋道。

謝小玉暗自覺得稀奇,居然還有這樣堂口。不過這也讓他覺得挺不錯,大家都多了 一分自由。

「回頭我會開一份清單,我們仍舊用藥材換丹藥。」謝小玉有蘇明成這個內線,早就弄清楚信樂堂的家底。信樂堂建立的時間畢竟短暫,手裡的好東西遠比忠義堂少,又因為走底層路線,和官府、礦業會所的關係不深,所以好一些的東西也落不到他們手裡。

「我開內庫讓你自己選。」老流氓更加乾脆,他連清單都不要。謝小玉正打算答應下來,卻看到一位舵主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說道:「我這邊有眉目了。」

「這麼快?」老流氓有些意外。

「我閒著沒事就布了一顆棋子,在那座牌樓裡收買一個眼線。他剛剛告訴我, 牌樓裡確實有一戶人家非常可疑。這戶人家是夫妻倆和一個兒子,那對夫妻三十多歲,兒子十二歲,男的平時靠賣餛飩為生。

四個月前,也就是出事之後不久,這一家三口就失蹤了,更詭異的是他們失蹤得很蹊蹺。一大清早女的拎著籃子買菜,男的挑著擔子賣餛飩,然後兩個人都沒回來,而那個兒子兩天前就已經不在牌樓裡。」那位舵主侃侃道來。

「除此之外,還有其它人值得懷疑嗎?」謝小玉問道。

「有。」那位舵主點了點頭。「不過沒這戶人家明顯。從中土過來的那群人裡,有兩戶也在那個時候離開臨海城。牌樓原來的住戶裡還有幾個人同樣可疑,其中一個人在官府裡謀到差事,其它人和忠義堂有瓜葛,女孩失蹤之前,他們都進過內城。」 一聽到和忠義堂有關,謝小玉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就算李喜兒不是他們弄走,這分居心就讓他感到憤怒。

「多行不義必自斃。姓朱那個偽君子已經時日無多,他的大限也快到了。」 老流氓在一旁冷笑一聲。

「肯定是他們一家!」 在礦業會所裡,李光宗一掌拍碎桌子。

「我也覺得是這家人幹的。」二子在一旁道。

「當初李哥剛來時,這家人就有些不冷不熱,還記得嗎?當初我說礦上非常凶險,還是在城裡討生活安全些,那個男的就很不高興,話說得非常難聽,連搶飯碗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戲子知道謝小玉對這家人沒印象,所以特意解釋一下。

「原來是他。」謝小玉也差不多確定是這家人,當初他就覺得那個男的非常自私。

「接下來怎麼辦?」李光宗現在六神無主,完全亂了方寸。

「我已經請信樂堂的人盯著各個起降點、衙門口及那些和安陽劉家有牽連的商舖。如果有線索的話,他們立刻會向我通報,所以我們只有耐心等待。」謝小玉說道。

「如果能夠找到葛禿子一家就好了。」二子在一旁咬牙切齒。他們和那家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已經做了十幾年的鄰居,沒想到那家人心腸這麼黑。

「恐怕沒辦法。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家人可能已經一命歸西。」謝小玉冷笑了一聲。那家人看似精明,實際上卻是一對愚夫愚婦,給他們點小利就什麼都不顧,這樣的性格最不能讓人放心,所以事成之後肯定會被滅口。

「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李嬸又悲從心來,掏出手帕抹眼淚。

「別哭了!喜兒都是讓都是讓你竉壞的,我千叮嚀萬囑咐要你們別出去,她就是不聽,怪得了誰?」李光宗忍不住發起脾氣。

「話也不能這麼說。對方既然有備而來,肯定已經想好打動喜兒姐的說辭。喜兒姐心軟,他們十有八九是裝出一副可憐相,或者說他們落到現在的地步是因為你的緣故……」謝小玉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想明白前因後果。

「人心險惡啊!」老礦頭在一旁扼腕歎道。

「大家都收拾一下東西。這裡畢竟不是我們的地方,還是回落魂谷安全些。」 謝小玉總覺得不怎麼自在。

「對,先回家。落魂谷才是我們的家。」李光宗點頭應道。他現在也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裡。這件事肯定和會所裡的某些人有關,否則葛禿子怎麼可能進到這裡?

「信樂堂如果有消息怎麼辦?」李嬸連忙問道。

「他們會傳信給我,到時候我們再過來。」謝小玉早就交給老流氓兩枚信符。 從臨海城到落魂谷,飛天船需要五天時間,信符卻只要幾個時辰就到了。

「那不是要耽誤好幾天?」李嬸就怕這中間出變故。

「你想留下就自己留下好了。」李光宗怒道。

「爹,你幹嘛跟娘發火?」李福祿連忙在一旁攔道。 李嬸這時候也已經明白自己說錯話,她抿起嘴巴,一臉悲慼。

「回落魂谷是為了修練。我們和安陽劉家肯定會槓上,安陽劉家可不是小門小戶,整個劉家有十幾個真人、兩位真君。

那個劉和是長子的嫡子,非常受寵,殺他倒是很容易,但是接下來我們就要應付劉家的反撲,沒實力可不行。」謝小玉乾脆捅破其中的玄機。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不說話。

「我讓人準備船。」老礦頭最先做出決斷。他本來就覺得沒幾年好活,而且 一輩子都平平淡淡,臨老還被以前主家一腳踢開,簡直窩囊透頂。死之前能夠轟轟烈烈幹上一場,也不算白活。

老頭悲壯的氣氛也感染了其它人。

「我去收拾東西。」二子也往外就走。

飛天船的扇葉不停旋轉著,發出呼呼的聲響,一群人站在船舷邊往下眺望。

只見原來那處營地被一團烏金雲霧籠罩著,雲霧不停捲來捲去,不時還有一片蟲雲從裡面飛出來。這些蟲子並不飛遠,只在烏金雲霧邊緣轉上一圈,馬上又鑽了回去。

「這個地方不能用了。」李光宗歎息一聲。

「往東北面開。」謝小玉朝著駕船的人喊道,那邊也有一條靈脈。

駕船的人照著做了。

「就停在那邊。」謝小玉指著遠處的一個小山丘,那裡離老營地至少有二、 三十里遠,幾乎隔了大半個落魂谷。

「你們在那裡開闢營地。大叔,你負責打下界碑;麻子、法磬,佈置大陣的事就交給你們。可惜王晨不在這裡,否則他也可以幫上忙。」謝小玉吩咐道。

謝小玉確實很遺憾。他本來還想讓王晨佔上一卦,可惜信樂堂的人沒通知到王晨。

分配完任務,謝小玉飛身從船上跳了下去,蘇明成緊隨其後也跳下了船。 在飛天船上只能看到一個大概,一到了下面,兩個人都感覺毛骨悚然。烏金雲霧籠罩的地方到處都是蟲子,不只是空中有成群的蟲子亂飛,地、樹上、岩石上全都爬滿蟲子。

「才過了半年,居然已經變成這樣。」蘇明成唏噓不已。他能夠感覺那些蠱 蟲的可怕,比起戊城蠱池裡那數以百萬計的魔蠱不差分毫。

「靈眼化成的煞池怎麼可能差得了?」謝小玉沒感到驚訝。 蠱之所以厲害,就是因為煉蠱之術將天道冷酷的一面演繹得淋漓盡致。當初他抓來的動物裡有蟲、有蛇、有蜥蜴、有蟾蜍,現在蟲已經佔據絕大部分。

蟲三天就能孵化,十天就能成熟,然後雄蟲相爭,存者生,敗者亡,一萬隻雄蟲恐怕只有一隻存活。然後這只雄蟲和雌蟲交配,每一隻雌蟲都能夠生下幾萬枚卵,十幾天之後又是一輪殺戮。他們離開半年,這些蠱蟲已經經歷十幾代的繁衍,每一代都比前一代更加兇猛殘暴。

現在整個池子裡除了蟲子,已經看不到其它蠱類存在,不管是蛇、蜥蜴還是蟾蜍,都已經成了這些蟲子的口中之食。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19 13:06:36

q01826 發表於 2014-8-19 13:06  
第三 章 半仙

沉重的大鐵門朝著兩邊打開,一群人從門裡迎了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赤紅臉的富態老頭。 ...

這同樣也是造化之道,不過是造化之道陰森險惡的一面。

謝小玉沒敢靠近,他如果不動刀輪的話,也拿這些蠱蟲沒辦法,這些東西數量一多,威力就異常恐怖,而且讓人防不勝防。

好在他離開之前早有準備。

離老營地五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塊很大的岩石,這裡是營地的邊緣,也是庚金 煞氣能夠達到的極限,雖然也有蠱蟲跑出來,不過數量不多。 謝小玉跑到岩石邊用力推了起來。

那塊大石頭居然被緩緩推開了,底下露出一個洞口,那是一條隧道,隧道四壁是用鐵打的。

換成別的地方,鐵埋在地下半年恐怕早已經銹蝕,但是這條隧道卻沒有一點銹蝕的跡象,相反的,那些鐵居然變得如同銀子一般亮閃閃的。

這是被庚金精氣浸潤的結果。

「我進去,你先在這裡等一下。」謝小玉對蘇明成說道。

蘇明成點了點頭。他當然不會在一旁干看,只見他袍袖一抖,兩片蟲雲飛了出去,這些蟲子鑽入烏金雲霧中,立刻和裡面的蟲子廝殺起來。

他的袖管一直展開著,只要一看到哪只蟲子特別強悍,他就立刻一抖袍袖,將那只蟲子吸進來。

謝小玉已經鑽進隧道中。

這條隧道全都用鐵打成,謝小玉走的是劍修之路,當然精通金遁。五行遁法中,金遁的限制最大,平時根本沒機會運用,也就只有這種情況下有用。 轉瞬間,他已經進了那個密室。

密室很小,只能容納一人,裡面空空蕩蕩,正中央放著一個蒲團。這個蒲團是用極細的金屬絲編織而成,被庚金精氣浸潤半年,早已經變成一件法器。

謝小玉盤坐在蒲團上,頓時,一股異常精純的庚金精氣湧入他的體內。在戊城的時候,他就已經藉助那五千多名兵卒的信念之力,將修為推到練氣九重的頂峰,隨時都可以踏入練氣十重。庚金精氣突然湧進,他立刻感覺練氣十重的那道屏障瞬間消失。

他連忙從納物袋裡取出玉瓶,從裡面倒出一顆通天丹扔進嘴裡。

這顆靈丹一吞下去,藥力立刻化散開來,剎那間,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不存在似的,整個人和四周的庚金精氣融為一體。

這就是通天丹的妙用,此刻的謝小玉就像一個無底洞,庚金精氣來多少都填不滿。

謝小玉不敢浪費一點時間,通天丹的藥力只能維持半刻鐘,這半刻鐘非常關鍵,將會決定他一生的成就。

一個小小的漩禍出現在他頭頂上方,庚金精氣聚攏在一起,被漩渦吸入進去, 這個漩渦直通囪門。

人剛剛生下來的時候囪門並不閉合,所以嬰兒都會先天呼吸。長大之後,囪門漸漸關閉,這才從先天呼吸轉為後天呼吸,練氣十重就是要化後天為先天。

庚金精氣自頂門而入,過百會,跨風府,然後走靈台、中樞,命門一路而下, 過了會陰進入任脈,最後歸於氣海。
這是吸。

呼是從氣海,走中庭,到巨闕,然後散於四肢百脈,穿過五臟六腑,最終由 每一個毛孔透出。

後天呼吸是一呼一吸,鼻進鼻出;先天呼吸卻如同江河奔騰,川流不息。那源源不斷灌入的庚金精氣不停沖刷著他的身體,也不停融入他的血肉經脈中。

他身上滲出許多污垢,這些污垢顏色暗紅,味道有些腥臭,裡面有不少血絲。 練氣十重化後天為先天,連接天地之氣煉化己身,十重圓滿之後,就有了半仙之體。

這也是一道關卡,不過,這道關卡難的是尋找到適合的天地之氣。 謝小玉能找到這口靈眼是天大的福氣,這也讓他越發確信,天寶州對他來說是一塊福地。

半刻鐘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他頭頂上那個漩渦漸漸變小,最後徹底消失,再也沒有和四周的庚金精氣融為一體的感覺。

無法溝通天地,吞噬庚金精氣的速度慢了下來,連剛才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原本氣息流轉如同江河奔騰,現在變成流水潺潺。

他當然不會看不上這點潺潺流水,每多一分庚金精氣,他的根基就更紮實一分。要不是通天丹半年只能服一顆,多了會有危險,他肯定會把這一瓶通天丹全都吞下去。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身上的污垢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一滴滴血珠從毛孔裡面逼了出來。不過,這些污垢沒有沾在他身上,此刻他的身體彷彿是一塊金鐵,而且被打造得異常緊密,表面還拋了光,已經到了滴水不沾的境地。

練氣十重被稱為半仙境界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十重之後,修士的身體無漏無瀉,塵埃不染,可以餐風?嚶叮瓴皇場?
潺潺流水也漸漸乾涸,謝小玉再也吸不進一絲庚金精氣。他這才停了下來。

最難的一步已經跨出去了,不過這只是第一步,他還需要找到壬水、甲木、 丙火、戊土四種精氣,達到五行平衡。

好在後面幾步的難度都不高,就算找不到這四種精氣,也可以自行演化五行,只是時間會很漫長。十個真人有九個是白髮蒼蒼的老叟,就是因為在這一步花了太多時間。

麻子想方設法弄到通天丹的丹方,又遲遲不肯踏入十重,一心要找到最好的天地之氣,打下盡可能紮實的根基,既是為了能走得更遠,也是為了縮短演化五行的時間。

這就叫磨刀不誤砍柴工。

調息內視,謝小玉檢查著自己的身體。

此刻,他的體內充滿庚金精氣,渾身上下的經脈也都被庚金精氣浸透,在經脈中流轉著的劍氣受到庚金精氣的滋潤,變得越發鋒銳犀利。

謝小玉很滿意。

他暗自估算一下,以這樣的根基,想讓五行達到平衡,大概要十二、三年的 時間。當然這是指運氣極差,另外四種精氣全都尋找不到的情況。

不到三十歲的真人算是很年輕了,如果運氣好找到壬水靈氣,就可以將時間縮到八年,再找到甲木靈氣,還能再減四年。

練氣十重越到後面越快,補全最後一種精氣大多只要一、兩年的時間,慢的是前面。

謝小玉又開始盤算起來,他可不想按部就班自行演化五行,他等不了那麼久。

用金遁從密室裡出來,他朝著守在外面的蘇明成說道:「裡面的庚金精氣還有,不過純度上稍微差了 一些,你可以再等半個月——」

「用不著,我不追求完美。」蘇明成眼光沒那麼高,他只求快點踏入玄門。 蘇明成這樣實際,是因為他的年紀不能和謝小玉比。他外表看上去雖是三十幾歲,實際上已經不年輕了。

蘇明成同樣精通金遁之術,不過他剛進去,馬上跑了出來:「快給我一顆通天丹。」

謝小玉早就準備好了,將手中的靈丹扔了過去,蘇明成接住靈丹轉身進了隧道, 一刻都不想耽誤。

不一會兒,密室中的庚金精氣再次劇烈波動起來,先是一陣暴增,緊接著庚金精氣的濃度變得越來越低。

和剛才的謝小玉一樣,蘇明成拚命吸取著庚金精氣,不敢浪費一點時間。謝小玉覺得這些精氣的純度不夠,他卻已經很滿足了。

和謝小玉不同,蘇明成不但自己吸取庚金精氣,還將藏身於紫府之中的那枚本命劍符放了出來,讓它也吸取庚金精氣。

謝小玉沒這麼做,是因為他看不上那枚劍符,打算等到符法修練提升後,自己制一套劍符。既然遲早都要替換,就沒必要滋養得太好。蘇明成比較容易滿足,想得也沒那麼遠,眼前這枚劍符已經足夠他用到真君境界。

只片刻的工夫,蘇舵主也渾身上下全都是血,數不清的血絲從他的每一個毛 孔往外滲透。他的樣子比謝小玉恐怖得多,畢竟他的底子差,年歲比較大,骨髓 早已經凝實,氣血也已經開始枯竭。現在他要重鑄根基,需要花費的力氣多了不 止一點。

兩個時辰後,蘇明成從入定中醒來。

他頓時感覺渾身上下一陣通透,好像每一個毛孔都可以呼吸似的,而且耳目也敏銳許多。他甚至可以隔著頭頂上的土層,感知上面有一隻蠱蟲正振翅長鳴。

「這就是半仙之體,我現在也算半隻腳踏入玄門了。」蘇明成一陣狂喜後, 突然悲從中來。

遇到謝小玉之前的幾十年他都在瞎練,現在想來,如果早一些得到指點,恐怕早已經是真人了。

「抱元守一,守住心神!」一聲大喝闖入蘇明成耳中,震得他眼花。

蘇明成心中凜然,知道這肯定是謝小玉的警告。他嚇了一跳,剛才那悲傷似乎來得莫名其妙。

蘇明成的心底立刻有了答案,這是魔劫。

之前在戊城廢墟之上,謝小玉用十二枚迷心劍蠱煉製飛劍,也險些受到魔頭的暗算,幸虧有麻子在一旁,否則恐怕早就死在蠻王手裡,沒想到這一次輪到他嘗到被魔頭暗算的滋味了。

不敢多想,蘇明成連忙從密室裡遁了出來。

外面已經是傍晚時分,太陽快落下了。謝小玉兩人到了新營地時,就看到小山丘已經變了模樣。

因為人多,新營地很快就造好了,而且規模比以前大了十倍不止。 最顯眼的自然是大棚,從半山腰開始就是連成一片的大棚,比老營地那座大得多,房頂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陽燧鏡。

謝小玉和蘇明成看到營地,營地裡的人同樣也看到他們。 最先跑出來的是法磬,緊跟在後面的是麻子,兩人都一臉羨慕看著謝小玉和蘇明成。

「你反倒比我超前了一步。」麻子異常鬱悶地說道。他最鬱悶的是連蘇明成都超越他了,如果再不加緊腳步,可能連法磬都會超越他。

「放心,我說話算數。等這邊事情了結之後,就幫你尋找戊土精氣。」謝小玉連忙安慰道。

「我沒說不相信你。」麻子知道急不來,此刻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李光宗的女兒;再說他已經等了許多年,也不在乎多耽擱幾個月。

「李光宗呢?」謝小玉轉頭問李福祿等人,很奇怪李光宗居然沒來。

「俺爹挖礦去了。」李福祿顯得很無奈。

謝小玉一聽就明白了。李光宗心裡著急,所以用挖礦麻痺自己。這也是一件好事,能夠將憂愁和憤怒全都發洩出去,而不是悶在心裡。

「李嬸呢?」謝小玉又問道。

「還是那樣。姐一天沒消息,俺娘就好不了。」李福祿心裡也急,不過他現在至少知道一件事,與其心中焦慮,不如拚命提升實力,實力提升了,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

「那邊是誰在照料?」謝小玉朝著大棚一指。當初人少,而且都知根知底;現在人多眼雜,大部分人還不怎麼可靠。

「老礦頭、二子叔、二子嬸和戲子叔他們在照料,超叔在一旁幫忙。」李福祿回答。

謝小玉終於放心了,有超叔在,沒人能混得進去。

不過他也有些無奈,超叔顯然有了自暴自棄的想法。當初一起修練的人裡,李光宗進展神速,幾個小子也亦步亦趨,全都到練氣三、四重的境界;剩下年長的人原本有三個,現在老白死了,只剩下長叔和超叔。長叔性子淡薄,雖然練功最不勤奮,卻因為性子相合,所以速度一點都不慢;超叔就顯得落後太多了,才剛剛入門,天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透穴境界。

「我先去看看他們。」謝小玉說道。這不是厚此薄彼,那座大棚實在太重要了。

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新營地一分為二,山腰以上都用來建造大棚,山腰以下用來住人。半山腰上,有一圈很深很寬的壕溝,挖出來的土堆積在壕溝一邊,成了一堵圍牆,牆上還設了禁制。

「你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沒人會偷,沒人會搶。」麻子知道謝小玉意外些什麼,他在一旁淡淡解釋道。

「謝了。」謝小玉朝著麻子點了點頭。

「你想報答我的話,就幫我盡快找到戊土精氣。」麻子開玩笑道。說完,他轉身離開。

謝小玉越過壕溝。

大棚裡很空曠,全都是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什麼東西都沒有。老礦頭、超叔、二子、戲子全都聚攏在山頂上,只有這裡的木架子上有東西。那是一根根銅管子,管子連接在水壺上,水壺底下燒著火,管子上蓋著棉被,棉被裡整整齊齊
擺放著一顆顆雞蛋。

這是要孵化雞雛。從臨海城過來之前,超叔幾乎將城裡所有雞蛋都買光了。「最要緊的那些東西呢?」謝小玉一過來就問道。 超叔連忙走到一排木架子旁邊,小心地掀開被子的一角。 被子底下的蛋有些不同,上面滿是黃褐色的斑紋。這是野雞蛋,是天寶州土生土長的物種。

和天寶州其它食材一樣,這些野雞蛋裡同樣帶有毒素,好在一枚雞蛋裡的毒素非常有限,等到牠們孵化出來之後,隨著一點一點地成長,這些毒素也會一點一點地排出去。

「你們幫我看緊這些雞蛋,別讓人看出異常。」謝小玉轉頭對老礦頭、二子和戲子說道:「外面那些人未必可靠,頂多只有十幾個人可以相信。」「我知道。」老礦頭最清楚人心險惡,李喜兒就是被熟人騙出去。「我們不會隨意走動,沒事的時候也只在這裡修練。」二子說這話是因為有 喜兒的前車之鑒。

「我會告訴李叔,以後有事的話,要不他負責傳話,要不我親自過來,其它人你們一概不要理睬,即便李福祿讓你們做什麼,你們也不要管。我倒不是不相信那幾個小子,只擔心他們上當。」謝小玉警告道。 三個人連連點頭。

「你們也不要灰心,我已經從信樂堂弄來很多藥材,接下來我打算煉一種換血丹,這種丹藥對其他人沒什麼效果,但是對你們卻很有用。何叔、二子、戲子,你們只要熬得住痛苦,就可以正式成為一個修士。老超,換血丹對你也有用,你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達到煉血圓滿。」謝小玉來這裡也是為了安慰這三個人。

「我還能不能更進一步?有沒有可以讓人透穴的丹藥?」超叔突然升起一絲希望。

「你可以讓李光宗幫你打通穴道,只要打通一個穴道就行。」謝小玉又給了他們一點希望。

《力士經》確實可以靠外力修練提升,可以一直修練到換骨的境界,不過再往上爬就不可能了。

不能踏入玄門,一切都是枉然,頂多就是無病無災,壽過百歲。

「小哥,你應該也可以幫這個忙吧?老李他……」超叔很不好意思提起李光 宗現在的精神狀況。

「我的體內沒有真氣,全都是劍氣,沒辦法幫你們打通穴道。再說,用不同的真氣打通穴道也沒用,別人的真氣會殘留在那裡,阻礙你們的真氣通過,等到異種真氣全都散盡,穴道也會重新閉塞,等於白忙一場。」謝小玉說道。

他這話不能說有假,不過也不全真。因為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功法包容性很強,比如璇璣派的功法就是如此,如果他請洛文清幫忙的話,肯定可以輕而易舉達到目的。

不過,他連自己的人情都沒還清,怎麼可能再替別人欠下這麼大的人情? 「你們知道大叔在哪裡挖礦嗎?我去看看他。」謝小玉說道。 「應該是以前那個礦井吧?」二子也不太清楚。

「他說不定進山谷裡了。」老礦頭說道。他和李光宗並不是很熟,但是說到對人心的把握,他比二子強得多。

「我去看看。」謝小玉有些急了。落魂谷可不是那麼容易闖,即便以他現在的實力,也不敢在落魂谷裡亂走。

他轉身出了大棚,運用起陸地飛騰術,朝著山下奔去。「出了什麼事?」麻子並沒離開多遠,一看到謝小玉急急忙忙出來,立刻追過去問道。

「李光宗可能進了落魂谷。」謝小玉急道:「你在這裡盯著,我去去就來。」 新營地比老營地離落魂谷更遠,現在他們根本用不著繳礦石,官府和礦業會所全都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已經默認落魂谷是他們的地盤。既然不需要挖礦,也就沒必要把營地建造得離落魂谷太近。

謝小玉花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跑到落魂谷邊緣。一進落魂谷,他就知道老礦頭猜得沒錯,一路上到處都是屍體,有蟲蛇也有獸類。李光宗顯然有些入魔,見東西就殺,居然硬生生殺了一條血路出來。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巨響。

謝小玉連忙趕了過去。現在的他比離開時強得多,不過他還是取了一面幻天蝶舞旗出來,化作一股廣佈數畝的雲霧,這才敢在密林中任意穿行。

聲音傳來的地方離這邊有一里遠,那也仍舊是落魂谷的外圍,相對還算安全,沒什麼厲害的妖獸。

又是一聲巨響傳來,這一次大地都為之顫動起來。謝小玉連忙加快速度。

突然一道刀光沖天而起,刀光中還隱隱映照出一絲赤紅色的血光。「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李光宗的怒吼聲遠遠傳來,帶著一絲瘋狂。刀光再閃,這一次血光飛濺。

李光宗不停舞動著手中的長刀,每一刀揮出都帶起一道十幾丈長的刀光,在他對面,一頭形如犰狳、但大小和一頭牛差不多的妖獸已經傷痕纍纍。

「我要殺了你!」李光宗暴喝一聲,手中長刀旋轉著刺了出去,這一招將劈斬和突刺融合在一起。刀光如同匹練一般劃出,穿入妖獸體內,然後從另外一邊冒了出來,血光緊隨之後狂飆而出。 「好!」謝小玉讚了一聲。 這一刀早已經脫離他的傳授,完全是李光宗自行領悟的刀法。

「小哥,是你啊。」李光宗收起刀來。

那頭妖獸並沒死去。牠已經知道不是李光宗的對手,看到又冒出一個人,立刻轉身就逃。

謝小玉伸指一彈,一片白光疾射而出,瞬間穿入一道傷口中,緊接著,劍光從內而外迸發出來,那頭妖獸只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就被分成碎塊。

這就是練氣十重的厲害之處,彈指出劍,隨手發招,再也用不著事先準備,更用不著掐訣唸咒。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出去再說話。」謝小玉拉住李光宗的胳膊,拖著就走。他走得這樣匆忙,是因為他感覺一頭很厲害的妖獸正朝著這邊而來。落魂谷裡到處都是連真人都不敢惹的妖獸,他可不想和這種東西碰上。

「小哥,我……我覺得自己很沒用,連家人都保護不了。」李光宗的聲音略帶哽咽。男人輕易不會顯露悲傷,一旦露出悲傷之態,那就是傷心到極點。

「我也曾經覺得自己很沒用。剛剛遇到你們的時候,我的心裡也有一股火,後來一點點好了起來。世上沒有過不去的關。」謝小玉安慰道。

「你當然行,因為你有實力。」李光宗用力捏緊拳頭。此刻,他只希望也有謝小玉那樣的實力。

「大叔,你要小心點,盡可能克制一下情緒,免得走火入魔。」謝小玉歎道。 「入魔就入魔,只要能夠給我實力就行。」李光宗一把抓住謝小玉的手臂, 喊道:「教我魔功吧!」

「大叔,我一直把你和福祿當成親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們走上歧途。魔道進去容易出來難,我自己都已經後悔走這條路。」謝小玉的這番話發自肺腑。

他當初修練魔功是因為徵召令已經下來,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擁有自保的能力,這和麻子為了報仇而修練魔功不同。
謝小玉自己也沒想到他會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最後還將天魔投影分身召了來,沒什麼比這更糟糕的了。

「我不在乎,我修練並不是為了長生。小哥,你應該很清楚我和老婆的感情。 我老婆資質不行,始終沒辦法入門,她頂多活個七、八十歲,我可不想孤零零過下半輩子,我情願走在她前面。我只求能夠保護這個家,反正福祿也算爭氣,他應該可以成為真正的修士。」李光宗越說越激動。

謝小玉沒辦法勸下去,李光宗的話發自內心,絕不是受了心魔的影響。

「你真的想學,就去找麻子,他走的那條路更適合你。我雖然也懂,但是我走的是另外一條路。」謝小玉無可奈何地指點道。

李光宗知道謝小玉不會騙他,而且以往和其它人的閒談中,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有關魔道的事。

魔道有內外之分。麻子是引魔神分身入體,藉用魔神之力加快修練速度,提升功法的威力,修練到高深之處,還能得到幾種神通。謝小玉是豢養和役使魔頭,這就相當於養貓養狗,本身並不會得到一絲好處,但是貓可以抓耗子,狗可以看家護院。

兩條路到了最後殊途同歸,魔門最高境界都是身化魔神,不死長生,不管是引魔神分身入體,還是豢養魔頭,最後都會煉化魔神分身或者魔頭,將自己轉化為魔。不過在那之前,這兩種方法完全南轅北轍。

「他會答應嗎?」李光宗不太有把握。他和謝小玉的關係親近,和麻子卻很一般。

「我會和麻子打好招呼。」謝小玉倒是不在乎欠麻子的情。 突然,謝小玉轉頭朝著遠處看了 一眼,只見一道暗淡的火光筆直朝著這邊飛來,那是他給信樂堂主的信符。

他沒想到信樂堂這麼快就有消息了。信符速度奇快無比,十幾里的距離眨眼間就到。

謝小玉抬手將信符接在手裡,信符化作無數火星,迅速排成一行文字,然後眨眼間又飛散開去。

「你聽說過蕭山別業嗎?」謝小玉皺眉問道。

李光宗根本沒聽進去。此刻他心情激動,拉著謝小玉問道:「是我女兒的消息?已經知道喜兒在哪裡了?」

「那個叫劉和的人住在蕭山別業裡,只要找到他,想必就可以知道你女兒的消息。」謝小玉原本不想將話說得太滿,但是看到李光宗激動的樣子,他不得不說得肯定一些。

「我馬上就去那裡。」李光宗握緊手中的長刀。不用說,他去那裡,第一件事就是和姓劉的拚命。

「你不能去。關心則亂,你去了反而麻煩。」謝小玉肯定不會讓李光宗同行。

李光宗現在精神狀況不穩定,誰都不知道他會幹出些什麼。 「沒有你的命令,我不會亂動。」李光宗向謝小玉保證。

「那也不行。姓劉的可不是什麼好人,萬一他們拿你的女兒做人質怎麼辦?你在那裡,於情於理都應該由你做決定……」謝小玉沒有繼續往下說,那實在太殘酷了。

「我明白了。」李光宗倒也明白事理,這招確實不得不防。 「我還擔心那些人裡有劉家的探子,所以我需要你回去仍舊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會帶著蘇明成和法磬返回臨海城。」謝小玉又給李光宗找了一個不能去的理由。

「不帶麻子?」李光宗覺得不太妥當。他雖然實力不高,但是跟著謝小玉總能夠長見識,所以他看得出麻子一個人比蘇明成加法磬還厲害幾倍。

「我不打算明目張膽的走。回去之後,我會告訴其它人我打算閉關半個月,閉關的地方就是以前那口靈眼,那裡只對我們三個人有用。」謝小玉說道。「那你打算怎麼去臨海城?」李光宗急道。

「這還不容易嗎?五百里外還有一座礦,我們三個人腳程不慢,五百里也就半天工夫,到了那裡,我們再想辦法混上那邊的船。」謝小玉早就想好了。 李光宗不再問下去了。謝小玉能夠做到這樣,已經很夠意思。 以他們三個人的腳程,五百里確實只是小意思,但是這裡是天寶州,深山老林裡不知道潛伏著多少妖獸,像這種沒人煙的地方最是危險。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1 20:20:31

q01826 發表於 2014-8-19 13:06  
這同樣也是造化之道,不過是造化之道陰森險惡的一面。

謝小玉沒敢靠近,他如果不動刀輪的話,也拿這些蠱 ...

第四章 意料之外

飛天船緩緩降落到地上,艙門打開,一大群人風塵僕僕的從裡面出來,其中三個人走在一起,看上去全都面黃肌瘦,身材矮小,毫不起眼。

三個人一出降落點,就鑽進旁邊的小巷。

臨海城的小巷全都四通八達,這三個人鑽進一條沒人的岔道裡,到了僻靜之處更是飛身越過圍牆,跳進一戶人家,然後又從那戶人家的前門走了出來。

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完全變了 一副模樣。

「要不要去一趟堂口?」蘇明成低聲建議道。

「還是別去了,說不定那裡有劉家的人盯著,劉家的勢力也不小。」謝小玉之所以如此小心,就是不想觸動那些眼線。

「蕭山別業是臨海城守備馬勳的產業,這個傢伙可不好惹。」蘇明成提醒道。

他是這裡的地頭蛇,很清楚哪些人能惹,哪些人必須小心應付。

「換成平時,我或許不敢碰那些當官的,現在卻不同。那位欽差大人還沒離開,各大門派的人也都在這裡,安陽劉家又剛剛做錯一件大事,害得朝廷失去很大的利益,這位守備大人將劉和藏在自家府邸中,本身恐怕就不想張揚。」謝小玉對於官場那些事同樣心中瞭然。

「萬一沒找到李喜兒呢?」法磬在一旁問道。

「那就將劉和一刀殺了,我們替自己報仇還不行嗎?」謝小玉異常堅定。反正已經和劉家結下仇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仇結大之後,其他人反倒有所顧慮,沒有哪個做官的願意捲進仇殺之中。

之前就是因為沒人在乎他們,所有人都畏懼劉家的權勢,又垂涎劉家給的好處,所以一個個幫著劉家辦事,先是一個小軍官,然後又跑出來一個真人,之後又有了陳都護,現在又出了個馬守備。對這些人來說只是幫安陽劉家一個小忙,
自己這邊肯定不會束手待斃,結果就是兩邊不死不休。那個小軍官粉身碎骨,那個真人身死道消,現在陳都護也凶多吉少,偏偏姓劉的罪魁禍首一點事都沒有。

「那個守備也得幹掉。」蘇明成對官場之道並不精通,但是他明白,想立威就必須殺人。

已經踏足練氣十重的他也想試試自己的身手。

「如果那個守備想強行插手此事,那就用不著客氣。」謝小玉的想法也一樣。

「我來帶路。」蘇明成難得這樣豪氣沖天。

蕭山在臨海城南面,緊靠著海邊,高度也就百來丈,算不上一座大山。不過這裡景致不錯,背海的一面鬱鬱蔥蔥,朝海的一面怪石林立,山頂上紅磚綠瓦錯落有致。

躲在對面山頭上的一棵大樹下,謝小玉運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眺望著。

蕭山別業籠罩在一股蒸騰的靈氣之中,濃郁的靈氣打著漩。

「真是一條上好的靈脈,就是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靈眼。」謝小玉嘖嘖讚道。

「應該沒有。如果有的話,也輪不到一個小小的守備佔下這個地方。」蘇明成輕笑了起來。

謝小玉一想,確實如此。

天寶州最大的官是總督,而總督衙門就在臨海城,總督下面還有四大都護,分管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再往下才是守備。

換成別的城,守備就是整座城裡最高的武官,但是在臨海城只能排在六、七位,這還只是武官一系,臨海城還有文官體系,如果將文官也算上,守備恐怕連前十位都排不進去,有好東西也輪不到他。

「那上面好像有座陣。」法磬皺起眉頭。

「做了虧心事,當然要防備有人報復。」謝小玉冷笑一聲。他同樣也看出來,從半山腰開始,整座別業就被大陣籠罩在裡面。

「我們怎麼進去?」蘇明成對陣法只是粗通,那還是最近半年跟著謝小玉學的,但是在戊城的時候,他親眼見識陣法的恐怖,現在他看到大陣就怕。

「我也沒把握。以前我們靠陣法殺掉那麼多強敵,現在換成敵人掌控大陣,情況對我們不利啊。」法磬心裡也忐忑不安。他情願面對真人,也不想強行攻擊一座大陣。

「但願那裡面的修士數量不多,這座陣只能做出最簡單的反應。」謝小玉心裡也沒把握。

破陣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像兩個人下棋,哪怕下棋的對手是一個臭棋簍子和一個絕世國手,想分出勝負也至少在一、兩百手之後。如果臭棋簍子故意拖延的話,時間會更長。

只靠棋力沒辦法速戰速決,想快刀斬亂麻,只有採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比如掀翻棋盤,或者偷拿幾顆棋子。

「我們等。」謝小玉在旁邊找了 一個隱蔽之處坐了下來。

「你打算怎麼做?」法磬問道。

「破陣有九法,當初那四個蠻王用的就是以力破陣,我們沒這個實力,所以我打算藉天地之勢。」謝小玉說著,抬頭看了看天色。

此刻的天空灰濛濛的,雲越來越密。如果沒意外,頂多半天就會有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把你的魚龍幻變陣拿出來。」謝小玉朝著蘇明成說道。

「為什麼不拿你那套?」蘇舵主並不是不願意,只是感到有些奇怪。

「魚龍幻變陣有兩種變化,變幻成魚的時候,分散又靈活?,變幻成龍的時候,可以集所有人的力量,不管用在進攻上還是飛遁上都很不錯。」謝小玉解釋了一下理由。

「這樣說來,我的魚龍幻變陣比你的幻天蝶舞陣更高明?」蘇明成很高興。

「是有這樣的說法。翠羽宮的各種陣法裡,魚龍幻變陣排名第六,幻天蝶舞陣排名第十七。不過這要看什麼人用,在你我的手裡,幻天蝶舞陣的威力絕對超過魚龍幻變陣。」謝小玉說道。

蘇明成和法磬稍微一想就明白其中的關鍵。彌天星斗劍陣和幻天蝶舞陣太相配了,兩者融合簡直天衣無縫。

蘇明成已經想像著自己在幻天蝶舞陣中大袖揮灝,無數蠱蟲化作彩蝶翩翩起舞的樣子,不過他馬上又失落起來。

「給你們。」謝小玉各扔了三枝陣旗過去:「不用還我。」

幻天蝶舞陣三枝一組,數量越多,光雲散開的範圍越廣。謝小玉自己也只有二十一枝陣旗,一下子拿六枝出來,絕對算得上慷慨。

「這怎麼好意思??」法磬嘴上這樣說,卻已經將陣旗收了起來。

蘇明成比法磬大方,逕直將陣旗插在背後。

「你們回中土後,可以想辦法結交一下翠羽宮的弟子。幻天蝶舞陣排名靠後,翠羽宮管得不嚴,很容易弄到手。如果能夠補齊整套陣法,對你們很有好處。」

謝小玉當著別人的面絕對不會說這話,只有在自己人面前,他才會表露真正的想法。

他口口聲聲說要在最短的時間裡離開天寶州,實際上一點把握都沒有。法磬並不明白謝小玉的心思,蘇明成卻猜到一些。

三個人不再說話,靜靜等待著大雨的來臨。

「轟隆隆——」一陣雷聲劃過天際,豆大的雨點劈里啪啦砸落下來。

謝小玉看著外面。

他藏身在一棵大樹下,巨大的樹冠像是一張華蓋似的撐開著,雨點砸在上面,全都擋了下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漸漸地遮擋住視線。

謝小玉猛地一拍納物袋,陽燧鏡飛了出來,迅速展開。

在陽燧鏡中,清清楚楚可以看到瓢潑大雨落在山頭上,立刻被一股力量偏轉開來,滑落到半山腰附近。

謝小玉仔細地觀察著雨水落下的痕跡。

每一種陣法都有各自的特徵,精通陣法的人可以從這些特徵中知道是哪一種陣法,還可以知道有多少人在操縱陣法。
好半天後,謝小玉終於說道:「那是奇門九道大陣,布這座陣的是一個陣法高手。如果那個人在此坐鎮的話,我絕對會退避三舍。不過從現在的狀況看來,主持此陣的並非佈陣之人。我們走。」

蘇明成早已遞來一枝陣旗。魚龍變幻陣和幻天蝶舞陣一樣,都是三枝一套,不過這一套有些講究。他手中握著的那枝陣旗大了一圈,而且陣旗頂端有一圈金色的流蘇,那是龍頭.,謝小玉手裡的陣旗旗面邊緣也有一圈流蘇,這是龍尾。

三枝陣旗微微晃動,剎那間,化作一道數丈長的金光。

當初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斗兩位蠻王的時候,也曾經駕馭魚龍變幻陣飛遁,不過此刻這道遁光明顯要強得多,速度也更快,還有一條金龍的影子時隱時現。

能有這樣的效果,一是因為謝小玉和蘇明成都已經達到練氣十重,二是因為這三個人修習的功法相同,也都將真氣轉為劍氣,三股劍氣完全融為一體。

金光一閃,三個人已經闖入陣中。

那座大陣並不是沒人掌控,只不過負責此事的修士沒怎麼在意,只將大陣開啟,自己在那裡打坐。

這就是出其不意的好處。

安陽劉家確實在落魂谷那群人裡收買了兩個修士充當眼線,那邊沒有發出警告,所以這邊的守衛就很鬆懈。這些修士都是劉家花錢雇來,他們只是拿錢辦事,不會多用心。再說,他們也想不到謝小玉只帶著兩個人就敢闖進來。

蘇明成負責駕馭遁光,謝小玉雙手掐訣,一道劍光從他的指尖疾射而出。

劍光如雷似電,在山頭上一閃而過,所到之處樹木全被攔腰斬斷,房屋也被筆直劈開。

當初黑刺社的三個殺手片刻間就拆了十幾幢房子,同樣是三個人,謝小玉、蘇明成和法磬比那三個殺手不知道厲害多少倍。

瓢潑大雨緊隨在劍光後湧入。原本蕭山別業因為有大陣籠罩,所以滴雨不沾,現在狂風驟雨席捲而過,那些雨點全都如同鋼釘,所到之處,磚上留下一個個窟窿,窗戶直接被打成蜂窩。

謝小玉控制得很好,只破壞東西並沒有傷人。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們三個人定住,四周的空氣彷彿一下子變成水銀或流沙。這是奇門九道大陣的妙用。

    「水無常形,以陣破陣!」謝小玉大喝一聲。

    轉瞬間,湧入的雨水全都化為霧氣,一股迷霧籠罩在山頭之上。金色龍影再次轉動起來,只不過比之前慢得多。
  
「翻江倒海。」謝小玉迅速變換著法訣。

又是一道如同霹靂閃電般的劍光疾射而出,這道劍光筆直朝著一間廂房劈去。

眼看著劍光就要破開廂房的房頂,突然那裡多了 一個金色的罩子,將劍光擋在外面。

    「星光搖逸,九天動。」法磬雙手結印,十幾道劍光閃爍著飛了出去。

蘇明成同樣大喝一聲,袍袖連連揮舞。

一陣震耳欲聾的嗡鳴聲從他的袍袖裡傳了出來,無數暗金色的蠱蟲鋪天蓋地朝著底下落去。

    「你們太放肆了!這裡是守備大人的別業。」一個老道飛身而起,右手握著長劍,劍尖指著謝小玉喝道。    「用不著說這些廢話,你我心知肚明。」謝小玉全力催動那道劍光。

謝小玉的劍光、法磬的劍陣和蘇明成的劍蠱同時發動,一繞,一轉,一落,那個金色的罩子如同肥良泡一般瞬間破滅,底下廂房的屋頂也被掀掉,裡面有兩個修士正狼狽不堪各自用一件法器護住全身,他們腳下有一座丈許方圓的陣盤,
陣盤中央插著一桿旗幟。

那個老道看到陣法被破,頓時惱羞成怒,喝道:「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將手中長劍往空中一拋,那柄長劍頓時化作一道匹練,朝著龍影斬了下來。

    「彌雲!」謝小玉早已經將自己的飛劍祭了出去,化作一片七彩斑斕的光雲擋在前面。

兩把飛劍在半空中來回交擊著。

說到威力,自然是老道的長劍更加厲害。那個老道已經是真人,每一劍都可以借用天地之力,力有萬鈞之重,比起蘇明成手中的趕山鞭不遑多讓。

不過,說到變幻無常,謝小玉的飛劍比起那把長劍不知道要強多少倍。

謝小玉的飛劍噴吐出三百五十九枚劍符,飛劍和劍符時而化作一團團忽明忽滅的光雲,時而恢復成本來面目,時而又隱沒不見。它們吞吐的劍光暗淡柔和,卻又鋒芒暗藏,更厲害的是光雲中傳出一陣悅耳的仙音,似乎是鐘磬絲絃所發,
又似乎隱約有女人輕聲吟唱。那聲音很輕,但是穿透力極強,不管修士還是普通人,聽到那陣陣仙音全都變得神魂顛倒。

    「全都醒來!」老道大聲喊道。剛才那一瞬間他也有些失神,不過他畢竟是真人,修為精深,所以馬上又清醒過來。

    「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蘇明成哈哈大笑。

一條小而凝實的龍影從金色龍影中分離出來,瞬間撲到那個老道的面前。

    「啪!」半空中彷彿打了一道霹靂。

老道百忙中取出一面寶鏡擋在前面,不過就算有法器護身,他也沒能擋住這一擊。

那條小而凝實的龍影是趕山鞭所化,上面凝聚三個人全部的力量。

老道只覺得一股巨力拍了過來,這股力量很大,大到他不敢硬接,只能順著這股巨力的勢頭往後飛去。

底下那些修士終於清醒過來,其中一個人朝著謝小玉一指,兩道烏光如同黑龍交尾一般互相纏繞著,朝謝小玉飛了過去。

這是一件類似於飛劍的法器,威力和飛劍相彷,只是沒有飛劍那樣靈活。

蘇明成揮手間又是一鞭。

烏光崩碎,那兩條黑龍被遠遠擊飛出去。趕山鞭雖然比裂地鞭差了一籌,但是比其他法器強悍得多。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1 20:21:14

q01826 發表於 2014-8-21 20:20  
第四章 意料之外

飛天船緩緩降落到地上,艙門打開,一大群人風塵僕僕的從裡面出來,其中三個人走在一起 ...

蘇明成並非只有一條趕山鞭。只見他手一揮,漫天的蟲雲往下壓去。

底下五光十色的遁光頓時亮了起來。劉家請來的這些修士 一個個都只顧著自己保命,他們本來就和謝小玉沒什麼仇怨,只是為了劉家許下的好處而來,此刻看到謝小玉幾個人凶威太甚,這些人全都覺得劉家給的酬勞太低了。

不過也有幾個修士不退反進。他們全都是劉家豢養的修士,如果劉和出事,他們全都要吃不了兜著走,所以不得不拚命,其中一個人脫手打出一件蓮花形的法器。

    「這些人交給我對付。」蘇明成大包大攬。他已經感覺出來,以他現在的實力,對付真人有些吃力,不過真人想傷到他也不容易,所以那根硬骨頭還是交給謝小玉對付,他拿這些小嘍囉發發威風。

    「也好。法磬,你去破大陣。」謝小玉應道。此刻,他已經和老道交上手。

半空中,一團粉紅色的幽光滴溜溜轉動著,幽光中間是一枚紅色的鐲子,四週一片光雲變幻不停,而且或聚或散,千變萬化。

和謝小玉交手的那個老道也放出五、六件法器,週身光芒四射,五彩繽紛。

    「沒想到你會為了一個認識不久的人冒這樣的風險。有必要嗎?」老道大聲問道。

   「身為一個真人,為了 一點好處做劉家走狗,有必要嗎?」謝小玉反唇相譏。
   
兩個人嘴裡不停,手裡也沒有停息,你來我往,打得越來越激烈。

謝小玉越打越暢快,這種酣暢淋漓的戰鬥讓他沉迷,他出手也越發流暢。

    他的劍法原本就到行雲流水的境界,漸漸地,他的劍招又起了新的變化。

原來劍光和劍影還能分辨清楚,招式轉換雖然沒有痕跡,卻還看得出變化,漸漸地,劍光和劍影時而交織,時而重合,全都變得支離破碎,讓人越發難以捉摸。他的招式則化繁為簡,再也沒有繁複的變化,全都變得直來直去,但是每一
次都出現在對手意想不到的方位,而且一閃即逝。

打著打著,謝小玉感覺自己對「影」還沒徹底摸透,有些影並不暗淡,比如陰天的影,因為那時候的光也不強烈。

影不僅僅是光的反面,兩者似乎密不可分,光越亮則影越暗,光越弱則影越淡。

   謝小玉越看越眼熟,突然間他醒悟過來——這和陰陽圖如出一轍。

    下一瞬間,他徹底明白「影」隱含著陰陽之道。

仔細再一想,謝小玉猛然間醒悟過來。《六如法》絕對是和《天變》一樣的無上大法,每一式都隱含著兩種對立的大道法則。

「影」是陰陽之道;「泡」還沒領悟到,所以猜不出來.,「幻」從字面上來看,十有八九是虛實之道,也可能是真假之道;「夢」就有些高深莫測,或許它涉及的才是真假之道,不過更可能是有無之道。以此類推,他以為已經弄懂的「露」和「電」肯定也另有玄機。

以前他以為「電」是追求快,現在看來未必是這樣。電是快,但是雷聲卻慢,而且滾滾不息,所以「電」十有八九涉及的是快慢之道。

   「露」就有些難以確定。從現在領悟的奧義來看,「露」代表的可能是遠近之道。

    一想到自己只得了《六如法》的一點皮毛,謝小玉心裡多少有些鬱悶,他原本還沾沾自喜呢。

    心中有所想,手裡自然就顯露出一絲痕跡。他的劍法越來越狠辣,劍陣幻化而成的光雲也變得更深邃迷離。

劍光和劍影越來越細碎,也越來越神出鬼沒,那個老道被殺得手忙腳亂。    支撐片刻之後,老道大喝一聲,全力催動那幾件法器,整個人在法器的包裹之下衝天而起。

真人比起練氣境界的修士就有這樣優勢,可以御空飛行。

不過,此人不敢再和謝小玉繼續糾纏。他雖然立於不敗之地,心裡卻很清楚,論真實手段,他絕對不是謝小玉的對手,如果繼續糾纏下去,他只會自取其辱。    這邊相持不下,法磬那邊卻已經收工。只見整座廂房都絞成粉碎,房間正中
央的陣盤被劃得傷痕纍纍,其中一角更是徹底崩塌,整座大陣再也無法運轉自如。

    唯獨蘇明成那邊似乎有些棘手。這個傢伙操縱著萬千蠱蟲,手中揮舞著長鞭,正和一團藍色的光影僵持不下。

那團藍色的光影是人,不過這個人的速度極快,根本看不清身形,只剩下一道模模糊糊的虛影。

    「法磬,你把劉和找出來,我幫老蘇拿下此人。」謝小玉輕喝一聲,一片光雲朝著那團藍光捲去。

    只聽到「錚錚錚錚」一連串琴弦彈撥一般的輕響,那團藍色的光影舞動手中的長劍,將光雲擋在外面。此人居然能夠看透光雲,每一次都準確無誤截住融入光雲之中的劍符。

    「人劍一體!」謝小玉驚道。剛才他沒看出此人用的是什麼門道,現在終於看明白了。

    這也是一個劍修,而且是劍修中最另類的一群人。他們選的路比-般劍修更加凶險,用的不是飛劍,而是將劍當兵刃來用,就如同那些武修。    之所以不把他們算進武修裡,是因為他們修練到高深境界,會捨棄肉身,將魂魄和掌中長劍融為一體,成為劍中的元靈。雖然也能長生不死,卻不人不鬼,很難讓人接受。

這種劍修之道如此苛刻,必然有它過人之處。

劍修比起普通的修士已經厲害許多,這種劍修比一般的劍修還厲害。他們和武修一樣在最初階段有著極大的優勢,又沒有武修中期進展緩慢的缺點。他們將自身和劍相融,就相當於一門極高明的煉體之術,練氣境界就筋骨如鐵,皮如金
石,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我纏住他,你們去抓劉和。」謝小玉將天魔刀輪也調了過來。他原本用天魔刀輪鎮住頭頂上那個老道,現在也顧不上了。

    「三位別忙著動手,請聽老奴一言。老奴知道三位來意,我敢保證李姑娘沒事,我家公子對李姑娘沒有絲毫怠慢。這幾個月來,李姑娘吃好穿好,還有丫鬟服侍。」那團藍色光影大聲喊道。

    謝小玉原本最擔心的就是兩件事,其中一件事就是李喜兒已經死了,他對李光宗沒辦法交代,第一件事是劉家拿李喜兒當人質。

    現在的情況還算不錯。

    「帶我們過去,否則我們自己找。」謝小玉朝著蘇明成和法磬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兩個人盯著這邊,別讓其他人做什麼手腳,也別讓誰逃出去。

    「李姑娘就在後面。」那團藍色光影瞬間斂去,露出一個白面無鬚的老頭。

    所謂的後面就是朝著海的一面,那裡有一排小屋,建造得頗為雅致。

    屋子裡傳出一陣嚶嚶哭泣的聲音。

    「喜兒姐,是妳嗎?」謝小玉站在門外問道。

    「小哥,你總算來了。」屋子裡的哭聲頓時止住了,過了片刻,李喜兒從裡面走了出來。

    門一打開,謝小玉就呆住了。

    李喜兒腰身粗大,顯然已經身懷有孕。

    「喜兒姐,那畜生欺負妳了?」謝小玉怒道:「這個人渣!我去宰了他!」
  
    「別。」旁邊的老奴一臉慌張,連忙轉身對喜兒說道:「李姑娘,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妳和我家公子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就算不看在夫妻情分上,也該看在這個未曾出世孩子的面子上,饒過我家公子一回。」

    老奴一邊說,一邊看著李喜兒的反應。他看到喜兒意有所動,連忙繼續說道:「李姑娘,自從公子和妳春風一度之後,他可曾虧待過妳?沒有吧?他當初也說這裡面原本就有些誤會,等到事情了結之後,必然向令尊賠罪,並且向他當面提親。」

    謝小玉根本不信這種鬼話,劉和或許對喜兒不惡,但是後面那番話肯定不會說。

    按照謝小玉的本意,那個禍根絕不能留,但是現在出了這麼個意外,他頭痛無比。

    如果喜兒只是被污也就罷了,他仍舊可以將那個人一刀殺掉,但是現在喜兒有了身孕,這骨肉之情比什麼都難割捨。

    果然,他正這樣想著,喜兒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嗚嗚哭泣著說道:「小哥,我知道這讓你為難,但是……但是我不能讓孩子沒有爹……」她已經泣不成聲。

    「那個人渣呢?把他叫出來。」謝小玉滿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洩。

    「我這就去叫。」老奴頗識眼色,他知道現在已經沒危險了。

    老奴一步一步退著走,轉過一個彎之後,他拔腿就朝著前面奔去。

    劉和就藏身在看門人的房間裡,這裡離門最近,逃起來容易,而且也不容易被人發現。此刻他強自鎮定,仔細看卻能發現他的身體正微微地發抖。

    當初勾結總督府和礦業會所的人將謝小玉他們幾個送上戰場的時候,他並不覺得自己惹了難以對付的人,但是自從北望城傳來消息,他要對付的這幾個人不但混得風生水起,而且一個個實力都強橫得恐怖,他這才知道自己惹上麻煩。

    他原本指望那些修士能保他平安,沒想到那些修士牛皮吹得很大,卻沒什麼真本領。

    看到老奴進來,劉和喜出望外,他知道如果外面還有危險,老奴絕對不會暴露他的藏身之處。

    「少爺,那邊現在沒事了。」老奴躡手躡腳地進來:「您只要服個軟,這件事就過了。」

    「讓我服軟?」劉和怒道。

    老奴暗自歎息,他最清楚自家公子的脾氣,公子最要面子。

    「少爺,您何必和那些亡命之徒計較?再說這些人確實有幾分本事,您給他們個面子,或許以後也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老奴很會說話,知道應該怎麼勸。

    自家少爺經常自比太祖皇帝,總覺得現在如果不是太平盛世而是亂世,他即便不能九五稱尊,也至少能搏個諸侯之位。

    身為一個明君,肯定要禮賢下士。

    「也對,那群人確實有些本事,若是能夠藉這次聯姻將他們收於帳下,對我將來爭奪家主之位絕對很有好處。」劉和連連點頭。他一直覺得自己最大的弱點就是手上沒可用之人。

    因為沒人可用,父親大人就不派給他事情,又因為沒差事,所以他只有一個嫡子的身份卻沒有相應的權力。

    「不過這些人身份低下,萬一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怎麼辦?」劉和眼高手低,想玩禮賢下士那一套,又怕謝小玉他們找他算賬。畢竟他不是傻瓜,也知道老奴的話裡只有一分可以當真,其他全都是安慰之辭,他如果出去的話,免不了有一
番折辱,甚至還要經歷一番皮肉之苦。

    「忍。少爺,您不是最推崇太祖皇帝嗎?當年太祖皇帝未曾發跡之時,也曾經歷過白馬之圍、韓嶺之困,等到他登基稱帝之後,當年折辱過他的人要不跪地稱臣,要不死無葬身之地。老奴異常陰狠地說道。

    這番陰狠之言很對劉和的胃口 :「好,就按你說,我出去見見那幾個兇徒。」

    小屋裡,謝小玉來回踱步。此刻房間裡只有他和李喜兒兩個人,蘇明成和法磬全都站在屋外。

    「妳已經想好了?真的要這麼做?」謝小玉胸中鬱火悶燒。

    他可不是化干戈為玉帛的人物,他崇尚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我並不是貪戀什麼。劉家就是有滔天權勢,我也不在乎。那日我被他迷醉姦污之後,也曾經想死,後來發現身懷有孕,死的心思就淡了,這是命中注定。」李喜兒比她娘堅強得多,臉上帶著哀傷卻沒有再哭過。

    「沒那個畜生,妳也能將孩子生下來,也可以將孩子養大,將來我收他做徒弟。」謝小玉很不想和劉家搭上關係,兩邊的仇怨已經沒辦法化解了。

    「我不想讓孩子生下就沾染血海深仇,萬一他將來知道自己的父親死在你手裡怎麼辦?」李喜兒最怕的就是這種事。

    「我不在乎。」謝小玉搖頭道。這種事就算發生,也是十幾年後。

    「我在乎。」李喜兒有自己的主見,這一點她比她爹更強幾分:「我只求有一個平平常常的家,只求夫妻和美、母子安樂。現在夫妻和美已經做不到了,但是母子安樂還是可以。」

    謝小玉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勸下去,好半天,他才歎道:「跟著那個畜生未必有什麼好事。那個畜生現在肯服軟,等到事情過了之後,劉家那邊來了強援,他肯定會想起曾經受過的憋屈……」

    「你難道怕他報復?」李喜兒心裡通透。她要替未曾出世的孩子著想,同樣也要為爹娘弟弟著想。如果現在替劉和求情會養虎成患,她同樣要好好考慮一番。

    「我倒是不怕。妳爹和妳弟弟也用不著擔心,只要有五、六年的時間,他們都會成為很厲害的修士,自保肯定做得到。如果給我五、六年時間的話,我不找劉家的麻煩已經很不錯了,我擔心的是他會拿妳當出氣筒。」謝小玉以前說這話,肯定有人說他吹牛,現在他說這話,沒人會質疑。

    「那就沒問題了,只要爹娘和弟弟不會有事就行。你們不用管我。」李喜兒倒是挺坦然。

    見喜兒主意已定,謝小玉也不再說什麼。他走到外面,跟蘇明成要了 一隻蠱蟲。

    這是一隻很小的蠱蟲,就像一粒灰塵,顏色粉紅。

    回到屋子裡,謝小玉取出一根銀針說道:「伸出手指,我要妳一滴心血。」

    「這是什麼?」李喜兒瞪大眼睛,不過她可以肯定謝小玉不會害她。

    「苗疆的女子常常會煉一隻情蠱,她們一旦看中哪個男人,就會在那個男人身上種下情蠱,一旦那個男人有離異之心,苗女就會發動情蠱,和那個男人同歸於盡。這東西也是護身符,如果妳先死的話,情蠱也會發作,那個人就會隨妳同去。」謝小玉說道。

    李喜兒心頭一震。她不喜歡這種手段,但是理智告訴她,想平平安安只有這樣做。

    銀針輕輕在中指上刺了一下,一滴血珠被擠出來,點在蠱身上。

    血珠比蠱還大,但是眨眼間就被那微塵般的蠱吸了進去。一團豆大的血氣不停漫捲著,這只蠱的顏色越發紅了 一些,變得更明艷亮麗。

    只用了一刻鐘,這只蠱已經化為情蠱。

    謝小玉剛做完這件事,就聽到門外有人咳嗽一聲,緊接著傳來那個老奴的聲音:「謝小哥,我家公子看望李姑娘來了。」

    「進來吧。」事已至此,謝小玉也就不像之前那樣氣勢洶洶。

    門一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走在後面的是那個老奴,一臉諂媚的樣子,走在前面的劉和卻仍舊一臉倨傲。

    謝小玉很想在這張臉上狠踩幾腳,不過還是忍住了。看在喜兒的面子上,他給這個傢伙留點情面。

    「你害過我們兩次,原本我應該將你殺了。」謝小玉同樣不會放任這個傢伙如此囂張,畢竟現在是他佔上風。

    「兩次?我只是讓總督衙門的人把你們劃進徵召人員名單裡,哪裡還有一次?」劉和不服氣了。

    「黑刺社的殺手不是你請的?.」謝小玉心頭一震。

    「黑刺社?那是什麼?你聽說過嗎?」劉和轉頭問老奴。

    「一個下三濫的殺手組織,本身沒什麼殺手,只做些拉皮條的買賣。」老奴顯然不怎麼在意這樣一個組織。

  謝小玉聽得出這話不假。豪門世家對這類殺手組織確實不太看得起,因為這類組織很難保證不洩露消息。

   「那些殺手不是你們派的?」謝小玉沉吟起來。好半天,他又想到一種可能: 「會不會是你們手下的人想拍你們馬屁,所以找了黑刺社?」

  「不可能。背著主家買兇殺人,那不是拍馬屁,而是將腦袋往馬蹄子上湊。」老奴立刻回道。

  「是啊。如果真有這樣的奴才,我肯定會立刻打死,絕對不會留下這種禍害。」劉和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謝小玉這才意識到,像這種大家族最不喜歡就是下人和外面的勢力有所勾結,更別說自作主張接觸殺手組織。今天可以為拍這個主子的馬屁買兇殺人,明天說不定就可以為了另外一個主子轉過頭來殺這個主子。

  「不對啊……你和爹被黑刺社殺手攻擊的時候,他還沒和你們結仇呢。」李喜兒也在一旁幫著說話。

  「那時候我們已經和妳男人手下的一個傢伙結仇。」謝小玉沒打算隱瞞此事。

  「齊連雲死在你手上?」劉和猛地一指謝小玉。

  「齊連雲?那個拿扇子的傢伙?」謝小玉問道。

  「不錯。」劉和點了點頭。

  「我救過他一命,那傢伙不知道感恩,還想收我做手下,真是不知道死活。不過我沒殺他,那時我正好發現一個土蜘蛛的巢,裡面有卵,我需要有人幫我引開這些傢伙,這個姓齊的被我救過一命,我只是把命收回來罷了。」謝小玉說起前因後果。

  「好霸道。」劉和冷哼一聲。

  「霸道的不是我。蘇明成就是他請來對付我們,可惜蘇明成被我降服了,之後又來了黑刺社的殺手,想必也是他所為。看來你並不知道此事,我確實不該把這筆帳算在你頭上。」謝小玉這麼說,就是想找一個台階下。

  「也不會是齊連雲買的殺手。」老奴在一旁說道:「那時候我們已經知道北方將有事發生,打算趁機大賺一筆,之前我們買下那座舊礦山,就是為此做準備。

同樣的礦山我們買下八座,都是即將開完的老礦。北面那些礦頭發現土蠻的蹤跡後,全都急著想逃,但是礦業會所不允許這種行為。他們要不找到其他人接手,要不和別人換礦,我們就用手上快廢的礦換取他們手裡的好礦,這比直接拿錢買划算得多。

齊連雲知道這件事,打算從中撈取一些好處,所以錢全都投了進去,身邊一個子兒都沒有,以至於那段日子他一直在各個礦區白吃白喝。像他這樣的人,平時根本不可能待在那種地方。

  老奴的話很有說服力。謝小玉也聽蘇明成說過,當初姓齊的並沒有拿出直接的好處,只許諾事成之後給他一筆報酬。蘇明成認識姓齊的,所以肯認這個帳,黑刺社卻不可能允許別人賒帳。

  「看來這完全是一場誤會。」老奴鬆了口氣。

  「好吧,這件事就算了。不過你把我們弄到北望城卻是不爭的事實,這筆帳我們仍舊得算一算。」說著,謝小玉一把抓住劉和的肩膀。

  劉和也是一個修士,而且境界不低,但是他和謝小玉不能比,一下子就被按著蹲了下來。

  旁邊的老奴倒也懂事,此刻就站在一旁看著,沒跑上來表忠心。因為他知道如果不讓這幫兇人出氣,這件事不會完。

  「喜兒姐就做你的外室,過幾天就和你拜堂成親。你立刻準備八抬大轎,必須熱熱鬧鬧辦一場婚事。」謝小玉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老奴在一旁代自家少爺答應下來。他已經明白謝小玉的打算。

  關鍵就是外室這個身份。

  外室生的孩子不入籍譜,也沒資格分家產,連庶子的地位都及不上。但是外室有外室的好處,外室是妻不是妾,而且族裡根本管不著,也用不著遵守那些規矩。

  當然,外室也意味著不合法。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劉家肯定不會承認這門親事.,如果劉和以後有了妻室,如果正妻性情凶悍,甚至可能來抄外室的家。不過考慮到天寶州離中土太過遙遠,而且此地瘴毒兇猛,發生這種事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條,喜兒姐生下的第一個兒子姓李,李家也要傳宗接代。」謝小玉臨時起意加了這麼個條件。

  「她不是還有個弟弟嗎?.」劉和怒道。他並不在意有沒有兒子,那只是他風流一度留下的種子,不過他丟不起這個人。讓兒子隨母姓,他豈不成了贅婿?

  「李福祿一心修練,當然要保持童子身。哪裡像你,明明有絕好的資質卻不知道愛惜,早早就破了童身。」謝小玉冷哼一聲。

  「你又不是我爹,你管得著嗎?」劉和脖子一梗。

  謝小玉見劉和如此回話,反倒放下心來。這人就是繡花枕頭,肚子裡一包茅草。

  他伸手在劉和的脖頸上拍了一下。

  「你幹什麼?」劉和就感覺脖頸一陣刺痛。

  「你應該聽說過我們在北方怎麼大顯身手的吧?想必你也知道我們最擅長的除了魔功就是蠱術。剛才我就在你的身上種下魔蠱,此蠱是以喜兒姐的心血煉成,只要她動一下心念,你就必死無疑,當然她自己也會喪命。」謝小玉解釋道。

  「情蠱。」旁邊的老奴駭然變色。他當然知道這東西的厲害。

  「普通的情蠱哪裡顯得出我們的手段?」謝小玉摘下手腕上的刀輪輕輕一彈,這個形如手鐲的刀輪立刻發出一陣曼妙的呻吟聲,緊接著,一個美女身影冒了出來。

  劉和兩眼失神看著刀輪中的身影,旁邊的老奴卻彷彿遇見天敵似的,渾身僵直,瞳孔收縮。

  「知道這是什麼嗎?」謝小玉問道。

  「六欲天魔分身。」老奴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怪不得你連真人和蠻王都可以殺。你居然連天魔都招了來,實在太瘋狂了。」

  「你說反了。我和另外幾個人藉打仗的機會拿那些土蠻祭煉法器,沒想到殺人殺過頭,直接將天魔分身召了來。」謝小玉說得非常平淡,不過他說這些原本就帶著炫耀的味道。

  果然,不管是那個老奴還是劉和,全都面色一僵。他們聽出炫耀的意思,也把這看做一種警告。

  天魔分身未必厲害,但是這東西出了名的難纏,用來害人絕對讓人防不勝防。

  劉和只要一想到他體內種的那只蠱隱伏著天魔分身的一絲魔念,就臉色煞白。這玩意一旦發作,沒人能夠預料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殺父弒母這類的事都可能發生。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1 20:21:39

q01826 發表於 2014-8-21 20:21  
蘇明成並非只有一條趕山鞭。只見他手一揮,漫天的蟲雲往下壓去。

底下五光十色的遁光頓時亮了起來。劉家 ...

第五章 喜事?

   李光宗呆愣愣坐在地上,李嬸在旁邊眨著眼睛,李福祿不停撓頭。

    三個人都傻了。

    他們曾經想過許多種結局。這段日子,他們只要閉上眼睛,夢裡不是出現喜兒哭泣的神情,就是出現血流成河的景象,卻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這是不是化什麼為什麼……」李福祿沒他姐姐聰明,現下都沒脫掉一股土氣。

    「化敵為友。」李光宗在一旁喃喃自語著。

    「也不算化敵為友,劉和只想度過這道難關,他對喜兒姐未必有什麼好意。」謝小玉回答道,這也是一種警告。

    他倒不怕李光宗和李福祿產生什麼傻念頭。這兩個人畢竟已經是修士,見識不同以往,但是,他不得不防李嬸。李嬸仍舊只是個農家婦人,難免會有些愚蠢想法,如果真以為自家女兒因禍得福,嫁入豪門,那就麻煩了。

    「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會過河拆橋?.」李光宗皺緊眉頭。

    「難說得很。安陽劉家門第太高,甚至不是普通的豪門世家,他們的祖宗曾經開朝立代,統御過中土,這種家庭裡人情非常淡薄,父子相殘、兄弟  牆這類事也時有發生。喜兒姐只是個外室,在那些人眼裡恐怕不比一只螻蟻強多少。」謝小玉順便給李光宗一家洗洗腦子。

    小門小戶的人將親情看得很重,根本無法理解豪門世家中的冷漠和殘酷。

    「說書的人經常提到莫要生在……家。」李福祿難得顯露一下他的見識,可惜他的見識全都是聽說書看戲得來,淺薄得很。

    李光宗當然不會在意這些,不過對這番話倒是挺認可︰「那現下怎麼辦?」

    「我已經跟劉和說好,要他準備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再選個良辰吉日將喜兒迎娶過去。我連主婚人都請好了,就請信樂堂張堂主主持這場婚事,這樣既高調又不張揚。」謝小玉最後那句話才是關鍵。所謂明媒正娶,只是雙方面子上好看一些。外室畢竟是外室,如果傳回中土,讓安陽劉家其他人知道此事,說不定還會有麻煩。

    「大著肚子怎麼拜堂成親?」李嬸畢竟是女人,想的是別人會不會說閒話。

    「怕什麼?坐在花轎裡誰看得出來?拜堂成親的時候全都是自己人,外面的人有什麼資格進來看熱鬧?」李光宗有點見識,知道這根本就是小事,大事是必須要有個表示,告訴別人,他們和劉和的仇已經圓滿了結。

    「那樣的話,我們還要不要請人?」李嬸的腦子轉過彎來。在她心目中,女兒結婚肯定要大大操辦一場,讓以前的街坊鄰居全都來看看。

    「請什麼人?要不要把葛禿子一家請來?」李光宗一瞪眼。喜兒出事後,他對以前認識的那些人寒透了心。何叔、二子、戲子他們四處找人的時候,以前的那些街坊鄰居說閒話的、冷嘲熱諷的比比皆是,有幾家倒是肯幫忙找人,但是他們要錢。

    「對了,李光宗,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問劉家那個小子,結果發現黑刺社的那些殺手不是他派來的,也和他手底下的人沒任何關係。」謝小玉說道。

    「黑刺社?」李光宗幾乎忘了這件事,好半天才想起來︰「這就怪了,那之前我們沒和其他人結仇啊?難道是那個和我交過手的家伙?不可能啊,這種小頭目應該沒錢僱黑刺社的殺手。」

    「我回來之前就已經問過那個人了,確實和他無關。」謝小玉做事一向精細。

    「那會是誰?」李光宗越發胡涂。

    「嫌疑最大的就是忠義堂。」謝小玉在一旁點醒道。

    李光宗張了張嘴,最終仍沒替忠義堂辯解,因為他發現確實有這個可能。

    「大哥,你算一下不就知道了?」李福祿問道。

    「一個殺手組織裡如果沒有能掩蓋天機的人物,這個組織肯定早已經被別人連根拔掉。」謝小玉根本不打算費這個心思。

    「這還是忠義堂嗎?怎麼感覺著裡面的人全都不忠不義,沒一個好東西?」李嬸一肚子郁悶。她從丈夫那裡知道不少事,所以對忠義堂也沒什麼好感。

    「俺們要準備嫁妝嗎?」李福祿問道。

    「這件事你們就用不著操心了。劉家什麼東西沒有?你們拿得出夠體面的嫁妝嗎?」謝小玉原本就沒打算那麼麻煩。難道還要真的像世俗結婚一樣十裡紅妝,連食籃馬桶都要準備齊全?

    「我回來只是告訴你們這件事,省得你們操心,不是讓你們做什麼準備。你們現下什麼都別做,大叔和福祿繼續練功,你們的實力越強,喜兒的地位越穩。什麼時候你們成了真君甚至道君,劉家恐怕會將喜兒當祖宗供起來。」謝小玉干脆給這對父子找點事情做。

    李光宗沈默半晌,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此刻他心中的憂急盡數散去,整個人都和以前不同。

    「俺也去修練。」李福祿跟在李光宗身後走了。

    「李嬸,  閑著沒事,就做一些小孩子穿的衣服、鞋子、帽子吧,沒多久就可以派上用場了。」謝小玉也給李嬸找了些事做。他怕李嬸到處亂跑,又惹出什麼麻煩。

    李嬸答應一聲,她現下已經明白了。

    消息仍舊傳了開來,何叔、超叔、長叔還有那群小子全都被弄傻了。原本還斗得你死我活,轉眼間卻變成親家,不過謝小玉一句「別太當真」,又讓他們感覺到一絲火藥味。

    結婚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好在修士並非凡俗中人,沒那麼多講究,再加上李喜兒身懷有孕,實在拖不下去,得盡快將婚事辦掉,所以一切只能就簡。

    兩天後,李光宗一家離開落魂谷去了城裡,畢竟落魂谷離臨海城有五天航程,問禮納聘都很不方便。

    謝小玉沒走,他為這件事已經耽誤很多時間,再說李喜兒畢竟不是他的親姐姐,婚事自然有李光宗一家操辦,用不著他花費心思。所以李光宗一走,他就立亥閉關。

    這一次他是真的閉關,而不是掩人耳目。蕭山別業那一戰讓他領悟《六如法》隱藏的玄機,之前他只悟了 一點皮毛罷了。

    不只是「影」,連「電」、「露」都要重新領悟,要徹悟其中隱含的大道。

    想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即便在大門派裡,練氣層次的弟子也只是一心提升實力,不會領悟什麼大道,這對他們來說太早了,只有成為真人之後才會接觸大道。但是真正領悟卻要等到進入真君境界之後,因為那時候修為提升就變得異常緩慢,想有所成就,必須選擇一個方向鑽研。所謂三千大道,就是佛道兩門總結出來三千個可以成就的方向。

    他敢這麼做,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在感悟大道方面具有優勢。不過他也不敢奢望能將《六如法》全都悟透,這部無上大法每一式都有正反相對的兩種大道,《六如法》本身還蘊含著時間大道,加起來就是十三種大道,他只能挑最適合他的幾種大道。

    謝小玉沒從「電」入手,而是選擇「露」,因為「露」和水有關。

    他現下已經吸收庚金精氣,下一步就是吸收壬水精氣。如果能夠找到精純的壬水精氣自然再好不過,做不到的話,就只有從庚金中生出壬水。

    感悟「露」的真髓同樣要從水中尋找契機,他可以一邊聚攏水氣,以水養水,從庚金中生出壬水,一邊感悟其中隱含的大道,正好一舉兩得。

    閉關自然要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他選的正是通往靈眼的那個入口。這段日子,法磬在密室裡修練,他在入口處閉關,順便  守這個入口。

    百丈之外,蘇明成也在修練。

    兩個人都放出一股雲霧,將方圓數裡之內全都籠罩進去。

    他們在這裡修練也是各取所需。謝小玉要的是從洞口源源不斷流散出來的庚金精氣,此刻雲霧之中夾雜的那些金屬碎片和金屬細絲全都是庚金精氣凝結而成。煉化庚金精氣的同時,他也體悟水氣的昇華和凝結,和對泥土、樹木的滋潤。

    蘇明成則就近捕捉毒蟲。這些毒蟲沾染金煞之氣,比起他原來那些蠱蟲強了許多,這還是自然  噬的結果,沒有人為的干預。這段日子,他挑了幾種最厲害的毒蟲,將  們煉化成為蠱蟲,讓  們捕食其他毒蟲。

    所謂蠱,就是用特殊的秘法把蟲蛇、蟾蜥、蜊蜴之類的毒物變成精怪,讓  們的壽命變得很長,而且能夠靠  噬血肉變強。

    因為方向不同,兩個人釋放出的雲霧也完全不同。謝小玉的雲霧夾雜著無數金屬碎片和細絲,鋒利無比,卷動間總是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蘇明成的雲霧裡面全都是蟲子,雲霧的顏色也發綠,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裡面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我要如何才能讓普通的蠱排成劍陣?這東西是活的,有自己的本能,不像劍蠱沒有意識,要  們怎麼做都行。」蘇明成突然問道。

    「別問我,我對蠱不熟。」謝小玉搖了搖頭。

    蘇明成很無奈,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

    他之所以對普通的蠱感興趣,是因為劍蠱的數量不可能太多,三萬只就是極限,普通的蠱就沒那樣的限制。不過普通的蠱是活物,懂得畏懼,還有天生對血肉的渴望,想要像操縱劍蠱那樣,實在太難了。

    「有所得必有所失,如果蠱沒有這樣那樣的弱點,蠻荒之地的那些苗人恐怕早已經入主中原了。」謝小玉說道。這是解釋,也是善意的勸告。

    「你的意思是我仍舊回到劍蠱的路上?」蘇明成有些不舍。

    「你可以齊頭並進,將劍蠱夾雜在普通的蠱裡。」謝小玉想出折衷的辦法。蘇明成沈思片刻,最後覺得只能這樣做。

    「你那邊怎麼樣了?有頭緒了嗎?」蘇明成問。他是少數幾個知道謝小玉閉關目的之人。

    「哪有那麼容易?」謝小玉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看未必,你這家伙好像又厲害許多。」蘇明成根本不信。人的感知或許有錯,那些蠱蟲對氣機卻異常敏感,一開始那些蠱蟲還會飛進謝小玉的雲霧中,最近兩天,蠱蟲甚至不敢靠近兩團雲霧的交界處。

    謝小玉笑而不答。

    他確實沒有悟出「露」中隱含的大道,但是這段日子他也沒白費,他的體內生出一絲辛金精氣。

    庚金屬陽,辛金屬陰。

    原本按照他的計畫,吸收庚金精氣之後,再生出壬水、甲木、丙火、戊土,可以成就五行小圓滿。現下辛金精氣突然冒了出來,從辛金可以生出癸水、乙木、丁火、己土,兩邊相合就是五行大圓滿。

    更妙的是他手裡有癸水真訣,那是從趙博手裡得來,這部功法等級不高,但是妙用無窮。

    而且露、霜、霧、雨、雲全都由癸水凝結而成,癸水比壬水更適合《六如法》。

    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呼呼呼」的扇葉轉動聲。

    「怎麼回事?老李他們回來了?」蘇明成一下子站了起來。

    謝小玉連忙往面前的陣旗一指。

四周的雲霧迅速朝著陣旗涌去,那面陣旗就彷佛一個無底洞一般,將所有的雲霧全都收入其中,轉瞬間雲收霧斂,陣旗也變得金光閃閃,這是庚金精氣太過濃郁的緣故。和剩下的十幾面幻天蝶舞陣旗相比,這面陣旗不但顏色不同,也小了許多,只有巴掌那麼大。

蘇明成同樣也收起他的雲霧,然後雙手一展將兩只袖子抖開,那漫天的蠱蟲紛紛投入其中。

兩個人飛身朝著營地而去。

此刻在營地旁的起降點上,一艘又細又長的飛天船正緩緩降落。

「有這樣的飛天船嗎?」謝小玉轉頭問道。

「那應該是劉家自備的飛天船。」蘇明成對這種事很清楚,他見過很多私家擁有的飛天船。

降落點旁邊人很多,所以顯得異常嘈雜,整個營地的人全都被吸引過來。

飛天船漸漸降落到地上。

艙門一開,第一個從飛天船上下來的居然是那位璇璣派的掌門弟子。之前洛文清為了避嫌沒有跟過來,這次他受邀前來觀禮,就沒那些顧忌。

洛文清早就看到謝小玉了,徑直走了過來。

謝小玉卻沒看著他,而是盯著他背後。緊跟在洛文清後面下來的是忠義堂的人,來的人還不少,兩位軍師、十幾位舵主全都到了,只有堂主沒來。

謝小玉心裡很不舒服,怒火猛地竄上來。

不過他也知道現下不能發火。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忠義堂的人不要臉,他卻要顧及臉面,更何況他也沒足夠證據證明黑刺社的殺手和忠義堂有關。王晨來到落魂谷之後,他曾經讓王晨占過一卦,果然什麼都沒算出來。

[你怎麼了?臉色很不好。」洛文清搶步上前,一下子扣住謝小玉的脈門。
謝小玉本能地一抖手腕,但洛文清的三根手指就像黏在上面一樣,根本甩不開。

「郁氣攻心,氣血不寧,你的狀況相當危險,隨時都可能走火入魔。」洛文清神情凝重地說道。

謝小玉臉色微微一白。

他這才發現最近自己的情緒好像常常失控,胸中總是充滿憤怒、郁悶和壓抑。之前他以為是諸事不順,從發現喜兒失蹤開始,每一件事都出乎他的預料,讓他的計畫一變再變,還不得不和生死仇敵結成親家。現下他終於明白那只是外因,內因肯定和他修練《七情迷心魔門大法》有關。

他豢養的全都是無形魔頭,這類魔頭從外表一點看不出兇惡猙獰,反倒寧靜溫和。不過魔頭就是魔頭,這東西要不如同暗流涌動,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一切,表面上不露出一絲痕跡,等到發作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要不蟄伏等待,當時機到來的時候驟然出手,讓人措手不及。

這還只是飛劍中隱藏的七情心魔在搗鬼,刀輪之中寄居的六欲天魔分身還沒有動作呢,那才是  正吃人不吐骨頭的存在。

「看來我得找一些佛門秘法看看了,《六如法》雖然是佛門的東西,可惜是劍修之法,殺氣太重,沒辦法化解修練魔功留下的隱憂。」謝小玉苦笑道。

「你還  想當和  ?」洛文清也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洛文清突然正色說道︰「說實話,你的麻煩不小。」

「還有其他麻煩??」謝小玉聽出話裡有話。

「我還有事。」蘇明成倒也聰明,知道這時候應該迴避一下。

洛文清看著蘇明成走遠,才說道︰「昨天羅師叔飛劍傳書給我,他說你們殺的那兩個  人裡,有一個和九空山有淵源,所以九空山的人發話,他們不打算追究此事,卻也不想看到你們這些人回中土。官府被你們弄得下不了台,正巴不得有人對付你們,所以兩邊一拍即合。」

「我們所有的人?」謝小玉皺起眉頭,他要確認一下範圍。

「總共二百十七人。不只你們,連新娘子也包括在裡面。]洛文清很無奈。

「我們的功勞怎麼算?」謝小玉強壓著怒火。他已經知道自己不能再被情緒所左右,否則遲早會走入魔道。

「九空山的人只不想讓你們回去,要把你們永遠地流放在這裡,卻沒想過抹殺你們的功勞,所以你們可以另外開出一個條件。」洛文清這樣說,意思已經很明白,不管謝小玉開什麼條件,璇璣派都會全力支援。

謝小玉當然聽得出話裡的意思,可惜他根本沒興趣獅子大開口,此刻他只想盡快逃離天寶州。

他不說話,洛文清以為他想不通,所以在一旁勸道︰「其實你根本用不著在乎。別人或許回不去中土,你和麻子肯定做得到。你們成為  君只是遲早罷了,九空山再霸道也不可能破壞規矩,強行流放一位  君。」

謝小玉知道這話有理,可惜他沒那個時間,不過神道重現的事他不能說出來。

現下謝小玉不擔憂李光宗一家,對於洛文清來說,讓李光宗一家回中土只是一句話的事,而且九空山也不敢阻止。

但是天寶州幾千萬人必死無疑,謝小玉不想背那麼大的因果。

越想越覺得心亂如麻,謝小玉又有些煩躁起來,突然,他的目光掃過那艘飛天船。

劉家的飛天船樣子異常古怪,和他經常看到的飛天船都不一樣,這東西細細長長,就像一根黃瓜。

「你們從臨海城過來花了幾天?」謝小玉問道。

「你不會想自己建造一艘空行巨舟吧?」洛文清猜到謝小玉的打算,瞠目結舌地抬頭看了看那艘飛天船。

「你先回答我。」謝小玉等於預設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1 20:22:31

q01826 發表於 2014-8-21 20:21  
第五章 喜事?

   李光宗呆愣愣坐在地上,李嬸在旁邊眨著眼睛,李福祿不停撓頭。

[花了三天。」洛文清答道。

普通的飛天船需要五天,空行巨舟的速度比普通的飛天船快一倍,眼前這艘飛天船的速度介乎於空行巨舟和普通飛天船之間。

「我雖然不知道這兩種船的原理,但是我知道它們差得很遠。空行巨舟是直接借用天地的力量,飛天船卻需要充填靈力。」洛文清並不是賣弄,這是常識。

謝小玉博覽群書,當然知道這些,但是他絕對不相信兩者之間沒有關聯。這兩種東西長得實在太像了,飛行時的狀態也差不多,後者十有八九是前者的簡化。

[我有辦法。」謝小玉眼睛裡神光閃爍,許多想法一個接一個從他腦子裡跳出來。

「就算你有辦法,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建造一艘飛天船需要很多零件,你打算從那裡弄?你不可能指望安陽劉家幫這個忙。」洛文清說道。

「我還是有辦法。」謝小玉還是那句話。

「能告訴我嗎?我絕對不會說出去。」洛文清好奇心起,畢竟他的年紀和謝小玉差不多,都才十六、七歲。

對於這個璇璣派的掌門弟子,謝小玉倒是沒什麼懷疑。他看了看左右,然後低聲說道:「當初北邊開戰之初,土蠻封鎖通往北望城的航路,所有裝載援兵的飛天船全都被打了下來,我打算把那些殘骸全都找回來。」

洛文清沒想到謝小玉打的是那些殘骸的主意。他仔細一想,這辦法還  不錯。那些殘骸已經是無主之物,就算謝小玉他們拖回來,官府也不好意思強行要取。更何況這群人肯定不會傻呼呼把東西弄回來,十有八九會就近隱藏,偷偷改造。

「我只能說但願你們能夠成功。」洛文清笑道。

謝小玉想到辦法,心頭頓時輕鬆許多,這下子他想到要些什麼了。

「北望城有沒有靈眼?」他問道。

「有。都護府裡就有一口靈眼。你想要它?」洛文清有些失望。他並不是覺得謝小玉要價不高,而是對謝小玉想藉助靈眼修練感到失望。

藉靈眼修練,在修士前期當然不錯,但是到了  君境界後,優勢就漸漸消失了。到了道君境界,更是比其他道君差上一截,只能靠服用靈丹拉回差距。

「我打算將那口靈眼化為戊土之性,麻子在練氣九重已經卡了很久,他只缺合適的天地之氣。」謝小玉解釋道。

洛文清的臉色這才好轉起來。

「你倒是舍得。」這下子洛文清又覺得謝小玉為人確實不錯。要知道靈眼可不是隨便就能找到,而且謝小玉自己不用卻留給別人,這絕對難得。

「這應該不難。先不說他們欠你們很多,必須給予補償,北望城本身也已經失去價  ,官府正猶豫不決,想放棄那裡,有些舍不得;想派兵駐守,覺得耗費太多;想重建此城,又擔心花費太大。」洛文清消息靈通,知道上面正為此犯愁。

麻子的神情很古怪。從謝小玉口中知道那兩個消息之後,他就一直發呆,臉上說不出是喜悅還是憂愁。

從靈眼那邊趕回來的法磬卻是一臉怒容。他原本打算半年之後就挑戰練氣十重,然後再看情況,如果謝小玉找到壬水精氣,他就留下來,等到成為  人之後再回中土,如果沒找到壬水精氣,他就回中土碰碰運氣。

「我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回中土。你們還記得墜毀的那幾艘飛天船嗎?我打算尋找它們的殘骸,然後想辦法拼湊出一艘飛天船,再想辦法在這基礎上建造一艘我們自己的空行巨舟。」謝小玉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房間裡總共就十幾個人,都是第一批跟著他的人,謝小玉對這些人有著絕對的信心,不擔心他們會洩露祕密。

「反正要得到那口靈眼也要去一趟北方,正好一起辦了這件事。」趙博第一個表態。

「劉家有飛天船,這艘船比官府的船快得多,正好可以派上用場。」王晨在一旁補充道。

他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

王晨也明白大家在想什麼。他利落地從口袋裡掏出那三枚銅錢,這本來是謝小玉的東西,現下已經給了他。

銅錢一扔到桌子上,立刻轉個不停。


其他人都不明白其中的奧妙,謝小玉、王晨和麻子卻皺起眉頭。

麻子雖然不懂易算之道,但是他知道一些皮毛,這樣轉個不停,是天機被人遮掩的徵兆。

[有人和我們打著同樣的主意......」謝小玉自言自語著。

王晨和麻子並不知道謝小玉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但是他們都相信謝小玉不會猜錯。

「難道是官府?」王晨問道。

「我不知道。按理說官府財大氣粗,不會在乎那些殘骸,就算他們要將殘骸收回來,也沒必要遮掩天機。」謝小玉其實已經否定這種可能。

「可能是某個堂口也打算這麼做。我們想用那些殘骸拼出一艘空行巨舟,他們恐怕只想修復這些飛天船。」蘇明成知道一些內情。

「是用來偷礦吧?」麻子將蘇明成沒說出來的話點破了。

「差不多。」蘇明成不再掩飾,這是公開的祕密。

天寶州名義上只有官府、礦業會所和劉家這樣的豪門可以擁有飛天船,實際
上像忠義堂、信樂堂這樣的大堂口也都有自己的飛天船。這片大陸到處是礦,一般的礦當然沒有偷的必要,有些礦卻異常珍稀,一塊就值高價。這類礦都是偶然碰上,挖到礦的人全都會秘而不宣,藏匿起來不交上去,私底下賣給各大堂口。

「我們的動作要快。」謝小玉皺著眉頭說道︰「最可能被找到的殘骸就是我們乘坐過的那艘飛天船。」

眾人一起點頭,這很容易理解。

所有的援軍中,只有他們活下來的人最多,另外幾路援軍只有零星幾個人活下來。這些僥倖逃出來的人都精通土遁或者木遁,為了逃命,他們在土裡和密林中轉得暈頭轉向,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也忘了飛天船墜落在那裡。

「我們耽誤不少時間,現下可能已經晚了。」王晨不太樂觀。

[也不晚。那艘飛天船很快,只要七天就可以到達墜落點,就算有人趕在我們前面到達那裡,他們也來不及把東西全部拆走。就算他們把不重要的東西全都扔下,只帶走最關鍵的那些零件,也肯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吳榮華難得開口說話,因為他也不想放棄。

最早跟著謝小玉的人裡,他的資質比較差,修練的功法又很另類,境界提升得很慢。像王晨、趙博、趙德望他們幾個都有望修練到  君境界,他卻不敢這麼想。

所以他想離開天寶州,就只能寄希望於他們建造出屬於自己的空行巨舟。

「這邊怎麼辦?」蘇明成問道。他和李光宗的關係不錯,當然要替李光宗考慮一下。

謝小玉沉吟起來。

說實話,他對這場婚事並不在意,不過他走了的話,場面就太難看了,再說只憑李光宗他們幾個根本就壓不住場子,更鎮不住劉家那幫人。

「法磬留下,你在這裡坐鎮,尋找殘骸的事交給其他人就行。」謝小玉先安排好看家的人。

「沒問題。」法磬不在乎。現下他一門心思突破練氣十重,其他的事不打算多想。

「我們現下前往臨海城,將那些客人全都打發走。到了臨海城後,你們就前往墜落點。」謝小玉說道。

「這一來一回至少要耽誤四天。」麻子很不滿,他現下一刻鐘都等不得。

「沒辦法,那幫人不走的話我不放心。」謝小玉指的當然是忠義堂的人。

「你既然看那些家伙不順眼,干脆把他們鏟平了。」麻子惡狠狠地說道。

麻子本來對忠義堂沒什麼惡感,畢竟忠義堂從來沒惹到他頭上。但是現下忠義堂讓他白白浪費四天時間,這個仇可不小。

「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不過不是現下。」謝小玉對那群偽君子同樣忍耐到極限,不過他有自己的原則。他可以不在乎證據,但是在動手之前,他必須確定那些事是忠義堂干的。

他被人冤枉才會來到天寶州,所以他絕對不想冤枉別人,哪怕那是一群讓他討厭到極點的家伙。

「你不在,我不太有把握。」吳榮華露出為難之色。想在茫茫林海中搜尋飛天船的殘骸,肯定要目光敏銳才行。這群人裡就只有他和謝小玉修練瞳術,以前遇到這類事,都是以謝小玉為主,他只是在一旁輔助。

別說吳榮華本人,其他人也一樣沒把握。

他們跟著謝小玉一路過來,都知道謝小玉的瞳術在吳榮華之上。更何況兩個人的見識根本不能比,有時候線索就在眼前,吳榮華卻未必能看得出來。

謝小玉沈思起來,他不可能分身兩地,只能另想他法。

好半天,他終於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

「你們一到墜落點,就讓飛天船回來接我。趙博負責跟船,我會和你保持聯繫。這邊的婚禮一結束,我就會往北方,你和我在半路上會合,我換乘劉家的這艘船,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到達你們那邊。]

眾人一算,如果全都靠劉家的船來回接送要二十一天;如果謝小玉自己過來,路上需要十五天,加上李家成親耽誤的時間,就是十七、八天,時間都太久了。按照這個方案,兩邊一起趕路在中間會合,就可以把時間縮短在十二天左右。

「我們不需要到目標地再下船。以我們的速度,全力奔行並不比坐船慢多少,只是辛苦一些。」王晨精於計算,所以他提議道。

「一來一回,這又可以節省兩天。」麻子立刻贊成道。

「那就這麼決定了。」謝小玉說道。

既然定下計畫,一切就按計畫進行。

麻子他們根本等不及明天出發。從房間裡面出來,他們立刻分頭趕人。

「小兄弟,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剛從臨海城過來,現下就要我們回去?」忠義堂的那個算命先生有些不滿。

「誰請你們來了?」謝小玉現下根本沒興趣和這幫人客氣。偽君子同樣也意味著欺軟怕硬。

再說如果因為口角之爭最後動起手來,他並不介意趁這個機會將忠義堂的人全都解決掉。

這可算不上冤枉,對方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謝小玉的話裡露出一絲殺氣,眨眼間,他的身周升騰起一片殺氣,麻子甚至將裂地鞭抄在手裡。

這幫家伙在北望城殺人如麻,身上的殺氣全都熏得死人。

忠義堂的香主、舵主也有十幾個人,境界和謝小玉他們差不多,像那兩位軍師更是練氣圓滿,比謝小玉還高,但是被這股殺氣一壓,這些人一個個都臉色發白。

算命先生也不敢再說什麼。他精通易算之術,而且比王晨高明得多,心念一動立刻知道凶吉。此刻他只感覺凶煞臨頭,一個不好就會有血光之災。

謝小玉朝著遠處的呆子兄弟招了招手。

這次李光宗一家都沒回來,這兩兄弟卻回來了。

「大哥,你找俺們啥事?」二呆跑過來問道。

「我剛才一直忘了問,誰讓你們回來的?」謝小玉這才想起其中的蹊蹺之處。
「俺叔啊。」二呆腦筋不好,張嘴就答道。

「我當然知道是李叔讓你們過來,但是他不可能莫名其妙生出這樣的念頭,肯定有人要他這麼做。那個人是誰?」謝小玉打破砂鍋問到底。

「是媒婆說的。就算再不講究,女方也應該出點嫁妝,哪怕只是一針一線也好。」二呆腦子不行,記性卻好。

「臨海城什麼東西沒有?李光宗手裡又不是沒錢,在城裡不能置備嗎?」謝小玉問道。他敢肯定這裡面還有原因。

「李叔和李嬸原本也這麼想,不過後來又變卦了,要我們回來取一百只童子雞過去,說是辟邪。」二呆並不清楚內情。

「這對白痴夫婦﹗」麻子啐了一口。他跟李光宗沒什麼交情,所以沒有一點掩飾,罵人的話脫口而出。

[我會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反正不難  ,到臨海城問一下就可以知道這些餿主意是誰出的了。」謝小玉說這些話的時候,有意無意朝著那個算命先生掃了一眼。

他可以肯定這件事又是忠義堂在背後搞鬼。

一時之間,他的心頭又冒出一絲殺氣。

劉家的飛天船確實很快,兩天後,飛天船降落在臨海城。

起降點的外面,信樂堂那位張堂主、劉和身邊的老奴、還有李光宗他們幾個全都恭候在那裡。

李光宗一臉慚色。他已經接到謝小玉的信符,知道這件事讓謝小玉和其他人有多麼惱火。

接到信符的不只是他,那位堂主也接到了。老頭看到謝小玉出來,連忙拱手說道︰「小哥,我老張沒幫你辦成那件事,我的人晚了一步,媒婆和那幾個嚼舌根的婦人全都被滅口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搞鬼的人總有露出馬腳的那一天。」謝小玉並不在意,他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

原本他只有七成把握這件事是忠義堂搞的鬼,現下已經提升到九成。

「這次是我和我老婆多事。」李光宗嘆了口氣。媒婆和那幾個女人一死,他立刻就知道自己上了別人的圈套。

「大叔,你現下已經是一個修士了,修士如果太注重面子的話,小心連命都沒有。好好想想那兩個被我和麻子殺掉的  人吧,他們就是因為面子才丟了性命。」謝小玉原本不想說這樣重的話,但是這一次他確實被弄得很惱火。

他轉過頭來又朝著那個老奴說道︰「北面還有一些事情沒有了結乾淨,我讓麻子他們跑一趟。這艘飛天船不錯,我打算借用一段時間。」

「沒事、沒事,你們儘管用好了。」老奴倒是挺知趣,而且他覺得沒了飛天船也好,少爺就不會再到處亂跑,少了很多麻煩。

「那就多謝了。」謝小玉朝著麻子他們揮了揮手。

麻子根本沒下船,看到謝小玉的手勢,他立刻讓駕船的人將飛天船重新升了起來。

「你那邊也快一些,別讓我們等太久。」趙博從舷窗中探出半個身體,朝著底下喊道。

謝小玉看了看趙博,轉頭說道︰「你們聽到了,我實在沒什麼時間,所以明天就舉行婚禮吧。」

他說這話絕對霸道,不但沒問劉家的意思,連李光宗都被撇在一邊。

不過老奴和李光宗都沒有反對。老奴本來就對這門親事不怎麼在意,李光宗是因為心有余悸,他從來沒看到謝小玉發過這麼大的火。

「嫁妝我已經帶來了。」謝小玉轉身指了指,只見飛天船剛才停靠的地方旁邊有一堆袋子。
那是軍用納物袋,原本用來裝黑豆,大戰結束之後,他們拿了回來。

「這麼多……你將養的雞全都殺了?」李光宗立刻猜到謝小玉做了什麼。

「老是有人覬覦這些東西,我已經煩了。」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李光宗知道謝小玉的意思。這一次他們夫妻倆做了件傻事,但是追根溯源,十有八九是忠義堂在背後搞鬼,除此之外沒人對此感興趣。至少,劉家在這件事上絕對乾淨。

「這些全都交給劉家處理。打算自己吃就全都留下;想賣出去的話,賺來的錢給喜兒姐置一份嫁妝。」謝小玉原本打算將落魂谷當做基地,現下他不想了。那裡離臨海城太近,麻煩一大堆。

從洛文清口中聽說官府打算放棄北望城,他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官府一旦撤離,北面就變成  空地帶,他們想怎麼發展都行。

再說這半個月的時間也沒白費,他最關心的還是那些野雞蛋。現下蛋全都變成雞,別的雞全都殺掉了,它們卻仍舊被照料得很好。超叔他們幾個已經沒其他事可做,全心全意照顧這些小東西。

正如謝小玉所猜想,這些野雞能夠吸收靈氣,養了二十幾天,才比鴿子稍微大一點,但是它們的肉裡靈氣十足,絕對是最好的靈禽。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1 20:23:05

q01826 發表於 2014-8-21 20:22  
[花了三天。」洛文清答道。

普通的飛天船需要五天,空行巨舟的速度比普通的飛天船快一倍,眼前這艘飛天 ...

第六集


飛天船殘骸失蹤,竟是土蠻動的手腳?天下大變將起,誰會是傳說中的應劫之人?
當年謝小玉遭到誣陷而被放逐,竟與霓裳門有關,而璇璣派的介入,究竟會對謝小玉等人重返中土有著什麼影響?
為了製作、修復飛天船,謝小玉與麻子訂立了周詳的計畫,同時暗自與蠻王達成了檯面下的協議⋯⋯


第一章 殘骸哪去了?


  「呼呼呼呼──」
  扇葉轉動的聲音顯得異常嘈雜,劉家的飛天船比官府的飛天船快得多,不過在平穩和安靜方面就差得多了。

  此刻飛天船正行進在雲層下方,這裡離地面有兩千余丈。從上面往下看,底下全都是一片綠色,一眼望去除了樹冠還是樹冠,綠波蕩漾如同一片茫茫無際的海洋。

  船上只有兩個人,謝小玉緊靠船舷站著,身前懸浮著一面陽燧鏡,鏡子裡映照出遠處的景象,趙博站在他後面。

  突然,謝小玉回頭說道..「我看到他們了。」

  「那裡?那裡??」趙博探頭探腦在一旁張望著,但什麼都沒看見。

  「還遠著呢,離這邊大概有七、八十裡,你怎麼可能看得見?」謝小玉說道。

  「那邊的情況怎麼樣?」趙博問。之前為了節省時間,還沒到到達站麻子就讓他回來接謝小玉,所以他並不知道麻子那幫人進展得怎麼樣。

  「好像有麻煩。」謝小玉嘆道︰「我根本沒看到殘骸,只看見一片倒塌的樹木,還有吳榮華在那裡轉來轉去,好像在尋找線索。」

  「這怎麼可能?難道當初我們乘坐的那艘飛天船損壞得並不嚴重,稍微修一下就能飛行?」趙博只想得出這樣一種可能,否則在這樣的深山老林裡,想將一大堆殘骸全都運出去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我也不知道,只有到了那邊再問他們。」謝小玉將陽燧鏡收了起來。

  七、八十公里的距離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很長的距離,但是對飛天船來說卻只是片刻工夫。

  底下的人早已經注意到頭頂上的動靜,知道謝小玉到了,全都在墜落點附近等候著。

  墜落點旁邊有一大片空地,可惜對劉家這艘飛天船來說仍舊不夠。這艘飛天船很窄,卻有一般的飛天船四倍那麼長,根本沒辦法降落。

  「你們就停在樹冠上方十丈的地方,我們自己下去。」謝小玉朝著駕船的那幾個人吩咐道。

  說完,他和趙博從飛天船上縱身跳了下去。

  一落到地上,趙博急不可耐地朝著麻子他們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問︰「殘骸呢?」

  「你沒長眼睛嗎?」麻子對謝小玉之外的其它人一向不客氣。

  有沒有搬運東西的痕跡?.」謝小玉也走了過來,他問得聰明多了。

  「有,不過都是五、六個月前留下。」吳榮華隨手指了指幾個方向。

  謝小玉仔細一看,果然那些地方都有一些重物拖動的痕跡,不過當初留下的拖痕上已經長出青苔。

  「那時候我們剛到北望城不久,這片區域到處是土蠻,誰敢在那個時候渾水摸魚?」趙博傻呼呼地問道。
  其它人根本沒興趣回答,全都以一副看到白痴的模樣盯著趙博。

  「別人不行,如果是土蠻做的話,就解釋得過去了。」謝小玉說道。

  「土蠻?」趙博驚叫起來。

  在他的印象中,土蠻蠢笨無比,還處於刀耕火種的階段,比蠻荒之地的苗夷更不開化,他們要這些殘骸干什麼?

  謝小玉和麻子對視一眼,只有他們清楚,這件事十有八九和重新出現的神道有關。

  當初他們就已經意識到土蠻正在掠奪人口,不過他們以為土蠻只對女人和孩子感興趣,現下看來情況比這嚴重得多。土蠻還對修士和有一技之長的人感興趣,正有意識地竊取一切有用的東西。

  或許現下土蠻仍舊愚昧落後,將來就未必了。

  「他們要飛天船干什麼?」趙博完全無法理解。

  是啊。飛天船這種東西對他們好像沒用,他們可以在天寶州自由來去,不像我們對這片土地不熟,在地面上行走很容易遇到危險。」王晨也一直思索這個問題。

  會不會他們和我們有同樣的想法,想離開天寶州,前往別的地方看看?」

  吳榮華在一旁問道。話一退場門,他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因為這話太過異想天開。

  沒想到謝小玉和麻子的臉色同時變得煞白,吳榮華覺得是笑話,他們卻不這麼認為。兩人又對視一眼,全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深深的憂慮。

  「你覺得成功的可能有多大?」麻子輕聲問。

  「恐怕有十成。」謝小玉切牙說道。

  神道不同於佛門、道門、魔門、旁門,它有一個最重要的特性,就是化不可能為可能。

  修練神道的人如果說冰能燃燒、木能滅火,那麼這兩件看似荒誕的事絕對會發生。

  「要不要我占算一卦?」王晨難得這樣主動,畢竟事關他們是否能返回中土。

  「也好,不過我不認為會有結果。」謝小玉不想打擊王晨的積極,他猜十有
八九不會有結果。

  天機既然被神力遮掩起來,就算再精通易算之術的人,也別想算出任何端倪,這是神道強於其它教的地方。

  王晨知道謝小玉的話不會有錯,但是他仍舊掏出那三枚銅板往地上一扔。他此刻卜算的是最簡單的問題,想知道那些土蠻將殘骸搬往哪個方向。

  銅板一落到地上就轉個不停,一點都沒有倒下的意思。這一次用不著謝小玉解釋,其它人也已經明白沒戲唱了。

  「這麼大的一艘飛天船需要多少人才能搬走?五、六個月的時間又能夠搬運多遠?」趙博還存了那麼一絲幻想。

  吳榮華、王晨等人頓時來了精神,王晨收起那三枚轉動不停的銅板,轉頭看著謝小玉,想知道謝小玉怎麼想。

  謝小玉一指地上的拖痕,又指了指拖痕延伸的方向︰「知道那邊有什麼嗎?」

  大部分人仍舊茫然地看著他,只有吳榮華恍然大悟︰「那邊有條河,你的意思是土蠻走的是水路?」

  「水路?完蛋了。」趙博也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當初他們前往北望城,一路上就是順著水路而行,而且謝小玉還製定一套逃跑的方案,同樣也是走水路。

  正因為有這樣一番經歷,他們對天寶州的河流都很熟,就算沒有地圖,他也可以畫出主要河流的大致走向,還知道怎麼從一條河進入另外一條河流、怎麼用最快的辦法從一處水系進入另一處水系。

  「根本不需要五、六個月,兩、三個月就足夠跑遍整個北方,這麼大的範圍,根本沒辦法搜索。」趙博立刻得出結論。

  眾人的心情頓時變得異常沉重。

  「現下怎麼辦?」王晨問道。

  「走吧,去北望城。」麻子只能退而求其次。短時間內無法離開天寶州,只能儘可能提升實力再說。
  麻子飛身跳上樹冠,然後縱身一躍,登上飛天船。

  王晨沒想到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他看了看其它人,其它人也都一臉迷惘。

  「走吧。」謝小玉比其它人更加鬱悶。當初的計畫是他製訂,沒想到碰到這麼一個意外,現下所有的計畫都要修改。

  謝小玉也飛身登上船,其它人只能跟在後面。

  那艘飛天船調轉方向,朝著北望城而去。

  坐定之後,麻子湊了過來,在謝小玉的耳邊低聲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打劫空行巨舟?」

  謝小玉用神識朝著四周掃了一下,發現麻子已經將四周隔絕之後,這才答道︰「當然想過,但那不可能。」

  「你怕負責押船的人?.」麻子又問道。負責押船的至少是真君級,以他們現下的實力,殺真人都有些勉強,碰到真君,根本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我猜得沒錯,每一艘空行巨舟上都有禁制。」謝小玉不打沒把握的仗。

  禁制的種類實在太多,有些會在人的身上打下無法掩蓋的印記,有些會自動反擊,還有一些會轟的一聲爆炸,偏偏這玩意還很難破除。

  「或許……我們可以藉土蠻之手?」麻子實在太想離開天寶州,以至於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謝小玉嚇了一跳︰「我可不敢。就算做得再隱密,總有敗露的時候,到了那時,我們就會成為公敵。」

  「我沒打算聯絡土蠻,那太危險。我們都不通土蠻的語言,更不知道他們的脾氣和習俗,就算聯絡上,也未必能夠說服那幫傢伙。」麻子說道。他說得這麼仔細,足以證明他確實盤算過,只不過放棄了︰「我的想法是驅虎趕野狼,勾引一批鳥人攻擊空行巨舟。」

  「成功的可能性太小,土蠻可不傻,他們未必會上當。再說這樣做也有敗露的可能,到時候官府和各大門派可不會聽你的解釋。」謝小玉膽子不小,但是他絕對不做後果嚴重的事。

  麻子一臉不忿,想了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嘆道︰「還是在飛天船上想辦法算了,實在不行,再打別的主意。

  北望城仍舊那樣破落,甚至連人氣都沒了,城外只有幾千名士兵把守著,內城早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下一幢幢空竹棚。

  突然謝小玉看到一個人從內城走了出來,還朝著他們揮手。

  那是洛文清。

  這位璇璣派的掌門弟子和他一起參加李喜兒的婚禮,然後一起乘船北上。半路上,他們遇到趙博,他換乘劉家的飛天船前往墜毀地點,洛文清繼續北上,沒想到這個家伙居然比他早到。

  不用猜,洛文清肯定是飛過來的。

  這就是真人的厲害之處,能夠飛天遁地、日行萬裡,謝小玉和麻子再厲害,在某些方面仍舊不能和真人相比。

  謝小玉心中有所觸動,麻子更是如此。

  從理論上來說,真人只要有一艘好一些的船,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往來於天寶州和中土之間。當然這只是理論,沒人這麼做過。

  不過麻子卻有了那麼一個想法,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肯定會冒險試試,反正留在天寶州也是死路一條,和死在海上沒什麼兩樣。

  飛天船緩緩地降落在內城前的空地上,從船上一下來,兩個人立刻迎了上去。

  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洛文清臉上帶著一絲尷尬,走近之後,立刻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得說聲抱歉。」

  「怎麼?官府不答應我們的要求?」謝小玉有一種不好的第六感。

  「他們答應了,不過有人暗中搞鬼,將那口靈眼轉變成癸水之性。」洛文清心裡也有些氣憤。這一手玩得很難看,連他都算計進去。

  不過比他更氣憤的肯定是麻子。

  隨著一聲怒吼,麻子的眼睛一下子變得血紅︰「是誰幹的?」他怒吼著。

  「我說過,會幫你找到最適合你的天地精氣。」謝小玉將手搭在麻子肩頭,他要阻止這個家伙發狂。

  「讓我知道是什麼人搞鬼,我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麻子惡狠狠地說道。

  對修士來說,阻人成道不亞於殺父  母,絕對是不共戴天之仇。

  「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話嗎?就算做得再隱密,總有敗露的時候,這個仇肯定有機會可以報。」謝小玉心中的殺氣一點都不比麻子淡。

  站在兩個人對面的洛文清暗自為那個搞鬼的家伙感到可憐,那個家伙肯定不是修士,否則絕對不敢這麼做。

  阻人成道的仇會禍及家人,就算此人死了,麻子仍舊會找他的妻兒老小報仇。

  以麻子的凶性,十有八九會將那家人全都殺光,旁人想阻止也找不出理由,因為這在修士的世界裡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說麻子心中的憤怒和失落,緊跟在謝小玉和麻子身後的人裡卻有一個人高興得心花怒放。

這人正是趙博,他修練的是《癸水真訣》,這口靈眼實在太適合他了。

原本他異常羨慕法磬,那個家伙有了庚金靈眼之助,修練的速度就像飛一樣,都快追上麻子。現下他也可以,而且他修練的速度恐怕比法磬還要快上一籌。

「我……我能不能進去修練?」趙博知道現下不是問這話的時候,但是他忍不住。

麻子的眼睛越發紅了。

「你去吧。」謝小玉連忙將這個沒腦子的家伙打發走,省得他在一旁添亂。趙博歡天喜地朝著內城沖去。

「我想靜一下。」麻子一把推開謝小玉。

「你沒事吧?」謝小玉關切地問道。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麻子壓抑住心中的怒氣,轉身就走。

看著麻子走遠,洛文清突然神色一變,尷尬的神情消失不見,嘴角多了一絲微笑︰「那個人想讓你和麻子氣得吐血,卻沒想到他只坑到麻子,反而讓你得了實惠」

「你看出來了?」謝小玉問道。

「我也是五行大圓滿。」洛文清一臉傲然。

謝小玉並不覺得奇怪。像洛文清這樣的天之驕子肯定不願意留下一絲遺憾,情願花上一些時間,也要以五行大圓滿的姿態踏入玄門,這樣一來起點就高得多。

「不過我比你差一些。」洛文清倒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是藉外力達到五行大圓滿,不像你自己生出辛金和癸水。」

「對了,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們去找殘骸,但是在墜落點卻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些幾個月之前留下的痕跡,痕跡的方向朝著河邊而去,只能懷疑是土蠻干的。」

謝小玉並不打算說神道重現的事,但是可以提飛天船殘骸失蹤的事。

「土蠻要那些殘骸干什麼?」洛文清本來以為謝小玉有事求他,沒想到得了這麼個消息,他的心情頓時變得和謝小玉一樣沉重。

洛文清並不像別的修士那樣看不起土蠻,他知道土蠻絕非人們所說那樣蠢如豬豚。而且他事先知道謝小玉尋找那些殘骸的目的,很容易聯想到土蠻弄走那些殘骸的意圖。

「我的資格還淺,這裡的事輪不到我做決定,我打算告知羅師叔,請他定奪此事。」洛文清連忙說道。

「我們尋找殘骸的目的有些見不得光,請代為隱瞞。」謝小玉說出那件事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知道洛文清肯定會向上報告。

「這容易。如果有人問起,我會說你們是為了這口靈眼才來北望城,半路上想起死去的同伴,想讓他們入土為安,卻意外發現飛天船殘骸不見了。」身為掌門弟子,洛文清肯定不是一心修練的死腦筋,他的心思其實很活。

讓謝小玉安心之後,洛文清也不再停留,抬手放出一片銀色劍光,瞬間隨著這道銀光破空而去。

洛文清一走,謝小玉立刻進了內城,急不可耐地趕往那口靈眼。

靈眼就在大堂後面。當年建造北望城的時候,就是先確定靈眼的位置後,以這口靈眼為中心,對整座城市進行規劃。

不只北望城,整個天寶州、甚至整個中土都是這麼做,因為靈眼是保護整座城池防禦法陣的中樞。

一進入後堂,謝小玉立刻感覺到一股濃郁的水氣迎面而來,轉過一道小門,前面一片白霧蒙蒙。

此處的癸水精氣一點都不比落魂谷那口靈眼中的庚金精氣弱多少。

謝小玉頓時皺起眉頭。那口庚金靈眼中的精氣積聚整整半年,才有如今的規模,這口靈眼頂多轉化五、六天,居然也如此濃郁逼人,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難道這件事是某位真君暗中做的?

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對。就算九空山不怕他和麻子的報復,想將這樣一口靈眼盡數轉化也沒那麼容易,就算一位真君出手,也會大損元氣。總不可能是道君親自出手吧?這也太抬舉他和麻子了,而且他記得來天寶州的幾位道君中並沒有九空山的人。

謝小玉心裡不明白,腳卻沒停下,徑直闖入白霧中。

一進去,他就立刻抖開剩下的十五枝幻天蝶舞旗,濃郁至極的癸水精氣瞬間湧入他體內。

不過,和當初踏入練氣十重的時候不一樣,這些精氣在他體內轉了 一圈又跑出來,十成精氣至少跑掉九成九,只有微不可  的一絲癸水精氣留了下來。

不過謝小玉的心中卻興奮異常,這意味著他可以吸收那些癸水精氣。

好處還不只這些,在庚金精氣和癸水精氣的雙重滋潤下,他體內的辛金精氣也在增加。

謝小玉什麼都不想,他加快腳步。

靈眼就在最裡面的一間房子裡。那間房子不大,和普通農舍差不多,顯得異常簡樸,裡面也沒什麼東西,只有一口池子,池子裡波光粼粼,五個人盤坐在那裡,早已經入定。

趙博居然沒有獨佔便宜,這讓謝小玉有些意外,同時也對趙博德了 一絲好感。

謝小玉隨手將那十五枝幻天蝶舞旗插在房間四周,然後找了一個地方盤坐下來。

他現下已經踏入練氣十重,最難的那一步已經跨過去,旁邊就算有人,也影響不到他。再說他吸入的癸水精氣只有一分能留在體內,九成九都被排了出去,一個人獨佔此處的話根本就是浪費。

在百裡外的一座山峰之上,洛文清雙手垂落,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裡,面前站著一個白衣雪袍的道人,不過仔細看,卻會發現那個道人的眉眼有些模糊。

這是身外化身,只有道君才能夠擁有這樣的神通。

洛文清心中充滿羨慕,可惜這和他的路子不合。他這位師叔屬於練氣一脈,擅長玄功變幻,他練的卻是劍法。他到了道君境界可以將元神寄托於飛劍上,瞬息千里,說到神奇玄妙,並不比身外化身差,可惜沒這招帥。

洛文清心裡胡思亂想,臉上卻不會顯露出來。

那位師叔並不在意洛文清想些什麼,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土蠻的事。

「天寶州的土蠻確實有些不正常,這件事從二十年前就已經開始。」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將一些機密告訴掌門師侄。這次璇璣派總共來了六個人,在各大門派裡排名第三,這裡面並非沒有原因。

想了半天,他最後還是決定透露一些東西。

「我只能告訴你,少則十年,多則百年,必然會有一場大變。我們璇璣派能不能在這場大變中保全,都是未知之數。」

洛文清嚇了一跳,不過他隨即想到之前看到的種種跡象,腦子裡頓時有了猜測。

「這場大變難道會從天寶州開始?」

「不只是天寶州,荒蠻之地、西方婆娑大陸、北方無盡之原都已經發現大變的跡象。事實上中土也有些不穩,所謂的太平盛世只是外表如此罷了。」羅師叔原本不想說這麼多,只是開了口之後沒辦法停住。

「那麼,您讓我注意謝小玉他們幾個又是為什麼?難道他們和這場大變有關?」洛文清問道。

「每一次大變將起,都會有幾個應劫之人出現。我不知道那幾個人是不是應劫之人,但是四處撒網總不會有錯。」既然已經開口,羅師叔干脆將這件事交代明白。

聽到這話,洛文清心頭一動。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憑什麼他不能成為應劫之人?

「有這個心思就去做。」羅師叔一眼就看出洛文清的想法︰「事在人為,應劫之人從來都不是老天注定,誰能活下來,誰就是應劫之人。」

「既然他們幾個可能是應劫之人,之前九空山的人阻止他們回中土,您為什麼不堅持一下?」洛文清感覺有些奇怪。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1 20:23:48

q01826 發表於 2014-8-21 20:23  
第六集

「這是考驗。如果他們連這個難關都過不了,怎麼可能是應劫之人?」羅師叔輕笑起來︰「再說,如果我輕而易舉幫他們化解這個難題,他們的感受不會太深,現下不同了。他們已經知道九空山對他們沒有好感,我們這時候幫一把的話,效果是不是好得多?」

「您好像不是這樣功利的人。」洛文清有些意外。

「這是你師父的意思,我只是轉述罷了。」羅師叔哈哈大笑起來,他就等著洛文清說剛才那句話。

笑過之後,他突然神色一斂︰「剛才我告訴你的事,你記在心裡就是,不要外傳。你仍舊跟著那些人,不過別靠得太近,以至於讓他們產生倚賴之心。」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入定中的謝小玉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他的身體四周雲霧繚繞,整個人都被雲霧籠罩,這些雲霧全都是從他身體裡面涌出來。

突然,一片炫麗多彩的璀璨珠光從謝小玉體內冒了出來。

珠光並不強烈,但是被這片珠光照到的人全都覺得自己身體像是被完全穿透一般。

感覺最強烈的就是和謝小玉在一起的趙博等人,不過他們剛被嚇了一跳,緊接著慌亂變成狂喜。

沐浴在珠光之下的他們,調息吐納的速度比剛才快了一倍。

「辛金生癸水。」趙博旁邊的那個修士恍然大悟。

此人修為不如趙博,但是說到見識卻比趙博強得多。可惜此人年歲已高,即便跟了謝小玉之後奇遇連連,修為提升的速度仍舊在那幾十個人中吊車尾。

「落魂谷那口靈眼好像是庚金之性。」趙博仍舊沒弄明白。

「難不成老大想以五行大圓滿鑄就仙基?」另外一個修士已經明白。

「那是一定的,老大是什麼人?」趙博現下對謝小玉心服口服。

「不用拍我馬屁。趁著此刻我體內辛金圓滿、金氣外溢,你們加快修練,這樣的機會難得。」謝小玉早就從入定中醒來。

眾人不敢多囉嗦,連忙靜下心來再一次入定。

此刻謝小玉也到了關鍵之處,體內的庚金真元有一半已經轉化成辛金真元。現下就顯示出他當初那顆通天丹用得多麼難得,即便減少一半,剩下的庚金真元也比一般的練氣十重修士強得多。

這就是第一步的重要性,第一步走得好,以後每一步都不會太差。

只是片刻工夫,他感覺到體內的癸水真元也到了圓滿的境界,不過比起庚金、辛金兩種真元,癸水真元連一半都不到。

五行真元並不會完全平衡。他是劍修,自然以金為主,水只是相輔,等到以後他化生出甲木、乙木真元,肯定比癸水真元還少。而且金克木,那兩種木行真元能夠達到六分之一就已經不錯了,火比木只會更少,因為它在木後面,而且火克金。

這也是練氣十重越到後面速度越快的原因之一。

突然,謝小玉感覺到一絲異樣的氣息。這絲氣息離他很遠,少說也在千里之外,感覺異常溫潤,還有種血肉相連的味道。

他轉頭看去,那方向似乎正是扶淑城所在的位置。

能夠讓他產生這種感覺的東西,肯定是癸水之物,而且絕對不簡單,不是法寶就是天生異寶。

謝小玉猛然間心頭一動。他剛才還猜測這口靈眼如何被改變性質,如果搞鬼的那個人手裡有一件異寶,那就解釋得過去。

這種天生地養的寶物或許沒什麼神通,卻最擅長吸納天地精氣,煉成法寶後反倒沒了這樣的靈性。

「欠了我的遲早要還回來。」謝小玉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他本來就沒打算放過搞鬼的人,現下他又多了 一個理由。

他有他的原則,絕對不因為眼紅別人的東西而殺人越貨,似是對方如果得罪過他,就沒必要客氣。

一想到這裡,謝小玉猛地從靈眼池中跳了出來,打算和麻子商量這件事。


一團雲霧瞬間包裹在他身體四周,雲霧中還生出一股托舉之力,讓他感覺身體為之一輕。

謝小玉心中大喜。他原來有幾個弱點,其中之一就是缺少一門高明的遁法。
最初只能靠陸地飛騰術這樣的便宜貨撐場面,後來有了幻天蝶舞陣之後,情況稍微好了 一些,現下這短處完全彌補上了。

練氣層次能夠施展的遁法中,以水遁最是方便快疾,數量也最多,他的手裡就有十幾種。不過他並不打算重新修練一門遁法,幻天蝶舞陣自帶的雲遁就很不錯,也是水遁的一種,他只要練到念動即發的程度就可以。

等到撐過練氣十重、成為真人之後,對於劍修來說,沒什麼比御劍飛行更好的遁法。
從內城一出來,謝小玉立刻看到蘇明成迎面跑了過來。

蘇明成一直在城門口等著,臉上滿是焦慮,一見謝小玉出來,立刻跑上前去說道︰「你總算出來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謝小玉連忙收起幻天蝶舞旗。

「麻子跑到戊城去了。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突然間鑽進那口火眼裡。」蘇明成說道。

「已經多久了?」謝小玉一邊問,一邊想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可以確定麻子不會想不開自殺。

「昨天中午下去的。」蘇明成問過其它人,最後一個見到麻子的人是在昨天上午,下午有人看到堵住火焰的那些坍塌石塊全都被挪開,露出一個疏透過的火眼。

「快一整天了?」謝小玉大吃一驚,飛身沖了出去。

不過轉眼間謝小玉又回來了,只見他一拍額頭,一枚金光燦燦的劍符從他的額頭飛了出來,緊接著他用手一指蘇明成的額頭,劍符一下子就沒入進去。

「你帶著我的本命劍符進去修練。我已經練成辛金和癸水兩種真元,你試試從我的本命劍符上引兩絲真元出來。如果成功的話,你就可以和我一樣。」謝小玉說完這些,又飛身躍出圍牆。

蘇明成呆呆站在那裡好半天,突然興奮地大叫起來。

他以前做夢都不敢想像自己能以五行大圓滿的模式構築仙基。他現下只覺得,當初決定跟著謝小玉實在太聰明了,要不是這樣,他那裡能夠得到這樣的信任?更別說因此得到的好處。

興奮過後,蘇明成忙不迭地朝內城跑。剛才他還為麻子犯愁,現下他已經沒工夫想這些。他也要練成那兩種真元,這樣一來,離踏入玄門就更近一步。

當初堂主說過他可以在五年之內成為真人,不過那是指和其它人一樣隨意找些天地之氣練成真元。現下情況不同,他要以五行大圓滿築基,成為真人裡最頂尖的。

蘇明成急不可耐的修練去了,現下換成謝小玉滿心憂慮。

戊城離北望城不遠,以謝小玉現下的速度,絕對是眨眼就到。

遠遠的,他就看到那裡圍攏著很多人,全都是知道麻子的事之後來看熱鬧的。
戊城此刻早已經連廢墟都看不到。當初那四個蠻王連手一擊,將麻子挖的火眼打塌,坍塌的岩石堵塞火道,結果灼熱無比的地火燒穿岩石噴發而出,將整片廢墟全都化為火海。

當初他們乘飛天船離開這裡的時候,就看到這片區域火光沖天,現下火已經熄滅,只留下一片滿是空隙的黑色石頭,這是岩漿冷卻之後生成的。

火眼倒是還在,而且比以前大得多,足夠塞進一頭牛,麻子就是從這裡跳下去。

「老大來了、老大來了。」眾人看到謝小玉過來,立刻一邊喊著,一邊讓出一條路。

謝小玉並不靠近,而是在火眼旁邊十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半蹲下身體,一隻手按在那漆黑的火山岩上,小心翼翼感知著地下的動靜。

整片土地全都充滿火的氣息,好半天,他的神情之中多了 一絲驚詫,當中還帶著一絲興奮,就在離火眼五、六百丈遠的地方,他意外地感應到一絲戊土氣息。

轉念間,謝小玉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此處原本就有一條靈脈,當初被他們竭澤而漁,差不多已經乾涸。那四個蠻王連手一擊將這裡打得徹底崩塌,打通地脈,導致地火噴涌,卻無意中將乾涸的靈脈重新接續。

現下地火雖然退去,但是地火中殘留的丙火精氣卻沒有完全消散。火能生土,這裡叫戊城並非沒有原因,因為這裡恰好是戊土方位,所以除了丙火精氣,這裡還有一團戊土精氣。

靈脈初生,精氣精純不下於靈眼,這正是麻子尋找已久的東西,可惜這兩團精氣維持不了多久,少則半年,多則數載,這些精氣就會散去。

謝小玉正要告訴眾人其中的玄機,突然一道紅黃兩色交織的火柱沖天而起,竄到百余丈高後,才朝著四面八方散開。

「這是戊土、丙火兩種精氣,你們之中有修練相應功法的人立刻入定打坐,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謝小玉大聲吼道。

周遭那些人原本被嚇了 一跳,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聽到謝小玉這麼一吼,有的人想都不想,立刻盤坐,有的人則猶豫一下。

兩種回應全都被謝小玉看在眼裡。

那些立刻盤坐下來入定練功的人他已經記在心裡,以後有什麼好事,這些人肯定會優先考慮。

「哈哈哈──」

一陣刺耳的長笑聲從地底傳了上來,那笑聲帶著一絲瘋狂。

聽到這陣大笑,謝小玉心中一陣緊張,他清清楚楚聽出那裡面帶著濃濃的魔意。

突破瓶頸的時候最容易被心魔侵蝕,也就是所謂的魔劫。

「別笑了,這只是開始,修行之路漫長艱難,後面的路還長著呢﹗」謝小玉運功於舌,大聲喝道。

他的喝聲如同春雷乍現,震動得每一個人心頭亂顫,有幾個正在入定的人頓時岔了氣。

這聲大喝挺有效,從底下傳來的笑聲戛然而止。

過了片刻,一座山的影子在半空中漸漸凝結。這座山仍舊上半截凝實、下半截模模糊糊,但是比起以前強多了。唯一不好的是,原來那座上已經生出植被,看上去生機勃勃,但是眼前這座卻是火山,垂下的煙雲不再是土黃色,而是赤紅色,熱浪滾滾,逼得人不敢靠近。

「逆五行。」謝小玉大驚失色。

「什麼是逆五行?」王晨在一旁問道。他修的功法不在五行之中,那股火柱雖然是好東西,卻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也就不可能入定打坐,所以他是仍舊清醒著的人中的一個。

其它清醒著的人也一個個豎起耳朵,就算逆五行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能夠長點見識也好。自從認識謝小玉和麻子之後,他們越來越了解到有見識的好處。

「引天地之氣入體有兩種模式,一種是順著來,像我、蘇明成和法磬就是從金開始,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最後土生金,五行皆俱,十重圓滿。
另一種是反著來,麻子先凝結土行真元,然後凝結火行真元,這就稱作為逆五行。」謝小玉解釋道。

「兩者有什麼區別嗎?哪個更好?」王晨繼續問道。他修的功法雖然和五行無關,但是他到了練氣十重的時候同樣也要引天地之氣。現下可不比太古和遠古,連天地大劫之前都不如,天地之氣已經很難找到,連五行精氣這種便宜貨都要費盡心機找,所以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各有千秋。順五行比較容易成就,只有第一種精氣需要尋找,練成第一種真元之後,就猶如種下種子,自己會生根發芽,最終長成參天巨樹。逆五行就不同了,因為和大道相逆,所以無法自行生成,必須找到五種精氣才行。不過逆五行不受五行生克的影響,煉成之後五行平衡,比順五行多了許多神通。」謝小玉說道。

「這下子我總算超過你了。」麻子的聲音突然從眾人背後傳了出來。

「你真是瘋了,散修想找齊五行精氣難如登天,你還敢這麼做。」謝小玉不停地搖著頭。

「富貴險中求。反正你早就打算找齊五行精氣,所以我干脆賭上一把,贏了全贏,輸了全輸。」麻子為人偏激,這樣的選擇正符合他的性格。

突然,麻子瞪大眼睛,先是一陣驚詫,緊接著又是一陣訕然。他已經看出謝小玉體內又多了兩種真元,而且是辛金和癸水。

他剛才還說他總算超過謝小玉,逆五行修練艱難,但是比順五行要強,沒想到謝小玉居然化生出辛金和癸水。

五行大圓滿和逆五行很難說誰強誰弱,未來的成就也差不多。
「來,我想試試你的實力。」麻子心癢難熬,飛身躐到一片空地上。

謝小玉也有類似的想法,想看看誰更厲害些。

「別在這裡打,會影響到其它人修練。」謝小玉說道。

他從納物袋裡掏出一只玉瓶,甩手扔給王晨︰「剛才因為我的緣故,那些入定的人全都岔了氣,你給他們每人兩粒靈丹。」

「岔一下氣就能夠得兩顆靈丹,這筆生意倒是不錯。」王晨在一旁打趣道。他這樣說,是為了化解那些人的怨氣。

「快點。」麻子已經不耐煩了。他的身形一展,腳下多了 一片棕紅色的煙雲,這和謝小玉剛才的做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謝小玉同樣身裹雲霧緊跟在麻子身後,兩人眨眼間就看不見影子。

嘩嘩的流水聲從腳下傳來。

河面上,謝小玉和麻子虛空而立。雖然還不是真人,但是以他們的實力卻已經可以在不高的地方凌空虛渡,甚至短時間飛行也沒問題。

「還記得這個地方嗎?」麻子看著滔滔江水說道。

「當初我們被那個蠻王追得夠狼狽的。」謝小玉當然記得這個地方。這裡原本只有一條河,那一戰之後多了一座湖泊。

「小心了﹗」麻子大喝一聲,手猛地-翻,一座巴掌大小的山峰出現下他手上。

「速度好快。」謝小玉贊道。

以前麻子想使出這招,事先要運功聚氣,現下卻說來就來,舉手投足間就可以完成了。

不過謝小玉沒一絲畏懼,麻子確實變厲害了,他也不差。

謝小玉放出一片雲霧,霧中七彩光暈變幻不定,隱約間還能聽到叮叮咚咚的輕響,彷佛有人在裡面彈琴。

以前也有聲音,不過那是金屬碰撞之聲,是庚金精氣凝結而成的那些碎片和細絲互相撞擊發出。現下一半庚金化為辛金,聲音頓時變得柔和許多,不過威力絲毫沒有減弱。這片雲霧看似綿軟,卻都是劍氣化成,辛金劍氣和庚金劍氣不同,雖然不鋒銳,但是最擅滲透,比如水銀就是辛金之物,這東西泄地無聲,而且無孔不入。

擅長滲透的還不止辛金,癸水也一樣。霜露都是癸水之性,癸水的特性就是來無蹤去無影,凝結之前看不到一絲徵兆。

雲霧和火山撞在一起,這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

沒有聲息也沒有動靜,麻子的火山直直穿過那片雲霧,落在底下的河面上。

當初的一幕再次重演,河水被擊起沖天白浪,浪尖高達百丈,無數死魚死蝦隨著巨浪翻滾著。

眨眼間,白浪變成漫天的霧氣。這座山峰不但重,而且灼熱無比,那些死魚死蝦瞬間就被燙熟,全都變得紅通通的,半空中彌漫著一股河鮮的味道。

「這招不錯,非常厲害。」

半空中,謝小玉的身影浮現出來,他沒有硬接,而是避了開去。能夠避開就說明他贏了,移山搬岳最厲害的地方並不是那巨大的力量,而是限制對手的活動。

一旦被這招鎖定,立刻會感覺身體彷佛被山壓住,根本動彈不得。

以前,謝小玉只能靠遁法逃出來,這一次他沒用遁法,而是以辛金劍氣滲入山峰虛影中,再轉化為庚金劍氣,直接撕裂一平交道子。

劍修越練到高深之處,越不假借外物,手中一柄飛劍足夠破盡天下萬千道法,任憑你千變萬化,我只一劍斬去。

「你剛才隨手給我一劍的話,我已經完蛋了。」麻子倒也明白。

「你還有裂地鞭沒用呢。」謝小玉並沒有將麻子的話當真。移山搬岳以前是麻子最強的一招,現下卻不是了。裂地鞭聲勢沒移山搬岳那麼浩大,攻擊力也差得多,整體威力卻遠超移山搬岳。

裂地鞭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它的速度,麻子以前可以在瞬息間抽出數十鞭,現在肯定可以抽出上百鞭。

謝小玉對出手的速度一向有信心,「電」的速度極快,遠超過麻子出手的速度,可惜「電」只有一擊,裂地鞭卻可以連續不斷抽出。

「你不是也有天魔刀輪嗎?那東西一出,我絕對甘拜下風。」麻子並不領情。
謝小玉一陣苦笑,他那裡敢隨便動用那件魔器?不過麻子說得也沒錯,他同樣也不會無緣無故動用裂地鞭。裂地鞭裡同樣有魔頭潛伏,一旦出手,就必須殺人,否則會對原主不利。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麻子將謝小玉引到這裡,除了想印証一下兩個人的實力,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商量一些祕密。

「現下找飛天船的事已經進行不下去,所以我打算全力尋找剩下幾種五行精氣。」謝小玉現下最想做的也是提升實力。

「從哪種開始找起?」麻子異常關切地問道。

「我答應過你幫你找戊土精氣,現下你自己找到了,這個承諾仍舊有效,就先從甲木開始好了。」謝小玉一向不占人便宜。

當然他也不全是為了讓麻子高興。五行精氣裡丙火、壬水最容易找到,而甲木精氣則是最難找的幾個之一,這東西只有在生長萬年的巨木中才可能存在。

「看來還是要進山一趟。」麻子摸了摸下巴。
「就以搜尋飛天船殘骸的名義。」謝小玉連藉口都已經想好。

「這邊怎麼辦?那口癸水靈眼對我們來說沒用,但對有些人來說卻是好東西。」麻子問道。

「還能怎麼辦?只能和落魂谷一樣佈置,我打算讓趙博他們幾個留守在這裡。」謝小玉說道。

「你夠狠。」麻子豎起拇指︰「等到你五行大圓滿,天寶州恐怕還得增加幾口蟲池。】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2 23:50:54

q01826 發表於 2014-8-21 20:23  
「這是考驗。如果他們連這個難關都過不了,怎麼可能是應劫之人?」羅師叔輕笑起來︰「再說,如果我輕而易 ...

【第二章】當年之事

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秀麗風光隨處可見。不過,最令人心動的是一路上那鶯歌燕舞,曼影重重。

從山腳下到半山腰,瓊樓玉宇重重迭迭,半山腰往上只見一片彩霞交相輝映,彩霞中隱約露出一座繁花似錦的宮殿。

這個地方就如同人間仙境,讓人流連忘返。

在稍微偏一些的角落裡,一座秀美妖嬈的花園中,一個十五、六歲的美豔少女委屈地跪在那裡。她面前的高台上有兩個人盤坐,左面那人道家打扮,頭紮道髻,胸前三尺長髯,臉型枯瘦,很有幾分仙家氣息。旁邊是一個美人,看上去
三十不到,穿著一件錦羅衫裙,隨風飄動,在陽光映照之下,不停地變換色彩。

「綺羅,妳把當初發生的事再細細說一遍。」美人對底下少女異常淡然地說道。

綺羅很不想提起當初那件傷心事,卻不得不從。

「回稟師祖,那日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我昏昏沉沉,就像睡不醒似的,隱隱約約感覺到旁邊有一個人,但是那人是誰我不清楚,後來元辰派的一群師兄突然趕到,將我救了下來。方雲天方師兄拿了 一杯水將我弄醒,然後告訴我
元辰派出了個膽大妄為的淫徒,差一點讓我受辱。他還說一定會還我一個公道,那個淫徒肯定會受到嚴懲。兩天後,那邊幾位師叔讓我去認人,被抓起來的人是一個比我還小一些的師弟。方師兄說就是那人意圖姦污我,旁邊幾位師兄也紛紛說是,所以……」綺羅唯唯諾諾不敢言。

她早就感覺這裡面有蹊蹺,但是這種事她一個女孩子家很難啟齒。

「這樣說來,妳指證那人完全受了方雲天的指示?」道人捋著鬍鬚問道。

「是。」綺羅連忙應道。

「事後方雲天有沒有再找過妳?」道人繼續追問。

綺羅一陣臉紅,這種私下的交往原本用不著對人稟明。霓裳門和別的門派不同,門下的弟子大多數會嫁出去,所以她們和別派弟子交往,肯定帶有談婚論嫁的味道。

「有。」綺羅最後還是回道:「方師兄將他的表弟介紹給我,他的表弟對我早有愛慕之心。J

「妳不會連身子都已經給出去了吧?」美人微一皺眉。霓裳門並不禁止男女之慾,這些弟子本來就要嫁人,不過太過輕浮卻會讓門派的名聲受損。

綺羅有些侷促不安,不過她最後還是紅著臉,撩起右手的袖管,露出粉嫩的手臂,手肘內側有一顆赤紅色的痣。

這是守宮硃砂,每個霓裳門的弟子在入門的時候都要點上此物。

美人吐了口氣,總算放心。

「陳師兄,你還有話要問嗎?」美人人轉頭朝著那個道人問。

「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道人捋著鬍子點了點頭。他詰問綺羅,原本就是做個樣子,順便看看她的態度。如果綺羅咬定當初是謝小玉意圖姦污,那就有些麻煩。

「妳下去吧。」美人揮了揮手。

綺羅連忙退了下去。

看著綺羅退出院外,美人將手一指,頓時一道禁制將內外隔絕。

「璇璣派為什麼對這件事感興趣?都已經過去兩年,居然還重査此事。」美人沒了剛才的恭敬。

「雨尋何必如此見外?我這也是為了妳們好。」道人笑而不答。

可惜他根本唬弄不過去。名叫雨尋的美人挨到他身旁,突然伸出兩根蔥指,捏住他腋下一塊軟肉猛力扭轉起來。

【我說、我說。」道人吃痛,他對這個潑辣貨沒辦法:「妳想必聽說各大門派都派人前往天寶州,我們璇璣派一共出了六個人,掌門連他的寶貝弟子都派出去,文清的表現倒也不俗。他在那裡遇到被確認有罪的元辰派弟子,一番相處下
來,他發現那人純良正直,為人外圓內方,有傲骨卻無傲氣,而且那人實力極強,以練氣境界就敢聯合另外兩個練氣層次的人和四位蠻王激鬥,居然還讓他們殺了其中三人。」

雨尋的臉上頓時露出訝異之色。

她沒去過天寶州,卻知道天寶州的蠻王至少有真人等級,因為修練魔功的關系,這些蠻王比一般真人強得多。

練氣層次的修士殺死真人級的人物並不是沒有。不過能做到這一點的大部分是門派裡眾所矚目的天才。

「我記得當初提到那個孩子的時候,說他資質一般,而且不務正業,甚至不為師長所喜。」雨蓴有些懷疑洛文清遇到的是不是另外一個人。

「妳以為我會冒冒失失過來?」道人笑道:「我來之前都已經査得清清楚楚。這孩子出身農戶,家境清貧,他的師父只給他一部修練至金丹境界就到頂的功法和一件下品法器,他的成就全都源自於勤奮。我已問過,元辰派上下都稱此人勤
奮無人可及,說他不務正業,乃是因為他制符、製器、煉丹皆有涉獵,平日又喜歡看書。」

雨尋不等道人說完就冷笑道:「這還不算不務正業?分心旁用,根本難有成就,戰力再強又有什麼用?境界才是根本。」

「他的境界可不低,不但是練氣十重,還化生出庚金、辛金、癸水三種真元,三大制藝裡,他最擅長煉丹,已經到了入道的境界……這是文清親眼所見。他制符也極為高超,本命法器被奪之後,他自己製作一枚靈符代替失去的法器。他造
器的本事也不差,手中一柄飛劍不亞於文清用的銀鱗劍。這個孩子會的東西還不只這些,他研究出一種排毒丹方,一丹所需材料費用不過二十餘種,卻能解天寶州的瘴毒。他做出一種鏡子,不用法力催動,任何人都可以遠觀十餘里。他還做了 一副白銀耳朵,能聽十里外的動靜。他又精通兵法,多謀善斷,對諸家功法也皆有涉獵,談功論法如掌上觀紋,更擅長易算之道,精通陣法的運用。最難能可貴的是,他想出一種辦法能避天寶州水土之毒,種菜養雞,所費不多,而且沒地域的限制。」

雨尋聽傻了。

這確實是不務正業,但是當一個人能夠將這些全都研究透澈,都能精通,那就不是不務正業,而是天縱奇才。

「他是藏經閣的人?」她終於想起這件事。

藏經閣一向都是冷藏天才人物的地方。

「可惜,他還是分了太多心,要是一心修練的話,境界的進展肯定更快。如果兩年前他已經是真人的話,不管怎麼說,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雨尋有些固執己見。

「這孩子修練得已經夠快了,他師父只給他一部《紫府金籙》,修練幾年後恐怕也明白此法鄙陋不堪,所以暗中另修他法。即便這樣,出事的時候他也已經是練氣八重。」道人解釋著。

雨蓴啞口無言。有如此這般的波折還能夠練到練氣八重,確實夠快。

「你說他暗中另外修了 一門功法,是哪種功法?」雨蓴問道。

「名字叫《六如法》。我沒查到淵源,只從文清聽到的零星段落裡看出那是佛門一脈的劍修之法。」

「佛門劍修??」雨尋一陣愕然。

她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璇璣派全都認定此事另有隱情。

「你怎麼會關心這件事?」雨蓴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是掌門的命令。掌門師兄最初是怕自家弟子被人所騙,所以派人査了一下,然後就對那個孩子產生興趣。此子天縱奇才,確實讓人動了愛才之心。元辰派家大業大可以不在乎,我璇璣派卻需要人才,而且越多越好。」道人捻著鬍鬚
笑道。

雨尋默默點頭。如此天才人物確實讓人動心,別的不說,單單煉丹天賦就足夠讓許多門派張開雙手歡迎,要不是霓裳門不收男弟子,恐怕她也有些想法。

她知道璇璣派肯和盤托出,就是因為不怕她們先下手為強。

「那麼你來這裡做什麼?」雨尋問出心中最後一個疑問。此事只和霓裳、元辰兩派有關,和璇璣派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孩子性情剛烈,寧折不彎,為了些許小事不惜和安陽劉家結仇,後來更和官府結下仇怨。以他的性格,將來一旦回歸中土,肯定會重新翻出這件事。方雲天是掌門弟子,元辰派肯定會拚命維護他,到時候難免會起衝突,所以我來這
裡是想知道妳們的打算。」道人說出此行的目的。

「璇璣派打算主持公道?」雨尋冷哼一聲。她很清楚這幫人無利不起早,就算那個少年真的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受到這樣的重視,背後肯定另有玄機。

道人這次沒再開口,他樂得雨尋誤會他。此刻只有很少幾個門派知道大變將至,大家都秘而不宣,暗地裡卻拚命準備著,像霓裳門這樣的小門派絕對沒資格參與其間。

一道劍光從霓裳門的山門裡飛了出來,眨眼間就消失在天際盡頭。

看到道人遠去,雨尋身體漸漸淡去,瞬間已經身處一座大殿中。

這座大殿有七、八丈高,長十幾丈,地方很大,給人的感覺確實秀麗多過恢弘。正中央一座高台上端坐著十幾個女人,全都美豔動人,年紀最長的看上去不過三十幾歲,其它人都似乎只有二十歲上下。

「陳天嵐走了?」上座的美女一臉不悅地問道。

「璇璣派越來越霸道了,這件事和他們沒有一點關係,居然也要插手。」旁邊一個女人怨氣衝天地說道。

「最近十年璇璣派大肆招兵買馬,似乎要有異舉。不知道為什麼,太虛、九曜、空蟬諸派都聽之任之。」剛剛進來的雨尋皺眉說道。她和陳道人看似交情不淺,實際上只是逢場作戲,她從來沒有將這段感情真正放在心上過。

「璇璣派是否要有異動和我們無關,不要再提了。現在關鍵是我們怎麼辦?」上座的美人看了看左右。

「那個方雲天膽子不小,他陷害自家師弟也就罷了,憑什麼將我們的弟子搭進去?」一個女人義憤塡膺地說道。

眾女互相看了看。她們都知道,她之所以顯得如此激動,只是一個藉口罷了。霓裳門的女弟子行走在外,難免受到委屈,像綺羅那樣只是虛驚一場還算好的,失身喪命的不在少數。

「綺羅的意思呢?她和方雲天的表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上座的美女問道。

旁邊的女人連忙答道:「剛才我已經問過她。她說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她的名聲已毀,原本總跟在她身邊大獻慇勤的那些人,現在一個個都遠遠避開她,所以方雲天的表弟這時候湊上來,她也就接受此人,雖然沒有真做出什麼勾當,
兩個人卻已經相約成為真人之後合籍雙修。」

「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人?」上座的美女冷哼一聲。

此刻,大殿裡的眾女都已經猜到前因後果。

這個計謀異常粗淺。方雲天栽贓嫁禍,為的是除掉威脅;他那個表弟卻是打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主意,當初動手的十有八九就是這個傢伙。

「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參與,璇璣派野心勃勃,結果很難預料。元辰派勢弱,而且他們的內鬥出了名,將來會不會從大門派的行列裡除名很難說,我們夾在中間絕對沒什麼好事。」一個斯文清秀的女人一邊想著,一邊言道。

眾人全都看著她,上座的美女更是直接問:「師妹,以妳看來,應該怎麼辦?」

「這件事之所以和我們有關,就是因為綺羅。如果綺羅不在門派裡,璇璣派還有理由扯著我們不放嗎?」那個女人說道。

「妳的意思是放棄綺羅?」上座的美女神情中顯露出不豫之色。

「我可沒這麼說。我的意思是讓綺羅自己査清此事,讓她前往天寶州和那個少年當面對質。這個理由夠充分吧?」那個女人連忙答道。

「好,這個辦法好。」

「去了天寶州,就算璇璣派想讓她出面對質,這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年時間,足夠我們預做準備。」

眾女紛紛點頭。

「真是可惜了,綺羅的資質不錯,原本在兩、三年裡就可以踏入玄門,這下子難說了。」上座的美女輕聲嘆道。

霓裳門眾女正在商議對策,璇璣派的山門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剛才那個陳道人此刻正垂手而立,面前盤坐著一個老道。這個老道鶴髮童顏,身體四周紫氣氤氳,比陳道人更有仙家氣派。

「師弟,你這事辦得不錯。」老道閉目眼神,話從嘴角輕輕而出。

「我怕那幫女人守不住秘密,這件事會讓元辰派知道。」陳道人連忙回道。

「讓他們知道又如何?你真以為我想為那個孩子主持公道?.」老道微微露出一絲訕笑。

「難道不是嗎?」陳道人感到奇怪。

「那孩子若是應劫之人,哪裡還需要我們主持公道?如果不是應劫之人,我們又何必為他多費手腳?」老道顯得很淡然。

陳道人一想,馬上明白過來:「您這是打草驚蛇,讓元辰派自己找上門來。」

「呵呵,元辰派內鬥頻繁,當年原本有十二旁支,現在只剩下四脈,另外八脈不是破門而出,和元辰派形同陌路,就是在內鬥中消亡。現在我給了他們一個理由,讓另外三脈的人可以對掌門一脈發難,他們如果有想法的話,肯定會來聯絡我們,到時候你可要把握力度。」老道能夠坐上掌門的位置,自然老奸巨猾,他從頭到尾都是替自家謀劃。

「我知道了。」陳道人心中雪亮。掌門這樣說,就是讓他左右逢源,多撈點好處。

此刻大變將至,很多以前可以不在乎的東西會變得越來越重要。比如弟子門人,以前各門各派都會限制人數,但是現在知道這個秘密的門派,或明或暗都放開限制。

璇璣派是公開招人,像太虛、九曜這樣的門派是讓弟子四處走動,看到資質絕佳的人才就立刻收入山門。這樣做比較隱密,不過效率差了一些。

「天寶州那邊已經沒事了,你看可不可以讓清兒回來?現在已經耽誤一年的時間。」陳道人早就想提這件事。當初讓洛文清去天寶州,他就有些不明白。

「清兒是我的徒弟還是你的徒弟?我都不急,你急什麼?」老道瞪了他一眼。

「三年之後天門就要大開,清兒是我們璇璣派後輩弟子裡最有希望進入其中的一個,我還想著讓他在進去前練成中天紫薇劍法。」陳道人一副全心全意為門派著想的模樣。

「恐怕是你拿清兒和人打賭了吧?」老道知道這個懶怠師弟的脾氣。

「就算和人打賭,不也是為了我們璇璣派嗎?」陳道人的臉皮夠厚,一點都不在乎。

「我倒是覺得讓他在天寶州也不錯,跟著那兩個人,他會學到很多東西。至於中天紫薇劍法,就讓羅師弟教他好了。」老道早有準備。

「老羅不是練劍的,說實話,我很擔心他會教成什麼樣。」陳道人連連搖頭:「或是我去一趟天寶州?J

老道沉思半晌,居然點了點頭:「我正好有事想找一個人跑一趟那邊,你就代勞吧!你先去葛師弟那裡,告訴他我跟他借那幅虛空胎藏曼荼羅圖。」

「師兄,你下的本錢太大了吧?」陳道人很清楚,這東西肯定是給謝小玉。

璇璣派是正宗道門,虛空胎藏曼荼羅圖是佛家的東西,落在他們手裡用處有限,但是到了謝小玉手裡,情況完全不同,他如果參透其中的玄機,肯定功行猛進。

「這東西在我們手裡根本沒什麼用處,還不如做個人情。」老道說。

「就算沒用也可以換東西啊,那些禿驢可是很在乎這玩意。再說,清兒對他有救命之恩,這個人情難道還小?」陳道人不知道掌門在打什麼主意。

「璇璣派什麼東西沒有?還缺這麼一、兩件法寶嗎?至於人情,那是清兒的人情,要還也還給清兒才對。這東西送給那孩子,卻是讓他欠下璇璣派的人情。」

老道公私分明。

「師兄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反正東西不是我出。」陳道人總算想通了。

「你肯跑這一趟省了我很多事。我原本還擔心時間太久,更擔心帶東西的人半路上出事,現在好了。」老道微微一笑。

道君飛遁神速,能夠瞬息千里,法力更是渾厚凝練,可以連續飛上半個月。

當然即便如此,想從中土直接飛到天寶州還是不可能,畢竟兩地相隔實在太遠,他們必須在沿路遇到的空行巨舟上落腳,在上面休息和恢復法力。

天寶州,戊城廢墟上,一群人正圍攏在那裡。

蘇明成兩眼發紅盯著那口火眼,嘴裡不停念叨著:「這真是好東西,這絕對是好東西,錯過這村就沒這個店了。」

「別想了,你還沒化生出木氣,沒辦法吸收丙火精氣和戊土精氣。」麻子在一旁提醒。

「我可以用蠱毒代替甲木精氣。」蘇明成雙眼發紅地說道。

當初蘇明成根本沒有想過能夠以純正的五行精氣築基,原本打算和天寶州大部分真人一樣,隨意選擇一些容易找到的天地之氣。蠱為木性,毒也一樣,所以蠱毒可以代替木氣。

蘇明成在練氣九重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為此做準備,他養的蠱裡有六種是專門配對,這六種蠱並不是很強,毒性也不是很烈,牠們唯一的好處就是生生不息,有著和木氣相同的特性,其中兩種蠱蟲可以取代甲木精氣,另外四種蠱蟲可以取代乙木精氣。

「那也不是不行,只不過將來成就差了一些,只有旁門中人才會這麼幹。你一個好好的玄門正宗傳人卻偏向旁門,實在太可惜了。」麻子連連搖頭。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3 10:31:23

q01826 發表於 2014-8-22 23:50  
【第二章】當年之事

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秀麗風光隨處可見。不過,最令人心動的是一路上那鶯歌燕舞,曼 ...

「會差多少?」蘇明成內心中掙扎了起來。

「《劍符真解》乃是道門無上大法,可以讓你練到天仙境界,但是你這麼幹的話,到了真君境界恐怕就會止步不前。」謝小玉嘆道,他已經猜到蘇明成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夠了,我以前根本沒想過成為真君,能夠踏入玄門已經謝天謝地了。」蘇明成說道。

「如果你這麼想,就開始吧,以蠱毒代替甲木精氣。雖然道門一途從此斷絕,但是你可以專研蠱術,未必不能更進一層。」謝小玉知道蘇明成會這麼決定,索性也不勸,反而在一旁安慰道。

有了這句話,蘇明成再也不猶豫。

此刻,他體內已經有了庚金、辛金、癸水三種真元,只是少了壬水精元,不過有了癸水真元,就可以生出乙木。他的手裡有四種蠱可以代替乙木精氣,等到乙木圓滿之後,化生甲木就有了憑依。

蘇明成轉身朝著謝小玉說道:「我要閉關一個月,這一個月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

「用不著,你就在這裡安心修練吧。底下丙火精氣和戊土精氣一天少過一天,讓它們就這樣消散實在太可惜了。」謝小玉拍了拍蘇明成的肩膀:「等到你閉關完畢,也不用急著來找我們,這裡就交給你和趙博他們幾個人。和落魂谷裡一樣,你也把這裡變成一座蠱池再說。」

突然,謝小玉改為傳音,直接在蘇明成耳邊說道:『你再幫我留意一下那幾處隱蔽所。既然我們可能在這裡暫時落腳,那幾個地方用處太大了。」

蘇明成立刻記在心底。

狡兔有三窟,他們總得弄上十七、八個藏身之處才行。

將要緊的話交代蘇明成後,謝小玉轉頭朝著眾人說道:「我們也該出發了,找到飛天船的遺骸,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下面那些人群聲歡呼。

來天寶州的人都是在別的地方混不下去的人物,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修士都是如此。自從跟了謝小玉之後,這些人全都收穫不淺,有了把握,不認為自己還會混得那麼差,自然想回中土。

「你很狡猾,只說離開這個鬼地方,卻不說回到中土。」麻子聽出謝小玉話中玄機,低聲說道。

「我請洛文清幫忙找來一份海圖,那是當年發現天寶州的船隊留下,他們花了四十五年的時間橫跨大海,我們可不用這麼長的時間。』謝小玉傳音道。對於自己建造飛天船他其實也一點把握都沒有,所以準備這麼一個替代方案。

「上船、上船。」麻子連聲催促。蘇明成的決定讓他也有了緊迫感,被謝小玉超過他並不在意,換成另外一個人就不行了。

「這次除了尋找飛天船,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大家幫忙。你們遇到高大的樹木就注意一下,看看有沒有甲木精氣?」

麻子剛說完話,四周就響起一陣噓聲。

「你這是假公濟私。」王晨嚷著。

「誰如果發現的話,我傳授他《天符寶籙》。」麻子連忙加了一句。

這下子眾人終於來了精神。

「老吳、老王,拜託你們了,你們如果有什麼發現,我另有重謝。」麻子也知道其它人很難指望,最可能有所發現的除了謝小玉,就只有吳榮華和王晨,前者耳目敏銳,感知過人,後者精於易算。

 兩人都點了點頭,反正這也是為了他們自己,他們遲早會進入練氣十重。

飛天船早已經在那裡等候著,所有的扇葉徐徐轉動起來,眾人登船後,飛天船立刻升到空中。

「飛高,越高越好,方向南偏東。」麻子站在駕船的人旁邊吩咐道。

「您如果想深入天寶州內部的話,恐怕有些難度。這艘船最多可以連續航行七天,然後就得降下來補充靈力,太靠內陸可沒有補充點。」駕船的人連忙提醒道。

「最深入天寶州的城是哪一座?」謝小玉問道。

「同川城,以前是子歸城,但是被土蠻攻破了。」駕船的人答道。

「子歸城?」麻子和謝小玉對視一眼。

當初曾經有人提起還有三座城也被土蠻攻破。那三座城裡肯定也有靈眼,但是謝小玉和麻子都沒在意。因為那三座城一旦被攻破,四周的大陣被毀,天寶州無所不在的煞氣就會匯聚過來,很快靈眼就會被污染成為煞眼。

「去看看嗎?」麻子問道。

「閒著也是閒著。」謝小玉反正也沒什麼線索,去哪裡都一樣,所以他並沒有反對。

航行的時間漫長又乏味,少了趙博他們幾個能夠藉雲霧修練的人,其它修士也就不那麼起勁了。麻子閒著沒事,乾脆一邊指點眾人練習陣法和制符,一邊抱著陰陽鼎煉丹,反正凝液冷煉法是以水煉丹,不需要火源,也不講究什麼火候的掌控,只不過煉丹的時間長了些。

謝小玉卻一個人盤坐在角落裡,旁邊擺著好幾部佛經,手也捧著一部佛經。這些可不是什麼佛門功法,而是佛家的典籍,裡面記錄的全都是佛門的思想。

他修練魔門的東西,還煉成兩件魔道法器,對他的幫助極大,威脅也不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暴起發難,他要不一路走下去投身魔門,要不用佛法化解。

謝小玉沒有絲毫猶豫,他主修的《六如法》是佛門的東西,肯定要沿著佛門的路走下去。

佛門能夠取代魔門自然有其高明之處,最高明的就是兩個地方:一是斬斷因果,消除業力,其它幾個大教都沒這樣的本事.,二是包容性絕佳,佛門不同於道門,道門得到太古玄門所有的傳承,佛門同出於玄門,可惜所得不全,所以佛門只能到處蒐羅別家的東西融入本身,這裡面又以魔門秘法最多。

魔門分支眾多,派別龐雜,號稱有百萬神通、十億法門。雖然有些誇張,不過魔門秘法確實數不勝數。當年魔門被佛門取代,這些魔門秘法也落到佛門手中,佛門並沒有將它們付之一炬,而是改頭換面之後,大部分變成佛門大法。

連功法都可以徹底改變,用佛法化解心魔抵禦外魔侵蝕,自然更不在話下。

這段日子下來,謝小玉已經有些心得,此刻他正在參悟有無相的奧義。心魔、陰魔、天魔之類的無形魔頭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讓人難以察覺,等到它們有所動作,一切都已經晚了。

想對付這類魔頭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他只要能察覺這類魔頭的行跡,一旦它們有什麼動作,他立刻做出反應,危害便可以減到最小。

突然,四周的扇葉發出一陣刺耳的嗚嗚聲,緊接著船猛地一震,速度一下子降了下來。

所有人全都吃了一驚。他們都是北望城之戰的倖存者,反應速度遠比一般修士快得多,大部分人立刻開始準備法術,有些人甚至已經將法器握在手中。

謝小玉也隨手扔掉佛經,手腕一抖,天魔刀輪散發著粉紅色的光芒飛了出去。

他仍舊不放心,食指輕彈,將飛劍也射了出去,轉瞬間化作一片珠光璀璨的雲霧,籠罩在飛天船四周。

做完這一切,謝小玉飛身從舷窗竄了出去,身體在半空中一個轉折,徑直躍上飛天船的頂部。

幾乎同時,麻子也跳了上來,身上穿了 一件從來沒人見過的鎧甲,裂地鞭纏繞在他手臂上,隱約可以看到鞭身已經具有一絲蛟龍之相。

遠處六艘飛天船一字排開,橫在他們乘坐的這艘飛天船的航線上。

「船上的人聽著,你這艘船已經被徵用了 !」對面一艘飛天船上發出如雷一般的聲音。

「又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傢伙。」麻子低聲罵道。

劉家的這艘船模樣奇特,上面還有劉家的標誌,這裡的人絕對不可能不認得,官府從來不會招惹這種豪門世家,現在跑過來攔船絕對居心叵測。

「不知道劉家那個不安分的公子哥有沒有參與其中?」謝小玉對劉和仍是痛恨不已。

只見對面六道遁光飛起,三前三後,朝著這邊飛來。這六個人明顯有給這邊的人一個下馬威的意思,一股逼人的氣勢迎面而來。

「六個真人,好大的手筆。」麻子冷笑一聲,徑直迎了上去,同樣釋放出所有的氣勢,如同山嶽般渾厚。

兩股氣勢在半空中撞在一起,氣勢原本是無形無質之物,此刻卻像是兩股巨浪迎面相撞。

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四周的空氣劇烈抖動起來,下方那厚密的雲層被震得波動不已,明顯看得出一圏圈的波紋朝著四面八方蕩去。

「好,我正想見識一下各位真人的風采。」麻子縱身躍起,凌空而立,右手猛地一揮,只見一道土黃色的掌影朝著那六個人拍了過去。

自從踏入練氣十重,麻子變得異常好鬥。

謝小玉沒見麻子用過這一招,不過他看得出來這一掌和移山搬岳同出一轍,威力沒移山搬岳那麼大,不過運用的時候比移山搬岳靈活得多。

「好個小輩,果然凶蠻霸道。」對面一個真人怒喝著,同樣拍出一掌,頓時一個長寬都有丈餘的掌印飛了出來。

掌影和掌印在半空中撞在一起,謝小玉連忙用飛劍所化的那片雲霧遮擋在飛天船前面。

只聽到如天崩地裂一般的巨響,兩隻巨大的手掌凌空崩散開來,化為無數銳利的風刃,朝著四面八方亂射。

對面那六個真人措手不及,他們知道自己要對付的人很難纏,卻沒想到這麼厲害。他們當然不怕那些風刃,卻忘了護住身後那幾艘飛天船。

只聽到「波波波」一連串輕響,破碎的風刃不停擊打在飛天船頂部的巨大氣囊上。

這些氣囊相當厚實,當初謝小玉乘坐的飛天船在半路上遭遇鳥人的攻擊,那些鳥人射出的箭羽勁如弩矢,將船射得像刺蜻一樣,那艘飛天船仍舊強撐滑行幾十里才墜落地面。這些破碎的風刃肯定不如鳥人的箭羽,所以只在表面上割出一道道劃痕。

「好哇,居然敢攻擊官船。」另外一個真人立刻扣了一頂大帽子。

彷彿得了號令一般,其它幾個人全都放出各自的法器。他們來之前或許還有那麼一絲輕視,但是此刻,他們絕對不敢小覷麻子。

謝小玉也動手了,瞬間,一道道劍光從那幾個真人的身旁冒了出來,這些劍光不但出現在他們脖頸、胸口和腦袋等要害之處,還出現在他們的手指和手腕上。

那六式劍招之中,他對「露」的感悟最深,雖然還沒悟出其中隱含的大道,卻將這招練得越發出神入化。他現在出手無遠弗屆,瞬息即至,而且變生肘腋,讓人防不勝防。

旁邊的麻子也已經做好準備,他和謝小玉經常連手,對謝小玉的招式瞭如指掌,知道這招玄妙無比,但是威力太差,對付練氣層次的人還行,對付真人只能讓對方措不及防,嚇一大跳,卻沒什麼實際用途,所以他手中的長鞭猛地抖開,化作重重鞭影,朝著那六個真人抽了過去。

麻子出手,謝小玉跟著變招,他同樣知道麻子的手段,也知道裂地鞭威力雖強,但是要擊破真人的防禦也不容易,所以他瞬間激發天魔刀輪。

一陣輕吟之聲從刀輪四周蕩漾開去。

那六個真人剛剛被變生肘腋的劍光嚇了 一跳,紛紛放出護身之法,還沒等他們喘口氣,麻子的鞭影已經到了。雖然他們的法器擋住鞭影,但是裂地鞭可沒那麼容易擋住,這玩意是真正的魔器,六件法器裡有兩件一下子就被震飛,另外一件法器也被震得搖搖欲墜。

六個人正打算互相靠攏,由兩個人負責防守,另外四個人全力進攻。謝小玉的刀輪化作一道虹光破空而至,未曾飛到近前,一陣令人心醉神迷的輕吟聲卻已經入耳。

任憑這六個人法力高強,聽到天魔之音的那一瞬間也不由得神情恍惚,瞬間,裂地鞭強行擊破阻擋,將六個真人籠罩在底下。

一個金色光罩從其中一個真人身上發出,金光一卷,又護住離得比較近的另外兩個真人,裂地鞭分化的鞭影不停抽打在光罩上,只抽得火花亂濺,卻沒辦法撼動它分毫。

另外三個真人就沒那麼幸運,鞭影鋪天蓋地落下,緊接著虹光一閃,一道氤氳闌珊的五色彩霞出現在他們四周。

等到鞭影消散,彩霞斂去,那三個真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麻子將裂地鞭纏繞回左臂,上面的蛟龍之影越發逼真幾分。

謝小玉隨手一招,也將刀輪收了回來,重新套在手腕上。刀輪沒任何變化,不過他另外一件法器那柄飛劍上籠罩的珠光卻顯得越發明豔潤澤。

七艘飛天船停在空中,船上的修士全都談論著剛才那一戰。

謝小玉這邊的人早就知道兩位首領的凶威,並不太在意,頂多覺得兩位首領又厲害許多。

對面那六艘船的人就不同了,他們聽說過謝小玉和麻子的凶威,不過都有些不相信,覺
得言過其實,現在他們再也沒有懷疑。

下方叢林深處,六個人面對面站著。這邊是謝小玉和麻子並肩而立,那邊是逃脫一條性命的三個真人和一個三十多歲的軍官。

這個軍官穿著校尉服式,臉色有些發白,本來他挺有把握,但是剛才那一仗將他所有的把握都打沒了。

「三位前輩實力不錯。」麻子笑嘻嘻地說道。

換成另外一個人,那三個真人早就一巴掌甩過去,但是面對這兩個凶人他們卻不敢,只能一聲不吭。

「這位將軍怎麼稱呼?」麻子看到對方不吭聲,便轉移目標。

謝小玉在一旁沒有開口,這種問話一向都是麻子來,因為麻子那張痲臉夠嚇人,說起狠話來氣勢十足。

「在下姓孟。」校尉一臉惶恐,他現在後悔捲進來了。

「說,剛才為什麼要對付我們?別告訴我是誤會。」麻子雙手交叉在胸前,話語之中充滿殺氣。

如果他是在殺掉那三個真人之前說這話,恐怕沒人會相信,但是此刻對面這幾個人全都確信,只要一言不合,這個傢伙就會殺人。

「在下也是迫不得已。這是總督府知行參事于大人的意思,而於大人則是奉了欽差大人之命。」校尉不得不低頭,不過他也玩了 一點花招,扯上欽差大臣的旗號。

「那個于大人現在是不是在扶淑城?」謝小玉問道。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個將北望城靈眼變成癸水之性的傢伙。

「不是,于大人身為總督府知行參事,當然在臨海城,不會去扶淑城。校尉一臉迷糊,不知道謝小玉為什麼有此一問。

謝小玉一陣失望。

「你們來這裡幹什麼?應該不會是專門來堵我們的吧?」麻子繼續問道。

「回稟仙長,離這裡兩千多里有一個土蠻部落,那是一個七萬人的大部落,我們正要去攻打那裡。」校尉連忙答道。

「哪個方向?」麻子皺眉問道。

旁邊的謝小玉也若有所思。

「就是以前子歸城南五里處,子歸城被土蠻攻破之後,其中一部分土蠻就留了下來。城南原本是一片農田,他們在那裡住下之後,驅使著抓來的人在那裡耕種。」校尉報告道。

「不是說大戰過後,子歸城全都廢棄了嗎?」謝小玉精神一振,看到希望。

「這個……」校尉一臉尷尬。

謝小玉和麻子立刻明白了,當初這麼說,十有八九是為了敷衍搪塞,如果不這麼說,朝廷和各大門派可能會逼著他們奪回失地。

「那麼另外兩座城呢?」麻子急不可耐地問道。只要再有一座城得以保全,他要的五行精氣就全都湊全了。

「那真的廢棄了,因為這兩座城比較靠外圍,不像子歸城在天寶州深處,土蠻知道他們守不住,攻下城之後就把一切可以破壞的東西全都破壞了。」

校尉的回答讓麻子再次失望。

「我們也幫一把吧。」謝小玉朝麻子眨了眨眼。

「算你們運氣好,我們最講道理,殺了你們三個真人,肯定也會殺三個蠻王。不過軍令狀什麼就別提了,免得不痛快。」麻子趁機說道。

「不敢、不敢。」校尉早就聽說過這群凶人的事情,知道陳都護就是因為軍令狀的事和這幫人徹底鬧翻,否則這群人說不定是最好的助力。

「這場仗由我來指揮。」謝小玉說道。經歷過北望城之戰,他對官府越發不信任。

看到校尉一臉不忿,他又加了 一句:「將來對上面提起的時候,你完全不用說有我們參與其中,我對功勞什麼不感興趣。」

校尉頓時化怒為喜,幫忙做事卻又不搶功勞,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他並不擔心謝小玉說話不算話。這群凶人心狠手辣,氣焰囂張,但是信守承諾。同樣,他也不擔心謝小玉把他們當炮灰。北望城一役,謝小玉手下的七千名人馬活下來五千餘名,還都是一群老弱殘兵,這群凶人在士兵當中口碑極好。

「在下願效犬馬之勞。」校尉一抱拳。

他身後的三位真人輕聲一哼,不過並沒表示反對。在修士的世界,實力代表一切,他們實力不如對方,只能低頭服輸。

「將人全都召集起來,你們肯定還帶了大陣吧?也都拿出來。」謝小玉命令道。他已經很習慣發號施令,北望城一戰讓其它人收穫不淺,他自己也一樣。

「可惜法磬和老蘇不在。」麻子在一旁嘆道。

他說這話完全是無意,但是對面那四個人卻眼皮直跳。

蘇明成和法磬現在也不得了,私底下很多人把他們稱為「蠱皇」和「星官」,同謝小玉、麻子並稱四大凶人。

只要一想到四大凶人才出來兩個,就已經殺了他們三大高手,他們就不由得心底發寒。

「是啊,老蘇最擅長打這種爛仗,他兩隻袖子一抖,萬千蠱蟲漫天亂飛,大部分土蠻都可以交給他搞定。法磬在的話,可以讓他擺下彌天星斗陣,陣中套陣,陣裡藏陣,不管多少蠻王都可以一併殺掉。」謝小玉知道麻子的意思,他也趁勢吹牛。

不過,對面那幾個人並不認為他在吹牛。法磬能夠列入四大凶人,就是因為他的九曜傳人身份,彌天星斗陣是從《天變》衍化而來,能夠陣中套陣,陣裡藏陣,根本不稀奇,至於蘇明成的毒蠱,更是這群凶人的招牌。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3 10:32:10

q01826 發表於 2014-8-23 10:31  
「會差多少?」蘇明成內心中掙扎了起來。

「《劍符真解》乃是道門無上大法,可以讓你練到天仙境界,但是 ...

[第三章]強敵


七艘飛天船氣勢洶洶朝著子歸城殺去,船上的人全都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肅殺
氣息。   
   
時間已經過了三天。在這三天,那六艘船上的修士和士兵都吃盡苦頭。修士們個個帶傷,不過都是一些皮肉傷,那是特訓中留下的,他們的身上還都穿著一件可笑的馬甲。馬甲很短,而且顏色不同,穿同樣顏色馬甲的修士全都聚在一起。   
士兵身上則畫滿符咒,手裡拿著的兵刃上也纏著符紙。

短短三天裡,這支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軍隊就被謝小玉訓練得如臂使指。   
經歷過北望城之戰,謝小玉對天寶州散修的實力深有了解。這批人同樣實力參差不齊,所修的功法也五花八門。在那三天中,他將這些人分門別類,用那可笑的馬甲加以區分,然後把他們交給他手底下的修士調教。他手底下的修士可不會客氣,他們在謝小玉、麻子面前是孫子,但是到了那些聽命於官府的修士面前,一個個都成了大爺,先把人打服了,才開始訓練。   

跟著謝小玉的這些修士原本也普普通通,當初甚至還沒這些修士厲害,但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一個個都脫胎換骨。   

三個  人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本來他們還打算暗中做點手腳,現下什麼念頭都沒了。   
   
傍晚時分,最前面那艘飛天船突然發出警報,只見前方黑壓壓一片陰影朝著這邊飛來。   
   
「是鳥人,好多鳥人.」   
   
「土蠻早有準備,我們落入陷阱了﹗」   
   
聽命於官府的那些修士大呼大叫起來,然而,那些早就跟著謝小玉的修士一個個無動於衷。   
   
「是我的,你別出手。」從劉家那艘飛天船中傳出麻子的聲音。   
   
說話的同時,麻子已經出手了,一條黑色的蛟龍翻卷著從他手臂上飛了出來。

「少  嗦,速戰速決。」謝小玉脫手放出飛劍。那把飛劍射出去百丈之外,立刻飛散開來,化作一片珠光閃爍的雲霧。   
   
那些跟著他們的修士也一起湊熱鬧,一個個都放出顏色各異的彩光,多的人放出數十道,少的人放出七、八道。   

黑色的蛟龍在半空中盤旋飛舞,每盤旋一圈就會化出十幾條鞭影,那些鳥人只要被鞭影抽中,立刻就會化作一股血雨。   
   
那片光霧同樣厲害,朝著四面八方散開,將大片天空完全籠罩起來,霧中五色光華變幻不斷,化生出無數細碎的劍氣。這些劍氣非常脆弱,一碰就碎,但是碎了之後就像玻璃一樣,變得異常鋒利,鳥人只要一撞進去,立刻會被切成碎塊。   
不過謝小玉和麻子的聲勢還不算大,其他人雖然遠不如他們,但是他們畢竟有一百五十幾人,連手出擊之下,就看到五顏六色的彩光亂飛,劍光交織,劍氣縱橫,那些鳥人還不等靠近,往往就有五、六道彩光纏了上去。   
   
每一道彩光其實就是一枚劍蠱。   
   
這東西是符,可以用控符之法操縱,同時又是蠱,有著簡單的靈智,並不需要人多加指揮,自己就可以飛出殺敵,所以誰拿了都能用。   
   
消耗極少正是劍符的優勢,變成劍蠱之後,消耗更小,而且彌補劍符威力不足的毛病。謝小玉手底下的修士都是練氣層次,這東西最適合他們用。   
   
謝小玉和蘇明成平時也喜歡拿這些劍蠱作為獎賞,反正煉製劍蠱對於他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時間一長,跟著謝小玉的修士每個人都有不少劍蠱。   
   
此刻,眾人出手,幾千只劍蠱亂飛,已經比得上蘇明成當初的風采。只是片刻工夫,飛在最前面的那群鳥人就被殺了干乾淨淨。   
   
「都別和我搶﹗」麻子怒吼連連,裂地鞭每殺一個土蠻,吸收血肉魂魄,蛟龍之形就會越發逼  ,威力也會變得更強。等到哪一天長出龍角龍鱗,再化出四只爪子,這件  魔器就會成為魔寶。   
   
另外六艘船上的人不再害怕,此刻他們全都慶幸有這群凶人隨行。一旦克製住心中的恐懼,他們的實力終於展現出來。   
   
這六艘船上有修士八百余人、五千名精銳士兵。每一艘船都裝著兩百架連弩,每一次扣動機括就有八枝箭矢同時射出。這些箭矢在半空中會炸開,變成數千發細小的箭矢,每一枝箭矢上都塗抹著見血封喉的毒藥,更別說每艘船上還有一座大陣。   
   
經一事長一智,就算那些做官的不知道吸取教訓,他們身邊有的是出謀劃策的幕僚。

各種法術在半空中炸開,還有那密如驟雨一般的細小毒箭,鳥人就算闖過外面的阻攔,也沒辦法靠近飛天船。他們箭羽發射的距離比弩箭短,無法靠近,對飛天船沒有任何威脅。   
   
當初謝小玉他們乘坐的飛天船會被打下,一是因為沒有料到被打了個措手不   
及,二是因為缺乏遠攻的手段。現下不同,只要事先準備,鳥人就是活靶子。
   
突然底下一陣沙沙作響,一道道黑影穿透樹冠躍起空中。   
   
那是飛天夜叉。   
   
飛天夜叉並不會飛,只是跳得極高,而且可以在空中滑翔很遠的距離。飛天船飛行在雲層上方,離地面有千余丈,所以大家都不擔心。   
   
不過土蠻顯然沒那麼簡單。   
   
只見這些飛天夜叉在跳到最高的時候,抽出一枝枝又細又長的梭鏢,這些梭鏢有兩、三丈長,卻只有食指粗細,頂端異常尖銳。   
   
飛天夜叉的爆發力異常恐怖,不只腿上如此,手臂也一樣,那一枝枝梭鏢威力如同巨弩所發。   
   
【奪奪奪」一連串輕響,一枝枝矛尖從飛行船的地板上冒了出來。   
   
謝小玉沒料到這招,當初他們乘坐的飛行船遭遇土蠻時,飛行船是被鳥人打下來,飛天夜叉只是充當追兵的角色。不過他的回應很快,立刻大聲喊道︰「所有的人都跟著我下去﹗」   
   
他的聲音穿透力極強,不只是他那艘船的人聽到,另外六艘船上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話音落下,謝小玉飛身從舷視窗躍了出去,眨眼間一團光霧將他裹住,托著他朝地面落去。   
   
在他身後,王晨、吳榮華也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背後全都撐開一對膜翼,這東西是仿照飛天夜叉的翅膀所製。   
   
煉製這些膜翼就是吸取上一次的教訓。   
   
修士從高處往下跳絕對不會摔死,但是身體在半空中卻沒辦法控制掉落的方向,這非常危險,敵人可以擺好陣勢在底下耐心等待他們自投羅網。   
   
有了這麼一對翅膀,情況就不同,他們可以在半空中滑翔很長一段距離,有幾個人甚至能夠乘風翱翔,一整天都不落到地上。   
   
此刻這些人一邊急速俯衝,一邊掏出法器。他們取出的全都是防禦法器,或是撐開一個巨大的光罩,或是金花亂舞護住全身,或是瞬間變大,變成一面巨大的盾牌。   
   
北望城一戰,跟著謝小玉的人都賺了個飽,每個人的手裡少說有兩、三件法器。   
   
謝小玉不用什麼法器,對於劍修來說,有一把飛劍已經足夠。他全身包裹在一片薄薄的光霧中,光霧幻彩迷離,炫麗氤氳,卻暗藏殺機。   
   
一落到地上,他立刻大開殺戒。   
   
那些飛天夜叉雖然厲害,卻遠不是他的對手。當初他殺這類土蠻就如同砍瓜切菜,現下更是容易,劍光一卷,立刻蕩起一片七彩漣漪,飛天夜叉只要一落入漣漪中,立刻被切成無數碎片。   
   
下一瞬間,謝小玉突然感到一股駁雜不純卻洶涌澎湃的法力湧入他的體內。   
這是船上的修士用天元混一大陣將法力匯聚在一起傳輸給他。   
   
他立刻將這些法力全都注入飛劍中。那把飛劍發出一聲嗡鳴,三百六十枚劍符發出刺眼的光芒,整座劍陣朝著四面八方迅速散開。   
   
即便將劍陣催發到極致,傳遞過來的法力仍舊遠遠超過消耗。   
   
謝小玉一拍納物袋,干脆把十五枝幻天蝶舞旗祭了出去。眨眼間,光霧中顯現出無數金色彩蝶,這些彩蝶翩  飛舞,讓人看得心馳神往。   
   
剎那間,方圓五百丈內的一切都被切成碎片,不管是花草、岩石、樹木、還是那些飛天夜叉,全都無法幸免。   
   
這些金色彩蝶全都是劍氣所化,用三百六十枚劍符發出劍氣,已經讓謝小玉在練氣層次中難逢對手,現下他更是強得無法形容。   
   
一陣清嘯直沖雲霄,那是謝小玉的飛劍發出。這把劍歡喜雀躍,不只是突如其來的力量讓它興奮,剛才它至少殺死了五、六千人,全都是土蠻中的精銳,吸取的血肉魂魄讓它想起守衛戊城的那段日子。   
   
謝小玉同樣也察覺那些被他斬殺的土蠻數量極多,顯然土蠻打算故技重施,想再打一場埋伏戰。   
   
可惜今非昔比。   
   
謝小玉身形一閃,朝著另外一處氣息密集的地方殺去。   
【中原人,居然敢進攻我的部落﹗我要讓你們有去無回﹗」   
   
一聲怒吼滾滾而至,遠處突然間飛來一大片烏雲,雲端上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蠻王。這個人高有一丈,腰背濃實,背後浮現一尊長著大象頭、身披荷葉戰袍的魔神。   
   
離這邊還有十幾裡,謝小玉就感覺到一股無可阻擋的力量朝著他拍了過來。   
這一擊遠不如黑色曼荼羅陣那樣恐怖,卻說來就來,事先沒有一點徵兆。
   
謝小玉瞬間和四周的光霧相合,隨著巨力飛退。   
   
他會的手段除了一招「如電」,其他都是以柔克剛,以巧破力,才能擋住這一擊,換成麻子就不行了。   
   
「有點本事,不過你以為憑這點手段就可以逃脫?」雲端上那個蠻王伸出另外一只手,猛地一合。   
   
兩股無形的巨力將謝小玉緊緊夾在中間,要將他震成粉碎,這一次根本沒地方可逃。   
   
謝小玉全力發動,周身光霧迅速收攏,眨眼間化為一團璀璨奪目的光團,就像一顆碩大無朋的珍珠。   
   
那兩股巨力轟然合攏,天地間彷佛打了個炸雷,大地一下子被震得裂開,白色的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蕩去,所過之處樹木全都被震成粉碎。   
   
不只是地面受到波及,天上也一樣,方圓十裡之內的雲彩全都被震成碎片,   
那七艘飛天船有三艘瞬間被震散,另外三艘官府的船同時發出異光,三位  人各   
自催動船上的大陣,用盡全力才擋住那道震波。   
   
另外三艘船原本也可以保住,可惜那三個  人被謝小玉和麻子所殺,其他人力有未逮,所以沒能擋住。   
   
謝小玉乘坐的那艘飛天船同樣沒事。麻子在上面,震波到的時候,他發動大陣將這道震波挪開。   
   
他用的不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那套大陣還在落魂谷,而是他手裡的九宮移形換位陣。   
   
謝小玉手下的那些修士此刻都在半空中隨風而舞。他們同樣受到波及。好在他們各有各的手段,也學著謝小玉的樣子順著巨力而動,卸開這股巨力。那個蠻王並沒有針對他們,所以這些人雖然野狼狽,卻都撐了下來。   
   
如此凶威讓所有的人都駭然變色,同樣是蠻王,這個蠻王比出現下北望城的任何一個蠻王都厲害,就算沒有達到  君的境界,恐怕也離之不遠。   
   
原本遇到蠻王那幾個  人就應該出手,但是此刻三個  人全都縮起脖子當烏龜,他們可不想出去送命。   
   
「所有的人……開鏡﹗」謝小玉朝著上面吼道。   
   
「你他媽的沒事啊──」飛天船上傳來麻子興奮的聲音。他猜到謝小玉不會死,卻沒想到謝小玉居然完全擋住這一擊。   
   
不過,此刻不是聊天的時候,麻子喊出那一聲的同時,一面巨大的銀色鏡面突然出現下飛天船前方。與此同時,被拍得亂飛、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的王晨與吳榮華等人也慌忙從納物袋裡取出一把大傘,這些傘正面銀光閃閃,完全撐開之後就是一面弧形的鏡子。   
   
他們剛做好準備,那團烏雲後方就爆閃出一道白光,緊接著是一聲轟鳴,白光瞬間充斥這方天地,轟鳴聲將所有人的耳朵震得嗡嗡直響。   
   
原本籠罩在那三艘飛天船外的金色光罩一下子被震散,靠近舷窗的人全都感覺到皮膚被燒得灼燙。   
   
「赤霄紫光雷──」有人驚恐萬分地大叫起來。   
   
聽到這聲驚叫,其他人也猛然醒悟,剛才那驟然炸開的白光像極惡名昭彰的赤霄紫光雷。   
   
幾乎同時,一聲慘叫從遠處傳來。   
   
半空中,那個蠻王披頭散發,渾身血污,身體上上下下不停浮動著。   
   
「好,好得很。我已經很久沒有嘗到受傷的滋味了。」蠻王惡狠狠地說道。   
【想再嚐嚐嗎?這裡有得是。」麻子掐訣一指。   
   
天空中立刻顯露十幾顆金燦燦、圓溜溜、南瓜大小的金屬球,麻子剛才就是將其中一枚赤霄紫光雷挪移到蠻王背後。      
   
像這種殺器一露出來,別說蠻王,即便同行眾人也一個個心驚肉跳,三個  人更是連連催動大陣,將金色光罩重新升了起來。   
   
「你們等著,我會回來報仇的﹗」蠻王撂下一句狠話,轉身就走。到了部落上空,他隨手一揮,頓時一片烏雲落到地上,捲起底下數萬名土蠻就走。   
   
只是片刻工夫,偌大一個部落就走了干乾淨淨。   
   
看著那團烏雲消失在天際盡頭,謝小玉松了口氣,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掃視一下四周。   
   
四周再也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那些土蠻要不被蠻王帶走,要不死在剛才的戰鬥中。   
   
確認危險已經過去,謝小玉用光霧裹住身體朝前飛去。   
   
前面就是子歸城的內城,也就是以前守備府所在的地方。   
   
子歸城是第二座被土蠻攻破的城,荒廢不過三年時間,但是遠遠看去,卻完全成了一座蠻荒森林,離內城至少還有五、六裡,就看到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擋住去路。   
   
謝小玉的心中頓時多了 一絲憂慮。   
   
他雙手連揮,大片光霧滲入樹林中,突然光霧中蕩起陣陣漣漪,這些快如刀鋒的漣漪將那些樹木全都絞成碎末。   
   
只是片刻工夫,他就強行開辟出一條通道。   
   
越往裡面,逸散出來的煞氣就越濃郁,而且被絞成碎末的已經不只是樹木,   
還有無數蛇、蟲、蟾蜍、蜥蜴之類的生物。   
   
這座靈眼已經變成煞池,好在這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煞池,沒有人為的干預,   
所以比落魂谷那座煞池差得多。   
   
謝小玉正感覺失望,突然,一絲淡淡的靈氣飄了過來,他頓時眼睛一亮,有靈氣就說明靈眼並沒有被污染。   
   
由失望變成狂喜,謝小玉全力催動飛劍,無盡的光霧朝著四面八方掃去。   
只是一掃,整座內城就變得干乾淨淨,不只樹木雜草全都消失,連蛇蟲屍體都無影無蹤,而那片光霧則變得越發豔麗多姿、炫目迷人。   
      
那把飛劍是以十幾枚迷心劍蠱再融入無數精魂煞氣煉製而成。此處彌漫的煞氣和蛇蟲屍體,對它來說絕對是天然的補品。   
   
煞氣被吸得干乾淨淨,靈氣頓時如同爆發一般噴了出來。   
   
謝小玉頓時明白。   
   
靈眼的靈氣太過濃郁,所以才能頂住煞氣的侵蝕,不過這已經是極限,如果他們不來的話,最多半年,這口靈眼就會被周遭越來越強的煞氣侵入。   
   
已經被人壞一口靈眼,謝小玉不想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他伸手進納物袋,從裡面取出一根樹枝,這根樹枝通體金黃,看上去就像用黃金鑄成,而且熱得燙手。   
   
如果洛文清在此,肯定會大吃一驚,這是扶桑木的枝條。   
   
當然這絕對不是傳說中生長於湯谷、有三足金烏築巢的扶桑木,而是不知道繁衍多少代的子孫樹。   
   
這東西同樣也是麻子的收藏。麻子原本打算在成為  人之後,用這東西煉製一件本命法器。   
   
既然打算將靈眼轉化成需要的特性,當然要用最好的材料,扶桑木絕對是甲木一類中的翹楚,還帶著一絲丙火之性。如果有一棵成年的扶桑木,甲木、丙火兩種精氣都不需再找,那上面全有。   
   
謝小玉當然不敢有這樣的奢望,就算是子孫樹,這玩意也不容易侍候,想要種活它可不容易。而且這玩意生長緩慢,一萬年才長那麼一點,想等它成熟,少說要十幾萬年的時間,那時候他和麻子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小心翼翼將那根枝條插在靈眼正中央的位置,謝小玉在一旁耐心等候。   
   
枝條剛剛插入土裡,就看到一陣碧光蕩漾,眨眼間,那根枝條就生出一點嫩芽,緊接著底下陸陸續續長出一些根須,那些根須一扎入土裡,四周的靈氣頓時一變。   
   
看到這番景象,謝小玉微微有些失神。   
   
這轉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彷佛靈眼自己知道這是它生存的唯一希望,所以主動配合。   
   
難道這口靈眼已經生出靈智?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3 10:32:32

q01826 發表於 2014-8-23 10:32  
[第三章]強敵

謝小玉心中大奇,不過他只會將這絲驚奇深藏於心中,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這種天生地養的靈物一旦生出靈智,就不再是死物。   
   
他馬上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這類天生地養的靈物通靈之後,立刻就懂得修練。
   
一想到這兒,他立刻在心中默念起來︰「甲木雖好,可惜生長艱難,而且無法移動。若是能夠生出乙木,那就沒有缺陷了。乙木必須攀附於甲木之上,但是不局限於一處,能夠蔓延百裡。」   
   
他這是印証自己的猜測。   
   
開了靈智的天地靈物天生能讀懂人的心思,一旦讀懂的話,就會做出回應。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突然,那根扶桑木枝條的旁邊抽出一絲嫩芽,這絲嫩芽長得極快,眨眼間已經抽出一尺有余,纏繞在枝條之上。   
   
轉瞬間,彌漫四周的甲木精氣被突然間增加的乙木精氣沖淡很多。   
   
謝小玉很想仰天長笑,此刻他心裡實在太舒暢了。   
   
這才是  正的寶,那口庚金靈眼和癸水靈眼只是暫時有用,等到他修練到高深之處,意義就不大。但是這口生出靈智的靈眼完全不同,將來它會演化成一座洞天,甚至有可能最後化為一座小世界。   
   
狂喜一陣之後,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只見謝小玉從納物袋裡將那座煉丹爐取出來,此刻丹爐中正孕育著一爐通天丹。
   
凝液冷煉法就是這點好,什麼時候煉丹都行,如果有事,可以隨時停下來,
   
等到有空再繼續煉下去。   
   
他盤腿坐下,將丹爐放在扶桑木枝條旁,又開始煉起丹。   
   
煉丹術屬於造化之道,凝液冷煉法蘊含的造化之道,是天地開泰之後萬物滋生的大造化。   
   
對於能夠理解這種造化之道的生靈來說,看他煉丹其實是和他一起感悟造化之妙。這是一種傳道之法,而且是非常高明的傳道之法,能夠讓人瞬間領悟大道地面上木氣升騰,飛天船上那幾個人全都感覺到了。   
   
麻子心中狂喜。   
   
那三位  人也已經明白這群人來的目的。他們早就聽說上面將北望城那口靈眼賜給這個凶人,甚至還知道有人不願意看到這幾個凶人繼續快速提升實力,偷偷將那口靈眼轉化成癸水之性。可惜從現下的狀況來看,那人是白費心思,至少這兩大凶人根本沒受影響,現下已經開始凝結木行  元。   
   
「將船降下去吧。」一個  人輕聲嘆道。換成以前他絕對會設法阻止,但是剛剛見識過這兩大凶人的狠厲,就算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動那樣的腦筋。
   
一艘艘飛天船降落到地上,他們避開那廢棄的土蠻部落,在十裡外的一處山   
崗上開辟一座降落點。畢竟誰都不敢肯定部落裡有沒有其他埋伏,萬一那裡也藏著類似赤霄紫光雷的東西,豈不是大家一起完蛋?   
   
船一降下,麻子立刻吩咐眾人尋找那三艘飛天船的殘骸。這是送上門的買賣,   
豈能輕易放過?但是他下令的時候用的是  尋生還者的名義,反正他手下的那些修士 一個個都聰明得很,根本用不著他說破,都明白應該干些什麼。   
   
麻子這邊剛剛做好安排,那個校尉就帶著三位  人找上門來。   
   
一看到麻子,校尉冷著臉問道..「這位仙長,你們手裡有那麼多赤霄紫光雷,意欲何為?而且剛才動手的時候根本沒有提醒我們一聲,差一點將我們一起炸死。你們是不是也打算學陳都護那樣來個敵我不分、同時抹殺?」   
   
此人用的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當初謝小玉、麻子他們用這個罪名扳倒陳都護,現下他也打算這麼做。   
   
「為什麼我沒看到你們出手對付蠻王,只有我們在那邊拚死拚活?」麻子怒問道。   
   
這話一出,校尉還沒什麼回應,他身後的三個  人一臉尷尬。   
   
「我們兩個練氣層次的小修士對付接近  君級的蠻王,當然有什麼手段就用什麼手段。」麻子先將對方的氣焰壓了下去,這才慢慢解釋︰「我將赤霄紫光雷挪移到那個家伙背後,有那個家伙擋著,赤霄紫光雷的威力至少削弱大半,如果你們仍舊擋不下來的話,死了也活該。至於那位陳都護,你覺得他很冤?」   
   
「我沒這個意思。」校尉連連搖頭。雖然他有那麼點想法,但是此刻蓋棺論定,朝廷和各大門派都認為陳都護有罪,誰都不可能替他翻案。   
   
「如果當初那個家伙將赤霄紫光雷埋在外圍,讓它們在土蠻背後爆炸,而不是直接埋在大家腳底,我們絕對不會恨他入骨。」麻子又說道。   
   
「你不是拿出那麼多赤霄紫光雷嗎?蠻王已經有所準備,絕對不可能讓你再將雷挪移到他背後,想必下一發雷就會在我們中間炸開吧?」校尉不肯輕易放過麻子,不屈不撓地問道。   
   
「你說的是這個?」麻子隨手一招,將一顆亮閃閃的金屬球拿在手裡。   
   
對面四個人全都嚇了 一跳,不由自主倒退幾步,儘可能離這玩意遠一些,哪怕  人面對這種東西,也不敢說自己擋得下來。   
   
下一瞬間他們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只見麻子突然抽出一把鬼頭大刀,將金屬球一刀劈開,別說那四個人,即便旁邊跟著麻子很久的那些修士也一個個嚇得半死。   
好半天,所有的人才清醒過來,因為他們發現雷沒爆炸。   
   
麻子將劈開的兩塊銅殼倒轉過來讓眾人看個明白。   
   
「赤霄紫光雷也不是那麼容易得到,我們手頭上只有一枚是  的,其他都是假貨。」麻子嘲笑地看著對面那四個人。   
   
校尉早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兩腿發軟,要不是怕丟臉,他很想抓住旁邊的某位  人支撐自己,因為他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站不穩。   
   
那三個  人同樣嚇得虛脫,臉色都很難看。他們可以肯定麻子是嚇唬他們,想讓他們丟臉。   
   
至於麻子的話,他們頂多相信一成。   
   
那些金屬球大部分可能是假的,不過肯定有  的,只是這幫凶人不想拿出來罷了。這幫人虛虛實實、    假假,讓人很難猜透。   
   
「現下該我們和你們算賬了。我們說過功勞歸你們,但是現下我們受到損失,我們的船受損嚴重,你們總要有所表示吧?」麻子問道。   
   
「沒問題,所有損失全都由官府賠償,我找人幫你們修。」校尉猛然間醒悟過來,自己根本沒必要和這群凶人為敵,他和這群凶人沒什麼仇怨,相反的,這群人還給他一個不小的功勞。   
   
當然,要他和這群凶人關係和睦不太可能。畢竟這群凶人已經得罪朝廷上下,只要他還想做官、還想往上升遷,就必須保持這副對他們不滿的姿態。   
   
這是立場問題。   
   
「你們打算在這裡停留多久?要不要重新收復子歸城?」麻子問道。   
   
他這是明知故問。官府連好好一座北望城都不想守,怎麼可能在意丟了三年的子歸城?   
   
「這個……上面只是命令末將攻打這個土蠻部落,並沒說打下之後怎麼辦,我必須回去複命。」校尉連忙說道。   
   
「這不是白費勁嗎?打下來不守,讓土蠻重新佔領……」麻子罵道,根本不在乎對方的感想。   
   
校尉聽著並不反駁,反而有點共鳴,畢竟身為一個軍人,他也不想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土地重新被棄之罔顧。不過,這話他不敢說,因為這是上面的想法,而且想守的話也有麻煩,這座城深入天寶州內陸,非常容易遭到攻擊,萬一上面採納他的意見,讓他駐守此地,那就大大不妙。   
   
「我們打算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麻子說道。   
   
校尉等人並不感到意外,剛才底下的木氣蒸騰而起,他們就已經知道這群凶人要用此地修練,甚至還會佔據這個地方。   
   
換成以前,不管是官府還是礦業會所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但是現下情況不同,他們巴不得有人和土蠻作對,這等於多了一道藩籬。   
   
兩邊都沒把話說透,不過大家都知道對方想要什麼。   
   
校尉和三個  人轉身離開,來的時候他們氣勢洶洶,走的時候全都松了口氣。   
「這裡絕非久留之地。那個蠻王相當厲害,赤霄紫光雷只能讓他受傷,絕對殺不死他。更何況這個部落並沒有被剿滅,那幾萬名土蠻全都毫發無損地逃了,他們肯定會回來。」一個  人低聲說道。   
   
【我也覺得應該快走,問題是我們怎麼離開?我們的飛天船全都受了損傷,雖然能飛,但是飛不遠,絕對到不了最近的城市。」校尉憂心忡忡地說道。他比誰都更想儘早離開,打下這個部落他已經大功告成,就算土蠻沒死多少,也不會有人計較,他現下只想回去領功。   
   
「那幫人的船傷得最輕,如果他們肯借就好了。」另一個  人搖頭嘆息。他可不會去觸這個霉頭,麻子可不是一個容易說服的人。   
   
「四個凶人裡,那個小的最好說話,可惜他現下一定在凝結甲木  元,根本不會理睬我們。」第一個  人消息靈通,對謝小玉也有些了解。   
   
「要多久時間才能完成?」校尉連忙問道。他可不想徒步跋涉前往最近的城市,那有七千多裡的路程,更別說他還帶著數千人馬,難道一路上打獵回去?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他可以向後方求救。後方一旦知道這裡的土蠻部落已經掃平,再也沒危險,肯定會派人過來。但是對他來說這樣做很不利,先不說功勞會被分走,還容易讓人知道他們是靠那些凶人成事。   
   
【此人是以庚金為本,甲木對他來說只是構建五行循環罷了,應該用不了太多時間,頂多一天就會有結果。」那個  人計算一下說道。   
   
「就再等一天。我們先試試看能不能修好飛天船損壞的部位,這樣就用不著求別人,還要將那三艘船的殘骸找回來,順便將死去將士安葬入土。」校尉突然感到自己的事很多,別說一天,恐怕五、六天都走不了,好在他用不著擔心糧食的問題,軍糧足夠支撐一個月的消耗。   
   
兩個  人點頭稱是,只有一個人凝神眺望遠方,一開始他就微微皺著眉頭。
   
「怎麼,仙長有什麼特殊的發現?」校尉輕聲問道。   
   
「你們難道沒發現,那股氣息不但有甲木,還有乙木?」那個始終一言不發的  人一邊說,一邊若有所思。   
   
被這人一提醒,另外兩個  人也同時放出神念朝著那邊探去。片刻後,兩個人都大驚失色。   
   
「這怎麼可能?甲木和乙木同存?」一人驚道。   
   
「不只這樣,靈眼轉化怎麼可能如此迅速?難道那人手裡有一件異寶不成?」另一個  人想得更深。   
   
「這並非不可能。那人出身大門派,肯定有些家底,也可能這是他到天寶州之後得到的機緣。那些異寶或許只是一根枯木或枝條,在你我的眼裡只是普通的東西,他卻能看出其中的神奇之處。」校尉也開始猜測。他知道不少有關謝小玉的事,謝小玉最有名的就是見多識廣。   
   
【那人見識確實不凡,要不是立場不同,我都想請他幫我長長眼,有幾件東西我一直都無法肯定是什麼用途。」剛才那個  人說道。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他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更高。   
   
「這幫人手裡寶貝不少,怪不得有人打他們的主意。」旁邊那個修士輕聲一笑。   
   
「這和你我都沒關係,我們在一旁看熱鬧就是。」之前那個修士幸災樂禍地說道。   
   
無數長滿利刺的荊條四處延伸,荊條間許多暗金色的小蟲或飛或爬,沒有人能夠看得出這一切只用兩個時辰就佈置完成。   
   
在荊棘和蠱蟲的護衛下,正中央有一個很小的凹坑,凹坑裡長著一株半人高的樹苗,上面纏繞著一根嫩綠的藤蔓。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株樹苗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生長,它長一寸,上面纏繞著的藤蔓也跟著長一寸。   
   
樹苗旁邊圍攏著一圈人。   
   
此刻謝小玉沒有心情打坐,同樣也沒心情繼續煉丹。   
   
「有人想打我們手裡寶貝的主意?」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吳榮華點了點頭︰「我絕對不會聽錯,雖然他們說話的時候有禁製阻隔,但是他們沒隔絕地面,聲音透過地面漏了一絲出來,被我聽見了。」   
   
謝小玉當然不會懷疑吳榮華的能力,這招還是他教吳榮華的。   
   
「看來九空山突然沖著我們發難並非沒有緣故。」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不知道是不是劉家那個小子搞的鬼??」麻子說道︰「這仍舊是借刀殺人,只不過做得更隱蔽罷了。」   
   
謝小玉心頭一動,麻子的話給了他提示,不過他懷疑的對象並不是劉和,而是忠義堂。   
   
他現下已經看出劉和只是一個志大才疏的草包,而且性子急,就算玩陰謀,也只喜歡立竿見影的模式,根本不是這種風格。   
   
當然,這也可能是欽差大人或者天寶州某位官員所為。   
   
【兵來將敵,水來土掩,我們見招拆招吧。」謝小玉沒有更好的辦法,因為他甚至連誰是敵人都不知道。   
   
「現下我更想早一點離開這個鬼地方。」麻子輕聲罵道。他絕對不認為自己的實力  的很強,越是大門派出身,越知道大門派的底蘊有多麼雄濃。   
   
「時間不會太久。接下來你需要的是壬水精氣,這肯定要到海上找,我們就以此為藉口出海,然後找一座小島當基地。」謝小玉心中煩亂,腦子卻很清楚。
   
此刻在場的只有麻子、吳榮華、王晨三個人,所以他不提防的說出這些話。   
他也不怕被那些  君、道君聽了去,這裡是靈眼,四周全都是精純無比的天地精氣,易算之術再高明的人也別想算出這裡的情況。   
   
「我要開始修練了,好不容易找到甲木精氣,我不想浪費時間。」麻子一聽到謝小玉的話,頓時心頭焦慮。   
   
他現下只缺壬水精氣,一旦凝練出壬水  元,落魂谷裡有庚金靈眼,根本不需要再找,他就可以五行圓滿。   
   
至於逆五行大圓滿,他想都不敢想。萬年前或許還有可能,這一萬年來,逆五行大圓滿的人一只手就可以數得出來,那都是傾盡整個門派之力才做到的。   
這其中丁火、己土兩種精氣幾乎不可能得到。   
   
丁火是陰火,最多的就是燈火、香火、螢火、磷火,都是後天之物,根本不可能生出先天精氣,陰曹地府、九幽黃泉倒是有先天陰火,可惜那東西就算能夠得到,也沒辦法用。   
   
己土則是大地之土,隨處可見,到處都有,但是這東西分得很散,根本不會匯聚成團。   
   
順五行可以自行生出丁火和己土,所以能夠圓滿,逆五行就不可能了。   
   
麻子異常羨慕看了謝小玉一眼,他當然知道謝小玉為什麼不修練,卻是在煉丹。  
   
這家伙煉丹的時候能夠感悟大道,大道存於這方世界中,融入天地萬物之間,   
感悟大道就能在不知不覺中溝通天地,而且層次更深。   
   
他沒這個本事,只能按照一般的模式。   
   
麻子跌坐地面,小心翼翼從四周靈氣中分離出一絲甲木靈氣,然後匯入自己的體內。   
   
瞬間,他就感覺身體裡的火行  元一下子變得活潑異常,緊接著原本凝重渾濃的土行  元也開始動了起來。   
   
這就是逆五行的神奇奧妙之處。因為是逆著來,五行運轉的法則不全,只有相生,沒有相克,所以每多一行,體內原有的  元就會重新衍化,最終所有的  元都趨於平衡。順五行就不同,因為順天應理,有生有克,後面被前面克製,自然弱了一籌。   
   
不過這是對一般狀況而言,至少在謝小玉身上並不成立。   
   
此刻謝小玉也已經摒棄雜念,重新進入無念無想的狀態,心中只有造化之妙。   
隨著他一個接著一個手印打入丹爐中,一股精純無比的精氣在他身體四周流轉著。   
   
這既不是甲木精氣,也不是乙木精氣,而是兩者相融相合生出的  木精氣。   
這東西又稱為造化之氣,在所有天地之氣中排名二十六位,自從萬年之前天地大劫,就很少聽到有人以造化之氣築基。   
   
和以往不同,此刻謝小玉和丹爐間有九道碧色光絲相連,這九道光絲從丹爐的九竅之中吐出,進入他的嘴、鼻、眼、耳、眉心和囪門中。眉心乃是心竅,囪門乃是腦竅,兩者都是先天開啟、後天閉合的竅穴,練氣十重化後天為先天,這兩個竅穴重新打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太陽漸漸落下,月亮慢慢升起。   
   
當月亮升到樹梢,突然丹爐發出劈裡啪啦一陣輕響,緊接著如同煙花一般,五顏六色的光芒從爐裡沖了出來。   
   
謝小玉早有準備,半空中現出無數似虛似幻的手掌,如同天羅地網一般,將這些五彩光華全都擋了下來。等到他攤開手掌,只見掌心中三十六粒寶藍色的珠光芒四射。   
   
「天罡之數。」旁邊的王晨看得一清二楚,他當然知道一爐丹恰好煉到天罡之數的意義。   
   
三十六天罡之數,七十二地煞之數,一百零八天地相合之數,三百六十周天之數,這些數字對於修道之人來說都是大數,裡面隱蘊著大道法則。   
   
【這是通天丹?」吳榮華兩眼發亮。其他人並不知道通天丹的事,他卻知道,很少有事能夠瞞得過他的耳朵。   
   
謝小玉沒有回答,此刻他仍舊還在感悟中。   
   
他現下知道自己的決定有多麼正確了。他並不是第一次煉丹,也不是第一次在煉丹的時候悟道,但是以往從來沒有像現下這樣深入。以往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絲造化之道的痕跡,現下他卻窺到  容。   
   
能夠有這樣的斬獲,是靈眼的幫助。   
   
生出靈智的靈眼對造化之道的理解絕對無與倫比,一開始是他在演法,靈眼暗中觀察,慢慢的靈眼接過掌控權,後半段其實都是它在煉丹。   
   
那已經不是煉丹,而是造物的手段,甚至還帶了一絲創世的味道。   
   
不過,謝小玉最大的斬獲是知道造化之道的  諦。   
   
以前,他認為造化之道的  諦是生息、繁衍、傳承、延續,現下他卻發現那只是表象,造化之道的根本是「變」。   
   
不管是瞬間創造這個世界,然後有了天地、日月、星辰的造化,還是從原海中生出苔、藻,然後有了草、蟲,再然後有了灌木、爬蟲、接著一點一點演化出各式各樣生靈的造化,根本都是一個「變」。從簡單變成繁複,從單一變成多樣,然後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贏家成為這個世界的主角,輸家從此泯滅湮沒。
   
他也知道什麼是「長生」。   
   
「長生」並不是活得長久,有些修士即便活得時間很長,他們也仍舊在這個世界的掌控之下。他們能活著,是因為這個世界讓他們活著,等到哪一天這個世界對他們的存在感到厭棄,他們就會被瞬間抹殺。   
   
  正的【長生」是自己掌握造化,不再被這個世界左右。   
   
謝小玉幽幽地從入定中醒來,眼神變得深沉許多,眉心正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 一道豎紋,不過這道豎紋轉瞬即逝。   
   
他從納物袋裡掏出玉瓶,將三十四顆丹丸倒了進去,然後彈指將兩顆丹丸彈到王晨和吳榮華手裡。   
   
「這是給你們的。你們修練的功法很特別,練氣九重恐怕不那麼容易過,服下此丹,突破瓶頸就容易多了。」謝小玉簡單解釋了 一下。這其實是說給王晨聽,他知道吳榮華用不著他解釋。   
   
王晨異常激動,他已經猜到這東西就是破障丹。身為最早跟著謝小玉的一批人,他的斬獲也不小,短短半年就達到練氣八重巔峰,隨時可以跨出最後一步,可惜就是這一步讓他卡住了。   
   
【我在這裡突破應該可以吧?」王晨看了看旁邊的麻子。他的意思很明白,
   
就是怕影響麻子。   
   
「這要看你怎麼打算。」謝小玉苦笑道︰「你將來別後悔就行。」他說這話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想起蘇明成。   
   
蘇明成如果知道他們這麼快就找到木行精氣,而且同時找到兩種,肯定會後悔到不行。   
   
王晨神情一陣呆滯,他當然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在這處靈眼中尋求突破,肯定很容易,這裡和草木有關的大道異常清晰,但是他修練的功法和這些大道沒任何關係。   
   
王晨還在猶豫不決,旁邊的吳榮華卻一 口  下手中的丹藥。
   
吳榮華和蘇明成一樣都非常實際,以前連  君境界都沒奢望過,蘇明成至少還有一部不錯的功法,他就不行了。   
   
靠自己修練的話,他想達到練氣九重巔峰少說也要十年,然後在練氣十重又不知道要蹉跎多久,恐怕這輩子就要止步於玄門跟前。   
   
藉助靈眼的力量,情況將完全不同。法磬就是最好的例子,憑一口庚金靈眼,只要修練半年就可以挑戰練氣十重。他的資質不行,功法特別,所以花的時間會更多,卻也不會超過八個月。八個月後,戊城的丙火、戊土精氣或許還有一些,再加上落魂谷的庚金精氣,他就可以四行圓滿。如果能夠找到壬水精氣自然再好不過,找不到也沒關係,最後一行圓滿也就只要一、兩年的時間。   
   
有了這番想法,吳榮華再無猶豫。   
   
通天丹一入口中,吳榮華頓時感覺四周完全變了樣。那株小樹和纏繞在樹上的藤蔓散發出逼人的生機,它們看上去幼小,卻和天地連成一體。它們的根部有無數細絲朝著四面八方蔓延開去,整個地面彷佛覆蓋著一層無形的羅網,天空中同樣也有許多無形細絲垂落。   
   
這就是樹木花草的道,也是最根本溝通天地的大道。   
   
吳榮華沒有一絲猶豫,雖然他知道對他最有用的應該是光、影、聲音、震動之類所蘊含的大道,但是這類機會都可遇而不可求。他能夠看到大道而且看得如此清晰,已經是天大的機緣,所以他立刻將神念融入,體悟那溝通天地的大道。
   
  那間,吳榮華的氣息完全消失,整個人彷佛和四周融為一體。   
   
謝小玉並不感到奇怪,王晨卻瞪大眼睛。   
   
整個人氣息消失和四周融為一體,這是入道的徵兆,以往只有謝小玉煉丹的時候能夠做到,就算是麻子,也沒有出現過一次。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機緣,你不需要羨慕。」謝小玉看出王晨的心思,在一旁說道。   
   
王晨精通易算,當然知道「機緣」兩字不可強求。此刻他就算學吳榮華那樣做,也未必能夠有同樣的結果,反而因為心中帶著刻意的念頭會一無所獲,白白浪費一枚珍貴無比的靈丹。   
   
這時,旁邊又起了變化,這一次是麻子身上有了動靜。只見他身體猛地一震,皮膚頭髮全都染上一層綠色,腳下卻化作土黃色,還隱約可見泥土正沿著他的褲管往上蔓延。   
   
「這個家伙又悟出一門法術,移山搬岳是攻,這招是防。」謝小玉暗自心驚。   
這肯定不是另外修練的法術,而是從本身功法中衍化出來的運用。   
   
他一直都不知道麻子修練的功法屬於哪個層次的東西,現下知道了,麻子修練的即便不是無上大法,也至少是一門驚世絕學。   
   
這同樣也讓他對麻子的身分感到好奇不已。即便是大門派裡,這種層次的功法也不會輕易賜下,特別是對麻子這種沒有根基的弟子,謝小玉也就只得了一部《紫府金  》。   
   
只是片刻工夫,麻子身上的異象全部收斂,只見麻子左手托著一座火山的虛影,右手托著一株大樹的虛影,樣子頗為怪異。   
   
「你該謝謝吳榮華,是他進入大道,才引出大道氣機,讓你得了好處。」謝小玉朝麻子說道。   
   
「你覺得我是那種不認賬的人嗎?」麻子哼了一聲,然後一伸手︰「看你身體四周丹氣彌漫,肯定又煉了一爐通天丹。給我三顆。」   
   
謝小玉啐了一口,這家伙拿他的東西做人情。   
   
不過他也不在乎,反正他和麻子兩個人互相虧欠,已經說不清楚誰欠誰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3 10:33:15

q01826 發表於 2014-8-23 10:32  
謝小玉心中大奇,不過他只會將這絲驚奇深藏於心中,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這種天生地養的靈物一旦生 ...

第四章


  一大堆破銅爛鐵從樹林深處搬了出來,這些東西都被集中在一片空地上。

  謝小玉心中感嘆,原本他只有把握弄到一艘飛天船的殘骸,也就是當初他們乘坐的那艘,沒想到一番周折下來,反倒有了三艘殘骸,  正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用來換取這三艘殘骸的代價,就是將劉家那艘飛天船借出去,校尉還答應把船修好後再還給他。

  不過最讓謝小玉滿意的是,校尉留下一個懂得修理飛天船的大師傅。

  這位大師傅看上去約五十歲上下,不過身為修士,外表和真實年齡未必相符,此人修為並不高,只有練氣六重。

  謝小玉和麻子一左一右跟著這個人在廢墟堆裡繞來繞去。他們都懂造器,麻子更是精通此道,不過造器的分支很多,麻子擅長的是法器一類,重點是金屬的冶煉、陣法和符箓的微縮和佈置;飛天船屬於另外一個體系,這東西每一個零件煉製的要求都不高,拼湊起來卻要花很多心思,差一點都不行。

  檢查好半天,大師傅終於收起手裡那些零碎工具,轉頭對謝小玉說道︰「這三艘飛天船核心零件都還完好,只是船體損毀嚴重。我們現下沒人手也沒工具,根本沒辦法修理。」

  「你家統帥借了我的船走,將自己的三艘飛天船留了下來,可不可以把壞了的東西拆到那邊去嗎?」謝小玉問道。

  「那三艘飛天船的核心零件也是好的,損壞的同樣是船體。」大師傅連連搖頭。如果修這東西這麼簡單,校尉也用不著把他留在這裡。

  「只是裂了幾平交道子,應該還能飛,想辦法堵一下的話,可以飛多遠?」麻子問道。雖然兩種造器術側重點不同,道理卻相通,法器如果核心沒有損壞,邊邊角角只要補一下就行,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

  「我頂多保證飛三天,可惜就算那樣也到不了最近的城市。」大師傅很無奈。
  「如果將這些核心零件裝在那三艘飛行船上,或者將所有的核心零件全都拆下集中在一艘船上,速度應該會快得多吧?這樣一來,三天的時間足夠飛到最近的城市。」謝小玉問道。

  他這樣問並不是為了離開這裡,而是為了將飛天船改造成空行巨舟,他要知道飛天船的核心零件能不能隨意增減。

  「加一、兩個沒問題,多了就不行。你們那艘飛天船又細又長,可以多加幾個,不過八個就是極限,再多,船體就吃不消。一般的飛天船四個正好,多兩個還能支撐得住,不過飛的時候船架會吱吱嘎嘎直響,聽了就讓人害怕。再說,加多了也沒用,一般的飛天船又寬又大,非常吃風,速度越快,阻力越大,快也快不起來。」大師傅連忙解釋。他怕這兩位一知半解,莽撞行事。

  「這就奇怪了。空行巨舟也是這種四四方方的模樣,它的速度比我們那艘飛天船快多了。」謝小玉裝作無意問道。

  「空行巨舟不一樣,那是法寶,能夠汲取太陽真火補充己身,所以飛行半年也用不著落地,飛天船絕對做不到。這東西只是法器,它是靠肚子底下的元磁極盤吸收地面上的元磁陣發出的靈力。你們沒發現嗎?飛天船頂多飛行一萬里,如果超出這個航程,就必須繞道從別的城市經過,就是為了補充靈力。」大師傅將謝小玉和麻子當成對此一無所知的人,不禁暗自得意能夠在這兩個凶人面前擺弄一下學識。

  謝小玉和麻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一絲失望。

  法寶和法器可差得太遠了,法寶裡全都蘊含著大道法則,修士涉及大道法則大多在真君境界,想要煉出法寶更要到道君的層次。

  麻子能煉製出上品法器,等到他達到真人境界,或許還可以煉製出靈器,但是要煉出法寶,同樣要等到成為道君之後。

  需要知道的東西已經全都弄明白。謝小玉和麻子打發大師傅離開,然後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你有什麼打算?」麻子首先問道。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打算先把我們自己的飛天船造出來。」謝小玉看著麻子,這件事肯定要由麻子負責。

  「飛起來不難。聽了那個家伙解釋,我大致對這東西已經有了些了解。他們肯定有這方面的書和圖錄,如果能偷一套出來,我就更有把握,問題還是靈氣的補充。」麻子一直想著這件事。

  「靈氣可以由人來補,只要你我修成真人,能夠溝通天地,法力會是現下的百倍。如果再弄上一套極品的聚靈大陣,支撐兩個扇輪轉動一整天應該不是什麼難事。」謝小玉從劉家借來那艘飛天船的時候,就已經測過每個葉輪需要的消耗。

  看到謝小玉這麼有把握,麻子也有了一絲把握,開始動起腦子。

  「只憑我們肯定不夠,老蘇也算一個,這家伙或許會比我們更早成為真人。還有法磬,他的速度也不慢,如果老吳也能加把勁的話……」麻子說不下去了。

  他和吳榮華關係不錯,再說他剛剛因為吳榮華得了不小好處,所以如果能幫上忙的話,絕對不會吝嗇,可惜吳榮華的資質和修練的功法實在讓他有些無力。

  「或許趙博他們還有些希望。」謝小玉對吳榮華也很無奈。

  「趙博的資質不行,功法卻不錯,有那口癸水靈眼幫助,他恐怕會比法磬更早一步成為真人,而且他可以信任。」麻子也點頭認可。他不太喜歡趙博,總覺得這個家伙又傻又愣,比李福祿他們好不到那裡去,完全給修士丟臉,不過讓他挑人的話,他還是會將這個家伙放進候選人名單裡。

  「還有趙德望。」謝小玉說道。

  「他不行,我總覺得他不太可靠。」麻子一口否定此人。

  謝小玉沒有堅持。趙德望手裡擁有一件上品法器,修練的功法又不錯,顯然出身也不簡單。但是此人始終不顯山露水,異常低調,讓人摸不透。

  算了一下手頭能用的人,謝小玉和麻子長嘆一聲,有些惋惜當初死在北望城的那幾個人。

  當初放出去的人全都實力不錯,雖然比不上麻子和蘇明成,卻和法磬有得一拚,他們不死的話,就多了五、六個候選人。

  「再加上幾個修練水行功法的人吧,茫茫大海上,就只有他們過得最愜意,隨時可以補充靈氣。」麻子只能退而求其次。他輕聲嘟囔一句︰「可惜只是一口癸水靈眼,如果是壬水就好了。」

  謝小玉斜了麻子一眼,這話恐怕是麻子自己有感而發,因為他現下只缺最後這一種精氣。

  突然,謝小玉想起一件事。

  「未必只有這些人有用,茫茫大海之上不是只有水,還有太陽,陽光之中蘊含丙火。」謝小玉整天玩陽燧鏡,對於太陽中的丙火之力最清楚不過。

  他想到的還不只這些。《奇技妙法百篇》裡有很多運用丙火的辦法,其中就有好幾種辦法可以用來帶動扇葉轉動,這樣一來,白天就可以省很多力。

  聽謝小玉提起丙火,麻子也來了精神︰「我有一部《烈火真罡》。」
  「你的藏貨真不少。」謝小玉有些驚訝。

  「你的東西難道會比我少?頂多不適合拿出來給別人罷了。」麻子對謝小玉始終有誤會,以為謝小玉身家豐濃,只不過那些東西都帶著元辰派的烙印,不方便外傳。而他脫離門派已久,很多東西都是後來殺人越貨的戰利品,想怎麼處理都行。

  謝小玉沒辦法解釋,只能笑了笑說道︰「我拿不出什麼東西,就布一座大陣幫忙大家修練,再煉一爐天火丹。」

  「你會煉天火丹?那可是好東西。」麻子頓時睜大眼睛。

  謝小玉微微一愣,天火丹是他突然想到的,麻子不提,他根本不會注意這件事。

  他頓時發現自己的記憶有些模糊,根本記不清是什麼時候得到這個丹方。
  不只是天火丹,他腦子裡還有亢金丹、弱水丹、青木丹、濃土丹,這五種丹對應五行,正是練氣十重凝煉  元時最好的輔助丹藥。

  「既然你會煉天火丹,我這裡有一張『息壤丹』的丹方,你研究一下,或許也能夠煉出來,這東西對我有大用。」麻子兩眼發亮。

  「拿來吧。」謝小玉沒有拒絕。雖然他已經有了濃土丹,不過丹方這種東西絕對不會嫌多,就算拿來借鏡也好。

  敲定這件事,兩人頓時發現自己的壓箱底好像有不少東西都快發霉了,應該拿出來曬曬,或許能找到解決辦法。

  「我的手上還有勾陳宮的《御獸奇術》,應該可以派上用場。」麻子又發現一件好東西,他想到最原始的辦法──用畜力拉動飛天船前進。

  天寶州別的不多,妖獸遍地都是。用來拉船的妖獸只需要會飛、力氣大、有耐力,選擇很多,他的腦子一轉,就已經想到五、六種不錯的選擇,都是性情溫順、容易馴化的妖獸。

  「這倒是不錯。不過我們帶不了那麼多食物,找的妖獸最好會捕魚,  們就可以自己捕食,順便幫我們弄點吃的。最好目光敏銳一些,還可以讓牠們負責警戒。」謝小玉隨口一句話,就讓麻子感覺自己考慮得不夠周到,按照謝小玉這些想法,這樣的妖獸只能到海上找,陸地上不可能有。

  「反正下一步要出海,這些問題一並解決。」麻子有些等不及了。
  
  有了下一步計畫,謝小玉和麻子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靈眼四周挖了十幾個石穴,將那個地方弄得像馬蜂窩。這樣一來,修木行功法的人就可以在裡面修練。

  其它人只要主修功法的屬性不是「金」或者「水」,就跟著麻子學《烈火真罡》。《烈火真罡》和趙博的《癸水真訣》一樣,都可以作為主修功法,也可以當法術修練。

  謝小玉則避開其它人,獨自在山裡開了一座山洞。這座山洞一半是天然生成,很深,入口也隱密。他稍微修整一下,又設了幾個禁制,就成了一個很不錯的隱蔽所,他在裡面研究飛行船。

  那三艘飛天船的殘骸有一艘被他弄了進來,所有的東西都被他拆開。

  在洞的另一邊一張很長的石桌上,放著十幾架用極細的銀絲和銀箔做成的飛天船模型,石桌底下有一根很粗很長的玻璃管,這東西叫風管。

  此刻,一艘飛天船模型正被固定在風管中央,看上去有點像劉家那艘飛天船,  同樣又細又長,不過被壓扁許多,而且兩旁延伸出六對翅膀。

  風從管子的一頭吹進來,模型承受著狂風的吹拂,骨架微微顫抖著。
  突然,一陣輕微的破裂聲從管子裡傳了出來,只見左側一個翅膀齊根撕裂,  碎片打到後面的翅膀上,撕開幾個不小的口子。

  「還是要加固,但是用太粗的大梁,中間就不對,真是頭痛。」謝小玉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關閉風管。

  他轉身在一個蒲團上坐了下來,隨手拿起旁邊石台上的一本書翻了翻。

  這本書是他憑記憶抄錄下來的《奇技妙法百篇》,裡面有〈飛天〉一章。
  以前他看到這一章總是直接跳過,就算只是練氣層次,想飛天遁地也不太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豢養一頭仙禽,否則煉一件專門用來飛遁的法器也不是什麼難事,到了真人境界之後,辦法更多了。

  現下,這部奇書卻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留下這部書的人絕對是一個怪才。這裡面的東西全都不需要太多法力驅動,也不難造,針對的正是普通人和剛剛入門的修士,此人寫書的目的顯然是想讓普通人也擁有修士一般的神通。

  〈飛天〉章在比較靠後的地方,《奇技妙法百篇》越往後越難,〈飛天〉一章全都是各式各樣的圖和表,還有一大堆數字。

  這裡面需要計算的地方比陣法還多,而且必須非常精確,不能有絲毫差錯。

  謝小玉感到很頭痛,需要計算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就算再加上麻子、王晨和法磬也不行。

  「難道先要將那東西造出來?」他喃喃自語著。

  《奇技妙法百篇》裡還有〈計算〉一章,裡面就有一樣專門用來計算的東西。  此物連法器都算不上,任何一個手藝精湛的工匠都可以製造出來,不過這玩意複雜得要命,全部加起來有上萬個零件,只憑謝小玉一個人做,恐怕五、六年都做不完。

  想了半天,他覺得還是有這個必要。

  不過他絕對不會自己一個人來,肯定要讓手下那些人一起動手,他一個人要做五、六年,兩百個人也就十幾天。

  謝小玉剛剛做出決定,五、六道信符先後飛了過來。
  這麼急,肯定出了什麼事。

  謝小玉連忙從洞裡鑽出來,同時將天魔刀輪和飛劍放了出來,十五枝幻天蝶舞陣旗也取在手中,隨時可以布成大陣。

  飛劍化作一股氤氳光霧,將他團團攏住,帶著他朝營地那邊飛去。

  還離得很遠,他就聽到一聲巨響,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靈眼那邊。

  只見半空中一個紅衣道人凌虛而立,旁邊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全都只有十三、四歲,雪白粉嫩,看上去很可愛,不過他們做的事一點都不可愛。只見這兩個孩子各自御使著一把飛劍,朝著底下不停攢刺。

  底下有一棵參天巨樹若隱若現,將兩把飛劍格擋在外面。

  謝小玉頓時大怒。他原本以為是土蠻來襲,沒想到又是自己人搗亂。


  不過這一次可不是天寶州的修士。那兩個孩子比他小,卻也是練氣十重,實力也比天寶州那些真人還強幾分.,至於那個紅衣道人,他根本連對方的境界都看不透。

  謝小玉不想打,但是此刻不打不行,他雙手一揮,刀輪和飛劍同時疾射而出。

  「這裡還有一個不知死活的小輩。」紅衣道人衣袖一展,一道紅光剎那間將刀輪和飛劍擋了下來。

  謝小玉連忙催動飛劍,卻根本動彈不得。那道紅光看上去異常淡薄,卻如同精鋼般凝練,他的飛劍和刀輪陷入其中,居然動彈不得。

  「念之所至,力之所至……真君?」謝小玉駭然變色。

  當初他剛剛轉修,境界跌落到練氣四重,仍舊敢打真人的主意;現下他已經練氣十重,面對真君卻不敢有絲毫的僥倖心。

  別看只差一個境界,實力卻天差地遠。

  不過,謝小玉也不會束手待斃。
  「給我開﹗」謝小玉大喝-聲。

  三百六十枚劍符瞬間炸開,那股淡淡的光霧變成耀眼的光雲,裡面有無數光弧盤旋飛舞。

  無形的桎梏一下子被震開,天魔刀輪發出悅耳的輕吟,緩緩朝前飛去,下一瞬間卻驟然出現下紅衣道人面前。

  「有點門道,怪不得你這個小輩敢如此猖狂。」紅衣道人連忙將紅光收攏,將自己連同那對少年男女一起護住,然後朝著刀輪一掌拍去。

  刀輪頓時被定住,只能在原地飛速旋轉,進不得分毫。

  不過,那耀眼的光雲卻順著刀輪切開的縫隙不停湧入,然後如同煙花一般劈裡啪啦亂炸,激起無窮無盡的漣漪。

  「好。能將『搖星光』變成這個樣子,你的資質不凡,可惜你性情暴戾,冥頑不靈,留在這個世上只會成為一個禍害。」紅衣道人催動掌力,頓時一道金芒亂射的掌影擊在刀輪之上。

  刀輪發出「叮」的一聲輕響,緊接著無數破碎聲此起彼伏,瞬間碎裂開來。

  謝小玉一陣心疼。那把刀輪是他親手煉成的第一件法器,前前後後幫過他很多忙,沒想到居然毀了。不過他同時也松了口氣,刀輪被毀,裡面的六欲天魔投影分身也就沒了棲息之處,只能還歸九天之上。

  此刻也容不得謝小玉多想,那道金色掌影震碎刀輪之後,朝著他飛來,速度快到極點,和他施展「如電」之時沒什麼兩樣。

  這一擊不但快,而且勢不可擋。

  謝小玉身體四周包裹的眩光雲霧全都是劍氣所化,卻都擋不住那道金色掌影,甚至連將它偏轉一些都做不到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虛空中突然冒出一只手,只輕輕揮了揮,那金芒亂射的掌影就被驅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但將謝小玉嚇了一跳,也讓紅衣道人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你們九空山的創派始祖當年就是從九曜天碑上得到啟示,創下無上大法,才有了九空山一脈。現下你們卻對另一個九曜傳人痛下殺手,意欲何為?」虛空中一道淡漠的聲音回蕩著。

  「羅道君,你們璇璣派管得太寬了吧?」紅衣道人惱怒萬分。
  「許你以大欺小,就不許我打抱不平?你敢發願心裡沒鬼?」那個隱於虛空的人原本說話不疾不徐,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語氣變得凶厲。

  紅衣道人只感到身體被緊緊束縛,緊接著,一陣大力把他遠遠拋了出去,直被拋到數里之外,束縛之力這才消失。

  他此刻也沒什麼臉面繼續待下去,卷住那一男一女兩個弟子,化作一片紅光瞬間遠去。

  「來人可是璇璣派的羅前輩?」謝小玉高聲問道。

  隱於虛空中的那人並沒回答,卻看到遠處銀光一閃,轉眼間,洛文清就到了近前。

  「師叔還在萬裡之外,剛才只是他的分身降臨。」洛文清說道。

  「謝過羅前輩的救命之恩。」謝小玉朝著空中一揖到地,知道自己欠璇璣派更多了。

  直起身來後,謝小玉問道︰「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給你送東西來的。你之前不是說過要借佛法化解業力?我的一位師叔手中剛巧有一件你用得著的東西。」洛文清說著,從腰間的納物袋裡取出一卷東西遞了過去。

  那是個明黃色的軟布卷,抖開後,只見裡面畫著一幅曼荼羅圖,旁邊有一行梵文小字。

  「這是虛空胎藏曼荼羅?」謝小玉駭然變色。

  他之前確實請洛文清幫忙弄一部佛門心法,最好能夠涉及永恆時光的奧義。

  他修練的《六如法》,夢、幻、泡、影、露、電都涉及時光的奧義,卻偏重於短暫、瞬息,如果能夠有一部偏重長久、永恆這方面時光奧義的佛門心法,就可以互相印証。

  心法不同於功法,既不涉及  氣營運,也沒有相應法術,各門各派對心法控制都不嚴,就算欠下人情,他也能還上,沒想到洛文清居然送給他這麼大一份禮。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3 10:33:53

q01826 發表於 2014-8-23 10:33  
第四章

  「據說這裡面暗藏佛門六部心經,不過全要你自己感悟,別人幫不上忙,這就要看你和佛門有沒有緣分了。」洛文清半開玩笑地說道。

謝小玉小心地接過黃卷,輕輕展開。

  只看了 一眼,他頓時感覺一陣心神恍惚,只覺得有無數圓圈不停轉動,每一個圓圈又是由許多小的圓圈組成,這些小圓圈裡還有無數更小的圓圈。

  知道這東西的厲害,謝小玉連忙將黃卷收了起來。

  那間一切都消失了,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果然適合當和尚。」洛文清笑道。

  「這份禮實在太重了。」謝小玉苦笑著嘆道。他很明白自己又欠了璇璣派一個很大的恩惠,偏偏還拒絕不得。

  這幅虛空胎藏曼荼羅乃是佛門中的一件至寶,所謂暗藏的六部心經,其實就是佛門對時、空、有、無、生、死的感悟。

  佛門中,曼荼羅意為聖域或者法壇,是佛祖傳道演法的所在,也是佛祖從虛空中創造出來的一處空間,裡面廣大無邊,永遠到不了盡頭,時間也異常漫長,一日夜恍若千年,但是在現實世界卻只是微不可查的一個小點,而且不管裡面過了多久,在現實世界只是彈指一瞬間。

  「你要謝的話,我正好有一件事請你幫忙。」洛文清說道︰「拿這東西出來的那位師叔,是為了教我劍法才跑來天寶州,不過劍法這東西只靠學是學不會的,必須有人對練才行,我想請你做我的對手。」

  「你太看得起我了。」謝小玉嘆道,不過他沒拒絕。

  抬手將飛劍召了回來,謝小玉又將一套三百六十枚劍符拍進去,他的劍符完全當消耗品用。

  洛文清看謝小玉這副模樣,知道謝小玉已經答應了,隨手一拍,將飛劍放了出來。

  「小心了,我用的是中天紫薇劍法。」洛文清搶先說道。

  謝小玉早就猜到是這路劍法。

  中天紫薇劍是璇璣派最有名的幾路劍法之一,這路劍法堂皇大氣,和洛文清的性格相合,也符合他掌門弟子的身分。

  大氣的劍法一般都走後發制人的路,所以謝小玉也不客氣,彈指間珠光飛劍化為一股光霧,從四面八方朝著洛文清捲去。

  洛文清一指頭頂上懸停著的飛劍,那把劍瞬間化作一道紫色光帶,這條光帶由無數極其細小的光點組成,如同晚上橫亙於天際的銀河。

  七彩光霧和紫光銀河在半空中攪成一團。

  謝小玉的劍法注重虛實變幻,洛文清的中天紫薇劍法走的卻是沉穩濃重的路子。兩種劍光絞在一起,謝小玉的劍光立刻崩碎開來。不過他的劍光分合由心,前面的劍光剛一崩碎,後面的劍光立刻補上,崩碎的劍光迅速凝結,如同泥潭一般,將那漫天的星芒全都陷住。

  兩個人練的都是極高明的劍法,並沒有高下之分,勝負就看各自的運用。洛文清的境界更高,法力更強過謝小玉許多,所以大占便宜。不過他的劍法剛練不久,運用起來難免生澀,這些生澀之處在謝小玉眼中就成了破錠,謝小玉的劍法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只要那紫色星芒稍有滯澀,他的劍光就會立刻滲透進去。

  只對了十幾招,那紫色光帶就變得支離破碎,裡面夾雜著許多異常暗淡的七彩光華。

  洛文清連忙改變戰法,不再和謝小玉見招拆招,而是將劍光收斂到一處,想要以力破巧。

  他並不是耍賴,中天紫薇劍法平和中正、大氣磅因礡,原本就是堂堂正正,以力取勝。

  這一變,所有的破綻立刻消失,那紫色光帶重如山岳,凝練如同實質,將洛文清緊緊包裹在中間。

  只見他隨手一指,一道晶瑩剔透的紫色劍光瞬間劃破四周的光霧。這一劍沒有絲毫變化,卻又靈動無比,劍鋒隨著洛文清的心意轉動。

  遠處,一群人正往這邊趕來,最前面的是麻子。他一個人獨自支撐早已經累得脫力,紅衣道人一被逐走,他立刻坐在地上打坐調息,現下總算恢復一些力氣,立刻帶著人過來。

  他們遠遠看到這邊劍光亂閃,連忙停了下來。

  「怎麼又打起來了?」一個修士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是對練,不是生死搏殺。」麻子看得很清楚,兩方斗得雖狠,卻沒有殺氣。

  「老大和那個璇璣派的掌門弟子明顯比剛才兩個九空山的門人強多了。」另一個修士在一旁幽幽嘆道。

  「廢話。」麻子哼了 一聲。剛才這句話讓他覺得刺耳,但是他想不承認都不行。

  以前他覺得謝小玉的本事和他只在仲伯之間,此刻看到這兩個人斗劍,才知道自己確實差了 一籌。

  「老大好像情況不妙。」王晨皺起眉頭。

  「未必。」麻子搖了搖頭︰「那小子的劍法融合四家之長,《六如法》虛實變幻,最難以捉摸;《劍符真解》亦符亦劍,可以瞬間爆發出驚人威力.,劍陣是從《天變》衍化而來,變化萬千,無有窮盡.,最後還有幻天蝶舞陣,雖然它和另外三種無上大法不能相提並論,卻幫他補上最後一個短處。」

  麻子的話音剛落,天空中那股光霧就起了變化。

  光霧一下淡薄許多,裡面卻多了 一個個朦朧的光團。這些光團有些大如磨盤,有的小如拳頭,顏色也各自不同。

  每一個光團都是一枚劍符,這些劍符由隱轉顯,由散轉聚。

  那間,三百六十道劍光如同閃電般劃空而至。這些劍光有的橫切,有的直刺,有的迂迴盤旋,有的扭曲轉折,有的互相交纏,有的前後交錯,全都撞入紫色星河中。

  那道凝練無比的紫色星河頓時被撕裂開來。

  洛文清回應也極快,立刻收縮劍光。

  他變,謝小玉跟著變。

  三百六十道劍光瞬間炸開,再一次化作五光十色的光雲,朝著四面八方散開。

  這一招就連紅衣道人都沒能擋住,洛文清畢竟只是一個真人,更加不行,那道紫色星河被強行震散,化作無數散碎星光。

  洛文清手掐劍訣正打算變招,突然一道劍光從虛空中冒了出來,雖然劍光上沒有帶殺氣,但是那森冷的劍芒仍舊讓他遍體生寒。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身上那件法袍飛起一道紫色的虹光,和外面那被震散的紫色星河連成一片。
  星光大亮,陷在其中的七彩光團就顯得  弱許多。這些光團原本就是劍符爆開之後所化,威力雖然極大,持續時間卻短,只是彈指間的工夫,就一團接著一團煙滅。

  “你的劍法在我之上,可惜你的劍器不行。”洛文清一點都沒有因為贏了而感到高興。

  “我是劍修,你不是,你和我比劍,本來就是以短處對我的長處。”謝小玉將飛劍收了回來,能夠感覺飛劍上傳來的憤怒和不甘。這把飛劍今天連著兩次出戰卻都沒有一點斬獲,劍中隱藏的魔神早已經覺得不耐。

  謝小玉強行將劍收了回來。

  突然,地上一道紅光流轉,已經被擊得粉碎的刀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恢復原狀,晃晃悠悠朝著他飛來。

  看到刀輪恢復原狀,謝小玉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那麼一絲失而複得的喜悅,更多的卻是恐懼。

  不過當著洛文清的面他不能顯露出來,只得若無其事地將刀輪重新戴在手上。

  一戴上去,他立刻感覺刀輪比以前又輕了許多,也變得更小,上面還有許多細密的裂紋,不過這些裂紋正漸漸彌合。

  雖然小了一圈,刀輪卻顯得越發通透,原來像是極品血玉雕琢而成,現下刀輪正漸漸向血色水晶轉變。

  這東西不但沒毀,好像還變得更強了。

  洛文清留了下來,他被安排在靈眼旁邊,由麻子負責招待,謝小玉自己則匆匆忙忙地趕回那座山洞。

  他剛才根本來不及收拾裡面的東西,連禁製也只開啟最外面的那道。

  一路上,他在想洛文清剛才說的那句話──他的劍器不行。

  這個道理他以前就知道,劍修戰力驚人,就是因為所有的破壞力都集中在劍刃上,和人相斗之時能以線破面,所以飛劍對於劍修來說至關重要。

  劍修常常將“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掛在嘴邊,絕對不只是說說而已。從這方面來說他確實很不及格,根本不能算一個真正的劍修。

  他的飛劍詭異莫測、變幻萬千,但是在鋒利方面確實差了一些。劍符倒是鋒利,可惜太過脆弱,承受不住太強的劍氣。

  他也曾想過換一把飛劍,以前他法力不夠用不了真的飛劍,只能靠劍符撐場面;後來千方百計煉了把魔劍,一個原因就是魔兵的消耗小,練氣境界也能運用。

  現下情況不同了。他已經是練氣十重,半只腳踏在玄門裡,不用再為法力犯愁,或許是換一把飛劍的時候了。

  但是內心中他又覺得沒必要。

  《六如法》是佛門劍修之法,佛門和道門不同,不假求於外物,如果為了鋒利特意換一把飛劍,就落了下乘,入了歧途,或許一時感到方便,從長遠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劍符之道也是如此。雖然他手上只有真解,裡面的東西零零碎碎並不完整,但是管中窺豹,劍符之道修練到高深境界,肯定不會有這樣的缺陷。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如何取舍才好。

  山洞離營地並不遠,一直到了那裡,他都沒有做出決定。

  心中煩亂,他隨手將虛空胎藏曼荼羅圖扔在石台上,和《奇技妙法百篇》迭在一起。

  突然,那張圖射出一道佛光,光中映照出一座立體的曼荼羅陣。

  與此同時,山洞深處也射出一道光,不過那道光是紅的,裡面同樣映照出一座立體的曼荼羅陣。

  發出紅光的是一顆龍眼大小的白骨珠子。

  謝小玉立刻想起來了,當初他、麻子和蘇明成連手殺掉那個頭頂曼荼羅陣的蠻王,最後血肉精華全都被魔蠱吞了個干乾淨淨,只剩下這東西。

  那時他和麻子研究很久,都沒弄清楚這是什麼,麻子就把這東西扔給他研究。

  現下他知道了,這是一顆白骨舍利。

  凝結舍利乃是佛門獨創,舍利裡不僅有最純淨的佛力,還有對佛法的感悟。

  魔門很多東西被佛門繼承,反過來也一樣,佛門的很多東西也被魔門拿了去,凝結舍利之法就是其中一種。

  那道紅光徐徐轉動,光中的曼荼羅陣不停變化著。

  謝小玉感覺腦子裡多了很多東西,他現下已經知道這座曼荼羅陣叫三界胎藏大曼荼羅。曼荼羅可不是佛門所創,這玩意出自魔門,是三大魔祖之一的婆羅賀摩天所創。

  兩座曼荼羅陣都在轉動,湧入謝小玉腦子裡的東西越來越多,已經遠遠超出他能理解的範圍。

  雖然同出一源,兩者卻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佛門的曼荼羅是在虛空中開辟世界,每一座曼荼羅都是一個世界。

  佛門中開辟世界之法很多,最有名的就是恆沙世界、掌中佛國和曼荼羅。不過每一種法門創造出來的世界都不一樣,恆沙世界是原始世界,全憑自行演化,即便開辟者也沒辦法干預演化的過程;掌中佛國正好相反,開辟者是那個世界的絕對主宰,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怎麼演化就怎麼演化;曼荼羅則是一個不完整的世界,不會演化,甚至連它的存在都需要由開辟者維持。

  魔門的曼陀羅卻是劃破世界創造出一片虛空,按照魔門的理論,虛空也是世界,只不過比較特殊罷了,這個世界什麼都沒有,沒有邊際,沒有大小,沒有上下、前後、左右,沒有過去、現下、未來。

  那個蠻王用三界胎藏大曼荼羅陣砸人簡直是暴殄天物,三界胎藏大曼荼羅用法應該是出入虛空,殺人於無形。

  這個念頭剛剛生出,《六如法.如夢篇》一下子冒了出來。

  謝小玉猛然間想起佛門有夢中世界一說,夢中世界正是虛空世界,夢中一切皆為虛無。

  他緩緩坐了下來,腦子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虛空胎藏曼荼羅、三界胎藏大曼荼羅和夢中世界全都攪在一起。

  線索一個接著一個冒了出來,原來模模糊糊的地方漸漸變得清晰可見,但是這些線索卻又擠在一起,變成一團亂麻。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從沈思中醒來。

  他的腦子裡仍舊一片混亂,想得越多,線索就越多,思緒也變得越亂,他已經明白自己還沒到那個層次。

  悟道要看機緣,這種事強求不得,反正他手裡有白骨舍利和那卷曼荼羅圖,隨時可以將這兩件東西取出來參詳。

  他也不再糾結要不要換把飛劍,佛門大法果然不假求外物。

  不過他的飛劍確實不太夠力。以前對付那些沒什麼身家的窮真人還行,今後他的對手肯定都是洛文清和麻子這樣的人物,手裡不缺法器,修練的也是頂級的功法。

  “曼荼羅世界彈指間生,彈指間滅,夢幻泡影露電稍縱即逝,劍修決生死也只在剎那之間……”謝小玉自言自語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叫道︰“是我錯了﹗我一直都錯得離譜,劍符根本不是這樣用。我一直將劍符當做飛劍來使,卻忘了它是符而不是劍。”

  一枚劍符瞬間出現下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間,雙指輕彈,劍符瞬間化作一道劍光射了出去。

  這道劍光並不炫目,更不耀眼,就像當初剛剛學會運用劍符時的樣子。

  劍光最終消失在對面牆壁上,只留下一道很細的縫隙,但是謝小玉的嘴角卻露出滿意的微笑。

  這一劍看上去平淡,也沒任何變化,好像還不如以前,實際上英華內斂,幾乎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那枚劍符射入石壁的瞬間,釋放出所有的劍氣,劍氣並沒有朝著四面八方噴出,而是集中在正前方,所以石壁裡有一道六尺長、巴掌寬的縫隙。

  劍符應該這樣用。

  心中狂喜,謝小玉又摸出一把劍符。

  一甩手,這些劍符同樣化作一道道劍光,沒入對面的石壁中。下一瞬間,那面石壁塌了下來,坍塌的部位就像用面粉做的一樣,一落到地上,立刻化作飛揚的粉塵。

  這一擊融入“露”的侵蝕和“影”的滲透,還有他對《天變》的一絲感悟。

  ”這算第一式的改進?還算第二式?”謝小玉皺起眉頭。

  剛才那一擊有點四不像的味道,前半段力量集中於許多點,但是後半段又散開。

  他忍不住又摸了 一把劍符出來想再試一下。

  讓他意外的是,他只摸出九枚劍符,符囊已經空了。

  謝小玉這才想起,今天連番戰鬥,前前後後用掉好幾套符,一套符有三百六十枚,早就把他的存貨用得差不多。

  沒有符,只能現做。

  不過,等到他掏出符筆、朱砂和符紙,不由得苦笑起來。

  符紙也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這些符紙還是他接到官府征召準備前往北望城之前買的,當時買了兩大疊,總共六萬餘張,仗打了半年之久,符紙早已經用得差不多,回來後因為事情太多忘了補充,前一段時間沒什麼爭斗,所以也沒在意。

  現下可沒地方買符紙,其它人手裡就算有,數量也不多,根本不夠他用。

  左思右想,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桌上一迭淡金色的金箔上。

  這玩意兒叫天羽金,以輕盈著稱,甚至比一些木頭還輕,扔在水裡會浮在水面上。並非沒有比它更輕的金屬,不過那些金屬都不可靠,不點自燃,遇到水還會冒煙,它卻很穩定,所以飛天船、空行巨舟的框架全都是用這種金屬打造而成。

  製符不只可以用符紙,還可以用獸皮、木牌、玉片和金箱。

  他沒用金箔畫過符,以前法力不夠。

  從地上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取過一張金箔輕輕鋪開,謝小玉提起符筆,蘸上朱砂,力透筆尖,在上面畫了起來。

  一筆下去,金箔頓時微微有些凹陷,赤紅色的朱砂填滿其間。

  謝小玉筆走龍蛇,一個朱紅色的劍字頓時出現下金箔上,當最後一筆完成,那張符頓時透出一股懾人的劍氣。

  他心中一陣狂喜。

  可惜,還沒等他笑出聲來,嘶的一聲輕響,符從中間裂開了,一道劍芒瞬間射了出來,將整張石桌切成兩半,余下的劍氣還在牆壁上留了一道很深的劍痕。

  謝小玉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他知道不可能一次成功,卻也沒想到失敗得這麼徹底,差一點傷了自己。

  “法力是夠,差的只是技巧。”他自我安慰了一句。

  金箔有的是,旁邊就有一堆殘骸,十幾萬斤重,煉成金箔的話,足夠他用一輩子。

  又取過一張金箔鋪在桌上,這一次謝小玉不敢注入太多法力。他仍舊筆走龍蛇,瞬間畫好一張劍符。

  他畫這東西早已駕輕就熟,不只是因為功底扎實,自從學了彌天星斗陣之後,劍符的消耗巨大。

  最後一筆落下,這張劍符同樣透出一股懾人的劍氣。這一次謝小玉沒有太興奮,只是靜靜等待著。

  一道裂紋出現下劍符表面,然後裂紋越來越大。

  他隨手一拂,將劍符拂到最遠的角落,然後又取過一張金屬箔鋪在桌子上,

  再一次提起筆,筆走龍蛇……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6 17:43:55

q01826 發表於 2014-8-23 10:33  
  「據說這裡面暗藏佛門六部心經,不過全要你自己感悟,別人幫不上忙,這就要看你和佛門有沒有緣分了。 ...

第五章 取火


營地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劉家的飛天船回來了,船上全都是人。

還沒等降落到地上,蘇明成直接從舷視窗跳了下來,直奔那口靈眼。等他看到那口木氣噴涌的靈眼時,嘴張得老大,兩只眼睛瞪得滾圓,臉上除了驚詫,就是深深的懊惱。

早知道謝小玉他們這麼快就找到新的靈眼,他就不會引蠱氣入體,以蠱毒代替木行精氣了。

現下後悔晚了。他不但吸入蠱毒,煉化出木行真元,還進入火眼中吸收了丙火和戊土精氣。此刻他渾身上下五行真元循環流轉,四周靈氣自動朝著他匯聚,已經是五行圓滿。

看到蘇明成呆愣的樣子,旁人都不好意思安慰。

不過羨慕蘇明成的人更多,誰都看得出來他現下大半個身體已經進入玄門之中,隨時都可以成為真人。

對於別人來說還有一道最難跨過的瓶頸,要溝通天地,用自己的真元引動天地之氣,但是這對蘇明成來說卻不是問題,他手裡還有一顆通天丹。

現下是他自己不想成為真人,他還差丁火和己土兩種精氣,就能以五行大圓滿築基,起點比一般人高得多。

從飛天船上跳下來的還不只蘇明成一個,李光宗、李福祿等人也都下來了。現下落魂谷那邊異常蕭條,只有十幾個人在那裡看家,為首的是法磬,連何礦頭、超叔那些人也都北上,和趙博他們一起待在北望城。

“大哥在那裡?”李福祿一下來就問道。

“老大忙著呢,他說你們先跟著麻子修練,麻子會教你們《烈火真罡》。”王晨是這邊的總負責人,所以來的人全都由他安排。

“聽說這裡不安全?”李光宗問道。

“對別人我不會說實話,對你我就實說了,這裡確實不安全,那群土蠻雖然被趕走,但是隨時可能會回來。”王晨很清楚,就算他不說,之後謝小玉也會說。

一聽到這話,李光宗反倒放心了,因為他太了解謝小玉。謝小玉為人謹慎,絕對不打沒把握的仗。

“我先幫你們安排一下。這裡一百多人,靈眼只有一口,一次只能進去二十個人,別的人四天才能輪到一趟。你們就不一樣,每天都可以進去一個時辰,老大的意思是讓你們盡快修練,這個地方畢竟太危險,不可能待太久,頂多兩個月我們就得跑,你們一定要把握時間。”王晨絮絮叨叨不停說著。

“大哥不是讓俺們修火嗎?怎麼轉木了?”李福祿在一旁問道。

“木能生火,所以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在這口靈眼裡修練,時間久了,木行精氣會殘留在體內,以後到練氣十重的時候就用不著再找,只要引發這一絲木行精氣,自然而然就可以凝結成木行真元。”王晨一邊向李光宗他們解釋著,一邊往前走。

一路上,就看到許多人在樹林外面排隊。這些人同樣也沒浪費時間,一個個都盤腿坐在地上調息吐納,這裡臨近靈眼,靈氣比其它地方精純。

「這麼多人啊。」李福祿現下知道自己有多福祉了。因為謝小玉的關係,他們用不著和那些人一樣排隊。

正說話間,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呼呼呼的輕響,眾人抬頭看去,只見一艘樣子詭異的飛天船從頭頂上飛過。

“老大就在上面,那就是他和麻頭最近在忙的事,但願這艘能成功。”王晨雙手合什在那裡默默祈禱,也不知道是求哪尊神佛保佑。

“怎麼?之前一直都失敗?”李光宗問。

“已經掉下來九艘了,一開始摔得可難看,有兩艘是攔腰折斷,三艘是翅膀掉了。看多之後,我都懷疑自己敢不敢坐上去。”王晨說到這裡,一臉心有余悸的模樣。

“大哥做事肯定能成功。”李福祿對謝小玉有種盲目的信賴。

“但願如此。”王晨不想抬杠。

他們並不知道,百丈高的空中,謝小玉將這番對話全都聽在耳中。他輕笑著轉頭說道︰“看來我的計畫很成功,現下就連王晨都不太相信我造的船。”

“誰讓你故意摔掉那幾艘試驗品?還摔得這麼嚇人。”麻子冷冷說道。

“要不是這樣,你認為九空山和官府會讓我們建造自己的飛天船嗎?”謝小玉很清楚,想要偷偷來肯定不可能,他的人裡必定有官府的奸細,所以干脆摔給他們看。

只要這邊沒有成功的跡象,官府絕對不會插手。

除此之外,他還藉摔掉那幾艘試驗品的機會,用一堆破銅爛鐵偷偷將一套完好的核心零件藏了起來。

這就叫偷樑換柱。

“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你都是從那裡看來的?”麻子好奇地問道。這幾天他一直跟在謝小玉身邊,當然看到洞裡那些東西。

“天下間智慧高超的人物數不勝數,可惜大部分沒什麼名氣,他們死了之後,畢生心血都淹沒在書海中,只有我這樣喜歡看雜書的人才有可能發現它們,這還要看機緣。”謝小玉沒提《奇技妙法百篇》。此刻,這本奇書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甚至還在《劍符真解》之上。

“如果能夠回中土,我也要找一個地方好好看上幾年雜書。”麻子輕嘆一聲說道。

“應該可以,我有這個第六感。”謝小玉現下有自信說這樣的話。五天前,他們的試驗其實已經成功,後來幾次試驗全都是為了掩人耳目。

“你打算什麼時候正式建造一艘飛天船?”麻子現下最關心的是這件事。

“出海後再說,不過我們可以先將龍骨、肋骨、大梁造出來。”謝小玉回答道。突然他想起最關鍵的一件事,連忙問道︰“那些人準備得怎麼樣了?”

他之前讓麻子教其它人造器之術。

“我辦事還需要擔心嗎??”麻子看了謝小玉一眼。“再說,那些家伙全都是修士,能夠修練到這樣的境界,腦子都不會太差,即便趙博這樣缺根筋的家伙也只是魯莽粗狂,並不笨,我教的東西又不高深,怎麼可能學不會?”

“我有一件東西要造,讓他們先練練手。”謝小玉大喜。

“什麼東西?”麻子問道。

“天機盤。”謝小玉自己替那東西取了個名字。《奇技妙法百篇》上的東西都沒有名稱,留下這部書的人很多習慣都和其它修士不同。

“天機盤?不會和天機門有什麼關係吧?”麻子頓時皺起眉頭。如果說什麼是他最不願意惹的,天機門肯定名列其中。

謝小玉一愣。他只是隨便取一個名字,因為那東西的功能就是用來計算,相當於超好用也超複雜的算盤,所以他隨口取了這個名字,沒想到麻子立刻誤會了。

麻子會有這樣的誤會,其它人肯定也一樣。

一想到這兒,謝小玉頓時閃出一個念頭,或許扯上天機門這杆大旗也不錯。

天機門是大門派,卻是最小的大門派,也是最神祕的大門派,沒人知道它的山門在什麼地方,也沒人知道它有多少門人弟子。

天機門的人非常低調,很少管別人閒事,卻也沒人敢招惹他們。因為天機門的人不但有窺視天機之能,還能扭曲天機,改易運勢,誰招惹他們,他們只要暗中做點手腳,就會讓對方氣運消減,厄運纏身。

“對外面你就說是演天盤。”謝小玉欲擒故縱,越是否認和天機門的關係,麻子越會確信這一點。等到麻子發下任務,那些奸細肯定會向外面遞送消息,外面那些道君、真君難免會感到好奇,到時候精於易算的人必然會算上一算。

謝小玉不擔心有人能算到他的頭上。他手裡有天魔刀輪、白骨舍利、虛空胎藏曼荼羅圖,沒人能夠算得出他的事。

麻子就差了許多,他手裡沒什麼異寶,只有一條裂地鞭,真人或者一般的真君或許算不出他的事,但是精於易算的真君肯定不受干擾,更別說那幾位道君。

一旦他們算到天機盤,肯定會和麻子一樣誤會,到時候就看他們怎麼選擇。

一陣劇烈的晃動,飛天船猛地朝地面墜去,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大驚失色。

“有人﹗”謝小玉大喝一聲,瞬間放出飛劍;麻子也甩手揮出裂地鞭,直接將實驗船抽成兩半。

兩半飛天船旋轉著往下急墜,麻子和謝小玉卻感覺渾身上下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緊緊箍住。

「破﹗」謝小玉怒喝一聲。

十二枚劍符發出一陣金屬嗡鳴之聲,剎那間化作一道道刺眼的波光,無形的
巨力頓時被蕩開,兩個人脫困而出。

麻子怒吼一聲,手中長鞭亂舞,鞭影交織成一片,如同羅網-般朝著底下罩去。

轟的一聲巨響,底下百丈方圓的一大片叢林被震得粉碎,斷枝、落葉、殘破

的木片漫天飛舞,唯獨中間有棵大樹巍然不動。樹梢上站著一個人,正是那個被赤霄紫光雷所傷的蠻王。

「你身上還帶著傷,居然獨自跑了過來,難道你對自己的實力那麼有信心?」
謝小玉話中滿是嘲諷,暗地裡卻異常警戒,這絕對是他以往不曾遇過的強敵。

「你們殺我的族人,占我的家園,我的族人現下只能忍飢挨餓,我只能拚了這條命不要將你們全都殺光。」蠻王緩緩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項鍊。

這條項鍊讓人毛骨悚然,每一顆念珠都是一顆人頭,只不過被縮到核桃大小。

麻子倒抽一口涼氣,這個蠻王的實力本來就恐怖,現下還用上魔器,就算真君在此也未必扛得住。

謝小玉同樣頭皮發麻,好在他有急智,大聲喝道︰「何必打死打活?你應該看得出我們這些人不可能久留,我們只是借那口靈眼一用。」

蠻王仍舊雙手抓著那條項鍊,卻沒再往下摘。

謝小玉一看有機會,立刻說道︰「我知道你的部落佔據這裡為的就是城外那片熟地,想必你們是讓俘虜教你們耕種吧?」

「是又如何?」蠻王知道瞞不過。

「就算我們退走也沒用,你的部落只要一回到這裡,官府就會派人過來。我想你已經得到消息,其它大一些的部落全都遭到攻擊。」謝小玉嘿嘿冷笑。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滅了我們嗎?」蠻王嘴硬問道。

「當然不會。我知道你們正暗中修練神道法門,有人已經走通了,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們可以躲進神國,所以想完全鏟除你們是不可能的事,不過,殺掉你、滅掉你的部族卻不是什麼難事。」反正旁邊只有麻子,麻子又是知情人,謝小玉也就沒什麼可忌憚。

果然,謝小玉一提到神道,蠻王的瞳孔就是一陣緊縮,手微微緊了緊,似乎要將項鍊扯下來,後面半句話卻戳到他的要害。

「你打算怎麼樣?」他怒聲問道。

謝小玉和麻子同時松了口氣。對方雖然語氣凶厲,實際上已經軟了下來。

「我們做筆交易吧,你的人繼續躲在深山裡,我讓人將你們扔下的那些穀子、麥子全都收拾一下,送到東面那座山口,然後你們把東西運走,我們在這裡頂多待到冬天。這段日子裡我會種一批農作物,等到走的時候,農作物留給你們。」

謝小玉儘可能撿好的說。

蠻王沈思起來,他確實被打動了。

他當初選擇將部落遷到子歸城旁,就是因為他對中土人的東西感興趣。三年來,他的部落也確實從中得到好處,出生的孩子比以前多了一倍,也沒那麼多孩子夭折,他真的不想放棄這塊寶地。

「我還要兩百車糧食。」蠻王開始討價還價。

「這不可能,剛才那筆交易我還可以說是為了自保,如果買糧食給你們那就是資敵。現下各大門派都有高人在這裡,我做得再隱密,也不可能瞞得過他們。

你一定要這樣的話,我情願和你見個死活。」謝小玉朝著麻子微一點頭。

麻子手一翻,一顆金屬球立刻出現下他手掌心。

看到這玩意冒出來,蠻王不由得連退幾步。他吃夠這玩意的苦頭,不想再嘗一次。

他的臉色陰晴不定,顯然權衡利弊。

「我要種子。」蠻王換了個條件。

當初剛打下子歸城的時候,他們全都忘乎所以,將搶來的糧食分了個干乾淨淨,等到吃得差不多,他們才發現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們以前種的全都是野穀、野麥,比那些糧食差得多,當初應該留一部分做種子。

「我們自己吃的糧食肯定是最好的,到時候不知能留下多少。」謝小玉答非所問。

蠻王疑惑半天,好在他的腦子不算笨,最後還是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到時候我會去你住的地方搜,如果你騙我……」他猛地拽了 一下項鍊。

「那口靈眼對我們意義重大,我的人可能會回來這裡,他們每個人都會帶夠吃兩個月的糧食,最好的那種。」謝小玉又說道。他確實有這樣的打算,同時也能安對方的心。

蠻王很不習慣這種說話模式,不過他也知道對方有所忌憚。

「兩個月的糧食一定不夠。我們這裡守衛很嚴,帶上半年的糧食或許還有機會混進來。」蠻王也知道應該怎麼談生意。

「最多三個月。」

「五個月。」

「大家退一步,就四個月。」

謝小玉和蠻王討價還價。

「這裡雨水不足,稻谷長得不好,而且我們也吃不慣穀子。」蠻王又說道。
「那麼就帶麥子。」謝小玉並不在意。

「最好是大麥。」蠻王開始談起細節。

「大麥?那是牲口吃的東西。」謝小玉覺得麻煩,他買小麥有充分的藉口,買大麥就不對了,他又不養騾馬。

「你們這些中土人  是嬌貴,那麼好的東西居然用來喂牲口。我就要大麥,這東西容易種,而且長得好,每片田都可以多收三成。」蠻王堅持道。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6 17:44:28

q01826 發表於 2014-8-26 17:43  
第五章 取火

「成交。」謝小玉不敢再說下去。這個蠻王顯然不知道怎麼做這種交易,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你最好不要騙我。」蠻王又威脅一遍。說完,他猛地一躍,那動作看上去很是普通,但是他的身體卻瞬間射了出去,眨眼間已經只剩下一個小點。

麻子終於松了口氣,將手中的金屬球收了回去,然後拍了拍胸口。

「有了這筆交易,就用不著擔驚受怕。」謝小玉同樣抹了把汗。他剛才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心裡也發虛。

「那個蠻王太好說話了。」麻子說道。

「這很正常,土蠻部族都是自己管自己,要不是迫於壓力,他們根本不會聯合起來,就算聯合,也仍舊很鬆散。現下官府大肆圍剿各個部族,所有的土蠻都忙於自保,像他這樣還算好的。」謝小玉專門研究過土蠻的習俗,早就看出土蠻最大的弱點,這也是他知道土蠻掌握神道法門卻不向上面報告的原因。

「有了這筆交易,你的計畫恐怕要修改了吧?」麻子問道。

他和謝小玉在這裡就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都已經凝結木行真元,此處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還不能離開,否則別人會懷疑。」謝小玉想過北上,但是仔細再一想就感覺不妥。

「隨便你。」麻子並不在乎,反正戊城廢墟中的那點戊土精氣對他的幫助也不是很大,在那裡修練和在這裡修練效果相差不大。

「趁這機會,你研究一下煉丹術吧。」謝小玉說道。

「你這是想偷懶。」麻子揭破謝小玉的心思。

「你也可以教我造器,以前在藏經閣的時候,我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可惜沒機會練習。」謝小玉頗有些遺憾。

「你以為誰都有你那樣的天賦嗎?」麻子輕聲嘟囔著,不過,他對這個提議倒是挺感興趣︰「你是不是又打算製作什麼東西?」

謝小玉點了點頭說道「我想試試用陽燧鏡聚集陽光,然後從中提取丙火精氣,反正我對丙火精氣要求不高,並不需要太純。」

麻子一聽,頓時洩氣。他已經凝結丙火真元,謝小玉就算成功,對他的作用也不大。不過這對其它人的意義可大了,特別是那些修練火行功法的人,絕對會大大提升修練的速度。

這絕對是大門派裡最得寵的弟子才能夠享受的待遇。

「過去一點,再過去一點﹗將鏡面抬高﹗」一聲聲吆喝響徹整個營地。

在營地邊緣一片平坦的空地上,一塊塊陽燧鏡正被安裝在架子上,所有的鏡子全都朝著太陽,陽光被聚攏成一個個小點,那一點全都鑲嵌著鐵片。

灼熱的陽光將鐵片燒得通紅。

正中間有十幾塊陣盤,每一塊陣盤上都插著一面火紅色的旗幟,謝小玉、麻子和王晨三個人不停移動著旗幟的方位。

稍微遠一些的地方,蘇明成、李光宗、李福祿等人全都聚攏在一起觀看,洛文清也在,他也對謝小玉做的東西感興趣。

突然,一道火柱從大陣中央竄了起來,這道火柱發著橘紅色的光,熱力逼人,一冒出來,就讓周遭的人不得不退開幾步。

「成功了.」王晨大喜著叫道。這群人裡,說到陣法和計算,除了謝小玉,就要數他,連麻子都只能排在第三位。

「可惜不純。」麻子搖了搖頭。

「這畢竟是人為製造,不能和天地所生相比。」謝小玉反倒覺得這樣正好。
如果用這種辦法能夠從陽光中提取出純淨的丙火精氣,他反而要擔心為天所忌,那可就必死無疑。

「能用就行。」王晨要求不高。他不會選什麼逆五行,所以只需要在意第一步。現下他已經決定用這裡的木行精氣築基,所以丙火精氣是否純淨對他的影響不大。

「我能用嗎?」李光宗問道。

「《力士經》另成體系,築基的話,根本就用不著這麼麻煩,任何天地之氣都可以用,成就相差不大。」謝小玉解釋道。

「早知道這樣,當初我也修《力士經》多好。」吳榮華在一旁羨慕說道。

「我還羨慕你呢﹗將來能練成千裡眼、順風耳,不像我們,只是苦力的料。」李光宗自嘲道。

「修練是為了長生久視,你如果這麼在意這些愚蠢之言,將來不會有什麼成就。」謝小玉對李光宗很是無奈,實力提升太快,心境卻跟不上。

李光宗也知道自己不對,不過他心裡充滿迷惘。以前他羨慕那些修士,一個個能夠飛天遁地,神通廣大,所以他很想修練.,但是現下他突然感覺前途茫茫,而且世俗之中有太多東西他難以割舍。

謝小玉知道李光宗的問題在那裡,但是他幫不上忙。

《力士經》是道門真傳,道門講究從小修行,只有佛門適合半路出家。不過,就算佛門,一旦出家也要斬斷塵緣,像李光宗這樣牽掛太多,絕對是修行的大忌。

不過此刻謝小玉也沒心思管別人,徑直在一個蒲團上盤坐下來。

其他人看到他這樣做,立刻退了開去,不過也沒走遠,就站在百丈外的地方。

這是在等待結果,畢竟以前從來沒人這麼做過。

五行精氣中,丙火精氣相對容易找,剛剛噴發過的火山口裡就可能有這種精氣,如果不怕業力的話,就可以找座火山,朝火山口人為製造火山噴發。就算一座不行,多找幾座,肯定能夠得到丙火精氣。

就因為來得容易,也就沒人想過別的辦法,謝小玉現下做的事相當於先行者,成功的話,對所有的修士都意義重大。 ?

一道赤紅色的火焰從火柱中分離,朝著謝小玉飄去。

丙火精氣就應該是赤紅色,火焰飛到謝小玉頭頂上時,瞬間消失在他的囪門中,謝小玉的皮膚一下子變得赤紅,他的臉頓時變得扭曲起來,額頭上全都是汗珠。

火克金,這東西天生對他有所克製。五行之中,火行也最為狂暴猛烈,再加上這股丙火精氣並不純淨,裡面還夾雜著其它火氣,這些火氣全都不能吸收,只能散於四肢百脈,再從毛孔中排出去,整個過程如同燒烤。換成一般人,肯定已經燒死了,謝小玉是半仙之體,所以只覺得難熬,還不至於有性命之虞。

又是一絲丙火精氣飄了過來,瞬間沒入他的體內,謝小玉感覺身體變成一座爐膛。

這時,一股清冷的氣息突然從他的氣海中涌了出來,緊接著又是兩股氣息隨之而出。

最先出來的是癸水真元,水能滅火,可惜是癸水,不是壬水。癸水力弱,只能稍微壓制一下火勢。

另外兩股是金氣。金雖然為火所克,可謝小玉是從庚金開始凝結真元,在他體內,金行真元最為渾濃凝實,些許火氣不但克不了金,還被這兩股金氣反克。

那燒心煮肺的灼熱消失不見,謝小玉頓時感覺輕鬆許多,他終於可以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這一絲丙火精氣上。

一個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天色漸漸暗下來。

太陽西下。

沒了陽光,陽燧鏡也就失去作用,那些鐵片全都冷卻下來,正中央那道火柱也漸漸衰弱,最終徹底消失。

不過謝小玉仍舊沒從入定中醒來,在他體內,丙火真元不停流轉著,其它真元也都隨同流轉,這些不同特性的真元顯得很雜亂。

順五行原本應該次第減弱,他卻不同。金行和木行強弱差不多,水行反倒被木行壓了下去,而且水行很不平衡,癸水強勢,壬水只有微弱的一絲真元,那是自行生出來的,最後再加上剛剛吸收的丙火真元。

這已經不能算正常的順五行。

因為甲木真元非常強勢,木能生火,偏偏克丙火的壬水很弱,所以丙火真元就有了成長的空間,等到將來找到壬水精氣補足壬水真元,丙火早已經成了氣候。

如此一來,他的金、水、木、火四行都不會太弱,很有幾分逆五行的味道,如果再加上大圓滿,就比逆五行強得多。

謝小玉不由得心中大喜。

隨著一聲長嘯,他從入定中醒來。

外面已是滿天星辰,更有一輪明月高掛枝頭,不過四周燈火通明,不知道有多少人圍觀。

「頭兒,成功了嗎?」一個修士遠遠地問道。

「可行,不過事先得有點準備,否則會被燒熟。」謝小玉心情愉快,說話也顯得輕鬆。

他的話引來一陣歡呼聲。

「恭喜你。」洛文清走了過來。他已經用光符傳書之法將這邊的情況傳了回去,他師父很快就能知道這件事。

像璇璣派這樣的大門派,並不會在意五行精氣這種東西,他們都有現成的。不過用陽燧鏡聚集陽光抽提丙火精氣,可以製造出人造靈眼。對於他這樣的天才來說,在靈眼裡修練並沒有什麼好處;但是對資質一般的人來說,擁有一口靈眼就可以讓他們修練到真君境界。

在璇璣派這樣的大門派裡,儘管真君的數量不少,在所有的門人弟子中也只占兩成左右,大部分還是真人和練氣級的弟子,就連太虛、九曜這樣最頂級的門派,真君的比例也不會超過三成。

只要想像一下八成修士全都成為真君,洛文清就感覺渾身顫抖,他現下有些後悔沒有勸謝小玉祕密進行。謝小玉手底下那幫人魚龍混雜,裡面有不少人被各大門派和官府收買,現下想阻止消息散播出去已經晚了。

璇璣派現下能做的只有比別人先行一步。

「你這樣做,恐怕會打破中土各大門派之間的平衡。」洛文清苦笑道︰「像炎焱門,銅爐山、烈火教就太占便宜了。」

「五行精氣裡壬水最容易尋找,海裡必然會有,也沒見那些以水行功法為主的門派打破平衡。」謝小玉可不會承認他有欠妥當。

他不是沒考慮過這一點,問題是現下神道重現,大變將至,能夠讓各大門派多一點實力總是一件好事。

「可惜條件不足,否則我還打算試試另外幾個辦法。」謝小玉因為這次成功已經有了一些把握。

他這也是和洛文清通氣,也算投桃報李。

「你還有什麼想法?」洛文清立刻問道。這次的事他沒能阻止,現下亡羊補牢還來得及。

「天地大劫的時候,曾經出過一個全部由劍修組成的門派,名為『劍宗』,他們曾經建造過一山一池,山是『劍山』,池是『血池』,據說劍山之中有無窮劍意,還有極為精純的庚金之氣。」謝小玉說道。

「你知道建造劍山的辦法?」洛文清沒了以往雲淡風輕的氣質,變得異常焦急。

萬年來,不知道有多少門派想重現劍宗的那一山一池,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洛文清有點不相信,但是想到謝小玉搞出來那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又不敢說絕對沒這個可能。

「需要些什麼條件?」

洛文清寧可信其有,就算謝小玉沒成功,只弄出類似人造丙火靈眼之類的東西,對於璇璣派來說意義也不小。

萬一成功的話那就更不得了。

劍宗在天地大劫中扮演的是力挽狂瀾的角色。

天地大劫中總共有三場大戰最為驚心動魄,其中之一就是神皇討伐劍宗之戰。在那一仗中,劍山崩塌,血池沸騰,劍宗上上下下數十萬名劍修只有十幾個人活了下來,其它人全部戰死。不過神皇也沒占到便宜,他賴以東征西討的大軍

幾乎全軍覆沒,手下十二神將死了八個,兩大神後折損一個,他本人也身受重傷。可以說,這一戰是天地大劫的轉折點。

劍宗擁有這樣強橫的實力,靠的就是一山一池,正是這座劍山造就那數十萬名劍修,而且劍山本身還是一座恐怖的大陣。那一戰,神皇動用數千萬大軍,大部分都是被這座大陣所殺。

璇璣派如果有這麼一件東西,即便大劫將至,也用不著擔心。

「不是真正的劍山,只是一座能生出庚金之氣、能封存劍意,必要時還可以萬劍齊發的『偽劍山』。」謝小玉不敢將話說得太滿。

謝小玉有這樣的念頭,是因為《奇技妙法百篇》裡有一篇〈傳說篇〉。

寫這部書的人,用他那套方法對傳說中的一些東西進行分析。像劍山這樣有名的東西,那個人肯定不會放過,最後居然真讓他研究出來了。

「那已經夠了。」洛文清反倒更信了幾分。

「這不急,我打算先做幾個劍匣試試,順便驗証一下辦法是否可行。」謝小玉又退了一步。

洛文清越發相信,而且他對謝小玉所說的劍匣很有興趣。

劍宗有名的不只是一山一池,還有劍修之術與各式各樣的劍法,和飛劍、劍匣、劍囊、劍鞘的煉製之法。

劍宗的劍匣不只是裝飛劍的器物,還是輔助性的法器,有很多出人意料的功用。

「方便的話,幫我也做一個。」洛文清連忙說道。

「沒問題。」謝小玉一 口答應。他欠洛文清太多人情,這種小事肯定不能拒絕。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6 17:44:50

q01826 發表於 2014-8-26 17:44  
「成交。」謝小玉不敢再說下去。這個蠻王顯然不知道怎麼做這種交易,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你最好不 ...

夢幻泡影 7




內容簡介:

當初間接造成謝小玉被流放的霓裳門女弟子綺羅,竟也來到了天寶洲,欲與他當面「對質」,而其中究竟有什麼內幕?
謝小玉自製的飛天船終於完工,一行人踏上尋找海眼的旅程。在歷經數次凶險之後,謝小玉一行人總算安返陸地,但璇璣派卻在此時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使得許多修士紛紛為了自保而逃離⋯


第一章 收穫
第二章 女人,麻煩
第三章 斗眞君
第四章 圓滿
第五章 公羊烈


第一章

天空中又開始下起雪,子歸城靠近天寶州的中央,冬天沒北望城那麼冷,雪下得晚了許多,也沒那麼大。

不過幾天下來,營地四周仍舊被雪完全覆蓋,變成一片銀色的世界,只有營地裡仍舊綠樹成蔭,生機盎然。雪還沒等落到樹上,就被靈眼噴出的木行精氣吹化,變成綿綿細雨,落到樹上,然後順著樹干流淌而下,滲入泥土中,滋潤著方圓十裡的土地。

另外還有一個地方也沒雪,甚至連雨都沒有。那裡白天總是光華耀眼,正中央一根火柱熊熊燃燒,即便在寒冬裡仍舊熱力逼人,雪根本就靠近不了那邊,在半空中就被化成水,快落到地面的時候已經被蒸發得差不多。

此刻營地裡異常安靜,所有的人都忙著修練。

突然,靈眼那邊有一股驚人的氣息沖天而起。這股氣息充滿生機,靈眼四周的樹木受了這股氣息的影響,全都長出點點嫩綠的新芽,氣息如同巨浪一般,朝著四面八方蕩開。

靈眼四周早已經有許多人等候在那裡,他們全都盤腿而坐,貪婪地吐納著。

片刻之後,又有一股氣息爆發出來,幾乎緊隨其後,五、六股氣息接二連三爆發,逸散開來的氣浪變得異常濃烈。

似乎是受了靈眼這邊的影響,陽燧鏡陣那邊也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氣息,這股氣息狂烈灼熱,有著一股毀滅和破壞的味道。

在陽燧鏡陣,同樣也有一大群人盤腿而坐,不停吐納著彌散開來的氣息。

趕走土蠻、佔據這塊風水寶地已經快半年了,半年的苦修,靈眼的滋潤,再加上謝小玉和麻子不時會開一次爐,像補氣丹這類丹藥幾乎沒有斷絕過。所以這段日子,營地裡的人接二連三挑戰練氣九重和十重。

在百丈之外,謝小玉、麻子和法磬各捧著一只大葫蘆,葫蘆口對准氣息爆發的源頭,不停吸取著。

修士突破瓶頸時激發起的天地精氣,全都帶有一絲真元的特性,是極為難得的東西,這只葫蘆的精氣足夠讓十個修士凝結真元。

當初謝小玉、法磬、麻子幾個人凝練真元的時候,因為條件所限,沒辦法將這東西儲存下來,只能白白浪費,而這幾只葫蘆是透過洛文清向璇璣派借的。

沖天而起的氣息一陣接著一陣,如同連鎖反應般,前面的人突破瓶頸,激發。

異常純淨的天地精氣,也讓大道痕跡變得越發清晰,為後面的人創造條件。突破的人越多,天地精氣越充足,大道痕跡也變得越清晰,突破起來也就越容易。這是謝小玉刻意而為的結果。

他將那些修士分別組合,每一組都放兩、三個資質最好、根基深厚的修士進去,然後再帶幾個資質極差的人物。

這種辦法並非他所創,很多門派都這麼做,不過只用在門中僕役身上,因為這種辦法完全是揠苗助長,讓潛力提前耗竭。

好在那些修士都不在乎,他們和蘇明成差不多,要求不高,非常實際。

這邊正在要緊關頭,突然一道銀光由遠而近,瞬間落了下來。銀光就落在謝小玉面前,光芒一斂,洛文清顯露身形。

看到他來了,謝小玉一邊將手中的葫蘆扔給蘇明成,一邊問道:「你又是來找我比劍?」

這半年來,洛文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一趟,找他對練。中天紫薇劍法是有名的易練難精,想練好,要經歷大量的實戰。

謝小玉當然不反對,他也想藉此磨練劍術,順便熟悉一下新的力量。別人在進步,他也一樣,此刻他體內五行流轉,五行真元循環往復,已經五行倶全,只是還沒達到圓滿境地。

兩個月前,他抽空回了一趟戊城,用戊城火眼裡的那點戊土精氣凝練出戊土真元。此刻,在他體內,庚金、辛金、癸水、甲木、乙木、丙火、戊土七種真元已經圓滿,只缺壬水、丁火和己土。他是順五行,這三種真元都可以自行生成,此刻他體內三種真元都有了一些,只是太弱,遠遠沒達到圓滿的程度,再有一年半載就差不多了。到時候五行大圓滿,以他的資質,連通天丹都用不著,絕對可以一步跨入真人的境界。

讓謝小玉意想不到的是,洛文清搖頭說道:「我這次是奉師父之命而來,想問落魂谷那邊的事。」

「落魂谷不是交給你們了嗎?」謝小玉奇道。

落魂谷離臨海城實在太近,那裡有口庚金靈眼的事也已經洩漏出去,早就成了一片是非之地。謝小玉怕麻煩,干脆將整座落魂谷全都轉給璇璣派。

「師父他老人家知道這件事之後,立刻派了五百多個門人過來,他們已經快到了。」洛文清一臉苦澀。

這件事是他疏忽。

當初和謝小玉約定好之後,他以為只是件小事,根本沒在意。現在半年過去,那些人即將到達,他才知道師父如此重視此事,一下子派了這麼多人過來。

「你確定有五百多人?」謝小玉睜大眼睛。

這絕對是個恐怖的數字。他出身的元辰派也是大派,和他同時入門的弟子只有四十幾個人,即便算上前幾次開山門收的弟子,和他同輩的人也才將近七百人。不只是元辰派,其他大門派也差不多,弟子的數量一般不會超過千人。

「來的人資質都差了一些,那口庚金靈眼正好派上用場。」洛文清解釋道。他的解釋並沒有打消謝小玉心頭的疑惑。

大門派招收弟子很嚴格,先要測根骨,這就淘汰一大批。被收進來的人還不算弟子,先教讀書寫字、調息吐納和一些凡俗武技,一邊打熬筋骨,一邊看個人的悟性,一年之後再淘汰一批,剩下的才被收為弟子。

謝小玉記得自己的根骨被評為中等偏下,差一點被淘汰,最後因為悟性不錯,才僥幸評了個中上。

璇璣派在大門派裡排名非常靠前,遠在元辰派上,怎麼可能招入一大堆資質差勁的弟子?

「這些弟子修練的全都是庚金特性功法?」謝小玉又問道。

落魂谷裡那口是庚金靈眼,只有修練庚金特性功法的修士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修練辛金和壬水功法的人也能得益,不過沒那麼多.,至於其他特性的功法,金克木、火克金,修練這兩種特性功法的人不但無益,反而有害。

「都是劍修。」洛文清干脆說出其中的緣由:「之前你說要建一座劍山,我將此事告訴師父後,師父立刻讓一批人轉成劍修,其中大部分是僕役,原本修練《力士經》、《混元經》之類的功法,大多有數十年苦功,半數以上有真人修為。」

「已經有了真人境界還願意重修?」謝小玉大吃一驚。

「重修的人可以得到正式弟子的身分,所以僕役搶著報名。」洛文清笑道。

聽到這話,謝小玉總算相信了。

僕役就算到了真君境界也不能隨意外出,雖然享受的是等同的待遇,感覺卻完全不同。他們只有兩個指望:一是修練到道君境界,那沒話說,身分立刻不同;一是兒女成為正式弟子,他們的身價就水漲船高,可以得個執事之類的身分。現在有第三條路可走,肯定會有很多人拼命爭搶。

不過,這個消息給謝小玉更多的是壓力。

他絕對想不到璇璣派對他如此重視,他隨便提了一句劍山,連能不能成功都還不知道,就讓五百名門人轉成劍修。

「你們不怕我隨口亂說?」謝小玉問道。

洛文清拍了一下謝小玉的肩膀,肯定地說道:「我相信你,我師父則相信我。再說,讓那些人轉成劍修對山門也沒什麼損失,他們資質一般,只能止步於真人境界,現在有了那口庚金靈眼,他們可以修練到真君境界,而且劍修威力強大。」對於自己的師父,洛文清很了解。

他師父絕對不是沖動的人,更不會隨意下賭注,將僕役轉成劍修恐怕是早就有的打算,這一次只是適逢其會。

那些僕役也確實適合走劍修之路。他們的資質肯定不行,否則早就成為正式弟子。能夠修到真人境界,說明他們有毅力、夠勤奮,現在肯舍棄一切轉成劍修,說明他們勇於決斷,有這幾樣優點,走劍修之路說不定能修出什麼名堂。

「這件事因我而起……你跟我來。」謝小玉想起他手上正好有些東西。東西在那座隱密的山洞裡。

半年下來,山洞已經變得像一座垃圾堆,裡面亂七八糟,滿地金屬屑和木刨花,還到處散落著稀奇古怪的零件,不過最顯眼的,是靠牆放著的一排排用天羽金煉制而成的骨架。

洛文清一看到那些金屬骨架,立刻不肯走了。

「這就是你制造出來的飛天船?這麼單薄?」他忍不住摸了摸那些骨架。這些東西看上去確實單薄。它們全都是用拇指粗細的桿子拼成,形成無數個大大小小的三角結構。

洛文清非常懷疑用它們拼成的飛天船會不會一出海就散架?

謝小玉並不感覺意外,如果他沒看過《奇技妙法百篇》,沒親自測試過這種結構的牢固程度,肯定也有類似的想法。

大部分飛天船用的是碗口粗細的金屬梁,劉家那艘飛天船因為特別細長,所以縱向的金屬梁加粗一倍,空行巨舟上用的骨架更粗,需要雙手才能環抱。只要不和別的飛天船對撞,絕對沒事。」謝小玉不想多做解釋。

洛文清不明白卻不敢多問,怕謝小玉多心。

他一轉身,又看到另外一件東西。

在山洞另外一邊差不多佔據四分之一的空間,放著一個異常復雜的東西。這玩意兒是由無數圓環組成,一個環接著一個環,大環套著小環,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各式各樣的符號。

剛一入眼,他還以為是一座立體的曼荼羅陣,仔細再看,立刻發現這不是佛門的東西,而是按照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方式構建而成。他突然想起,謝小玉曾經發動手底下所有人煉制一件法器。

那件法器的煉制手法沒什麼奧妙可言,但是異常復雜,總共有九十幾萬個零件,這群人前前後後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做出所有零件。
當時有人問過那件法器有什麼用場,麻子說那是用於易算的輔助法器,名為「演天盤」。

得到消息後,羅師叔用大衍易數算了 一下,卻發現這東西真名叫「天機盤」。那「天機」兩個字讓他們震驚不已,更產生無窮遐想。難不成謝小玉和神秘莫測的天機門有關?

洛文清清楚記得,羅師叔連著算了十幾次卻沒有一點結果,最終不得不放棄。不久之後,師父傳來消息,告誡他不要再提此事。

洛文清當然不敢違背師父的意思,但是此刻天機盤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他輕輕轉動一下圓盤,只見上面所有的環圈全都轉動起來,環圈上的符號不停地變換著排列組合。

他對易算略知二一,隱約看出這裡有六爻、八卦、紫微、梅花、大衍、周天等諸多算法。

只看片刻,他就感覺頭暈眼花。

這時,謝小玉捧著一只大木箱子,從明顯是雜物間的地方出來,一邊拂去灰塵,一邊說道:「就是這些東西,實在太亂了,也沒怎麼整理,所以有點髒。」

箱子沒蓋,上面滿是積灰,裡面亂七八糟地放著一堆扁盒,全都是用很薄的木片或獸皮做成。盒子的正面用朱砂畫著許多符篆,組成一個個或大或小的法陣,大的如同巴掌,小的僅如銅錢,互相嵌套,復雜到極點。

「這就是劍匣?」洛文清問道。半年前,謝小玉就說要煉制幾個劍匣,他還預訂一個,後來謝小玉一直沒提起此事,他以為謝小玉已經忘了。

「我一直嘗試,可惜不太成功,我在造器方面沒什麼天賦。」謝小玉說道。

洛文清暗自苦笑:這要是讓麻子聽到,肯定又要翻白眼。這家伙在造器方面的天賦肯定不能和煉丹比,但是比起其他人仍舊厲害得多。

「這些都是實驗品,都不怎麼成功,你拿去給那些師兄弟用吧,畢竟他們是因為我的關系才轉成劍修。」謝小玉正巴不得將這堆垃圾處理掉,這些東西全都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那就太謝謝你了。」洛文清拿起一個劍匣反反復覆看著。

他是掌門弟子,是門派裡重點培養的人物,當然不可能讓他分心,所以三大制藝他一個都沒學,不過他的眼光不差。

他一眼就看出這些劍匣確實是練手之作,很多地方都不成熟,到處有修修改改的痕跡,煉制手法也很粗淺,但是和那面天機盤一樣,構造絕對復雜。

難不成天機門和劍宗有什麼瓜葛?這個念頭在洛文清的腦子裡瞬間閃過,再往深處想,他越發覺得有這個可能。

天機門很神秘,沒人知道它存在多久,不過可以肯定神道大劫之前就已經存在。在神道大劫中,天機門沒有受到波及,也沒有任何作為,但是在十尊者留的筆記中,全都隱隱約約提到天機門。

劍宗和天機門正好相反,在神道大劫中大放異彩,但是這個門派同樣神秘。它在神道大劫中突然出現,曇花一現之後又徹底消失,與之有關的東西都沒留下。越想腦子越亂,疑問也越多,洛文清連忙收回心神,不敢繼續想下去。
他轉頭問道:「這要怎麼用?」

「很簡單,將飛劍放進去注入真氣,然後……」謝小玉取過一個劍匣,隨手拍進去一迭劍符,接著猛地一抬手。

只聽到一連串霹靂雷聲,一道道金芒從劍匣中疾射而出,速度快比閃電,瞬間沒入對面的石壁中。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將洛文清嚇了 一跳。

他當然看得出這招是「夢、幻、泡、影、露、電」中的「電」,所以速度才會這麼快。

以謝小玉現在的實力,可以隨手發出這招,但是事先總會有些征兆。

「你不但注入真氣,還將劍招也封印進去。」洛文清瞬間猜透其中的奧妙。這和符篆的道理一樣,符篆就是事先封印好的法術,啟動符篆,封印的法術就會釋放出來。

「你猜對了,可惜這東西只能封印一招,威力有限,只是勝在出其不意。」謝小玉說道。

洛文清只覺得這話太過謙虛,甚至有些近乎於虛偽。這東西出手快疾,事先沒有一點征兆,讓人防不勝防,說到實用性,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與之相比。
這倒是非常符合傳說中劍宗的風格。

劍宗的出現非常突然,只知道是一群門派被滅的修士聚攏在一起組建而成,他們有感於自己戰力不足,毅然轉成劍修。

劍宗的成立就是為了對抗神皇,劍宗秘法是為了殺敵而存在,講究的就是簡練和實用。

洛文清默數了 一下,劍匣有一百三十多個,這意味著同樣數量的師兄弟會戰力大增。

不過這並非關鍵,重要的是這些劍匣煉制難度不高,依樣畫葫蘆很快就可以煉制出一大堆劍匣。一旦成功,師門必然會讓更多僕役轉成劍修,到時候,戰力會進一步提升。

想到這些,洛文清立刻精神一振,連忙將一箱劍匣全都收了起來。

「對了,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洛文清突然想起來這裡的另外一個目的:「還記得那個指證你的霓裳門女弟子嗎?她也來天寶州了。對於當初的事,霓裳門也有懷疑,她過來就是為了跟你對質。」

謝小玉一臉古怪,默然不語。好半天,他才搖了搖頭說道:「沒這個必要,我不想見她。」

「怎麼?還耿耿於懷?這件事和那個女孩無關,她也是受害者。」洛文清在一旁勸道:「你難道不想洗刷冤屈?」

「有什麼冤屈可洗刷?我現在是劍修,一切用劍講話。」謝小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凜冽的氣息。

當初剛剛被發配來這裡的時候,他確實恨過、怨過,也想過要將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現在所有的想法都已經淡了。

他和方雲天之間的恩怨一劍就可以解決,誰如果出來阻擋的話,同樣也要問他的劍答應不答應。

十天時間匆匆而過,營地裡漸漸安靜下來。總共才兩百多人,能夠突破到練氣九重和十重的人全都已經突破,短時間不會再有人挑戰瓶頸。

    到了這個時候,繼續留在子歸城的意義已經不大,而且,當初謝小玉和蠻王約定冬天就要離開,現在也差不多是履行諾言的時候。

    眾人早已經在暗中收拾東西,為離開做准備。

這天清晨,呼呼的扇葉轉動聲打破四周的寂靜,一艘又細又長的飛天船出現在營地上空。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6 17:45:26

q01826 發表於 2014-8-26 17:44  
夢幻泡影 7

那是劉家的船。

所有的人都從自己的石室裡跑了出來,這艘船的到來意味著他們將要離開。

    飛天船緩緩降落到地上,艙門一開,第一個下來的是李嬸。她懷裡抱著一個嬰兒,看上去才剛滿月,劉家那個老奴緊隨其後,亦步亦趨,看上去異常恭順。

    李光宗和李福祿就在等候的人群中,一個月前,他們就接到信符,知道喜兒平平安安生下一個兒子。

    李光宗雖然不喜歡劉家,更不喜歡劉和那畜生,但是這孩子畢竟是他的外孫。

    再說按照當初的約定,第一個孩子姓李,延續李家的香火,他高興都來不及,所以知道老婆馬上要帶著外孫過來,他一連幾天沒睡覺,一聽到扇葉的聲音,就立刻跑到這邊等著。見老婆一出來,他馬上竄了過去抱過嬰兒,咧著嘴一個勁兒傻笑。

    「小心點,孩子嬌嫩,你的手別太重了。」李嬸連聲嚷嚷著。

    李光宗翻了翻白眼。他現在已經修練到換骨境界,相當於練氣八重巔峰,也算是一個不差的修士,對力量的把握已經到毫釐的程度,就算一塊豆腐,他都可以從方的搓成圓的,不讓豆腐受到損傷。孩子再嬌嫩,也不可能比豆腐更嫩。

    「俺侄子好瘦小,姐姐沒奶水嗎?」李福祿在一旁嚷嚷著。

    這下子輪到那個老奴在旁邊翻白眼。劉家再怎麼樣也是豪門世家,孩子出生後立刻有一群奶媽在旁邊候著,再會吃的孩子都管飽。不過這個孩子確實怪異,不管怎麼吃都長不胖,雖然不至於瘦到皮包骨頭的程度,卻沒有大部分新生嬰兒那種肥嘟嘟的感覺。

    「讓我瞧瞧。」謝小玉走了過來,一旁有洛文清、麻子、蘇明成和法磬。

    李光宗連忙抱著外孫走到謝小玉面前,李嬸這次則什麼話都沒說。

    三只手同時搭了上去。謝小玉的手撫摸著嬰兒的後腦勺,洛文清的手搭在嬰兒的小手上,麻子則握住嬰兒的小腳丫子。

    這是測根骨,各個門派都有自己的一套測根骨的辦法。

    「咦——」洛文清第一個發出聲音。

    「這根骨有點怪異。」麻子很快也有反應,他微微皺著眉頭,似乎思索著什麼。

    謝小玉同樣正思索著,他也發現孩子身上詭異的地方。

    這孩子渾身上下的穴道全都封閉,體內的經絡大多也淤塞了,照理來說應該養不活,但是看這孩子活蹦亂跳,不像有事的樣子。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劉家暗中做了手腳,但是轉念間又覺得不對,這個孩子對劉家沒有任何威脅,外室所生還跟外室的姓,將來根本不會回劉家爭家產,礙不到任何人的事。

    不是有人故意而為,就只能從喜兒的身上找原因。

    喜兒和別的女孩不一樣的地方只有之前修練過,而且是在靈眼裡修練。那時候靈眼還沒有轉變成庚金特性,她用來修練的那個石穴五行屬火,修練的則是他從信樂堂弄來的一部《太陰玄經》。

    謝小玉猛然間明白過來。

    幾乎同時,洛文清高興地說道:「精氣淤塞,是精氣淤塞。」

   「是日精月華和朱雀精氣。」謝小玉補充道:「喜兒姐修練的是《太陰玄經》,她肯定一直沒有停止修練,卻不知道懷孕的時候不能胡亂修練。她和這個孩子都命大,這樣都沒事。」

    一想到其中凶險之處,謝小玉唏噓不已。

    李光宗一陣茫然,他根本不懂這些,也沒對女兒提過,現在才知道這個疏忽差一點導致一屍兩命。

    「這個孩子給我做徒弟吧?」洛文清愛不釋手,不停揉捏著小嬰兒肉呼呼的小手。

    精氣淤塞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疏通一下就可以了,淤塞的精氣因為從娘胎裡帶來,經過十月懷胎,早已經和這個嬰兒融為一體。

    這同樣是一種頂級的根骨。

    旁邊的老奴喜出望外,他原本並不在意這個孩子,現在卻不同。

    洛文清是璇璣派四個掌門弟子裡最優秀的一個,將來璇璣派掌門的位置很可能就是他的。這孩子如果拜他為師就是開山大弟子,或許再下一代的掌門之位就會落在這孩子頭上。

    不管這個孩子姓李還是姓劉,都改變不了他是劉家骨血這個事實,劉家可以藉這個機會和璇璣派拉上關系,這對劉家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不過老奴非常聰明,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絕對不能流露任何興奮的模樣,否則反而會壞事。

    和老奴的興奮不同,李光宗聽了洛文清的請求,心中又喜又憂。他本來想讓這孩子擔負起傳宗接代的使命,如果讓洛文清收去做弟子,他的目的就落空了,但是這對孩子卻是天賜良機,能夠拜入璇璣派的山門中,未來不可限量。

    他猶豫不決,謝小玉卻一把接過孩子說道:「我本來也打算收這孩子做徒弟,現在就做這個孩子的干爹好了,做干爹的總要給點好處才是。」說著,他朝那口靈眼飛掠而去。

    靈眼裡總是有人修練,謝小玉一進來,裡面的人立刻停止調息吐納,全都站了起來。

    「不需要管我,你們繼續修練。」謝小玉對那幾個人說道。

    說完,他將孩子抱在懷裡,神念探入靈眼中。

    剛一進去,一道輕細的聲音立刻傳入他耳中,只有他才能聽到。

    『你好久沒來了。』那聲音顯得異常幽怨。

    「我很忙,很快就要離開這裡,走之前有很多事要做。」謝小玉連忙解釋,隨即又問道:「我要你做的那件事怎麼樣?」

    『早就完成了。我已經按照你教我的辦法,打通附近的六十余道靈脈,現在周圍兩千余裡都是我的地盤。』

    「我們離開後,你在最遠的地方找一口靈眼躲起來,千萬別被人發現。」謝小玉叮嚀道。

    『我明白。』這裡整天有人修練,這個靈智一直躲在暗處觀察,可以直接窺視別人的思想。半年下來,它早已經不像當初剛剛見到謝小玉時那樣懵懂無知,已經明白人心的險惡。

    好在,像它這樣的天地精靈性情都很質朴單純,絕對不會受到人心的影響變壞,只是多了一絲防范之心。

    「我這次過來還有一件事請你幫忙。」謝小玉用自己的神念將靈智引入懷中嬰兒體內:「這孩子的體內全都是精氣,我想請你幫他打通經絡,開啟竅穴。」

    「這個身體裡充滿火的氣息。」靈智很不喜歡。木能生火,卻天生畏懼火,雖然討厭,它卻還是將一絲精氣透入嬰兒體內。

    說到對氣的運用,絕對沒有誰能夠和這類天地精靈相比,哪怕一位道君在此,也只能一條接著一條將經脈打通,它卻將精氣散開,同時滲入每一條經脈中,速度快到極點。

    突然,兩股精氣旋轉著從嬰兒囪門鑽了進去,嬰兒的皮膚瞬間變成碧綠色,身體四周浮動著一層淡淡的紅光。

    這是木生火,而且是甲乙木生丙丁火,木行、火行同時生成。

    這可是不得了的事。人剛剛出生,一歲之內囪門還沒閉合,這時候是先天呼吸和後天呼吸並存。這個孩子現在就已經木行和火行圓滿,只要經常和五行精氣相接觸,很容易就可以做到一年之內五行大圓滿。

    一時之間謝小玉有些不知所措。

    這完全是意外,但是別人可不會這麼認為,肯定以為他掌握著某種秘法,偏偏他還沒辦法解釋。想了半天,謝小玉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干脆硬著頭皮抱著嬰兒出來。

    反正他身上見不得光的事多得是,不在乎再多一件。

    一到外面,謝小玉就將嬰兒往李光宗手裡一塞:「我這干爹可沒白做,費了我兩件寶貝。」

    眾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看著嬰兒。這個孩子的狀況太可怕了,身上有的地方青、有的地方紫、有的地方紅,就像中了奇毒。李光宗、李福祿和李嬸更是心疼得不行。

    洛文清也嚇了一跳,不過他相信謝小玉不會害這個孩子,再加上剛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所以他忍不住又伸手搭了一下孩子的脈搏。

    這一搭,他的臉色頓時變了,好半天才愣愣地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這個……事關重大,恕我不能多說。」謝小玉干脆直接拒絕。反正已經有天機盤和劍山這兩個先例,想知道的話就自己猜吧。

    洛文清心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興奮。他想收下這個孩子做弟子,只有三成是看在這個孩子的根骨上,七成卻是為了拉近和謝小玉的關系,但是現在不同了,這個孩子被謝小玉弄成萬年難遇的絕頂根骨。

    有這樣的根骨,哪怕悟性一般,修練的速度也會飛快,將來的成就肯定不會低,道君境界只是起步,修練到天仙境界都有可能。

    不過,這下子他不敢擅自決定了。

    他連忙從袖管裡抽出一枚信符,手指一彈,信符瞬間化作一道火光消失不見。

    這枚信符是羅師叔給他的,道君制作的信符全都能夠瞬息萬裡,這枚信符更是厲害,剛一發動,羅師叔那邊就有反應,立刻將信符收了去。

    還沒等眾人明白過來,一股令人戰栗的氣息就鋪天蓋地地朝著四面八方湧去,營地裡的那些修士大部分雙腳發軟,修為差一些的人直接坐倒在地。

    半空中,一個人影由淡變濃,一個身披鶴氅的道人出現在眾人面前,看上去三十幾歲,雙手負在身後。

    洛文清垂手而立,輕聲喊道:「師叔,您老人家來得好快。」

    「少囉嗦,孩子抱來給我看看。」羅師叔也不和別人打招呼,一開口就直切話題。

    謝小玉、麻子這幫人全被無視,心裡卻沒什麼怨言。兩邊的身份差得太多,對方是道君高人,他們只有仰望的分。

    洛文清轉身從李光宗手裡接過嬰兒,小心翼翼抱到道人面前。

    羅師叔連手指都不伸,只是低頭掃了一眼,立刻連道兩聲不錯,轉而對洛文清說道:「別讓這孩子在這裡待著,天寶州不是什麼好地方,就算有解毒丹也不可能拔盡所有的瘴毒。你先收他做記名弟子,我會安排人送他回中土。」

    羅師叔根本不管李光宗的意思,更不在意劉家的想法,問都不問一聲,直接就做出決定。說完這些話,他的身影便漸漸淡去。

    他剛走,天邊劍光一閃,初見之時還在天際盡頭,眨眼間就已經到眾人頭頂上空。

    那道劍光瞬間收斂,劍光中顯出另外一個道人。

    這個人一身灰色道袍,頭上插著一根竹簪,看上去非常隨意,甚至還有一絲懶洋洋的感覺。他倒是沒什麼氣勢,不過同樣目中無人。

    只見他凌空虛攝,將小嬰兒直接攝入手中,單手抱住,從頭到腳摸了 一把,同樣連聲說「不錯、不錯」。但是轉眼間,他又變得沮喪起來,自言自語道:「這樣的根骨,注定會被丘老鬼收了去,和我無緣啊……」

    長嘆聲中,他又化作一道劍光,只閃了 一閃,就消失在天際盡頭,連嬰兒也一起抱走了。

    「這就是道君之能。」

    第一個開口的是蘇明成,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其他人也一個個神情恍惚。

    跟著謝小玉這麼久,所有人的見識都增長不少,都看出剛才顯化的那兩個身影根本不是兩位道君的真身。前者是身外化身,後者是飛劍中寄托的元神化影。

那兩位道君肯定在臨海城或扶淑城,離這裡幾萬裡。

    身外化身,往來由心,無論遠近,瞬息即至,帥得難以形容。飛劍化影雖然速度稍微慢了一些,走的時候卻能將孩子一起帶走。

    此刻在場的人裡,只有李光宗和李嬸的表情不太一樣,有些不知所措。好好的孩子就這麼被別人抱走,李光宗還好一些,李嬸首先想到的是怎麼和女兒交代。

好在她這段日子下來也算有些見識,知道那兩位是高人,孩子在他們手裡只有好處,沒有害處,才沒有哭鬧起來。

    洛文清倒是挺體諒人,立刻轉頭說道:「這孩子既然已經是我的記名弟子,和他有關的人自然就是我璇璣派門人弟子的家眷,如果願意的話,你們可以和這孩子一起回中土去。」

    李嬸頓時化悲為喜。她年輕時就在這裡擔驚受怕,當初回到天寶州是萬不得已,北望城之戰勝利之後,她就想著可以回中土,沒想到官府不許,現在終於可以如願以償。

    不過這種事她不敢擅自決定,要看丈夫的意思。李嬸眼巴巴地看著丈夫。

    「我就留在這裡,讓孩子他媽和外婆一起回去吧。」李光宗說道。只要女兒和老婆安全,他就可以放心了。

    「我不回去,咱們一輩子都沒有分開過,老都老了,還有必要分開嗎?」李嬸反倒變得鎭定起來,她想回中土,可是要夫妻分離,她不願意。

李光宗看著謝小玉,希望謝小玉能夠幫著勸一下。

    「想留下就留下吧。」謝小玉淡然一笑。有洛文清剛才那句話,在天寶州肯定沒人敢在喜兒和李嬸身上打主意,回到中土反倒難說。

    李光宗愣住了,他不明白,好在他知道謝小玉不會害他。

    謝小玉也不急著解釋,其中的原由必須在私下沒人時才能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趕快離開。

    「我們在這裡的時間也不短,土蠻一直沒有出現讓我很意外,只能說我們的運氣不錯。不過運氣這東西很難說,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轉壞,現在是離開的時候了。大家前往北望城,那裡相對安全一些,而我和麻子則會繼續北上。我們只缺壬水精氣,這東西海上最多,所以我們打算出海尋找。」

    底下一片寂靜,過了片刻,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歡呼起來,其他人隨即也跟著歡呼。

    一直以來,謝小玉和麻子他們幾個只要找到一種五行精氣,其他人就會跟著沾光,這已經變成一種習慣。

    謝小玉等大家安靜下來,才繼續說道:「這次出海危險性很高,所以不可能帶太多人。我、麻子、蘇明成、法磬、王晨、吳榮華、趙博、白羽飛、嚴正、童明、秦葛舒、曹左意,是已經決定的人選,還有誰對海上的情況比較清楚?」

    眾人聽到這一連串名字倒沒什麼話說,這些人要不實力強橫,要不有特殊的本領,要不精通水遁,並不是按照關系遠近挑選人手,李光宗、李福祿等人都沒在裡面。

    「我曾經有三年在外海打漁,不過對海上談不上很熟。」一個修士站了出來。

謝小玉對這個人沒什麼印象,這個人是後來加入的,實力也不算太強,沒什麼存在感。不過,既然這個人有出海的經驗,謝小玉還是點了點頭說道:「算你一個。」

    看到有人成功自薦,另一個修士站出來說道:「我對這裡的海不太熟,但是我在中土的時候一直在海邊修練,對海上的情況知道不少。」

    謝小玉猶豫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陸地上的情況天差地遠,有山川、河流、森林、沙漠,每一個地方都不一樣;海上就不同,頂多就是有的地方多點暗礁,有的地方水流急一些,差距並不是很大。

    有兩個人成功加入,原本還有些猶豫的人也都一個個站了出來。

    謝小玉這次標准就沒那麼寬了。他一個個仔細挑選,只挑出七個人,這些人全都有真材實料,修練的功法多多少少和水有些關系,會一、兩手御水之術。

    挑出來的人只有七個,淘汰的人則二十幾個,特別是其中幾個明明什麼都不懂的家伙,被謝小玉深深記在腦子裡。

    這幾個人拼命想加入,很難說清他們的居心,可能是想近水樓台先得月,不過更大的可能是被別人收買,加入是為了充當眼線。

    現在時間緊迫,他沒空管這些,等空閒下來,他有的是辦法査明真相。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6 17:45:51

q01826 發表於 2014-8-26 17:45  
那是劉家的船。

所有的人都從自己的石室裡跑了出來,這艘船的到來意味著他們將要離開。

第二章 女人,麻煩

    冬天的北望城一片銀裝素裹。

    厚厚的積雪將殘垣斷壁盡數掩蓋,所以一眼望去反倒顯得平靜祥和,根本看不出這裡曾經是戰場。

    此刻的北望城已經徹底廢棄了,除了內城還保留,其他地方全都一片空曠,原本駐守在這裡的兩千多名人馬也已經撤離。

    那座內城也不再是以前的模樣,裡面霧氣蒙蒙,霧氣中時不時傳來陣陣嗡鳴,還有數不清的飛蟲進進出出,已經和落魂谷那個煞池沒什麼兩樣,不同的是,這裡的蟲子沒有那種金銳之氣,卻靈動得多。

    此刻,一艘飛天船正緩緩降落到地上。劉家的這艘飛天船體積不小,用來裝兩百來人原本應該很寬敞才對,但是此刻船艙裡卻擁擠異常,大部分的座位都已經拆掉,空出來的地方全都被金屬骨架佔據。

    地面上已經有一群人等候在那裡,旁邊還停著大車小車,車上裝滿大大小小的袋子。這些袋子全都是軍中所用的大型納物袋,裡面裝的是粗細繩索、金絲網、金絲布、妖獸皮、赤蜂膠這類東西。

    船一落到地上,艙門一開,麻子第一個跑了出來。

    「快快快,全都下船,每個人搬一個,將東西搬上船。」他朝著身後吩咐道。沒人敢違背他的命令,眾人一起動手。

    「你快點補水充能,我們馬上就走。」麻子朝著開船的人命令道。

    那些人早就在忙,不敢有絲毫懈怠,接下來要行遠路,而且一路上根本沒地方補給,所以必須准備充分。

    此刻只有謝小玉和洛文清比較悠閒,仍舊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洛文清靜心打坐,謝小玉則拿出虛空胎藏曼荼羅圖,裝作在參悟其中的奧妙。這艘船會在北望城停留一個時辰,馬上就要離開,下去也沒什麼事可做。

    正當眾人各自做著各自的事,突然外面一片嘈雜,緊接著就聽到李福祿粗聲道:「你這女人怎麼不講理?叫你別亂闖你就是不聽。」

    洛文清立刻從打坐中醒來,將頭探出窗外,朝嘈雜聲響起的方向看去。

    數十丈外,那群傻小子正攔住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那個女孩輕裳羅裙,身後一條絲帶輕輕飄擺著,彷佛是一個出塵的仙子,正是霓裳派的綺羅。

    「你的債主來了。」洛文清似笑非笑地轉頭朝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翻了翻白眼,已經猜到來的是誰,所以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她和我有什麼關系?」

    洛文清才不聽謝小玉解釋,朝著那邊喊道:「讓她過來。」

    李福祿等人聽到這話,立刻閃到一旁。

    綺羅瞪了這幾個家伙一眼,哼了一聲,氣沖沖地朝著飛行船走去。

    上了船之後,她冷冰冰走到謝小玉面前,雙手插腰,滿臉怨憤地說道:「因為你的緣故,我也被發配來這裡。」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我才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人。」謝小玉扭頭看著窗外,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無辜?方雲天是你師兄吧?他要對付的應該是你吧?你們師兄弟之間爭權奪利,為什麼拿我設局?」綺羅同樣理直氣壯。

    謝小玉以往一向能言善辯,當初堵得那位陳都護說不出話來,這次終於遇到對手。

    「我沒說你和方雲天串通一氣已經算是客氣了,當初是你指證我,這沒有錯吧?」謝小玉怒道。

    「就算沒有我指證,也有一大堆人指證是你,連你師父都不幫你說話,我完全是被牽連進這件齷齪事裡,最終損失最大的是我,還有什麼比一個女孩子的名聲更重要?」綺羅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懾人的氣勢。

    謝小玉被這一通胡攪蠻纏弄得沒有辦法,他總不可能和這個女孩比誰的損失更多,那太沒風度了。

    兩個人正爭執不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船的那些人全都跑了回來,一個個站在門口看熱鬧。

    李福祿突然喊道:「大哥,枉你聰明蓋世,你難道沒聽說過女人不講理?」

    謝小玉一愣,他絕對沒想到會有被這家伙教訓的一天。

    轉念間,他突然發現自己確實犯傻,那件事根本就爭辯不清,何必和這個女孩多費口舌?

    「將來回到中土,我會將這件事査個清楚,還自己一個公道,同樣也給你一個公道。你現在可以下船了。」他干脆下了逐客令。
   
    「只要那件事不是你做的,你當然可以討回公道,但是我的名聲呢?再讓你們這幫臭男人毀一遍?你知不知道這段日子我是怎麼過的?」綺羅的眼眶頓時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謝小玉被煩得不行,他最沒辦法對付的就是這招。

    「你究竟想怎麼樣?」他怒問道。

    綺羅氣鼓鼓地就是不回答,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

    來這裡之前,她的師父曾經暗示過,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件事扯成爭風吃醋,制造謝小玉和方雲天的表弟對她都有意的假象,方雲天是幫表弟出頭,才設下這樣一個局。如此一來,方雲天雖然人品方面仍舊有問題,卻也情有可原,而且這種紛爭是私人間的恩怨,和山門無關,元辰派的顏面也保住了。否則,方雲天的罪名就是嫉賢妒能,黨同伐異,陷害同門,這就和山門有關,元辰派上到掌門,下到負責此案的長老、執事,都將負有失察之責。

    對霓裳門來說,前一種結果也大有好處,足以證明霓裳門的弟子有魅力。

    不過,這樣一個對誰都有好處的結果,卻偏偏對兩個人沒什麼好處,一個是她,另外一個就是謝小玉。

    她就算願意為了門派犧牲自己,也要有辦法說服謝小玉才行。

    當然辦法並非沒有,她只要說自己私底下愛慕對方,只是沒敢把這分情意說出口,一直深埋在心底,方雲天的表弟卻痴迷於她,不知道怎麼知道她的心意,所以醋勁大發,這才有後來那一連串事件。

    這樣絕對說得過去,但是綺羅覺得自己實在太委屈了。

    她心中又氣又惱、又急又恨,偏偏發作不得,只能往另外一邊的座位上一坐,扭頭看著窗外。

    謝小玉見綺羅並不回答,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只能同樣轉過頭,眼不見心不煩。

    洛文清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心中暗自好笑。他心裡突然多了一分閒情逸致,覺得在這裡攪合一下也不錯,權當打發時間。

    「這件事一時半刻說不清楚,反正我們修士歲月長久,可以慢慢商量,不急、不急。」洛文清在一旁打著哈哈。

    這既是和稀泥,也不知不覺中定下結論,反正這件事拖著就是。

    謝小玉和綺羅都沒搭理他。

    謝小玉左耳進右耳出,在山門裡,他只對修練感興趣,其他一切都淡然處之。此刻他已經平靜下來,反正他和綺羅之間的問題根本無解,干脆拋在腦後,等實力提升之後,很多問題就不成為問題。

    綺羅倒是聽進去,這個提議正合她意。來這裡之前她師父就說過,實在沒辦法就只能拖,拖到大家都忘了這件事。

    「好了、好了,該干活了。」麻子在門口大聲喊道。他也在旁邊看熱鬧,難得能夠看到謝小玉這樣窘迫,可惜時間太短,兩邊沒吵幾句就閉嘴,很不過癮。

    聽到麻子吆喝,眾人一哄而散,開始干起活來。不過這些人免不了交頭接耳,一時之間外面全都是嘁嘁喳喳的聲音。

    東西一件又一件被搬上飛天船,搬東西的人全都同一個模樣,看看謝小玉又看看那個女孩,然後一臉詭異的笑容,不知道想些什麼。

    隨著東西被搬上船,船上的空處越來越少,坐人的地方也變得越來越擁擠。如大半個時辰之後,東西總算搬完了。

    王晨、吳榮華、趙博等人上了船,麻子最後一個上去。

    麻子笑嘻嘻走到謝小玉旁邊問道:「東西都搬上來了,你看……要不要開船?」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盯著綺羅,意思非常明顯。

    謝小玉又不是傻瓜,一看到麻子的模樣,立刻明白這個家伙不懷好意。再一轉頭,立刻看到王晨、趙博那幫人在後排探頭探腦,又一扭頭,看到其他人全都站在艙門外,踮著腳尖往裡面張望,其中甚至還包括李福祿那幫家伙。

    他原本打算將綺羅趕下船,現在反倒沒辦法這樣做。如果趕人的話,肯定又要吵起來,這幫家伙就有熱鬧可看了。

    「不相干的人可以下船了。」他仍舊扭頭看著窗外,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話。

    所謂不相干的人指的當然是綺羅,不過綺羅怎麼可能下船?她的身上還背負著使命。

    見綺羅沒反應,謝小玉也不再多說,只是朝著麻子揮了揮手道:「准備好的話就起航吧。」

    麻子看了看綺羅。綺羅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根本沒聽到似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看著窗外。

    王晨、趙博那幫遠遠躲在後排的家伙,全都不停朝著麻子做關門的手勢,顯然都存著看熱鬧的心思,如果趕走綺羅,就沒熱鬧可看了。

    麻子心領神會。他本來就有這個意思,所以轉身將艙門關上,然後跑到駕駛艙。

    北望城北面百裡之外就是海。

    冬季的北海同樣一片白茫茫,海面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冰塊,大的冰塊如同山岳、如同島嶼.,小的冰塊如同磨盤,如同卵石,互相碰撞著,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不時還會互相碰撞,激起漫天的雪花和冰晶。

    不過,飛天船上的人注意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天空中另外一艘飛天船。

    那艘船從出海就一直跟著他們。

    那可不是一艘普通的飛天船,它的樣子和劉家的船很像,也是又細又長,速度極快。

    「來者不善啊。」吳榮華瞇起一只眼睛,透過陽燧鏡中間的通孔盯著對面那艘船。

    那艘船上的人少說有三、四百人,全都是修士,裡面有幾個人實力好像很強,絕對是真人。

    旁邊的王晨立刻掏出那幾枚銅板佔卜起來。

    片刻之後,他憂心忡忡抬起頭來說道:「卦象變亂不定,前途吉凶難料。」

    「看來有些人就是不死心。」謝小玉早就猜到那些仇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可擔心,我們同樣也有准備。」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到遠處一道火星朝著這邊飛來。他們乘坐的這艘飛天船被薄薄的迷霧遮擋著,所以火星飛近之後,只能在迷霧外面團團打轉,卻進不來。

    謝小玉連忙收起薄霧,火星瞬間飛了進來,徑直落到蘇明成面前。

    接過信符,蘇明成眉頭一皺,說道:「是堂主發來的,他要我轉告你,黑刺社又發出懸賞,要我們這些人的命。你和麻子的腦袋最值錢,每顆腦袋都值兩粒天元丹;我和法磬的身價差了一些,只值一粒;老王、老吳的腦袋值五粒地樞丹,老趙他們幾個值三粒。」

    「不至於差這麼多吧?」趙博抱怨道。

    天元丹是對凝氣成丹最有幫助的一種丹藥,一顆天元丹就可以讓成功機率提升三成;地樞丹差得多了,只是突破一般瓶頸時用的,兩者相差千倍不止。

    「發懸賞的人對我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有點本事。」謝小玉冷哼一聲。他很清楚,肯定是奸細透露出去的消息。

    以前他還能容忍,沒采取什麼清洗行動,這一次他無法容忍,回去之後,絕對會讓那些奸細付出代價。

    不只是他,旁邊的麻子同樣眼睛裡全都是凶光。

    麻子看著那艘飛天船,低聲問道:「你有什麼打算?要不要先下手為強?」

    「他們沒動手,我們也不好動手吧?.」王晨擅長算計,這類人往往缺乏決斷。

    不過話說回來,這正是對方不要臉的地方,就這麼遠遠跟著卻不動手,就像一只蒼蠅般盤旋不去。

    「不知道能不能甩掉他們?」洛文清在一旁說道。他的性子比較平和,不喜歡沾染太多血腥。

    「恐怕不行,那艘船的速度不比我們乘坐的船慢,上面裝載的東西還沒我們重。」謝小玉這半年下來已經成為飛行船方面的專家,他只看了兩艘船扇葉轉動的速度一眼,就已經得出結論。

    不過他並沒在意,只是提高嗓門,朝著駕船的人喊道:「一直往外海開,飛天船的航程不會超過一萬裡。他們不想游泳回去的話,頂多跟我們五千裡。」

    「您沒開玩笑吧?」駕船的人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那艘船確實飛不了這麼遠,但是他們這艘船也一樣,因為載重的關系,航程的極限恐怕還更近一些。

    「放心,不需跑那麼遠,頂多四千裡你就可以調頭,駕船回北望城。」謝小玉安慰道。

    說完,他隨手打了個法訣,籠罩在飛天船外面那薄霧頓時變得濃密起來。

    「現在可以干活了。」謝小玉轉身命令道。

    吳榮華收起陽燧鏡,王晨收起銅板,修練的人停止修練,全都開始行動起來。他們先將椅子搬到一旁迭起來,空出一塊很大的地方。

    只聽到啪的一聲輕響,飛天船的船底打開了,底下居然掛著一張網,那些骨架稀哩嘩啦落到網裡。

    謝小玉飛身跳了下去,異常熟練地將一段段骨架拼接起來。這些骨架都已經做好榫頭,只要對准一接,兩邊立刻互相咬合,動都不動,牢固極了。

    麻子也跳下來幫忙。

    骨架總共分成十二段,一段一段拼接起之後,新飛天船的輪廓就顯露出來。它看上去就象是一個「王」字,中間是一根粗大結實的龍骨,上面串著三根橫枝,那是翼骨。這艘飛天船有三對翅膀,和其他飛天船都不一樣。

    直到天黑,骨架才安裝完成,謝小玉和麻子沒有絲毫停下來休息的意思,兩個人讓趙博他們將繩索拋下來,開始往骨架上拉繩索。

    到了這時候,船上的那些人都已經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就和桅桿的原理差不多,如果只是孤零零的一根桅桿,肯定抵擋不住狂風的吹拂,可只要桅桿頂端用幾根粗大的繩索牽住,任憑狂風暴雨也別想撼動桅桿分毫。這樣的結構不但結實,而且輕盈,絕對比現在那些飛天船和空行巨舟靠粗大橫梁支撐船體高明得多。

    「要不要我們幫忙?」趙博大聲問道。

    「沒必要,你們下來反而越幫越忙。」謝小玉一口拒絕了。他和麻子在山洞裡練習很久,就算閉著眼睛都知道應該做什麼,互相間的配合異常純熟。多一個人的話,就如同精密的齒輪裡多了一顆石子,反倒容易卡住。

    拉繩索比拼骨架輕松得多,那些繩索全都用妖獸的筋做成,韌性極好卻很輕,將這東西固定在骨架上就如同穿針引線一樣容易,只用了兩個時辰就完工。

    原本只有骨架的時候,那些骨架在風的吹拂下顫顫巍巍,現在卻巍然不動,繩索不但讓骨架變得穩定牢固,還像蜘蛛網似地縱橫交錯,將船殼的輪廓勾勒了出來。

    麻子從上面將那些金絲網搬了下來,他開始往上鋪金絲網。

    「裡面是骨,中間是筋,外面披以筋膜,然後生皮長肉。沒想到迢簡簡單單的一艘飛天船居然也蘊含造化之妙、生命之道。」洛文清看得比任何人都仔細,隱約間捕捉到一絲大道契機。

    這令他無比震驚。

    當黎明的陽光從東方透出,天光漸亮,謝小玉和麻子已經將飛天船用金絲網全都包了起來,整艘飛天船的樣子完全顯現出來。

    接下去就是往網上刷赤蜂膠,然後將金絲布張貼其上。

    謝小玉拿著一根針、一卷線做起針線活,光用赤蜂膠不保險,他必須在承重的部位將金絲網和金絲布縫在一起。

    「還是我來吧。你弄得太難看了,而且速度這麼慢。」綺羅一下子跳了下來。謝小玉想拒絕,但是轉念一想,這東西事關大家的安全,能夠弄得盡可能牢靠一些總是好的。

    「好吧,你來,我告訴你在哪裡下針。」謝小玉說道。

    「誰要你指點,大道萬千,其理相通,雖然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但是這東西不會比一只普通襪子復雜多少,什麼地方要走針,什麼地方要補強,我一看就明白了。」綺羅搶過謝小玉手中的金絲線,手指一捻,一根兩寸多長、異常鋒利的銀針立刻冒了出來。

    銀針一冒出來,在場所有人都感覺一陣心悸。這東西絕對不是女孩子家縫縫補補用的東西,而是可以殺人的飛針。

    女人天生力弱,同樣運用飛劍,女人比男人差一些,所以上古年間,女修士們研究出飛針之道,用技巧彌補力量的不足。

    飛針細小,所以隱密;又因為輕盈,所以快疾,變招也更靈活。而且大多成套,一套少則數百枚,多上千枚,威力驚人。

    在神道大劫之前,飛針曾經頗為流行,女修幾乎全都用飛針,很少用飛劍。

    可惜大劫一起,一切都變了。飛針用在比斗中不比飛劍差,但是神道大劫中,兩邊交鋒不再是單打獨斗,而是戰陣和戰陣的對撞,飛針根本顯現不出威力,所以大劫過後,飛針技藝大多失傳,只有一些以女修為主的門派裡還保留一些零星傳承。

    但是此刻,飛天船上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那根飛針上凝聚的煞氣。

    「這玩意不是說沒什麼用嗎?」趙博喃喃自語著。他剛才感覺脖頸上陣陣發涼。

    「那根針上充滿恨意,這個丫頭恐怕沒事時就在扎小人……」王晨嘖嘖連聲,他一臉詭笑,顯然覺得很有意思。

    聲音傳到綺羅耳中,她卻裝作沒聽見,隨手一指,只見一道銀光疾射而出,然後來回穿梭,只是眨眼工夫,一大片金絲布就和底下的金絲網縫在一起。

    這道銀光很快。謝小玉在心底暗自比較一番,論速度,肯定是「如電」最快,但是「如電」只有一擊,這道銀光卻可以連續不斷攢刺。麻子的裂地鞭也有這樣的優點,這種如暴風驟雨一般的攻擊非常恐怖,不過飛針還有另外一些好處,它轉折之間異常靈動,定位也極為精准。

    他看得異常仔細,這飛針之道同樣走的是變幻詭異的路子,和他修的劍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六如法》只有劍式,沒有劍招,所以他看到有用的東西就會暗自記在心裡,然後想辦法融合到自己的招式中。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6 17:46:25

q01826 發表於 2014-8-26 17:45  
第二章 女人,麻煩

    冬天的北望城一片銀裝素裹。

太陽升到頭頂,飛天船終於接近完工。

    「慢點……那邊再抬高一些……小心放平!」謝小玉大聲吆喝著。

    只見一個半人高、通體由金鐵鑄成的東西被緩緩吊下來。

    在飛天船另一頭固定著一個同樣的東西,麻子正往上裝葉片。這些扇葉比普通飛行船的扇葉小得多,只有三分之一,葉片扭曲的角度卻大得多。這已經是最後一步,所有人一起動手。

    半個時辰之後,隨著最後一片葉片被擰緊,船上頓時響起-陣歡呼聲。

    「晚上我們就可以出發了。」謝小玉說道。

    「這地方好像擠了一些,也太……」趙博東彎著腰,透過兩側舷窗往裡看著,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

    這艘飛天船確實小了一些,長度只有劉家那艘飛天船的五分之一,寬度只有一半,高度更不用說。這東西是扁的,最高處也才七尺,和一個人站直差不多,連劉家那艘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裡面的座位一個挨著一個,沒有一點動彈的余地,頭頂上方一寸就是天花板,連站起來都做不到,更別說走動,與其說這是一艘船,還不如說是一輛大車更貼切。

    簡陋的還不只這些,這艘船沒有像其他飛天船那樣配備前弩,一旦遭遇攻擊,就只能靠船裡的人出去迎敵.,更讓人無語的是,連座位也只是一個卡在地板上的墊子,可以說,一切和飛行無關的東西全都被舍棄了。

    「只要能帶我們回中土,再擠都沒關系,反正在船上沒什麼事可做,地方用不著太大。」王晨很想得開。

    其他人心不在焉地應和著,不過只要想到必須在這樣一艘船上待幾個月,全都一臉不願。

    臉色最難看的莫過於綺羅。

    她來這裡之前,原本打定主意要纏著謝小玉,但是現在她猶豫了,要她在這樣一個狹小空間裡和一群男人擠在一起,實在比殺了她還痛苦。

    謝小玉沒管眾人的反應,他第一個鑽了進去。

    他的位子在最前面。和別人的座位不同,他的座位上多了一些拉桿,這都是用來操縱飛天船,前面則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其他的座位上也有窗戶,不過只有鍋蓋大小。

    麻子也上了船,他坐在謝小玉的旁邊,兩個人輪流負責駕駛這艘船。

    第三個上船的是吳榮華,他的座位在正中間。這個座位同樣特別,頭頂上和腳底下都有一個鼓起的透明罩子,各鑲嵌著一面陽燧鏡,鏡子可以繞著圈轉動,坐在座位上可以觀察到四周的動靜——他的責任是了望。

    謝小玉一直想再找幾個修練瞳術的人,能夠和吳榮華搭檔,輪流負責了望,可惜始終沒找到。

    修練瞳術的人本來就少,實力大多不怎麼樣。北望城戰役中,最早戰死的修士就是他們這類人。吳榮華要不是跟著謝小玉,而且被重點保護,肯定也會沒命。戊城大肆收人的時候已經是戰役中期,投奔過來的一百六十多名修士裡,一個修練瞳術的都沒有。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上了船。

    綺羅狠狠跺了一下腳,最後還是不得不鑽進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太陽漸漸西斜,最終落入海中,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透過外面的薄霧,隱約可以看到那艘飛天船仍舊跟在後面,一點都沒有放棄的打算。

    「我已經告訴劉家那幾個人,等到我們離開之後他們繼續朝北航行,明天中午再調頭返回。」麻子在一旁說道。

    「足夠我們甩掉身後的家伙了。」謝小玉說道。

    其實用不著這麼做,只憑他們這艘飛天船也能夠甩掉後面跟著的家伙,不過這樣一來,就會暴露這艘飛天船的速度,對方肯定會立刻改變對策。

    這艘船雖然速度驚人,但是要看和誰比。洛文清的劍遁就快過它十幾倍,更不用說那些真君。真君飛行絕跡,瞬息千裡,他們甚至不需要知道確切的方向,只要知道一個大概,然後來來回回飛行,將方圓千裡之內如犁地一般細細搜索一番,就可以找出這艘船。

    所以想躲開追蹤,最好的辦法就是藉助夜幕的掩護,悄悄離開。

    月亮從海平面下升起,夜色漸深。

    「我們差不多該走了。」謝小玉說道。他轉頭喝了一聲..「你們全都抓緊旁邊的扶手。」

    除了麻子,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麼,不過大家都照著做。

    看到眾人全都抓緊,謝小玉猛地拉動旁邊一條拉索。這拉索連著頂上的十二個掛鉤,一拉之下,掛鉤立刻脫開,這艘小飛天船頓時和上面那艘劉家的飛天船分離。

    小飛天船傾斜著往下俯沖,速度越來越快。

    身後那些人終於明白為什麼要抓緊欄桿,不這樣做,他們根本坐不住,會被甩出座位。

    王晨、趙博等人心都提到喉嚨,雖然他們不擔心會摔死,頂多掉進海裡嗆幾口海水,但是這裡離岸邊太遠,少說有四千多裡,游回天寶州的話,先不說要多久,累都累個半死。

    突然,謝小玉的手猛地一拉旁邊的握把,飛天船漸漸放平。

    往下看去,此刻飛天船離海面只有兩百丈的距離,借著月光,可以清楚看到海面上飛速劃過的波浪。

    「速度好快啊!」王晨看著海面叫了起來。

    「絕對比劉家那艘船快,好像也比空行巨舟快。」趙博顯得異常興奮。他們這群人私下都拿這艘飛天船打賭,有人說這東西不可靠,很容易散架,還會掉下來,他卻一直力挺謝小玉。現在船好,證明他的眼光比別人高明。

    「比空行巨舟的速度差不多快了一倍。」洛文清異常肯定地說道。他修練的中天紫微劍法是以紫微斗數作為基礎,最擅長的就是計算空間方位,稍微一算,他就已經知道這艘飛天船的速度。

    此刻他心中波瀾起伏,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艘飛天船的意義。

    真君雖可瞬息千裡,道君更能夠瞬息萬裡,卻沒辦法一口氣從中土飛到天寶州,中間必須停下來休息,所以沒船不行。

    以往只能靠空行巨舟往來,但空行巨舟是法寶,煉制起來難度極高,而且需要一些非常稀有的材料,所以前前後後只造了一百多艘空行巨舟。

    這艘飛天船他親眼看它造起來,所用的材料都很普通,所用的方法也很簡單,普通人都能建造。如果這艘船真的能用,那麼往來於中土和天寶州之間就會變得非常容易。

    洛文清越想越感到興奮,突然,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傳進他耳中。循著聲望去,只見前後那兩個扇輪開始轉動起來,緊接著,他就感覺身體微微有些後仰,

    這艘船的速度好像又快了一些。

    「可惜扇葉小了一些,而且數量太少,只有兩個,如果再大一些,數量也多一些,肯定可以更快。」洛文清自言自語著。

    「就因為小,所以才能這麼快,扇葉大了反而會變慢。」麻子在一旁說道。

    「為什麼?」洛文清一臉疑惑。他知道麻子不會騙人。

    「我也不懂,這家伙跟我解釋過,可惜聽不懂。」麻子搖頭苦笑。

    「說來聽聽。」洛文清拍了拍謝小玉。他知道這樣做對麻子有些不太恭敬,但是他顧不得這些。

    「我只說關鍵,如果你想不明白,我再怎麼解釋都沒用,麻子就是這樣。」謝小玉很坦然。

    「願聞其詳。」洛文清坐直身體。

    其他人也豎起耳朵,只有麻子不在意。他很清楚這些人根本不可能懂,因為這套理論和常識完全相反。

    「以往總是認為力量越大速度越快。所謂強弓射快箭就是這個道理。但是在飛天船恰好相反,力量越大速度越慢,想要速度快,就只能犧牲力量,所以想飛得快,就只能用小扇葉。」謝小玉侃侃而談。這些都是他從那本書上看來,絕對顛覆他以往的認知。要不是他按照書上所寫做了許多實驗,他也不會明白。

    眾人眉頭緊皺,一個個在那裡苦思冥想。

    「你沒騙人吧?」綺羅對謝小玉不怎麼相信。

    對這個女人,謝小玉根本沒興趣搭理,他也確信別人不會聽她的。

    「我不明白。」洛文清嘆道:「我回去問問師父,或許他老人家能夠參透其中的玄機。」

    洛文清當然不會受到綺羅的影響,他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假的。他的師門長輩中精於易數的人全都算過,都隱隱約約算出謝小玉手裡有一本奇書,上面包羅萬象,可惜沒人能夠算出這本書的名字,只知道此書在元辰派千年之久,卻沒幾個人看過,看過的人也都沒在意,只當滿紙胡言。

    這本書似乎關系甚大,已經到了深藏天機的地步。師父派了二十幾個人前往元辰派,借閱元辰派收藏的雜書,線索就是陽燧鏡,不過到現在為止沒任何結果。

    按照他的想法,干脆直接問謝小玉一聲,反正只是一本雜書。師父卻告誡他千萬別提這件事,任何一樣東西只要和天地大劫搭上關系,就會生出異常玄奧的變化,往往只有特定的人物可以得到。

    前一次大劫就是最好的證明,當初和九曜同時墜入太古洞窟的人有十幾個,

    卻只有九曜看到太古天變的影像,其他人都毫無察覺。

    當年也有人想奪那幾個應劫之人的機緣,結果卻是身死道消,甚至連累宗族門派,所以,這類涉及天機的東西全都不能亂碰。

    派那些人去元辰派翻閱書籍,只是希圖僥幸罷了。

    清晨的陽光從地平線透了出來,瞬間,船艙裡多了一絲燥熱。

    船上的眾人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兩邊那三對巨翼上鱗光閃閃,陽光投射在上面立刻被聚攏起來,傳到船艙裡。

    不知不覺中,一道紫蒙蒙的光華在船艙裡徐徐散開,紫光有些灼熱,但是被吸入體內之後,穿行於四肢百脈,反倒生出一絲涼意。

    「這是朝日紫華!」綺羅驚叫起來。緊接著,她發現四周的人一個個都雙腿跌坐,已經入定了,顯然他們全都知道會有這樣的好處。

    她並不傻,立刻知道自己錯過最好的機會,連忙也跟著盤腿坐定。

    這紫華之氣乃是天地精華,只有旭日東升之際才會出現。此時恰值陰陽交替,這絲精氣陽中帶陰,最是珍貴,要不是數量太少,絕對是築基最好之物。

    紫華之氣入體,綺羅頓時感覺到四肢百脈一陣酥麻,停滯已久的修為有了一點提升。

    旭日東升也就一刻多鐘,隨著紫華之氣漸漸退去,一股燥熱的精氣充斥於整個船艙中。

    綺羅稍一辨認就感覺出來,這是丙火精氣,不怎麼精純,但是非常濃郁。

    她頓時一驚。

    這裡離地千余丈,怎麼可能無中生有,冒出如此濃郁的丙火精氣?

    不過,轉眼間她又變得滿心歡喜。她不是洛文清,根本不關心靈氣怎麼來,只需要知道這對她的修練有好處就夠了。這裡丙火精氣之濃郁,簡直如同一口丙火靈眼,甚至用不著調息吐納,丙火精氣自己就會湧入渾身上下每一個竅穴中。

    綺羅和洛文清還有一個區別,她不認為藉外力提升修為有什麼不好,這可以大大縮短修練的時間。雖然這樣會有些後遺症,卻有解決的辦法,古往今來,靠走快捷方式飛升仙界的大有人在。

    心中沒有負擔,她毫無顧忌地修練起來。

    霓裳門的功法非常特殊,對任何靈氣都不挑剔。這和霓裳門的特點有關,霓裳門的弟子大多要嫁出去,既然要合籍雙修,肯定不能和男方修練的功法有所沖突,所以霓裳門的功法包容性極強,什麼靈氣都能吸收,修練出來的真氣卻不帶任何特性。

    其他人就沒這麼輕松了。

    這一次是試航,挑的人修練的功法大多和水有關,丙火精氣對他們沒用。

    謝小玉、蘇明成、法磬和洛文清也一樣,四個人修練的功法是庚金特性,同樣和丙火精氣相克。

    只有麻子、王晨和吳榮華能用這些丙火精氣修練,不過吳榮華負責了望,麻子駕駛飛天船,都沒空閒。

    此刻,麻子已經和謝小玉調換座位,,謝小玉負責夜航,他負責白天。

    麻子一邊翻看著海圖,一邊比對著渾天經緯儀上標記的位置。他剛剛發現謝小玉根本沒按一開始的航向前進,不知道什麼時候調了個方向。

    他猜得到謝小玉為什麼這樣做,畢竟劉家的人不能完全相信,可能中午不到就調頭返回,也可能連他們的行蹤都賣了。

    「你打算往東?」麻子問道。

    小玉點了點頭:「東部海域的情況比較清楚。」

    中土在天寶州的東南方向,當年第一批到達天寶州的人就是從東面繞過來。」

    最初的幾十年裡,從中土到天寶州都走這條東線,後來才改為筆直的航線,所以東部海域全都已經探勘清楚。

    「我不反對。」麻子關心的是找到壬水精氣,東面的海域在海圖上都有標記,總比在另外三個方向瞎撞好得多。

    對照海圖,確定最近一口海眼的位置,麻子用力扳住操縱桿,飛天船開始慢慢轉向。

    「這東西的反應真夠慢,轉個方向要老半天,調個頭更不得了,要兜好大一個圏,上升更慢,比劉家那艘船笨多了。」麻子一邊駕船,一邊抱怨著。

    「當初不是求穩嗎?這東西是為了橫渡大海用,第一要穩,第二要結實。」謝小玉是徹徹底底的實用主義者,不會追求完美。在他看來,一件東西能用就行。

    「能不能改進一下?這玩意遇到攻擊就是一個活靶,而且海上的風暴說來就來,反應太慢可不行。」麻子出過海,有這方面的經驗。

    「我情願提升它的速度。」謝小玉說道。

    「這不是極限?」

    「還能更快?」麻子和洛文清兩個人同時驚問道。

    「當然可以。」謝小玉回想著《奇技妙法百篇》上提到的幾種船,其中有兩種如果能夠造出來,連真君都別想追上。可惜,這些船的核心零件都是法寶級。

    不過,他可以對這艘船進行改造。

    之前因為沒把握,所以采用的是折衷設計,仍舊有普通飛天船的影子。如果次試航成功,他的膽子就大了,有些東西可以去掉,有些東西可以增加,速度還可以提升一倍。

    「讓我想想,別打擾我。」謝小玉托著下巴,沉思起來。

    麻子和洛文清沒辦法繼續追問下去,麻子只好專心駕船,洛文清則閉目養神,在識海之中推演中天紫薇劍法。

    船上頓時變得一陣寂靜。

    海上旅行多少有些枯燥乏味,一眼望去,除了海還是海。

    船上的空間狹小,根本沒辦法走動,白天時,大家只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閉目養神,餓了就服一顆辟谷丹,然後繼續閉目養神。反正船是靠陽光維持飛行,只有到了晚上才需要眾人出力,推動這艘繼續前進。

    這種枯燥的旅行持續三天。

    三天後,船緩緩停了下來。下面是一處礁石群,海浪不停拍打著黑色的礁石,激起沖天的浪花,礁石和礁石之間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漩渦。

    按照海圖上所指,這裡應該有一口海眼,現在卻看不到一絲海眼的跡象。

    「這是怎麼回事?」麻子的表情有些僵硬。

    謝小玉不停翻動著手中的海圖,這東西每年都會重新修訂,不過大海畢竟太過廣闊,而且海眼這種地方太危險了,一般沒人願意靠近,所以有點差錯也是難免。

    「可能挪位了。」吳榮華在後面說道:「應該是最近這幾年的事,這些礁石很像火山噴發之後留下的石頭。」

    麻子低頭看去,此刻,飛天船離海面有百余丈高,他勉強可以看清底下的狀況。那大大小小的礁石全都黑漆漆的,顯得很粗糙,確實和戊城廢墟上那些岩石非常相似。

    「最近幾年?」他頓時皺起眉頭。

    如果這裡的變化是最近幾年發生,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神道重現。

    「再去下一個地點吧。」謝小玉也感覺情況不妙,立刻調轉船頭。

    前後兩個葉輪重新轉動起來,那尖銳刺耳的聲音讓船上每一個人都感到心煩意亂。

    這次航程沒那麼遠,第二天晌午時分,他們就到海圖上標記的另外一口海眼的上空。

    謝小玉沒像之前那樣放慢速度,而是從上空一掠而過。

    海眼可不是什麼小東西,而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大的半徑可以達到兩、三裡,小的也有數十丈。而且周圍海流全都往中間匯聚,旋轉的浪花會延伸出去幾十裡,很遠就可以看到。

    下方的海面風平浪靜,簡直稱得上死水微瀾,連個浪花都看不到。

    「這個好像也出了問題。」謝小玉輕嘆一聲。

    「海水怎麼會變成這樣?」麻子心中充滿疑問。

    「這應該是所謂的死海。」洛文清見多識廣,雖然不像謝小玉那樣博覽群書,卻能夠看到一些常人不能接觸的東西。

    「死海?」麻子沒聽說過這個名稱。

    謝小玉也沒聽過,但是這個名字一進入他的耳朵,他的心頭就不由自主微微一跳。

    「你好像知道。」洛文清一直注意著謝小玉。

    他是試探,師父和兩位師叔一直都懷疑謝小玉已經知道大劫將至,甚至連麻子都可能是知情者。

    謝小玉一下子被問倒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知道?」麻子也在一旁問道。

    「一萬年前曾經大規模爆發過。」謝小玉給了個很模糊的答案。這個答案不能說有錯,沒人能肯定神道大劫的時候,死海沒有大規模爆發過。

    麻子頓時心領神會。

    洛文清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但是他可以肯定這兩個人對大劫將至的事確實有了解,就算不是完全清楚,至少也是知情者。

    「繼續吧,我不相信所有的海眼都已經消失。」麻子的脾氣一下子沖上來。

    謝小玉當然不反對。

    壬水精氣對他雖然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卻可以大大縮短修練的時間.,再說,這一次出海除了尋找壬水精氣,另外一個目地就是測試這艘飛天船。

    現在已經證明這東西可以飛,速度不錯,而且兩座聚靈陣都能夠順利運行,特別是白天的丙火聚靈陣不但可以維持飛天船的飛行,還可以讓船裡充滿丙火精氣,簡直比得上一座靈眼。

    接下來要驗證的,是長時間飛行能力。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6 17:46:47

q01826 發表於 2014-8-26 17:46  
太陽升到頭頂,飛天船終於接近完工。

    「慢點……那邊再抬高一些……小心放平!」謝小玉大聲吆喝著 ...

第三章  斗眞君

一處接著一處,這群人在天寶州東部海域不停飛著,可惜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海圖上標記的那些海眼大多莫名其妙消失,只有三口海眼仍舊存在,偏偏裡面都沒有壬水精氣。

一連串的失望讓麻子的情形越來越不對勁,漸漸失去耐性,其他人就算沒有壬水精氣也沒關系,他卻不行。

這天下午,吳榮華突然大喊一聲:「前面有一口海眼,好大!」

船上的人聞言,全都提振精神。

「什麼方位?」麻子大聲問道,一邊問,一邊將謝小玉從駕駛位子上趕開。

「東南一一十六度,離這裡大概有一一百七十裡。」吳榮華報出方位。

麻子猛地一扳槓桿,朝著吳榮華所報的方位調轉船頭。

飛天船緩緩轉動起來。

兩百多裡對這艘飛天船來說並不算遠,很快,船上的人都看到海面上有一個巨大的白色螺旋,這絕對是很大的海眼。

「位置有點偏,比海圖上標記的方位偏了一千多裡,而且這口海眼比標記上的大太多了。」謝小玉嘆道,越發確信大劫將至。

距離越來越近,海眼變得越來越清晰,眾人終於看清楚這口海眼有多麼巨大。

中間直通海底的深孔直徑大概有五、六裡,足夠將北望城的內城塞呑進去。

四周那個巨大的漩渦更不用說,那一圏白浪延伸出去三十余裡,滔天的浪花湧起百余丈高,飛天船在千丈的高度,卻仍舊能夠聽到底下的巨響。

「好像很凶險。」綺羅的臉色有些發白,她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凶險,所以膽子有些小。

「再凶險也得下去,越是凶險,希望就越大。」麻子一臉興奮,也不管船,猛地推開旁邊的艙門,飛身跳了下去。

謝小玉連忙坐回位子,駕著船在海眼上空一圏圏轉著。

過了一刻鐘,底下有一道火星飛了上來,是麻子發的信符。

接住信符打開一看,果然——「找到了」。

「這口海眼裡有壬水精氣,我們不用再到處跑了。」謝小玉大聲喊道。

「還等什麼?下去啊!」趙博頓時一陣狂喜。雖然他修練的是《癸水眞訣》,但是壬水精氣對他同樣有用,他也想以五行大圓滿築基。

「先將船停好再說,我們在海底說不定要待很久。」謝小玉的腦子還算清醒。

「剛才路過的時候我看到一座小島,離這裡大概有五、六百裡,方位是西南偏西。」吳榮華立刻說道。

謝小玉聞言,連忙調轉船頭。

吳榮華所說的那座小島根本就是一處大一點的礁石,漲潮的時候恐怕頂多讓人站住腳,隨便來一個浪頭就會將礁石淹沒。

不過這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只聽到「叮叮叮」三聲輕響,三根又細又尖的金屬桿就深深插入礁石縫隙,金屬桿有兩丈長,飛天船被高高撐離海面,再大的浪頭也別想打到。

「這艘船就拜托你了。」謝小玉對洛文清說道。

其他人都要進海眼,就連綺羅也一樣,只有洛文清不需要壬水精氣。他已經是五行大圓滿的眞人,所以他留下來看守這艘船。

「我們走。」蘇明成早就等不及了,一展手中的陣旗。

只見一道金光從眾人的腳下升起,金光卷起眾人化作一條金色長練朝前飛去,光中隱約可見龍頭、龍尾和一條細長的龍身。

在他身後,趙博和那幾個精於水遁的人也都手掐法訣,將法力源源不斷注入陣中。

魚龍變幻陣最高明的地方就是人越多,威力越大,速度也越快。只見這道龍形金光緊貼著海面飛行,下方白浪滾滾,一條白浪拖出一裡多長,比那艘飛天船的速度都快得多。

只是片刻工夫,就已經看到那個巨大的漩渦了。

這道金光閃了一閃,就到漩渦中心,蘇明成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鑽入這口幽深的海眼中。

海眼中央是空的,但是壓力極大,一般人早就被壓扁了,修士雖然承受得住,卻會被巨大的壓力逼住,根本沒辦法下去,但是這道金光卻絲毫不受阻擋,筆直而下,瞬間就到底部。

海眼很深,足有五、六千丈,中間很長一段都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但是到了底部,眾人眼前一亮,只見前方透出一陣朦朦朧朧的藍光,那光芒異常通透,照在身上就感覺神清氣爽。

「好純的壬水精氣!」趙博大喜叫道。

「這裡沒什麼危險。」蘇明成有魚龍變幻陣在手,這座大陣一到海裡立刻生出很多變化,此刻方圓百裡都在他感知之下,有一點動靜他能立刻知道。

「不要大意,將可以布的陣全都布上。」謝小玉一向謹愼。說著,他一拍納物袋,十五枝陣旗頓時飛了出來。

其他人也不敢怠慢,法磬隨手放出三百六十把長劍,每一把長劍頂端都鑲著一枚劍符,這是彌天星斗劍陣眞正的模樣。

王晨、吳榮華等人也七手八腳地往外掏陣旗,這一次他們將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也帶來了。

突然,一道道光芒從海眼最深處冒了出來,每一道光芒都是由九個光點組成,那是麻子的九宮移形換位陣。他顯然也聽到謝小玉的話,所以放出手上的這座大陣。

五座陣你套著我,我套著你,轉眼間將這口海眼團團護住。

做完這一切,眾人各自打出一道禁制,將四周海水逼開,雙腿交迭懸浮在半空中,開始吸取四周的壬水精氣。

海眼中頓時變得一陣寂靜。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在海底看不到太陽、月亮與星星,永遠只有那朦朦朧朧的藍光,所以根本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突然,一聲長嘯從海眼最深處傳來,緊接著,一股洶湧澎湃的氣息朝著四面八方蕩開。

這裡可不是子歸城那片空曠的營地,所以這股氣息根本沒地方洩出,只能擠在海眼之中來回激蕩著。

那動蕩不已的氣息立刻影響到其他人。

「麻子,恭喜你!」謝小玉大聲喊道。他隨手一揚,頓時一股光霧籠罩四周,

光霧中無數金色彩蝶翩翩起舞,那動蕩不已的氣息立刻被群舞的彩蝶壓制下來。

「你不也一樣嗎?五行小圓滿已成,現在你隨時都可以成為眞人,只不過你想等丁火、己土出來罷了。」麻子從底下冒了上來,躊躇滿志地說道:「現在只差最後一步,回去之後,我就前往落魂谷閉關,不成為眞人我就不出來。」

「你肯定會比我快,不過多則一年,少則半年,我就可以追上你。」謝小玉有這個自信。

他現在是五行小圓滿,離開大圓滿只差丁火和己土,有丙火和戊土為引,丁火、己土滋生得很快。

「又多了一行,你那個法術肯定又多了一種變化吧?」謝小玉問道。

「正打算找你試試。現在移山搬岳已經變成排山倒海。」麻子洋洋得意。

突然一道強大無比的神念瞬間掃過這裡,緊接著一陣狂笑聲傳入眾人的耳中。

「我就知道你們要找海眼,總算讓我給逮到了。」

麻子的臉色驟變喊道:「是那個紅衣道人。」

「這人是眞君,我們沒辦法力敵,只能藉大陣和他周旋。」謝小玉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你們瘋了!難道以為自己可以抗衡一位眞君?」綺羅尖叫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小玉。

「不試試的話,難道束手待斃?」謝小玉輕嗤一聲。

其他人早就動了起來。

蘇明成、趙博等人啟動魚龍變幻陣,頓時海眼中無數金鯉穿來穿去,他們知道就算連手也不可能和眞君硬碰硬。

法磬則發動彌天星斗陣。那三百六十把長劍並非飛劍,而是類似陣旗的東西,此刻這些長劍全都隱沒不見,原本空空蕩蕩的海底卻多了無數閃爍的劍影。

這是深藏於那柄斷劍裡的秘法,是彌天星斗陣眞正的奧義,謝小玉、麻子、蘇明成雖然也學了彌天星斗陣,卻不會這招。

謝小玉和麻子也同時發動各自的大陣。

此刻唯一沒動的只有王晨,他應該主持倒轉乾坤虛空挪移,但是此刻他偏偏沒動,而是呆呆發愣。

好一會兒,他才長嘆一聲,咬牙從袖管裡將通天丹取了出來。

其他人還沒明白過來,謝小玉卻猜到王晨打算干什麼:「你想挑戰瓶頸,成為眞人?」

「以我現在的實力,根本幫不上你們什麼忙,只有成為眞人,才有點用處。」

王晨又是一聲長嘆,然後一口服下了那顆靈丹。

一直滿臉詫異的吳榮華被王晨的話嚇到了,他思索片刻,最後也取出自己的那顆通天丹。雖然這樣做犧牲了未來的成就,不過眼前這一關過不去的話,哪裡還有什麼未來?」他苦笑著將靈丹呑了下去。

這番話讓謝小玉、蘇明成和法磬都有所觸動,因為他們的情況也是一樣,隨時都可以踏入玄門之內,只不過他們都想以五行大圓滿的身分成為眞人,替將來打下扎實的底子。

三個人稍微一猶豫,一股強大的威壓就從頭頂上方傳來。

「來不及了!」麻子大聲喝道。

王晨、吳榮華在這個時候挑戰眞人境界,影響還不算大,如果這個時候謝小玉、蘇明成、法磬這三大主力也不能出手,就眞的麻煩了。

話音剛落,一道紅光已經闖入海眼中,紅光中央一個身穿紅袍的道人哈哈大笑,他的身邊有一道赤紅色的光芒盤旋飛舞。

有過上一次的經歷,他知道眼前這幾個小輩都不是那麼容易對付,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陰溝裡翻船,所以他將法器取了出來。

「好好好,你們幾個小輩居然還想負隅頑抗,我倒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樣的能耐!」紅衣道人的眼睛緊盯著底下那幾座互相交聯的大陣。

他朝下一指,那道赤紅光芒疾射而出。

紅芒初起之時只有豆大一點,一路上見風就長,眨眼間變成一朵方圓畝許的血色紅蓮,四周噴吐著數丈長的火焰。

九空山雖是道流,而且算九曜旁支,卻帶著一股佛家的味道,這也是洛文清那位師叔對九空山沒什麼好感的原因。

底下的眾人連忙催動大陣,麻子更是全力施為,對付這種明顯強得多的對手,只有挪移類的陣法最有用。此刻王晨和吳榮華全都動不了,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能用,只能依靠他的九宮移形換位陣。

「想要用陣法和我抗衡?做夢!」紅衣道人輕哼一聲,全力催動那朵紅蓮。

陣法這東西也只是借用天地之力,最終也是以力制敵,如果對方實力太強,再高明的陣法也克制不住。當初四位蠻王連手一擊,就將保護戊城的法陣強行攻破,原因就在這裡。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謝小玉和麻子比當初強得多,實力不在普通眞人之下,同樣是這幾座法陣,發揮的威力完全不一樣,就算那四位蠻王再次連手,也肯定打不破這幾座法陣。不過,此刻他們面對的卻不是四位蠻王,而是一個遠比蠻王強得多的對手。

那朵紅蓮噴吐著無盡的血焰,血焰將底下幾座大陣強行逼開。麻子的九宮移形換位陣根本無法撼動紅蓮分毫,魚龍幻變陣和幻天蝶舞陣幻化出來的金鯉、彩蝶同樣也無法阻擋紅蓮落下,反倒是法磬的彌天星斗陣生出無數劍影,讓那朵紅蓮有所忌憚,放出一圈血焰將劍影抵住。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26 17:47:10

q01826 發表於 2014-8-26 17:46  
第三章  斗眞君

一處接著一處,這群人在天寶州東部海域不停飛著,可惜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老蘇,鞭子!」謝小玉大聲吼道。

蘇明成立刻明白過來,他抽出趕山鞭,脫手祭了起來。

趕山鞭瞬間幻化成一條金色蛟龍,盤旋扭曲著朝著紅蓮撞去。只聽到轟的一聲震響,撞擊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狂飆,在海眼中來回蕩著。

原本平靜的海眼被這股炸裂的氣浪震得抖動不已,深藍色的海水中冒出無數氣泡,樣子看上去異常詭異。

金色蛟龍被撞得倒飛回來,不過馬上穩住身形,立刻又撞了過去。

這一次,那朵紅蓮居然被撞得浮起數尺。

紅衣道人未曾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那朵紅蓮是他的本命法寶,紅蓮被撞,他頓時感到氣血翻騰。

他怒極反笑,雙手掐訣再一次催動那朵紅蓮。

他不是不想換一種手段,問題是他對陣法不熟,底下那四座大陣如果分開的話,他或許可以試著破解,但是現在陣中套陣,憑空多出無數變化,他連試都沒興趣試,肯定破解不了,只能強行打破。

那朵紅蓮頓時起了變化,只見紅蓮之上多了一尊赤面獠牙的金甲天神,這尊天神身材神情和那紅衣道人有幾分相似。

「這是法相金身,和身外化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小心了。」謝小玉連忙警告道。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到那尊金甲天神虛空一抓,手裡頓時凝出一把金色長劍,劍刃之上同樣不停噴吐著血焰。

紅衣道人暴喝一聲,金甲天神舉起長劍猛力劈落。

只是一劍,四周藍光頓時一分為二,整口海眼被劈成兩半,被劈開的地方海水變得紊亂起來。

麻子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這一擊首當其沖就是他的九宮移形換位陣,大陣瞬間被擊破,讓他受傷不輕。

被劈開的海眼憑空多了數十個空洞,海水不停往裡面灌,又從別的地方冒出來,化作一道道水柱。這些水柱壓力極強,足以開山裂石,碎鐵穿金,而且四面八方亂飛。

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那個紅衣道人雙手一擺,頓時飛起一片紅霞,將飛近過來的水柱盡數擋開。底下,謝小玉放出無數金色彩蝶,蘇明成凝出一道龍形金光,只要有水柱飛過來,立刻會被收走。

這時,兩股強勁的氣息從海眼之中升騰而上,原本海眼中除了藍色,就只有一道紅光,但是現在兩道綠光硬擠了進來。

綠光來自王晨和吳榮華身上。

綠之後是紅,不過他們身上的紅光和紅衣道人身上的紅光不同,沒那麼深。

紅光持續的時間不長,很快又轉為黃光,這一次時間更短,馬上又變成白光,白光只閃了一閃,馬上又轉為一片湛藍。

這是五行輪轉,是成就眞人的征兆。

那兩個人資質再差,有通天丹在手原本就已經十拿九穩,此刻又是身處海眼之中,根本不需要溝通天地之氣,無量無盡的水氣自然而然就會和他們連接起來,這還不能成就眞人的話,他們也別活了。

剎那間,兩個人的氣勢就變了,變得凝重而又凜冽,比起謝小玉和麻子不遑多讓。

王晨猛地抬起頭,朝著紅衣道人打了個手印。

紅衣道人頓時一個踉蹌,四周的紅霞瞬間飛散開去,三道水柱同時砸在他的身上。

換成其他人,這一下身上絕對會穿出一個大洞,但是這個道人卻只是怒吼一聲,身後露出一尊三頭六臂的赤紅身影,就將所有水柱全都彈開。

不過,他這邊剛剛穩住,下一瞬間,那朵紅蓮突然出現在他的頭頂上方。

王晨和吳榮華兩個人已經各掌一個門戶,同時催動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他們雖剛剛成為眞人,但在這裡成就眞人,氣息完全和海眼相融,無形中多了一絲特殊的感應。大陣只是借用天地之力的手段,別人只能借一成,他們在這裡卻可以借十成。

謝小玉和麻子微微一愣,瞬間同時明白過來。

「好機會,大家全力發動!」謝小玉大喝一聲,雙手一振,所有的法寶全都放了出去。

海眼之中頓時多了一道五彩光芒,光中傳來悠揚悅耳的絲竹之聲,還有歌女輕吐櫻唇,用迷人的歌喉輕聲吟唱,更有無數彩蝶翩翩起舞,萬千花瓣徐徐飛揚。

這一切妙不可言,但是紅衣道人卻只覺得渾身寒毛直立。

麻子同樣也動了,他出手比謝小玉慢,聲勢卻比謝小玉狂猛得多。

只見一座黑漆漆的島嶼憑空冒了出來,島上有五、六座山峰,其中有一座山峰濃煙滾滾,赤紅的岩漿不停往下流淌,島的四周是一片茫茫無際的海洋,岩漿流入海中,立刻蒸騰起漫天白霧。山腳下原本是一望無際的叢林,此刻卻被岩漿點燃,一大片樹林都起了熊熊大火。

紅衣道人怒目而視。他原本想先脫離出去再說,沒想到這片虛影一出現,就將四周的空氣全都凝住了,他連動彈一下都沒辦法。

這種法術並不難破,他有好幾種遁法可以逃開,但是這樣太沒面子了。

紅衣道人左手虛托,那朵紅蓮頓時朝著島嶼的虛影撞去。

一道強光從撞擊的位置爆開,紅蓮被顚起數丈,虛影崩碎開來,一圈沖擊波朝著四面八方蕩開。

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原本被劈成兩半的海眼瞬間震碎,四面八方的海水朝著中間湧來。

紅衣道人駭然變色,人力畢竟不能和天地之力相比,別說他只是眞君,就算道君也不行。

他剛想脫離出去,突然四面八方同時響起爆炸聲,刺眼的白光、赤紅色的火焰,還有大片玄霜,瞬間布滿所有的空處。

紅衣道人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反應。他身上披著的那件紅色道袍卻是一件異寶,飛起一道紅光將他團團護住,不過這道紅光也只是稍微抵擋一下,並不能完全擋住如此猛烈的爆炸。

剛才炸開的有兩發赤霄紫光雷、兩發太陽眞火雷和四發癸水陰雷,這原本就是為了紅衣道人准備的殺招。

如果在陸地上引爆這些雷,就算擋不住,至少還能躲,而且在地面上沖擊波會迅速消散,這裡卻是海眼深處,四周全都是海水,沖擊波來回反彈著,威力是成百上千倍提升。

不過最要命的還不是沖擊波,而是塌陷的海眼。這一炸,整口海眼頓時倒翻過來,兩邊的海水同時朝著中間擠去。

紅衣道人口鼻噴血。他一咬牙,那朵紅蓮瞬間爆開,數十片蓮瓣將他包裹在中間,裹著他往海面上飛。

此刻整個海眼通道都已經消失不見,如山岳一般的海水筆直砸落,四周五色彩光亂卷,無數彩蝶和花瓣盤旋飛舞,不停切削著他護身的紅霞,更有一金一黑兩道龍影不停地亂撞。

紅衣道人怒發欲狂,身後顯出三頭六臂的法身,六只手裡各凝出一把長劍,朝著四面八方亂劈亂砍。

雖然人力無法和天地之力抗衡,卻可以從天地之力中破開一絲縫隙,此刻他就是這麼做,每一劍都將如山岳一般落下的海水劈開一線,他在那劈開的劍痕中穿行。

眼看著離海面只有數十丈,頭頂上已經可以看到陽光,紅衣道人突然心生警兆。

剎那間,一顆亮閃閃的金屬球出現在他面前。

這一下變生肘腋,讓他根本來不及應對,只能運用法相金身,六把長劍化作六面盾牌,拚命擋在面前。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六面盾牌化作金光飛散開去,法相金身也被強行炸裂,三頭去了兩頭,六臂盡數炸碎。

紅衣道人知道不妙,那幾個小輩一向都是連環發動攻擊,既然這裡設有埋伏,肯定還有後招。

現在他也顧不得丟臉,瞬間震斷左臂,將那條斷臂化作一道血光,他藏身血光之中就要遁走。

他快,還有一件東西更快。只見一道淡得幾乎不可見的紅光閃過,瞬間撞入血光之中。

已經藏身血光之中的紅衣道人慘叫一聲,跌跌撞撞地從血光中脫出。

此時他已經身在半空中。血光遁法確實快疾異常,剎那間就已經從海裡遁逃出來,而且逃出了十裡之外。

他搖搖晃晃朝著身後看了一眼。

只見他要殺的那幾個小輩全都被一道龍形金光卷著,任憑海面上波浪翻滾,漩渦連綿成片,對他們卻一點影響都沒有,不過裡面有幾個人顯得異常沮喪,他們手中都握著一枝殘破的陣旗。

看到那些破了的陣旗,紅衣道人已經明白自己是怎麼輸的了。

那是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和九宮移形換位陣的陣旗,這群人想必早有倒翻海眼的打算,在倒翻海眼的同時,他們藉這兩座挪移大陣從海眼之中脫逃出來。

現在知道已經太遲了。

紅衣道人仰天長嘆,身體剎那間化為灰燼,只剩下一件紅色法袍,數十片殘破蓮瓣從半空中緩緩飄落。

一點紅光從灰燼中飛出,眨眼間到了謝小玉的面前,那是天魔刀輪。

「剛才你用的這招叫什麼?」麻子問道。

謝小玉想了想,才答道:「這招必須借用那把刀輪的力量,就叫『無相天魔斬』好了」

「『無相天魔斬」?」麻子輕聲念著,好半天才點了點頭:「好名字。」

「你們……你們居然殺了眞君。」綺羅到現在為止仍舊恍如夢中。剛才謝小玉他們敢和眞君為敵,已經讓她看傻眼,沒想到還打贏了。

沒人搭理綺羅,麻子呆愣愣地看著手裡廢掉的陣旗,滿臉悲戚之色。

他手上現在只剩下一套九桿陣旗,那還是他冒著被海眼呑沒的危險強行搶救出來的。

九宮移形換位陣確實比魚龍變幻陣和幻天蝶舞陣厲害,可惜這東西必須布下之後才能用。

「我會幫你再弄一套。」謝小玉安慰道。他轉頭又朝著王晨和吳榮華說道:「這一次多虧你們,從今以後,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吃虧,至少也要讓你們成為眞君。」

得了這樣的承諾,三個人頓時好受許多。

「修一修,或許還有點用。」王晨將廢掉的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的陣旗收了起來,這雖然是謝小玉和李光宗的東西,可是從北望城之戰開始,一直是他在主持,所以他對這座大陣已經有了感情,雖然這些陣旗全都毀了,再也不能布成大陣,他也不舍得扔。

麻子卻很干脆,將折斷的陣旗往海裡一拋,然後朝著海裡猛地一抓。

一條黑色的龍影頓時破開海水,竄到他面前,迅速纏繞在他的手臂上。

謝小玉也連忙掐訣,他要收回那把飛劍,只見一道五彩光芒在海中一閃,緊接著飛劍飛了出來。

就在這時,原本已經套在謝小玉手腕之上的天魔刀輪呼嘯一聲飛了出去,繞著那把飛劍只是一絞,飛劍頓時在一聲輕吟中碎裂開來。

沒人能夠想到有這樣的變故,連謝小玉都猝不及防,等到他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晚了。

天魔刀輪絞碎飛劍,立刻將碎片全都呑了下去,然後自己也崩碎開來,碎得異常徹底,碎成一堆五光十色的粉末。

在陽光的照耀下,這些飄浮在空中的粉末顯得異常絢麗。

下一瞬間,這些粉末重新凝結在一起,仍舊是刀輪的模樣,不過一下子收縮好幾倍,從手鐲變成指環,顏色也不再是紅的,變得五光十色,幻彩迷離,彷佛用鑽石雕琢而成。

刀輪飛了回來,套在謝小玉左手的拇指上。

剎那間,謝小玉明白其中的緣由。

在子歸城的時候,紅衣道人曾經將天魔刀輪擊碎,冥冥中結下因果,所以他最終死在刀輪之下。這一來一去,似乎和某種大道法則相符,所以天魔刀輪得以再一次蛻變。此刻它呑噬附在飛劍中的魔頭,吸收飛劍的精華,重新凝結成現在的模樣。

和當初刀輪破碎時一樣,謝小玉的心頭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憂愁,這東西越厲害,對他的幫助越大,不過危險也越高。

「還有戰利品,先看看有什麼收獲?」

趙博的大呼小叫讓謝小玉回過神來,只見趙博手裡拎著那件紅色法袍,腳踩著浪花,朝著這邊飛遁而來。

「老王、老吳,你們兩個人犧牲最大,你們先挑。」麻子根本沒問謝小玉的意思,直接做出決定。他知道謝小玉絕對不會反對。

「那我就不客氣了。」王晨倒也大方。

趙博將紅色法袍、那幾片殘破的蓮花瓣和一只金絲編成的納物袋遞到王晨面前。

「那件法袍和蓮花都是法寶,可惜蓮花已經損毀,沒有九空山的煉寶之法,根本沒辦法恢復,用別派的法門修復,恐怕會跌落到靈器的等級。」謝小玉在一旁點評道。他的意思很明顯,這兩件東西就歸王晨和吳榮華。

「我不擅爭斗,好東西在我手裡沒用,法袍給老王吧。」吳榮華主動退讓。

王晨想客氣兩句,但他的眼睛盯著那件法袍就再也挪不開。剛才他們前前後後動用九顆炸雷,再加海眼崩潰之時的巨力,居然都被這件法袍擋了下來,可見此物的強悍。

他同樣不擅長戰斗,但是他要主持法陣,有這麼一件法袍護身絕對會安全許多。

「你拿著正合適。」麻子將法袍塞在王晨的手裡,又將那幾片蓮花瓣給了吳榮華,然後扯開那只納物袋。

一位眞君的收藏當然不會太差,納物袋一打開,頓時寶氣逼人,晃花眾人的眼睛。

裡面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比紅色法袍和那朵蓮花更好,都只是靈器,不過對趙博他們幾個散修來說,以前根本沒有機會看到,更別說能夠得到一件。畢竟謝小玉手底下兩百多名修士,就只有謝小玉、麻子和蘇明成各有一件眞魔器。

「居然有這玩意。」謝小玉連忙分開眾人,將手伸進納物袋,取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

這顆珠子除了個頭很大,其他地方都很普通,和一般明珠沒什麼兩樣。

「這是什麼?」蘇明成和法磬同時問道。謝小玉很少露出這樣的異狀,只有當初他們拿出各自傳承的時候,看過謝小玉露出類似的表情。

「這應該是一顆龍珠,但是看不出是哪一種龍留下的。」麻子的眼光比其他人強得多了。

「這是蜃珠。還記得北望城那口靈眼嗎?有人搶先一步將那口靈眼變成癸水之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用的就是這件東西。」謝小玉輕輕轉動著那顆寶珠。

「因果輪回,報應不爽。」麻子嘴裡念叨著。

「這東西歸我了,行嗎?」謝小玉問道。

「拿去、拿去。」

「我們要了也沒用。」

眾人紛紛說道。

蜃是龍中異種,是龍和巨蚌交合所生,卻沒繼承龍的任何神通,既沒有龍的巨力,也沒有龍鱗龍爪,更不會行雲布雨,連興風作浪之能都沒有,是出了名的無用.,而且龍伏於海,應該是壬水之性,偏偏這東西是癸水之性。

牠唯一的本事就是幻術。幼體就可以生出無邊幻象,成年之後更是能夠化幻為實,變假為眞,制造出眞實幻境。有些蜃龍還能更進一步徹悟眞幻之道,將眞實幻境演化成一個獨立的世界。

在場的眾人除了謝小玉,沒有第一一個人修練幻術,拿到手裡也沒用。

得了這麼一件寶貝,謝小玉心滿意足地跑到一旁。

他並不是想把這件異寶煉成法寶,他眞正在意的是兩樣東西,其中之一是蜃珠之中蘊含的眞幻之道。

「夢、幻、泡、影、露、電」這六式之中,「幻」排在第二,可見其重要性,有了這枚蜃珠,應該會對領悟「幻」有所幫助。

另外一件讓他感興趣的,是蜃珠散發出來的蜃氣。

蜃是龍和蚌所生,不像龍,卻像極蚌。蚌呑日月精華,凝練成珠,雖然是妖,卻沒有一絲妖氣,蜃也是一樣,牠又是龍種,呼吸間百裡方圓的日月精華盡為其所奪,這些日月精華全都融入蜃珠中,所以蜃氣就是提純精煉過的日月精氣,也是天地精氣的一種。

和五行精氣相比,蜃氣並不算強,甚至可以說有點像雞肋,但是對他而言,卻再適合不過。

有了這東西,他用不著再等一年半載,不需要丁火、己土圓滿,立刻就能踏入玄門,成為眞人。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41:48

q01826 發表於 2014-8-26 17:47  
「老蘇,鞭子!」謝小玉大聲吼道。

蘇明成立刻明白過來,他抽出趕山鞭,脫手祭了起來。

第四章圓滿

  「怎麼回事?」洛文清驚詫地問道。

  「九空山的人賊心不死,想將我們一網打盡,反被我們宰了。」王晨揮了揮手中的紅色法袍。

  洛文清對這件法袍實在太熟悉。九空山來的人不多,只有一位真君和兩個練氣層次的弟子,根本就是應景來的,但是那位真君偏偏架子很大,讓人討厭,也讓人印象深刻,這件紅袍正是此人所穿。

  「你們居然連手殺了一位真君……」洛文清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

  練氣級的人物殺掉真人算不上稀奇,他也做得到,但是殺掉真君就不一樣了。能夠修練到真君境界,全都是天才人物,修練的功法絕對不會差,可能還有一、兩件法寶傍身,即便他遇到真君,也只能退避三舍。

  「算我們運氣好,事先就有准備,還藉助那口海眼的力量,才宰了那家伙。」麻子說起這些仍舊心有余悸。

  「九空山絕對不會善罷罷休,我得將這件事告訴兩位師叔。」洛文清立刻隨手彈出一道信符。

  消息發出去之後,洛文清才發現謝小玉從剛才就沒開過口,好像有點心不在焉,不禁問道:「你怎麼了?沒受傷吧?」

  謝小玉無動於衷,好像根本沒有聽見。

  「這家伙得了一顆蜃珠,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將本命劍符拍了進去,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麻子在一旁解釋道。

  「蜃氣也是天地精氣的一種,而且很適合他;他恐怕是想要藉助蜃珠成為真人。」洛文清的見識不在謝小玉之下。

  「我也聽說過可以用蜃氣築基,但是沒見誰這麼干過。這家伙什麼時候才能醒來?」麻子關切地問道。

  這一次洛文清回答不出來,璇璣派沒人這麼干過。

  事實上,自從萬年前神道之劫後,天地精氣漸漸喪失,現在能夠借用的天地精氣也就只有那麼幾種,五行精氣是主流,還有日月星三光和功德寶氣,其他都不常用。

  「我們只能等,等他自己醒來。實在不行的話,我再帶他去兩位師叔那裡。」洛文清說著,有意無意瞥了綺羅一眼。

  此刻如果有人能夠幫得上謝小玉的話,恐怕只有她了,像霓裳門這樣由女人組成的門派,對幻術肯定有研究。

  「要我幫他可以,但是我有什麼好處?」綺羅直接問道。

  麻子翻了翻白眼。他其實早就想到,不過綺羅既然自己不提,就說明她不想幫忙,他自然就沒興趣開口相求。

  洛文清的臉色也一下子沉了下來,此刻他只覺得綺羅太不懂事。

  以他對謝小玉的了解,只要綺羅這時候幫一把,將來謝小玉回到中土,肯定會考慮她的處境,盡可能避免卷入霓裳門的爭端。

  兩個人心中不快,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機會是要靠自己把握,一旦失去了機會,將來後悔都來不及。」蘇明成畢竟年長得多,修為越高,心性也變得越發平和。他不想看綺羅做傻事,不由得在一旁提醒道。

  綺羅其實很聰明,剛才只是耍性子。當她看到洛文清面顯不快之色,心中已經有些慌了,現在有人給了一個台階,她當然不會再像剛才那樣拿腔作勢。

  「好吧,我進去看看。」她賭氣般地朝著謝小玉的眉心戳了一指,也不見她掐訣施法,只是這麼一戳,便闖入謝小玉的識海之中。

  謝小玉的識海一望無際,四周浮動著七彩祥雲,遠處映照出萬丈光霞,更有瓊樓玉宇隱約浮現,絕對不是人間氣象。

  綺羅感覺到說不出的舒暢,整個人彷佛沒有重量,腳下也像踩著一堆棉花,軟軟的。

  她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道:「這難道就是蜃珠中的幻境?」

  心中充滿好奇,她俯下身子,輕輕抓了一把腳下的雲彩。

  那雲彩很輕很柔,軟綿綿的,濕漉漉的。

  她又掐了自己一把,頓時感覺一陣鑽心的疼痛。

  「簡直和真的一樣。」綺羅越發欣喜,如此逼真的幻境,已經和真實世界沒什麼兩樣了。

  突然,那若隱若現的樓宇群中傳來一陣轟響,緊接著,一座樓宇緩緩倒塌。

  綺羅飛身而起,腳下一片雲霞飛卷,其速如飛。只是片刻工夫,她就來到那片遠處瓊樓玉宇隱現之處。

  這是一座城池,城外全都是矮平房,但是這連片的平房並不顯得寒酸,反倒有種世外桃源的味道。這些房子全都獨門獨戶,周圍有低牆圍著,前後都有庭院,前面的庭院大氣而又質朴,後面的庭院則是一座座精致的花園。

  綺羅穿庭過戶,信步而行,蹓跶一圈之後,才朝著城門而去。

  城門有三丈多高,寬度可以並排進出兩輛大車,城牆上斑斑駁駁長滿苔蘚,朱紅色的城門上還有一些鏽跡,一切看上去都和真的差不多。

  進入城裡,正前方一條大街,街旁全都是三、四層樓的房子,底下是店鋪,上面是住家,每一戶人家的露台之上,全都晾曬著衣服、被褥之類的東西。大街上同樣也停著大車、小轎,路邊還有一些攤子,攤子上擺著許多有趣的小玩意。

  這座城什麼都有,就是沒人,好像人一下子全都跑光了。

  突然又是一陣轟響傳來,城的東南角煙塵滾滾。

  綺羅連忙朝著那邊奔去。

  剛一靠近,她就看到謝小玉虛空而立,雙手連拍,每一掌拍出,就有一個畝許方圓的掌印脫手飛出,掌印拍在房子上,房子立刻倒塌,拍在地上,路面崩裂,拍在樹上,樹轟然栽倒。

  只是片刻工夫,周圍就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

  「你在干什麼?.」綺羅怒氣沖沖地質問道。她知道這是幻境,並非真實存在,但是這個幻境實在太逼真了,又那麼美、那麼祥和寧靜,她不明白謝小玉為什麼要毀掉這裡。

  「你怎麼進來了?」謝小玉微微皺起眉頭。

  「你一直沒反應,外面的人都很擔心,所以要我進來看一下。」綺羅答道。她馬上想起剛才謝小玉隨手拍出就有一個掌印飛出。

  這是真人才有的手段。

  「你已經踏入玄門?」女孩上上下下看著謝小玉。

  「是也不是,這只是一個幻境,裡面一切介乎於真假之間,連天地之力都一樣。」謝小玉不知道怎麼形容。他隱約覺得這顆蜃珠不簡單,恐怕離演化真實世界已經不遠了。

  但是他沒把握,這種等級的寶貝他以前根本沒資格接觸,書上寫得也語焉不詳,比如真實幻境倒底真實到什麼程度?和演化出來的世界有什麼區別?沒有任何一本書提過。

  「你在干什麼?吃飽了沒事干嗎?」綺羅不想放過謝小玉,她要一個明確的解釋。

  「這裡的一切都是蜃氣所化,被我破壞之後,就會重新還原成蜃氣。」說著,謝小玉猛一揮手,又是一個掌印飛了出去,所過之處一幢幢樓宇坍塌,激起漫天的塵煙。不過仔細看的話,卻會發現塵煙在半空中漸漸消散,似乎憑空蒸發了。

  「可惜沒辦法把法器帶進來,否則做這事輕松多了。」謝小玉又是一掌拍了出去。

  一幢樓宇轟然坍塌,散開的蜃氣果然濃郁許多。

  謝小玉偷偷看著綺羅的反應。

  之前那兩下他只不過想證實自己的猜想,現在這一下完全是做給綺羅看,如果能夠藉此將她氣走,再好不過。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綺羅居然雙手連揚,立刻有無數細如毫毛的光針從她的手中射出,瞬間飛到他面前。

  謝小玉連忙伸手去擋,一道金霞從他掌心之中飛出,瞬間擋在前面。

  光針瞬間改變方向,朝著四面八方亂飛,一旦繞過金霞就立刻折轉。

  謝小玉又揮出一片金霞擋住身後。他早就看出來了,綺羅用的是飛針之法,那些飛針全都是幻化的,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門,居然和真的一樣。

  「你也接我一招。」謝小玉右手連劃,劃出一道道若有若無的劍氣。

  綺羅飛退,腳下踏著詭異的步法,總能險而又險和射來的劍氣擦肩而過。「嗤嗤嗤嗤」一連串輕響,地上、牆壁上切出一條條細不可查的印痕,還有一棵樹被切掉一大片樹枝,斷枝落葉紛紛飄落到地上。

  一擊不中,謝小玉頗為訝異。

  霓裳門最有名的是幻術和音殺,沒聽說過戰技也這麼厲害,他原本只想嚇唬一下綺羅,沒想真打,現在卻改了主意。

  他捏了個劍訣,劃出的劍氣不再像剛才那樣直來直往,而是曲折扭轉,異常靈動。

  這一次綺羅避不開了,連著中了兩劍,一劍中在肩頭,另外一劍在她臉頰上劃出一道傷痕。

  女人愛美,發現自己破相,綺羅頓時如瘋了一般,只見她十指連彈,彷佛撥動無形的絲弦。

  謝小玉心中頓時生出一絲警兆,立即飛身閃開。他閃開的一瞬間,原來站著的地方憑空出現一片波紋,就像水中蕩起的漣漪。

  這一擊無聲無息,無影無形,讓人防不勝防,和《六如法》中的「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又是詭異的震蕩攻擊,和「影」有幾分相似。

  突然,護體金霞被什麼東西打中,金色的火花一陣亂閃。

  那是針,數不清的飛針,雖然細小,但是穿透力驚人,差一點打穿護體金霞。警兆又生,那令人討厭的震波又來了,他不得不再一次飛身閃避。

  被這一連串密如急雨般的攻擊弄得手忙腳亂,謝小玉心裡別提有多郁悶了。

  他在練氣境界就可以殺掉真人,沒想到現在成了真人,反倒被一個練氣境界的女孩打得沒還手之力。

  更令他郁悶的是,霓裳門的戰力一向被認為孱弱,如果這算孱弱的話,怎麼才算強悍?

  不過他被打得如此狼狽並不是他太差勁,身為劍修,一身本領全都在劍上,沒劍的話,十成實力能夠用出一成就算不錯了。

  謝小玉並沒想過停手不打,綺羅層出不窮的手段讓他大開眼界。

  此刻他已經明白了,綺羅手裡只有一根針和一卷線,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變化全都是這一針一線衍化而來。

  線來回一拉,就成了琴弦,那討厭的震波應該是某種音殺之術;線還被當做絞絲來用,被它卷住的話,只要一拉一絞,不管什麼東西都會被截成兩段。線似乎還能用來布陣,此刻方圓百丈之內已經像一張大蜘蛛網,全都是縱橫交錯的絲線,一進入其中,他的行動立刻變得滯澀;相反的,綺羅卻靈動異常。最厲害的是線被當做弓弦來用,飛針原本就快,被這麼一加速,不但速度更快,穿透力也驚人,他的護體金霞也擋不住。

  線妙用無窮,針同樣厲害,謝小玉已經明白其中的奧妙。

  飛劍的操縱手法非常復雜,點、削、劈、攔、撩……差不多有四十余種手法。

  飛針卻很簡單,只有刺,但是變化卻極多,直刺、斜刺、橫刺、豎刺、點刺、穿刺,只論實用性的話,御針之法明顯比御劍之法更勝一籌。

  心中有所觸動,謝小玉的劍法頓時生出變化。

  他的劍法原本由好幾部劍法拼湊而成,後來學了《劍符真解》,重新演化一次;得到彌天星斗陣之後,又加入許多變化,所以變得越來越復雜。前一段時間,他領悟劍符真正的用法,劍法已經開始往精練簡潔衍化,不過仍舊沒有脫出原來的桎梏。這一次就不同了,針法和劍法差異極大,想將兩者融合,必須將原來的劍法徹底分解,然後重新組合。

  「不打了。」綺羅突然停手。

  「怎麼不打了?」謝小玉意猶未盡。

  「我不想將這裡毀了。」綺羅看了四周一眼。

  不知不覺中,一片街區已經在爭斗中被夷平,這要是換成真實世界,肯定已經屍橫遍地。

  「你這套針法是從那裡學來?霓裳門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強的戰技?」謝小玉皺眉問道。

  「只許你藏私,別人就不能留一手嗎?」綺羅哼了一聲,不過內心中頗有些意外。

  剛才她用的並不是什麼奇功妙法,而是織房弟子人人都會的「千針千線錦絲羅」。那裡面既有飛針之術、絞絲之術,也有幻術、音殺之術,還有陣法、遁法,但是都不深入,最適合用來打基礎,卻沒想到在蜃珠幻境中,「千針千線錦絲羅」居然發揮出這麼驚人的威力。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套功法不簡單,肯定另有玄機。

  不只是「千針千線錦絲羅」,霓裳門還有一套「千回千轉翩躧舞」,那是樂府弟子必修的功法,裡面同樣包含幻術、音殺和遁法,還多了身法、步法,和飛袖、舞帶,裡面同樣涉及陣法,卻偏重於破陣。

  這兩套功法明顯是一對,如果「千針千線錦絲羅」另有玄機的話,「千回千轉翩躧舞」肯定也沒那麼簡單。

  「那顆蜃珠借我用用。」綺羅覺得這才是關鍵。到了外面,「千針千線錦絲羅」絕對沒有那樣的威力,所以數千年來,這門功法在霓裳門代代相傳,卻始終沒人發現其中的蹊蹺。

  謝小玉想都沒想,立刻拒絕:「很抱歉,我已經將它煉成本命法器,不可能外借。」

  換成麻子、蘇明成、法磬和洛文清絕對沒有問題,他對這四個人有足夠的信任,甚至王晨、吳榮華、李光宗、李福祿他們開口相借他也會答應,這個女孩就不行了。

  「那麼你提供給我足夠的蜃氣。」綺羅只能退而求其次。

  霓裳門的功法對靈氣不挑剔,幾乎都可以吸收,對天地精氣也一樣,她可以用五行精氣築基,同樣也可以用蜃氣築基。

  對於這個要求,謝小玉並不反對,他正打算一口答應下來,突然腦子裡面閃出了一個念頭:「你用剛才那套飛針之術交換。」

  「不會吧?你對這門功法感興趣?」綺羅怪異地看著謝小玉。就算這門功法威力不錯,卻是女人修練的,施展的時候特征太明顯了,一眼就能夠認出來。堂堂男子之身修練女人的功法,肯定會被人笑死。

  「不行嗎?」謝小玉以為自己開價太高。他當然不知道那是霓裳門人人能練的基礎功法,根本不値錢。

  「沒什麼。你既然不怕別人笑話,我就教你。」綺羅瞬間就明白了,會「千針千線錦絲羅」的人很多,想瞞都瞞不住。她不交換,只會便宜別人。

  「就這麼定了。你將法訣抄錄一份給我,我提供你足夠築基所用的蜃氣,再搭上一枚通天丹。」謝小玉不喜歡佔人便宜。

  「成交。」綺羅心中暗喜,

  「我們該出去了,別讓他們等太久。」謝小玉說道。

  說完,不等綺羅答應,他雙手迅速結成法印。眨眼間,一座曼荼羅陣出現在他的腳下,四周景色隨即一變,他和綺羅已經回到現實中。

  綺羅異常震驚看著謝小玉,他剛才用的絕對不是出入幻境的手法,而是破開空間,從幻境中挪移出來。

  不藉助陣法,不用法器,直接進行空間挪移,這是道君才有的手段,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什麼璇璣派對這個人如此看重了。
  
  還沒等她平復心中的驚詫,一股令人顫栗的氣息從謝小玉的身上散發出來。剎那間,五顏六色的光芒從謝小玉的身體四周冒了出來,那景象和剛才王晨、吳榮華五行輪轉有些相似,卻又完全不同,不但顏色多了一倍,而且同時浮現,圍繞著他不停轉動著。

  這些光芒有強有弱,其中有兩種幾乎微不可查,不過那兩種光芒正變得越來越強。

  「這是什麼?」

  「怎麼可能?」

  眾人驚詫地大聲叫了起來。

  那最為微弱的兩種光芒正是丁火真元和己土真元,此刻正在迅速生成,原本不平衡的五行真元正漸漸變得平衡起來。

  「無中生有,化幻為真。」洛文清同樣臉色大變,目光有些散亂。

  「那顆蜃珠是一條成年蜃龍所留,裡面的一切都和真的沒什麼兩樣,都快形成世界了,不知道這麼厲害的家伙怎麼會死?」綺羅在一旁說道。

  「應該不會是老死的。」洛文清搖頭嘆道。

  能夠修練到如此地步,已經稱得上半步永恆,擁有無盡的壽命,只可能是被外力所殺。

  洛文清突然打了個寒顫,想起一件事。

  修練到一定境界之後,誰都不願意再做生死搏殺,因為修練到那等境界不容易。只有在天地大劫中,誰都不敢留手,實力越強,越是在劫數之中不殺別人,

  別人便反過來要殺自己。

  一想到這些,他不由得感到悲哀。

  恰在這時,一陣霹靂雷聲響起,那五顏六色的光芒瞬間化為一色,沒入謝小玉的體內。

  一聲長嘯劃破天際,謝小玉仰著頭看著天空。此刻他有一種感覺,彷佛抬手就能夠摘下天上的星辰,跺腳就可以讓江河倒流,吸口氣能夠讓日月無光,呼口氣可以令風雲變幻,彷佛他就是天,就是地,就是海,就是這個世界。

  「這就是溝通天地,原來溝通天地是這樣的感覺。」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他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無垠的海面。

  在他的眼裡,天上不再只有天幕、白雲和飛鳥,還多了無數光團和線條,海裡也是一樣。

  那全都是天地之力,其中一部分可以被他的力量引動。

  只看了那可以引動的天地之力一眼,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現在多以五行精氣築基,因為和五行有關的天地之力最多,也離他最近。

  怪不得都說修練是逆天,同樣也是順天,天時變了,修練之法也會改變。

  謝小玉的心頭一陣狂喜。

  在蜃珠幻境裡,他已經用蜃氣築基,剛才他福至心靈,突然想到以五行大圓滿再次築基,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飛天船在海上快速飛馳,大事已經了結,現在還剩下兩件小事,一件是捕捉妖獸,另外一件事尋找落腳點。

  之前尋找海眼的時候,他們將東部海域大半都跑遍了,已經找到合適的目標,只不過那時候一心尋找海眼,沒心思做這兩件事。

  黎明時分,一處星星點點的群島已經隱約可見。

  在海圖上,這裡原本只有一片暗礁,被劃為危險區域,再加上遠離天寶州,所以根本沒人會過來。

  還沒等船靠近,其中一座島上升起一群黑壓壓的東西,它們發出刺耳的尖叫著,朝著這邊撲了過來。

  「老吳,看你的了。」謝小玉轉手說道。

  吳榮華掀開頭頂上方的透明圓罩,閃身飛了出去,隨手打出十幾顆拳頭大小這些圓球徑直飛進那片黑雲之中,驟然散開,化作一張張巨網,每一張網都有十幾畝方圓大小。

  這手投網術是吳榮華的絕招,其他人也學過,卻沒他這麼出神入化。

  「一只都別放過!」謝小玉大聲喊道。

  「怎麼可能讓它們跑掉?」吳榮華大笑著,又是雙手連發,將一張張巨網投了出去。

  這一手對付修士一點用都沒有,隨便一個法術過去,網子肯定會被震破,但是對付妖獸,特別是只懂得肉搏的妖獸,絕對再順手不過。

  尖叫聲變得越發刺耳,不過此刻的叫聲中充滿惶急和憤怒,那些被網住的妖獸在裡面不停掙扎著,沒有被網住的妖獸扭頭就逃。

  吳榮華沒興趣管這些漏網之魚,他徑直朝著小島飛去,島上還有很多妖獸等著他抓。

  在他身後,一只巨手往來如飛,那些被網住的妖獸全都被這只巨手撈住,拖進飛天船裡。

  被抓進來的東西樣子像蛇,又細又長,最長的有一丈多,最短的也有七尺,130腦袋卻像蛟,前面有兩根纖細的觸須不停卷曲扭動著,頭頂上還長著兩根又細又直的尖角,彷佛兩根錐子。它們有四肢,六、七寸長,爪子非常尖利,不過最顯眼的還是背後的那一對翅膀,有點像蝙蝠的翅膀由撐開的骨架和薄薄的皮膜構成,完全展開居然有一丈多長。

  這些妖獸被抓了卻還不認命,張開滿嘴利齒的嘴巴到處撕咬。

  「這東西好丑。」綺羅皺著眉頭躲到後面去,女孩子大多不喜歡爬蟲,而且這玩意的味道也不好聞。

  「這算是龍嗎?這麼小的龍」趙博對這些妖獸倒是挺感興趣。

  「應該說更接近於海蛇,可能帶有一些龍的種氣,海裡這種東西多得是。」麻子說道。

  「龍曾經是四海之主,掌管著整片海洋。龍性本淫,所以留下一大堆雜種;這些雜種也是一樣,到處留種,龍的血脈又強,沾有龍氣的族群很容易繁衍,歷次大劫都能夠幸存下來,反倒是其他太古時代就已經存在的族群漸漸湮滅。」謝小玉侃侃而談,這番話裡有他領悟的造化之道。

  強大的繁衍能力、多變的特性、能夠適應一切環境,龍族無疑是造化的寵兒,如果沒有人類的話,或許這個世界就會成為龍的天下。

  「就你懂得多。」麻子哼了一聲,隨手將一道紅光打進妖獸群裡,數十頭妖獸頓時變得安靜許多。

  這是御獸術。

  麻子頗有些得意,他會的法術不比謝小玉少。

  飛天船緩緩落下,幾個人忙了一個上午,總算將島上的這些蛇蛟全都抓了起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42:22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41  
第四章圓滿

  「怎麼回事?」洛文清驚詫地問道。

「總共三千六百八十一條。」王晨負責計算。

  「每個人可以分到十幾條,還算不錯。」謝小玉說道。

  「我想到一個有趣的玩法。」趙博顯得異常興奮,只見他不停撥弄著纏在他肩膀上的一條蛇蛟,那條蛇蛟細長的身體繞過他的胳肢窩,在他的胸口和腰上來回盤了兩圈。

  「小心,這東西只是被法術暫時控制住了,還沒真正馴服,萬一清醒過來的話,很可能會朝著你的脖頸咬一口。」謝小玉警告道。

  「我會小心的,回頭就給它做個籠頭,把它的嘴巴綁住。不過,你們先看看我這個辦法怎麼樣?」說著,趙博飛身躍起到空中,刷的一聲打開背後的滑翔翼。那條蛇蛟同樣也打開翅膀,猛地一揮,帶著趙博飛了起來。

  底下的人全都看懂了。

  這種妖獸力氣很大,而且有耐力,之前他們就看到I頭蛇蛟抓著一條從海裡捕來的鯊魚飛回島上,那條鯊魚少說有五、六百斤重。

  趙博的重量不會超過一百斤,提著一口真氣的話,更是身輕如燕,對於蛇蛟來說根本就沒有負擔,更別說還有那對滑翔翼幫忙,蛇蛟飛累了,還可以休息一下,恐怕可以一整天都不落地。

  「這辦法不錯,看上去就象是土蠻的那些鳥人。」謝小玉點頭贊道。

  「我也試試。」法磬也來了興趣。他離成為真人還有咫尺之遙,還不會飛天遁地,越是這樣,越對飛天遁地感興趣。
  不只是他,另外幾個人也一樣。

  「想要玩,以後有的是時間,先將船藏起來再說。」麻子大喝一聲。

  雖然此刻王晨、吳榮華都已經成了真人,境界超過麻子,卻絲毫無損麻子的威望,他一聲令下,眾人立刻安靜下來。
  「這麼大的東西怎麼藏」王晨朝謝小玉問道。

  「先將骨架松開,然後整個壓扁,埋在地勢高一些的地方。」謝小玉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想好了一切。

  眾人一起動手。

  當初只有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組裝,所以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這一次僅僅半個時辰就完工。

  麻子猛地一跺腳,大地頓時自動裂開,一道百余丈長、五六尺深的溝壑出現在眼前。

  幾個人抬著那堆軟軟的、像放氣的皮球一樣的東西,小心地埋進那條溝裡面。

  埋好之後,麻子又一跺腳,頓時一片浮土從山坡上滑落,迅速將溝壑塡沒。

  「完工。現在是我們回去的時候了,每個人都帶十條蛇蛟。」謝小玉說道。這個數字和他手底下修士的人數差不多,正好可以保證每人能夠有一條。

  「另外那些怎麼辦?」王晨問道。

  「讓它們留在這裡。它們已經中了御獸術,會變得越來越馴服,下一次我們來這裡的時候,它們就變得很聽話。」謝小玉說。

  他知道很多精於御獸的門派都這麼干,捕獲的妖獸全都散養,為的是讓它們保持野性和活力,不至於變成呆頭呆腦的家畜。

  眾人再也沒什麼疑問,各自挑選十條蛇蛟之後,蘇明成猛地抖開魚龍變幻陣,瞬間化出一條十余丈長的龍形金光。

  「這是最後一項測試內容,萬一飛天船在半路上出事,想橫跨茫茫無際的大海,就只有依靠這個辦法了。」謝小玉再一次解釋道。

  眾人一點都不感到意外,跟著謝小玉的時間長了,都知道他肯定會留很多後路。

  「你做事倒是滴水不漏。」綺羅在一旁冷哼一聲。

  謝小玉沒興趣和她斗嘴,反正不會有什麼結果,所以干脆裝聾作啞。

  蘇明成抖開陣旗,一道金光將眾人卷住,朝著天寶州的方向飛去。

  一道白線劃破海面,速度遠比他們乘坐飛天船要快,不過每個人都感覺法力緩緩流逝著,這道金光飛得那麼快,完全是靠他們的法力推動。

  謝小玉的法力也不斷地流逝著,他以前沒怎麼注意,現在才發現魚龍變幻陣是按照每個人的修為抽取法力,修為高的人會消耗更多法力。

  不過,此刻的他已經是真人,真人和練氣境界最大的區別,就是可以調用天地之力。

  一想到這裡,他立刻切斷法力的湧出,手裡捏著法訣,從四周的海水中抽取出一絲靈力。

  那道金光根本不管靈力是從哪裡來的,毫不猶豫地吸了進去。

  王晨、吳榮華兩個人看到謝小玉這樣做,頓時有樣學樣,同樣隔斷法力的噴湧,轉而從四周海水中抽取靈力。

  龍形金光頓時越發亮了起來,速度也一下子提升一大截。

  「你們剛剛成為真人,還沒養成習慣,真人應該無時無刻和天地相融,調用天地之力必須像呼吸那樣自然。」洛文清在一旁指點道:「這裡面還有很多技巧,你們只能以一分法力調用十分天地之力,我卻可以調用三十分天地之力,是你們的三倍。據我所知,還有兩個堪稱變態的人物,一個能夠調用五十分天地之力,另外一個更是達到恐怖的三百分。」說到這裡,洛文清顯得有些沉默。

  在最小的一輩人物裡,他算是絕頂的天才,是站在巔峰之上的一群人,外人卻不知道他們當中也有分等級,他始終都擠不進最頂尖的那一級。

  太陽漸漸落下,蘇明成停了下來,額頭微微冒著汗;其他人也差不多,連王晨和吳榮華也面顯疲態,只有謝小玉和洛文清顯得很輕松。

  「晚上休息。老吳,辛苦你晚上守一下夜。」謝小玉從納物袋裡掏出一個核桃大小的東西拋了出去。

  這東西見風就長,落到海面上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數十丈長的大氣囊,足夠讓一大群人在上面休息。

  「我現在可以確定,就算沒空行巨舟,就算那艘飛天船不成功,你們也能回到中土。」洛文清嘆道。

  「用十年時間回去和用幾個月時間回去完全不一樣,這些全都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動用的後路。」謝小玉現在只想低調,已經沒必要再像以前那樣讓人感覺無所不能了。

  兩個人正在說話,一旁的吳榮華突然輕聲喊道:「聽,好像有東西朝著這邊過來……」

  謝小玉立刻停止交談,將白銀雙耳掏了出來貼在耳朵上。過了片刻,他的臉上顯露出一絲嚴肅的神情。

  「是飛天船,至少有兩艘,在雲層上方,是沖著我們來的。」

  麻子原本有些疲態,聽到這話立刻變得精神許多。

  麻子掏出一顆補氣的靈丹塞進嘴裡,抽出裂地鞭說道:「讓他們有來無回。」其他人也都一樣,剛剛殺掉一位真君,眾人士氣正旺。

  謝小玉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把丹藥分給眾人,這些全都是上品補氣丹。

  服下靈丹,蘇明成立刻說道:「其他人護住這邊就行,那些家伙交給我們。」他現在越來越有把握。五行小圓滿,離大圓滿也只差半步,就算拚法力,一般的真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仍舊金光一卷,不過這一次蘇明成只將麻子和法磬卷了進去。他們三個都是半步真人,實力遠超普通真人,可惜不會飛。

  謝小玉用不著利用金光移動,他脫手放出一片光霞,光霞裹住身體瞬間破空而去,那速度比起蘇明成、麻子和法磬三人連手都快得多。

  剛剛穿透雲層,謝小玉立刻感覺前面有一道無形的屛障,他的劍符有一部分已經探入屛障中,卻瞬間消失。

  「這幫家伙准備法陣,也是挪移類的。」謝小玉連忙發出警告,並且迅速往旁邊閃去。

  他熟通陣法,前前後後不知道用陣法殺掉多少強敵,對這類陣法會有什麼樣的變化早已經了如指掌。

  剛一閃開,他剛剛所在的地方就出現一顆斗大的圓球,這顆圓球上上下下布滿青色銘文。

  「居然用這招對付老子。」麻子等人恰好這時穿出雲層,看到那顆圓球,三個人想都沒想,各自放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大傘。

  這是專門用來對付各種雷的法器。

  三人仍舊感到不保險,蘇明成將龍形金光收攏起來,將身體團團護住;麻子一拍肩膀,身上冒出一件五彩斑斕的鎧甲;法磬則將數十把長劍圍攏成一圈,擋在四周。

  圓球驟然炸開,那道無形的屛障被炸得連連抖動,沖擊波瞬間將蘇明成三人呑沒。

  三把銀傘光芒四射,只支撐眨眼的工夫,就化作無數飛散的碎片,不過這已經夠了。雷的威力雖強,爆發的時間卻短,撐過去就沒事了。

  蘇明成金光一卷,帶著麻子和法磬兩個人飛快退開。

  他們無法確定那兩艘飛天船上帶著多少雷,太過靠近的話,萬一對方將七、八顆雷同時挪移過來,就算事先有准備,也未必擋得住。

  挪移陣加雷的打法很強,不過容易破解,只要拉開距離就行。

  三個人根本不去費心如何破陣,因為這是謝小玉的事。

  謝小玉其實已經在破陣,雷炸開的瞬間,挪移陣被短暫地震開。

  他是玩這一手的行家,自然知道這個缺陷,所以大陣被震開的瞬間,他就將一套劍符打了進去。

  一射入陣中,這些劍符就化作淡淡的光霧,朝著四面八方鋪開。

  挪移陣並不是什麼東西都能挪移,每一種挪移陣都有弱點,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只能將單一的東西挪移出去,比如挪一個人或者挪一顆雷球;九宮移形換位陣只能將特定方位的東西挪移出去,就像一個浮在空中的孔洞,誰到了那個位置就被會移走。像雲霧這類有形無質之物,大部分挪移陣都拿它們沒辦法。

  劍符所化的光霧漸漸散開,流動著、旋轉著,形成繁復的花紋。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些由光霧組成的花紋顯得很亂,但是對謝小玉來說,他看到的是一個個陣眼。

  「麻子,你剛剛廢掉一套九宮移形換位陣,馬上有人又送一套來,還是全的。」謝小玉傳音說道。

  聽到這話,麻子眼睛頓時一亮,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這幫人頂多粗通陣法,只能簡單移動陣眼。」謝小玉又說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如此一來,只需要擔心他們手裡有多少雷。」麻子立刻回道。

  「老蘇,收起魚龍變幻陣,你們把我送的陣旗拿出來。」謝小玉命令道。蘇明成和麻子立刻照著做。魚龍變幻陣一收,六根幻天蝶舞陣旗瞬間抖開,三個人被一片金色光霧和無數彩蝶圍攏。

  「跟著我。」謝小玉搶先闖入對方陣裡,蘇明成、麻子、法磬緊隨其後。

  此刻陣裡陣外全都是變幻不定的光霧,四個人隱於其中,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來。

  「怎麼辦?」

  「他們肯定進來了。」

  「有誰看得出他們的行蹤?」

  船上的人頓時慌亂起來。

  「別管了,放雷,將所有的雷全都放出去,總有一顆能夠炸到。」一個白頭發的修士大聲喊著。

  這不是一個好辦法,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剎那間,一道刺眼的白光從光霧中央炸開,緊接著爆炸的沖擊波朝著四面八方蕩去。

  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剛才的沖擊波還未消散,第二道沖擊波四下蕩開。光霧被震散開來,不過這東西隨散隨聚,一點都不受影響。

  白光連續不斷炸開,幻天蝶舞陣幻化出的光霧被炸得四處亂散。

  突然,四道光芒從大陣的外面闖入,最前面的那道光芒最為暗淡,只能隱約看到它飛過之後留下的七彩炫目的尾跡,緊隨其後的是兩道龍形光芒,一金一紅,互相交纏而飛,身後是一片閃爍不定的劍影。

  剛才謝小玉一進來,立刻又退了出去,等那些人自己將大陣炸開。

  此刻九宮移形換位陣早已經被連續不斷的爆炸震得陣眼移位,雖然馬上又恢復,但是這中間仍舊有片刻的延遲。

  這短暫的延遲對謝小玉來說,已經足夠了。

  那七彩炫目的光芒是天魔刀輪,一閃間就飛入一艘飛天船中,隨著一聲輕吟,劍氣噴吐,十幾個修士連同一桿陣旗立刻被攔腰斬斷。

  還沒等船上的人調整大陣,重新將大陣合攏,兩條絞龍已經交纏而至,其中一條蛟龍瞬間分化成數百條龍影,朝著那艘船撞去。

  船上的人紛紛放出法器,想阻擋,但是數百條龍影實在太猛了,阻擋的法器不是被一擊而碎,就是被遠遠打飛。

  「跳海!」有人大喊一聲,搶先跳出舷窗。

  有人逃跑,士氣一下子崩潰了,反應快的人也跟著跳了出去。

  幾乎在他們跳出船外的一剎那,三條龍影突破阻擋,撞在船上。

  「轟!」

  那艘船整個被震散了,船殼和甲板完全碎裂,碎片四處飛散,船體骨架也被撞得扭曲變形,在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中攔腰折斷,從天空中墜落。

  九宮移形換位陣瞬間被破,光霧不受阻擋四處散開,繁復的花紋也迅速消失。

  麻子、蘇明成和法磬就等這一刻,三個人全力出手,麻子舞動裂地鞭,每一條鞭影都化作龍形,朝著一個修士抽去;蘇明成雙袖一抖,無數金星從袖管中飛出,化作一片金雲朝著底下落去;法磬則控制著那無數劍影朝下落去。

  那些落海的修士全都驚慌失措,一邊放出信符向其他幾路人馬通風報信,一邊拿出所有的手段護住全身,拚命往海裡鑽去。

  可惜,他們再快,也快不過那三個凶人的追殺。

  鞭影籠罩住數十名修士,一鞭下去,必然有一個人被震成齏粉。

  蟲雲緊隨其後落下,將其余修士全都籠罩在裡面,只聽到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那些修士用來護身的法器全都被蠱蟲咬碎,這些凶物立刻撲了上去,頓時慘叫聲響成一片。好在法磬的劍陣隨即落下,將他們盡數斬殺,算是讓他們脫離苦海。

  另一艘飛天船見勢不妙,調轉船頭就想逃跑,卻沒想到一座滿是火山、密林的島嶼的虛影憑空出現在頭頂上。

  虛影猛然間落下。

  船上的人拚命發動剩下的半座大陣,想要抵擋虛影,卻根本辦不到。一套完整的九宮移形換位陣有八十一根,現在那艘船上只剩下三十六根陣旗,連一半都不到,威力更是只能發揮出三成左右,擋不住麻子的全力一擊。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虛影落在飛天船上,直接將那艘飛天船砸得直落海中,裡面的人也死了大半。

  剩下的那些死裡逃生的人甚至還沒有想好怎麼逃,一片金雲已經卷到面前,金雲中無數蠱蟲振翅飛舞,瞬間撲了上來。

  眨眼間,人就被殺了個干干淨淨,麻子和蘇明成飛身而下,忙著收拾戰場。

  過了片刻,麻子滿臉喜悅,手裡握著一把陣旗飛了回來。

  「可惜沒有補齊。我剛才那一擊太狠了,折斷十幾根。」他懊惱地說道。

  這時,蘇明成也回來了,手裡拎著一個網兜,裡面全都是納物袋。

  「那幫人好像是來自白夜城,我認得其中幾個人,全都是堂主。不知道官府許了他們什麼好處?居然來找我們的麻煩。」蘇明成言語中帶著一絲不屑。

  以前看到那些堂主,蘇明成只有仰望的分,現在根本就不屑一顧。之前他就有和真人一戰之力,現在五行大圓滿將成,已經是半步真人,對付這些普通真人簡直就像殺雞宰羊。

  此時此刻,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年會有道法之爭。道雖然是根本,是求解脫、得永生的關鍵,但是論爭斗,還是要靠法術。

  「恐怕未必是官府在背後搞鬼,天寶州的堂口背後全都有中土各個門派的影子。」謝小玉冷冷說道。他並不是很在意,這麼干的全都是中小型門派,大門派可以直接對礦業會所下令。

  「他們已經發出信符,肯定還會有人源源不斷地過來,我們只要等著就行了。」麻子舔了舔嘴唇。他現在巴望著來的人越多越好,這樣他就可以湊齊一套陣旗了。

  三天後,一道金光破海而出,登上海岸。

  蘇明成收起金光,用力踩了踩地面。在海上漂泊那麼久,他第一次發現腳踏實地的感覺是如此美妙。

  「這裡是哪兒?」麻子問道。

  他這樣問是有原因的,他們一直在東部海域轉,回來走的是直線,登岸的地方應該在天寶州東部,離開臨海城肯定不遠,這也意味著離落魂谷不遠,他現在急著前往落魂谷吸收庚金精氣。

  「往南百裡就是雲揚河,順流而上就可以到黃台府,然後再走涇水。全力趕路的話,大概兩天後就可以到落魂谷。」謝小玉自然有辦法知道方位。

  「那還等什麼?立刻出發。」麻子急道。

  這時,突然一道人影憑空出現。

  謝小玉立刻祭起刀輪祭起,麻子也抽出裂地鞭。

  「師叔!」洛文清搶先喊道。

  謝小玉和麻子連忙收手。

  那人影正是姓陳的師叔。此人朝著謝小玉看了一眼,然後連連點頭,說道:「現在落魂谷裡出了點變故,還是我帶你們去吧。」

  說話間,一道劍光閃過,將這幾個人全都裹住,緊接著劍光一閃,已經消失在天際盡頭。

  被卷在劍光之中的謝小玉一行人只感覺四周景物飛速往後,卻看不清任何東西。這速度實在太快了,相比之下,飛天船、魚龍變幻陣的速度都如同蝸牛爬。差不多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劍光突然收起,他們已經身處於落魂谷的邊緣。「哪位前輩到此?韓某有失遠迎。」老營地那片煞池中,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

  只見人影一晃,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從那裡面走了出來,身上穿著一件金色的袍子,頭上戴著高冠。

  謝小玉和麻子都不認得這個老人,但是看到老人的第一眼,兩人就感覺到陣陣心悸。此人氣息完全收斂起來,只看外表會以為是個普通人,但是他們可以肯定這也是一位真君。

  「韓賀啊韓賀,讓你來這裡是為了坐鎮天寶州,你卻自甘墮落給別人當走狗。」那團劍光瞬間化作人形,變成道人模樣。

  「前輩容稟,這兩個人自從來了之後,制造無數殺孽,這一次更是連九空山的一位道兄都被他們害死,而且回來的路上大開殺戒,前前後後有千余人命喪其手,在下職責所在,不得不管。」韓賀顯得很是無奈。

  「你的膽子倒是挺大,當著我的面還敢信口雌黃。九空山那個家伙怎麼死的,我比你清楚。我璇璣派掌門弟子當時就在場,還有霓裳門的一位女弟子也在,不用你說,我們也要和九空山的人理論理論,居然想連我璇璣派的弟子一網打盡。

  洛文清的這位師叔顯然不是一個講理的人。

  「至於說到殺孽,那些被殺的人無緣無故跑到海上去干什麼?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嗎?」這位陳道君冷冷說道。

  韓賀頓時感覺自己如墮冰窖,刺骨的冰寒從頭頂直透腳底。他知道自己如果再敢亂說,肯定性命不保,這些道君可不會講什麼道理,只要他們認為自己是對的,絕對會一劍斬下。

  「快給我滾。」陳道君連一點面子都不給。

  「前輩聽我最後一言,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礦業會所打算收回這片礦區,他們已經拖欠一年的礦石了。」韓賀連忙換了個說辭。

  「好不要臉,拿這來說嘴。當初明明默認把這裡劃給他們幾個當成補償,現在轉眼就不認賬。」陳道君輕啐了一口。

  「規矩就是規矩,當時沒有行文,就表示這件事沒有決定下。」韓賀以為自己理由充分,連聲音都大了幾分。

  「好,我就跟你好好說說規矩。」陳道君冷笑道:「你來之前,恐怕沒有看過卷宗吧?落魂谷兩個月前早就已經不屬於他們了,劃歸我游璣派所有,你的意思是我璇璣派拖欠礦石?」

  隨著這聲質問,韓賀噗的吐出一口鮮血,陳道君並不是什麼易與之人,剛才韓賀對他不敬,所以他給這家伙一點教訓。

  「前輩恕罪,在下不知此事。」韓賀連忙跪倒在地,暗自慶幸自己沒急著毀掉那口庚金靈眼。

  轉念間他突然明白過來,叫他做這事的人根本就沒安好心。

  「前輩容稟,這是公羊烈搞的鬼,是他拜托我收回這座礦,也是他讓我對付這幾位師弟。他故意沒把這座礦山已經歸屬璇璣派的事告訴我,還要我毀掉那口靈眼。」韓賀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的事全都說了出來。

  「可惡。」陳道君滿臉怒容。這口庚金靈眼他們有大用,是為了制造劍山准備的。一想到劍山,他立刻想起了剛剛過來那五百多名門人。

  掐指一算,他已經知道前因後果了。

  「好一個公羊烈,居然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不過這些人也忒不爭氣。」陳道君臉上的怒容沒有減少一分。

  沒人敢害璇璣派門下弟子,所以那個公羊烈三日一小宴、十日一大宴,用這種辦法將那些人絆住,對外卻聲稱是講道演法。

  這時,旁邊人影一閃,羅道君的身影也冒了出來:「我也剛剛知道那些人的事,這是我的疏忽,我已經稟報掌門了。」

  「掌門的意思如何?」陳道君連忙問道。

  「掌門只說這批人不堪大用。」羅道君嘆息一聲。

  「師父的意思是要放棄他們?」洛文清心中不忍。

  來天寶州的這五百多人,雖然一大半原本是僕役,卻有一小半是資質較差的師兄弟,他們全都已經廢掉原來的功法,轉成劍修。原本是真人的,境界跌落到練氣七、八重;原本是練氣層次的,境界更是跌落到三、四重,想要再修回來,在中土或許還有可能,在天寶州絕對是痴心妄想。

  「你懂什麼?」羅道君突然變得異常嚴肅:「身為掌門弟子,你的眼光應該放在整個門派上。你師父讓他們來這裡,難道是讓他們吃吃喝喝,或是和別人談道論法?」

  洛文清頓時說不出話來,他明白羅師叔真正的意思。

  那些人轉為劍修,是為了針對即將到來的大劫。璇璣派需要的是一支由劍修組成的大軍,必須像軍隊那樣令行禁止。

  「師兄說得對,這幫人不堪大用,只能舍棄,也算是給後來者一個警示。我想掌門馬上會送第二批人員過來』這一次不能再出差錯。」陳道君渾身殺氣,看了地上跪著的韓賀一眼,冷哼一聲,說道:「居然算計到我們的頭上,這個公羊烈膽子不小。」

  「你別出手,留著給小輩們對付。這裡有個叫黑刺社的組織,他就是後台。」羅道君早有打算:「順便讓清兒得到一些歷練。」

  陳道君原本想反對,聽到後面那句話立刻閉嘴。他遠渡重洋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傳授洛文清中天紫薇劍法。

  按照掌門師兄的說法,練劍需要對手,而這裡就有一個不錯的對手,不過再好的對手都比不過真正的戰斗。

  「我不會給師門丟臉。」洛文清連忙應道。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羅道君把頭轉向謝小玉和麻子。「我剛剛將這裡的事向掌門稟報,掌門也告訴我一件事——他已經派人去過九空山,九空山那幫假道士真和尙一個比一個不要臉,將這件事推到個人恩怨上,被你們殺掉的家伙算是白死了,九空山不會追究;但是半年之後,那人的兄長會過來,此人也是個真君,而且素有凶名,比你們殺掉的那個人厲害多了。」

  謝小玉和麻子臉色大變,這位羅道君告訴他們此話,擺明璇璣派不會插手,他們需要自己解決這段恩怨。

  這倒不能說過河拆橋。九空山太不要臉,居然以私人恩怨的名義出手,偏偏還說得過去,畢竟自家弟弟死了,親哥哥當然有權力也有責任替弟弟報仇。

  「半年之後?」謝小玉自言自語著,知道這肯定是璇璣派幫他爭取的時間。

  「不就是一個真君嗎?」麻子拍了一下謝小玉的肩膀:「我們可以殺掉一個真君,就可以殺掉第二個、第三個。」

  「是啊,不到一個月,我和法磬也都能五行大圓滿,麻子是逆五行,憑我們的實力,應該可以搏一把。」蘇明成也在一旁打氣。

  聽到這話,謝小玉的心中總算多了一絲把握。並不是說他有什麼勝算,而是因為他並非孤軍奮戰。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42:59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42  
「總共三千六百八十一條。」王晨負責計算。

  「每個人可以分到十幾條,還算不錯。」謝小玉說道。

第五章 公羊烈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四個人和眞君交過手,非常清楚眞君的可怕。

  眞君不同於眞人,單單一個瞬息千裡,動念即至,就讓眞君立於不敗之地;打不贏的話,對方想逃絕對輕而易舉,之前要不是身處於海眼中,那個紅衣道人未必會死。

  眞君另一個厲害的地方就是能夠使用法寶。當初四大蠻王連手,全力一擊,才能將戊城上空的法陣擊破,法寶隨便打一下就有這樣的威力。

  雖然嘴裡說得很有勝算,但謝小玉、麻子、蘇明成和法磬心中一點把握都沒有。

  時間緊迫,麻子立刻進了庚金靈眼。他要吸收庚金精氣,讓五行圓滿。

  蘇明成和法磬則就近找了一處靈氣充沛的地方苦修,他們現在只缺最後兩行,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徹底圓滿。

  剩下的人不知道該干什麼,王晨、吳榮華雖然已經是眞人了,但是他們屬於水貨,加入只會礙事。

  第二天早晨起來,眾人發現四個人不見了,顯然在得知九空山上一位眞君帶著滿腔殺意而來後,這四個人害怕了,所以連夜逃跑。

  這四個人一走,其他人的信心也開始動搖起來。

  到了第三天,只剩下王晨、吳榮華、趙博和那個打過漁的修士。此人叫張桓,平時沉默寡言,不太合群,沒想到大難臨頭卻有這樣的義氣。

  王晨、吳榮華沒什麼感覺,趙博卻怒火沖天。他的火是沖著白羽飛、嚴正、童明、秦葛舒、曹左意這五個人所發,他們五個因為精通水遁,所以一直被重用,前前後後得了不少好處,結果事到臨頭,居然都跑了。

  「沒什麼可奇怪的。他們幾個水行、木行都是完全圓滿,丙火、戊土、庚金也已經圓滿,又有我給他們的那枚劍符,頂多五年就能夠以大圓滿築基,就算沒有通天丹,也絕對可以踏入玄門,成為眞人。有這樣的根基,修成眞君不是什麼難事,有這樣美好的未來,他們怎麼會願意留在這裡等死?」謝小玉顯得異常平靜。

  自從知道那個消息之後,他除了發出幾道信符,再也沒做其他的事,好像對任何事都已經不在乎。

  「消息傳到北望城後,恐怕那邊的人也不會剩下多少。」王晨輕嘆一聲。

  白羽飛、嚴正和童明屬於最早加入的一批人,連他們都逃了,此刻留在北望城的人大多是後來加入,肯定逃走的人更多。

  「這樣不是很好嗎?烈火之下見眞金。還記得當初我們飛天船遭到鳥人攻擊的時候嗎?和現在是不是很像?那時候恐怕你們三個人對我也沒什麼把握吧?最後不也一步步走過來了嗎?」謝小玉輕笑道「我從來沒有強迫過任何人,今後也不會強迫誰,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力。」

  王晨、吳榮華和趙博互相對看。要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三個人都覺得勝算不大,恐怕這一次凶多吉少。但是此刻謝小玉如此平靜還和當初的情景相較,三個人越發不懂謝小玉在想些什麼。

  他們想過,謝小玉這樣說可能是為了寬他們的心,不過也可能是眞的,這是又一次篩選。當初跟著謝小玉從飛天船上跳下來,又跟著他一路逃跑的人,最後都逃出生天,而且得到諸多好處, 一個個飛黃騰達,而那些沒跟著的人大部分命喪黃泉。不知道這一次篩選下來的結果會如何?

  三人在這裡苦思冥想,遠處山頭上,有兩個道人也在思索。

  那兩個道人一個站在山頭上眺望,另外一個斜倚在一棵松樹旁,洛文清則垂手站在一旁。十丈之外,綺羅有些局促不安地站著。她不屬於謝小玉一伙,卻又不敢一個人待著,只能厚著臉皮跑到這邊來。

  「你怎麼看?」羅道君轉頭問道。

  「換成別的人,我肯定會認為這是安慰之詞;出自他之口,我就不敢肯定了,我總覺得他的手裡還有很多底牌。」洛文清連忙回道。

  羅道君哈哈大笑,突然攤開手來,只見他掌心裡握著一枚信符。

  「這是謝小玉剛才發出去的信符?」洛文清驚問道。

  信符這東西可以攔截,也可以摧毀,但是想捕獲卻很難。因為這東西和發送者心意相通,一旦落入人手,那邊立刻知道,只要念頭一動,信符就會自動銷毀。就只有羅師叔這樣精於玄功變化的道君,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切斷信符和發送者之間的感應,換成陳師叔或者自己師父,全都沒這本事。

  「這枚信符是發給信樂堂那個堂主,上面是一份清單,全都是金鐵之類的東西,還要上萬把鐵劍。這些鐵劍只有一個要求——必須見過血,最好是殺過人。」羅道君臉上帶著微笑。

  「他是要……」洛文清猛然間醒悟過來,旁邊還有一個外人。

  「沒想到居然能逼出他這張底牌,九空山眞是幫了我們大忙。如果那東西是眞的,別說一個眞君,就算九空山整個門派都出動,恐怕也是有來無回。」旁邊那位陳師叔哈哈大笑起來。

  洛文清駭然變色,轉頭看了看綺羅。他不知道師叔發什麼神經,當著外人說這樣的話。

  「有什麼可遮掩的?九空山的人到了之後,肯定會有很多人前來觀戰,難道我們能將他們全都擋下來?到時候有些東西肯定會暴露,就算觀戰的人不知道那是什麼,等到消息傳開之後,肯定有人會想起那玩意,所以瞞是瞞不住的。好在我們已經捷足先登,那些有資格和我們搶的門派礙於約定不好下手;那些沒有約定的門派,我們根本不用在乎。」陳道君說出其中的關鍵。

  這時,遠處突然升起五道玄光。

  「那個麻臉終於突破了。這個人倒也不簡單,居然把這門功法修練到如此地步。」陳道君點頭贊道。

  「可惜急於求成,走上邪路。」羅道君頗有些惋惜地說道,麻子的路數和他有些相似。

  練氣的人原本就少,能夠成就的更少,從私心來說,他倒是很希望麻子能夠有所成就。

  話音剛落,那邊已經起了變化。

  只見五道玄光中隱約出現五座山峰的影子,其中一座最大,另外四座稍小一些。最大這座和麻子最初幻化出來的山峰一樣,通體土黃,底下土塵飛揚另外四座,一座是火山,山體烏黑,岩漿翻湧;一座是木山,山頂一座參天古木,遮天蔽日,底下同樣樹海茫茫;一座是海上孤山,碧波蕩漾,白浪滔天;一座是金山,寸草不生,壁立崚嶒,通體泛著金屬光澤。

  突然,這五座山合並在一起,再一次變成海外孤島的模樣,島上五座山峰聳然吃立。

  「眞讓他練成了。」陳道君嘆道。這聲嘆息不知道是感慨,還是遺憾。

  「五指神峰,拇指為土,食指為火,中指為木,無名指為水,尾指為金。練到大成,可以劈山破岳,倒轉乾坤。可惜自古以來,眞正能夠練成的人少之又少,不知道他的運氣如何?」羅道君茫然失神,不知道想些什麼。

  「這是什麼法術?」洛文清問道。

  「這不是法術,而是上古年間盛行的一種奇術,可以算玄功,也可以算是煉體之法,還可以算是煉器之術。上古年間,有些修士將身體的一部分煉成法寶,和人爭斗的時候不用藉助外物。這五指神峰只修練五根手指,算是最差的,一些厲害的法訣可以將整個人都煉成法寶。」羅道君在一旁解釋道。

  自從見識謝小玉的博學之後,這兩位道君都起了 一絲比較之心,現在只要洛文清有疑問,兩個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太可怕了。」洛文清既感覺到這種功法的恐怖,又想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將自己煉成法寶,不由得毛骨悚然。

  「可惜,想要修成此法必須用到很多珍貴的材料,太古和上古年間還好說,現在就不行了。」羅道君並不知道洛文清的想法。他還頗有些遺憾,當年他也曾動過這個念頭,可惜材料難找,只得放棄。

  「怪不得麻子會跑到天寶州來,這裡物華天寶,很多中土已經滅絕的珍稀之物在這裡都能找到。」洛文清卻想到這一點。

  「你說得有理。」羅道君眼睛頓時一亮,點了點頭。

  這時,靈眼之中又傳來一陣龍吟之聲,眨眼間,一條紅色的蚊龍沖天而起。

  那是裂地鞭。此刻這件眞魔器所散發出的氣息已經無限接近於法寶,所差的只是一絲大道法則。

  「好,他們又多了 一絲勝算。」洛文清興奮地說道。

  「未必,每一個眞君的手裡總有一、兩件法寶,那只是一件厲害些的眞魔器,能管什麼用?」陳道君連連搖頭。

  洛文清的神情又變得黯然。他猶豫一下,輕聲問道:「或許我們可以借他們幾件法寶。」

  「沒用。就算給他們再好的法寶,以眞人的實力也發揮不出威力。法寶涉及大道法則……」陳師叔一下子頓住,突然想起謝小玉已經觸及大道,而且不止一種。

  一想到這些,他頓時有些心動,不過轉念一想,這仍舊沒用。謝小玉手裡有「劍山」這張底牌,比法寶厲害得多;至於其他人,如果沒有觸及大道法則,就算給幾件法寶也沒用。

  他正想著,突然那條蛟龍之影猛地一甩尾巴,一道無形的波紋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去,所到之處,地面震動不已,滿地石頭亂滾,樹木也瑟瑟抖動。

  「咦!」兩位道君眉頭聳動,神情中都帶著一絲訝異之色。

  洛文清也是滿臉驚詫。

  那一震之間,居然也帶著一絲大道的痕跡。

  「不錯、不錯,什麼樣的人結交什麼樣的朋友,看不出來這個麻臉居然也是天資不凡。清兒,你要加把勁了。」陳道君轉頭說道,突然雙手一拍,大笑起來:「我就幫他一把。」

  說著,他右手一翻,掌心裡頓時多了 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有兩根金色的細絲、一把晶瑩璀燦的細小沙礫,還有一團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爛泥。

  只見他隨手一揮,這些東西頓時朝著那頭蛟龍之影飛去,瞬間沒入其中。

  剎那間,那條蛟龍之影暴增十倍,上半身穿入雲層中,緊接著大地猛地一震,地面頓時裂開。

  庚金靈眼在地下一丈深處,頂上就是煞池。此刻,整座煞池就像是煮沸的鍋子,不停翻滾起來,十幾條裂縫朝著四面八方伸展開去,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前輩恩德,在下絕不敢忘。」麻子的聲音遠遠傳來。

  「用不著謝我,將來璇璣派若是有難,你就看在今天的情分上幫忙一二。」陳道君雖然性情粗莽,卻知道如何說話。

  「他日貴派若是有用到在下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麻子受了這樣大的好處,不可能沒有一點回報。

  陳道君微微一笑,這是和掌門學的。

  掌門為了讓謝小玉欠下人情,連虛空胎藏曼荼羅圖都可以送出去,他只是拿出幾件材料,代價小得多。

  「可惜另外兩個人資質太差,我想送人情都送不出去。」他連連搖頭,一臉惋惜。

  「那兩個人不算關鍵,有他們不多,沒他們不少。」羅道君並不在意。他原本只以為謝小玉是應劫之人,所以關心的也只有謝小玉一人,連麻子都不在考慮之列。現在麻子顯示出不凡的潛力,所以被列入候選名單。

  一次找到兩個應劫之人,璇璣派如果還不感到滿意的話,就要遭天譴了。

  天越來越冷,年關將近。

  去年這時候北望城還在打仗,整個天寶州都因為這場戰爭而變得異常緊張,誰都不知道土蠻在打破北望城之後會不會對其他城市大舉進攻,所以人人提心吊膽,年都過不好。

  今年的情況完全不同,土蠻大敗,官府轉守為攻,接連攻破十幾個萬人規模的大型部落、六十多個千人規模的中型部落和數量更多的小部落,一時之間,土蠻的威脅好像根本不存在。

  因此,人們全都高高興興准備過個好年,連去年那份也補上。

  臨海城作為天寶州首府更是熱鬧非常,到處張燈結彩,路上更是人來人往,所有的人手裡都拿著大包小包東西。更忙碌的是那些拉車的人,車上不但坐著人,還塞滿各式各樣的年貨。

  最熱鬧的是內城,整條大街上全都掛著大紅燈籠,一幢幢樓宇之上更是吊掛著精致的宮燈,裝點得最漂亮的莫過於礦業會所門口的那條大街,總督府、都護衙門、守備衙門全都座落於此。

  離礦業會所百步的距離,有一座通體朱紅的小樓,門口一塊匾額,上面寫著三個雲篆大字——仙客來。

  起這樣一個名字不言而喻,這裡接待的只會是修士。

  這幢小樓和礦業會所一樣,外面看著不大,裡面卻異常寬敞。一樓金碧輝煌,氣勢非凡,正中央一座高台,上面一群女人鶯歌燕舞,四周擺著一排排玉石桌案,每一張都有一丈長、六尺寬,每一張桌子都只為一人准備,只有那些談得來的修士會自己聚在一起。

  「就是這裡了。」謝小玉一步跨了進去。

  他不是一個人來此,麻子、蘇明成、法磬全都在旁邊,甚至連洛文清也來了。

  「先逛逛再說,我還沒來過這種地方呢。」麻子東張西望著。

  「我倒是來過不少次。」蘇明成想起當初在信樂堂裡面的歲月,突然感到異常可笑。那時候他還覺得自己算個人物,現在眼界高了,才知道以前的他連炮灰都算不上,不過和搖旗吶喊的嘍囉同一個等級。他此刻也四處張望,心情卻和麻子不一樣,那些觥籌交錯、自顧自擺架子的修士讓他想起以前的自己。

  這時旁邊一個人走了過來,拱手說道:「幾位師兄,能不能看一下你們的請柬?今天這裡不接待外客,全都被守備府包了下來。」

  「請柬我們沒有,而且我們也不是來吃飯的。」麻子冷笑道。

  「沒有請柬,也不是來吃飯?不知道各位是為何而來?.」那個人提高嗓門。頓時旁邊又走出來幾個人,其中三個是真人,其他也都是練氣九、十重左右的修士。

  「是誰?連我守備府的面子都不給?」遠處一張玉石長桌後面,一個長身玉170立的公子哥滿臉寒霜問道。

  「我們幾個人一向都是誰給我們面子,我們就給誰面子。」麻子毫不在乎,回瞪了過去。

  自從成為真人之後,他的那張麻臉越發丑陋幾分。

  對面那個公子哥只覺得一陣惡心,與此同時,他也看清這幾個人的身分。

  「不要節外生枝,我們是來找正主兒的,沒必要牽扯旁人。」謝小玉連忙阻止道。當初劉家那個公子哥躲藏的地方,就是這位守備的一處別業。因為劉和的關系,他們和這位守備之間有點拐彎抹角的牽連,兩邊如果真對上了,大家都不好看。

  謝小玉抬頭看了左上角一眼,突然提高嗓門,喝道:「公羊前輩,這是你的地盤,何必躲躲藏藏?」

  「你這個小輩倒是有幾分門道,我確實小看了你。」話音一落,那個角落一陣扭曲,轉瞬間露出一個人。

  此人看上去四十多歲,身上披著八卦仙衣,手中一桿拂塵,很有幾分仙家氣

  公羊烈的臉上笑嘻嘻的,心裡卻是發苦。謝小玉幾個人一進來,他就知道不妙。當初他騙韓賀去搗毀落魂谷靈眼,但是韓賀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不但沒將事情辦成,還把他招了出來。從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不會有好下場。

  他不明白的是,璇璣派的那兩位道君為何遲遲沒對他下手?

  因此他還心存僥幸,以為璇璣派有什麼顧忌。但當這五個小輩找上門來時,他便明白那兩位道君之所以沒有動手,是把他當成讓小輩們練手的目標。

  「我有件事不明白,你知道那座礦區已經轉給我的師門,為什麼膽大妄為,居然想毀掉那裡?你和我璇璣派有仇?」洛文清第一個開口。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45:29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42  
第五章 公羊烈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四個人和眞君交過手,非常清楚眞君的可怕。

來之前,他們已經約定好由洛文清首先發難,這樣一來就定下基調。這次是公羊烈得罪璇璣派,居然要將璇璣派的一處靈眼破壞,別人想勸都沒辦法。

  果然,這話一出口,那些因為被打擾而一臉不忿的人全都收起臉上的怒意,連那位公子也一副袖手旁觀的模樣。

  公羊烈早料到會這樣,慘然一笑,說道:「你以為我願意?我也是迫不得已。在外人眼裡,像我這樣的真君要什麼有什麼,卻不知道,在另外一些人眼裡,我們什麼都不是。」

  「修士求長生、得逍遙,你如果不想為人所迫,有的是辦法。天地如此之大,何處不能存身?你聽命於人和我們為難,落到現在這個境地,原本就是咎由自取。」謝小玉根本沒把公羊烈的話當真。古往今來,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真被逼得走投無路,即便當年的神皇威震天下,卻也有力所不及的地方。如果公羊烈不想做那些事,大可一走了之。

  洛文清也冷笑一聲,說道:「你肯定以為幕後那個人會拉你一把,會幫你擋住我師門的憤怒,可惜事實並非如此,你被拋棄了。不只是你,整個黑刺社都已經被他毫不留情地舍棄了,對他來說,你和黑刺社都只不過是工具罷了。」

  說著,他朝著四周掃了一眼,看到底下那些人一個個目瞪口呆,便揚聲說道:「眾位恐怕想不到吧?這個地方就是黑刺社的核心,這裡的人全都是黑刺社真正成員。」

  「我父只是借此地宴客,絕對和黑剌社沒有任何關系。」那個公子連忙撇清關系。他很懂得看形勢,立刻將臉一板,轉頭對眾人說道:「黑刺社無惡不作,我等正道中人應該連手鏟除這顆毒瘤。」說著,他雙手一抖,放出一把紫紅色飛劍,朝著旁邊一個侍者殺去。

  拿著請柬來這裡的人全都和守備府關系密切,也多是一些聰明人,看到這位公子如此行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黑刺社看似聲勢很大,畢竟上不得台面,居然敢得罪璇璣派這樣數一數二的大門派,結局可以預料,這時候如果不表明立場,事後很可能會被璇璣派遷怒。

  一明白這些,那些人也紛紛出手。

  那些侍者不可能束手待斃,也放出法器,當中無一弱者,全都是黑刺社自己培養的殺手。

  一座金碧輝煌的酒樓頓時變成戰場。

  公羊烈同樣擺出一副決戰的模樣,放出一件法器,但是下一瞬間他一個挪移,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戰斗,只想逃跑。

  作為一個暗殺組織的總部,怎麼可能沒有一、兩條逃生密道?一眨眼的工夫,公羊烈已經到了城外一個僻靜之處。

  突然,虛空中傳來一聲怒喝:「你想到哪裡去?」

  公羊烈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天旋地轉。等到他看清眼前的一切,駭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仙客來的大廳裡,不過剛才打成一團的人全都已經不見了,只剩謝小玉等五個人站在那裡。

  「我們已經將這裡護住了,你們盡情出手吧。」虛空中再一次傳來剛才那個聲音。

  「兩位前輩辛苦了。」謝小玉、麻子同聲說道。

  公羊烈臉色煞白,他感覺四周全都被封住了,任何挪移類的法術都不能用,他想逃都逃不了。

  「殺!」麻子大喝一聲。

  這五個人對敵人可不懂得什麼叫客氣,幾乎同時出手。

  聲勢最盛的莫過於麻子,只見他手腕一震,一條蛟龍脫手而出,細長的身軀一扭一晃間,化作無數暗淡的龍影,每一條龍影都對准那位守護真君撲去。

  蘇明成也一樣。這段日子別人在進步,他也在進步,知道接下來的敵人是真君之流的人物,劍蠱的威力肯定不夠,所以這段日子他的心思全都投入趕山鞭上。趕山鞭注重的是「力」,純粹的力,絕對的力。此刻他這一擊凝聚所有的法力。

  這兩條鞭同時出手,半空中頓時響起一陣雷鳴之聲,四周那些玉石桌椅和正中央跳舞用的高台瞬間被震成粉碎,頭頂的天花板和腳底下鋪著的金磚也紛紛碎裂開來,要不是被兩位道君連手施法護住,肯定也會化為齏粉。

  「是法寶!」公羊烈的眼珠差一點瞪出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鋪天蓋地落下的鞭影。

  鞭影中隱約可見一絲大道痕跡。

  開戰之初,公羊烈就放出一道光障將身體團團護住。在他想來,對手只是一群真人,根本別想破開光障,沒想到鞭影落下,他的護身光障立刻搖搖欲墜。

  這就是法寶的霸道之處,真君的法力強過真人百倍,但是在法寶面前,巨大的差距被完全拉平。

  但真君畢竟是真君,公羊烈手上的拂塵也是一件法寶。只見他握住拂塵猛地一揮,拂塵上萬千銀絲頓時朝著四面八方飛射,眨眼間化作一張銀色巨網,籠罩住四周。

  裂地鞭剛猛霸烈,這柄拂塵卻是以柔克剛,無數銀絲和漫天亂舞的鞭影交纏在一起。

  至剛對上至柔,兩者力量相同的話,肯定是至柔更勝一籌。好在裂地鞭並非孤軍奮戰,旁邊還有一條趕山鞭從旁協助。

  趕山、裂地齊名,並無高下之分。趕山鞭同樣剛猛,不過它剛柔相濟,如海浪拍岸,如洪流奔騰,論威力,趕山鞭遠遠遜色於裂地鞭,但是它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容易被克制。

  兩條長鞭連手,雖然敵不住那柄拂塵,卻緊緊將拂塵纏住。

  這邊是五個人而不是兩個人,只見洛文清凝神聚氣,身體四周有星河徐徐轉動。突然,星河中飛出一道紫色劍芒,朝著縱橫交錯的銀絲斬去。

  這一劍光華內斂,但是所過之處,阻擋在前方的銀絲全都被一劍破開,折斷的銀絲隨風飄舞。

  堂堂璇璣派掌門弟子,怎麼可能沒有一件法寶?

  銀鱗劍是為他量身訂做的法寶,其中蘊含的大道法則正是中天紫薇劍法的關鍵。以前洛文清始終沒能領悟,這一次被麻子刺激到了,閉關兩個月,居然被他捕捉到那一絲大道痕跡。

  大道有強弱之分,有高下之別,法寶也一樣。

  銀鱗劍是合璇璣派所有人的力量煉成的法寶,那柄拂塵只是公羊烈請人幫忙煉的,不管比蘊含的大道法則,還是比本身質量,拂塵都遠不是銀鱗劍的對手,所以一交手,拂塵立刻落在下風。

  無數劍影緊隨在紫色劍芒後面殺了進來,那些劍影閃爍不定,威力不強,卻勝在令人捉摸不透。

這是法磬的手段。

  兩個月來,謝小玉忙著自己的事管不了他,其他人又和他的路數相左,指點不了他,所以他頓時陷入迷惘。好在這群人裡有一個不錯的榜樣,那就是蘇明成。

  蘇明成原本緊跟謝小玉,但是後來越走越偏,連方向都變了,沒路走,就自己開一條路出來。

  法磬當然不會去煉蠱,他的優勢是陣法,所以他決定將別的陣法融入彌天星斗陣,代替彌天星斗陣缺失的部分。

  所有陣法中,他最熟悉的莫過於「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當初在北望城的時候,那座大陣一直是他、麻子和王晨三個人執掌。王晨總攬全局,他執掌乾位,麻子執掌坤位。

  他成功了。

  此刻,他的劍陣完全展開,無數劍影時隱時現,剛才還在這裡,眨眼間就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和謝小玉的「露」很有幾分相似之處。

  他和洛文清配合,眨眼間就將那柄拂塵壓制得步步後退。

  其他人都在戰斗,唯獨謝小玉沒動。

  和以往不同,他的手裡多一只木頭盒子。這只盒子長兩尺、寬三寸,上面貼滿各式各樣的符篆,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件容易對付的東西。

  公羊烈十成心思有三成放在謝小玉身上,那個盒子讓他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不過,他先要應付眼前這四個人。那兩條長鞭還容易對付,他能以柔克剛,但是飛劍和劍陣的組合就很麻煩,劍的破壞力集中在刃上,以點破面,正是他的克星。

  公羊烈不敢再有所保留。他雙手掐訣,法力猛吐,拂塵上那些銀絲頓時噴吐出灼熱的烈焰,將兩條長鞭、一把飛劍和一套劍陣逼在外面,與此同時,更有無數銀絲飛射而出,朝著四個人攢刺、纏絞。

  畢竟差了 一個大境界,眞君一旦認眞起來,遠不是眞人所能比擬。

  麻子拚命揮動著裂地鞭,重重鞭影籠罩在身體四周,將反逼過來的銀絲連同烈焰全都擋在外面。

  裂地鞭是一件純攻擊性的法寶,現在被用來防守,絕對事倍功半。麻子感覺法力飛快流逝,他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

  洛文清稍微好一些,中天紫薇劍法是最擅守的幾種劍法之一,只見那柄飛劍猛地一震,化作萬點星芒,如同一條星河般將逼近的銀絲卷住。這些星芒每一粒都鋒利無比,繞著銀絲一陣飛旋,一根根銀絲就變成飛散的碎屑。

  蘇明成和法磬沒那兩個人的本事,手裡又沒有法寶,頓時被逼得手忙腳亂。

  蘇明成還好一些,他放出兩片蟲雲擋在前面,那些蠱蟲撲到銀絲上,立刻拚命啃咬起來,雖然咬不動,卻像膏藥一樣貼在上面,每一根銀絲都掛滿蠱蟲,舞動之間顯得異常滯澀。

  蘇明成閃身躲到麻子身後。

  法磬同樣也只能躲閃,幸虧他將彌天星斗陣和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融為一體,心念一起,立刻就和其中一把飛劍交換位置。不過他比蘇明成狼狽得多,那銀絲漫天亂舞,就算交換位置,銀絲很快就會纏上來。

  「快幫忙!」法磬一邊逃,一邊大聲求救。

  麻子和洛文清聽到呼救聲,連忙將鞭影和星芒鋪開,盡可能將銀絲攔下來。

  「眞君就是眞君,沒那麼容易對付。」麻子仰天長笑。

  這一攻一守,已經讓他明白自己的斤兩,也讓他明白眞人和眞君之間的那道鴻溝有多大。

  公羊烈的實力在眞君裡算差的,所以洛文清的兩位師叔拿這個人給他們練手,如果連這個家伙都對付不了,和九空山的那場約戰更沒指望了。

  「你纏住他,給我一點時間。」麻子一咬牙,打算出絕招。繼續這樣消耗下去,等到他的法力耗盡,仍舊是敗亡之局。

  洛文清早知道會這樣。他法力盡吐,銀鱗劍發出一陣嗡鳴,剎那間幻化出一片眞正的星河。

  四周再也看不到什麼大廳,只有一片蒼茫的虛空和閃爍明滅的無數星辰。這不是洛文清自己的力量,他對那絲大道法則的理解太過淺薄,根本發揮不出銀鱗劍的眞正威力。

  這一劍只是一道劍氣,是師叔事先封印在裡面的,雖然只是一道劍氣,卻已經足夠了,那畢竟是一位道君的力量。

  亂舞的銀絲頓時被星河定住,銀絲上噴吐的烈焰瞬間熄滅。

  麻子精神一振,甩手將裂地鞭拋到空中,猛地一 口血噴了上去。

  裂地鞭上頓時響起一陣龍吟聲,只見裂地鞭所化的蛟龍瞬間活了起來,龍須輕輕飄擺,兩根龍角熠熠生輝,渾身赤鱗光芒耀眼,不過,最令人生寒的是龍爪。雖然是蛟龍,爪子卻有五指,而且顏色各自不同,前端尖利如鉤,鋒芒逼人。

  一聲尖嘯,這條蛟龍闖入那萬千銀絲之中,四肢爪子只是輕輕一劃,密密麻麻的銀絲居然被強行撕開四道口子。

  裂地鞭蘊含的大道法則是震蕩、破壞、撕裂,此刻麻子人器合一,五指神峰融入其中,立刻讓最後一種大道法則變得異常清晰。

  大道之下,一切虛妄,再也沒什麼以柔克剛,只有絕對的壓制。

  不過麻子以眞人的身分,想調用這種程度的大道法則實在太勉強了,打出這一擊,他已經無力再發第二招,甚至連自保之力都沒有。

  不過,此刻公羊烈根本顧不上反擊,他拚命催動法訣,想要補上缺口。他的眼睛還緊盯著洛文清,唯恐這位璇璣派掌門弟子趁機出手。

  就在這時,謝小玉動了,他手裡一直抱著的木盒瞬間破碎,一片寒芒從木盒中激射而出。

  公羊烈眼角的余光掃到那片寒芒,頓時寒毛直豎,可惜為時已晚。一陣裂帛之聲從他身上響起,那件八卦法衣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撕成碎片。

  所有的寒芒瞬間吐出數尺長的劍氣,在公羊烈的體內爆開。

  這位守護眞君、天寶州曾經首屈一指的人物,剎那間被絞成漫天飛散的血霧。突然,血霧中飛出一點金光,朝著天花板沖去。

  麻子當然不會讓這東西逃掉。

  眞君神魂凝煉,不是那麼容易殺死,就算肉身被斬,神魂卻還存在,一旦脫逃,只要找到合適的寄生,立刻就能奪舍重生。

  那個紅衣道人是運氣不好,被謝小玉的天魔刀輪所殺。天魔最擅長呑人魂魄,被它所殺自然神魂皆滅,死得不能再死。

  這一次卻不同,那點金光帶著公羊烈的神魂印記,這家伙還活著。

  麻子運起最後一點法力,那頭蛟龍飛撲上去,右爪探出,將金光牢牢抓住。

  金光到手,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總算殺掉了,這家伙眞難纏。」法磬在一旁唏嘯不已,暗自羞愧自己和蘇明成沒幫上什麼忙。

  成為眞人,還將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融入彌天星斗劍陣中,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了,就算比不上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差距也不會太大,結果他發現自己還差得遠。

  「你怎麼了??」蘇明成在旁邊問道。他問的是謝小玉。

  眾人這才發現從頭到底只出一招的謝小玉居然也坐在地上,只是一擊,就耗盡他所有的法力。

  「那招是『如電』?」蘇明成問道。他感覺眼熟,又覺得有些不同。

  「如電」已經夠快了,這一擊卻比「如電」更快,不過更可怕的是它的威力,這一擊的威力已經無限接近「破滅諸法」的程度。

  三千大道、八萬四千法門,有強弱之分,高下之別,諸如時間、空間、生、死、有、無都比較強。但是世事並無絕對,最弱的法門只要聚集起足夠的力量,同樣可以擊潰最強的大道,這就是所謂的「破滅諸法」。

  這是一種非常極端的做法,修士之中只有劍修喜歡那麼做。任憑諸般奧妙,我都一劍破之,什麼以柔克剛,我一劍破之,什麼虛空挪移,我同樣一劍破之。劍之所至,虛空都可以破開,時間都可以斬斷。

  「這東西好厲害!」法磬兩眼發紅看著謝小玉手裡那堆木頭碎片。

  別說法磬,此刻就連洛文清和麻子都悚然動容,甚至連外面護住這幢小樓的那兩位道君都有一種沖動,想將謝小玉抓來好好問問。

  「如果可能的話,我情願放棄這樣的威力。」謝小玉很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難道沒發現我身上已經沒有眞元了嗎?」

  蘇明成和法磬不知道謝小玉的意思,他們也沒本事看出其中的蹊蹺,但是洛文清、麻子,還有外面那兩位道君只掃了 一眼,立刻發現謝小玉身上的異常。謝小玉體內一點眞元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常凝煉的力量。「這是劍元。」虛空中傳來陳道君的聲音。他是劍修,修為高,見識也廣,所以能夠認出來。

  「你瘋了。」洛文清沒認出這是劍元,但是他看過不少書,其中有幾本提到這東西。

  劍修之路出了名的凶險,但是這裡面仍舊有區別,其中有一條路至為凶險。

  有一些劍修走的是純粹的路,在練氣境界,他們將眞氣轉化為劍氣,成為眞人之後,他們把眞元轉化成為劍元。

  眞元的用處是溝通天地,這樣就能用少許法力調用天地之力。

  那些走純粹之路的劍修卻不這麼想,他們覺得天地之力是外力,只能用來淬錬自己的力量,不應該用來戰斗,劍修應該憑自己的力量戰斗,所以,他們將眞元轉化成為劍元。

  劍元不能調用天地之力,但是有一個好處——劍元可以無限地提純、壓縮、凝煉。等到將來凝結金丹,這些劍修的金丹會異常精純凝煉,而且堅硬致密遠超金鐵,這種金丹又稱作為劍丹。

  因為劍丹太過致密,到了道君境界,很難破丹成嬰,所以這類劍修一般都會轉而修練元神。那堅硬致密的劍丹本身就是煉制飛劍的絕好材料,所以他們也常常將劍丹煉成本命飛劍。

  這類劍修實力強橫,但是每一步都凶險萬分。

  練氣層次轉化劍氣,就有經脈被劍氣損傷的危險.,將眞元轉成劍元更加危險,一個不好,輕則變成廢人,重則爆體而亡。謝小玉能成功,只能說他的運氣實在太好了。不過,下一步凝煉劍丹還能不能有這樣的運氣,就很難說了。

  另一個危險之處,是這類劍修不能藉助天地之力,和人爭斗全憑自身的力量,所以他們絕對不和人纏斗,一出手就全力以赴,剎那間決定生死。

  因為這類劍修不要命,打法瘋狂,所以大家給他們一個外號—劍瘋子。劍修本來就容易死,這些劍瘋子比一般劍修更容易死。

  「你手裡這個劍匣必須用劍元才能發動?」洛文清皺起眉頭。

  謝小玉知道洛文清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他很無奈地回道:「眞正的劍匣都要用劍元發動,能夠用眞元激發的劍匣威力都減弱許多。」

  聽到這話,洛文清異常失落。

  師父或許會同意他轉成劍修,卻不會同意他轉成劍瘋子,所以他注定只能用那些威力縮水的貨色。

  洛文清對這番話的眞假毫不懷疑,能夠讓眞人發出如此恐怖的一擊,只有劍宗秘傳能夠做到。

  說劍宗的成員全都是劍瘋子,他絕對相信。

  自古以來都有一種說法——只有劍瘋子才是眞正的劍修。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47:12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45  
來之前,他們已經約定好由洛文清首先發難,這樣一來就定下基調。這次是公羊烈得罪璇璣派,居然要將璇璣派 ...

夢幻泡影 8

內容簡介:

   九空山不顧大門派顏面,竟派出兩位真君約鬥謝小玉一行人,而身邊同伴只餘三十多人的謝小玉,要如何度過這道難關?
庚金靈眼傾毀,落魂谷已無任何價值,謝小玉正式開始著手返回中土的事宜。而在離開天寶州前,他尚有一筆舊帳要與忠義堂算清⋯⋯


第一章 今非昔比
第二章 一劍破天
第三章 新仇舊怨
第四章 回中土
第五章 妖


第一章     今非昔比

    全都是劍。

    數萬把劍歪歪扭扭插在山坡上。

    這些劍全都坑坑窪窪,被腐蝕得異常嚴重,有些甚至已經只剩下三分之一,看上去就像是一根鐵條。但是它們全都亮閃閃的看不到一絲鏽跡。

    插著這些劍的山並不是泥土或者岩石堆疊而成,整座山全都是金屬,大部分是鐵,小部分是銅、錫、鉛等不值錢的金屬,不過也有玄鐵、風鋼、赤火銅、炫明金之類的貴金屬。最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如同卵石,全都緊緊吸附在一起,想拾一塊起來都要費不小的力氣。

    一道道溪流順著山坡緩緩流淌著,那不是普通的溪流,裡面流滴的不是水,而是水銀。水銀可以溶解金屬,所以流過之處全都如同刀削一般,光滑如鏡。詭異的是,水銀溪流絕不會碰那些劍,哪裡插著劍,水銀就會繞過去。

    遍插長劍,四處流淌著水銀,這座山高不到百丈,佔地也只有百畝左右,卻
透出一股森然之氣。

    山頂上有一 口深井,井口只有碗口大小,井壁是一道道金屬圓環,每一道圓
環上都刻滿怪異的符篆。

    這口井直通地底的庚金靈眼,整座山就是在庚金靈眼上堆起來的。

    為了堆它,信樂堂發動所有的幫眾整整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連舵主們都親自上陣,投入的資金更是難以計數。雖然堆這座山用的大多是不值錢的金屬,但是體積驚人。

    幸虧落魂谷本身就是一個礦區,而且是富礦。李光宗他們開出來的那幾座礦
井,隨便一挖都是品質極高的鐵砂,省了不少錢。

    這樣一座耗費人力、財力堆起來的「鐵山」,卻沒人知道到底干什麼。

    「鐵山」剛剛堆成的時候,通體紅揭色,滿是鐵鏽.,但是現在,整座山一片銀亮,從山腳到山腰彌漫著一股金煞之氣,如雲似霧,卻厚重無比,風根本吹不散。山腰以上更是多了一道金霞,不分白天畫夜都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因為這座山的緣故,原來的煞池被逼到只剩下西北一角,范圍縮小許多。但是詭異的是那些毒草、蠱蟲不但沒有滅絕,反而繁衍得越發旺盛,連樣子都發生變化。毒草全都如同金鐵所鑄,莖桿筆直挺立,葉子閃閃發亮,邊緣鋒利如刀,蠱蟲也像用金銀打成,通體光滑如鏡,閃亮耀眼。

    這片縮水許多的煞池對蘇明成來說是寶地,他幾乎天天待在裡面。此刻,他身上的氣息已經和這處煞池完全一樣。煞氣也是天地之氣,同樣可以用來築基,只不過很少有人會這麼做,因為煞氣駁雜不純。

    蘇明成的身體已經被煞氣侵蝕,頭發胡子都變成烏金色,皮膚也泛出一層淡
淡的金屬光澤。

    之前和守護真君公羊烈的那場戰斗讓他明白一件事——他現在的實力已經遠遠跟不上謝小玉和麻子,甚至成了累贊,戰斗中不但幫不上忙,還要別人分心保護。

    只靠殘缺不全的《劍符真解》和從法磬那裡換來的半部彌天星斗陣,再加上御蠱之法,已經不夠用了,他需要的是更強有力的殺招。

    這段日子以來,他都在修練一種非常偏門的功法。

    隨著一個接著一個法訣打出去,他體內的法力飛快流逝著。突然,他大喝一聲,四周的蠱蟲蜂擁而至,全都撲到他的身上。

    剎那間,蘇明成感覺自己變得力大無窮。他猛地打出一個沖拳,半空中頓時響起一聲爆鳴。

    蘇明成心中大喜。他並沒動用一絲真氣,只是肌肉的力量就造成如此大的聲勢。不過手腕上隱隱約約傳來的痛楚讓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力量雖大,身體的強度卻遠遠不夠,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

    他不會練體術,也沒打算轉成武修或者體修,不過他有取巧的辦法。蘇明成猛地一抬手,趕山鞭發出一聲龍吟,躍至空中,剎那間化作一條數十丈長的蛟龍。

    這條蛟龍直沖天際,一直飛到數千丈高的空中,猛地調頭而下。

    「轟!」

    落魂谷深處傳出一陣沉悶的聲響,過了片刻,大地微微抖動起來,樹木全都
一陣亂搖。又過了片刻,滾滾塵霧從那邊升起。

    飛揚的塵土下,多了一個半徑數十丈、深七八尺的大坑,四周百丈之內的樹木全都連根拔起,百丈之外的樹木也有很多倒在地上。

    這一鞭之威和當初那四大蠻王連手一擊的威力,已經相差不遠。

    不過發出這一擊之後,蘇明成的模樣有些狼狽。他雙手垂落,兩腿發軟,似乎已經脫力了。

    「啪啪啪!」從蘇明成的身後傳來一陣鼓掌聲。

    「不錯,居然讓你練成了。」

    說話的是麻子。那招人器合一正是他傳給蘇明成的,他剛才也在修練,落魂谷裡面的轟鳴聲將他驚動,那動靜讓他嚇了一跳。

    又是一陣輕響,法磬也從山坡上跑了下來。他一直在半山腰上練劍,剛才的動靜同樣也驚動到他。

    「是你干的?」法磬難以置信看著蘇明成。

    「你要努力了,別讓老蘇扔下太遠。」麻子調侃道。

    法磬性子有些傲,自從知道他的傳承乃是九曜道尊所留,他就頗為自傲,有時候連麻子都有些看不在眼裡,所以麻子對他多少有點意見,遠不如蘇明成親近。

    而蘇明成此刻所用的法術又是他教的,能發揮出如此的威力,他也感到風光。

    「這一擊確實不簡單。」 一道銀光落下,洛文清顯露身形,他也被驚動了。之所以來得這麼晚,是因為他進了一趟落魂谷看了一下那個大坑。

    按照他的估計,真君的一擊大概也就是這樣的威力。

    如果換成麻子或者謝小玉出手,他絕對不會在意,但是蘇明成能夠做到這一點,簡直難以置信。

    洛文清從來沒有真正在意過蘇明成,在他眼裡,蘇明成的地位甚至還不如法磬,此刻他感覺自己有些看走眼了。

    「應該和那些蠱有關。」蘇明成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從身上抓過一只蠱蟲。那是一只甲蟲,有指甲蓋大小,圓溜溜的像一顆金豆子。

    之前殺公羊烈的那一仗讓蘇明成認識到一點——他那些蠱蟲想要傷到真君幾乎是不可能,所以再凶猛、毒性再猛烈也沒用,牠們能夠起到一點牽制作用就不錯了。

    所以,回來之後他將所有蠱蟲全都換了一遍,不再選那些凶猛強焊、毒性強烈的蠱蟲,轉而挑那些長著堅硬甲殼的蟲子。

    蟲子裡最皮粗肉厚的就是甲蟲。自從多了那座鐵山,煞池的面積縮小,所有的蟲子都變得越發厲害,這些甲蟲的甲殼也變得越來越堅硬,煉成蠱之後更不得了,他如果空手,全力一擊也拍不死牠們,必須動用趕山鞭才行。不過也只有被趕山鞭直接擊中的甲蟲會被抽死,周圍被波及的甲蟲頂多暈過去,過一會兒就會蘇醒過來。

    「我本來以為這東西只是殼硬,沒想到它的力氣大得驚人,一只、兩只還顯不出來,數量一多,再將力量全都聚集到我的身上,結果就是這樣。」蘇明成兀自沉醉於剛才的感覺中,那真是舉手翻天、跺腳覆地。

    之前他對走蠱巫之路暗自後悔過,不說這條路前途難料,爭斗起來也比別人差了 一籌,玩蠱的苗瑤不敢踏出蠻荒,因為出來就是找死。但是此刻他卻恍然大悟,苗瑤能夠挺立至今而不倒,他們不敢踏出蠻荒,別人也不敢進去,其中不是沒有道理,蠱術居然還能這麼用。

    「是聚力之法?」洛文清立刻明白蘇明成怎麼做的。

    聚力的法門並不稀奇,各門各派都收有數量眾多的僕役,他們修練的都是類似《力士經》這樣的功法,空有境界和一身法力,戰力卻不怎麼樣。他們除了在有敵來犯之時維持大陣,另一個用途就是聚集法力,提供給戰力強焊的人物。

    這類法門大多是聚集法力,像這種聚集蠻力的情況實在太少了。

    修士斗法,蠻力很難派得上用場,只有武修近身搏殺才要用到蠻力。

    「絕配,簡直是絕配。聚力之法和蠱術簡直是絕配,以前怎麼沒人想到這樣用?」洛文清自言自語著。

    自從知道大變將至,他一直為璇璣派能否安然度過這場大劫而憂心忡忡。他對謝小玉如此看重,一開始是因為謝小玉的潛力。那時候他對謝小玉的看重程度只是一般,和對麻子沒什麼兩樣。然而,自從謝小玉拿出一件又一件讓人眼睛一亮的東西,情況完全變了,那些東西每一件都能讓璇璣派在這場大劫中多一分存活下來的希望。

    現在,他又在麻子和蘇明成身上看到同樣有價值的東西。

    洛文清心想:這件事必須稟告兩位師叔,讓他們定奪。想到這裡,他掏出一枚信符打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在璇璣派的山門裡,一群人面面相覷。
   
    正中央的蒲團上盤坐著的人正是洛文清的師父——璇璣派掌門玄元子。

    「這幫小子倒是會生事,剛剛折騰出一座劍山,馬上又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旁邊的一個白發老道搖頭嘆道。

    他嘴裡是抱怨,看他神情卻顯得相當愉快。洛文清能看到其中的價值,在場的這些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一年的時間我們讓一千多個弟子轉成劍修,難道再弄一千人轉修蠱術?」另外一個老道問道。

    「蠱術可以兼修,用不著廢掉原來的功法,這不是問題。」羅道君在一旁冷冷說道。此刻他在這裡的只是一個身外化身,卻和真的人沒什麼兩樣。

    「問題是哪來那麼多趕山鞭?」剛才那個老道發出一聲苦笑:「五百條趕山鞭啊!」

    趕山鞭是上品法器,即便以璇璣派的力量,一下子拿出五百件上品法器也不是易事,連正式弟子都還沒辦法人手一件上品法器。

    「那個叫蘇明成的資質平平,實力也不強,但是用這種辦法全力一擊威力,和一般的真君不相上下。想想看,五百名真君同時發出一擊,那威力將會如何?」玄元子在一旁提醒道。

    這話讓眾人心癢。

    即便璇璣派這樣的大門派,也只有四百六十余位真君,裡面三百多人還是僕役出身,空有境界,戰力或許還不如一些真人,更比不上洛文清這樣的頂尖弟子。如果一件上品法器能讓一個真人僕役變成一個偽真君,這樣的買賣絕對值得。

    「之前那五百多個弟子也怪可憐的,我看……還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吧。」老道打起最早過去那五百人的主意,裡面還有幾個是他的徒子徒孫。

    眾人頓時沉默。

    天寶州是絕望之地,半年下來那五百多弟子大多嘗盡苦頭,早已經後悔得不得了,他們的遭遇也讓其他人感到警戒,已經起了殺雞儆猴的效果,這時候給他們一個回來的機會,他們肯定會感恩不盡。

    「現在是用人之際,就饒他們一回。」—玄元子從善如流。他倒不是心軟,實在是天寶州離中土太遠,再派五百人過去又要半年,現在哪裡有這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就這麼定了。不過那五百人也不能全都召回來,否則掌門當初給他們的處罰豈不成了兒戲?有賞有罰才是道理。這件事就由羅師弟負責好了。」另一個老道同樣給了掌門一個台階。

    羅道君點了點頭。他已經想好了,五百人太多,收四百人就差不多,讓另外一百人流落在天寶州,好讓其他人有所警戒,不至於生出僥幸的念頭。

    「接下來就是法器的問題。」一群老道又愁眉苦臉起來。

    「我們需要的是能和聚力之法配合的法器,未必一定要趕山鞭。」一個渾身邋遢的中年修士說道。

    「話雖如此,但是能夠和聚力之法配合至少是上品法器,和趕山鞭有區別嗎?」剛才那個老道搖了搖頭。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

    趕山、裂地這兩件法器經過無數人的改進,已經到了近乎於完美的地步。它們的威力不差,制造的材料卻很容易得到,煉制的手法也簡單。璇璣派自己做的話,弄出來的東西可能威力遠遜麻子煉制的,造價還不便宜。

    這話說起來太過洩氣。

    「我們沒辦法,不代表其他人沒辦法。」邋遢修士 一邊掏著耳朵,一邊說道:「這次的事難道還沒讓你們看出來嗎?山門裡的弟子實力雖強,但是腦子多少有點僵化,反倒是外面那些修士總能琢磨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這種人在平時看不出來有什麼用,但是大亂一起,呵呵……」

    「對啊,我們以前招人看的是修為和戰力,這得改改了。」旁邊老道一拍大腿。

    在場這些人一個個智慧髙深,立刻明白其中的意義。

    「這次就是不錯的機會。將消息放出去,如果有人能夠幫我們解決這個難題的話,必有重酬。」玄元子立刻做出決定。

    「天門馬上要開了,所有擅長煉丹和制器的人都會集中到那裡,我們應該趁機多招攬一些這方面的人。」白發老道說道。

    提起天門,玄元子和羅道君對望一眼。

    「不知道那群小子能不能在天門開啟前回來?」玄元子輕嘆一聲。

    「應該趕得上。這一次九空山發難,既是壞事,也是好事,只要他們度過這道難關,就沒人能阻止他們回中土了。」羅道君根本沒想過謝小玉他們會敗,他看著那座劍山建造起來,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那座山無形中散發出的森然之氣,連他都感到震懾。

    玄元子閉目不答,手裡卻不停掐算著。過了片刻,他突然苦笑道:「恐怕未必那麼容易,我總覺得天寶州危機四伏。」

    「師兄算出了些什麼?」羅道君連忙問道。

    「天機晦澀不明,有太多東西被掩蓋起來,我只知道回來的路上也不太平。」玄元子嘆道。

    「異變發動在即?」羅道君皺起眉頭,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應該不是。」這一次玄元子倒是相當肯定:「朱師弟不惜消耗百年壽命算出的那些事應該不會有錯。距大變正式開始至少還有七、八年的時間,不過一些小的征兆會一一出現。」

    「唯一的麻煩是九空山。」羅道君對那幫假道士真和尙早就煩了。

    「這件事我會處理。回頭我會去一趟太虛門,現在天機不顯,誰都不知道這次大劫的起因,很難說這場大劫會不會是佛道之爭。」玄元子搖頭嘆道。這可不是信口胡言。

    眾人頓時沉默。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歷次大劫,有的一開始就知道關鍵所在,比如神道大劫.,也有一些並非如此,比如神道大劫之前的道法之爭,最初只是小爭執,後來愈演愈烈,最終演化成為一場大劫。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47:46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47  
夢幻泡影 8

內容簡介:

「不過佛門比我們還緊張。」玄元子又加了一句。

    「誰教他們那麼興旺?」羅道君幸災樂禍地說道。

    之前的兩次大劫都是道門倒黴。

    道法之爭直接導致道門的分裂,神道大劫更是讓上古道門大派全部滅亡,無數傳承斷絕。佛門雖然也被波及,卻比道門好得多。

    萬年來,佛門大興,不只是徹底佔據婆姿大陸,更是反過來在中土傳教,聲勢還在道門之上。

    天地大劫一向都針對最強的勢力,現在佛門聲勢浩大,自然最有可能成為目標。

    「不過還是得當心一些,那幫和尙說不定會禍水東移,像九空山這樣披著道家外衣,內地裡更接近佛門的門派不在少數。而且這段日子那些門派都有所異動,這不能不防。」玄元子之所以有把握說動另外幾個頂級道門大派,這便是原因之一。

    「說起來謝小玉也不能算道門中人,他修練的法門也是佛門一脈,我怕……」羅道君一直都有這方面的顧慮,所以對謝小玉始終不冷不熱。

    「這裡面肯定有蹊蹺。如果你的擔憂成立,那麼九空山就不應該這樣拚命打壓,而是極力拉攏才對。現在他們要置這幾個孩子於死地,絕不是被掃了面子那麼簡單,肯定有其他原因。」玄元子很是無奈。這事關佛門,和道門無涉,有因有果,所以佛門中人可能看出了些什麼,他卻不行。

    「佛門也不是鐵板一塊,裡面的水深著呢。這萬年來佛門確實興旺,卻也埋下禍根。我有種感覺,現在的佛門和道法之爭前的道門很像。」 一個始終未曾說話的老人低聲言道。

    眾人再次沉思起來。

    玄元子微微地點著頭,他也有那麼點感覺。

    佛門的教派也不少,不過以前紛爭還不嚴重,神道大劫之後就不同了,這萬年來,分歧一下子變得很大。

    佛門擅長將別人的東西變成自己的東西,神道之法如此強悍,他們當然不會放過。佛門將神道之法融入進去之後,創出大乘佛法。

    大乘佛法的普度眾生、救人於苦海,本質上就是神道那套東西。只不過佛門注重來世,而且度人是度往所謂的極樂淨土,也就是掌中佛門,不像神道那樣許諾今世成就,還要建立地上神國,所以不需要搶佔什麼資源,更不至於為天所忌。

    相對於大乘佛法,以前那套佛門修練之法都被稱作小乘佛法,那才是真正的修練之道,除了法門不同,和道門中的修士沒什麼兩樣。

    這萬年來佛門大興,最為興旺的恰是大乘佛法,在中土傳教的同樣也是修大乘佛法的宗派,大乘佛法已經從佛門中的一個分支變成主流。

    玄元子的神情變得凝重:「這確實說得過去。《六如法》和神道沒有任何關系,就算和佛門有關,也屬於小乘佛法范疇。九空山的創派始祖出身於天台宗,正是大乘佛法一脈。」

    「那麼這場約斗怎麼辦?」白發老道問道。

    「不能讓他們得逞,實在不行,就麻煩羅師弟暗中助那幾個孩子一臂之力,做得干淨一些就是。」玄元子並不是迂腐之人,很懂得應變。

    一道彩霞四處亂卷,那霞光和謝小玉所用的金霞很像,卻散發著七彩神光。光中陳約可見似錦的繁花,花叢中彩蝶紛飛,花間蝶影中無數婀娜身姿若隱若現。遠處,麻子等人站在山坡上,遠遠地眺望著。

    「她居然也在這個時候踏入玄門。」麻子低聲輕語著。

    「那是當然。五行精氣全都具備,又有蜃珠之助,再加上一顆通天丹,就算是豬也可以變成真人。」法磬心中不喜,說話自然不太好聽。

    「她能夠留下來已經不錯了。想想看,多少人得了我們的好處,但是聽說九空山來人之後,立刻就跑得連影子都不見。」蘇明成幫綺羅說了 一句公道話。

    這話一出,法盤頓時不吭聲。

    現在他們只剩下三十幾個人,李光宗他們就有十幾個,佔了一半。

    「患難見人心,離開是那些人的損失,他們會後悔的。」麻子冷笑一聲。

    「你覺得我們這一次勝算多大?」法磬突然問道。越是臨近最後期限,他的心裡越是緊張,特別是蘇明成突然多了一種殺招,他卻一無所獲,這種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

    「你難道沒注意洛文清的反應嗎?他好像知道些什麼。」麻子對這一點很不爽,以前有什麼秘密謝小玉都會告訴他,有什麼事會找他商量,現在卻不同,他的地位突然低了一層,落到洛文清之下。

    「我覺得老大的底牌應該是那座山,那玩意兒會不會是大陣?」法磬問道。麻子搖了搖頭,他也不太清楚,至少他沒聽說過什麼陣法要用這麼多金鐵之物堆砌。

    「我覺得更像一件法寶,或許和那個劍匣有關。老大懂的東西很多,稀奇古怪,誰都說不清楚。」蘇明成道出自己的看法。

    「有什麼法寶是這樣一座鐵山?」法磬根本不信。

    麻子卻心頭一動。他的五指神峰就能夠凝結出一座山的虛影,所以他對這方面有些了解,樣子像山的法寶並不少見,其中有一件非常著名。

    一想到這裡,麻子的心跳得越發快了。

    這時,突然一道金光從鐵山的頂峰射了出來,一個轉折落到眾人面前。

    那是謝小玉,他是劍修,當然也會劍遁。

    「這家伙也成功了?」謝小玉同樣眺望著遠方,他是被綺羅搞出來的動靜吸引出來。

    「老大重色輕友,前天老蘇搞出來的動靜更大,也沒看你出來瞧上一眼。」法磬在一旁開著玩笑。

    另外兩個人也似笑非笑。

    「是我讓麻子教老蘇聚力之法,有什麼樣的結果我早就猜到了,何必出來看?」謝小玉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早就知道?」麻子吃驚不小。

    「我看過一本雜書,寫書的人很有空閒,堂堂修士居然玩螞蟻。這個人最後得到一個驚人的發現——螞蟻的力氣非常驚人,可以舉起比自己重一百倍的東西。然後他又抓來其他蟲子試了試,結果發現甲蟲的力氣更大,可以舉起自身五百倍的東西。這還只是普通的蟲子,換成蠱蟲更不得了,什麼龍象之力都不能與之相比。」謝小玉解釋道。

    「又是雜書。」麻子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現在發現元辰派藏經閣裡的雜書包羅萬象,什麼東西都有。

    「那你現在干嘛跑出來?難道那個小妞有什麼不同之處?」法罾法磬。這一次他沒再開玩笑。

    「霓裳門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之前她進入蜃珠幻境的時候,曾經和我戰了一回。她用飛針的手法非常詭異,也很難對付,換成你們,除了麻子或許頂得住之外,老蘇和你都有些勉強。」謝小玉答道。他並不在乎是否會打擊這兩個人的信心,這兩個家伙一提到綺羅總是拿他尋開心。

    「一個中等門派會有這樣厲害的功法?」麻子皸起眉頭。他很清楚謝小玉的眼界有多高,能夠讓他做出這樣的評價,那套針法恐怕也是無上級的東西。

    「最詭異的還不是這一點。她向我索要蜃氣,我讓她用那套針法交換,她居然答應了。事後我找洛文清將那套針法施展給他看,他問了兩位師叔這才知道,那套針法居然是霓裳門裡人人都可以修練的基礎功法。」謝小玉說出其中的關鍵。

    蘇明成和法磬都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麻子的臉色卻變得凝重。

    像這種將無上大法陳藏在基礎功法裡,根本不像中等門派的手段,這需要異常深厚的底蘊,就連大門派裡也不是所有門派都做得到。

    「不知道她成了真人之後,針法會不會生出新的變化?」麻子自言自語著。

    這類藏在基礎功法裡的無上大法全都有同樣的特性,修練的人境界每提升一
層,都會有新的變化。他修練的功法就是這種類型,對此最清楚不過。兩個人正說著話,遠處的彩霞迅速收攏起來。

    「她已經結束了。」謝小玉飛身而起,劍光托住身體往那邊飛去。

    那三個人當然不會在這裡看著,也紛紛駕起遁光。

    綺羅修練的地方是後來建造的營地,那裡房舍眾多,山頂上更有一座廢棄的大棚。

    謝小玉剛一落下,就聽到一陣稀哩嘩啦的聲響。

    整片房舍居然被他激起的風刮得坍塌下來。仔細看去,那些房舍如同被白蟻蛀過一般,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小孔,這些小孔只有針眼大小,他正在發愣,突然一股針雨從腳底猛然間竄了上來,速度絕對稱得上快如閃電。

    幸好他早有預料,綺羅不是省油燈,十有八九會趁機攻擊他,所以他事先有所防范,一道金霞瞬間顯露,在他身體四周不停卷來卷去。


    只聽到一陣叮呤當啷的輕響,金霞中爆發出無數火花,成千上萬根銀針互相碰撞在一起,然後再也分不開。

    「元磁玄光。」底下一間破木屋裡傳出綺羅的聲音。

    她倒不是見多識廣,之所以能夠一眼認出金霞的奧妙,是因為普天之下對飛針這類細小法器最能克制的幾件東西裡,就有元磁玄光。

    別的可以不認得,天生克星肯定要認得,不然不知道怎麼死的。

    「你該不會是為了克制我才練出元磁玄光的吧?」綺羅不太肯定地問道。

    她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面子,但是元磁玄光這種偏門的東西除了克制細小法器和陰魂邪鬼,她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用處。

    謝小玉根本沒興趣回答,因為這涉及劍山的奧秘。

    「這就是你那套針法的新變化。」謝小玉看著四周,猛地一甩袖子,一陣狂風卷過,所到之處,房舍紛紛坍塌下來。

    麻子他們也已經趕到。看到眼前這一切,麻子和蘇明成還好些,法磬的臉色有些發青,他又被打擊到了。

    平心而論,這招並不算強,換成他全力出手的話,這些房舍全都會成為齏粉,但是絕對不可能覆蓋這麼大一片范圍。

    「這要是殺起來人來,絕對比我還快。」蘇明成暗自慶幸自己將所有的蠱蟲全都換掉,如果仍舊是原來那些蠱蟲,恐怕一擊之下,所有的蠱蟲都會傷亡殆盡。這招絕對是蠱物的克星。

    「你有多少根飛針?」蘇明成問道。他覺得奇怪,蠱蟲的厲害之處就在於數量龐大,而蠱蟲的數量那麼多,是因為它們都是活的,會自己繁育後代。一對成蟲半年時間就可以生育十幾萬後代,飛針能比蠱蟲更多嗎?

    「一套一百零八根。」綺羅說道。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難道是幻術?不可能啊!你又沒練到化幻為眞的地步。」麻子亂猜起來。

    謝小玉眼尖,四下一掃,立刻看到一些地方隱隱約約有細小的閃光,瞬間明白

    「你是以那一百零八根飛針為引,後面拖著普通的繡花針。」

    「不愧是他們的老大,還是你聰明。」綺羅手指一彈,四周頓時顯露一片細密的羅網,謝小玉等人全都已經被圍攏在中間。

    「這是公羊烈那柄拂塵上的銀絲。」謝小玉一眼認出這張網的來歷。

    那柄拂塵也是一件法寶,可惜他們全都用不了,所以當做還人情仍給洛文清,沒想到最後落到綺羅手裡。

    「這麼好的東西就應該物盡其用。」綺羅臉皮挺厚,這是霓裳門的眞傳。女孩子臉皮薄了,很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也對,物盡其用。」蘇明成在旁邊幫著說好話。

    「是啊、是啊,反正公羊烈是你殺的……給她用也說得過去。」麻子斜眼看著謝小玉,嘴裡含糊地說道。

    「人家萬裡迢迢追你追到這裡,一件殘了的法寶根本不算什麼。」法磬也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這時,一道銀光瞬間飛落。

    洛文清一顯露出身形,立刻問道:「你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什麼事?」謝小玉被問得摸不著頭腦。

    「剛才不是說什麼萬裡迢迢嗎?」洛文清同樣也胡涂了,他肯定自己沒有聽錯:「九空山的人已經到了。」

    謝小玉等人頓時一驚。

    「這麼快?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法磐也不開玩笑了。

    「那幫假道士真和尙很下流,不但來得早,還不是一個人,總共來了兩位眞君,另外一個據說是什麼表兄弟。」洛文清的臉色異常難看。大門派做事如此無恥,實在讓人難以想象;更無恥的是,這幫人還振振有詞,說什麼他們是以兩個
人對抗謝小玉這邊所有的人,好像還是他們吃虧似的、」

    「我會和你們並肩作戰,師父和兩位師叔已經許可了。」洛文清倒是義氣。麻子、蘇明成和法磬卻根本沒聽到他後面說些什麼。原本他們還有一些把握,畢竟他們先後殺掉紅衣道人和公羊烈,這段日子實力又提升不少,並非沒有一戰之力,現在突然又冒出來一個真君,他們的信心頓時落到谷底。

    雖然知道必敗無疑,這三個人卻沒生出逃跑的念頭,只是心灰意冷。

    謝小玉一臉淡然。

    一個真君也好,兩個真君也罷,在他看來沒什麼兩樣,不過九空山這樣不要臉倒是讓他很意外。

    大門派確實有大門派的尊嚴,絕對不允許他人踐踏,但是這麼做根本就是自毀名聲,即便殺了他們幾個,九空山的聲譽也毀了。這樣說來,此事的背後另有蹊蹺。

    「既然他們不要臉,那就不用給他們臉了。」謝小玉冷然說道:「洛兄,你轉告他們,這邊就我們四個真人對付他們兩位真君。九空山的真君也只配和我們幾個人交手,當初我們連真人都不是,只不過練氣十重,照樣宰了他們的弟弟。」

    「好,我不但會轉告那兩個人,還會請師父將此事遍傳天下。」洛文清也怒了。既然謝小玉擺明要打九空山的臉,他就幫一把,讓耳光更響亮一些。

    突然,謝小玉想起一件事,連忙問道:「這場約戰半年之前就定下,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數,各大賭坊肯定會拿我們開賭,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

    洛文清答不上來。當初他和謝小玉、麻子認識已經是折節下交,如果再混賭場和三教九流的人在一起,別說他師父,羅師叔第一個不放過他。

    不只是他,麻子和法磐也一樣,他們從來不去賭場這類地方。唯獨蘇明成知道一些情況,因為他和自家堂主一直都有聯系。

    「賭盤早就開出來了,因為我們宰了公羊烈的關系,兩邊的賠率差不多。」

    「那麼就讓賠率變大一些。」謝小玉冷笑道。

    「只要將消息散布出去,我們的賠率肯定會高得飛上天,但是這有意義嗎?」蘇明成現在覺得自己已經是半個死人,有什麼就說什麼,沒一點顧慮。

    「等我們宰了那兩個眞君,那些損失錢的人肯定會咒罵我們,不過更會咒罵那兩個害他們輸的家伙。他們會說九空山出來的全都是蠢豬,兩個真君打不過四個真人。」謝小玉知道自己拿九空山沒辦法,只能盡可能打擊九空山。

    不過麻子、蘇明成和法磬不管這些,他們在意的是謝小玉是否有辦法將那兩個真君宰了。

    「你沒開玩笑?」麻子只想把謝小玉抓過來好好問問。

    「本來只有三成把握,剛才我的把握一下子增加到十成。」謝小玉說道。

    眾人微微一愣,最終還是麻子腦子聰明,看了看四周問道:「你的意思是她的針法對你有幫助?」

    謝小玉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朝綺羅說道:「我要你幫個忙,你手裡那些銀絲可能會損壞幾根,我會盡可能補償你。事成之後,你我之間的事一筆勾銷,將來回中土,我會一個人去找方雲天麻煩』絕對不會牽扯到你。」

    眾人全都看著綺羅。
  
    綺羅很聰明,她平時雖喜歡鬧別扭,實際上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她全都一清二楚。同樣的,她也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有了這個承諾,她和霓裳門就算沒事了,不過她更在意的是謝小玉手裡的底牌。

    和這群人相處半年,她也看出謝小玉、麻子都有奇遇,他們修練的東西肯定是某種秘密傳承。麻子還好說,謝小玉傳承的東西絕對不得了,連璇璣派都異常重視,卻不敢強奪。

    女人的好奇心總是很強,綺羅的好奇心也一樣旺盛,她想知道謝小玉得到的傳承是什麼,還想知道那座鐵山是什麼。

    「我可以幫你。」綺羅說道:「不過我幫了你,就意味著卷進這場紛爭,我必須知道你憑什麼有把握殺得了那兩個真君?就憑那座鐵山?」

    麻子、蘇明成和法磬全都轉頭看著謝小玉,他們也想知道答案。

    事到如今,謝小玉也沒必要陳瞞。

    「我機緣巧合得了一部分劍宗傳承,那座山就是仿造劍山。當然,它和眞正的劍山差得很遠,連……連……千萬分之一都比不上。」謝小玉有些不知道怎麼形容。

    蘇明成、法磬和綺羅全都眨著眼睛,他們都不知道劍宗是什麼樣的門派,也不知道劍山是什麼。

    麻子卻知道,被震驚得瞠目結舌,這遠比他得知法磬手裡有九曜眞傳時震驚得多。

    如果說九曜是一段傳奇,那麼劍宗就是絕響。

    整個神道大劫最震撼的一剎那,並不是最後攻破地上神國、十尊者連手對戰神皇的那一戰,而是劍山崩碎的一剎那、歷次大劫中,只有人族取代妖族的赤野之戰、佛道連手擊敗魔門的三環城之戰能夠與之相比、

    「你這家伙藏得好深。」麻子終於有了一分把握。

    「我本來仿造的是劍山七十二峰中的天陷峰,現在敵人的實力增強近倍,天陷峰未必對付得了,所以我打算改成萬劍峰,那是主峰,也是劍山的樞紐。不過改成萬劍峰有一點不好——以後這口庚金靈眼就廢了。」謝小玉是說給洛文清聽,現在落魂谷已經成了璇璣派的產業。

    「沒關系,天寶州有的是靈眼,再討一口來就是。」洛文清說得很輕松。

    這話說得霸道無比,洛文清現在心中的怒火壓抑不住,只好宣洩出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48:09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47  
「不過佛門比我們還緊張。」玄元子又加了一句。

    「誰教他們那麼興旺?」羅道君幸災樂禍地說道。

第二章   一劍破天


一艘空行巨舟緩緩降落。

降落場上,許多人等候在那裡,站在最前面的除了一群修士之外,還有幾個身穿官服的人。

艙門緩緩打開,裡面走出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做道士打扮,前面那個肥頭大耳,體態渾圓,前襟敞開著,露出白花花的胸脯和肚子;後面那個人倒是正經道家打扮,身披鶴氅,頭戴道冠。

底下正在等候的官員立刻上前見禮,為首那人笑道:「兩位真君,可等到你們了。」

「這一路過來真是累人,天寶州太遠了。」後面那個身披鶴氅的道人連忙回道。

「要不是為了那幾個小子,誰想來這裡?」敞胸袒腹的胖道人拍著自己的肚皮,一副大剌剌的樣子。

「這還得煩勞兩位,那幾個凶人實在太不像話,將這裡弄得烏煙瘴氣。」旁邊一個官員顯然認定謝小玉他們必死無疑,臉上滿是笑意。

「幾個跳樑小丑沒什麼大不了,要不是他們背後有人撐腰,哪可能囂張到現在?」胖道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身披鶴氅的道人怒瞪他兩眼。這話不能亂說,誰都知道那幾個凶人身後是璇璣派,而此刻璇璣派兩位道君在這裡壓陣,整個天寶州沒有一股勢力能夠與之抗衡,如果惹惱那兩位,直接給他們一點苦頭嘗嘗,眼前虧肯定吃定了。

對面那些官員也是一臉尷尬,這話說到他們心坎上去,但是沒人敢接。一個守備、一位守護真人,兩顆腦袋現在還在城門口掛著呢。

這時,天空中傳來一聲輕喝:「不知道跳樑小丑說的是誰?堂堂真君被幾個練氣層次的修士殺了,九空山居然還好意思報仇,而且一次派了兩個真君過來,真不知道還要不要臉?」

話音落下,一道銀光閃過,洛文清出現在眾人眼前。

因為心中有氣,他不再像以往那樣注重禮節,逕自懸立在眾人頭頂上方。在他眼裡,此刻場上沒有一個人值得他尊敬,做官的就算了,那些修士也都是趨炎附勢之輩。

這話說得很難聽,那兩個真君頓時火冒三丈,但是轉眼間他們的火氣全都熄滅,因為他們感覺洛文清背後有一道無形的目光正盯著他們。

能夠修練到真君境界可不容易,他們不想為了口舌之爭搭上性命,他們甚至懷疑洛文清跑出來就是為了引他們發火,以便給璇璣派動手的借口。

他們不敢開口,旁邊的人更不敢說話,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我來這裡只是傳個話。」洛文清冷冷說道:「九空山可以不要臉,說什麼兩個人對付所有的人,好像以寡敵眾似的,卻不說你們兩個是真君,對付的只是幾個真人和一群練氣層次的人,也不怕別人恥笑。」說到這裡,他異常鄙夷地朝
著底下掃了 一眼。

那兩位真君無動於衷,周圍的人卻有些不大自在。公道自在人心,九空山的做法實在太不要臉,周圍這些人可以無視,卻不願意讓人以為他們和九空山是一丘之貉。

「你們不要臉,別人卻要臉。一個月之後,這邊就只出六個人和你們一戰。」

「好你個小輩,詆毀我們就算了,竟敢詆毀我的師門!璇璣派強橫霸道,想 挑起紛爭嗎?」那個胖道人怒喝道。

他並不是性子急躁,而是洛文清的話已經辱及九空山,他如果沒有反應的話,不但被人看輕,回去也不好交代。

「九空山還需要別人詆毀嗎?你們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裡。至於說我璇璣派挑起爭端,哼哼……當初道門和佛門有過約定,天寶州乃是道門所轄,佛門可以來此傳教,卻不能插手任何事務,可惜當初漏了一條,很多門派表面屬於道
家,本質上卻是佛門。我師父他老人家已經前往太虛門、九曜派這些道門大派和幾位掌門商量此事。」

洛文清硬生生砸下這個消息,底下眾人聞言一個個目瞪口呆。

他們原本以為這次約鬥只是幾個桀驁不馴的凶人惹出的禍事,頂多再加上璇璣派和九空山暗中鬥法,沒想到最後演變成佛道兩門的爭端。

本來那些官員和前來迎接的修士全都傾向於九空山一邊,但是現在他們不敢顯露出一點這樣的意思。

在這種大事上一旦站錯邊,結果將萬劫不復。

那兩個真君臉色難看,其中一個更是心頭狂跳,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九空山一位真君死了,如果門派不聞不問,不但對名聲有損,以後在天寶州的影響力也會大降,所以掌門和幾位長老才讓他們過來,為的是殺雞儆猴。

他們也預料到璇璣派會維護那幾個小輩,但是按照他們的猜想,璇璣派不會為了幾個外人和九空山這樣的大派徹底翻臉。就算翻臉,這事和璇璣派並沒有直接關聯,論起理來,璇璣派的理由並不充足,反倒讓人認為璇璣派囂張霸道,沒
想到結果會變成這樣。

說到底,還是九空山的傳承太過尷尬,非佛非道,兩邊不討好,雖是大派,卻不得不在夾縫中生存,所以對天寶州這片新土地越發重視。

「憑六個真人就想和我們兩個真君對抗……看來這幫小輩以為會擺幾座陣就很了不起。我們也該顯顯手段,讓他們知道,比陣法,我們遠遠超過他們。」披鶴氅的道人只能把話題轉回即將到來的約戰上,不過這次他徹底不要臉,不但決定以大欺小,還打算拿出陣法。

這話一出,眾皆嘩然。

前來迎接的那些修士和官員原本對九空山有好感,所以無視九空山那些無恥行徑,現在這樣一番無恥到不可思議的話說出來,他們不可能再裝作沒聽見。

「無恥、無恥!」

「臉皮太厚了 !」

「原來九空山都是這等人物。」

「在下不才,卻也恥於為伍。」

  底下頓時一陣喧嘩。

「這次若是再敗了,不知道九空山會不會派一位道君過來?」人群中有人怪聲怪氣地問道。

「那是肯定的。宰了弟弟,哥哥跑出來.,宰了哥哥,師父跑出來。佛門重防禦,皮不是普通厚實。」另外一陣怪聲隨之而起。

眾人聽得哈哈大笑,不過沒人把這話當真。兩位真君還不要臉擺下大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輸給六個真人,除非璇璣派那兩位道君暗中出手。

沒人認為會發生這種事,璇璣派雖然霸道一些,但是做事很大氣,沒九空山那麼不要臉。

人群迅速散去,原本準備好的接風宴也取消了,此刻就連那些和謝小玉、麻子不對盤的官員們,也盡可能避開九空山的人。

不過,臨海城的大街小巷到處能夠聽到有人議論這件事,最熱鬧的就是那些賭坊。每家賭坊全都重新開出兩邊的賠率。之前知道九空山來的真人是兩個,賭謝小玉他們贏的賠率已經是一賠七,現在更是變成一賠三十.,至於另外一邊那賠率已經低得沒什麼贏頭。儘管賠率相差極大,願意在謝小玉他們這一邊下注的人卻不多,就算下注也是小注,即便輸了,損失也不會很大。

沒有人注意到,在下注的地方不時會有人投上一注,數量不多,也就三五十兩銀子。那些人投完之後並不停留,全都扭頭就走,馬上又往另外一家賭坊而去。

不只是臨海城,其他城市同樣也有類似的人。這群人加起來近兩千,每個人手裡都有幾千兩銀子。

此刻在街邊一家小茶館裡,一個麻衣紅臉的老頭正悠閒地喝茶。在謝小玉身上下注的人,全都是信樂堂的幫眾。

過了半個時辰,幾個商人打扮的人走了進來,坐在老頭身旁。

「外面挺熱鬧啊。」為首的人說話了。

那人正是謝小玉,剛才他就在迎接九空山來人的人群中。

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麻子、蘇明成、法磬和綺羅。為了出來方便,綺羅女扮男裝,臉上塗得蠟黃,嘴唇上還貼了鬍子,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走南闖北的中年生意人。

紅臉老頭拱了拱手,他對謝小玉不敢怠慢,卻也不顯得太過奉承,這就是他做人高明的地方。

「剛才的熱鬧你們都瞧見了?」老頭問道。他沒去降落點,不過信樂堂有人在那裡盯著,所以那邊發生了些什麼,他第一時間就都知道了。

「真他媽的不要臉。」麻子在一旁破口罵道。不過罵歸罵,他並不太在乎。

兩個真君本來就是不是他們能對付,全指望那座劍山發威,加上一座大陣也沒什麼區別。

「你們好像胸有成竹?」紅臉老頭隨口問道。他其實是有心打聽,之前謝小玉讓他幫忙四處下注,還給他一筆錢,他乾脆賭上一把,將信樂堂能夠拿出來的錢全都押了上去。

這一注如果贏了,他立刻就成天寶州數一數二的財主,如果輸了的話,頂多過一段苦日子。

謝小玉等人並不回答。劍山的事他們幾個人知道就夠了,外人還是不告知為好。

老頭挺知趣,不再追問。不過對方不回答,他的心反倒安定下來,他怕的是誇誇其談,那就是虛張聲勢。

「你要我幫忙準備的東西,我都已經準備好了。」老頭轉了個話題。

「多謝。」謝小玉點了點頭。

他請這位堂主幫他準備的是十萬把鋼劍,用不著太好,只要用粗鋼打造,一頭磨尖,兩邊稍微打薄,甚至用不著開鋒。

「親兄弟明算賬,一把劍五錢銀子。」老頭在這種事上從來不刻意討好。

這也是信樂堂的風格,人情歸人情,錢的事一定要算清楚,只不過對自己人一般不賺也不賠,給的價錢近乎於成本,賺也只賺個零頭。

謝小玉當然不會計較這幾個小錢,現在他根本不缺錢,他和麻子都是煉丹師,丹爐一開,黃金萬兩。

「還是堂主夠義氣。」蘇明成在一旁說道。

「以前那些手下仍舊避著你們?」老頭問道。他不怕謝小玉忌諱這個話題。

「人各有志,不過這也是好事。疾風知勁草,留下來的人才是真正的兄弟。」謝小玉一點都不顯得失落。

「是好事,回去的時候船可以空一些,省得人擠人。」麻子說道。他的氣度就沒謝小玉那麼大,明顯帶著一股怨氣。

不過紅臉老頭卻聽出弦外之音。

「怎麼?你們仍舊打算駕自己的船回去?」

謝小玉點了點頭。

「沒必要吧?這次你們如果贏了,想回中土的話有誰敢攔著你們?」老頭大奇。

聽到這話,蘇明成、法磬和綺羅全都轉頭看著謝小玉。他們之前沒想過這件事,老頭一提,這才發現裡面有蹊蹺。

「老大,你造的那艘船確實不錯,但是……誰知道它可不可靠?」法磬在一旁說道,他仍舊傾向於乘坐官府的船回去。

謝小玉沉吟半晌,他猶豫的是該不該說出其中原因?

「不勉強,想坐官府的船儘管去坐,沒人會反對。」麻子答道。

法磬頓時惱了,這話像是衝著他說,蘇明成連忙攔著法磬,不讓他發火。

紅臉老頭卻沉思著,他總覺得這裡面有深意。

好半天,紅臉老頭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盯著謝小玉輕聲問道:「小哥,你要說句實話,是不是將有大事發生?」

謝小玉和麻子對望一眼。他們沒有透露出一點意思,這位堂主居然已經猜到,確實不簡單。

「我明白了。」老頭已經從這兩個人的反應裡得到他要的答案。

「你老的眼光和閱歷讓人驚歎。」謝小玉不能不佩服。他說這話等於承認老頭的猜測。

「小哥,我再問一句,天寶州是不是一處險地?」老頭問道。他問這話之前,先在四周布了 一層禁制。

「不是險地,是絕地。」麻子乾脆把話挑明。

小茶館裡彷彿刮起一陣寒風,對面那四個人都感覺渾身冰涼。

這話出自謝小玉之口還沒這樣的效果,從麻子的嘴裡吐出來就不一樣了。

謝小玉為人謹慎,什麼事都先往最壞處想;麻子給人的感覺卻是天不怕地不怕,橫豎爛命一條,膽子大起來敢將天捅個窟窿,此刻卻說得如此嚴重,證明真實情況可能更加惡劣。

老頭雖然吃驚,不過他已經猜到這種可能,立刻又問道:「兩位小哥,我再問最後一句,是不是整個天下都會被波及,連中土也非安寧之地?你們造那艘船恐怕不全是為了回中土,而是為了天下大亂無處藏身之時,退到海上求取一線生機吧?」

這話一出,蘇明成、法磬和綺羅頓時臉色大變,他們原本以為土蠻會捲土重來,現在聽起來遠比那要嚴重得多。

謝小玉沒有回答,麻子也默然無語,但是兩人的沉默無疑是一種答案。

老頭徹底明白了。他喝了口茶水,喃喃自語著:「萬年前是神道大劫,不知道這一次會是什麼?難不成是佛道之爭?」

他說得很輕,但是此刻茶館裡鴉雀無聲,每一個人都聽進耳朵裡去。

謝小玉、麻子早知此事,自然沒什麼反應,另外三個人卻呆若木雞。

蘇明成渾身顫慄,最有感觸的就是他了。他突然間發現自從認識謝小玉之後,碰到的很多事都和萬年前那場大劫有關。

他修練的《劍符真解》就是神道之劫前的功法,法磬的天變是九曜秘傳,而九曜道尊正是那場大劫的主角。謝小玉現在連劍山都搞出來,這東西在神道大劫裡面大放異彩。

蘇明成又轉頭看了看麻子和綺羅。此刻,他非常懷疑這兩個人的功法也和那場大劫有關。麻子不用說,綺羅的那套藏在基礎功法裡的飛針秘技同樣不凡,也同樣神秘,絕對大有來歷。

他想得出神,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收起之前的輕佻和隨意,突然變得正經起來。

「你們的船既然多了那些空位,加幾個人進來應該沒問題吧?」老頭問道。

他現在有些感激那些走了的傢伙,若不是他們離開,他就算能插進來』也會排到非常後面。

「信樂堂其他人怎麼辦?」蘇明成跟著謝小玉也變得有些念舊,不過這是因為信樂堂給他的感覺不錯,各位舵主之間看上去只是利益相關,並不特別親密。

正是這種清如白水的關係,卻讓大家合作多年,互相之間少有爭鬥,比起忠義堂表面上的一團和氣要讓人舒服許多。

「這要看兩位小哥的意思了。」老頭看著謝小玉和麻子。

他當然想將信樂堂的舵主全都帶走,不說那些人跟了他多年,手底下有人可用總是好的。

「你老自己猜出來了,我們也不能說什麼,但是別人還是不知道為好。」謝小玉知道老頭是聰明人,不會做傻事,但是他仍舊得警告一番。

「這麼大的事我肯定不會亂說,而且我還會讓他們自己選擇。」老頭雖然想多拉幾個人,卻也不敢將消息散佈出去,而且這一次九空山的人一到,謝小玉手底下兩百多人走了一大半也讓他多了一絲警戒,他不打算什麼人都帶。

確定了這件事,老頭頓時想起他下的那些賭注。如果謝小玉他們贏了,那就是很大一筆錢,總不可能將那麼一大堆銀子全都帶去中土吧?再說,信樂堂名下還有不少產業,同樣也要趕快脫手,就算大方地給每個幫眾一筆豐厚的遣散費,也能剩一大筆錢。

「張堂主,我有一些東西需要你幫忙打造。」謝小玉剛才也在想事情。既然老頭想入伙, 一些原本不能讓他知道的東西就可以透露一下,其中包括他們那艘飛天船的構造。

之前那艘飛天船挺成功的,不過謝小玉並不滿意。當初他沒什麼把握,所以採用的全都是保守的做法,試航成功之後,他的心裡有把握了,打算大改一番,把一些沒必要的東西全都去掉,再加進一些東西,比如扇葉就可以多加幾個。

一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

離約戰的日子還有三天,就有一些飛天船降落在落魂谷四周,下船的全都是觀戰的人。

現在整個天寶州都將目光集中在這裡,沒人認為謝小玉他們能挺得下來,大家關心的是璇璣派的反應。很多人都猜測,謝小玉他們有危險的時候,璇璣派兩位道君會出手相救。事實上,這也成各家賭坊開賭的內容,認為璇璣派會插手的
賠率和認為不會插手的賠率差不多。

約戰當天,一大清早就有許多飛天船緩緩而至,更有五顏六色的遁光破空而來,這些遁光大多落在十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上。

此刻,落魂谷最顯眼的就是那座山。

信樂堂將那十萬把鋼劍送來之後,這些劍全都插在山上。此刻,這座山顯得越發猙獰,而且瀰漫的金氣一直延伸到五、六里外,山頂上更是金色雲霧重重縈繞,根本看不到裡面的動靜。

山上早已經聚集許多人,其中最差的也是真人,大概五、六百人。真君的數量也不少,有七、八十個,甚至還來了三位道君。

北望城之戰結束後,各大門派的修士有一部分回去中土,不過大部分人卻留了下來。他們的職責就是幫官府剿滅那些土蠻部落,就算做不到一勞永逸,也至少要讓天寶州太平個三五十年。此刻,這些人全都跑過來看熱鬧。

「看來這就是那幾個煞星的倚仗。」一位真君遙望著那座山輕聲說道。

「我看不出那上面布了什麼陣,不過如此濃郁的庚金之氣實在太詭異了。」另外一位真君手裡托著羅盤,朝著那邊測來測去。

他手裡的羅盤也是一件法寶,是專門破陣所用,此刻,羅盤中央樞紐不停亂轉著。

「這會不會是璇璣派那兩位道君的手筆?」有人不由得質疑道。

「陳前輩為人灑脫,一向不拘小節,或許做得出這樣的事,但是有羅前輩在,應該不可能。羅前輩心高氣傲,他若是要插手,直接就將九空山來的那兩個人宰了,絕不會暗地裡玩這種花樣。」拿羅盤的真君顯然對幾位道君的性格深有瞭解。

他拿著羅盤比劃半天,始終沒有結果,不由得輕歎一聲:「可惜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想看裡面還不簡單。」山頂上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說話的是那三位道君中的一個。這是一個頭髮鬍子全都雪白的老道,身上披著一件雪白的道袍,似綢非綢,似絹非絹,背後印著一個太極的圖案。

三位道君之中,此老最為年長。只見他伸出食指,那手指又細又長,頂端的指甲留了五、六寸,像一把鋒利的短劍,輕輕一劃,籠罩在發山外那厚密金雲就被劃破一道很長的口子,露出一片銀光閃亮的山坡。

底下眾人全都瞪大眼睛。

「好大的手筆!以五金鑄就這樣一座金鐵之山,用水銀布成溪流湖泊,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玄機?」那位拿羅盤的真君頗有些驚訝,不過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有哪座大陣長這種樣子。

正當眾人紛紛猜測之時,突然有人大喊一聲:「正主來了!」

大家抬頭看去,只見五艘飛天船聯袂而至,四艘在後,一艘在前,九空山的兩位真君就站在船頂上,船頂四周還插著一圈旗幟,旗面黝黑。

這群真君和真人裡有幾位練有瞳術,看清旗面上畫的符篆,頓時大罵起來。

「不要臉,實在太不要臉了!居然準備的是六合八荒空冥大陣!」

「兩個真君對付六個真人居然還要搬出這種東西,也忒無恥!」

罵聲一起,底下頓時一陣嘩然。

六合八荒空冥大陣也是一種挪移陣,比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和九宮移形換位陣都更勝一籌。這種陣的挪移點就是邊緣一圈,只要一碰到邊緣,任何東西都會被挪移到另外一側。而且這東西像洋蔥,一圈套著一圈,就算強行穿透外面一層,
仍舊會被裡面那幾層擋住。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48:44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48  
第二章   一劍破天


一時之間,山頭上儘是對九空山的討伐之聲。

「看這兩個人就可以知道九空山是什麼德行,這群披著道袍的和尚真是可憎可厭。」

「我以前還覺得他們有點道理,現在看來這裡面恐怕大有蹊蹺。」

「我原本以為無恥也該有個極限,現在才知道並非如此。」

公道自在人心,這些人原本只是來看熱鬧,現在卻對九空山深感不恥,風向不知不覺中已經變了,開始偏向謝小玉這邊。

這時天空突然為之一暗,緊接著浮現那兩個九空山來人的身影。

這是虛空投影之法並不是什麼高明法術,只是讓人能看得到遠處的影像。

眾人都以為那是九空山兩個真君施展的手段,卻沒想到山峰上三位道君哈哈大笑起來。為首那個白髮白鬚的老道更是邊笑邊說:「這個陳元奇實在刁鑽古怪。他這是幹什麼?想讓普天下的人都看到這一戰?他就這麼有把握九空山必敗無疑?」

聽到道君高人如此一說,底下那些真君裡立刻有人明白過來。

「這不是普通的虛空投影』恐怕中土那邊也能看到這一戰。」一個真君大聲嚷道。

眾人盡皆嘩然。他們之中原本有人猜想璇璣派會暗中下手,但是虛空投影一出現,這個念頭徹底消失。

這邊只有三位道君觀戰或許還會看走眼,中土各大門派不知道有多少道君,想做什麼手腳,如何逃得過那麼多雙眼睛?

這是表明自己坦蕩無私,卻也顯露出無比的信心,恐怕也有針對九空山的意思,省得那群假道士真和尚敗了之後,又找什麼借口繼續興風作浪。

「說不定下一次真會有一位道君跑過來找那幾個小子麻煩。」終於有人想起那天諷刺的話。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這時,落魂谷中飛起一道金光,飛到比那艘飛天船更高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人正是謝小玉。

「不是說有六個人嗎?怎麼只有你一個?另外五個人害怕還是逃了?」胖道人滿臉嘲諷地問道。

謝小玉凌空而立,雙手負在身後,冷然說道:「對付你們這樣的傢伙,根本用不著六個人一起上,我一個人就夠了。」

「好大的口氣!我想看看你憑什麼敢說這話?」胖道人右手一揮,一把七尺長的戒刀瞬間出現在他的手掌心裡。

這把戒刀長卻窄,彎如新月,完全不像中土的樣式,刀刃上流轉著一道玄光。

另外一個道人同樣也取出一件法寶。那是一串念珠,總共一百零八顆,每一顆都晶瑩閃亮,祭起之後圍繞成圈,將他們兩人圍在中間,徐徐轉動。

這兩個人擺明一攻一守。

以己度人,他們總覺得謝小玉只是幌子,真正的殺招應該是隱藏著的另外五個人。

「可以開始了嗎?」謝小玉問道。

「你想找死,就成全你。」胖道人手中的戒刀脫手飛出。

那把刀只是一閃,剎那間,謝小玉虛空站立的地方憑空冒出一道寒光。這一擊和《六如法》中的「露」如出一轍,威力卻強得多。

凜冽的刀光讓天地都為之一暗,餘威在地上劃出一道深不可測的印痕。

這一刀將謝小玉一劈為二,詭異的是他居然仍舊懸空而立,一點事都沒有。那個胖道士微微一愣,定住刀光,左右尋找起來。

遠處觀戰的人同樣也四下尋找。他們都已經猜到那是幻影,想要找出真身。

「好厲讀的幻術,居然連我們的眼睛都編過了。」山峰上,一位長臉大耳的道君呵呵笑道。

「以假亂真,只差一步就到化幻為實的地步,以他這樣的年紀有可能做到嗎?」那個白髮白鬚的老道有點無法相信。

「別說了 ,快看吧,越來越有意思了。」另一位道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戰場道。

只見那被劈做兩半的幻影手掐劍訣直指天空,嘴裡念道:二劍、破天、劍出、無歸。」

「這是什麼?不像法訣,難不成是什麼暗號?」白髮老道自言自語著。

「好像是哪一種禮?我記得在什麼地方看過。」旁邊一直觀戰的那位道君皺著眉頭,拚命翻找著自己的記憶。

這三位道君一時之間都沒想起那代表著什麼,底下的真君、真人更是茫然。

隨著話音落下,那座山四周的金雲翻滾著迅速收了回去,漸漸露出劍山的真面目。

剛才金雲被破開一道縫隙的時候,大家只看到一角,最顯眼的就是那銀光閃閃的山坡和四處流淌的水銀溪流,但是此刻整座山顯露出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密密麻麻插著的劍。

正苦思冥想的那個道君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猛然間大喝一聲:「我想起來了!這是萬年前神皇兵圍劍宗,劍宗上下出戰之時說的話。」

「劍宗?」另外兩位道君悚然動容。

瞬間,三個人都掐著手指算個不停。

「錚——」一聲長鳴從劍山上傳出。

插在劍山上的長劍頓時發出一陣聲響,那清越的聲響遠達數十里外,聽到的人全都頭皮發麻,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

下一瞬間,無數道金光驟然閃現,剎那間劃過天際。

九宮山那兩個真君所站立的飛天船就在金光劃過之處,連緊跟在後面的那四艘飛天船也都被捲了進去。

後面的四艘飛天船瞬間就被穿透,等到金光掠過,四艘飛天船一開始還保持原狀,但是當一陣風吹過,它們猛地散開,那麼龐大的四艘船居然變成一堆飛散的碎屑,所有碎片沒有一片大過手掌。

「轟隆!」一聲巨響驚天動地。

劍山劇烈震顫起來,地面也隨之不停震動,彷彿大地要崩塌一般,突然山坡上出現無數裂縫,從山頂一直延伸到山腳。

震動變得越來越劇烈,一塊塊金鐵崩落,整座山居然緩緩塌陷下去。

不只是山體坍塌,構成此山的那些金鐵也迅速被腐蝕,眨眼間變成一堆破銅爛鐵,上面滿是鐵銹和銅綠,原本四處瀰漫的金氣也蕩然無存,甚至連一點靈氣都感覺不出來。

「噗!」剩下的那艘飛天船也散開了。和另外四艘不同的是,它的碎塊大一些,有一些長條木板、金屬支架翻滾著從天空中掉落。

除了殘骸,還有一股血霧虛空懸浮,血霧中隱約可見小半部身體。那是半顆
腦袋、一副肩膀和一條手臂,其他部位都已經不存在。

沒人能想到,只有一擊,勝負已經分出。

兩位真君連手居然連一擊都沒擋住,挪移類陣法中最強的六合八荒空冥大陣好像紙糊的一樣,一下子就被破了。

所有觀戰的人全都難以置信看著眼前這一切,那些真人、真君臉色發白,有些人聽到剛才三位道君的驚呼,知道那座金鐵所鑄的山居然和劍宗有關,十有八九就是赫赫有名的劍山的複製體,更是雙腿發軟。

這一擊之威讓所有人感到駭然,換成他們在那裡,也肯定擋不住這一擊,甚至聯手也不行,擋不住就是擋不住。

不只是這些真人和真君,就連山峰上站著的三位道君前輩也一臉嚴肅。他們倒是有把握接下這一擊,卻沒把握不受傷,這一擊的可怕讓他們都深深忌憚。

「才半個月的時間,而且只有百丈高。」認出劍宗的那個道君喃喃自語著。

另外兩個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這座劍山只是倉促間建造,而且建造的人實力有限,要是時間充裕,那人境界再提升一些,同樣的一擊恐怕連他們也接不下來。

「連這東西都冒出來了,難道……」那位道君不敢說下去。

知道大變將起的只有少數幾個大派,但是到了道君層次已經觸及天機,很多人都有所感應,只是無法確定罷了。

萬劍齊飛,一擊之下,九空山來的兩位真君一死一傷,勝負已定,但是戰鬥並沒有結束。

從落魂谷中飛起兩條蛟龍, 一條赤紅如火, 一條金光閃閃,盤旋纏繞,直衝九霄。紅的蛟龍那條凶威懾人,舞動之時四周立刻顯現萬千龍影,四爪一劃,虛空中頓時顫抖起來,顯露出一條扭曲的劃痕,彷彿那片天地都要被撕開一般。金色的那條蛟龍稍微差一些,動作也顯得呆滯,但是牠散發出的氣勢同樣令人顫慄,每一次擺動身體,半空中就彷彿打了記響雷似的,激起的氣浪可以刮出很遠。

和這兩條蛟龍交相輝映的是兩道劍光,一道紫濛濛的、如同萬丈星河,時而分散,時而凝聚,每一劍斬下同樣會在虛空中留下一道劃痕,而且更深。另外一道閃爍不定,忽而在東,忽而在西。

只剩下半邊身體的那個真君還沒來得及脫逃,就被兩道劍光包裹在裡面。

九空山兩位真君裡,胖道人主攻,用的法寶又是一把戒刀,一點防禦力都沒有,所以被萬劍穿身,魂飛魄散,連一點渣滓都沒留下。這個道人主守,他用的那串念珠是一件很不錯的法寶,勉強擋住那一擊,一百零八顆念珠碎了九十六顆,

只剩下最後十一 一顆,此刻就是這十一 一顆念珠將他護住。

十二道亮光盤旋環繞,交織成一片光網,在紫色星河和閃爍星光中左衝右突,想衝破重圍逃出去。

只剩下半邊腦袋、一條手臂,這位真君已經不想繼續打下去,此刻他只求能夠保住性命。

沒受傷之前,身為真君的他可以瞬息千里,動念即至,但是此刻,他能夠動彈已經不錯了。好幾次他想從包圍圈裡挪移出去都沒成功,對面兩件法寶、兩件法器全都有封鎖空間之能,別說挪移,他連飛遁都感覺到阻力重重。

最讓他討厭的就是那片紫色星河,如果只有兩條蛟龍和閃爍星光,他拚盡最後一點法力還是有辦法掙脫出去,但中天紫微劍法不但能封鎖天地,還如蛆附骨般緊緊吸住他,每一次他剛想脫逃,那股吸力就會收緊,雖不至於讓他無法行動,卻也不能施法逃脫。

不過此刻最讓他害怕的,還是沒有出手的那兩個人。

約戰時說好他們兩個真君戰對方六個真人,此刻和他交手的只有四個人,還有兩個人不知道在哪裡。其中一個人發出剛才那一擊,恐怕已經無力再戰,但是他仍舊不敢掉以輕心,因為另一個人非常神秘,沒人知道是誰,更不知道有什麼樣的手段。

他正思索著怎麼逃走,突然看到四周紫色星光一陣異亮,身體頓時被一股力量吸住。與此同時,數十條赤紅色的龍影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他連忙全力催動那剩下的十二顆天嵐寶珠擋在四周。

這時,他的心底升起一絲警兆,一股懾人的氣息從背後傳來。猛一轉頭,他立刻看到那條笨拙、呆滯的金色蛟龍朝著他撲了過來。

那條龍來得不快,要不是身體被牽制住,他絕對可以輕易躲開,但是現在他只能硬擋。

六顆天嵐寶珠被調過來,他以為這樣應該可以擋住,沒想到兩邊剛一撞上,那六顆寶珠就被震退數丈,反衝回來的法力讓他氣血翻騰,腦子裡一陣暈眩。

那個真君駭得魂飛魄散,他想不通,對方只是真人,怎麼可能發出如此剛猛霸道的一擊?

六顆寶珠抵擋不住就用八顆。他猛地一 口鮮血吐了出去,所有的寶珠全都綻放出刺眼的光華。

八顆寶珠和金色巨龍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剎那間,巨龍身上那些無數金鱗紛紛碎裂,每一片金鱗碎裂之時都會發出刺耳的鳴響。

這是全力一擊,也是自殘的殺招。

此刻蘇明成的樣子也同樣恐怖。他的身上爬滿金色蠱蟲,這些蠱蟲一隻接著一隻爆開,身上皮開肉綻,有些地方甚至看得到骨頭。

突然一陣破碎聲響起,像是玻璃破碎聲,但是更清脆一些,而且裡面隱隱約約夾雜著梵音。一顆天嵐寶珠碎了,碎屑漫天飛散,其他七顆寶珠也都顯露裂痕。

看到此情此景,九空山的那個真君心底發寒,再也不敢猶豫,身體猛地一掙,整個人瞬間化作一股血霧,裹著一點金光破空而去。

洛文清、麻子和法磬都來不及反應,那點金光瞬間去遠。

這時,落魂谷中銀光一閃,不知道什麼東西飛到半空中,追著那點金光而去,只是一閃,就消失在眾人眼中。

下一瞬間,已經去遠的那點金光猛地一頓,緊接著從天空中直掉下來。

「那是什麼?」

「好像是飛劍。劍光如此暗淡,難道已經到劍如游絲的地步?」

「飛劍有這麼快嗎?」

觀戰的人被這最後一聲嚇到,特別是那些真君,一個個感到喉嚨發緊。

真君最大的倚仗就是能護住魂魄逃生,只要魂魄不滅,找一個人奪舍重生就可以從頭來過。護住魂魄之物都很細小,一旦飛出,速度遠遠超過任何遁法,比御劍的速度也要快得多,道君之下還沒聽說有誰能攔住,但是現在居然有東西能讓他們連魂魄都逃不掉,怎能讓他們不心底發寒?

「沒想到連這東西也冒出來了,看來人世間真要多事了。」剛才那位道君神情黯然。

「師父,那是什麼?」旁邊侍立著的一個道童輕聲問道。

「那是飛針,神道大劫之前,修士之中男的用飛劍,女的用飛針。論威力,飛針比不上飛劍;可說到迅疾靈動,飛針要勝出許多。因為力弱,所以飛針都有一些特殊能力,有的帶毒,有的專傷魂魄,有的擅破護體罡氣。大劫之後,飛針之術只剩下一些皮毛,要不華而不實,要不變成一種暗器,已經不能和飛劍相提並論,沒想到現在真正的飛針之術再次重現。」

那位道君神情凝重,開口之前,他已經施法將四周隔絕。

旁邊白髮白鬚的老道也沒了 一開始的輕鬆,也轉頭說道:「以後你們出外行走遇到女修要小心了,飛針快疾詭異,而且防不勝防,突然發動的話,練氣層次的女修殺掉真君的事時有發生。」

「又是大劫之前的東西。」最小的一個少年嘟囔著說道。

「是啊,都是大劫之前的東西。」三位道君同時歎息一聲。剛才他們算了半天,結果卻是一團迷霧,不只是謝小玉的傳承算不出來,另外幾個人居然也差不多,唯一算得出來的是那個得了九曜傳承的小輩。

這就意味著,另外幾個人的傳承全都比九曜《天變》更勝一籌。

「劍宗傳承、飛針之術……這下子九空山找那幾個小輩的麻煩就可以理解。那幫和尚一向貪婪,什麼好東西都想搶到手裡。」白髮老道說到佛門,也是一臉鄙視。

「那兩條蛟龍也不簡單,如果我沒看錯,那應該是蒼屏山的趕山鞭和裂地鞭,不過一個融入五指神峰的奧義;另外一個更加怪異,好像是巫蠱之法。」長臉道君皺起了眉頭,看不出哪點比《天變》更強。

但是天機不會撒謊。

想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有了 一個猜想。

這兩種秘法或許不比九曜《天變》強,卻和劍宗傳承一樣,能夠用來開宗立派,可以讓修士短時間裡擁有強悍的戰力。

長臉道君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飛針之術也是如此。

「你們說說看,這六個人裡,誰是關鍵?」長臉道君轉頭問另外兩位道君。

白髮老道是碧連天的長老,也知道大劫將至,另外一位來自摩雲嶺。摩雲嶺雖然是大門派,卻排名靠後,對大劫的事一無所知,不過從今天開始,摩雲嶺肯定也會知道,所以他說話就用不著再遮遮掩掩。

「那個麻子二十幾歲,以前也沒見他有什麼了不起,雖比一般的修士強點,卻也有限;另一個人更不用說,五十多歲還是練氣層次,雖然傳承的是上古秘法,自己卻還不知道;至於那個用飛針的人……聽說和姓謝的小子有瓜葛的霓裳門女弟子也來到這裡,好像出海的人裡也有她,如果我沒猜錯,六個人裡最後一個應該是她,那丫頭以前也沒聽說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白髮老道說道。

「霓裳門……呵呵,有意思。」摩雲嶺那位道君乾笑兩聲。

另外兩個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最近一段日子,璇璣派和霓裳門走得很近,我原本以為這是針對元辰派,現在看來並非如此,玄元子已經捷足先登了。」白髮老道語氣中滿是感歎。

碧連天早知道大劫將至,十年前就開始著手準備,也找到一個應劫之人,原本以為走在其他門派前面,但是現在看來他們已經被璇璣派遠遠甩在後面,一個飛針之術就能夠抵消他們手裡那個應劫之人,如果再加上劍宗傳承,那就更不得了。

「飛針之術可能原本就在霓裳門中,只是這群女人有眼無珠,需要外人點破。姓蘇的和九曜傳人也一樣,都是身居寶山而不自知……這個叫謝小玉的孩子不但眼光絕佳,運氣也不錯,要不然怎麼能遇到那些人?」摩雲嶺那位長臉道君更是心中黯然,他才剛剛知道大劫將至,山門裡還一點準備都沒有。

「他的運氣恐怕一直都不錯。據我所知,他身上有好幾門無上大法,不提他從九曜傳人那裡得到的九曜別傳,從姓蘇的那裡得到的劍符之術,那門蠱巫之法恐怕也是他的東西。聽說他還得了太虛道尊留下的一些東西,為了這件事,太虛門的幾個老傢伙一直猶豫不決……」白髮老道笑了起來。他原本心中失落,但一想到有人比他更加失落,心情總算好了 一些。

「那幾個老傢伙肯定後悔得要撞牆,劍宗秘法啊!」最後那位道君說話的時候也有一絲酸溜溜的味道。

各大門派之間都有默契,尋找應劫之人全憑各自的本事,不能橫插一手,強行搶奪,不過太虛門、九曜派有些不同,畢竟謝小玉得了太虛真傳和九曜別傳,之前完全有理由插一手。現在不同了,九空山來勢洶洶,兩大門派袖手旁觀,只有璇璣派力挺那幾個人。如果太虛門、九曜派再跑過來搶人,那就和九空山一樣不要臉。

「這小子怎麼會得到那麼多傳承?他來天寶州之前,幾乎沒有離開過元辰派,僅有的幾次外出也都是師父帶他去別的門派做客。」白髮老道搔搔頭。這樣也能得到奇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摩雲嶺那位道君若有所思地言道:「說起來,元辰派的底蘊可不簡單,他們也曾經輝煌過,最興旺的時候比起太虛、九曜幾個頂級門派都不遑多讓。要不是後來分裂又內耗不斷,哪裡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也聽說過一些傳聞,好像元辰派十二位祖師爺裡,有好幾個人來歷神秘。」最後那位道君也說道。這些都是閒散流言,以前沒人當真,此刻卻成了重要線索。

「難道他們將各自的道統悄悄藏在那些雜書中,留待有緣人?」白髮老道自言自語道。

「有這個可能,恐怕霓裳門的飛針之術也是這樣保存下來。霓裳門收弟子只是為了將她們嫁出去,並不是真心,只有資質最好的弟子才會被留下,得到霓裳門真正的傳承。那丫頭原本連真人都不是,有什麼資格接觸那些高深道法?」最後那位道君點破其中的關鍵。

聽到這話,另外兩個人連連點頭,也越發感到遺憾。

霓裳門的這種風格,只要告訴她們大劫將至,很容易就可以控制她們,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得到大批女修,還可以得到飛針之術。

別以為女修沒用,大劫中第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延續傳承,未慮勝,先慮敗。如果有相當數量的女修,就可以讓門下弟子與之相配,然後找個地方一躲,或許就能逃過一劫。

「你剛才說那姓蘇的和九曜傳人是身居寶山而不自知,霓裳門的女人有眼無珠,那元辰派豈不是也一樣?」白髮老道問道。

另外兩個人呵呵笑著。他們都清楚這話還算客氣,元辰派中一些人的愚蠢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說璇璣派派了十幾個弟子去元辰派藏經閣翻看雜書,我門中的弟子也有必要長長見識。」

「同去、同去,這樣的好事誰都不能落下。」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49:06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48  
一時之間,山頭上儘是對九空山的討伐之聲。

「看這兩個人就可以知道九空山是什麼德行,這群披著道袍的 ...

第三章  新仇舊怨


塵埃落定,勝負已分,幾道遁光從谷中飛出,朝著臨海城而去。

劍山崩塌,靈眼傾毀,落魂谷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片刻之後,消息傳回臨海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捶胸頓足,後悔莫及。他們倒不在乎輸了錢,畢竟當初買九空山兩位真君的賠率太小,就算贏了也沒幾個錢,所以下注的人投得都不多。他們心疼的是,如果當時在謝小玉等人身上下注,那就可以大賺一筆。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有人心痛,自然也有人高興。

信樂堂裡,底下的人早已經掛燈籠、拉綵帶,更有人到旁邊酒樓訂了酒席。傍晚時分,華燈初上,信樂堂裡歡天笑語、張燈結綵,門外各大酒樓的夥計端著大碟小碗往裡面送。

此刻,大堂之上,十幾張桌子擺開,桌上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主座上,謝小玉端坐中間,老頭在側相陪,以往總是坐主位的洛文清現在也挪到下手的位置,麻子更是再退一步。

「幾位請。」老頭端起酒杯相敬。說著,他一 口喝乾杯中水酒,然後笑道:「這次九空山算是將臉面全都丟盡,你們幾位則風光無限,從今以後,整個天寶州還有誰敢不給你們面子?不過這個地方畢竟太小,根本沒什麼施展的餘地,還是中土海闊天空,不知道你們幾位什麼時候走?」

麻子、蘇明成等人全都看著謝小玉。

「上一次我請你老弄的東西已經成了嗎?」謝小玉問道。

「你讓我辦事,我哪敢怠慢?全都已經妥妥當當。」老頭拍著胸脯說道。

「我這邊還有點事要收尾,璇璣派送了一千多人來,我這邊不可能一走了之......」謝小玉算了一下時間。

之前他和洛文清說過落魂谷那口靈眼會崩毀,璇璣派果然從官府那裡又要來一口靈眼。一個月的時間,那口靈眼已經完全轉化成庚金特性,堆砌劍山的銅鐵鉛錫也都已經準備妥當。

和他比起來,璇璣派的手筆大得多。銅是上好的精銅,鐵是上好的精鐵,除此之外,還有一百萬斤白銀和七萬五千斤黃金,其他珍稀金屬也用了不少。至於插在山上的那些劍,以璇璣派的實力肯定不可能用普通貨色,就算不弄十萬把法劍,也至少要百煉以上的鋼劍,那樣的東西用不著他張羅。

「大概要兩月到兩個半月。」謝小玉說不出一個準確的時間,不過他可以肯定時間不會拖得太長,因為洛文清要跟他們一起回中土,天門開啟離現在還有一年多,這一路上還不知道會碰到些什麼,肯定要一年的時間。

突然他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沒做,頓時站了起來。

「你們先喝,我出去一下,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沒辦。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不解決它,我心裡不舒服。」

眾人面面相覷,只有老頭思索片刻,似乎想到什麼。

謝小玉說走就走,快步出了大堂,也不用什麼劍遁,飛身就跳上牆頭,眨眼間就消失在牆外。

踩著一座座屋頂,謝小玉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前進,只是片刻工夫,忠義堂那紅色的大門就出現在眼前。

他所說的最後一件事正是忠義堂。

他和忠義堂原本沒仇,如果算上那個丹爐,他還欠忠義堂一份情。不過殺掉公羊烈後,他卻從這位守護真人的記憶裡知道一些事。

一開始他的死對頭是安陽劉家,很多事都是劉和那個小子搞出來。不過自從那小子被他打得服服貼貼,又和李喜兒成親之後,倒也沒玩過什麼花樣。之後那一連串事情居然全都是忠義堂搞的鬼——那三個黑刺社的殺手是他們招來的,九空山的紅衣道人也是他們做的手腳。

自從被冤枉之後,謝小玉一向信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到了門口,他並沒徑直闖進去。他來找忠義堂麻煩,卻和外面那群普通幫眾無關。

施了個隱身法術,他無聲無息地越過忠義堂外的那堵高牆。

此刻的忠義堂仍舊像第一次來的時候那樣熱鬧,大門口人來人往,裡面買賣東西的、練拳的、聊天的,各自做著各自的事,不過離大門口最近的醫館和算命鋪子並沒有開張,兩扇門全都關著,裡面還上了門閂。

謝小玉踩著屋脊往內堂而去,內堂和外堂相隔的牆上布有一層禁制,不過這東西哪裡難得住他?只見他雙手一分,虛空中一陣波動,那道禁制上頓時多了 一個窟窿。

這是白骨舍利中三界胎藏大曼荼羅的妙用,不過此刻他還無法破開虛空,只能暫時定住禁制,等他過去之後再恢復。

和外堂熱烈喧鬧不同,內堂裡的氣氛異常壓抑』原本內堂也有不少人,但是今天這裡卻冷冷清清,普通幫眾一個都看不到,裡面只有舵主、香主。他們全都站在內堂的天井中,議事廳裡只有六個人,主座上坐的正是那位仙風道骨的朱老堂主,大夫和算命先生一左一右站著,另外還有三個人垂手立在一旁。

「沒想到那個人如此厲害……真是悔不當初。」朱堂主長歎一聲。此刻,他看上去又老了很多。

「九空山也是大派,恐怕不會善罷罷休......不過這件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們頂多以後躲開那幫兇人就是。當初我們雖然有所企圖,不是沒成功嗎?.」算命先生故作輕鬆地說道。

「還好那人不會待太久,他的心不在這裡。」朱堂主似乎有些寬慰,要不是這樣,他早就逃了。不過即便如此,他也覺得天寶州不太安全。他已經打定主意等一會兒就跑一趟總督衙門,討要兩個回中土的名額,明天一早立刻動身離開。

他正這樣想著,突然感覺有人進來。朱堂主猛地抬頭,臉色瞬間煞白。

其他人也都反應過來,一個個轉頭看去。

只見謝小玉正慢悠悠地走進來。

當初第一次來這裡,大廳裡這六個人全都是以平視、甚至是微微俯視的姿態

看待謝小玉,現在他們卻覺得有點透不過氣。

「稀客、稀客。」朱堂主連忙站起身來,硬擠出一絲笑容。

「稀客未必,惡客卻是肯定的。」謝小玉冷冷說道,身上瀰漫著濃烈的殺氣。朱堂主一把年紀,倒也沒顯得慌亂。他知道謝小玉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找上門來,肯定已經知道了些什麼,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後悔也遲了。

其他人卻不知道這些。

算命先生連忙拱手說道:「當初我們確實有對不住閣下的地方,不過您現在這身份、這地位,還有必要和我們計較嗎?再說當初結識一場也算有緣,您的那口丹爐還是我們忠義堂相贈的呢。那東西是毒手丹王洪倫海的東西』想必不會太差吧?」

算命先生有意無意地點出謝小玉得到的好處。這原本是一個不小的人情,現在卻只能用來救命。他很清楚』身上帶著這樣濃重的殺氣,謝小玉絕對不會是來串門子的。

「不錯,那確實是一件好東西』是太古修士煉丹用的法器。如果只是那點小小的冒犯』我看在這件好處上也就不來了。」謝小玉看著算命先生和大夫,從這兩個人的眼神裡看到惶恐和疑惑,卻沒掩飾的神色,另外三個護法也一樣。

他轉頭朝著朱堂主說道:「當初你只是為了測一下我的實力,特意請了三個黑刺社的殺手對付我。我還從公羊烈的記憶裡知道也是你聯絡九空山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有後來那一大串麻煩。」

謝小玉越說越怒。九空山那幾位真君全都是小人,赤裸裸地不要臉;眼前這個人則是個偽君子,表面道貌岸然,私底下卻煽風點火、巧取豪奪,見不得人的事做了一大堆。

「捉賊捉贓,閣下沒憑沒據,怎麼能說這些事都是我做的?」朱老堂主兀自爭辯。

他的話還沒說完,立刻被謝小玉打斷:「我不是官府,用不著講究什麼證據』只要知道是你做的就可以了。這一次我來也不是為了破案,是來殺人的。」

說著,謝小玉輕彈一下手指。

朱堂主同樣是真人,而且踏入玄門已久,謝小玉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不妙,早就做好準備。看到謝小玉動手,他瞬間放出一個五光十色、形如氣泡一般的護罩。

兩邊發動得都很快,議事廳裡頓時響起一陣清脆的嗡鳴。只見一道細如游絲的劍光在護罩表面上劃過,劍光一閃即逝,護罩裡卻多了 一片波紋,如同水波一般朝著前方蕩去。

同樣是真人,兩者實力上的差距卻太遠』忠義堂堂主的護身之法被謝小玉簡簡單單一個「化實為虛」破了。

他的脖頸上瞬間出現一道血痕,一開始很細,漸漸變得越來越長。

朱老堂主的喉結滾動兩下,像是有話要說,鮮血頓時從那道劍痕處飆了出來,止都止不住。

他的身體緩緩倒了下去。

只用一招,自家堂主就死了,大廳裡剩下的五個人沒有一絲動手的意思,他們很清楚兩邊實力的差距太大,就算上去也是送死。

謝小玉也沒有繼續殺人的意思,冤有頭債有主,沒必要牽連無辜。他轉身出了大廳。

這時候,大廳外面的人也都知道出事了,全都圍攏過來。不過他們只是看著謝小玉,沒有一個人敢動手,也沒人敢阻攔。

凶神之名可不是假的,從北望城之戰開始,多少真人死在謝小玉他們手裡?

官府說他們來了之後,天寶州損失慘重,撇開誰對誰錯不談,這話是事實,差不多有一成真人死在他們手裡,現在更要加上四位真君,其中一個是駐守天寶州多年的守護真君。

「你也來了。」謝小玉並沒看那些人,只是抬頭喊道。

眾人這才發現牆頭上還站著一個人。

那是李光宗。

李光宗縱身跳到院子裡,看了議事廳裡躺著的那具屍體一眼』說道:「我看你不在,就知道你來這裡了。」

「怕我大開殺戒?」謝小玉同樣能猜到李光宗的想法。

李光宗點了點頭:「我已經想通了。忠義堂對我來說,既不像當年我認為的那樣恩重如山,也不像我後來想的那樣虛偽陰險。天寶州那麼多堂口裡,忠義堂還算好,至少還標榜忠誠義氣,早先我也得過一些幫助。那年我老婆難產,還是周大夫接生......」說到這裡,他長歎一聲。

這聲歎息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自己。

他現在越來越覺得,以前身為一個普通人的時候,沒有那麼多煩惱;現在實力有了,地位有了 ,見識開闊了 ,人也變得聰明了,卻再也沒有以前那麼快樂。

「你如果這樣想,剛才我殺那個人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我?」謝小玉感到很奇怪。

李光宗看了看那具屍體,面無表情地回道:「那麼多無辜的可憐人死在黑刺社殺手的刀下,殺手是他請來』這筆血債必須算在他頭上。」

「你總算想通了。」謝小玉哈哈大笑。

有一段日子』李光宗給他的感覺異常彆扭。成了修士之後,李光宗少了以前那分爽直,心思變得深沉,想法卻仍舊停留在過去.,現在他感到李光宗又恢復以前的性情,不過氣質完全變了。

謝小玉並不打算多留,他瞬間化作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李光宗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轉身欲走,但是剛抬起步,仍舊忍不住回頭說了聲:「各位好自為之。」說完這話,他飛身跳上牆頭,幾個縱躍就出了忠義堂

路過門口的時候,他扭頭看著那「忠義」兩字。

二十幾年前他第一次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覺得渾身振奮,因為從今以後他再也用不著提心吊膽,不會再被流氓惡霸欺負。

剛回到天寶州第一次進這扇門的時候,他帶著一分傲然之心,那時候的他也仍舊為自己是忠義堂一分子而自豪,心裡想的是衣錦還鄉。

但是後來再看這兩個字,他的感覺卻是失望。他看透了 ,這忠義兩個字是針對普通幫眾;在堂主和那些舵主、香主們眼裡,普通人都是螻蟻,應該對他們忠心不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有好東西就應該給他們,然後他們扔點殘羹剩飯,底下的人還得感恩戴德。這讓李光宗耿耿於懷。

此刻再看這兩個字,他卻有了新的感受。

突然,他如同醍醐灌頂一般,一直想不通的那些事瞬間化為烏有。並不是他想通了,而是他已經明白那些事根本沒有答案。

每個人的看法不一樣,感受自然不同。他是半路出家,前半輩子一直是普通人,在底層打滾,別的修士從小修練,從來沒將自己和普通人視為等同。

一旦明白過來,眼前這「忠義」兩個字又變回李光宗第一次看到時的感覺。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忠義堂仍有感情,只不過他心目中的忠義堂是外堂的忠義堂,是全都是普通人的忠義堂。

李光宗心頭通暢,一股真氣直透頂門,下一瞬間,他感覺四周完全不同,變得異常開闊、異常通透,而且一眼望去,地下熙熙攘攘走來走去得那些人,他們心情全都呈現在他的眼中。誰在煩惱?誰在憂愁?誰又滿心歡喜?誰又心存嫉妒?全部都一目瞭然。

這時,他聽到身旁響起謝小玉的聲音.:「沒想到這樣也能打開天門,看來忠義堂真是你的福地。」

謝小玉並沒有走遠。他出了忠義堂之後就等在門口。不過他沒想到李光宗出了門後看著大門上那「忠義」兩個字發呆,居然顯露天門大開的徵兆。他不敢打擾,只能隱身在一旁看著,直到李光宗氣沖華蓋,沖關成功,他才跑了過來。

《力士經》開天門相當於練氣九重。原本在他算來李光宗至少還要一、兩年的時間才會走到這一步,而且突破練氣九重需要感悟大道氣機才對,而此刻李光宗從忠義兩字上得到感悟,走的是人心入道的路子。

謝小玉對這方面並不瞭解。道門講究的是感悟天地大道,反而佛門有不少人走人心入道的路。

「我又進了一步?」李光宗臉上沒什麼喜色。他自己也感覺出來,只是不敢確定,現在謝小玉一口道破,他再也沒什麼好懷疑了。

《力士經》不同於其他功法,踏入玄門容易得多。他根本不需要五行合一,只要境界稍微穩定一些,立刻就可以成為真人。這對於其他修士來說,是期盼已久的事,他卻不在乎。他修練得越快,境界越高,就意味著和老婆離得越遠。

謝小玉知道李光宗的心思。他拍了拍李光宗的肩膀安慰道:「就算為了外孫,活得長些也不錯。再說,你老婆也不是沒辦法,想延壽的話,只要找到朱草、回魂芸香,我可以幫你煉一顆延壽丹,服下之後可以增加百年壽命,百年時間應該夠你們夫妻廝守。再說,就算修練到真人境界,也只不過多活百年,你老婆會比你早走,卻早不了多少時間,她在那個世界不會寂寞太久。」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49:41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49  
第三章  新仇舊怨

這話像是咒李光宗早死,但是謝小玉知道,這對於李光宗來說是最好的祝福。他也不認為李光宗能夠更上一層樓。《力士經》雖然容易修練,但要提升也越來越難,李光宗修練的時候已經有些晚,又不是童子身,踏入玄門之後每進一步都會難如登天,心性再相合也沒用。

李光宗正想回答,突然他抬起頭來,只見頭頂上方十幾道遁光劃過,瞬間落到忠義堂的內堂中』緊接著裡面就響起女孩的哭聲。

「我以前就聽人說起堂主有一個孫女,生下來不久就被送回中土,拜在某個門派名下。」李光宗說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斬草除根?」謝小玉開著玩笑。自從解決九空山那兩位真君,他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下來。

李光宗翻了翻白眼,他知道謝小玉的性情,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

「你不怕她找你報仇?」李光宗問道。

「若要報仇,來就是了,我等著她。」謝小玉豪氣萬丈。

殺掉那兩位真君,心神一鬆,謝小玉終於有空審視一下未來。想到大劫將起,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眼界仍舊太小。

大劫一起,平時看不到影子的地仙、天仙都會紛紛出現,真君一流的人物根本就是螻犧。若是他的目光始終盯著螻蟻,豈不連螻蟻都不如?只能算沉於沙泥

他應該看得更高更遠。

當然,現在讓他對付地仙、天仙是不可能的。不過沒關係,天地大劫不是一年、兩年就會結束。

歷次大劫,長者持續萬年之久,比如太古時第一場大劫,從天崩開始,然後是地裂、大火、塵埃,這就持續一百多年,然後大地冰封一萬五千年之久,這是最長的一次大劫。短者如幾萬年前的神道大劫,從那位神皇開始吞併各國算起的話,前前後後過了七百多年。

只要在大劫之中別早早送命,絕對有足夠的時間讓他慢慢成長。

在忠義堂議事廳裡,一個女孩哭得死去活來。

這個女孩身材修長,容貌清麗,一身淡紫衣衫看上去更顯得文靜柔弱。她這一哭,讓周圍的人一個個感覺鼻子發酸。

那些舵主和香主們此刻全都在外面,不好意思進去。剛才謝小玉出現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連阻攔的勇氣都沒有。

議事廳裡除了兩位軍師之外』就只有一群青年修士,當中年紀大的不過二十三、四歲,年紀小的只有十五、六歲,大部分穿著長衫,風度翩翩,只有兩個人是道家打扮,倒也有幾分仙家風骨。

這些人全都是女孩的同門。他們所屬的玉書門並非純正的道門,而是儒道合流,講究的是入世。

「真是太霸道了,只為了 一點仇怨竟然就要殺人。」

「無憑無據就定人死罪,果然凶頑暴戾。」

「官府說他們幾個囂張凶悍,我原本不信,現在信了。」

那些年輕修士一個個顯得義憤填膺。

「不要再說了,我爺爺死得冤枉,你們有誰能替他主持公道?」女孩悲慼地問道。此刻,她對這些師兄弟充滿失望。

她知道這些人只會嘴裡說說,真到了那個人面前,肯定噤若寒蟬。

果然那些年輕修士面面相顧,沒人再說話。

謝小玉原本就凶名遠播,練氣境界就拿真人開刀,死在他手裡的真人不在少數,現在更連真君都可以殺,還只用一擊,就算他們的師父來了,也未必敢和這個煞星正面抗衡。

「師妹,令祖的仇肯定要報,不過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那個人有璇璣派當靠山,如果我們對付他,就算成功了也會招來大禍,而且會禍及師門。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幾年來璇璣派囂張霸道,很不安分。」一個最為年長的修士走到近前低聲勸道。

這人儀表堂堂,不但長得英俊,而且濃眉朗目,第一眼就給人正直可靠的印象。

「斐師兄,你有計策?」女孩止住哭聲,紅著眼圈問道。

這個修士叫斐易,是玉書門的掌門弟子,父親還是傳法殿的殿主。這一次玉書門來天寶州的人裡,表面是一位真君帶隊,實際上是以他為首。

斐易心裡早已有了算計,他當然不會傻呼呼和那個煞星對上,也不會像地上躺著的這位朱堂主那樣煽風點火,這就落了下流。他的計策是火上澆油。

「那個人可不是自己願意來天寶州的,他的事你們肯定有所耳聞吧?你們覺得當初那件事是他做的嗎?」斐易不急著說出自己計策。

九宮山為了謝小玉他們幾個真人,專門派了兩位真君過來,這件事在中土也是閒聊的話題。幾個人裡,麻子從來沒提過自己的身份;蘇明成是散修,根本不被人重視,所以大家提得比較多的就只有謝小玉和法磬,後者還是因為九曜傳人的身份才被提到。這樣一來,謝小玉就成了理所當然的話題人物,他以前那些經歷全都被翻出來。兩邊一對,立刻就看出問題。

沒人會相信謝小玉在山門裡只是中流人物,流放到天寶州後,短短半年便脫胎換骨,就像當初的麻子和洛文清一樣,大家都認定謝小玉有過一番奇遇,得了某種秘密傳承,所以刻意低調,故意藏拙。像他這類人大多一心修練,眼睛只盯著仙界,根本不會在意女色。

偏偏謝小玉在山門裡的時候,看上去很符合這種猜測。他的刻苦程度讓人驚歎,這在以前被認為是笨鳥慢飛、以勤補拙,現在卻沒人這麼想,同樣也沒人相信他這種人會做出那等荒唐事。再結合元辰派擅長內鬥的傳統,很容易就可以得出結論—掌門弟子方雲天刻意誣陷。

「師兄的意思是利用元辰派內部的爭鬥?」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問道。

斐易笑了起來』說道:「這件事或許是方雲天嫉賢妒能,不過更可能是元辰派內部的派系之爭。現在那人不但沒倒,還變得如此可怕,我相信感到最恐慌的不是別人,而是他那些師兄弟,可能還包括一些長老,甚至……呵呵。」

斐易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言下之意明顯是指元辰派掌門。

如果是派系之爭的話,少不了掌門的授意。

女孩頓時止住哭聲,此刻她心裡只想著報仇。她也知道用這種辦法報仇並不光采,但是她沒辦法。

在玉書門裡她武功名列前茅,但是拿到外面一比就不行了。玉書門本身只是一個中等門派,和霓裳門同一個層級,比起璇璣派、元辰派差得遠,她如果進入那樣的大門派裡,頂多排名中上,而殺她爺爺的那個人在練氣層次就隨意殺戮真人,成為真人之後更是拿大門派的真君開刀,絕對是妖孽級的人物,她想憑自己的實力報仇,簡直做夢。

「師兄,怎麼才能聯絡上元辰派?」女孩咬牙問道。

「不是我們聯絡上元辰派,而是元辰派聯絡我們。」斐易笑了起來..「師妹,妳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為令祖發喪,而且越隆重越好,表面說是天人五衰,妳爺爺的壽算到了,暗中告訴大家朱堂主是那人殺的。至於原因,就說是因為以
前的一些過節妳爺爺有錯在先,但是錯不至死。」

「他不會承認的,如果他說出原由,大家只會聽他的,絕對不會聽我的。」

女孩並不知道內情,但是以她對爺爺的瞭解,她一點把握都沒有。爺爺有的時候確實很功利,為了達到目的,常常玩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而且這也是玉書門的風氣——所謂的「成大事,不拘小節」。

「師妹,妳是女人,不可能懂。以那個人的脾氣,我們散佈的消息只要別太過分,他不會在乎。」說到這裡,斐易突然輕歎一聲:「他能夠修練到如此地步,怎麼可能連這點胸襟都沒有?」

「師兄,你好像挺欣賞他。」旁邊一個少年很不服氣地說道。

「欣賞,當然欣賞。以真人的身份隨手滅殺真君,這是何等風采!不過,我欣賞他並不意味著仰慕他,同樣也不意味著會和他為友。那個人身遭不平,所以心中充滿戾氣,為人激進,做事極端,這是我所討厭的。他肯定也不會喜歡我,甚至不會喜歡我們玉書門,肯定覺得我們全都是偽君子,道貌岸然,口蜜腹劍,到處煽風點火,總是陰謀算計。」斐易笑著說道,似乎覺得這一切都很有趣。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進入四月,天寶州的春雨季就到了。

對農人來說,這柔柔細細的小雨絕對是好東西;但是對城裡的人來說,這十幾天的時間太討厭了,只能待在家裡不能出去, 一旦出去,就算打傘也沒用。那雨並不是筆直落下,而是隨風亂飄,有時候打卷,有時候打橫,在外面轉一圈回來後肯定渾身濕透。但是就在這惱人的雨天裡,一支隊伍身披白麻衣,手拾哭喪棒,緩緩在大街上走著,那是忠義堂堂主出殯。

在臨海城,忠義堂是數一數二的大堂口,平時口碑也不錯,所以送靈的人不在少數,長長的隊伍從頭看不到尾。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忠義堂的老堂主是被那幫兇人殺死,沒人會傻呼呼站出來主持公道。天寶州本來就不是安寧之地,這裡人命輕賤,連修士也一樣。再說,想主持公道也要有實力,現在就算是真君,也不敢說對上謝小玉必勝無疑。

修士爭鬥並非境界高就能壓制境界低的一方。境界代表的是道,爭鬥看的是法。當年道法之爭的時候,那些重法門派出來的弟子一個個都很恐怖,幾個練氣層次的小輩一旦聯起手來,就敢和真君相鬥,一群真人更敢和道君叫板,跨一個大等級挑戰根本不是什麼稀奇事。

道法之爭結束後,這樣剽悍的事就很少發生,但並非沒有。現在人人知道天寶州就有這麼一群。

出殯的隊伍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拐角有一家燕雲樓,樓上對街的窗戶全都打開著,正在吃飯的人全都探出頭看熱鬧。

一般出殯這種晦氣事大家迴避還來不及,但是這一次不同。那些人看的不是棺材,而是扶著棺材哭泣的女孩。

天寶州不缺美女,在這裡求生困難,很多女人過不下去,只能靠自己的身體維生,所以路邊到處可以看到站在街頭搔首弄姿的野雞,當中年輕貌美的著實不少,但是要找一個有氣質的就難了。來天寶州的全都是過不下去的人,哪裡會受什麼教育?更別說眼前這位還是修道的仙子。

「好可憐啊。」

「誰教她爺爺惹上那個凶神?」

「外面的傳聞有多少是真的?」

「應該假不了。那個凶神剛來的時候不算太厲害,忠義堂卻是數一數二的大堂口,唯我獨尊慣了 ,難免有些霸道。不過真說起來忠義堂還算好,比他們霸道的堂口有的是,可惜他們運氣不好,惹錯了人。」

「要我說,這人死了活該,那些堂口沒一個是好玩意,我鋪子裡每個月要交一半的錢出去做保護費。」

「也不能這麼說。在這裡不加入一個堂口,你過得下去?真正苦的恐怕是忠義堂那些手下』他們的靠山沒了。看著吧』不到一年,這個堂口就該散了。」

「你懂什麼?你沒看到那女孩身邊的人嗎?聽說都是從中土過來,全都是頂尖人物,我看忠義堂不但不會破落,反而會越發興旺。」

食客們一邊看熱鬧,一邊議論紛紛。

這時只聽底下一陣暴喝:「找死嗎?亂嚼什麼舌根?」

隨著這一聲暴喝,一道金光射了進來,朝著正中央一根柱子斬去。

這只是一間普通酒樓,結構並不堅固,如果這一下斬中的話,整座酒樓肯定會倒,裡面的食客一大半會被壓死。

這時原本坐在角落裡的一桌人動了,其中一個人朝著那道金光輕輕一指,金光頓時凝在半空中,再也動彈不得。

那人又招了招手,金光立刻朝著他飛來。

「哪位前輩高人在此?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衝撞您老,還請您老高抬貴手,將我的法器還給我。」底下又傳來呼喊聲,不過這一次語氣謙遜很多。可惜角落的人仍舊自顧自吃菜吃酒,根本沒搭理他。

隨著一陣颼颼輕響,十幾個人從窗口躍了進來。來的這些人年紀都不大,全都是各門各派的小輩。

去年是大門派的真人、真君過來參戰,因為那時候土蠻的實力仍舊強橫,現在一年時間過去,天寶州稍微大一些的土蠻部落幾乎剷除殆盡,已經沒那麼危險,所以各個門派將年輕一輩的弟子派來,一方面是得到點實戰機會,另外一方面也是來長點見識。

這一次不只大門派派了人過來,中小門派也派來弟子。

這十幾個人大多有練氣七、八重的境界,和天寶州的散修比起來,實力勝過不少,所以才敢肆無忌憚出手,沒想到一下子就踢中鐵板,不但沒拆了酒樓,連法器都被人收走。

不過,這些從中土過來的各門派弟子並不怎麼在意。他們不是散修,背後有山門當靠山,在他們想來,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前輩高人就算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也會看在他們各自師門的面子上不會和他們計較。

除此之外,一下子上來那麼多人,也有仗著人多勢眾的味道,就算樓上坐著的是一位真人,他們也有把握立於不敗之地。

一躍入酒樓裡,這幾個年輕一輩的弟子立刻注意到角落裡正在吃飯那幾個人,只見其中一個人正把玩著那件法器。

那是一件梭形法器,兩頭尖銳,中間有兩指寬,上下還有兩片薄如蟬翼的鰭。

這東西似劍非劍,似刀非刀,從上面印刻的符篆來看威力不算很強,卻非常稀奇。

拿著法器把玩的人低著頭。從他的身形舉止來看,可以肯定他的年紀不大。

「這位師兄,可以將我的法器還給我嗎?在下是瓊河派伍商青。」剛才出手的人搶先報出家門。

可惜那個人理都沒理,反倒是旁邊正喝酒吃飯的幾個人紛紛回過頭來,其中一個人一臉麻子。

看到這張麻臉,跳上來那十幾個人全都心頭一震,此刻天寶州最不能招惹的人裡就有一個麻子。

「瓊河派?看來精於水遁。我剛才還覺得奇怪為什麼要將飛梭煉成這種模樣,現在明白了。」謝小玉翻來覆去地看著。

「你們可以回去了。老大對這東西感興趣,要研究研究,就當做你們剛才無禮之舉的補償吧。」法磬冷冷地揮了揮手。

出手的那個人頓時一張臉脹得通紅,練氣層次能有一件法器絕不容易,當初謝小玉不過只有一件下品法器。

那個人又是心痛、又是焦急,但是他不敢造次。法磬年紀很輕,又做道士打扮,很容易讓他們聯想起一個人。

「閣下可是九曜傳人?」旁邊一個稍微年長些的修士稽首問道。

法盤點了點頭。

要是在半年前,他肯定會非常得意,但是現在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以前四個人裡,謝小玉最強,麻子第二,他和蘇明成殿後;現在變成六個人,洛文清他不敢比,連霓裳門的綺羅都有一手飛針絕技,真打起來他絕對不是對手,連蘇明成都遠遠將他甩在後面,而且蘇明成那套東西屬於自創,比他風光多了。他以往的驕傲早已經蕩然無存,聽到別人提起九曜傳人的名號,他只覺得刺耳,有些辱沒這個名號。

那些年輕弟子當然不知道法磬的想法,看到法磬點頭,一個個進退兩難。

他們十幾個人連手的話,可以讓一位真人退避三舍,但是絕對不包括眼前這些人,這裡面任何一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宰了他們。

「知道朱宇恆為什麼會死嗎?並不是因為他得罪我,而是因為他將人命看得太輕賤了,好幾百人因為他的關係無辜喪命。在修士看來』普通人都是螻蟻』我卻不同,當初我落魄的時候,就是一群普通人收容我。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草菅人命,否則就要付出代價。」

謝小玉手指一彈,瞬間, 一道細弱游絲的金光閃過。剛才出手的那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感覺肩膀一痛,整條右臂飛了出去。

游絲般的金光繞著那條斷臂轉了幾圈,眨眼間,那條斷臂就被絞成飛散的血肉。

「滾,否則宰了你們。」麻子也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那十幾個人再也顧不得面子,紛紛躍出窗口,速度比進來的時候更快。

原本趴在窗口看熱鬧的食客們此刻早已傻了,過了好半天,突然有一個食客朝著謝小玉躬身一揖。

對普通人來說,謝小玉他們幾個人絕不是好人』凶厲之名如雷貫耳,但是有一點卻不可否認——這幾個人對普通人不錯。

李光宗他們一家的經歷早已經成為天寶州街頭巷議的話題,大部分人都羨慕李光宗的好運,居然遇上落魄時的謝小玉。這同樣證明謝小玉和其他修士的不同,至少他不會把普通人看作螻蟻。

後來北望城一戰,雖然說的大多是他們幾個人凶悍霸道,殺了好幾個蠻王和真人,可另一件事也沒人會忘記——北望城打到最後,只有不到兩萬人活了下來,

其中謝小玉的手下就佔了一小部分,他手下那些老弱殘兵居然死傷很少。憑這一點,這群人凶歸凶,卻沒人認為他們是惡人。

有第一個人做表率,其他人也紛紛作揖。

謝小玉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這頓飯吃得沒意思了,走吧。」

其他人當然不反對。他們來這裡並不是專程來看忠義堂出殯,碰到這事本來就覺得晦氣,現在又惹了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瞬間,只見六道遁光破空而去。

此刻,酒樓裡裡外外都已經知道剛才角落裡坐著的那些人,正是現在整個天寶州風頭最健的人物,一樓的人全都捶胸頓足,剛才發生的事也隨之迅速傳開。

大街上,那支出殯的隊伍中,斐易長歎一聲:「以後不要再散播那些消息」。

「為什麼?」旁邊一個年輕修士問道。

「那個人名聲已成,至少在天寶州已經不可動搖。」斐易倒也沒灰心喪氣。這乃是非戰之罪,他可以將死的說成活的,黑的說成白的,但是騙得過一時,騙不過一世,而且真相一旦曝露,絕對會引起反效果。

正因為知道種種小手段的壞處,所以他一向不喜歡那些上不了檯面的手法。

「那我們豈不是白做了嗎?」旁邊的修士抱怨道。

「白做?你以為我想詆毀那個人的名聲嗎?我才沒這個想法呢。我只是藉機會將朱堂主的死訊散佈出去,為的是讓別人知道我們和那個人是仇家。」斐易耐心地解釋道。

「這有什麼用?」旁人全都疑惑不解。

「你想過怎麼聯絡元辰派掌門一脈嗎?反正我沒這樣的門路,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來聯絡我們。」斐易說出自己的想法。

「元辰派掌門一脈未必會這麼做吧?」一個少年問道。

斐易胸有成竹:「他們還能和誰合作?九空山?先不說九空山比他們大,到時候反倒被九空山利用,只說九空山非佛非道的身份就很尷尬。元辰派不管怎麼說也是道門,這個時候和九空山攪在一起,對他們沒任何好處。我們就不同了,玉書門小,不可能反客為主,而且儒道合流比起非佛非道,別人容易接受得多。至於官府……」

斐易哈哈大笑,繼續說道:「當初那件事元辰派並沒有用門規處罰,而是公事公辦,將那人送往官府,在牢裡待了半年,然後流放天寶州,所以官府同樣也被牽連進那件事裡,現在他們如果再找官府的話,就是落人口實。而且官府中人也不是傻瓜,他們難道看不出其中的蹊蹺?既然知道這是元辰派的內部紛爭,也知道那個人背後有璇璣派撐腰,璇璣派的地位又比元辰派更高,白癡才會插手。」

「就算只能找我們,也只會把我們當槍使,這對我們沒什麼好處啊。」底下那些人仍舊想不通。玉書門擅長算計,喜歡把別人當槍使,而不是被別人使喚。

「憑你我的實力能對付那個人嗎?」斐易問道。

「不可能。」眾人盡皆搖頭,這點自知之明他們還是有,除非他們能夠說動師門長輩出手,但是師門長輩絕對不會為了 一個門下女弟子和璇璣派對上。先不說這是以卵擊石,他們也不佔理。

「元辰派的人難道看不出來?如果要動手的話,他們會指望我們嗎?」斐易問道:「我們可以幫忙打探消息,或者做點小事,比如安插個眼線、破壞點東西。

既然是元辰派的人來找我們,將來就算出了什麼事,也有元辰派在前面頂著,我們既沒有煽風點火,也沒有出謀劃策,只提供一些小小的方便,那個人再強橫霸道,在沒搞定元辰派之前,總不好意思拿我們開刀吧?」

眾人想了半天,最後紛紛點頭。

「還是師兄高明。」一個玉書門弟子讚道。

「這是陰謀,卻又不能算陰謀,一切都是順勢而為。」斐易頗為得意。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50:03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49  
這話像是咒李光宗早死,但是謝小玉知道,這對於李光宗來說是最好的祝福。他也不認為李光宗能夠更上一層樓 ...

第四章 回中土

    風呼呼刮著,浪頭啪啪拍打著海岸。

    一群人在海邊忙碌,海灘上橫著一個又細又長、像是一大堆竹竿紮成的架子。

    這東西長百餘丈,中間是根粗管子,人可以坐在裡面,上面每隔十丈就有一對短翼。這些短翼長五丈,相對百餘丈長的船身來說,實在短得可憐,翼寬更是不到三尺,而且很薄,最厚的地方也只比手掌厚一些。

    當初那艘小飛天船建造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感覺太過單薄,怕一出海就散。如果和這東西比的話,肯定沒人覺得那艘船單薄,至少前一艘還有些許飛天船的模樣,眼前這艘簡直就是一根晾衣服用的竹竿。

    和上次一樣,麻子、蘇明成等人異常擔心繞著這艘竹竿船轉圈。要不是怕謝小玉面子上不好看,他們眞的很想先讓別人駕船出海測試一下再說。

    擔心的不只他們幾個,此刻聚攏在海邊的人接近四百人。除了謝小玉手底的三十幾個人,老頭還帶著一群人,其中有七位舵主,其他則是他們的家人,剩下的三百餘人全都是璇璣派門下的弟子。

    那是第二批過來的人,因為有了前車之鑑,璇璣派對這批人管得很嚴,連穿著打扮都完全一致,全都是一身青色道袍,背後斜背著長條形木匣,腳下蹬著軟底靴子,標準的劍修打扮。

    因為時間緊迫,當初挑選這批人的時候,規定的條件比第一批人更嚴格。這些人原本都是眞人,所以轉成劍修之後仍舊有練氣八、九重的實力。璇璣派更是下足本錢,給他們每人三百粒補氣丹,所以來天寶州的路上,他們沒有浪費一點時間,全都在修練。因為是重修,不存在瓶頸,所以到天寶州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回到練氣十重。在那口新的庚金靈眼裡修練一個多月後,這些人全都以庚金精氣再次築基,重新回到眞人境界。

    同樣是眞人,卻和以前完全不同,戰力少說差了十幾倍。

    有這樣一口庚金靈眼,這些人當然要在天寶州繼續修練。不過這次航行同樣重要,關係到如果中土待不下去的退路問題,所以洛文清的兩位師叔讓他們一路隨行,充當保鏢的同時順便測試這艘飛天船滿載情況下的航行能力。畢竟將來璇璣派如果要退到海外,肯定是全派搬遷,十幾萬人一起出發,每艘船都會裝得滿滿的。

    謝小玉已經完成最後的檢查,朝著一群人走了過去。

    這群人裡有洛文清、麻子、蘇明成、李光宗和李福祿等人,還有何礦頭、二子、戲子、超叔都來了。李嬸抱著一個孩子,身後跟著李喜兒。生過孩子後,喜兒倒是不顯得臃腫,不過體態確實比以前豐滿一些。

    何礦頭、李嬸都是來送行的。

    這一路上太過辛苦,二子、戲子實力不濟,何礦頭、李嬸、二子媳婦更是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一起走的話絕對是累贅,所以他們會乘坐空行巨舟回中土。

    「可以出發了。」謝小玉催促道。他走到李嬸旁邊,輕輕拍了拍那個嬰兒圓嘟嘟的臉頰。

    小傢伙認生,皺著眉頭,別過臉,手亂揮,想要撥開謝小玉的手。

    聽到馬上就要出發了,李嬸的神情頓時變得黯然。

    「頂多一年半載我們就可以在中土相見,不要像生離死別似的。」李光宗斥道o

    李嬸很聽老公的話,所以她點了點頭,不過臉上仍舊滿是憂傷。

    「娘,就當俺們出趟遠門,以前又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李福祿在一旁勸道。

    「走吧,上船、上船。」李光宗招呼著別人。他知道自己要有所表示,要不然這邊會一直僵持著。

    「上船吧。」洛文清朝著那些劍修揮了揮手。

    那些劍修聽到命令,立刻排隊朝著那艘竹竿船走去。

    和之前那艘小飛天船一樣,這艘竹竿船同樣非常低矮,人只能坐在裡面,不能站直身體。而且這艘船很窄,只有一人寬,正好讓一個人坐在裡面,不像以前兩個人可以並肩坐著。座位總算考究一些,不再只是一個蒲團,變成靠背椅。這也算吸取之前的經驗,上升、降落、加速的時候用不著再緊緊抓住旁邊。進出的艙門也變得完全不同,開在頭頂,每個座位上都有這麼一個天窗,換成普通人想進出還眞不方便,好在這裡全都是修士,輕輕一縱就坐進位子裡。

    「我們也該上船了。」李光宗拉著兒子就走。他怕自己走得慢,心就軟了。

    「大嬸,如果你們先回到中土的話,就跑一趟大禹州平武府羅海縣謝家莊,我爹叫謝景閒。在門派的時候,我也只有過年會回去看看他,現在已經有三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他那邊怎麼樣。」謝小玉被李光宗一家的情意所感染,也想起自己的家人。

    以前他和家裡的關係並不親密,他從小就被收上山。因為他的關係,家裡得了不少好處,也算是鎭上的一戶殷實人家。過年時他回家,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待他特別客氣,客氣得甚至有些疏遠。但是此刻他卻突然想起家人,當初師父曾經答應過幫他照顧家人,不知道家裡的近況如何?

    「一回到中土,我就立刻過去看看。」李嬸答應得非常爽快。

    謝小玉心中大定,轉身登上飛天船。此刻,海邊只剩下送行的這幾個人。

    「嗚嗚嗚嗚--」

    一片片扇葉轉動起來。

    現在他們在天寶州可以橫著走,再也用不著遮遮掩掩找殘骸,從上面拆零件,想要什麼直接向礦業會所討要就是。所以,這艘船前前後後裝了六座扇輪,力量遠比以前大得多,剛飛起來立刻開始上升。

    那艘竹竿船外表看上去纖細,這種輕質骨架加纜索的結構卻經過證明,足夠結實,所以任憑海風猛吹不止,船體也沒有絲毫扭曲,頂多微微有些晃動。

    謝小玉一推操縱桿,船頭調轉方向迎著太陽飛去。



    日月交替,斗轉星移,一天又一天過去了。

    漫長的旅行顯得異常枯燥。

    上一次他們出海是為了尋找海眼,所以麻子等人的精神不錯,一路上四處張望,海面上一片打旋的浪花就可以讓他們盯上半天。這次沒任何事可做,所以船一升空,他們就開始打坐練氣,白天吐納丙火精氣,晚上吸納雲霧中的靈氣,只有輪到當班的時候,他們才會從入定中醒來。

    每天都有十個人當班,白天用不著他們出力,這艘船上有數萬面陽燧鏡,聚集的太陽眞火根本用不完。到了晚上,就需要靠他們的法力維持飛行,不過這件事比想像中輕鬆。

    當初建造那艘小飛天船的時候,他手底下只有兩百多個練氣境界的修士,人人都要出力,甚至還計劃利用畜力,那些蛇蛟就是為此準備。現在那兩百多人走得只剩下三十幾個,卻多了三百餘位眞人,眞人能夠借用天地之力,一個頂得上一堆練氣層次的人物。

    此刻,船在離海面千丈的高空快速飛行,下方雲層因這艘船飛過時激起的氣浪翻捲起來,很有幾分劈波斬浪的感覺,船尾一條長長的尾跡拖出數十里。

    這艘船的速度快得驚人,一晝夜航程接近萬餘裡,比很多遁法都快。

    按照謝小玉的估計,從天寶州到中土頂多三個月就可以到了,這還是從東面繞了 一下,如果按照正常航線和空行巨舟一樣筆直航行,時間可以進一步縮短到兩個月內。

    但是他不敢那麼做,走直線的話,沿途沒有島嶼,萬一船在半路上出了什麼事,那眞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現在這條路線好得多,一路上都有島嶼,就算出了什麼事,自救總是可以的。

    已經連著飛了九天,這漫長而又枯燥的航行讓謝小玉感覺很累,他在盤算要不要找一座小島停靠一下,讓大家舒展一下筋骨。

    「前面有艘船,好像是空行巨舟,樣子和普通的空行巨舟不一樣,有些古怪。」吳榮華突然發出警報。

    謝小玉猛地一驚,一個挪移,瞬間到了瞭望哨。

    這艘船長百餘丈,寬卻只有五尺,剛好讓一個人坐下,根本沒有走道,所以來來去去只能靠挪移陣。

    瞭望哨仍舊在船中央,整艘船隻有這裡稍微寬敞一些。

    比上一次好得多,吳榮華不是一個人,還有兩個人和他輪流放哨。

    璇璣派能夠挑出這樣兩個僕役也不容易。他們倆算是僕役中的另類,居然修練瞳術,所以境界不高,一個練氣八重,另外一個才練氣六重,以前根本不被重視,現在這兩個人卻成了寶貝。船上這三百多名劍修中,只有他們不是眞人,而且一旦有事發生,他們會和吳榮華、王晨這群人待在一起。

    謝小玉一到,這三個人連忙讓開,將中間的位子讓了出來。

    座位上方的陽燧鏡中正映照出遠處的情景,遠處的雲層上果然有一艘船。從船的體積和航行速度來看,絕對是空行巨舟,而且比官府的空行巨舟似乎還快上一點。

    那艘船同樣體積龐大,不過它前面是尖的,呈三角形,而不是像官府的空行巨舟四四方方。

    「洛兄、麻子、老蘇、法磬、綺羅,全都清醒一下,我們可能要活動筋骨了,前面有來歷不明的傢伙。」謝小玉大聲喝道。

    他的聲音瞬間傳到前面。

    那幾個人頓時精神一振,就連不喜歡爭鬥的綺羅也眼睛一亮。這九天下來,她感覺骨頭快生鏽了,正巴不得有機會活動一下。

    洛文清轉過頭,朝著身後喝道:「金隊隨我出戰,火隊、水隊全力加速,木隊開啟防禦法陣、土隊登上船頂負責防禦!」

    那三百劍修分成五隊,暗合五行,每隊六十人,攻可以布成六丁六甲陣,守可以布成六合陣。

    為了即將到來的大劫,璇璣派可以說絞盡腦汁,對於能提升戰力的辦法全都花費大量心思研究,這裡面就包括戰陣之法。

    隨著一聲令下,那些劍修紛紛行動起來,從船裡飛出來。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背後一拍,立刻有無數鱗片飛了出來,整整齊齊貼在他們身上,瞬間組成一件鎧甲。

    這種鎧甲叫「破軍紫嵇甲」,雖然只是下品法器,防禦力卻極強,比很多上品法甲都厲害,璇璣派從十年前就開始煉製,所有的門人都有一套,這次前前後後兩批人過來,全都帶著各自的甲冑,為的就是防備萬一。

    謝小玉他們也都飛身而出,此刻船是由王晨駕駿,正緩緩調頭。這艘竹竿船雖然比原來那艘船力量大了三倍,起降也快了許多,但是轉彎不夠靈活的老毛病仍舊存在,而且因為更細更長的緣故還更嚴重一些。

    幾個人凌空而立。

    謝小玉放出一片光霞;法磬布下了劍陣;蘇明成雙袖大張,放出無數蠱蟲;麻子雙手虛托握,十指尖端各浮現出一座很小的山的影子;洛文清則是有一道紫色星光縈繞四周,化作一條璀璨星河;只有綺羅顯得最為平靜,就這麼站在半空中,實際上,她的掌心裡已經扣著那一百零八根飛針。

    對面那艘樣子怪異的空行巨舟已經停了下來,正在調頭。上面也有一大群人飛了出來,人數絕對比這邊多得多,少說有一千人。

    謝小玉的瞳孔猛地收緊了。

    那些人能凌空而立,說明他們至少是眞人。

    像璇璣派、元辰派這樣的大門派裡,眞人的數量少則三、四萬、多則七、八萬,就連稍微強點的中等門派也能湊出一萬多名眞人,但是很少會組建這樣的隊伍。如果有事要出動那麼多人,一般都由眞君帶隊,下面配上幾十個眞人』然後是兩、三百名練氣層次的弟子,剩下的全由僕役充數。

    「那是何方勢力?」洛文清也被嚇了 一跳,能夠將眞人級的修士當小卒來用,就算那些頂級門派也做不到。

    「非常詭異,他們身上既不是眞氣,也不是佛力,明明境界不高』卻彷彿和天地完全融合在一起似的。」謝小玉有觀天徹地洞幽大法,看得比其他人清楚。

    突然他的心頭猛地一震,驚呼道:「裡面有一個眞君。」

    另外幾個人也被嚇了一跳。他們雖已經殺了四位眞君,可是一旦對上眞君,他們心裡仍舊沒有把握。
   
    「只有一個?」洛文清連忙問道。

    「我只看到一個,也許還有。」謝小玉不太有把握。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留一手,故意藏起一、兩個眞君?

    「我們四人拖住那個眞君,法磬的彌天星斗陣攻擊範圍最廣,你幫那些劍修幹掉其他人。」麻子說道。他並非越俎代庖,出發前他們就已經分工好。謝小玉戰力最強,分心指揮戰鬥的話太可惜了 ?,洛文清要指揮那三百名劍修,忙不過來,所以只有讓麻子負責此事。

    對於麻子的決定,法磬心裡很不舒服,但是他沒辦法拒絕。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差了一些,對付眞君實在有心無力。

    此刻他只想快一點回到中土,約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一起前往九曜派。他只希望能從那九塊石碑中有所感悟,就算趕不上這三個人,至少不能被蘇明成、綺羅比下去。

    不知不覺中,法磬已經沒有一開始的心高氣傲,他心目中的目標已經從超越謝小玉、洛文清,變成能跟上這幾個人,不至於被甩得太遠。

    「老蘇、綺羅,你們也先幫其他人幹掉對方的眞人。」謝小玉權衡之下,對麻子的決定進行修改。

    蘇明成能御使億萬蠱蟲,最適合打混戰,場面越亂,他越能發揮實力。綺羅的飛針同樣數量眾多,而且防不勝防,殺起小卒效率極高。

    蠱術和飛針並不是沒有缺陷,它們對付實力弱的修士很厲害,對付實力強的修士卻不行,特別是飛針,一件鎧甲就能讓它們失去用武之地。上次神道大劫,神皇麾下全都是披堅執銳的士兵,一個個包裹得如同鐵烏龜,克制了運用飛針的那些女修,飛針在上次大劫中成了無用之物,所以才斷了傳承。

    眼前這群修士身上好像並沒披著甲冑,但是誰都不敢保證他們的衣服底下是否套著一件內甲。

    這邊剛剛分配好人手,那邊已經動了。

    只見一片烏雲飛起,雲頭上站著一個修士。此人身上披著一件法袍,卻和道袍有著明顯差別。袍子前面敞開著,上面繡著一頭猙獰的怪獸,兩條錦繡絲帶從領口垂下。

    「妖氣!」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同時喊道。

    剛才離得遠,只感覺這些人身上散發的不是眞氣,也不是佛力。現在一逼近過來,那股氣息頓時變得清晰,感覺和開啟智慧的妖獸散發出的氣息很相似,只是比妖獸散發的氣息純粹得多,前者如同山間的一汪清泉,後者如同溝渠裡的泥水。

    「難道這些全都是妖族?」洛文清臉色大變。

    從古至今,天地大劫總共發生過九場,太古、遠古、上古各發生三場大劫,人妖之戰就是太古時代最後一場大劫,那場大劫的規模遠比神道大劫大得多。

    「別想這些了,先顧眼前要緊!」麻子大喝一聲,右手一揮,一條赤色蛟龍盤旋飛舞,朝著那片烏雲撞去。

    謝小玉出手同樣快疾,無數如游絲般的光芒劃破天際,這是他將劍符、劍匣和飛針融合在一起創出的新劍法。

    以前,謝小玉按照劍陣的方式運用劍符,劍陣的威力強,但是死板。綺羅的飛針之術讓他眼睛頓時一亮,飛針和他的劍符一樣都成套,她不可能控制每一根飛針,所以飛針會有固定的軌跡,和劍陣的道理差不多。不同的是,每一根飛針者可以帶上數百根普通的鋼針,那些鋼針可不受控制,亂飛亂舞,甚至互相碰撞,讓人無法防範。而且它們很便宜,一錢銀子可以買一大包,在一百零八根飛針的牽引下,它們的速度快得驚人,破壞力也不小。

    現在他的劍法也一樣,有三百六十枚劍符在他控制中,全都是金符,每枚金符帶三百六十枚紙符。這套劍法一旦施展開來,就看到滿天游絲亂舞,方向各自不同,如同狂風中亂舞的雨絲,又如同隨意漫卷的雲團。

    那個妖人雙手連揮,從他身上射出十幾道虹光,每一道虹光的顏色都不一樣。其中一道青色虹光抵住麻子的裂地鞭,一道白色虹光化作一片光障籠罩在四周,另外兩道虹光滿空亂舞,將謝小玉的飛劍擋在外面,剩下幾道虹光朝著謝小玉他們捲來。

    一出手居然是這番模樣,謝小玉他們越發確定對方的身份。

    妖族本體厲害,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能力,所以他們鬥法之時很少藉助外物,完全憑藉自身之力。人族修士則完全不同,人族沒有那樣得天獨厚的條件,爪不尖、齒不利、皮不堅、肉不厚、身體孱弱,所以只能藉助工具。人族中的修士也
是靠法器、法寶、符篆、大陣之類的東西與敵爭鬥。

    知道對方是妖,洛文清也連忙加入戰鬥。他手掐劍訣朝著那團烏雲虛空一斬,一道紫色星河朝前湧去,將捲來的幾道虹光盡數擋住。

    這三個人抵擋住那位眞君,其他人不敢浪費時間,蘇明成往對面一指,那一大片蟲雲朝前飛去,嗡嗡聲震耳欲聾。法磬比他更快,無數劍影閃爍不停,剎那間出現在對面那群修士中間。

    對面的妖修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十幾個傢伙被攔腰斬成兩截。這一下激起他們的凶性,那群妖修迅速散開,朝著這邊殺來。

    一進攻,立刻看出差異。

    那上千人五花八門,有的突然間背上長出翅膀,看上去和土蠻中的鳥人差不多;有的一步踏出就是數十丈遠,凌空步虛猶如腳踏實地,和飛天夜叉有幾分相似;還有人身體四周裹著烈火彩焰,飛遁起來聲勢驚人。

    謝小玉、洛文清百忙中看了 一眼,心中反倒定了下來。

    他們原本以為這突然間冒出來的上千名敵人全都有眞人境界,那可不簡單,現在才知道並非如此。他們能虛空而立,只因為天生就會飛天遁地,就像鳥雀,不需要修練就可以自由翱翔。

    不過對方的人數畢竟佔了優勢,眞人級的妖修少說有三、四百名。

    妖修中有一個黑大漢,大口張開猛地噴出一片黑雲。這片黑雲同樣發出震耳欲聾的嗡嗡聲,居然也是由無數異蟲組成。

    金色蟲雲和黑色蟲雲先絞在一起,半空中傳來讓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

    這些黑蟲形如獨角仙,一個個有巴掌大小,身體四周像鋸齒一樣,看上去就很凶厲。

    蘇明成放出去的蟲子中,打頭陣的正那些金色甲蟲,比個頭差了一些,牠們渾身光溜溜亮閃閃,猶如一顆顆金彈,不覺得猙獰,只顯得可愛。

    兩邊撞在一起,那些金色甲蟲立刻被黑色獨角仙壓在底下,吭哧吭哧不停亂啃。不過黑蟲雖然凶悍,卻也拿厚實的金殼沒辦法,好半天只能啃出一道印痕。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50:36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50  
第四章 回中土

    風呼呼刮著,浪頭啪啪拍打著海岸。

   沒有一下就分出勝負,變成膠著戰,如此一來,拚的就是數量了。

    蘇明成這邊顯然更佔上風,既然要離開天寶州,他乾脆將能收的蟲子全都收走。

    越來越多的金色蟲子往前湧去,瞬間掩沒那片黑色蟲雲。這些金色蟲子前頭全都是厲害的品種,後頭卻是一些弱蟲,不過這些小東西雖孱弱,到了這時候卻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牠們從後面咬住黑蟲的後腿、翅膀和屁股之類的地方。黑蟲雖然強悍,卻沒有金色甲蟲那樣變態的甲殼。

只片刻工夫,許多蟲屍紛紛從空中落下,裡面有金色的,也有黑色的,數量相差不多,不過那些死掉的金蟲全都是弱小個體,是被黑蟲臨死一擊所殺。

    蟲子之間的戰鬥已經分出勝負,修士之間的戰鬥也瞬間分出上下。

    那六十個金隊的劍修排成戰陣,同時將背後劍匣翻到前面。

    一連串錚錚輕響,一道道刺眼的劍芒從劍匣中飛射而出,劍芒速度快到極點,瞬間闖入敵群中。

劍氣噴吐,劍光閃亮,所過之處全都是殘肢斷臂,更有一些妖修被斬斷或者洞穿,翻滾著從空中墜落。

    一擊之下就有如此成果,不只敵人嚇了 一跳,連那些劍修也感覺難以置信。

    還沒等到眾人反應過來,那些妖修一個個慘叫著墜落下去,大部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東西擊中。

    出手的是綺羅,她的飛針夾雜在飛劍中,那些飛劍強行撕開一道口子,她的飛針就從那道口子鑽了進去。那些飛劍只不過殺了二十十幾個妖修,傷了近百名,這些飛針卻讓敵人損失一半。

    「撤!」半空中的烏雲中響起一陣怒吼。

    那個眞君級的妖人一邊和謝小玉他們相鬥,-邊注意著旁邊的戰鬥。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被人屠戮,卻因為被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纏住,沒辦法施以援手,心中又焦急,又憤怒。不過他也明白,再打下去他的手下會被殺個精光,然後對手會兵合一處,到時候連他都有麻煩。

    話音一落,妖人突然生出一絲警兆,剎那間,一道森冷的劍氣從他背後襲來。

    那個妖人確實厲害,身體一振,頓時又分出兩道虹光,重重迭在身後,自己則猛地往旁邊一閃。

    劍光爆閃,劍氣飛射,兩道虹光相繼被穿透,不過這樣擋了 一下,穿透進來的劍氣已經弱了許多。

    那個妖人怒吼一聲,轉身躲進滾滾烏雲中,右側肩膀和腰部被掃了 一下,雖然不致命,卻夠他受的。

    「你們等著,我會找你們算賬的!」說完,妖人駕起烏雲破空而去。與此同時,還飛出一道紫色虹光捲住底下陷入苦戰的手下,瞬間收進雲裡。

    臨近那艘空行巨舟的時候,那個妖人顯然不想讓謝小玉他們得到線索,隨手放出一片烏光打了過去,將空行巨舟擊成無數碎片。

    做完這一切,那片烏雲瞬間遠去。

    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都不敢追,他們能夠嚇走敵人已經不錯了。剛才那一擊耗盡謝小玉全部的力量,他此刻只不過是硬撐著』洛文清和麻子要顧及他,也沒辦法全力施展。

    「我們也快走。」謝小玉猛一揮手。

    麻子過來一把抓著他的肩膀,帶著謝小玉朝他們的船追去。那艘船早已經調轉方向,跑出很遠。

    洛文清收攏那些劍修,立刻命令道:「下去找一下看看有沒有活口。」剛才的妖人走得很快,臨走時將其他妖修也一起帶走,現在只能指望掉進海裡的妖修還有活口。

    妖族突然間出現實在太詭異了,他必須弄清楚這件事。

    「洛哥,等我一下!」蘇明成大聲喊道。

    他的蟲子此刻正將黑蟲圍在一起。這次他的損失不小,好在死的大部分是弱蟲,如果能吃掉這些黑蟲,消化牠們的精華,他的寶貝們肯定會變得更加厲害,甚至可以擁有黑蟲的一部分能力。

    洛文清劍光一壓,璀璨星河瞬間將那些黑蟲籠罩在底下。

    中天紫微劍法可分可合,散開之後,籠罩的範圍遠不及蘇明成的億萬蠱蟲,也比不上綺羅的飛針,只和法磬的彌天星斗陣差不多,卻勝在精準。

    黑蟲和金色甲蟲攪在一起,換一個人肯定投鼠忌器,他卻只是一壓、一絞,頓時許多黑蟲被絞得粉碎。

    金色蟲子頓時興奮起來,漫天亂舞,搶食黑蟲的屍體。
  
    不一會兒,所有的黑蟲全都被解決了,那些吃飽的金色蟲子懶洋洋地飛回蘇明成袖子裡,一進去就開始休眠。

    蘇明成高興得合不攏嘴,這些蟲子一旦醒來,肯定會脫胎換骨,比以前厲害得多。

    妖可不會蠱術,那個黑大漢可以口噴黑蟲,十有八九也是這種黑蟲所化。蟲類壽命短暫,而且智慧低下,不容易修練成妖,能夠成妖的十有八九是太古遺留下來的異種。

    「走吧!」洛文清喊了 一聲。

    蘇明成這才如夢方醒。幾個人轉身朝著自家的船飛去。

    此刻,謝小玉早已經回到船上,王晨連忙將駕駛的位置讓出來。謝小玉也沒客氣,一坐進去,立刻拉動頭頂上的一根繩索。

    只聽到一陣機括轉動聲響起,船兩側各伸展出一排扇輪,總共有三十六座,比一般的扇輪要小得多。

    這些小扇輪緩緩轉動起來,越轉越快,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刺耳,那艘船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速度加快,代價就是船上每一個人都感覺到法力的流逝。

    洛文清、蘇明成飛回船上。他們回來得最晚。

    此刻,這艘船的速度讓他們異常驚訝,其他人坐在裡面所以沒什麼感覺,剛才他們在外面,追了好半天才追上。

    洛文清一邊探頭探腦地看著外面那些小扇輪,一邊說道:「我已經將這邊的情況告訴兩位師叔,他們正往這邊趕,不過要一點時間,所以我們得自己小心,至少要撐過兩天……」

    他突然停住了。這艘船的速度越來越快,說不定還可以再快一倍,這樣的話,根本用不著兩天就可以和師叔會合。

    謝小玉知道洛文清在想些什麼,搖頭嘆道:「這樣的速度維持不了多久。大家的法力支撐得住,但是這艘船不行。」

    此刻他拚命加速,只為了儘可能逃遠一些,然後改變航向,避開對方的搜索。

    「那幾個俘虜怎麼辦?」耳邊突然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那是金隊的隊長。

    「有俘虜?」洛文清頗為興奮。

    「麻子、老蘇,這件事拜託你們了。」謝小玉轉頭說道。

    洛文清一愣,不過他沒表示異議。麻子在外浪跡多年,為人又心狠手辣,蘇明成在堂口裡也混了不少日子,兩個人對於刑訊逼供那套絕對比璇璣派的人熟悉得多。

    「我帶兩個人一起去可以嗎?」蘇明成問道。他說的人肯定是信樂堂的舵主,這群人既是老頭的班底』同樣也是他的班底,他當然要製造機會給這些人。

    謝小玉點了點頭。蘇明成想發展自己的勢力,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在大劫中就多一分活下來的希望。

    別說這群人,就連天寶州那一百六十幾個舍他而去的人他也沒完全放棄。那些人得了他不少好處,根基打得異常紮實,頂多三五年的時間就全能以大五行圓滿的狀況築基,更有一半人將來有機會成為眞君。

    大劫一起,沒人能夠獨自生存,必須依靠一方勢力,而散修絕對是最悲哀的一群人,別人根本不會在乎他們的根基有多麼紮實,也不會在乎他們的潛力,只會把他們當做炮灰用,等到他們吃足苦頭之後,自己再出面招攬。

    此刻,謝小玉已經在為將來做準備。

    船繼續往前航行,兩個時辰後他調轉方向』比起原來的航線偏離了 一些,敵人如果追上來的話,肯定會沿著原來的航線一直追下去。

    剛調轉船頭,蘇明成和麻子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身上都沾著血跡,身上的氣味也不太好聞。

    「有結果了?」洛文清問道。他比任何人都關心此事,畢竟謝小玉、麻子、蘇明成和法磬全都是散修,只要管好自己就行;綺羅雖然屬於霓裳門,但是霓裳門的女修對自己門派的感情一向不深;洛文清可沒那麼灑脫。他從小在璇璣派中長大,師門長輩對他寄予厚望,恩重如山,他身上的擔子也重如泰山。

    「審了半天,大部分俘虜的骨頭很硬,怎麼都不肯開口,總算有兩個傢伙還算容易溝通,從他們的嘴裡撬出一些東西。」麻子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幹這種事,在他看來比和人交手還累。

    「你們恐怕想像不到一直有人透過那條老航線來往於天寶州和中土 ,官府和各大門派居然一無所知。」麻子嘆道。

    「是人?」洛文清問道。

    麻子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蘇明成在一旁說道:「算是半人半妖吧,這些傢伙很奇怪,外表是人,但是五臟六腑和人完全不同。」

謝小玉沉思不語,突然想起天寶州那些土蠻。

    說起來那些土蠻也很奇怪,明明是人,卻各有怪異的本領,像飛天夜叉之類還算正常,至少外表和人沒什麼兩樣;像鳥人之類』體型都和人不太一樣,骨骼是中空的,背上還長著雙翅。

    謝小玉轉頭看去,看到洛文清也沉思不語。

    「你覺得這件事會不會和土蠻有關聯?」洛文清思索片刻之後問道。

    「那是肯定的。不過當初發現天寶州的時候,土蠻就已經長這樣,他們肯定是人,至少是人族的一支,他們的內臟器官大部分和人相似,小時候更是和人的孩子一模一樣,長大之後才會改變外形。那些俘虜卻是外表像人,五臟六腑完全不同,那是妖的特性。」謝小玉說道。

    「麻子,你有沒有問過這群傢伙往來天寶州和中土間已經有多久了?」謝小玉轉頭問道。

    「差不多兩百多年。」麻子很有把握:「我問了兩個人,還殺了那幾個嘴硬的傢伙,搜了 一下他們的記憶,得到的結果也一樣,天寶州開發之後,才有這條航線。」

    「那就不是了,他們和土蠻不是同類。」謝小玉越發肯定他前面的推論。

    「但是可以連手。」洛文清說道。

    謝小玉也想到這一點。土蠻不可能自己創造神道之法,而且土蠻修練的那些魔功也不可能完全從殺死的散修手裡得到,像三界胎藏大曼荼羅這樣的東西,即便在中土,也只可能在大門派手裡。

    「妖……連這麼久遠的東西都跑出來湊熱鬧。」麻子臉色異常難看。他已經知道神道重現,現在又出現妖族的蹤跡,如果再算上土蠻全都修練魔功,可能和魔門有關,歷次大劫的主角幾乎都快湊齊了。

    「即將到來的大劫難道不是佛道之爭?」洛文清滿臉迷惑。

    他並不擔心被人聽見。前面和後面隔絕,而坐在前面的人包括綺羅在內,都已經知道大劫將起。

    「天地大劫的意義是什麼?」麻子突然問道。

    這絕對是個高深的問題。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人問過同樣的話,也有過無數猜測,但是沒人知道準確答案。

    「應該是一種考驗吧?就像飛昇仙界必須經歷天劫。」洛文清答道。這段日子,他一直在思索此事。

    「我覺得更像清洗。」謝小玉冷冷地說道:「第一場大劫是天變,那是天道親自動手,最初一批生靈大部分就此消失。第二場大劫天道沒有親自動手,而是假借妖族之手,將那些從天變下逃脫的太古生靈盡數滅殺,最初誕生的那批生靈至此徹底滅絕。沒了太古生靈,妖族變成天地間的主宰,所以同樣的命運也落到他們頭上,第三場大劫天道也沒有親自動手,這一次借用的是我們人族的力量。也算妖族有本事,他們中的大能強行開闢出一個妖界,帶著億萬名族人逃了進去。」

    「我也聽過類似的猜測。最初那批生靈全都是天生地養的精怪,本身就蘊含大道法則,可謂得天獨厚,所以為天地所忌,千方百計要將牠們盡數滅殺。至於妖族會被毀滅,據說是他們滅亡先天精怪之後,變得越來越囂張傲慢,不懂得敬畏天地,甚至要改易天地,為天地所不容,所以遭到同樣的命運。不過這種猜測用在太古三大劫上說得通,遠古和上古的大劫好像就說不通了。」

    洛文清並不是否認,他自己也覺得這種說法有道理,如果是考驗的話,那麼天地對先天精怪的趕盡殺絕遠遠超出考驗的程度,只能說是有意識地滅殺。

    謝小玉知道洛文清會有這樣的疑問,以前持這樣觀點的人,全都因為「天道無私」這四個字才沒能看清遠古、上古歷次大劫的緣由。

    「遠古三大劫乃是玄門興起,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玄門能興起?」不待別人回答,謝小玉繼續說道:「因為玄門敬畏天地,因為所謂的三千大道正是天道衍化,八萬四千法門都遵循天道軌跡。遠古第一劫滅絕的巫門傳承自先天精怪,他們的修練之法不在天道掌控下,理所當然不為天地所容。

    「第二劫滅絕的鬼族同樣不容於這方天地,因為這個世界只允許生靈存在,不容死物玷污。不過有生必有死,如果沒辦法解決,天地間遲早被死物淤塞,所以天道假借鬼族大能之手開闢冥土,成為死後魂魄所歸之地,也算補完自身。

    「最後一劫滅絕的魔門號稱有億萬法門,裡面肯定有脫離於天道外的東西。魔門聰明,大劫一起,一邊和玄門爭鬥, 一邊暗中開闢世界。而且魔門比妖族、鬼族過分得多,開闢世界就算了,居然一下子開闢好幾個世界,還將這方天地的靈氣、天地精氣和無數天材地寶一起捲走。

    「玄門雖然大勝,卻分裂成道門和佛門。看到魔門的做法,幾位道祖、佛祖既是為了防患於未然,怕這方天地翻臉無情對他們下手,也為了超脫於這方天地之外從此不受束縛,所以學魔門也各自開闢世界,一為仙界,一為佛界,而且和魔門一樣,大肆掠奪靈氣和天材地寶。如此行逕自然失了天道眷顧,所以就有了裂天之變。

    「這上古第一劫同樣也是天地親自出手,強行斬斷各界聯繫。這方天地從此只進不出,仙、佛、妖、魔、冥這五個世界中的人想過來,哪怕實力再強,也只有透過輪迴轉世一途。

    「第二劫道法之爭更是削弱玄門實力,這其中道門受害尤烈』而且重法一脈先贏後敗,這其中的轉折莫名其妙,而且道勝於法,為下一場神道大劫埋下禍根。神道大劫初起之時,要不是道門各派全都空有道行,不善爭鬥,也不會有初期的慘敗。

    「神道大劫根本就是天地想滅亡玄門。如果說玄門是天道的維護者,那麼神道就是天道直屬手下,修練神道之人擁有的神通就是天地所賜。當年神皇帳下三千名近衛、八萬四千名禁軍,其實就是天道投影,每一個人執掌一道,代替天道管理這方天地。

    「可惜那位神皇野心勃勃,居然想將這方世界轉化成為地上神國,這豈能為天道所容?所以玄門先敗後贏......」謝小玉侃侃而談。

    這些並非他的猜測,而是一本書上的內容。那本書名為《博古鑑今》,說是史書,卻又像雜評,對歷史事件記載得很少,往往一筆帶過,底下的評論卻一大堆,很多評論都讓人匪夷所思,卻又很有道理。

    謝小玉之所以會留意這本書,是因為作者正是寫下《奇技妙法百篇》的那個 。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50:59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50  
沒有一下就分出勝負,變成膠著戰,如此一來,拚的就是數量了。

    蘇明成這邊顯然更佔上風,既然要 ...

第五章 妖

「他們追上來了﹗」

吳榮華的一聲呼喝驚動船上所有的人。

「王晨,你來駕駛。」謝小玉飛身竄了出去。

用不著他點名,麻子、蘇明成、法磬、洛文清和綺羅也一起飛了出來。與此同時,那幾組劍修也各自就位。

只見天地交接之處,一片詭異的雲彩朝著這邊飛捲而來,雲中影影綽綽有很多人。雲頭之上,有一個妖人站立其上。這個妖人身披金袍,頭上長角,額頭和兩腮覆蓋著鱗片,凹目突額,腦袋有幾分像龍。

「龍族?」謝小玉有些不敢相信。

「不可能吧?龍族不是全都逃入妖界了嗎?」蘇明成驚問道。

「別管這些了,重要的是怎麼先過這一關。」麻子二話不說,搶先祭出手中的裂地鞭。

只聽到一聲龍吟,裂地鞭瞬間化作一條蛟龍。

蘇明成也連忙祭出趕山鞭,那條鞭子同樣化作龍形。與此同時,一隻隻金色甲蟲貼在他身上。

「法磬,這次靠你了﹗」謝小玉大聲吼道。

眾人心中一緊,他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洛文清朝著飛劍輕輕彈了一指,一道劍氣射在上面,頓時激起一陣清越的劍鳴。

這是信號,如同軍中的戰鼓。在那陣劍鳴聲中,所有的劍修全都取下背後的長匣。

這邊剛剛做完準備,那片雲彩已經到了眼前。

妖不同於人,他們飛天遁地不藉助外物,全都憑自己的本事,最常用的就是騰雲駕霧。

還沒靠近,雲頭上那人身形一晃,眨眼間化作一條數十丈長的龍。這條龍渾身披著極細的鱗片,顏色赤紅,從脖頸到尾巴一叢細長的鬃毛,如同火苗一般,頭上卻是光禿禿的沒長角。

「是赤螭。」

洛文清頓時緊張起來,這真的是龍族。

境界並不代表戰力,這是定理,不過道門中這樣的情況不多。一般來說,境界高的總是可以壓制境界低的,但是換成妖族就完全不一樣了。

妖厲害與否首先看的是血統,哪怕連天地之力都不會借用,龍仍舊是恐怖的存在。

洛文清的聲音剛剛落下,那條赤螭散發出懾人的氣勢,鋪天蓋地般壓了過來,謝小玉等人全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法磬﹗」謝小玉勉強喊了一聲。

這一聲呼喝將法磬從僵硬中驚醒,他猛咬了一口舌尖,一股劇痛頓時讓他完全醒了過來。接下來,法磬雙手捏訣,三百六十把長劍漫天亂舞,全都一閃即沒。

突然,所有的長劍全都出現下那片雲彩四周,幾乎同時爆裂開來。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每一把長劍中都藏著一顆雷,有赤霄紫光雷、太陽真火雷、癸水陰雷,還有太皓庚金雷天威雷、天樞玉璣雷、混元雷……

如果劍山還在,自然萬劍齊飛威力最大,可惜劍山沒辦法移動,所以他們準備這招。

天空中雷鳴聲不絕於耳,一道道閃光劃破天際,爆炸的衝擊波一浪疊著一浪。

那條赤螭顯然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頓時被炸得正著。

它的身體雖然強悍,但是有好幾顆雷緊貼著它爆炸,那威力足以將一座小山頭掀飛,直炸得它龍鱗翻捲,血肉橫飛。

這條赤螭一聲哀鳴,瞬間飛遁出十幾里。它身軀雖龐大,卻異常靈活,飛遁之術更是驚人,眾人居然沒看清它那龐大的身軀,只看到半空中紅影晃動。

正主逃了,被裹在雲彩裡的那些敵人卻沒有逃。除了十幾道身影瞬間逃出,剩下的全都連同那朵雲彩被炸得粉碎。

雖然一擊得手,謝小玉等人卻沒有絲毫喜色。修士爭鬥根本就不講究以多為勝,單單那條赤螭就可以要了他們所有人的命。

「劍出﹗」洛文清大喝一聲。

「無歸﹗」那三百名劍修同聲喝道。剎那間,三百道劍光疾射而出。

這一擊絕對比不上謝小玉當初十幾萬把飛劍劃破天際,也及不上剛才數十顆雷同時爆炸,卻同樣令人震撼。

更令人震撼的是,所有的劍光同時炸開,化為四處亂射的碎片。這些碎片包裹著凜冽的劍氣,銳利的鋒芒劃破空氣,發出嘶嘶聲響。

好不容易逃開的十幾個妖人這一次就沒那麼幸運,有幾個妖人直接被飛劍貫穿而過,飛劍在他們體內爆開,瞬間將他們撕成碎片;剩下那些妖人也沒躲過亂射的飛劍破片。儘管妖族的身軀全都異常強焊,甚至比大部分煉體修士更加厲害,卻也承受不住這樣的一擊。

劍修殺傷力第一的稱號不是假的,就算在太古諸強林立的時代,劍修的殺傷力都能排進前百名。

十幾個妖人非死即傷,就連那頭赤螭也被無數碎片擊中,一側的鱗片大多被打碎了,最軟的腹部更是劃出一道道傷痕。
一聲長吟,赤螭的雙眼變得血紅一片。突然,紅影一閃,瞬間撲進那群劍修中。

金光閃亮,天空中浮現出一股氤氳金氣,那道紅影頓時慢了下來,顯露出龐大的身形。不過就算這樣,它的速度仍舊快得驚人,甚至比洛文清的劍遁都快。

那股氤氳金氣是金湯陣,算不上什麼高明的陣法,唯一的好處就是人數越多,這座陣的防禦力越高,在那三百名劍修全力催動下,這座陣的效果倒是不錯。

不過,沒人會指望一座大陣就可以擋住如此強敵。幾乎同時,洛文清的紫色劍芒、麻子和蘇明成的兩條長鞭一起捲到,法磬也在一旁催動劍訣。他的法劍有兩套,一套剛才已經炸了,那是專門用在這種對付不了的強敵身上的絕招,另外一套才是他平常所用。不過此刻他催動劍訣並不是為了殺敵,而是要救人。隨著劍陣轉動,那些劍修身體漸漸變淡,挪移陣馬上就要翻轉過來。

這時,一道火光從赤螭的身上出現,一閃即逝,看上去很淡,但是隨之而起的是一陣慘叫聲。那聲音非常短暫,剛一入耳立刻消失,半空中只剩下徐徐散去的一堆堆飛灰。

「好可怕的火焰。」謝小玉的臉色異常難看。他本來還有一絲幻想這並非真正的龍族,而是虛有其表的雜種,但是此刻幻想破滅。

謝小玉的驚呼似乎引起那條赤螭的在意,那如小山般的頭顱瞬間轉了過來,兩隻如宮燈一般的龍睛一下子鎖定住他。
紅影再閃,那條赤螭已經撲到謝小玉面前。

謝小玉沒躲,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手裡多了一隻小方盒。剎那間盒子崩碎開來,一股細若遊絲的金光疾射而出。

火光再次從赤螭的身上亮起。它並非用嘴噴火,而是直接從身上發出,彷彿那又粗又長的龍軀就是燒紅的鐵條。

金光投入火光中,大部分瞬間就被燒化。這些只是用金屬薄片製成的劍符,比紙符強得多,但是面對螭火的灼燒,它們同樣承受不住。

不過,穿透過去的金光也有不少。謝小玉這一劍追求的就是「快」,快得讓螭火根本來不及起作用,烈火融冰也要時間。
他冒這樣的奇險自然有他的原因。

攻擊的瞬間永遠都是防禦最薄弱的時候。那頭赤螭動作神速,皮堅鱗硬,簡直刀槍不入,想要傷它難如登天,所以只能險中求勝,趁著它噴火之時,抓住這一剎那的機會和它對攻。

兩道金芒分別刺向它的眼睛,一道金芒直鑽它的鼻孔,還有六、七道金芒分別擊向那些沒辦法防禦的地方。

那條赤螭連閉眼睛都來不及就被擊中,它只感覺一陣劇烈的刺痛,緊接著眼前一黑,鼻孔裡一陣疼,身上還有幾處也像被針紮了似的。

這些都不是致命傷,卻不比致命傷差多少。

它終於感到害怕,閃身就想脫逃。

這時,兩股巨大的迫力一左一右朝著它捲來。

赤螭知道兩件龍形法器的威力和真龍差著十萬八千里,換成平時,它根本理都不用理,但是此刻它兩眼看不見,鼻腔裡也挨了一擊,血倒流進肺腔,實在不宜繼續戰鬥。

明白此刻的情況,赤螭身形一晃,轉身就逃。

這時,它發現身體凝滯,像是落入泥潭之中,四周的淤泥將它緊緊吸住。

赤螭有些急了,它狂噴烈火,將四周星河強行撐開。不過還沒等它掙脫出去,一絲寒意掠上心頭,那感覺就和剛才金芒射來時一樣。有過一次經驗,赤螭瞬間閉住五官和身上所有的竅穴。

算它的回應夠快,幾乎在閉住竅穴的同時,一根尖細的銀針插入它的耳孔中。

這一擊的威力不大卻異常精準,而且速度極快。

赤螭心中發寒,此刻它只想快點逃出去,但是它的身體已經再一次被吸緊,而且兩股巨力一左一右纏了上來。

龍族身體強焊,對一般的法器根本不在乎。它們的鱗片剛硬無比,可以抵擋銳利的鋒刃;它們的皮膚濃實堅韌,可以抵擋住鈍器的鎚砸;它們力大無窮,可以頂住重器的碾壓,但鞭卻是例外。這種兵刃無鋒無刃,通體綿軟,渾不著力,卻正因為如此才讓它們忌憚,因為它們的硬鱗、堅皮、巨力根本無用武之地。

赤螭知道不妙,仰天長嘯,一聲嘶吼劃破天際。

瞬間,遠處也傳來一聲同樣的嘶吼,不過有力得多,雖然隔著不知道多遠,卻如同近在耳邊。

聽到第二聲嘶吼,謝小玉、洛文清、麻子如同冰水澆頭,從頭頂冷到腳底。

那肯定是一條更大的螭龍。

他們對付眼前這條赤螭已經底牌用盡,再來一條更大的,絕對只有被吃的下場。

謝小玉更是無力再戰,甚至連浮在空中都有些勉強。此刻他渾身上下到處是燒焦的痕跡,雖然他早有準備,出手也及時,卻仍舊沾到一些螭火。

還好螭火雖猛卻不陰毒,不像那些毒火陰焰沾到一點就不會熄滅,直到將人燒為灰燼。

天邊紅霞一閃,轉瞬間,一條長大的身影到了眼前。

那也是一條赤螭,不過身體長得多,有兩、三百丈,輪廓也顯得更加粗狂,赤紅色的鱗片閃閃發光,邊緣全都是鋸齒,樣子異常威猛。

這條成年赤螭並沒有動,但是它散發出的威壓,卻讓謝小玉感覺整個人都快被壓扁了。

這時虛空突然一陣扭曲,一個身穿長袍的人影瞬間出現。一看到這個人影,眾人頓時感覺身體一輕,差一點從空中掉下去。

「還算及時,我聽到吼聲就知道你們遇上麻煩。」

來人正是洛文清的那位羅師叔。

「師叔,人妖大戰之後,厲害點的妖族不是全都離開這方天地了嗎?為什麼還有這樣恐怖的傢伙留下來?」洛文清心中定了下來,立刻問出心中的疑問。

「你問我,我問誰?不過我覺得這兩條長泥鰍的血統並不純正,與傳說中的螭龍有不小差距,要不然憑你們幾個人怎麼可能重傷那條小的?」羅道君嘴裡說得輕鬆,心中卻很忌憚,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對面那條大螭龍。

那條龍同樣沒動。它知道面前虛空而立的人不簡單,它未必打不過,但是爭鬥起來肯定顧不上它的孩子。

兩邊僵持不下,突然天邊又是一閃,一道劍光瞬間到了近前,那位陳師叔也來了。緊隨其後又是三道顏色各異的光芒閃現,來了三位道君。

此刻,中土各大派留守天寶州的道君全都過來增援。大敵當前,不管各派之間有什麼恩怨,都必須一致對外。

那條大赤螭頓時感覺壓力重重,只聽到它仰天怒吼,一聲長吟,聲震九霄。

轉眼間就看到底下海浪滾滾,一顆巨大的腦袋冒了出來。

那同樣也是一條龍,一條黑龍,頭上長著鹿一般的角,渾身上下全都是粗大的鱗片,身體在海裡時隱時現,看不清有多長,但是給人的感覺不比那條大赤螭差多少。

緊隨其後,天空中傳來一陣清越的鳥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眾人頭頂上已經橫亙著一道朱紅色的長虹,長虹的盡頭是一隻飛鳥。它頂多比一隻斑鳩大一些,但是散發出來的氣勢絲毫不亞於底下那兩條龍。

三對五,數量上仍舊這邊佔優勢,但是那五位道君神情異常嚴肅。如果真打起來,他們根本沒有贏的把握。

人妖大戰最後是人族獲勝,卻不意味著人族更強。數量相差不多的話,人肯定打不過妖。人族能贏是因為人三歲開智,繁衍速度又快,到了最後,人族修士的數量千倍於妖族,完全是靠血肉堆出的勝利。

妖族中也有繁衍極快的種族,但是這類種族無不開智困難。而那些先天強悍、生下來就有智慧的妖族卻繁衍艱難,長得也慢,從幼體到成年動輒幾百年、上千年。同樣的時間換成人族,子子孫孫恐怕已經延續十幾代,人口少說七、八千。
在太古那個靈氣充裕、天材地寶俯身即拾的時代,就算蠢笨如豬都可以修練成仙。

五位道君感到忌憚,對面那三頭大妖同樣也不敢輕舉妄動。

現下可不是人妖大戰的時代,那時候人族剛剛登台亮相,還沒成為主角,各大教還都沒有完備,道法體系不全。

人妖大戰結束也就是太古終結,距今已經有六百五十萬年之久,這中間還有六場大劫。雖然每一場大劫都讓天地靈氣消散近半,如今真仙數量早已不複當年,但是各種道法層出不窮。同樣的境界,現下的人族修士比人妖大戰時的人族修士要厲害百倍。一旦打起來雖然有把握能贏,卻沒把握全身而退。

兩邊不知道對峙多久,突然那三頭大妖似乎聽到召喚一般,同時轉過身來。

那條大赤螭怒瞪謝小玉幾個人一眼,捲起小赤螭轉身就走。

「好險、好險。」陳道君很沒形像地大呼小叫著。

「大劫將起……真是大劫將起啊﹗」摩雲嶺那位道君失魂落魄,不停嘆息著。

羅道君倒是還記得這群小輩。他看了謝小玉一眼,突然隨手一彈,頓時一道青光射在謝小玉身上,隨著青光流轉,謝小玉身上燒傷的痕跡迅速癒合。

「沒想到玄功變化居然還有如此妙用。」麻子看得眼睛發直。這對別人來說沒什麼可藉鏡,謝小玉、洛文清、法磬全都練劍;蘇明成對敵的時候用的是鞭和蠱,但是本質上仍舊是劍修;只有他能夠從中得到益處。

他當然看得出這位羅道君是將丹藥化為藥氣,直接灌入那些燒傷之處,所以藥力才會發作得如此快速,而且沒有一點浪費。

「練氣比尋常修練艱難百倍,能夠堅持下去的百里無一,能夠有所成就的千里無一。你這小輩獨自一個人居然修練到這樣的地步,很不容易。」這位道君難得露出讚賞之色。

「回頭你來找我,我有些修練心得可以傳授於你,這是我自己的感悟,和山門無關。或許對你有用,好好修練,別丟了我們練氣一脈的臉面。」

「謝過前輩。」麻子畢恭畢敬回道。此刻他心花怒放,比起死裡逃生更讓他興奮。

「走吧,別在這裡待著,先趕上你們的船。」白髮老道說道。他拉著另外兩位道君一起跑過來,固然是因為大劫中道門上下必須聯合一致,卻也有看一眼這艘飛天船的意思。

能修練到這等地步的人,全都智慧高深,自然明白那艘船所具有的意義。

那艘竹竿船早就跑得沒影了,王晨和船上那幾十個人根本幫不上忙,只能拚命催動法力,讓這艘船儘可能跑得遠一點。
老道一揮袖子,眾人只感覺一陣暈頭轉向,眨眼間已經到了船的上空,緊接著一個挪移,全都進了船裡。

回到船上,謝小玉坐在後面一個座位上。雖然燒傷癒合大半,但是火毒仍舊沒有拔盡,燒傷的地方也剛剛長出新肉,至少要休養個十天半月。這段日子,只能讓麻子、洛文清、王晨代替他駕駛這艘船。

「這個地方太小了。」陳道君皺起眉頭。他倒不是挑三揀四​​,而是天生不喜歡被約束。

只見他雙手結成一個法印然後往四週一劃,原本狹小擁擠、寬度只比肩膀寬半尺的船艙,一下子變得至少有十丈寬。
蘇明成、王晨、法磬等散修不明就裡,只覺得異常神奇;謝小玉、洛文清、麻子這樣大門派出身的人卻不覺得稀奇,甚至連綺羅都不怎麼在意,這只不過是縮尺成寸之術,和納物袋是同一個道理,頂多覺得這位道君手法高超,功力也了得,居然不藉助陣法便能做到這一點。

「現下說說看,你們下一步打算怎麼辦?」陳道君問道。

眾人看著謝小玉。

謝小玉盤腿坐著,此刻他也考慮著同樣的問題。

繼續往東走實在太危險了,那些妖可不是容易對付,憑那三頭大妖就足以橫掃整個天寶州。他甚至可以肯定,這幾位道君一直不聲不響,其實已經向中土求援,接下來肯​​定會有更多的道君陸陸續續趕來。

「妖族突然出現,各大門派恐怕都會寢食難安吧?現下線索就這麼一條,各位前輩是否打算繼續查下去?」謝小玉不答反問。

那幾個道君頓時臉上發燒,這是他們刻意迴避的話題。

剛才只有三頭大妖他們已經不敢輕舉妄動,如果追下去的話,誰知道有多少大妖等在那裡?

修練到道君境界可不容易,他們都不想找死。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51:38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50  
第五章 妖

「他們追上來了﹗」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追得太緊,導致大劫提早到來就不好了。」白髮老道首先開口。年老成精,臉皮也變得特別濃。

另外幾個人全都不說話,算是預設。

「再說這艘飛天船至關重要,萬一落到妖族手裡可不是好事。」羅道君也找了個理由。

一說到飛天船,幾個道君全都來了精神。

「這艘船的速度果然驚人,大部分真人全力飛遁未必追得上。」摩雲嶺那位道君嘖嘖不已。

「現下是逃命,所以大家都在拚命,速度是快,卻持續不了太久,人吃不消,船也吃不消。」麻子在一旁回答。

「可惜了。」

「足夠了。」

兩位道君同時答道。

那個說「可惜了」的道君想了想,最後也改了口。

他已經明白了。

大劫一起,越是繁華的地方越是危險,想避風頭,只有往那些沒什麼人煙的地方去,最好是以前沒人涉足過的地方。那個時候肯定是一邊摸索,一邊前進,船的速度太快,根本就沒必要。

這艘船的重要性並不是因為它的速度,而是因為它建造起來容易,甚至比普通的飛天船更容易。更妙的是,這東西可以拆成無數很小的零件,往深山溝裡一藏,外人很難發現,既可以避開敵人的視線,也可以避開其他門派的窺探。他們各自所屬的門派現下就可以開始準備,將那些零件全都造好,等到大劫一起,只需要十天半月的時間就可以組裝出成千上萬艘這樣船,足夠將門人​​弟子全都帶走。

大劫初起,死傷最多的就是那些實力低下的弟子,但是他們偏偏是未來的希望。

歷次大劫都證明這一點。

哪個門派能夠在初期儲存實力,到了後期就會大佔優勢,反倒那些位於頂尖之上的門派看似實力雄濃,往往支撐不到最後。

「陽和、薄真他們幾個人如果知道此事,肯定後悔死了。」摩雲嶺那位道君哈哈大笑起來。

北望城一戰,總共有七位道君來到天寶州。戰事結束後,五位道君不願意多留,全都回了中土,只剩下白髮老道和羅道君在這裡坐鎮。後來北燕山又派來一位道君,也就是這五個人裡最沈默寡言的那位道君,另外兩個人全都是自己跑來的。

陳道君是為了洛文清而來,還情有可原;摩雲嶺的那位道君完全是閒著無聊,聽到這邊有真人和真君約鬥,就跑來看熱鬧。

天寶州離中土太遠,道君前來也要花上半個月的時間,這相當於有人聽說京城裡面名角登台演戲,坐著馬車趕半個月的路跑過去看戲一樣,常被人認為腦筋不正常,所以此刻他才會笑得那麼高興。

「說定了,這件事不能外傳,只有我們幾家知道。」白髮老道順勢提議道。

雖然大劫臨頭,道門各派會聯合一起,但是人總有私心,誰都想讓自己的門派生存下來。

當然,這也和他們此刻談論的東西有關。

建造這種船是用來逃跑,並不能讓各派實力大增,反倒會造成士氣渙散。大家全都想著保全實力,沒人願意死拚,所以這個老道的提議倒也沒錯。

眾人都知​​道這一點,自然沒什麼異議。

「那麼就轉向東南,反正已經證明這艘船可以橫渡大海,而且速度不比空行巨舟慢。」謝小玉說道。

「不沿路返回嗎?如果現下折轉東南的話,中間一段情況未明啊。」一個道君問道。

他的話音未落,立刻意識到這話說得太蠢。

將來他們幾個門派如果要退往海上,最安全的反倒是那些未知的海域,那和正常航行不同,必須一邊搜索,一邊前進,就像當年發現天寶州那些人一樣。

「折轉東南吧,甚至可以跑得更遠一些。那些妖族為了滅口,說不定會做出些什麼,不得不防啊﹗」羅道君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也是張嘴就來。

幾個人的想法再次完全一致。

「最好能找到幾座海島。」洛文清沒必要拐彎抹角,所以他有什麼說什麼。

「就這麼決定了。調轉船頭,方向東南,兩天之後我們按照之字形路線航行,儘可能探勘這片海域,尋找沿途的海島。」謝小玉從善如流,反正這對他來說沒什麼妨礙。

「善哉,善哉。」白髮髮老道連連點頭。

「別喊善哉了,說點實際的吧。」陳道君翻了個白眼。

三位道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讓別人先開口。

他們也知道這個要求不過分。船是謝小玉製造,之前謝小玉和九空山對上的時候,各大門派全都在一旁看熱鬧,只有璇璣派一直站在謝小玉身後,他們現下看到好處也想分享一份,肯定要付出代價。

摩雲嶺的道君尷尬一笑,他和那兩位道君不能比。那兩位道君是被派駐天寶州,和羅道君有共事之誼,他是自己跑過來的。再說,他所屬的門派也稍遜一籌,雖然也是大門派,卻排名靠後,毫無疑問他要付出的代價也會更多一些。

當然,這不是他個人的事,回去之後,山門裡自然會補償他的損失。和天地大劫比起來,些許身外之物根本算不得什麼。

這位道君一切牙,翻手掏出一塊核桃大小、形狀不太規則的金屬。

看到此物,陳道君眼睛頓時一亮,驚道︰「你居然有這東西﹗」

另外三位道君也微微有些吃驚。

「千芒鐵﹗」謝小玉、洛文清和麻子同時叫了起來。謝小玉和洛文清更是雙手緊握,似乎想搶過來好好看看。

這東西雖然叫鐵,卻是一種極為稀有的金屬,即便在遍地礦石的天寶州都很難找到。它的構造非常特殊,通體由一根根晶針組成,就像許多鋼針黏在一起,所以才有千芒鐵這個名稱。

「我本來想幫自己煉一把飛劍,好不容易弄來這塊千芒鐵。」那位道君很是不捨。

「你又不是劍修,這東西到你手裡也是浪費。」陳道君一把將千芒鐵搶了過來。

「再說以你那兩下子,能煉出什麼好劍來?」

那位道君聽得吹鬍子瞪眼,卻無話可說。他雖然在煉器方面有點造詣,但是煉製飛劍和普通煉器不一樣,當中有很多特殊的講究。劍修大多是煉器高手,他們的飛劍全都是自己打造,所以這塊千芒鐵讓陳道君來煉最合適不過。

「你怎麼看?」陳道君轉頭問謝小玉。

「謝前輩之賜。」謝小玉朝著摩雲嶺的道君稽首道。

「被這傢伙佔先了。」始終沈默的那位道君一臉悔恨。第一個出手的人固然壓力最大,但是選擇的餘地也最多。

他剛想起謝小玉是劍修。

劍修和人爭鬥全憑一口飛劍,飛天遁地同樣憑一口飛劍,除了飛劍,幾乎別無所求。

換成其他修士,第一個人給了一把飛劍,他可以給一件防禦性的法器,不管是盾、是甲都行。但是對劍修這樣做的話,不但不是善意的表示,反而是害人。

劍修之所以厲害,就是因為勇往直前,一切險阻盡皆拔劍破之,和敵爭鬥從不防禦,只有進攻。

陳道君看到這位道君一臉為難,心中異常高興,不過他並不會讓對方下不了台。

過了片刻,陳道君就說道︰「你老兄擅長鬼畫符,這小子一手劍符耍得倒是相當不錯,可惜他的符不怎麼樣。」

「製符不難,這不是太便宜我了嗎?」那位道君知道天底下沒這麼好的事,想有什麼樣的斬獲,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我這裡倒是有點材料,還是現成的,正好給你用。」陳道君說著一攤手,只見他手裡抓著一把紅光閃閃的碎片。

「這……這不是那條赤螭的鱗片嗎?」那位道君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條大泥鰍被他們打得很慘,很多鱗片都碎了,回去之後肯定要換去一身鱗片,重長出新的。我覺得太可惜,就撿了回來。」陳道君毫不在意地說道。

羅道君和洛文清知道底細,全都別過臉去。

陳道君放蕩不羈,年輕的時候四處遊走,三教九流的人結識一大堆,也學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當中就有神偷門的一種絕技,可以妙手空空摸走別人的東西。剛才他們和那三頭大妖對峙的時候,這位道君高人就順手牽羊,在那條赤螭的身上摸了一把。他原本只是手癢隨便摸了一把,要知道妖族和人爭鬥,憑的是自身強橫,既不用法器,也不用兵刃,身上當然不會有東西。沒想到一把摸下來,居然摸到滿手碎鱗片。

這讓他心中大動。

人妖大戰的時代,龍鱗或許算不得什麼寶貝,但是現下天地間靈氣匱乏,這東西就稱得上是天材地寶,所以他乾脆偷偷摸摸地將那頭赤螭身上的碎鱗片全都掀了下來。在場這麼多高人居然沒有一個發現他幹的好事,可見他在這方面的造詣有多麼高深。

不過堂堂璇璣派長老居然將小偷的手法練得出神入化,絕對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所以知道內情的這兩個人都感到丟臉。
那位道君不可能知道這些內情,不過,他已經明白陳道君的意思了。

別看這些鱗片全都碎了,但這是從那條赤螭身上活生生掀下來的,生機未絕,以他的手法,完全可以將這些碎龍鱗煉成「生符」。

「生符」不同於一般的符,不但可以成長,還會自我演化,變得更加完美,更能自我修復。

「生符」並不是用來和人對敵,這太可惜了,它應該被煉化成為本命符篆,放在紫府中溫養。

謝小玉的那枚本命劍符還是從蘇明成手裡得到的,對於現下的他來說,已經不太夠用了。

「貧道就出把力吧。」那位道君一口答應下來。

另外兩位道君也不能說什麼。雖然這位道君沒付出什麼代價,卻不能說他佔了便宜。煉製「生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龍鱗煉製「生符」更是符道宗師才有的手段,他們都沒這樣的本事。

現下只剩下白髮老道。

白髮老道一臉無奈,更不知道能拿什麼東西出來。

「碧連天不是有一座玄磁山嗎?大劫一起,那東西總不可能帶著走吧?不如煉成一顆兩儀珠。」陳道君早就想好了。

老道兩眼一瞪,一臉不忿,但是過了片刻,他無奈地點了點頭。

玄磁山確實是好東西,碧連天能夠有今日的規模,和這座磁峰大有關係。但是姓陳的也沒說錯,這東西帶不走,留下來只會便宜別人;而且偌大一座玄磁山絕不可能只煉成一顆兩儀珠,一顆給謝小玉,其他可以自己用。

雖然心中已經贊成,白髮老道卻不敢將話說得太滿。

「這件事我一個人決定不了,得回報山門,讓掌門和各位長老定奪。」

白髮老道並不是搪塞,他說做就做。只見他閉目凝神,彷彿入定一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傻愣愣地抬起頭來,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怎麼?沒同意?」陳道君問道。

「同意了,不過他們給了我們一個差事。」老道臉色不豫︰「等一會兒吧,你們很快也會得到消息。」

他剛說完,那幾位道君也都臉色一變,顯然他們也得到各自門派的傳訊。

過了片刻,陳道君猛地跳了起來,大聲嚷嚷著︰「開什麼玩笑﹗要我們查明此事?」

幾個人得到的消息全都一樣。

妖族出現,在幾個大門派裡造成軒然大波。

這可不同於土蠻作亂,殺掉幾萬名普通人,毀掉一、兩座城,搶去一些財物,在道門中各位高人看來根本算不得什麼,權當打發叫花子。

妖族就不同了,他們是這方天地曾經的主角,和人族又有深仇大恨。

知道此事的幾個門派連忙互傳音訊,緊急商量一下,隨即強令船上這幾位道君務必要查明妖族的動向。

「這件事難辦了。」白髮老道不停地捋著鬍子。

另外幾位道君也皺緊眉頭。

這實在太危險了,簡直有讓他們送死的嫌疑。要不是他們和各自掌門的關係都不錯,肯定會以為有人在背後搞鬼,想藉刀殺人。

幾位道君都六神無主,更別說眼前這幾個小輩。

「難辦也得辦啊。」說話的是洛文清。原本這裡沒他說話的份,但是此刻真正心懷道門的恐怕反倒是他。

修士境界越高,越是怕死,所以相對而言,只是真人的他對生死不怎麼看在眼裡。而且他和那幾位道君不同,他是被當做掌門繼承人培養,那幾位卻只是長老,身份不同,想法自然不同。

「清兒,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幫你壓陣。」那位陳師叔倒是會推卸責任,臉皮也夠厚,居然說得出這種話。

另外四位全都轉過頭裝作不認識這個傢伙。

洛文清也沒辦法,眼睛直盯著謝小玉。

謝小玉被看得渾身發毛,這次他可不敢開口。一群道君都沒辦法,他一個剛剛踏入玄門的真人會有辦法?

這時,他感覺有人在捅他,一個是旁邊的麻子,另一個在背後……那指甲挺尖,用不著回頭看也能肯定是綺羅。
這兩個人也逼他想辦法。

作繭自縛啊﹗謝小玉欲哭無淚。他可不是神仙,哪能有求必應?更讓他發毛的是,那幾位道君的目光也轉了過來。

「你小子肯定有辦法。」陳道君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謝小玉直翻白眼。被這幾位逼上門來,他沒辦法也得有辦法。

「事在人為,不過成與不成卻要看天意。」謝小玉先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

這條退路同樣也為這幾位道君而留,他很清楚這幾位道君比他更不想接這個任務,只是沒辦法。

「這話有道理。」陳道君果然連連點頭。

得了陳道君的認可,謝小玉鬆了口氣,這下子他的腦子開始迅速運轉起來。

「我們還是按照原來的打算,勘察一下往南的海域,說不定妖族就躲藏在這片海域。不過我們也不能漏了東部航線,靠近航線時就搜索一下。」謝小玉說道。

他這一套說來簡單,其實就是應付差事,不過他的辦法也絕對沒錯。

按照原來的計畫,他們要將東部航線和現下常用那條航線之間的未知區域全都勘察一番,妖族確實可能藏在這裡,必要的時候能同時切斷兩條航線。

五位道君一聽就明白謝小玉的意思,全都點頭稱是。

「還有什麼辦法?全都說出來。」陳道君異常高興。

謝小玉想了半天,再也沒招,不過餿主意倒是一大堆。

「我們這邊冒險,其他人肯定也要幫點忙,不如讓中土那邊組織一支隊伍,沿著原來的航線往天寶州來,天寶州這邊同樣也組織一支隊伍往中土去。」這招等於把所有人全都拖下水。

「好,我第一個贊成。」陳道君拍著手大笑起來。

「是應該這樣。」白髮老道氣呼呼地說道。

既然連餿主意都拿出來,謝小玉也就不再客氣。讓他冒這樣大的風險,不往裡面摻點私心,他心裡絕對不舒服。

「這艘船還能改進,船體和扇輪都可以加固,那樣速度會更快。如果能再調幾位真君過來,法力也供得上,就可以整天全速飛行。一晝夜能飛一萬七千餘裡,這樣搜索起來就容易了。」

幾位道君當然明白謝小玉的意思,不過他們根本不在乎,反正最後搞出來的東西要教給他們四家,將來大劫一起,肯定逃得越快越好。

「你放手做吧,要東西給東西,要人給人。」羅道君在一旁說道另外幾位道君一起點頭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52:04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51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追得太緊,導致大劫提早到來就不好了。」白髮老道首先開口。年老成精,臉皮也 ...

夢幻泡影09

返回中土的路途凶險重重,先是因祭煉的法寶過於強大而引來天劫,之後又發現了妖族的蹤跡。為了探查妖族活動的證據,謝小玉一行人身冒奇險,扮成妖族進入妖界。
潛入妖族藏書樓搜索之下,謝小玉發現了一個令他冷汗直流的真相,甚至竟誤打誤撞地收容一名妖族幼女。而在眾大妖環伺之下,謝小玉一行人能安全地回到人界嗎?

第一章 煉劍,天劫

  天空中白雲浮動,上方碧波蕩漾,無數海鳥緊貼著海面掠過,不時一頭紮進水裡。
  
  突然雲層一陣波動,一艘怪異的飛天船從裡面鑽了出來,那些海鳥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東西,立刻四下飛散。

  「有海鳥!太好了!」船上負責瞭望的修士大聲叫了起來。

  這一聲呼喊驚動船上所有的人。
  
  一陣空氣波動後,好幾個人同時出現在瞭望哨裡。
  
  不過這裡地方太擠,那幾位反應都快,立刻停止挪移,只有一隻手從虛空中冒出來朝著四週一點,原本非常擁擠的空間一下子變得寬敞起來。
  
  這又是縮尺成寸的法術。這一招用起來確實方便,可惜沒辦法持久使用,否則整艘船用一次這種法術,空間一下子可以擴大上百倍,這樣一艘船就可以帶走上萬名門人弟子,根本用不著害怕什麼大劫。
  
  縮尺成寸涉及空間法則,自從遠古末年,魔、道、佛三門開闢各自世界,天道就對空間法則做了修改,變得更加嚴格和苛刻。太古、遠古之時,可以將一座城池煉成法寶,裡面的人連同東西都可以縮得很小,可以帶在身上四處行走,現在想將一座宮殿縮到這麼小可不容易,而且死物可以帶著走,活物不行。
  
  幾個人再次出現,那位羅道君搶先一步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他將鏡盤一轉,頓時將鏡中的影像投在了眾人面前。

  「果然有海鳥,數量還不少,說明這附近肯定有陸地。」羅道君一邊說,一邊連連揮著右手,隨著他的手輕輕揮動,投射的影像也不停變化,一開始全都是海面,只是位置不同,好半天,海中出現一個小點。

  「就是那裡。」另外幾位道君同時喊道。

  羅道君早已經將影像拉近。
  
  那果然是一座島嶼,面積還不小。

  白髮老道手腕一轉,從虛空中取出一卷海圖,那上面零零星星標記著一些小點,全都是沿途發現的陸地,可惜大部分只是礁石群,有些更在退潮的時候才能看到,只能當臨時的落腳點,派不上大用場,這座島嶼卻不同,將來當退路都可以。

  陳道君的動作更快,心念一動,這艘百餘丈長的船沒有一點徵兆就已經調轉方向,好像原本就朝著這邊航行的一般。
  
  一個多時辰之後,當陸地的陰影出現在地平線上,船上眾人都不禁發出一聲聲歡呼。坐這艘船簡直就是受罪,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連走動都不行,實在太難受了。

  「總算可以舒展一下筋骨了。」綺羅伸了個懶腰。

  「我懷疑老大故意將船造成這樣,因為他來天寶州的一路上,一直和囚犯們關在一起,那裡面更是狹小陰暗,連動彈一下都沒辦法,所以心理不平衡,要我們也嘗嘗這種苦頭。」法磬嘟囔著。
  
  「有道理。」麻子也在一旁點頭稱是。

  船已經開始減速,而且慢慢降低高度。船上的人卻已經等不及了,紛紛從船艙裡跳出來,駕起五顏六色的遁光朝著島上飛去。
  
  那五位道君最快,身形一閃已經在島嶼上空。

  「居然還有淡水。」白髮老道眉開眼笑。這個地方作為落腳點實在太合適了,

  真人以上可以不吃不喝,但是練氣程度卻少不了吃飯喝水,雖然可以用法術造水,但是想解決幾十萬人的飲水,需要耗費的法力實在太大,有天然的淡水就輕鬆很多。

  「這也只能做個臨時落腳點,離兩條航道還是太近。」摩雲嶺那位道君嘆道。

  「想要安全,只有繼續往西,當年那個計劃根本就不該放棄。」另外一位道君也在一旁說道。
  
  一提到當年的計劃,幾位道君全都神情黯然。

  三百年前天寶州被發現,很是讓人感到振奮,也激起人們往海外開疆拓土的熱情。發現天寶州的那群人還想繼續往西航行,連計劃都做好了,也得到各大門派支持,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各大門派突然變卦,整個計劃擱淺。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天寶州剛剛發現,還沒有開拓,如果我們不佔的話,佛門可不會客氣,當時又不知道大劫將至。」白髮老道找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那也不該打壓。誰願意出海,就讓他們自己闖闖,有結果當然好,沒結果浪費的也是他們的時間。」北燕山的道君可不這樣認為。他總覺得太過可惜,更覺得各大門派上的那幫人不思進取。

  「別說這些了,我們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陳道君不想做這種無謂的爭辯,朝著島上降落。
  
  其他人也都趕到了,紛紛落在島上,過了片刻,飛天船也緩緩降落。
  
  飛天船一落到地上,那三百多名劍修就跳了上去,將船上那些陽燧鏡一塊塊拆了下來。
  
  「這是干什麼?」白髮老道眼睛頓時一亮。他不認為這些小輩沒事幹鬧著玩,這肯定又是什麼新花樣。
  
  「我們現在是在海上,你們總不會指望隨便打就可以打出一口火眼來吧?」陳道君問道。

  海上有很多火山,那裡倒是可以打出火眼,但是大部分地方卻是岩礁,底下全都是水,深入幾千丈也未必看得到地火,就算有地火也不容易引上來。所以當初還沒有出海,謝小玉就已經想到將陽燧鏡擺成金光烈火陣,聚集太陽真火作為煉爐。
  
  「我要幫那小子煉製飛劍,改船的事就交給你們了。」陳道君說道。
  
  他所說的飛劍指的自然是摩雲嶺的道君拿出來的千芒鐵,這玩意兒現在只是劍胚。
  
  劍修一般會兼修造器,可惜謝小玉屬於半路出家,三大雜藝裡最擅長的是煉丹和制符,對造器並不精通,想要將千芒鐵這樣的材料煉成飛劍,根本是浪費材料。所以這位道君好人做到底,乾脆代勞。

  「辛苦、辛苦。」三位道君滿臉微笑。他們知道陳元奇是好意,所謂幫忙,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真正的意圖是讓他們在旁邊看,明白這艘船的奧妙。

  飛天船很快就被拆了零零落落,謝小玉手拿著一張圖正跟麻子解釋,他一個人顧不過來,需要人幫忙。

  至於其他人,洛文清一心修練,三大雜藝全都淺嚐即止,綺羅倒是精通造器,但是她所在的霓裳門與眾不同,霓裳門的法器大多是旗、幡、絲帶、法衣之類的東西,用的是編織刺繡的手法,根本幫不上忙,法磬擅長的是陣法,蘇明成擅長的是制符,兩個人更幫不上忙。
  
  幾個老道走了過來,探頭一看,頓時傻眼。
  
  這完全是一艘新船。
  
  謝小玉弄出來的船,一艘比一艘的樣子怪異。第一艘飛天船已經很怪異,像個「王」字,卻還像能在天上飛的東西,有長長的翅膀,第二艘飛天船根本沒有船的樣子,像一隻巨大的蜈蚣,翅膀又多又短,而眼前設計圖上的這艘船,根本就不像能飛的東西。

  這艘船倒是縮短許多,也不再那麼細,又恢復原來扁長的模樣。只看船體結構的話,很容易讓人以為又退回原來的模樣,但是再看外面完全是兩回事。這艘船一隻翅膀都沒有,船舷兩側卻越來越薄,就像鋒刃,整艘船如同一把犀利的長劍。

  改變最多的還是扇輪。

  前一艘船增加許多扇輪,這一次則相反,扇輪減少到不能再少,只剩下兩個扇輪,還全都裝在尾部,看起來也不大,只有一人多高,但是扇葉密密麻麻,少說有三、四十片,外面還多了一個圓筒,將整個扇輪罩了起來。

  三個老道不明白其中奧妙,但是這艘船的模樣讓他們有些敏感。
  
  看到三個老道過來,謝小玉他們連忙停了下來。
  
  「你們忙你們的,別管我們。」白髮老道倒也隨和,一點也沒有道君的架子。當然,這也是因為謝小玉今非昔比。當初在北望城大堂上,白髮老道根本沒正眼瞧過謝小玉,那時他只覺得謝小玉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輩,資質普通,武功一般,頂多比散修高那麼一點,而且老是惹麻煩,所以不太喜歡謝小玉,現在不同了,一個應劫之人的身份足夠讓他刮目相看。

  「這艘船形如長劍,不如叫天劍舟吧?」摩雲嶺的道君在旁邊說道。
  
  「就按照前輩的意思。」謝小玉對這種事並不在意,卻沒注意到旁邊幾個人全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以前大家都知道謝小玉手裡有本雜書,裡面包羅萬象,也知道這傢伙得了劍宗傳承,這艘船一出現,頓時讓眾人產生一絲猜疑,或許那本雜書是劍宗秘傳。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呼喝。

  謝小玉聽出是叫他,而且是陳道君的聲音,立刻猜到是為了飛劍的事,連忙對身邊眾人道了聲抱歉,然後將這邊的事交給麻子,轉身就走。
  
  他走得這麼乾脆,還有一個原因是避免大家尷尬。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這三位道君過來是為了偷師,不如讓他們盡情看個明白,他甚至能猜到陳道君叫他也是為了幫這三位道君製造方便。
  
  金光烈火陣就建造在島上最高處,四週一圈陽燧鏡全都朝著太陽,正中央還有八面大得多的陽燧鏡互相照射,刺眼的光芒匯聚在中間,成為一顆拳頭大小的光球,光球中隱約可見一個核桃大小的東西懸浮其中。
  
  因為溫度太高,這處區域灼熱難當,熱浪滾滾,根本沒辦法靠近。

  陳道君站在陣外不停打著法印。

  看到謝小玉過來,陳道君笑嘻嘻地說道:「那幾個老傢伙是不是賊頭賊腦?」他可以這樣肆無忌憚說話,謝小玉卻不敢回答。修練到道君境界,都會生出奇妙的感應,不但能預知吉凶,有人提到他們,他們也會察覺。
  
  「無趣、無趣,和清兒一樣,像個小老頭似的。」陳元奇搖了搖頭。他性子跳脫,所以喜歡不安分守己的人。謝小玉惹了一大堆禍,原本在他眼裡是個有趣的小輩,可相處得久了,他卻發現謝小玉並非他所想那樣,而是一個沉悶的人,怪不得當初在元辰派裡默默無聞,不完全是因為低調。

  「我問你,你想要一把什麼樣的飛劍?」陳道君轉回正題。
  
  造器說穿了就是在東西上刻印法陣和符篆。法陣只能有一、兩個,這是關鍵,也決定器物的特性;符篆卻可以多一些,這是器物自帶的法術。不過一件法器就那麼點地方,符篆多了,刻印法陣的地方就少,本身的特性就弱。
  
  陳元奇也不多提醒,他知道謝小玉雖然不擅長造器,但是這方面的知識不少。
  
  謝小玉沒有多想,他在船上的時候已經想得夠多了,立刻回道:「前輩,劍上的法陣就按照趕山鞭上的樣子,劍尖和劍刃上再加一個『避波分水陣』;至於符篆,全都刻印『元磁離合符』。」

  陳道君一臉古怪地看著謝小玉,這些要求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飛劍上刻印的陣法最多的是金剛、破軍、裂天一類陣法,為的是增加硬度和更加鋒利,其次是刻印飛天、電光之類的陣法,為的是飛遁更快,也有一些飛劍刻印閃爍、挪移一類的陣法,否則就是加入烈火、戮魂之類的陣法,以便讓飛劍多一些特殊能力,這多少有些旁門左道的味道
  
  謝小玉讓他刻印的「避波分水陣」勉強也能算遁法一類,但是加得有些莫名其妙,至於學趕山鞭就更莫名其妙了。飛劍追求的是鋒利,一劍下去萬物皆能斬斷,而不是靠蠻力將東西劈開,那還不如換成斧鉞來得爽快。
  
  雖然不明白,這位道君卻也沒多問,誰知道這是不是劍宗秘傳?
  
  陳道君手腕一翻,一匹黃緞出現在手中。這東西用來繪製陣法,陳道君不是陣修,做不到虛空成陣,仍舊需要藉助外物。

  因為蘇明成的事,璇璣派擅長煉器之人全都思考如何改進趕山鞭,讓這件法器煉製起來更容易,也更適合璇璣派的道法,陳道君也不例外。只見他手指輕劃,眨眼間,一幅陣圖就出現在黃緞之上,隨著最後一筆完成,那匹黃緞發出嗡嗡輕響,四周靈氣迅速往這邊聚攏。

  這就是陣的妙用,和符不同,陣不用人驅使,一旦布設成功,就能自動接引天地之力。

  陳道君隨手一甩,那陣圖朝著光球飛去,到了光球上方,陣圖發出異常的亮光,上面繪製的那座陣憑空浮現。
  
  法印一個接著一個打出去,浮在半空中的陣圖一點一點變得暗淡,光球之中那團陰影裡卻漸漸顯露出一個縮小好幾倍的小陣圖。
  
  同樣是煉器,當初麻子的手法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從頭到尾沒有停頓過;陳道君卻非如此,他的動作很慢,而且斷斷續續,但是這絕對不意味他比麻子差,正好相反,他隨手發出的每一個動作都彷彿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謝小玉不擅煉器,但仍舊看得如痴如醉,因為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正是大道痕跡,是陳道君對大道的認知。

  他煉丹時能輕而易舉進入悟道的狀態,已經很令人驚嘆,但是和眼前這一切相比,他那點本事根本算不得什麼。

  謝小玉正滿心感嘆,卻聽到陳道君用很不滿意的口吻說道:「可惜,你要刻印的這兩種陣和一種符篆都太過生僻,我幾乎沒刻過,所以刻上去的東西只有空架子,缺了神髓。不過這也有好處,你的路子和我不同,也就用不著擔心受我的影響,將來等你到我這樣的境界,可以將劍再煉一遍,融入你自己的感悟。」
  
  「前輩費心了。」謝小玉連忙說道。他這話發自肺腑,陳道君說得簡單,但是想做到這一點絕對不容易,恐怕比煉製一把順手的飛劍更加難上幾分。
  
  陳元奇坦然接受,他花的心思確實不少:「你得了劍宗傳承,這是天大的幸事,卻也有諸般壞處。不說懷璧其罪這樣的事,單單修練之時沒有別人指點,就是一大難題。同樣是劍修,我卻不敢指點你。我看到現在,你走的路子實在讓我匪夷所思,和我所知的劍修之道完全不同,但是威力卻又那般強勁……」他腦中浮現那萬劍齊發的情景。

  謝小玉卻只有苦笑。他哪裡是什麼劍宗傳承?

  名氣越大,被別人捧得越高,他心裡越沒把握。那本雜書裡的東西非常有用,卻不是什麼功法,好在他手上還有一部《六如法》,那是真正的劍修之法,而且高深莫測,絕對和九曜《天變》是同一等級的東西,等到那本雜書裡的東西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或許他的劍法就可以派上用場。
  
  「我還有兩件事要告訴你……」陳元奇猶豫著說道。話出了口,他又覺得其中一件事不能說,至少不能現在說,馬上又改口道:「先告訴你一件事,回到中土之後,你別急著找方雲天麻煩。我們査了半天,發現當初那件事遠比你以為的要複雜得多。」

  謝小玉感到有些意外。他意外的不是這個結論,事實上他一直都懷疑當初那件事另有隱情。

  剛到天寶州的時候,他的心裡充滿怨憤,所以沒有想得太深,隨著實力的提升,他的眼界也漸漸寬廣,再也不是那個埋頭在藏經閣裡的小修士,再看當初那件事,立刻發現許多疑點。
  
  他自己最清楚,方雲天對付他絕對不是因為嫉賢妒能,更不是因為懷璧其罪。那本雜書在他來天寶州之前,連他自己都沒當回事;至於表面上的原因更是天大的笑話,當時他和綺羅根本沒見過面,互相都不知道有對方這個人。

  另一個讓他不解的地方是,方雲天怎麼說服藏經閣的各位師兄弟為他作證?藏經閣和掌門一支並不屬於同一體系,他的人緣雖然不怎麼樣,卻也沒到人憎鬼厭的地步,不可能連自家師兄弟都對他有意見,幫著一個外人踩他。

  當然,方雲天如果給了那些師兄弟足夠的好處,倒是有這個可能。但是以方雲天在元辰派裡的身份,有必要這麼費勁嗎?

  看到謝小玉沉默不語,陳道君也不再說話。這件事撲朔迷離,別說他,負責調査此事的那幾個人全都頭大無比。

  突然一記雷鳴聲從空中傳來,這道雷很近,幾乎就在頭頂上。
  
  兩人猛然一驚,全都抬頭看去。
  
  只見天空中烏雲密佈,這些雲詭異地聚成一個漩渦,而漩渦中心正是那團光。「天劫?」陳元奇失聲叫道,一臉見了鬼的模樣。
  
  他知道這把飛劍一旦煉成,肯定會是件法寶。
  
  千芒鐵這樣的好東西,在太古、遠古時代或許俯手可拾,到了現在卻是不折不扣的天材地寶。為了將飛劍煉得盡善盡美,他又添了不少材料,花的心思也不少,如果不能成為法寶就太沒天理了。

  他不是沒煉成過法寶,數量絕對不少,卻很少碰到煉成之時降下天劫的情況。

  一般來說,碰到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即將煉成的法寶威力太強,讓天道都為之忌憚,不想看到它問世。

  果然不愧是劍宗傳承。陳道君暗中讚歎,不過除了讚歎,更多的是迷惑。這東西是他煉的,他卻偏偏看不出來到底高明在什麼地方?

  他正琢磨著,四道人影平空出現。另外四位道君也都到了,全都呆愣愣地看著天空。
  
  「是我拿出來的那塊劍胚?」摩雲嶺的道君一邊抬頭看著天,一邊問道:「你煉什麼劍?這麼厲害。」
  
  「我如果告訴你我自己都不明白,你信嗎?」陳元奇實話實說。
  
  四位道君眨著眼睛,他們不認為陳元奇撒謊,但是這話也太過匪夷所思。如果這傢伙是個道門新手那還可以理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小修士數不勝數,但是到了道君境界,絕對沒有這樣的可能。
  
  看到這四個傢伙發呆,陳元奇大聲喊道:「別廢話,快幫忙,我一個人未必頂得下來。」
  
  那四個人頓時醒悟過來,羅道君搶先出手,只見他袖子一抖,半空中立刻多了一隻方圓畝許的天藍大手,瞬間堵住那徐徐轉動的漩渦之眼。

  白髮老道緊隨其後,脫手飛出一面寶鏡。這面鏡子只有巴掌大,模樣異常古樸,鏡面光亮如新,背面卻斑駁鏽蝕,看起來已經非常老舊。
  
  這面鏡子徑直飛到光球上方,懸空停在那裡,鏡面朝上,另外兩位道君也各自放出一件法寶。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道霹靂筆直落下。這可不是修士運用的雷法,而是真正天地之威,是天道的考驗。
  
  那堵住漩渦的天藍巨手剎那間就被撕裂,兩件法寶只是稍微阻擋一下,就被遠遠打飛。"
  
  雖然沒能擋住那道霹靂,但是那道霹靂已經沒有劈下時那樣強勁,被接連削弱的霹靂最終落在那面鏡子上。
  
  鏡子猛地往下一沉,彷彿承受萬斤重壓一般,原本散發出來的萬丈毫光也被壓得只剩下緊貼鏡面的一層。

  這時,鏡面四週一陣劈啪亂響,一道幾乎一模一樣的霹靂從鏡子裡冒了出來,從天上落下的霹靂和鏡子裡冒出的霹靂撞在一起。
  
  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所有的人只覺得耳朵一陣刺痛,然後什麼都聽不見了。

  四周的陽燧鏡全都被震得粉碎,大地也微微震了一下,震過之後,表面浮起一股淡淡的塵土,原來地上的石頭、土塊、樹木、花草全都隨之飄散開來,和那些塵土混在一起。

  那面寶鏡噹啷一聲落到地上。
  
  白髮老道心疼得不得了,連忙招手將自己的法寶收了回來,翻來覆去看了老半天,嘴裡喃喃自語著:「還好、還好,沒有完全廢了,只要重煉一下,再養一段日子就能恢復。」
  
  整座大陣被震得粉碎,唯獨正中央那柄飛劍沒事。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8-31 21:53:01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52  
夢幻泡影09

返回中土的路途凶險重重,先是因祭煉的法寶過於強大而引來天劫,之後又發現了妖族的蹤跡。為 ...

 總算撐過天劫了。
  
  「還好只有一下,如果多劈幾下的話肯定過不了。」陳元奇唏噓不已。突然他轉驚為喜,隨手打了個收寶訣,將一道金光攝入手中,連聲嚷嚷著:「成了、成了。」
  
  「各位的恩德在下銘記在心,將來若有差遣,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謝小玉連忙稽首道。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先讓我看看這把飛劍有什麼神奇之處。」白髮老道急不可耐地一把搶過飛劍。
  
  另外兩個老道也湊了過來,等到三個人看清楚飛劍上刻印的法陣和符篆,他們都傻眼了。
  
  「這……這……剛才天劫就是為了這把劍而來?」白髮老道有些難以置信,他現在總算明白剛才陳元奇那番話的意思。

  「天道不會弄錯……」北燕山的道君在一旁提醒道。

  天道不會弄錯,他們看不清其中的奧妙,只能說是他們的見識太淺。
  
  和陳道君一樣,這三位的心中也充滿迷惑和好奇,但是不敢多問。
  
  剛才陳元奇不問,是怕謝小玉心裡不快,但是現在看到這把飛劍煉成之時連天劫都招了來,這五位道君可是連躲都來不及。

  在大劫當前的時候,像這種事涉天劫的東西絕對不能沾染,否則因果牽連,弄得不好,他們都會成為天道關注的目標,這就要命了。
  
  白髮老道突然想起一件事,從袖子裡摸出一顆珠子。

  「這東西給你。」
  
  謝小玉連忙接過。
  
  剛一入手,他就感覺猛地一沉,這枚珠子只有龍眼大小,卻像幾十斤重。另外三位道君心中暗驚:碧連天的動作好快,居然說動手就動手,已經將那座磁山煉好,這是打定主意要遠遁。

  「現在好像只剩下我一個沒給東西。」北燕山道君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三位道君裡以他付出的代價最小,卻還拖到最後,這太說不過去。
  
  夜漸漸深了,修士雖然用不著睡覺,卻需要休息,不過修士畢竟不是凡人,他們對休息之所要求不高,能夠容身就行。
  
  那三百名劍修一起動手,在背陽的山坡上挖了許多石穴。

  像五位道君、謝小玉、洛文清、麻子這樣的人自然比較特殊,所以他們住的地方比較大,也稍微隔開一些。
  
  洞一挖好,謝小玉就鑽了進去。此刻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祭煉那三件法寶。

  進洞之後,謝小玉轉身封閉洞口,再布下兩道禁制,將那三件法寶取了出來。

  除了一把飛劍、一顆珠子之外,還多了一疊晶瑩剔透的亮片。
  
  那把飛劍並不是萬年之前飛劍的樣式,而是近千年開始流行的劍環,比一枚銅錢要大兩圈,正反兩面全都刻印著法陣,邊緣四周也有。除此之外,還可以看到一些見縫插針的符篆,這些符篆非常細小,小如香頭。
  
  珠子不怎麼起眼,黑不溜秋,沒有絲毫反光,名為「兩儀」,從表面上卻看不出陰陽的區別,上面也沒有任何符篆和法陣,如果扔在路邊的話,絕對沒有人會碰它。

  最漂亮的是那疊亮片,通體朱紅,還隱隱泛著彩光,很像女孩子家首飾盒鑲嵌的螺鈿。每一枚亮片上都有一個符篆,這些符篆全都不同。
  
  謝小玉挑破中指,擠出一滴精血,點在這三樣東西上。
  
  瞬間,整個石洞被兩道金紅光芒照亮,唯獨那顆珠子看起來仍舊不起眼,不過仔細看就會發現它的不凡之處。那金紅光芒到了它三寸之內就憑空消失,彷彿那裡有一個無形的洞,能呑噬一切。

  謝小玉飛快打著法訣,首先祭煉那套劍符。

  他主修的雖是《六如法》,但是當初為了修練《劍符真解》,他將真氣轉成劍氣,後來又將真元轉成劍元,所以核心反倒是《劍符真解》。

  隨著法訣打入那套劍符中,謝小玉頓時感覺體內劍元如同潮湧一般飛洩,只是片刻工夫,他就已經吃不消了,祭煉法寶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不同於麻子祭煉裂地鞭,裂地鞭是麻子親手所煉製,而且裂地鞭一開始只是法器,麻子用得久了,早已達到心意相通的地步,變成法寶之後,自然輕而易舉就祭煉成功。

  謝小玉咬牙苦擦。

  這時候他才發現劍瘋子的好處。真元轉成劍元,沒辦法借用天地之力,只能依靠自己,卻也讓劍元能一直凝練,說到精純和渾厚,遠不是真元能比擬,這對祭煉法寶很有好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紅光一閃,所有的劍符消失了,全都進入他的紫府之中。

  在他的紫府中原本就有一顆蜃珠和一枚金光閃亮的劍符,這套劍符一進去,兩邊一合,原來那枚金符瞬間被震成粉碎,裡面儲存的那一絲精氣頓時被新的劍符吸收。
  
  這套符總共有四十九枚,是謝小玉費盡心機從《劍符真解》中推演出來的一套符篆,每一種都暗合一種大道,正好湊足大衍之數。
  
  這也是他看好《劍符真解》的原因。
  
  《天變》蘊含九種大道,《六如法》蘊含正反對應的十二種大道,《劍符真解》卻沒有底限,三千大道、八萬四千法門都可以蘊含其中,就看修練者有沒有那麼多精力。

  四十九枚符瞬間合在一起,下一瞬間,四周靈氣狂捲,每一次呼吸都有大量的靈氣吸入體內,轉化為劍元流轉全身。

  他的身體響起一陣劈里啪啦輕響,每一個骨節都隱隱作痛,五臟六腑也像翻轉一般,彷彿再次脫胎換骨。
  
  謝小玉瞬間明白劍瘋子為什麼厲害,這種極端的修練方式,同時也不停鍛造肉身,讓肉身變得越來越強悍,也越來越完美。

  靈氣的呑吐變得越來越快,四周的靈氣明顯來不及補充。
  
  謝小玉大感遺憾,早知道這樣,他就等陽燧鏡修復之後再祭煉這幾件法寶,現在後侮都來不及。
  
  這時,那枚蜃珠突然噴吐出大量蜃氣。蜃氣同樣也是天地精氣的一種,瞬間彌補靈氣的不足。

  謝小玉心中大喜,不過此刻最要緊的是肉身的鍛造。
  
  連續運轉三十六週天,足足一個多時辰,那脫胎換骨般的感覺才漸漸褪去。

  他頓時感到渾身上下有著用不完的力量,剛才為了祭煉那套劍符而消耗殆盡的劍元和法力也完全恢復,還比以前更進一步。

  謝小玉一鼓作氣拿起另外兩件法寶。

  不過他並沒有急著祭煉,而是從納物袋裡掏出一卷金絲和一個尺餘長的劍匣。

  金絲是用天隕金煉製而成,天隕金遠遠比不上千芒鐵,卻是天寶州出產最稀有的幾種金屬之一。
  
  老流氓決定回中土之前,將所有產業變賣一空,賣得的錢全都換成各種珍稀金屬,天隕金就是其中一種。

  劍匣同樣是用最好的材料製成,上面卻只有簡簡單單幾種符文,不過這些符文都很小,比芝麻還小兩圈,是用密刻法弄上去的。
  
  為了製造這個劍匣,謝小玉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也不知道浪費多少材料,失敗幾十次才做出來這麼一件。
  
  謝小玉小心翼翼將金絲一圈圈盤繞起來,緊貼在飛劍表面,然後將飛劍納入劍匣中;劍匣的一端有個凹陷,謝小玉將兩儀珠嵌了進去。
  
  只聽到嗡的一聲輕響,兩件法寶同時震動,互相之間彷彿有了某種共鳴。
  
  謝小玉看了看洞外。幸好這一次他沒看到烏雲席捲,也沒聽到雷聲,他將這兩件法寶合在一起並沒有招來天劫。

  心終於放了下來,他迅速打起法印,開始祭煉這兩件法寶。
  
  和剛才一樣,法印一打上去,他體內的劍元和法力就飛洩而出。這一次是兩件法寶,而且其中一件是能引來天劫的東西,所以消耗得更快。
  
  不過這一次他已經換了本命劍符,劍元和法力也比剛才凝練不少,更妙的是,那枚蜃珠不知道什麼原因,再一次吐出蜃氣,幫他一起祭煉那兩件法寶。

  謝小玉此刻最想感謝的就是那個紅衣道人,多虧此人送來這樣一件好寶貝。
  
  蜃珠並非法寶,而是一件天生異寶,沒有法寶的威力,卻有別樣妙用。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兩件法寶也一起祭煉完成。
  
  在謝小玉的紫府中,四件寶貝相映成輝,其中兩顆是珠子,另外兩件和劍有關,而蜃珠和劍符之間又有感應,飛劍和兩儀珠更合在一起,這四件寶貝互相間都有感應。

  一下子多了四件法寶,謝小玉的心裡大定。這下子就算面對真君,他都有挑戰的把握了。

  說到法寶,他可不止這四件。

  一直戴在手指上的刀輪可不只是普通的真魔器,裡面暗藏天魔,只要再讓它呑噬一、兩個真君魂魄,絕對可以晉陞魔寶。這東西專攻神魂,惑人心魄,防不勝防。

  他手上還有虛空胎藏曼荼羅圖和白骨舍利,虛空胎藏曼荼羅圖絕對是法寶,白骨舍利不是。這顆舍利的主人只是真人等級,還沒到真君,舍利裡有的只是三界胎藏大曼荼羅的功法,並不是空間大道法則。不過這東西在虛空胎藏曼荼羅圖的激發下,生出一絲大道痕跡,也算半件法寶。

  謝小玉這才想起他手上還有三顆舍利。

  他們前前後後殺掉三個九空山的人,道家弟子死後留下的是金丹,佛門弟子死後留下的是舍利,九空山名為道門,實為佛門,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有白骨舍利的經驗,如果能夠找到激發之法,這三顆舍利又是三件准法寶。
  
  現在謝小玉總算明白為什麼魔門喜歡用人身上的東西煉製法器,確實有點道理。
  
  將身上家當全都盤點一番之後,謝小玉突然發現他還有一件法寶,那是他得到的第一件法寶,也就是他從忠義堂得到的那口丹爐。
  
  以前他只覺得這是一口普通的丹爐,但是聽了算命先生說出這東西的來歷之後,他突然有了一絲想法。

  小心翼翼將丹爐取了出來,謝小玉微笑著說道:「洪前輩,我知道你就在裡面。之前我能夠領悟丹道真諦,感悟造化之道,全都多虧閣下,我在這裡謝過了。」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那口丹爐,丹爐一點反應都沒有。

  「洪前輩,在下絕沒有惡意。」謝小玉一邊說,一邊摘下手指上形如指環的天魔刀輪:「或許我有些多心,如果閣下真的不在裡面,那麼我用這把刀輪掃上一遍也不會有什麼事。」

  話音落下,就看到丹爐中冉冉升起一縷青煙,漸漸凝結成型,變成人的模樣。

  這個人看起來六、七十歲,頭頂微微有些禿,下巴上長著一撮山羊鬍,顴骨很高,臉頰瘦削,再加上一對三角眼,給人的第一個感覺就不是善類。
  
  相由心生,這個人長成如此模樣,為人可想而知。
  
  「好你個小輩,心黑手狠,枉費我給你那麼多好處,也算是你半個師父,居然敢這樣對我。」那人異常不滿地說道。

  「毒手丹王,『毒手』這兩個字難道是白叫的?閣下一開始恐怕沒安好心眼吧?我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原本打算奪我身體,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我被官府徵召,為了自保不得不修練魔功,反倒讓我逃過一劫。」謝小玉輕輕轉動著刀輪。
  
  那道淡如青煙的人影被戳中要害,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確實居心不良,曾經有過奪舍的念頭,之所以沒有動手,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受傷太重。當年被人圍攻之時,他不但肉身被毀滅,連金丹也沒能保住,千鈞一髮之際逃出一縷殘魂,躲在這口丹爐中。偏偏這口丹爐樣子難看,被忠義堂得到之後從來沒有人碰過,他躲在裡面雖然安全,卻得不到補充,不但沒辦法恢復,隨著時間拖延,他的魂力還漸漸削弱。如果沒有謝小玉的話,再過個十幾年他肯定會徹底消亡,塵世間再也沒有洪倫海這個人。
  
  當初他偷偷將煉丹之術灌輸給謝小玉並不是好意,而是想藉謝小玉之手鍊丹,每煉成一爐丹得到丹氣的滋養,他的神魂就凝固一分。如果沒有官府徵召,最多等個三年五載,他的神魂就可以恢復到全盛之時,到時候絕對可以奪舍重生。

  可惜那份徵召令徹底打亂他的計劃。
  
  謝小玉不得不修練魔功,實力進展神速,這位毒手丹王已經有些不知所措。
  
  他恢復的速度還不如謝小玉提升的速度快。等到謝小玉玩過火,將六慾天魔分身投影召來後,他更不敢有奪舍的念頭。
  
  和天魔搶食?就算他全盛之時也不敢這麼做。
  
  「你叫我出來肯定有事要和我說吧?我現在一無所有,能夠讓你圖謀的恐怕只剩下這身煉丹的本事了。」那青煙般的人形瞇起眼睛問道。

  「這是其一,不過還有一件事我要問清楚。你一直藏在丹爐裡,對外面的事知道多少?」謝小玉問道。
  
  他道樣問,實在是因為他有太多秘密不能被外人所知。
  
  「我能知道些什麼?你整天將丹爐放在納物袋裡,只有煉丹的時候拿出來,那時候也只有你一個人,我有什麼機會知道外面的事?我只知道你殺了很多人,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打仗。你居然趁著打仗的機會收集魂魄,煉製魔頭,倒是吾輩中人,後生可畏啊!」洪倫海一臉嘲諷。
  
  聽到這話,謝小玉反倒放心,仔細一想也確實如此。
  
  丹爐不同於天魔刀輪,平時不會拿出來,煉丹的時候也獨自一人,這傢伙藏在裡面,確實沒機會知道外界之事。

  「現在我們做筆交易吧。你將一身丹術全都傳授給我,我幫你轉世投胎,然後再引你重新入道如何?」謝小玉沒提奪舍重生。

  不管是轉世還是奪舍,他和此人都結下因果,將來洪倫海如果再為惡,他也會受到牽連,這和傳授魔道法門的情況差不多。

  奪舍重生是萬不得已的做法,就算奪來的身體資質極佳,想有所成就也比常人難上百倍,這事關因果報應。奪舍如同欠下高利貸,活得越長,成就越高,欠下的債也越多,劫難也越重,所以奪舍之人一般會孤注一擲,變得越來越偏激。
  
  轉世就不同,那是從頭再來,以前的因果雖然還在,卻不影響今生今世,等於債欠得雖多卻沒利息,總有還清的一天。所以大部分修士轉世投胎之後,都會小心翼翼。

  佛門之所以容易成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今生罪孽,來世償還,一旦了結因果,就可以往生佛界。同樣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佛門之中頗多無恥之人,因為他們有恃無恐。

  「你想得倒好,誰知道你會從中做什麼手腳?轉世之時就算不把我弄進什麼貓胎狗胎裡,也可以弄個傻子、殘廢或者女兒身。再說,隨便把我扔給一個散修做徒弟,也算接引我入道。」洪倫海為人險惡,所以也習慣把別人往壞處想。
  
  「我可以用心魔發誓。」謝小玉說道。

  「再毒的誓也有辦法避開。」洪倫海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言而無信、陰狠毒辣之人,發誓全當放屁,因為他會在誓言裡藏一些機關,所以根本不信這套東西。
  
  「你說我要圖謀你些什麼?」謝小玉輕蔑一笑。
  
  「我這身丹術還不夠嗎?我以丹入道,你若是學了去,不說人人敬畏,將你奉為上賓,至少普天之下沒有你不能去的地方。」洪倫海頗為自得。

  「你最後還不是被人連手所殺?」謝小玉嘲諷道。

  洪倫海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煉丹只是雜藝,我更相信自身本事。你不至於連我是劍修都看不出來吧?一個劍修想去哪裡需要別人同意嗎?誰敢阻我,還得先問我的劍答應不答應。」謝小玉說道。

  這番話以前屢試不爽,可惜這次碰到一個油鹽不進的傢伙。洪倫海根本就不在乎,畢竟他也曾經是頂尖人物,雖然他的修為只有真君境界,可他的煉丹之術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你說破天我也不會相信,只有到手的東西才是最好的。」洪倫海不肯放鬆。

  「那麼你的意思呢?」謝小玉只得讓對方開價。"

  聽到這話,洪倫海猶豫起來。以前沒辦法,所以他想奪舍,但是現在他又有了別的心思。

  他並不是不想轉世。到了他這個地步,奪舍絕對是下下之策,就算奪舍重生,恢復修為之後,他還是要轉世重修。他甚至已經計劃好奪舍之後立刻投入佛門,然後藉佛門的力量轉世。

  在對待弟子這方面,佛門的口碑一向不錯,不像道門連弟子都要算計。
  
  這或許是因為道門不禁婚嫁,可以男女雙修,自家子孫總比徒弟親近;而佛門不許婚嫁,徒弟就當子女看待,這絕對是佛門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反正我現在神魂還太弱,不管是奪舍還是轉世都不合適,有的是時間考慮。」洪倫海最後決定拖著再說。

  「那你慢慢想吧。」謝小玉打算將丹爐收回去。
  
  「慢!你既然知道我藏在裡面,沒必要再收了吧?我沒事還可以指點你一下。我的獨門丹法不能傳你,但是我還有很多別的東西,任何一樣都可以讓你受用不盡。」洪倫海急道。
  
  他並非口出狂言。身為丹王,結交的全都是各派掌門、長老,否則就是皇族、王室,他又擅長坑蒙拐騙,手裡確實有很多好東西。在他看來,他隨便扔點東西出來就能讓眼前這個小輩目瞪口呆。

  「不必,就算你那獨門煉丹之法我也未必看在眼裡。我身上的秘密太多,而且所學的東西事關重大,你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我還不在乎,但是你能有這樣的成就,無論智慧還是見識全都高人一等,別人看不懂,你卻未必,所以將你放在外面我不放心。」謝小玉答道。
  
  洪倫海哪肯相信:「你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傳承?不要虛言大話。不放心倒是真的,恐怕是擔心被別人看破吧?放心,我別的不行,斂氣匿蹤之法卻最擅長不過,就算真仙站在你面前也別想發現我。」
  
  「那倒是,你的仇家遍天下,正邪兩道全都結怨,要不是擅長匿蹤藏形,也不會讓你活了那麼久。」謝小玉相信洪倫海的話不假。洪倫海煉丹之術超群,實力卻不怎麼樣,能活到現在靠兩個本事,一是毒功了得,二是藏匿逃遁之術厲害。

  他能夠在金丹破碎、仇家環伺之下仍舊逃出一縷殘魂,就是最好的證明。同樣是真君,九空山的三個人和公羊烈全都沒能逃脫魂飛魄散的下場,那四個人論實力絕對遠在洪倫海之上。
  
  「不過,你還是錯得離譜。我同樣也不是虛言大話……」謝小玉停了下來,他突然想起傳聞中洪倫海的為人,這個人奸詐多疑,絕對不會相信任何人,他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眼睛。
  
  「好吧,你可以在外面,不過我會將你封禁起來。你可以看、可以聽,但是不能說話、不能亂動。」謝小玉終於有了決定。

  「真是豈有此理!還沒人敢對我如此無禮。換成當年的我,早就將你變成藥人,讓你承受百年之苦,想死卻死不了。」洪倫海大為惱怒。

  「換成當初的你,我早就一劍殺了。我現在和你這樣客氣,可不是看在你的煉丹之術,而是因為你之前幫了我不少忙。沒你讓我領悟煉丹之道,沒有那些丹藥,很多事或許不會發生。」謝小玉嘆道:「再多說什麼都沒用,你自己看吧,頂多三天,你就可以明白我沒騙你。」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1:00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53  
 總算撐過天劫了。
  
  「還好只有一下,如果多劈幾下的話肯定過不了。」陳元奇唏噓不已。突然他轉 ...

第二章     查

門外的禁制冒出一道亮光,謝小玉朝著門口一指,頓時解開禁制,一枚信符飛了進來。

「時間過得好快。」看了信符一眼,謝小玉暗嘆一聲。

他挺身站起,走出洞外,此刻洞外天光大亮,不知道已經過了幾天。

信符是洛文清所發,告訴他島上又來人。雖然只有七個人,卻都是眞君,他們是碧連天、北燕山和摩雲嶺的門下弟子。

之前因為沒找到落腳點,飛天船一直在天上遊蕩,白天不知道晚上會飛到哪裡,所以白髮老道他們三個不敢回去。現在找到這樣一座小島,島不會移動,他們這才返回天寶州。

回到天寶州之後,三個人處理了一下公務,又安排人大張旗鼓地沿著那條老航線往中土去,用來轉移妖族的注意力,之後他們帶著這幾個眞君回到島上。

謝小玉自然不敢怠慢,飛身朝著海灘而去。不過動身之前,他先將腰際一枚珠子小心地收了起來。

那枚珠子五彩斑斕,表面有些粗糙,隱約可以看到幾個小孔,就算拿給別人看,別人也不會想到這居然是一隻煉丹爐。

這就是他和洪倫海的約定。洪倫海將丹爐縮小,他將這東西帶在身上,就算有人察覺這顆珠子的不凡之處,也只會以為是劍宗傳承的某樣法寶。

一到海灘邊,謝小玉就看到三位道君帶著七個道士站在一座山坡上。

山坡下就是飛天船,不過已經不是原來那艘,原來的船體早已經拆散,現在的船身是重新搭建起來,和謝小玉給的那張設計圖一模一樣。

謝小玉連忙過去見禮。

三個道君看到謝小玉過來,一點都沒有道君尊長的架子,白髮老道更是一指身後三個道士說:「謝師侄,這幾位師兄都要你多加照顧了。」

被指的那三個道士一臉尷尬,他們論眞實年歲都可以當謝小玉的祖父,卻不得不和謝小玉師兄弟相稱。

「豈敢、豈敢。」謝小玉連忙回道。

「有什麼不敢?來的路上我已經告訴他們這邊的情況。現在神道重興,妖族再現,大劫徵兆一一出現,像他們這樣的眞君根本沒什麼可自傲。大劫之中,眞君只是大一點的螻蟻罷了。」北燕山那位道君說話很不客氣,此人是有名的冷臉,說話一向硬邦邦的,但是偏偏這樣的人說話沒人敢不聽。

那七個眞君一個個神情黯然,特別是其中一人更是一臉惶然。

此人正是摩雲嶺門下,碧連天和北燕山的眞君大多知道大劫將至,現在只不過是知道更多細節罷了,他卻是第一次聽到,心中有多麼震驚和惶恐可想而知。

同樣被震傻的,還有藏在丹爐裡的洪倫海。

他向來自視甚高,但是天地大劫這樣的大事對他來說仍舊太過遙遠,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一開始他還有些懷疑,以為謝小玉找了一群人演戲,為的是騙他的煉丹之術,但是偷偷看了半天,他不敢再這麼想。

他能夠活到現在,絕對有眼力。在場諸人有五位道君、七個眞君,遠處幹活的則是清一色的眞人。為了欺騙他讓這麼多高人演戲,這根本不可能,那還不如將他交給某位道君,讓他們炮製,以道君的手段,想從他嘴裡榨出點東西絕對輕而易舉。

另一個讓他覺得不會有假的原因,是那三百名劍修。

那三百名劍修給他的感覺不像修士,也不像僕役,反倒像軍中士卒。一般情況下沒有哪個門派會這樣做,但是大劫將至的話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為了多一分戰力,各大門派完全可能命令門下的弟子和僕役轉成劍修,眼前這路人馬肯定是某個大門派組建的軍隊。

「看到這艘船了嗎?讓你們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睜開你們的眼睛,將每一個步驟都看清楚,再牢牢記在腦子裡,回去之後可就靠你們了。」白髮老道轉頭朝著那七個眞君說道。

「不只這些,起航之後,你們分散開來,船上的重要部位都看一遍,將沿路碰過什麼事全都記錄下來。重要的不只是船,還有航行在海上的經驗。」北燕山的道君也在一旁叮嚀。

摩雲嶺那位道君同樣揪著自家門下:「他們都不只一個人,你卻不同,整個天寶州我只找到你,所以你比其他人要更用心一些。」

這七個眞君在別的地方身份顯赫,但是在這裡卻成弟子輩,哪裡敢說半個不字?

「改建的速度好快啊。」謝小玉不想讓那七個眞君太過尷尬,所以換了話題。

「他們再不濟也是眞人,三百多個人一起動手,做什麼事不快?」白髮老道應道:「再說,這艘船雖然看起來改變很大,實際上原來的骨架全都能用,只要將原來又細又長的骨架拆開,然後並排連接在一起,工作量並不大。他們幹了兩天一夜才剛把骨架搭出來,已經算慢了。」

白髮老道顯然很不滿意。他現在就等著這艘船製造出來立刻進行試航,一旦成功,他會用最短的時間將製造圖送回門派中。

碧連天的弟子加上僕役有十七萬人,但是算上家眷的話,恐怕有六、七十萬之多,需要一千四五百艘這樣的飛天船。建造一艘船如果要花上三五天的時間,所有的船全都建造完畢豈不是要十幾年的工夫?

「明天中午肯定可以完工。」謝小玉大致估算一下:「不過我沒算最關鍵的那兩個零件,也就是那兩座扇輪。」

「放心,早就已經造好了,那是小陳親自負責的。」白髮老道說道。

一聽到這話,謝小玉徹底放心。

藏身於丹爐之中的洪倫海同樣也看到海灘上那巨大而又怪異的骨架,任憑他見多識廣,卻也沒看過這樣的飛天船。不過以他的見識,只看一眼結構就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艘船犠牲很多東西,坐在上面恐怕和坐牢沒什麼兩樣,一旦遭到攻擊肯定散架,換來的卻是速度,包括航行速度和建造的速度。

他瞬間就明白這幾個門派已經做好準備,大劫一起就帶著門人弟子逃跑,而這支隊伍既是為了試航,驗證這種新船的可靠程度,也是為了探路。

明白這些後,他什麼想法都沒了。

謝小玉估計第二天中午才能完工,事實證明這些人一旦賣力起來,速度絕對快得多。黎明時分,那兩座扇輪已經安裝就位。

隨著一陣嗚嗚輕響,巨大的扇輪轉動起來,海灘之上頓時飛沙走石,塵土翻捲。

「休息也休息過了,大家重新上路。」白髮老道不待別人開口,拍先說道。

這絕對有些不近人情,信樂堂的那幫人和李光宗他們或許休息夠了,麻子、法磬、還有三百名劍修卻忙了幾天,連點空閒都沒有。

不過沒人反對,誰教這位是道君高人?再說修士幹這點活根本就不累,他們想休息的話,到了船上有的是機會,想動都動不了。

說走就走,眾人立刻行動,最前面那個駕駿座位仍舊是謝小玉的。

現在地方寬了,旁邊有兩個位子,後面有三個位子。坐在他旁邊的自然是麻子和洛文清,後面則被三位眞君佔據,正好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一家一個。片刻工夫,所有的人就各自就位。

扇輪發出的嗚嗚聲越來越響,這艘船緩緩飄了起來。

「又回到以前的狀態了。」麻子在一旁嘟囔道。

前面那一艘像蜈蚣一樣的天蜈舟雖然也很笨拙,但是起降的速度還可以,比第一艘飛天船快得多,現在卻又退回去了。

不只是起降慢,加速也慢。只見這艘船慢悠悠往前飛,雖然有點將人往座椅上壓的感覺,不過並不是很強。別說和天蜈舟相比,就是和第一艘船比起來也大大不如。

「這船好像有點失敗。」麻子評論道。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連這句老話都不懂?」謝小玉淡淡回了一句。

「好,我等著看。」麻子往座椅上一靠。

船仍舊緩慢加速,一刻鐘後,效果漸漸顯露出來,底下的雲層如同奔馬一般朝著後面退去,這艘船的速度已經超過之前那艘天蜈舟,但是它仍舊繼續加速。

麻子的臉色微變,不過反應更大的是卻是洛文清和後面那三位眞君。

「還要多久才能達到最快的速度?」洛文清問。

「後面加速會越來越慢,想達到最快的速度恐怕還要半個時辰。這東西既然是逃命用,所以我乾脆只要速度,別的全都捨棄,反正調個頭、轉個向,對於任何一個眞君來說都是舉手之勞。」謝小玉答道。他看到陳道君直接改變船航行的方向,才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在天寶州四處飛行的飛天船全都是練氣層次的修士駕駛,乘坐的很多是普通人,,紫然要考慮周全。而他造的船紀讓整個門派避難用,乘坐的全都是修士,駕船的至少是眞人,更有一大堆眞君、道君坐在上面,船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飛行的工具,而是落腳的地方,所以他建造的船根本不需要考慮靈活之類的問題,只要速度快。

「半個時辰是嗎?」陳道君的聲音突然出現在眾人耳邊:「我來幫你一把。」

話音落下,船上的人全都感覺身體被一股很大的力量壓在座位上,這艘船也猛地一震,速度頓時狂飆起來。

過了片刻,似乎到了極限,整個船體吱吱嘎嘎直響,速度再也快不起來。

那推著船前進的巨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清兒,出去試試,看看你劍遁的速度和這艘船的速度相比有多少差距?」

陳道君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洛文清立刻照做。他的身影從座位上消失,瞬間出現在船外,只見他渾身裹在一團銀光中,朝著前面飛去。

銀鱗劍的遁速極快,以往大家全都只看到銀光一閃,洛文清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但是這一次船上的人全都看到洛文清正往前飛,雖然速度仍舊不慢,卻能清清楚楚看到他遠去。

「金一,你也出去。」陳道君再一次命令道。

這次被點名的是金隊的隊長,也是那三百名劍修中實力最強的一個。

同樣是光芒一閃,船外又多了 一個人。他身體四周籠罩的劍光是青色的,比起銀鱗劍的銀光自然差了許多,速度同樣也差得多。此人的劍遁仍舊比這艘船快,不過快得有限。他遠去的速度就像一個人慢跑,好半天才飛到前面一、兩百丈的地方。

「我也試試。」坐在謝小玉身後的一位眞君也瞬間出了船。他不是劍修,用的不是飛劍,而是被一團紫色雲光捲著往前飛去。他的速度又比洛文清快了許多,只是片刻的工夫就已經不見影子。

「好,實在太好了。」陳道君的聲音在船艙裡前前後後迴蕩著。

所有的人都明白他為什麼叫好。

這艘船速度之快,只比普通劍修的劍遁差那麼一點,而劍遁的速度在各種遁法中排名靠前。

在後面一段船艙中,幾位道君正面對面坐著。陳道君和那三個老道全都雙目微閉,此刻正神遊物外。

好半天,白髮老道第一個回過神來,長吁一 口氣:「總算將圖送回去了。眞是要命,這一個月我來來回回跑了六趟。」

他的話音剛落,另外幾個人也紛紛甦醒過來。

道法萬千,各有巧妙不同,但是修練到高處卻殊途同歸,相差得不會很遠。白髮老道比其他人確實強了一些,不過強得也有限。

陳道君和北燕山那位道君同時把手一伸,各有一道劍光飛回到他們手裡。這兩個人都是劍修,手中飛劍也差不多,雖然璿璣派和北燕山離這裡的距離有些差別,不過相對於這裡到中土的距離,那點差別根本不算什麼。

「我們這幾個人建此大功,可喜可賀。」白髮老道顯得異常興奮。

另外幾個人也都喜形於色,唯獨摩雲嶺的道君臉上有些不太自然。

「怎麼?出了什麼事?」白髮老道問。

「那邊還沒有商量清楚,不少長老還打算看看風向。」這位道君很是無奈。
他是為山門著急。摩雲嶺已經比別家晚了一段時間才得到消息,現在再猶豫觀望更是白白浪費時間。

眾人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旁邊的幾位道君還想到一些其他的原因。

摩雲嶺那群長老拖拖拉拉,恐怕也是因為大劫將至的消息來得太突然、來得太容易,摩雲嶺並沒有為此付出過代價,所以有些人並不相信。

與之相反,大部分知道大劫將至的門派都為此付出過代價,像璿璣派就是一位擅長易算的道君以折損壽算為代價,才看破一絲天機,碧連天和北燕山的情況也差不多。

付出過代價得來的東西才會被人珍視。

茫茫無際的海上,一艘飛天船以驚人的速度在雲層中穿行。

一開始的新鮮勁兒過了之後,眾人又回到百無聊賴的狀態。陳道君沒事就折騰那些劍修,讓他們到外面跟著船一起飛,那些劍修倒也不在乎,他們正巴不得動一下。

其他人則在座位上打坐修練。特別是信樂堂那群人一個個都感到差距,再加上他們也已經知道大劫將至,只覺得時間不夠,哪裡還敢休息?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半個月過去了。

這半個月裡,他們前前後後又找到一些島嶼。這片海域確實島嶼稀少,找到的島全都是孤島,頂多伴隨一些暗礁。這類島上連飛鳥都稀少,島上的動物和植被也稀奇古怪,別的地方根本沒看過。不過到現在為止,他們沒有看到妖族的蹤跡。

對於船上的人來說,這既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好事是他們和妖族沒碰上,就用不著擔心發生爭鬥,壞事是他們沒辦法交差。

和以往一樣,傍晚時分,四位道君回到船上。

為了提高搜索的效率,他們白天讓一位道君留守船上,另外四個人朝著四個不同的方向飛行,探勘兩側五萬里內的海域。

今天出去的是陳、羅兩位道君和碧連天、摩雲嶺兩位道君,負責留守的是北燕山那位道君。和往常不同的是,摩雲嶺的道君帶回一片魚鰭。

那是一片很大的魚鰭,他帶回來的僅只是一塊鰭尖,卻有三丈長、兩丈寬,整片魚鰭看來少說有十幾丈長。很難想像這條魚的身體究竟多麼龐大?

對於海中妖獸的龐大體積,船上的人都不感到驚訝,他們看得多了。

說起來這也和天道異變有關。太古人妖大戰之後,妖獸一旦開智就會引來天道關注,隨之而來的就是天劫,而且這種天劫不同於修士飛昇的天劫。

修士飛昇對於這方天地來說相當於趕走蟑螂、老鼠,能打死固然不錯,不過主要還是趕走了事。

妖獸開智不同,那相當於染了瘟疫的雞狗,肯定要打死,還得焚燒,連一點
渣滓都不能留下。

沒有開智的妖獸也多少有些智力,而且野獸對危險天生就很敏感,牠們知道不能往智慧發展,只能拚命往力量發展,塊頭也越來越大。陸地上的妖獸還好,海裡的妖獸全都異常龐大,力量更是恐怖。

這一路上他們也曾碰到不少海中妖獸,一直都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妖獸並不屬於妖族,空有強大的力量卻沒有智慧,而且領地觀念極強,不會輕易離開老巢,不管是對天寶州還是對中土都沒什麼威脅。

「這是什麼東西?」羅道君問道。

「我在離這裡三萬餘裡的地方看到一條海蛇,有七、八里長,遠看簡直就是一座島。我看到牠的時候已經死了,而且妖核不見,其他東西卻留了下來。」這位道君回道。

「果然有問題。」陳道君頓時興奮起來。

如果是妖獸互爭地盤,那麼失敗的一方肯定會連皮帶肉全都被吃掉,只會剩下骨頭,如果是被人所殺,那麼少掉的不會只有妖核。

任何生靈修練年久之後,身上的一切都成寶貝,連人都是如此,魔門喜歡拿人身上的東西煉製法器就是這個原因。道門不會做這種噁心事,但是取妖獸身上的東西煉製法器卻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這頭妖獸如果是人所殺,肯定會被大卸八塊,最好的東西全都被挖個乾淨。

只有妖族才只取妖核卻不碰任何東西。因為妖族全靠自己的力量爭鬥,並不藉助法器,妖獸身上那些精華之物對牠們來說一點價値都沒有,只有妖核對牠們有用,牠們可以呑噬妖核提升自己的力量。

「先別想這些。三萬里不算遠,我們先退開些再說。」白髮老道連忙提醒眾人。

「對,離遠一些比較保險。三天前不是找到一座小島嗎?那裡應該挺合適。」陳元奇興奮勁一過,也變得小心起來。

主意已定,陳道君一揮手,飛天船立刻調轉船頭,而且速度居然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方向變了,來的時候有多快,往回飛也有多快。

幾位道君瞬間回到船艙裡。

陳道君又一揮手,謝小玉、洛文清、麻子三個人被他憑空挪了過來。

他倒不怕船失控,後排座位上有三個眞君守著,肯定會有一個人頂上去。
「我們總算有進展了,不過也有麻煩了......」陳元奇一五一十將剛才的事說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1:35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1  
第二章     查

門外的禁制冒出一道亮光,謝小玉朝著門口一指,頓時解開禁制,一枚信符飛了進來。

「既然找到線索,那就查下去啊,將我們幾個人弄來幹什麼?]謝小玉問道。

「師叔,您老不會想讓我們三個人查探此事吧?」洛文清也在一旁問道。他對羅師叔不敢嘻皮笑臉,但是對陳師叔就不在意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話,快點想些主意吧。查肯定要査,但是怎麼查?」陳道君並不在乎小輩們的嘲諷,同樣也不覺得向幾個小輩求教有多麼丟臉。

「我沒辦法。」謝小玉連連搖頭。他現在反倒更希望能藏拙,而不是事事出風頭。

「別說得那麼絕情嘛?你還欠我們一大堆人情呢。」白髮老道也在一旁幫腔。他們現在也看出來了,論智慧、論見識,這個小輩未必超過他們,但是說到心思活絡、善於應變,他們幾個人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眞的沒辦法,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局。」謝小玉連連搖頭。

「那麼餿主意總有吧?」白髮老道乾脆退而求其次。現在他只求能交差,不管怎麼樣,必須找到妖族活動的直接證據。

「也不叫你白動腦筋。我這裡有一部功法,名為《聽天貫地搜微大法》,你肯定感興趣吧?」陳道君改勸說為誘惑。

當初知道謝小玉的事後,璿璣派上上下下對瞳術變得異常重視,到處蒐羅這類秘法,其中就有這部《聽天貫地搜微大法》。

這部功法不算高明,甚至不能算瞳術,因為它修練的是耳力。不過他知道謝小玉手裡有一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這兩種功法名字很像,說不定有關聯。

果然,謝小玉心動了。

一直以來,對他來說用處最大的並不是《劍符眞解》,也不是彌天星斗陣,甚至不是《六如法》,而是《奇技妙法百篇》和《觀天徹地洞幽大法》。

「我只有餿主意。」謝小玉說道。

「餿主意也行。」陳道君並不在意。

「術業有專攻。在軍中,搜索、查探這類事全都會交給斥候,你們找幾本兵書對照,應該就有收穫,頂多就是修士和凡人有些差別,要有辦法掩蓋自身氣息,如果能偽裝成妖氣更好。除此之外,瞳術、奇門遁術、隱秘傳訊之法都是必修科目,多訓練一些這樣的斥候往四處一撒,總會有所收穫。」

謝小玉說的全都是經驗之談,當初北望城之戰他們能夠活下來,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和吳榮華可以先一步發現敵蹤,其中也有陽燧鏡的功勞。

那幾位道君確實沒想到這招,幾個人互相對望。

主意不錯,也不算餿主意,但是想做到卻不容易。

首先,修練瞳術的修士就不好找。

佛門將五感稱作五塵、五惑,道門也有類似說法,對外界越敏感,就越難做到道心純淨,修練的難度就越高,境界提升也越慢。所以修練瞳術的修士進展一般都比別人慢得多,成就也差。

當然裡面也有例外,將這當做煉心之法,借五塵之惑錘煉意志,佛道兩門裡都有這類法門,只是這麼幹的人不多。大多數人更願意按部就班修練,只有遭遇瓶頸實在過不去,才會用這種辦法尋求突破。

陳道君轉頭看著謝小玉,因為這傢伙絕對是最合適的人選,不過仔細想了想,他又挪開目光,這個險沒必要,萬一出了什麼事就後悔莫及了。

「只能委屈廣濟他們。我們也出一把力,幫廣濟他們一把。」白髮老道首先開口。

廣濟就是那七個眞君之一。

讓一個練氣層次的小輩修練瞳術,沒個一年半載根本別想有成果。當初謝小玉整整用了七個月的時間才練成《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不過境界越高,修練起來越容易。換成眞人的話,一、兩個月差不過就能練成.,眞君需要的時間更短,五到七天就可以修成。如果再有這幾位道君幫忙,時間絕對能縮短到一、兩天。

「這樣一來就有十個人了。」羅道君將吳榮華和璿璣派那兩個弟子也算上。

「可惜這裡離天寶州已經有些遠。」他輕嘆一聲。

這話頓時提醒那三個老道。他們突然想起天寶州異常兇險,有些散修為了行走在野外能安全一些,就修練瞳術,吳榮華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對於這些散修來說,成為眞人是種奢望,修練到練氣七、八重已是極限,所以他們不會在乎。

這一次是趕不上,但是現在可以著手準備,多招募一些修練瞳術的修士,同時自家門派裡也要開始培養這方面的弟子。

看到三個老道若有所思,陳道君哈哈笑了起來:「搶先一步,可以吃飽,晚了一步,束手束腳,天寶州你們就別想了,兩個月前我們就已經犁過一遍,修瞳術的人大部分已經被我們納入囊中,你們三家還是去別的地方想想辦法吧。」

三個老道氣得鬍鬚亂抖,不過也沒辦法。

在中土,各大門派全都有自己的地盤,誰都不能撈過界。天寶州卻不是這樣,誰先下手誰得益,然後大家再坐下來商量今後的利益如何分配,所以第一口總是最為肥美。

氣歸氣,三個老道仍舊用最快速度將這個消息發了回去。天寶州是沒指望了,但是中土還有很多散修,裡面肯定有修練瞳術的人。而且一旦放出修練瞳術就可以加入大門派的風聲,肯定會吸引很多散修。

以前他們絕對看不起散修,但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們發現散修也有散修的好處,雖然修為不高,但是腦子活絡,讓他們做事或者打聽消息遠比門中弟子好得多,這種人就是當斥候的料。

隊伍又停了下來,停駐的地方也是一座小島。不過這一次所有人全都被勒令不許外出,飛天船也被隱藏起來。

謝小玉沒心思管別的,石洞一挖好他立刻鑽了進去。

現在他的手裡又多了 一部《聽天貫地搜微大法》。在船上時,他已經將兩部功法放在一起對比,立刻確定這是同一種功法的兩部分,《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是正冊,《聽天貫地搜微大法》是副冊。

當初修練《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他整整花了七個月,這次卻用不了那麼久。

一是他的境界提升,二是這部功法和《觀天徹地洞幽大法》相輔相成,法力迴圈的路徑也大致相同,只是細微之處有所差別。

將一個艾草蒲團放在石室中央,謝小玉趺坐其上,雙目微閉,很快就進入夢鄉。

這是《六如法》自帶的吐納之術「大夢真訣」。

「大夢真訣」絕對是一門無上大法,按照謝小玉的猜測,這應該是一種獨立的法門,被創出《六如法》的前輩得到之後融入。

這種事很常見,就像他現在修練的功法就是幾部無上大法雜湊而成。將來他境界提升,將這些無上大法融會合一也創出一門無上大法,那幾部無上大法也就成了其中一部分。

此刻,他的夢境世界已經和以前完全不同。

自從得到蜃珠,這裡就不再如夢如幻,變得像是一個真的世界,有花、有草、還有幾棵小樹,頭上白雲飄浮,不時有一陣微風吹過,輕吸一 口氣,還能察覺四周有微薄的靈氣。

雖然微薄卻很精純,甚至比靈眼中的靈氣更加精純。

這絕對是一件好事。

修練一道其實就是煉化靈氣變成自身法力,之所以靈眼讓人修練起來容易許多,就是因為靈眼中靈氣濃郁而又純淨,吸收容易,也少了洗練的麻煩,不過靈眼畢竟有其極限。

夢境之中的靈氣雖然不夠濃郁,但是精純度遠超靈眼。

如果夢境世界再完美一些、靈氣再濃郁一些,他就用不著擔心常年吸收天地精氣會在將來造成麻煩了。

不過這件事並非他現在要考慮的,此刻他關心的是《聽天貫地搜微大法》。

按照功法運轉一個周天之後,謝小玉頓時感覺四週一切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聽天貫地搜微大法》增強的不只是耳力,和《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一樣,五感都有提升,只不過耳力的提升特別多。

他不再多想,繼續運轉功法,一個周天接一個周天持續運轉。

四週一切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變得越來越嘈雜,草葉摩挲的沙沙聲漸漸變得如同波濤拍岸一般,那隨意捲起的微風聽上去像是狂風呼嘯。

又是一個周天完成,他的耳朵裡不但聽到更多聲音,還能感覺到震動。

四週一切都在震動,風在震動,草在震動,連天空和大地也微微震動。這些震動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強,有的弱,有的快,有的慢。

謝小玉並不感到奇怪。當初他看《奇技妙法百篇》就已經知道聲音其實就是震動,《奇技妙法百篇》上還有一些特殊的用法。

突然,他心頭一動,或許可以將《奇技妙法百篇》上的東西運用在修練中。

修練其實就是對大道法則的摸索,留下《奇技妙法百篇》的那個人對大道法則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匪夷所思卻又發人深省。

如果在真實的世界裡,他絕對不敢隨意嘗試。這可不同於他從彌天星斗陣中演化出彌雲,也不同於他讓蘇明成將萬蠱之力集於己身,而是對功法進行根本上的改變。一個不慎,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當場斃命。

但是在夢境世界他卻有這個膽量,在這裡他不會死,也不會受傷。

他對《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更熟悉,也摸透了陽燧鏡的原理,所以他自然而然打算從這裡入手,不過轉念之間他又放棄這個打算。

《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以瞳術為主,改變光的運行可沒那麼容易。相對而言,《聽天貫地搜微大法》涉及的是聲音,這就容易多了。

轉念間,謝小玉就知道自己需要些什麼。

《聽天貫地搜微大法》確實神妙,一點不比《觀天徹地洞幽大法》差,但是有一點卻讓他討厭,那就是太過嘈雜。

這是聲音的特點,不管想不想聽,全都會傳進耳朵裡。換成眼睛就不同了,不想看某樣東西只要挪開視線就行。

他需要的是過濾那些雜亂的聲音。

《奇技妙法百篇》上確實有一種辦法可以做到,那就是共鳴。

一想到這裡,他立刻試了起來。

普通人確實沒辦法讓耳朵發聲,但修士可以控制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甚至包括髮梢,想讓耳膜震動實在太簡單了。

剎那間,外界傳來的聲音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耳膜鼓動時發出的嗡嗡聲。

謝小玉不知道這算不算成功。

現在什麼聲音都沒有,可能他的想法根本就是錯的,也可能是震動的頻率不對。

他能試的只有後者。

隨著心念轉動,耳膜鼓動時發出的嗡嗡聲漸漸變得尖鋭起來。

突然,一陣非常細微的聲響闖入他的耳朵,那聲音和耳膜震動的嗡嗡聲一樣,只不過耳膜震動發出的嗡嗡聲只有一個聲調,那聲音卻有高低上下的變化。

謝小玉一陣狂喜,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這個成功的意義重大,因為它說明《奇技妙法百篇》上的東西可以融入功法之中。

抑制住興奮的心情,謝小玉繼續調整著震動頻率。

能夠聽到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多,風聲、草葉摩擦聲……樹木彎折聲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又一個接著一個消失,感覺非常詭異。

漸漸地,他又發現更多技巧。

修改一種功法,而且是做根本的改動,需要花費的時間絕對不會只有一、兩天。

謝小玉早已經忘了時日,不過這一天他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有一種感覺——外面有事發生。

不等有人傳喚,他開門而出。

那幾位道君早已經出來,他們看到謝小玉全都有些意外,這太巧了。

不過沒人開口詢問,因為謝小玉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他們已經見怪不怪。

過了片刻,就看到遠處白雲浮動,瞬間一個人從雲層中穿了出來,徑直往這邊落下。

北燕山那位道君一眼就認出那是他的人。

「你找到了?」陳元奇搶先問道。他的性子急,也不在意禮數。

那人卻不敢這麼做。他朝著自家長老稽首一禮,然後說道:「我看到妖族,數量不少,有十幾個。我跟著他們,最後發現他們消失在一片暗礁區。」

「你沒打草驚蛇吧?」北燕山那位道君板著臉問道。

「弟子不敢。」那位真君連忙回道。

他不是不敢打草驚蛇,而是不敢靠近。萬一暴露行蹤的話,絕對凶多吉少,所以他一路上都遠遠跟著,離那群妖族少說兩百餘里,全憑瞳術加上陽燧鏡才沒跟丟那群妖族。

說著,這位真君將一枚水晶珠子雙手奉上。

北燕山那位道君接過珠子往空中一拋,珠子裡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中映照出一群妖族的身影。

「果然沒錯,絕對是妖族,而且都是水族。」白髮老道異常興奮,這是確鑿的證據。

「別以為這樣就可以交差。」羅道君冷冷地說道。

不只是他,北燕山那位道君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

白髮老道知道這兩個人說得沒錯,頓時一臉頹然。

「想應付過去可沒這麼容易,還是得冒險闖一下。」羅道君說道。

雖然道行越高越怕死,不過這些道君也都明白一味應付是不行的,有些事必須做到。

「你小子也得跟我們一起去。」陳元奇一把揪住謝小玉的後領。

「我沒辦法和你們一樣掩蓋氣息,去了說不定會露餡。」謝小玉可沒興趣跟著他們冒險。

「沒關係,我教你一種法門。」陳元奇說什麼都不肯鬆口。他聽說過謝小玉在去北望城一路上做的那些事,這算無遺策的本事他們幾個人絕對沒有,帶上謝小玉,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可以隨機應變。

說著,他伸手朝著謝小玉的額頭一點,頓時一套功法傳入謝小玉的腦子裡。

「給你三天時間練熟這套功法。」說著,陳道君猛地一甩手,謝小玉一下子被挪回他的石洞中。

「還什麼道君高人呢!這麼差勁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毒手丹王洪倫海的聲音突然在謝小玉耳邊冒了出來。

他倒不擔心被外面那幾位道君聽見,他藏身的丹爐被謝小玉煉化,所以他可以和謝小玉直接溝通。

「看來你有更好的東西。這次事關你我的生死,你落到別人手裡只是換個主人,或許還能合你心願奪了那個人的身;落在妖族手裡你就萬事大吉了,妖族從不用法器,更不會煉丹。」謝小玉要脅道。

「你用不著威脅我。你當我看不出來?你對我會的那些雜學感興趣,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也只看重煉丹術,那些雜學教你又何妨?」洪倫海不傻,他知道自己不拿出點東西不行。

「你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謝小玉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洪倫海。

「我現在相信你不在乎我的煉丹之術了。」毒手丹王洪倫海顯得有些失落。

這段日子以來,他在一旁偷聽偷看,知道不少有關謝小玉的事。

謝小玉沒答腔。他知道洪倫海嘴上說得好聽,真要讓他傳授煉丹之術,這傢伙絕對不肯。

「我暫時還是跟著你。大劫將至,現在就算立刻轉世,等我得回記憶的時候,差不多大劫也已經開始,那實在太危險。跟著你說不定還能保住一條性命,我只要藏得好一些,不被人發現,或許你死了,我也未必會死。萬一你活到最後,地位肯定和太虛道尊他們差不多。」洪倫海總算想通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1:56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1  
「既然找到線索,那就查下去啊,將我們幾個人弄來幹什麼?]謝小玉問道。

「師叔,您老不會想讓我們三個 ...

第三章 妖

一個大浪拍來,頓時泛起無數白沫。浪頭被那無數銼刀一般的礁岩迅速削弱,礁岩和礁岩間,無數漩渦打著卷。

這絕對是一個兇險的所在。

雲層之上,幾個人懸空而立。他們的面前虛懸著一面水鏡,鏡面上映照出遠處的影像。影像一轉,已經深入海裡。

海裡一片漆黑,那些白沫擋住陽光,所以底下顯得特別暗,才下去幾丈就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鏡中的影像越來越黑,顯然正漸漸深入,一直潛下去數百丈深,突然前面露出一絲亮光。

「就是那裡。」白髮老道伸指一點。

亮光頓時拉到近前,那是一個巨大的半圓形罩子,裡面隱隱約約好像有房子,似乎還有人影晃動。

「水晶宮?」謝小玉奇道。

小時候他聽到的故事裡總會有龍王爺和水晶宮。在他印象中,龍王爺很沒用,幾乎誰都可以欺負,而水晶宮則是天底下最富有的地方,到處都是金銀財寶。

進了元辰派之後,他才知道這些都是假的。龍這種生物確實有,但是沒龍王爺,而且龍也不是故事裡說得那樣沒用,不過水晶宮卻是有的。

「差不多吧。在這麼深的海底弄出這麼大的禁制,恐怕只有那條糾龍做得到。」陳元奇唏噓不已。他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那條虯龍,海上是牠的主場。

「現在怎麼辦?」白髮老道收回水鏡,他怕會被裡面的妖族發現。水鏡術雖然隱密,但是妖的感知遠比人靈敏,說不定會察覺不對勁。

「還有什麼辦法?等著吧。」陳元奇嘆道。

「如果附近有什麼妖獸就好,直接引幾頭妖獸讓牠們衝撞那個禁制,看看裡面有什麼樣的反應。」謝小玉在一旁提議。

他不喜歡空等,再說他也巴不得驚動一頭大妖。有了這樣的情報,足夠讓幾位道君交差。

「好辦法。」陳元奇立刻贊同。

幾個道君說做就做,三個老道和陳元奇的身影迅速消失,只剩下羅道君一個人仍舊在那裡。

這位羅道君一張冷臉,謝小玉每次看到他,都感覺像是坐在一塊大冰塊邊,自然找不到什麼話題,只能靜靜躲在雲層中。

兩個人一等就是好幾個時辰,一直到太陽漸漸落下,才看到東面海平線上一道白浪滾滾而來。

謝小玉凝神看去,只看到白浪中隱約有一道巨大的身影時沉時浮,像是大只的鯰魚,身體一側還有銀色的斑點。

謝小玉不認得這是什麼妖獸,茫茫大海廣闊無邊,再奇怪的怪物都有可能存在。

這和妖獸的特性有關,只要不開智,妖獸就只能拚命強化自己的身體,而強化身體意味著壽命延長。

那頭巨鯰速度極快,比天劍舟快得多,筆直朝著礁群衝去。離礁群還有百餘里時,這頭龐然大物猛然紮進海裡。

幾位道君瞬間回到雲層中,仍舊是白髮老道出手,那面水鏡再一次出現在眾這次用不著慢慢搜索,那道禁制一下子出現在眾人眼前。

只見一隊隊妖族從裡面衝了出來。牠們看起來和人差不多,但是仔細看卻又有些細微的不同。有的頭上長角,有的臉上滿是鱗片,五官更是畸形,眼睛多數很大,嘴也寬,鼻子有的很大,有的卻根本不存在。

「長得眞醜。」陳元奇摸著自己的臉,一想到自己要裝成這樣就覺得噁心。

「怎麼沒有大妖?憑這些普通妖族能打贏那頭巨鯰?」陳元奇異常失望。

轉眼間,前方那片海域就像是炸開了鍋一般,海水不停翻滾著,顯然下面已經打起來了。

白髮老道用水鏡一照,只看到飛濺的浪花和亂滾的泡沫。

「我們什麼時候動手?」謝小玉問道。

「早就動手了,你不知道嗎?」陳元奇笑嘻嘻地說道。

只見羅道君微微一笑,虛空中頓時冒出十幾個妖族,全都緊閉著雙眼,似乎睡著了。

一看到這模樣,謝小玉立刻明白了。羅道君人在此處,身外化身恐怕早已經潛伏在海裡,那邊一打起來,他立刻渾水摸魚。

這就是道君的手段,果然神出鬼沒。

「聶老,還是你來。」羅道君朝著北燕山那位道君道。

「我來就我來。」聶道君也不推辭。此事關係重大,容不得一點差錯,北燕山專攻幽冥之術,在搜魂方面別有所長。

這個冷臉老道抓起一個妖族,雙手一合,扣住牠的頭頂。只見那個妖族顯露出一臉痛苦的神情,整張面孔扭曲起來,嘴張得很大,但是叫不出聲。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冷臉老道放開了手。

那個妖族身體一軟,落了下去,飄浮在半空中,四肢下垂,腦袋也垂著,已經沒什麼氣息了。

「怎麼?有什麼收穫?」白髮老道在一旁催促著。

「不要煩我。」冷臉老道又抓起一個妖族如法炮製。

白髮老道碰了一鼻子灰,乾脆也抓起一個妖族,但他的動作文雅多了,只是將左手往那個妖族的腦袋上一搭。不過很快,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再去抓幾個來。」白髮老道身形一晃,從眾人眼前消失,很快又出現了。隨著袍袖一抖,同樣有十幾個妖族飛了出來,落在眾人面前。

這次那幾位道君都不閒著,各自抓起一個妖族。

一搜之下,陳元奇頓時破口罵道:「居然都是一些半妖。妖族沒人了嗎?派這種東西出來有什麼用?」

「你這話莫名其妙,妖族裡怎麼可能有人?」羅道君冷冷地說道。

「別盡挑語病,還是想想怎麼辦吧。」陳元奇也隨手將那頭妖族扔了出去。

「你們看到了什麼?」謝小玉很想也出手試試,不過眼前有五位道君,怎麼都輪不到他。

「你自己看吧。」陳道君隨手一拍,將一段亂七八糟的記憶打進他的腦子裡。那些記憶很亂,而且零零碎碎。裡面有座城,似乎不比臨海城小多少,住的全都是妖族。

「半妖不比三歲的孩子聰明多少,我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北燕山那位道君也很無奈。好不容易他有大顯身手的機會,沒想到派不上用場。

「奇怪了,這些半妖連奴隸都算不上,妖族怎麼會派牠們出來?難道……」羅道君抬頭看了看天。

其他人頓時明白了。

太古之後,天道異變,再也不允許妖族存在於這方天地間,但是誰都不知道半妖是否也不被允許存在於天地間。

「不對,當初我們遇到的那艘空行巨舟,上面全都是眞正的妖族,而且是戰兵。」謝小玉提醒道。

「說到這件事我就有氣。既然抓到活口,你們幹什麼將牠們全都弄死?那個麻子也是廢物,那麼多俘虜居然什麼東西都沒搜出來。如果讓老聶來的話,我們就用不著這麼麻煩了。」陳元奇罵道。

「算了,別再說了。當初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怎麼可能考慮這麼多?」羅道君還算通情達理。

「還是得冒個險。」陳元奇很無奈。他抓起一個妖族,身體猛地一抖,頓時變成那個妖族的模樣,像的不只是外表,甚至連身上氣息都沒有絲毫差別。

另外幾位道君也都紛紛變化,各自變成一個妖族的模樣。

陳元奇正打算幫謝小玉一把,讓他意外的是,謝小玉身形一轉,居然也變成一個妖族,而且同樣沒有絲毫破綻。

「你學得好快。」陳道君正打算誇獎幾句,突然有所發現,驚道:「這不是我教你的那種法門。」

謝小玉身上的妖氣和那些妖族並不一致,不過他變出來的妖氣像是活的,隨著一呼一吸,妖氣也輕微波動。相比之下他們雖然變得更像,但是氣息顯得僵硬了一些。

「不好意思,這是我從一本雜書上看到的。」謝小玉只好推給雜書。

幾位道君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看來得多派幾個人去你以前的門派,元辰派的雜書裡好東西眞多啊。」陳元奇羨慕不已地說道。

那道禁製作數百丈深的海底,顯得異常突兀,四周黑漆漆一片,只有它散發著刺眼的白光。

禁制籠罩的地方不大,也就方圓百餘丈,裡面就算有城,也頂多像北望城內城那麼大,即便用上縮尺成寸這類法術,也絕對不可能達到那些零碎記憶中的大城規模,所以這裡只可能是一個小規模的營地。

此刻所有的妖族全都退回禁制中,大部分帶傷。那頭巨鯰可不容易對付,不需要什麼神通,只憑龐大的身軀和恐怖的蠻力就足以讓五位道君都不想招惹。

『不知道這些傢伙怎麼對付那頭巨鯰,剛才應該看看才對。』陳元奇傳音道。出發前,北燕山那位道君給每人一枚元靈命牌,此物乃是北燕山獨門秘寶,帶著這東西的人可以心靈相通。

『別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羅道君怒道。此處是險地,大家小心提防都來不及,也只有他這位師弟大剌剌的。

正說話間,眾人已經穿入禁制中。

他們瞬間呆住了。

禁制的四周是一排房子,正中央是一塊空地,上面佈設一座大陣。

幾個人全都心頭一緊。

陣是人族發明,人本身孱弱,所以觀察天地萬物,從中領悟大道玄機,最終根據大道痕跡創造出陣。正是因為有了陣,人終於能溝通天地,借用天地之力。

妖族全靠自己,根本不需要藉助外物,所以牠們不通陣法,也不會煉丹、製器。

但是現在顯然有了變化,妖族也開始運用陣法了。

『這是什麼陣?』陳元奇傳音問道。他已經顧不上師兄的禁令了。

『不知道,這好像是太古時代的陣法,很多地方和現今陣法不同。』白髮老道也滿頭大汗。他情願面對那三頭大妖,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

他們這一猶豫,不知不覺就停下腳步,周圍的妖族全都朝著他們看了過來。

『別管了,往前、往前。』羅道君傳音道。

其他人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禁制裡的地方就那麼大,很快,所有的妖族全都聚集在正中央。

突然一道神念從天而降,強大又狂暴,那幾個道君沒什麼感枒,謝小玉卻覺得自己快被壓扁了。

眾人全都大吃一驚,以為自己暴露了,好在周圍那些妖族並沒有顯露敵意,而是紛紛跪伏在地上。

『跟著做。』羅道君的聲音再次傳來。

用不著吩咐,謝小玉早已經跪伏下去,他才不在乎什麼面子。

羅道君緊隨其後跪伏在地,另外四位道君也沒辦法。此刻如果還講究面子,就是找死。

眾人剛一跪下,大地猛然間震動起來,緊接著偌大一片空間整個翻轉過來,眨眼間四周的景色全都變了。

眼前是一座城,他們從那些妖族的零碎記憶中看過的城。

『操……早知道會這樣,我絕對不會進來。』陳元奇怒駡道。

另外幾位道君也傻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那居然是一座傳送陣,而且是神道大劫之前存在、在大劫中失傳的兩界傳送陣。

   
他們可以肯定這裡絕非原來那方天地,而是在另外一界中。

因為這裡的靈氣太盛了,比起各大門派中心區域靈氣的濃郁程度還勝過一籌,頭頂上的天空也不一樣,不是藍的,而是一片赤紅,而且雲層呈漩渦狀。這是一個很大的漩渦,整片天空全都被這個巨大的漩渦籠罩,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雲層全都朝著一點彙聚,漩渦的中心一片漆黑,隱約可見點點星辰。

「這難道是妖界?妖族已經可以自由出入兩界?」羅道君喃喃自語著。

「好像不是。」白髮老道不太肯定地答道。

他們正在發愣,剛才那道狂暴的神念再次傳來,緊接著又是十幾道神念從眾人身上掃過,幾位道君臉色全都變了。就算這裡不是妖界,兇險程度也差不多,一旦暴露,他們絕對死定了。

好在這次他們仍舊沒有被發現。那道神念似乎是想傳遞什麼消息,可惜他們聽不懂,不過當他們看到四周的妖族紛紛散去,大致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別傻站著,既然能過來,肯定也有辦法回去,我們先四處走走看看。」北燕山那位道君比較鎭定。

說完,他搶先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其他人只能跟上。這時候如果分開的話,說不定會出什麼麻煩。

「沒想到妖族的城居然是這個模樣,和我們那裡的城看起來差不多。」陳元奇的心靜下來之後,開始左顧右盼起來。

他已經想通,現在再怎麼懊侮都晚了。

謝小玉同樣也很好奇。

有關妖族的記載不多,但是有關太古時代人族的記載卻能找到不少。那時候人族所謂的城只是用石頭堆砌而成的堡壘,一般來說,只有一條或者兩條大道貫穿整座城池,房子則隨意散亂建造,連小巷都沒有,更不可能有街。

妖族在這方面遠遜於人族,牠們建造的城絕對不可能比人族居住的城更加完善。

『看來,妖族進入我們的世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謝小玉傳音道。

『你看出些什麼來了?』陳元奇連忙問。

『那些直的飛簷斗栱、伸出來的椽子、屋角上的菱形氣窗,全都是上古年間的風格。恐怕數萬年前,牠們就已經進入我們的世界。』謝小玉受到他師父的影如響,對史書、古物非常感興趣,

『萬年之前神道大劫牠們居然隱忍不發,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羅道君相信謝小玉的判斷。他們幾位也都見多識廣,卻是在修道方面,說到博古論今,他們就不行了。

幾個人一邊閒聊,一邊往前走,雖然不敢運用法力,腳下卻很快。

這倒不用擔心會被旁邊的妖族識破。妖族就是開了智的妖獸,本體絕對不會太差,行動起來全都快如風。他們雖快,旁邊還有更快的。

一圈轉下來,他們發現此刻所在的地方應該是外城,這片區域像是一個圓環,兩邊都有城牆。

『出城再說。』羅道君傳音道。

眾人都沒有疑問,徑直朝著一座城門而去。

城門口自然有兵卒把守,不過往外走根本不會被盤查,眾人很容易地就通過了。

外面依舊是一片城區,明顯比剛才那片城區要差得多。裡面那片城區,至少是青磚瓦房,外面卻都是木板房子、茅草頂棚,街道兩邊還散發著一股臭味,住在這裡的妖族一個個神情呆滯,顯然還不如那些半妖。

「幾百萬年過去了,妖族好像沒什麼改變,仍舊等級森嚴。」白髮老道看著四周說道。

[那是當然。妖族是血脈傳承,大妖生來就是大妖,普通妖族想成為大妖需要付出難以想像的艱辛。再說,妖族習慣弱肉強食,那些有潛力的普通妖族不但不會被看重,反而很容易喪命。」羅道君一邊說,一邊暗自慶倖自己是個人。

「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很好嗎?」陳元奇難得輕鬆一些。到現在為止,他只看到這麼一件好事。

在他們那個世界,數百萬年來,不知道經歷多少次世代更替,早已經證明一件事——人才往往出現在中下層,

不僅世俗中是這樣,這個道理對修士的世界同樣管用,最好的證明就是魔門被佛門所敗。

當年滅魔之戰時,魔門不管規模還是手中的資源都遠遠超過佛門,那時候的佛門稱得上一窮二白。

佛門能贏,仰仗的正是「眾生平等」的教義,而魔門卻將人分成幾等,和妖族的做法幾乎一模一樣。

眾人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

這片最靠週邊的城區實在太破爛了,眾人不願多留,再次加快速度。

出了城,羅道君在前領路,登上旁邊的一座小山。

從上面往下看,整座城一目瞭然。

這座城規模確實和臨海城相差無幾,但是建造得非常整齊,從裡到外全都是一個個圓環,越往外佔地越大,也越差。

羅道君朝著那座城看了一眼之後,俯下身子在地上撥弄起泥土。

謝小玉並不明白這位道君前輩在幹什麼。讓他驚訝的是,另外幾位道君居然也開始做同樣的事。

過了好一會兒,羅道君第一個重新直起腰,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這裡果然不是妖界,應該足類似洞天或者恆沙世界的地方。」陳道君一語道破其中的玄機。

謝小玉當然知道什麼是洞天和恆沙世界。

兩者其實一樣,都是本來就有的世界,自我衍化,不受外力控制。區別就在於洞天離他們所在的世界更近,幾乎連在一起,可以看做是他們那個世界的附庸,像璿璣派、碧連天和北燕山就各佔據一個洞天。

「我更相信這是一個恆沙世界。」北燕山那位道君指了指天空中那個巨大的漩渦。「這裡充斥的靈氣應該是從那裡來,我如果猜得沒錯的話,那裡通往妖界。」

「妖族這是繞路而行。妖、冥、魔、仙、佛五界的通道都被天道封閉,天道強橫,誰都無法與之對抗,可惜天道總有疏漏,所以有漏洞可鑽。」白髮老道喃喃說道。

猛然間,幾位道君全都打了個寒顫,他們突然想起一件事。

妖族能夠想到這種繞路的辦法,鬼族和諸魔沒理由想不到。萬一仙、佛兩界也有這種打算的話,那就熱鬧了,這場大劫說不定盛況空前。

「我們得趕快回去。」白髮老道瞬間醒悟,這件事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甚至連各派掌門都決定不了,只有讓門派裡常年閉關的那些太上長老定奪。

「問題是怎麼回去?」陳道君沒好氣地問道。

換成平時,他們早就抓一個妖族過來問了,但是在這裡,他們絕對沒那個膽子,一旦驚動此處的大妖,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2:29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1  
第三章 妖

一個大浪拍來,頓時泛起無數白沫。浪頭被那無數銼刀一般的礁岩迅速削弱,礁岩和礁岩間,無數 ...

「妖族分成三等;一等是華族,二等是庶民,三等是奴隸。我們進來時裝成的妖族全都只是半妖,智力有限,十有八九屬於第三等的奴隸。之前我們碰到那艘空行巨舟上全都是戰兵,按照太古之時妖族的劃分,戰兵至少是庶民。我們或許可以進去看看。」謝小玉提議道。

幾位道君都沒有回答。此刻他們誰都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但是越往裡面就越危險。

「要不這樣,我們分頭行動,各自尋找出去的線索?」陳道君提議道。

「也好。」北燕山那位道君第一個同意。剛才轉了那麼一圈,他已經安心了,妖族根本沒想到會有人混進來,所以這裡幾乎沒什麼防範,他們只要小心一些就不會被發現。

「先約好怎麼集合。」羅道君這麼說,就意味著他也贊成謝小玉的提議。
五位道君加謝小玉是六個人。現在已經四個人表態,剩下兩個老道雖然想穩妥一些,卻也不好反對。

裡面幾個區域果然和外面不同,越往裡面越漂亮。

謝小玉行走在大街上東看看西瞧瞧。此刻的他樣子仍舊像人,卻多了一對狐耳,在妖族裡,狐妖是個很大的族群,這或許和狐狸天生聰明有關,牠們最容易開智。

不過狐妖絕對不是什麼上族。雖然牠們的數量很多,但是血脈並不強,哪怕狐妖中的九尾妖族,在妖族裡也算不上什麼厲害大妖。

「看來妖族仍舊以族群而居。」謝小玉自言自語著。

他是從街道兩旁的建築風格看出來的,常常可以看到同樣風格的房子集中在一起,連種的花草都差不多。

太古之時,天地間第一批生靈是那些天生精怪,牠們只有種,並沒有族。之後才有了妖,最初一批妖和天生精怪很像,同樣也是天生地養,不同的是妖有了族群的概念,同種繁衍,血脈傳承。

行走在大街上,謝小玉感覺四週一切既陌生又熟悉,街道兩旁同樣有酒肆茶館,也有許多店舖,店舖裡賣的東西有鍋、碗、瓢、盆、絲綢、布匹,和他們那個世界沒什麼兩樣。

「這裡的一切都是仿照我們的世界而造。」洪倫海同樣也東張西望。他化身的那顆珠子不停亂轉著,一邊看,一邊抱怨著:「你打算磨蹭多久?為什麼不直接去那裡?」

他和謝小玉心靈相通,謝小玉在想些什麼,他當然知道。

剛才在那座小山上的時候,謝小玉之所以提議分開探查,就是因為他看到一樣東西。

那是一幢位於庶民區的房子,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幢小樓,上下三層,房頂上有一個龍形石刻。

龍粗看都一樣,仔細看卻能發現許多不同。這條龍四肢靠前,腿顯得稍長,頭上兩隻角光滑圓潤微微翹起,線條異常優美,並不給人威猛的感覺,反倒覺得秀氣.

那是負羼。

傳說負羼喜文,所以藏經閣、弘文館這類和書有關的地方十有八九會將牠刻在上面。

「我們初來乍到,根本不知道這裡的規矩,我可不想冒冒失失地撞上去。」謝小玉回道。

他不知道別的地方有什麼規矩,只知道在元辰派想進藏經閣可不是容易的事,哪怕只是看那些雜書也要核實身份,然後領取腰牌,腰牌還分三六九等。藏經閣裡每一個區域都有禁制,不同的腰牌進不同的區域,一旦亂走,立刻會惹來麻煩。

此刻,他就在那幢小樓附近轉,兩隻耳朵始終豎著探聽裡面的動靜。

如果有誰進去看書,他就可以知道看書需要哪些程式。

可惜他在外面轉了好半天,也沒聽到裡面發出絲毫動靜,別說沒有一個妖族進去,連守門的都沒一個。

「你再轉下去吧,我看就算轉一年都未必能夠如願以償。照我看來,這個地方根本沒妖會來,在我們那邊之所以有人去弘文館看書,是因為朝廷以科舉取士;之所以有人去藏經閣看書,是因為裡面有修練之法。妖族修練靠的是血脈傳承,牠們也沒什麼科舉之類的東西,我想不出看書有什麼用。」洪倫海雖是抱怨,但是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謝小玉停了下來。他思索片刻,最後不得不承認這傢伙說得沒錯。

萬般無奈下,他只能朝著那座書館走去。

那座書館果然門可羅雀,門檻上連個腳印都沒有,裡面倒是沒什麼灰塵,不過這是因為天花板上嵌著一顆避塵珠。

一步跨進去,謝小玉的心裡忐忑不安,他最怕的就是一道身影突然間從旁邊冒出來。

好半天,他終於放下心來。

整個書館裡空空蕩蕩,鬼影都沒有一個。

他隨手抽出一本書看了 一眼。書是用上古文字寫成,他倒是認得,不過讀起來有些難,很多字認不准,得對照上下文連朦帶猜才行。

「要我唸給你聽嗎?你這小輩只有半桶水,還到處裝高人。」洪倫海在一旁冷嘲熱諷。

「我七歲拜在師父門下,九歲進藏經閣,一年之後無意間發現那些傳承。短短四年裡我要學的東西有一大堆,容易嗎?」謝小玉說謊不打草稿。

「你還好意思說。我如果有你那樣的機會,肯定連覺都不睡。」洪倫海嫉妒不已。

「我哪裡想到會有後來那些變故?在門派裡我很低調。」謝小玉辯解道。

「年輕啊!這就是太年輕的壞處,不懂得世事無常。」洪倫海以老賣老地教訓著。

「我總比你好,至少還沒到天下皆仇的地步。」謝小玉同樣不是善男信女,立刻回敬道。

洪倫海不說話了,他被戳到痛處。

謝小玉樂得清靜,又拿起一本書。

一本接著一本,他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這些全都是他所在那個世界的書,越靠近門口,成書的年代就越近,有幾本甚至是近十年出的。這些書的種類也雜,從諸子百家到百工雜藝,一應俱全。

剛才在大街上走動,他就已經猜到妖族中有人在外界走動,現在看到這些書,更是讓他手腳冰涼。這些書涉及各方面,光看這些書,妖族對外面的世界就可以瞭若指掌。

突然,他想到另外一件事——或許各門各派裡也有妖族潛伏。

一想到這些,他不再隨手亂翻,而是一本接著一本看下去。每一本都只是掃上兩眼,感覺有用就多看兩眼,沒用就直接跳過。

這一看,還眞讓他發現不少東西。

那些藏書裡也有功法一類的東西,不過數量並不算多,而且大部分很普通。

讓他感到憂心的是,有關陣法和煉丹的書籍不在少數,深淺都有,其中幾本連洪倫海都兩眼發光。按照他的猜測,那是上古時失傳的某個門派的東西。

相對而言,同屬於雜藝的制符和造器方面的書籍就少了很多。

謝小玉能夠理解。

妖族有血脈傳承,一身本事全都是天生,就連他見過的那些妖族,用的好像也是天生異能,沒看到牠們使出別的本事,所以各派的功法對牠們沒用。而符篆說穿了就是法術,既然不修功法,自然不可能運用符篆。造器也一樣,妖族仍舊是靠自身戰鬥,沒看牠們用什麼法器,僅有一些造器書籍也全都是機關類的東西。
說到機關類的法器,謝小玉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看到的那艘空行巨舟。

他原本以為妖族的背後還有另外一雙幕後黑手,因為空行巨舟這類東西絕對不會是妖族弄出來,但是現在他不再這麼想了。

幾百萬年過去,他們的世界在改變,妖族同樣在改變。

「你也對這些感興趣?」一陣清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那聲音很美也很柔,但是謝小玉卻渾身一顫,他最怕的就是碰到妖。
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女妖站在他身後。

那個女妖看起來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不過這做不得準。修士,特別是女修士,眞實年紀絕對遠遠超過看起來的樣子,妖族更是如此。普通妖族能輕而易舉活個幾千年,妖中的上族壽命最起碼有一、兩萬年。

謝小玉注意的是這個女妖頭部兩側有兩個很小的犄角,額頭上則服貼著幾枚淡紅色的鱗片。

從化形之後的樣子並不能準確判斷出妖族的種類,不過頭上長角、身上有鱗,就算不是龍族,也是麒麟、貔貅之類,絕對屬於上族。
[你是剛升上來的吧?」女妖好奇地看著謝小玉。

這讓謝小玉稍稍放了些心,至少證明洪倫海傳授的偽裝之術確實厲害,靠得這麼近居然沒有被認出來。

不過這同樣也證明他的表現有破綻,否則那個女妖不會說這樣的話。

這時候他才想起,之前那驚人神念掃過,所有半妖全都跪伏在地上,一想到這裡,他馬上雙膝一曲,就要跪倒。

「用不著,在我面前不必太過拘泥。」女妖微一抬手將謝小玉攔住,然後隨手一招,淩空虛攝,將一本書攝了過來,浮在謝小玉面前,說道:「能升上來不容易,你最好先把這看熟,以後別再錯了規矩,否則很容易出事。幸虧你碰到的是我,換成別人,肯定已經沒命了。」

謝小玉連忙接過那本書,隨手翻了翻,裡面全都有關禮儀和規矩,只翻了幾頁,他的額上就冒汗了。

眼前這個女妖身上穿著一件很古怪的高領羅衫,頭上插著一根珠釵,總共由九顆明珠組成。按照書上所寫,這居然是王女的標誌。

「知道怕了?」那女妖感覺謝小玉的窘迫,感到非常有趣:[你的運氣可以說好,也可以說壞。像我這樣的華族,一般很少會來這種地方。」她幽幽嘆道。

突然,她想起什麼,翻手取出一塊玉珮扔到謝小玉面前:「這個給你,以後就算再犯同樣的錯,也不至於送了性命。」

謝小玉連忙跪伏。上妖厚賜,下妖必須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模樣,這不管是在他的世界還是在妖的世界,都不會有錯。

這一次那個女妖沒拒絕,受了一禮之後,她徑直翻起謝小玉身邊的那堆書。

剛才謝小玉一邊翻,一邊將他認為重要的書籍全都放在一旁,其中大多和機關術有關,也有一些是煉丹方面的書,是洪倫海要的。

女妖翻動片刻,臉上微微露出一絲驚詫的神情。

「像你這樣喜歡看書的眞是不多。」她輕嘆一聲:「太古之時,人族就以聰明多智著稱,幾百萬年過去,人族越來越興旺發達,靠的就是他們的智慧。我們想學,可惜一直學不了。這些書大部分是人族所著,是從外面帶進來,偌大一個藏書樓裡,我等妖族所寫的書連半成都不到,而且相比之下遜色許多。」

女妖似乎頗為惆悵,又像沒地方傾訴,絮絮叨叨說了不少事。

謝小玉唯唯諾諾,始終都沒插嘴,只是聽著,心中卻稍稍安定一些。他原本還以為妖族已經和人族差不多,開始煉丹、造器,連空行巨舟這樣的東西都能夠建造出來,這對人族來說可就是天大的麻煩。還好事實並非如此。

只有一部分妖族意識到有必要學人那樣使用工具、研究雜藝,大部分妖族仍舊和數百萬年之前沒什麼兩樣。

雖然鬆了口氣,但是他的神經仍舊緊繃著。有這個女妖在旁邊,他做什麼都提心吊膽。

讓他鬱悶的是,女妖不疾不徐地翻著他放在旁邊的書,而且翻開的那本正和飛天船和空行巨舟有關。

女妖一邊看,還一邊感慨地言道:「就拿這東西來說,人族造出飛天船也不過千餘年的時間,三百年前他們又在飛天船的基礎上造出空行巨舟,沒想到最近他們又有進展。我們剛剛以為自己已經趕上人族,沒想到又被甩在後面。」

聽到這話,謝小玉的汗又冒了出來,這才發現自己有個很大的失誤。

之前遇上妖族的時候,他光想著逃出生天,卻忘了掩飾飛天船的性能。他這麼一逃,妖族自然就發現那艘船不對勁,速度比空行巨舟快得多。

更大的問題是,按照璿璣派、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和他的約定,這艘船的存在不會被散佈出去,也就是說,各大門派都還不知道這艘船的事,妖族卻已經知道了。

謝小玉搖了搖頭,將這些煩惱全都拋在腦後。

反正這是整個人族的麻煩,應該讓那幾位道君和四大門派的掌門、長老們頭痛。天塌下來高個子擋著,他這副小肩膀肯定扛不動。

書館裡再次變得一片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感覺有些累了。這倒不是身體疲乏,踏入玄門成為眞人,就意味著眞正脫胎換骨,現在的他無需吃喝,也用不著睡覺。他之所以累,是因為一直做同樣的事。

讓他煩惱的是,女妖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

修士的耐性很好,往往一次打坐可以數年之久,但是和妖比起來差得遠了,有些妖睡上一覺就要幾百年、上千年。

他正思考著怎麼離開,突然一道瘦小的身影從外面闖了進來。

闖進來的是一個女童,一身紅襖,頭髮蓬亂,腦後披散的一叢鋪羽暴露她的身份。

這也是妖,出生不久就開啟智能,這在妖族中也算不容易,不過從她的模樣來看,絕對不屬於上族。

一群黃髮碧眼的妖族緊跟在那個女童身後也闖了進來。

「不要弄壞這裡的東西。」謝小玉連過去阻攔,他賭那個自顧自看書的女妖不會袖手旁觀。

「什麼東西?居然敢管我們的閒事!」一頭黃髮的妖怒斥著,抬手就朝著他拍了過來。

這一掌看似普普通通,直覺卻告訴謝小玉不能硬擋。

天知道這些傢伙本體是什麼,萬一是頭象或者熊,隨意一掌就有萬鈞之力。

謝小玉也沒辦法擋。此刻他不能用法器,也不能用法術,一用就露餡。萬般無奈下,他只得將劍氣逼在指尖,化為一寸多長的鋒利尖爪朝著黃髮妖抓去,這倒也符合他底層小妖的身份。

底層小妖沒什麼太強的血脈傳承,經過數百萬年的時間,牠們的能力漸漸退化,甚至還不如外界一些妖獸,只能用最原始的利爪和牙齒戰鬥。剛才在外城閒晃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這一點。

那片外城就和臨海城的外城一樣都是混亂之地,不時可以看到妖和妖打架,全都是爪撕牙咬。

同樣的動作從謝小玉的手裡施展出來,感覺完全兩樣,他這一爪瞬間封住那頭妖的進攻路線,而且反切對方的脈門。

妖的本體各自不同,不過大多是走獸飛禽,化形之後也有脈門。

黃髮妖連忙縮手,不過牠反應同樣很快,打鬥經驗更是豐富,改拍為沖,那隻手握緊拳頭直打過來。

這一擊很快,一剎那間,拳頭就到了。

謝小玉連忙改抓為拍,身體往後暴退。

他不是擋不住這一擊,而是沒興趣擋。他出手本來就只是試探,想看看那個女妖會不會插手此事,絕對沒有爭強好勝的意思,更不會在乎這座書館。

對於謝小玉來說,這裡被拆才符合他的心意。

就算這樣,他也不好受。

那一拳絕對有幾千斤重,他拍中拳頭的瞬間,一股巨力沿著手臂傳了過來,

直震得他五臟六腑盡皆挪位。他直接被這一拳打飛出去,撞在一排書架上。那排書架轟的一聲被震裂開來,上面的書稀哩嘩啦漫天亂飛。

黃髮妖隨即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打算再下毒手。就在這時,牠突然感覺一股巨力橫著朝自己撞來。

不只是動手的這個黃髮妖,其他追進來的妖也都被這股無形巨力撞了出去。

「放肆!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忘記藏書樓周圍百丈之內禁止打鬥的規矩嗎?」女妖從一排書架後轉了出來。

那些妖被打飛出去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裡有牠們惹不起的存在,等到牠們看清女妖的打扮,更連忙跪伏在地,剛才動手的黃髮妖早已經抖成一團。

「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滾!」女妖怒斥道。

那幾個妖完全沒有來時的囂張,說滾就滾,一個個夾著尾巴就往外跑。

看著牠們迅速遠去,女妖一臉寒霜,怒哼一聲,過了片刻,卻又頹然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好的東西沒學到,反倒將人族那些陋習學了個全。」

她也沒把謝小玉弄起來,而是轉身朝著那個女童問道:「妳是怎麼回事? 」

女童顯然比謝小玉懂得這裡的禮法,立刻跪伏在地上,嚶嚶哭泣道:「我們英鶯一族以前一直在火梟大人帳下聽令。不久之前火梟大人回聖界求取靈藥,我們就暫時劃歸碧目一族管轄。那碧目一族聽說我們能歌善舞,所以討要走很多姐妹,我和另外幾個姐妹被一位大人要去。那位大人很殘忍,那幾個姐妹全都死得很慘……」女童想到悲切處,哭得越發厲害,根本沒辦法說下去。

女妖皺了皺眉頭,這種事她實在不好管。

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這是妖族一向以來的傳統。像英鶯族這樣的弱族,除了讓那些強族取樂,根本沒有別的用處,更讓她頭痛的是,她還不能收留這個英鶯族的女孩。

「她跟著我不太方便,你照顧她吧。」這個女妖倒是會推託,乾脆將這樁頭痛的麻煩事扔給謝小玉。她倒不擔心謝小玉會出事,之前她給的那枚玉珮足以讓碧目一族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這件事畢竟丟臉,女妖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轉身出了藏書樓。

她一走,輪到謝小玉頭痛,他怎麼可能將一隻妖帶在身旁?這不是找死嗎?但是他又不能扔下女童。

想了好半天,謝小玉最後決定先度過眼前這場難關再說。

「妳能不能恢復本體?這樣小一些,容易藏起來。」謝小玉試探著問道。

他知道妖族對本體的看法各有不同。有的不喜歡顯露本體,平時都是以化形之身出現在大家面前?,有的卻不在乎,甚至認為自己的本體更漂亮,所以很少化形,這類妖一般是血脈高貴的上族。

女童猶豫一下,顯然她不屬於後者,不過她最終還是順從了。

只見她身體一抖,頓時縮到鴿子大小,身上那件紅色的衣服也變成一身火紅色的羽毛,很是可愛。

看到女童這樣聽話,謝小玉越發猶豫。

不喜歡變回本體的妖如果這樣做的話,代表著順從和依賴。

「不錯、不錯。別人養鳥,你養一隻妖,還是女妖。」洪倫海在暗中嘲笑著。

「你說這樣的風涼話代表你有辦法。J謝小玉和這位丹王相處的時間不短,多少有些熟悉他的性格。

「你倒是不見外,不過誰教你和我的命運連在一起?你出事,我也好不了。」

洪倫海絕對是一個現實之徒,也是一個聰明人。

「我可以傳你『壺裡乾坤』之術,這其實有違我曾經說過的話,因為這和煉丹術有關,本不該教你。」洪倫海很不甘心地說道。

「我倒是聽說過『袖裡乾坤』,那是上古年間一門無上大法。」謝小玉說道。

「知道你博聞強識,用不著在我面前顯露吧?」洪倫海以前很喜歡聰明人,因為說話不累,但是現在他發現太聰明也不好,這讓他很沒有成就感。

「果然和『袖裡乾坤』有關。」謝小玉甚為驚訝。

「當年我無意中得了『袖裡乾坤』的一種別傳的殘本。」洪倫海說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

他活著的時候很為此驕傲,手裡能夠有一門無上大法,絕對是天大的幸事。但是知道謝小玉的事,也知道謝小玉身邊那些人,他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他只不過是法磬那個層次,手上的東西說是無上大法,其實只是某種無上大法別傳的殘本。蘇明成都比他們強,同樣是殘本,《劍符眞解》本身就是無上大法。如果再比下去,綺羅手裡有上古飛針之術,至於麻子和謝小玉,就更不用比了。

「煉丹經常要採藥,很多靈藥最好是活著採來。袖裡乾坤可以存放活物,所以我花了許多時間將這門殘缺不全的大法改成壺裡乾坤……囉嗦什麼,你到底要不要學?」洪倫海不想再解釋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2:51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2  
「妖族分成三等;一等是華族,二等是庶民,三等是奴隸。我們進來時裝成的妖族全都只是半妖,智力有限,十 ...

第四章 逃離

這處小世界根本沒有白晝和夜晚,謝小玉始終做著重複的動作,已經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本書。

突然,一直藏在袖子裡的元靈命牌發出微微的震動。

這是當初約好了的。如果誰有什麼發現,就震動命牌通知其他人。

謝小玉顧不得那些沒看完的書,將書迅速塞回書架中,轉身走了出去。

出了門,他就按照元靈命牌的指引,一路往城東側而去。

這塊小牌還眞神奇,只要帶著它,他就知道怎麼走,彷佛有人在耳邊呼喚一樣。

片刻之後,他站在一座大院前。

大院的門開著,一走進去就看到後院一張石桌前,五位道君已經圍坐在那裡。陳道君大剌刺地坐在主座上,身後有一個妖族垂手而立。

「小傢伙,說說看你有什麼收穫?」陳道君看到謝小玉進來,立刻招手說道。幾位道君滿臉微笑地看著謝小玉,顯然這幾位也都各有收穫。

「收穫不多,只是稍微瞭解一下妖族的情況。」謝小玉拉過一把椅子,在下首坐了下來。

「說來聽聽。」白髮老道眉開眼笑道。他們幾個人都得到這方面的消息,他的最全,所以此刻他想考一下謝小玉。

「我們的世界經歷遠古和上古,前前後後有過六場大劫,就算沒有大劫的時候也不算太平,世俗中朝代更替從來沒有間斷過。妖界正好相反,平靜得多。當初開闢妖界的那個太古大妖被尊為妖皇,幾百萬年過去,妖皇仍舊活著,生有三
子二女’這些皇子皇女各為一方之主’分管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皇族第三代也不過只有十二位。整個妖界劃分成十六州,這些皇孫、皇孫女各占一州,另外四州則歸屬妖界四大族......」謝小玉侃侃而談,這些全都是從書裡看來。

他聽女妖提起那座藏書樓中有半成書是妖族所著,特別留意一下。

妖族寫的書裡面最多的便是和妖族有關的歷史,還有妖界的地理、風俗,不過那些書看得讓人發悶。

妖族血脈決定地位,等級森嚴,造反這種事在妖族當中極少見。妖族裡也有野心家,不過牠們從不造反,而是靠刺殺將頂上傢伙幹掉,讓自己上位,否則就

是爭地盤。因為頂上有一大堆上位者壓著,所以爭地盤只能是爭地盤,沒可能演化成戰爭。所以妖族的歷史雖紛爭不斷,但沒什麼大事。

「妖族雖然有妖皇,還有五方之主,各州還有各州之主,其實還是以族群為主。什麼妖皇、什麼五方之主、各州之主都是尊號。牠們沒有朝廷,沒有官府體系,底下都是部族,只不過這些部族有上下之分。那些比較大的部族全都稱作王
族,妖界有王族五萬四千餘個’最強盛的時候有大小妖王近十二萬,不過現在只剩下七萬多……」謝小玉不停說著他看到的那些東西。

那幾位道君全都傻眼。白髮老道打聽得也很清楚,卻遠沒到這等地步,他不知道全盛時期妖族有十幾萬妖王,這個根本就難以想像.,同樣,他也不知道現在仍舊有七萬多妖王,只知道有幾萬,很是籠統。

「可以了、可以了。」羅道君連忙擺手,這種事還是回去再說。

「那麼你說說這裡的情況。」陳元奇說道。他也沒剛才那樣得意。

這同樣難不倒謝小玉,他在那堆由妖族寫成的書裡,找到一部類似地方誌的

東西。

「最早發現這裡應該是距今六十五萬年之前,是渝州之主麾下的大妖無意間發現,所以我們頭頂上的那個漩渦,出口就在妖界渝州州城西側三百里處。

「當初開闢這個世界只是當做州城下的一座郡城,沒太重視。距今五十萬年前,另一位大妖發現這個世界非常特別,不但和妖界相連,和我們的世界也相連……對了,妖族管我們的世界叫祖地。牠們發現這裡和祖地相連,開始拿這裡當跳板。

「不過我們的世界天道完善,任何生靈誕生之時,天道都會留下印記,不是這方天地所生的生靈,一旦出現在這方天地就會立刻遭遇天劫。從妖界過去的妖族只要進一個,就被天劫轟死一個。

「萬般無奈下,妖皇發出懸賞。最後一個下族小妖獻上一計,讓妖皇以大神通將這處通道打開,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引誘祖地的妖獸進來,妖皇再以大神通幫這些妖獸開啟智慧,將牠們變成妖族。

「因為是在這裡開智,我們那方世界的天道雖然強橫,卻管不了這裡的事,所以那些妖獸開智之時沒有招來天劫。而牠們又是在我們那方世界所生,有天道留下的印記,所以回到那邊之後也不會招來天劫。這可以說是天道的漏洞。

「有了第一批能出入兩地的妖,就不需要再守株待兔。那些妖或引、或捕,將越來越多的妖獸送進這裡,製造出越來越多能出入兩地的妖族。住在這座城裡的妖族,大多是那些妖的後裔。」

「後來,牠們又發現,在這裡受孕然後在祖地出生的妖同樣也被天道承認,也可以自由出入兩個世界。從那之後,妖族就有意渡種,將一些上族血脈滲透進我們那方世界。之前我們遇到的那幾頭大妖就是這麼來的。」

「日積月累,能出入兩地的妖族已經將近百萬,所以神道大劫發生之前,妖族就有意打通這兩個世界,但是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妖族受到很大的挫折。」謝小玉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幾位道君全都目瞪口呆,他們聽傻了,這遠遠超出他們的認知。更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是,妖族的計畫如此漫長,居然跨越兩場大劫,而且上一次大劫中也曾有過行動。

這實在太可怕了。

「你還知道些什麼?」白髮老道已經沒了之前的悠閒。

「我還知道妖族早就潛伏在你我身邊,不管是中土還是天寶州都有大量牠們的眼線,朝廷裡有牠們的人,各門各派也有,空行巨舟的建造之法早已經落到牠f手裡,各大門派的一些獨門秘法牠們也有記載......」說著,謝小玉單獨傳音,

將幾句口訣分別傳入碧連天、北燕山的兩位道君耳朵裡。

那是他無意中看到的。

這裡的妖大多是水族,藏書樓裡的和功法有關的書,十本裡至少有六本和水有關。碧連天靠海,名字取的是碧海連天的意思,擅長什麼樣的功法可想而知。

那座藏書樓裡,寫明出自碧連天的密錄有二十幾本。至於北燕山,他有一種更加恐怖的猜測。

或許他們的世界裡不只潛伏著妖族的眼線,可能還有其他幾族的眼線。北燕山的功法就是鬼族弄來,而鬼族和妖族可能已經聯手,兩邊互通有無。

謝小玉沒有說出後面那個猜測,但是他已經說出來的那些東西足以讓眾人大驚失色。

這時,北燕山那位道君眉頭一皺,他感覺謝小玉的袖管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你藏了什麼?好像是活物。」

謝小玉並沒感到意外。洪倫海的壺裡乾坤比法磬的彌天星斗陣還殘破得厲害,頂多就是能夠裝個活物。

活物可以不吃不喝,卻不能不呼吸,這樣一來,免不了會有一些氣息散發到外界。

「一隻還沒成年的妖族幼崽。小孩好騙,我已經得到牠的信任。」謝小玉不打算掩飾,不過他也不想多提。

幾位道君互相對望一眼。他們並不知道其中的曲折,所以都想歪了,以為謝小玉要將那些潛伏在人間的妖全都找出來。

他本人偽裝成妖的話總會露出一些破綻,所以才誘拐一隻眞正的妖,這樣就可以取信於其他的妖。

「高,這招高。」陳元奇看了看身後的那個妖。

同樣弄到一隻妖,他靠的是法術,很容易就會被看出破綻。

「這招魚目混珠,確實高明。」白髮老道也連連點頭。

「我們也去騙幾個孩子如何?」摩雲嶺那位道君頓時心動。

不過稍微一想,他又搖了搖頭。別說他沒幹過這種缺德事,就算只讓他哄孩子他都不會。

「反正這傢伙已經得手,我們就沒必要再做同樣的事。」陳元奇剛才也在盤算,同樣覺得難度太大。讓他打悶棍、設陷阱、或者讓他溜門撬鎖,他都擅長,但是讓他坑蒙拐騙,就沒本事了。

謝小玉沒辦法解釋,只能默認。

轉念一想,他又覺得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藉口。不過,這樣一來,他在女童面前必須一直裝下去,裝作一個潛入人族世界的妖。

他正想著,旁邊的白髮老道無意中看到他腰上掛著的玉佩,頓時眼睛一亮,一把將玉佩取了過去。

「這不會是你偷的吧?」老頭明顯有些失態。

過去幾天裡他也算收穫不小,其中一個收穫就是攀上一個帶著同樣玉佩的妖,所以他知道這東西是附臣的證明。

妖族並不是事事都學人族,比如他們的森嚴等級就永遠不會變。一個下等種族頂多成為庶民,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勞也不可能成為華族。不過他們也懂得通融,所以就有了附臣。

所謂的附臣相當於幕僚,地位決定于牠的主人,雖然不是華族,卻擁有很多華族的特權。比如遇到華族不需要跪伏,走路不需要讓道,可以隨意出入各個城區。

「這個很難解釋清楚。」謝小玉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管說什麼,一旦落入有心人的耳朵裡,就會被說成勾結妖族。

幾位道君也沒勉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手段,他們就沒問陳元奇是怎麼控制那個妖族,也沒問白髮老道如何攀附上那個附臣。

「我們現在大有收穫,絕對可以回去了,問題是怎麼回去?」羅道君問道。

「我已經搞清楚那座傳送陣的玄機,必須兩邊同時翻轉才行,只是不知道那邊什麼時候會發動。」北燕山的道君沒其他人的本事,所以他一直守在那座傳送陣旁邊,幾天下來也算有所收穫。

「可以讓我的身外化身先潛回去,這不難,然後兩邊一起翻轉。」羅道君說道。突然,他轉頭朝著陳元奇道:「你的斬空劍應該派得上用場。」

陳元奇看著謝小玉,突然嘿嘿一笑,說道:「這小子手上有一幅虛空胎藏曼荼羅圖,可以用這東西定住空間,配合我的斬空劍,應該可以打開一條通道。」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好東西。」白髮老道上上下下打量著謝小玉。

「有一件東西比虛空胎藏曼荼羅圖更管用。」謝小玉也不藏私,從袖管裡面取出那顆白骨舍利。

「這是什麼?」

幾位道君當然認得這種魔道之寶,但是他們並不清楚謝小玉為什麼拿這東西出來。

謝小玉並不解釋,而是直接發動白骨舍利上帶著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剎那間,他握著白骨舍利的那只手一下子變得淡了許多,甚至有種透明的感覺,手腕上更是印著大大小小由無數極小梵文組成的圓圏。


「這也是曼荼羅。」陳元奇第一個認出那些圓圏。

「好像是魔門中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白髮老道活得比其他人長,見識也更多一些,一眼看出這件寶物的奧妙。

幾位道君一齊點頭。有了這件寶貝,想逃出去就容易多了。

「你還眞有貨,果然氣運深厚,機緣不凡。」白髮老道搖頭歎道。他現在也後悔當初沒重視這個小輩,讓璿璣派獨佔資源。

「別再說這些廢話,逃出去要緊。」羅道君咳嗽一聲。

眾人這才想起此刻仍舊身處險境。

「還有什麼好說的?到時候你們一個用斬空劍破開空間,一個用兩座曼荼羅陣構築起一條通道,讓身外化身潛回去,然後翻轉大陣,我們幾個負責殿后,不讓那些大妖干擾你們。」北燕山的道君說道。

一聽到自己的任務是拖住大妖,白髮老道和摩雲嶺那位道君都臉色難看。這可是苦差事,比另外幾個人幹的事危險多了。
  
仍舊是原來那座傳送陣,城裡還有幾座傳送陣,但是他們不敢用。誰知道會被傳送到什麼鬼地方?

和傳送陣隔著一條街有一座茶館,三樓一角的包廂恰好可以看到那邊的情況,北燕山道君就是在這裡觀察,才摸清傳送陣的情況。

此刻六個人全都集中在這裡。

[這個小千世界沒有白天和夜晚的說法,不過住在這裡的妖都有固定的習慣,差不多每七十五個時辰就會休息,這差不多和妖界白天的長度一樣。」北燕山那位道君觀察得異常仔細。

「並不是所有的妖都會休息,有些妖整天活蹦亂跳。」白髮老道在一旁補充道。

「不管怎麼說,我們壓力可以小一些。」陳道君說道。

「傳送陣四周有十二個崗哨,得先將牠們幹掉。」北燕山的道君繼續說道。

「交給我好了。」摩雲嶺的道君開口了。他很慚愧,進來之後他一直沒有建樹,所以此刻分派任務他搶著出力。

「我不敢保證沒有其他暗哨,所以成敗的關鍵就是速度要快。」北燕山的道君同樣很小心謹愼。

「我沒問題。」羅道君一如既往地寡言。

「我也沒問題。」陳元奇也一改以往嘻嘻哈哈的模樣,變得正經起來。

「我有問題。」謝小玉感到壓力太大。

幾位道君倒不覺得意外。謝小玉再強,也只是一個眞人,還是剛剛晉升不久的眞人,能夠運用空間類的法門已經超乎想像,想像他們這樣信手拈來是不可能的。

「小陳,你幫一把,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你的師侄。」白髮老道提議道。

眾人沒有異議。包廂裡頓時安靜下來,沒人再說話。

接下來就是等待。

剛才北燕山的道君已經說了,妖族每隔七十五個時辰會休息,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坐的時間越久,謝小玉就越感覺渾身不自在,他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就算當初九空山那兩個眞君前來,他也能夠坦然面對,此刻他卻坐立不安。

好半天,他聽到陳元奇問道:「小子,這一次我們能不能回去都難說,你能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告訴我你怎麼得到劍宗傳承??」

另外幾位道君頓時耳朵豎了起來,他們也想知道。

謝小玉沉默片刻,因為他不知道怎麼說,現在他是騎虎難下。

如果說實話,告訴這些人劍宗傳承根本是子虛烏有,恐怕沒一個人會相信,甚至連麻子、洛文清他們都不會相信。

「看書。藏經閣裡有一本雜書,上面亂七八糟寫著很多東西,有劍法,而且佛、道、魔、旁、各宗各派都有,大多是隻字片語,不成系統。除此之外還有陣法、造器,同樣不成系統。留下這部書的人像是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根本沒有整理過,其中有一部分還是設想,並沒實現。」謝小玉乾脆滿口胡言。

陳元奇很失望,這和他們的猜測差不多。可惜派過去那幾個人翻遍藏書閣,也沒找到這樣一部書。

「元辰派藏經閣裡可不止這一種傳承,至少還有六種別的傳承,可惜我沒想到會發生那件事,以為時間有得是,又怕貪多嚼不爛,所以沒花多少心思。」謝小玉故意留了餘地。

他已經證明《奇技妙法百篇》上的東西可以融入其他功法,以後說不定會弄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肯定要有個說得過去的解釋。

「有些什麼?」陳元奇兩眼發光,另外幾位道君也都全神貫注地聽著。

「天機不可洩露。」謝小玉賣起關子。他也沒辦法,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搞出些什麼東西,與其將來圓謊,還不如現在就留個懸念。

幾位道君都被弄得心裡癢癢,但是又不能多問。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的這三位是避嫌,畢竟謝小玉現在算是璿璣派的人,別派不合適插手.,羅、陳兩位道君則是因為謝小玉提到「天機」二字。

當初謝小玉製造天機盤就讓他們感到猶豫不決,不知道和那神秘莫測的天機門有什麼牽連。

包廂裡頓時又安靜下來。

修士沒有時間概念,妖族更是如此,所以他們這樣一坐就是好幾天。經營茶館的妖只進來過兩次,陳元奇扔了幾個小錢,就將這個傢伙打發走。

好不容易外面安靜下來,在街上走動的妖族越來越少。

北燕山的道君站起身來,輕歎一聲,說道:「時間差不多了。」

眾人紛紛跟著站了起來。

出了茶館,幾個人各自分開。謝小玉跟著羅、陳兩位道君走,徑直朝著那座傳送陣而去。

傳送陣所在的地方有一隊妖兵負責守衛,看到他們過來,那群妖兵中頓時走出兩個小卒,想上來阻攔。

羅道君和謝小玉全都沒有出手的意思,他們等著看好戲。

剛剛走到近前,那兩個妖兵突然感覺一陣神情恍惚,緊接著就忘了自己要幹什麼。不只是牠們,圍攏在傳送陣四周的那些妖兵全都一陣失神,明明站在那裡,
卻彷佛睡著一般。

謝小玉看得很清楚。他知道這也是劍法,專門攻擊神魂的劍法。這樣的劍法在魔門或者左道旁門中很多,在道門裡卻少之又少。

「盡是些旁門左道。」羅道君在一旁直搖頭。雖然他承認這招好用,但是怎麼都看不順眼。

「管他什麼旁門左道,好用就行。」陳元奇可不在乎。

「別耍嘴皮子了,幹活。」羅道君狠狠瞪了陳元奇一眼。

陳元奇不敢再囉嗦。他招回飛劍,將飛劍的一端握住。隨著手腕輕抖,原本只有三寸多長的飛劍瞬間伸展開來,變成一把三尺長、兩指寬的細劍,劍身上靈符浮現,特別是劍鍔的部位更是顯露兩個異常繁複的法陣。

他將細劍高舉過頭頂,隨著一聲暴喝,一劍斬下。

這一劍威勢驚人,大有一劍斬開天地的感覺,卻又無聲無息,甚至連劍光都看不到,所過之處只留下一條黑漆漆的影子。

那條影子就是一道裂縫,一道空間裂縫。

剎那間狂風大作,風聲如同吹哨一般刺耳,四周空氣拚命往中間聚攏,硬擠入那極細的縫隙中。

羅道君早在一旁等候著,陳道君一劍落下,他的身上瞬間冒出一陣青光,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影憑空出現,緊接著人影一閃,迅速沒入那道漆黑的縫隙中。

謝小玉同樣不慢。他雙手齊張,左手托著虛空胎藏曼荼羅圖,右手托著白骨舍利,一黑一白兩座曼荼羅陣同時顯現,各自按照相反的方向徐徐轉動著。

陳元奇將飛劍重新恢復原狀,往空中一拋,然後一掌拍在謝小玉後心。頓時,一股精純而又渾厚的法力湧入謝小玉體內,這股法力並不需要謝小玉控制,徑直順著他施法的路徑流轉起來。

兩座曼荼羅陣原本轉動得異常緩慢,而且有種生澀的感覺,好像隨時都會卡住。這股法力一加入,生澀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轉動的速度也驟然加快,只是眨眼的工夫,曼荼羅陣已經擴大到兩、三丈方圓。

只聽一陣隆隆之聲,兩座曼荼羅陣合在一起,與此同時,四周的景色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3:20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2  
第四章 逃離

這處小世界根本沒有白晝和夜晚,謝小玉始終做著重複的動作,已經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本書。

傳送陣眼看就要開啟。

突然一陣怒吼從城中央傳來,與此同時,幾道狂暴的神念朝著這邊掃來。

神念原本有形無質,但是此刻,這幾道神念掃過之處立刻飛沙走石,狂風呼嘯,連大地都劇烈顫抖。

「你管好這邊,其他全都交給我。」陳道君雙手負在身後,他的飛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瞬間將所有的神念全都擋在外面。

「居然有小蟲子跑進來!」半空中傳來一陣怒吼。

剎那間,那條成年赤螭出現在謝小玉眼前。

隨著牠的出現,四周頓時變得一片通紅,旁邊的房子全都被點著,火勢一上來就異常猛烈,不只是竹木之類的東西燃燒,連磚瓦石塊都被點燃,青石鋪成的地面也燒得通紅,唯一沒有燒著的就是被那柄飛劍護住的這一圈。

「不知道誰才是蟲子。」摩雲嶺的道君冷哼一聲。

話音落下,那條赤螭的頭頂上猛地張開一面羅網。

事關自己能否回去,這幾個老道不再藏私。這面羅網是他苦心祭煉多年的法寶,原本打算度劫之時用,現在也顧不得許多。

羅網一展開,方圓百丈之內的一切彷佛和外界脫開一般。

赤螭感覺不妙,一聲怒吼,想將羅網震破。幾乎同時,羅網外面一隻巨爪憑空抓來。

那是一隻鳥爪,看起來骨瘦枯乾,細長尖銳的指甲也顯得太過纖細,似乎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斷。但是謝小玉卻生出一絲錯覺,好像這只鳥爪是沖著他來。

「小心,這只扁毛畜生非常了得,那一爪帶有一絲大道痕跡,已經到了割裂一切的地步,和我剛才那一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陳元奇看出謝小玉情況不妙,一掌將他拍醒,然後把他拉到自己身後。

在頭頂上方,那張羅網大放光芒,每一根絲線都震顫著,彷佛隨時都會斷開一般。

幸好這件法寶也不簡單,是為了抵擋天劫所用,為了煉製此寶,摩雲嶺那位道君花了三百年的時間才湊齊所有的材料。

一爪沒將羅網撕裂,妖鳥顯露身形。這頭大妖怒發欲狂,嘴裡發出刺耳的鳴叫,無數爪影同時落了下來。

妖族的天賦神通大多簡單直接,這一爪根本沒有任何變化,但是連續不斷的攻擊卻讓人難以抵擋。


那張羅網頓時頂不住,絲線一根接著一根斷開。

摩雲嶺的道君心疼得不得了,但是他不敢將羅網撤去,只能催動法力苦苦支撐。

另外兩位道君也沒閑著,他們此刻正拚命控制住赤螭,否則讓這個傢伙裡應外合,那張羅網立刻就會被掙破。

又是幾聲吼叫,十幾道神念掃了過來,原本在一旁觀望的那些大妖全都動了起來。

這時,傳送陣四周的景色完全變了,又變得一片模糊。

「快走!」羅道君大吼一聲。

那三個老道就等著他發話。他們連法寶也來不及收,直接闖入傳送陣裡。

下一瞬間,十幾道強大無比的力量撕裂那張羅網,傳送陣四周方圓百丈瞬間被這些狂暴的力量撕裂開來,堅硬的青石板彷佛麵粉做的一般,全都震成齎粉,朝著四面八方彌漫。

「他們逃了!」那條赤螭憤怒地咆哮著。牠原本還想幫孩子報仇,沒想到一上來就被網住,大失臉面。

十幾個大妖懸空而立,其中一個骨瘦如柴的大妖雙手結成法印,猛地往傳送陣打去,四周的景物頓時又變得模糊起來。

突然,正在變得模糊的四周發生一陣扭曲,緊接著,虛空中露出一道道裂縫。

「那些人族破壞對面的傳送陣!」那個骨瘦如柴的大妖哇哇大叫著。

「我們走別的傳送陣。」赤螭身體一擺,龐大的身軀居然瞬間消失。

其他大妖也同樣朝著另外幾個傳送陣而去。

在另一個世界裡,那幾位道君神色慌張地逃了出來。

等到四周的景色完全改變,陳元奇手腕一轉,那把飛劍畫了個圓弧,瞬間毀掉腳下這座傳送陣。

白髮老道還不放心,他的雙手虛按,只聽到一陣隆隆聲響,方圓兩裡的海底彷佛倒轉過來一般。另外三位道君拉著謝小玉就走。

謝小玉曾經被陳元奇帶著趕路,從海邊到落魂穀只是片刻工夫,這一次三位道君全力發動,速度比那次更快。他只覺得四周景物一片模糊,眨眼間已經到了他們藏身的那座小島。

「全都過來!快,發動飛天船,我們得立刻離開。」摩雲嶺那位道君大聲喝道。

那聲音如同雷鳴,瞬間傳出十幾裡。原本藏在島上的那些人全都驚呆了,紛紛從石洞裡跑了出來。

羅道君比摩雲嶺那位道君更加直接。只見他抬起右手淩空虛抓,半空中頓時出現一隻畝許方圓的藍色巨手。巨手往下一撈,將飛天船抄了起來,然後猛地一甩,就像投擲標槍一般扔了出去。

「我們走!」羅道君袍袖一甩。

底下眾人只感覺-陣暈頭轉向,等到暈眩感過去,他們已經身處於船艙中。

因為慌亂的緣故,眾人你壓著我、我迭著你,看起來異常狼狽。有些人甚至還在船艙外面,好在這艘船上的挪移陣早已經打開,被扔在船艙外面的人一醒悟過來,只要心念一轉,立刻會挪移進船艙。

等到所有的人全都上了船,羅道君大喊道:「全都坐好,我們走!」

話音落下,他全力催動,飛天船就如同離弦之箭朝著前方射去。

道君可以瞬息萬里,指的就是如果他們全力發動,飛遁之術可以快到極點,萬里之遙瞬息即至。不過此刻帶著那麼多人還加上一艘如此龐大的船,肯定不可能那麼快,也不可能那麼遠。

只是片刻工夫,羅道君就已經腦門見汗,法力即將耗竭。

「我來。」陳元奇連忙替下師兄。

「接下來是我。」摩雲嶺那位道君在一旁說道。

「下一個是我。」白髮老道排在後面。

北燕山的道君張了張嘴,最後卻沒有開口。

他倒不是有私心,五個人裡必須有一個人保留實力,這樣的話,萬一碰到意外還有應變的餘地。

四位道君接連出手,每一個用盡全力將飛天船推動四、五千里,短短一刻鐘,這艘船已經飛了近兩萬里。

法力耗盡,四個人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吐納調息。

謝小玉連忙將丙火聚靈陣開到最大,並且將所有的丙火精氣全都集中在這四位道君的頭頂上。

那四個人頭頂上方半寸,頓時出現四個淡紅色的漩渦。

足夠讓整艘船近四百個修士修練所用的丙火精氣被這四位道君吸得乾乾淨淨,好像還有點不太夠。

北燕山那位道君同樣微閉著眼睛,他不是打坐恢復,而是將這幾天得到的消息傳回中土。

這件事必須上報,情況遠比上面那幫人想像得還嚴重,弄得不好,他們要面對的是數百萬年以前,被人族驅趕出這個世界的太古群妖。

消息很快就傳過去了,他不只是傳訊給自己的門派,同時也發了消息給璿璣派、碧連天,只有摩雲嶺他沒代勞。

摩雲嶺的態度讓他感到很不放心,天知道會不會受到重視。更讓他擔心的是,摩雲嶺的掌門和那群長老可能會將消息洩露出去,這就麻煩了。

他在這邊等候消息,白髮老道突然滿臉通紅,差一點岔了氣。

這意外的變故讓旁邊的三位道君連忙停了下來。

「怎麼了?」羅道君問道。

白髮老道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半天才轉頭說道:「掌門居然要我徹查清楚妖族到底弄了幾座那樣的傳送陣。」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甚至神情有些恍惚。

「你家掌門眞不把我們當人啊。」陳元奇冷冷地說道。此刻,他的心頭充滿怒意。

另外幾位道君也是一樣。

一開始他們只是應付差事,但是陰差陽錯之下變成死裡逃生的冒險。他們可以說已經盡力,幾派掌門和長老們再不滿足的話,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當他放屁,我們回中土。」羅道君冷冷說道。

沒人表示疑義。這趟出生入死,幾位道君全都不肯再冒險,再說碧連天的要求實在讓他們心寒。

這時,白髮老道突然眉頭一皺,隨手招出一面水鏡,只見鏡中映出那處暗礁區。

只見一頭大鳥緊貼著海面,在暗礁區轉來轉去,緊接著海水朝兩邊分開,那條虯龍冒了出來。又過了片刻,一團火雲由遠而近,瞬息間也到了眼前,赤螭的身影在火雲中若隱若現。

那三頭大妖顯然是從其他地方趕來。

突然,虯龍的頭朝著這邊轉了過來,似乎發現什麼。

水鏡啪的一聲碎掉了,變成一片四處飛散的水珠。

「好險、好險,牠們果然有其他出入口。」陳元奇暗自慶倖他們逃得及時,晚一步的話說不定就危險了。

「只有那三頭大妖。」羅道君注意到這一點。

眾人頓時想起謝小玉提到的那些事。

「你的意思是,只有那三頭大妖是這方世界出生,所以能夠自由出入兩界?」陳元奇被師兄一提醒,也醒悟過來。

突然,白髮老道的臉色又一變,只見他又造出一面水鏡。鏡中映照出那只大鳥,這傢伙如閃電般劃過天際。

「牠們追來了?」幾位道君全都猜到這是怎麼一回事。

白髮老道手指一劃,水鏡中的景象又是一變。過了片刻’那頭大鳥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天際盡頭,眨眼工夫就飛了過去,消失在另外一側。

「這傢伙飛得好快。」白髮老道最清楚這代表著什麼。

「有多快?」羅道君問道。

「這兩處相隔三萬餘裡。」白髮老道臉上的神情比哭還難看。

聽到這一解釋,那幾位道君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身為道君,他們都能瞬息萬里,這已經很快了 ’但是和那頭大妖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麼。

「那傢伙正繞著圈子飛,想把我們找出來。」白髮老道不敢再用水鏡窺視,怕引起那頭大妖的注意。

「聽天由命吧,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逃出去?」摩雲嶺那位道君乾脆重新入定,此刻他只想儘快恢復法力。

另外三位道君稍微一想,也確實想不出別的辦法。

好在,他們此刻已經逃出兩萬餘裡。他們藏身的那座島離暗礁區有六萬多裡,以這為半徑飛一圏的話,就是五十幾萬里。那只大鳥還是從裡往外一圏圈擴大範圍,距離少說要乘上二十倍,這樣都能追上的話,他們也確實沒話說。

一想通這些,另外三位道君也都平靜下來。他們重新閉目入定,眨眼間頭頂上再一次出現淡紅色的漩渦。

時間在忐忑中流逝。

太陽升起,又漸漸落下。傍晚時分,天邊只剩下一抹紅霞,船艙裡丙火精氣已經稀薄到極點。

四位道君從定中醒來,他們雖然還沒完全恢復,卻已經有一戰之力了。從清晨到現在,這艘船又飛了一萬餘里,那頭妖鳥仍舊沒有追上來,眾人終於放心一些。

吩咐那七個眞君全力催動飛天船前進,三個老道和陳、羅兩位道君湊在一起。

將四周隔絕開來,陳元奇仍舊用縮尺成寸之術讓這裡變寬敞一些,這才開始談論正題。

這幾個人如此鄭重其事,是因為白天時碧連天的要求讓他們感到警戒。

「看來你老哥在山門中混得並不怎麼如意。」陳元奇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口德,說話一向不注意輕重。

白髮老道被刺激得臉色發青,偏偏又沒辦法反駁。

以往他總覺得自己人緣不錯,上上下下對他都言聽計從。現在他明白平時那些人只是對他客氣,其實沒多少人在乎他。

再一想到之前派人來天寶州的時候,其他長老一個個推三阻四,有的說要閉關,有的說要煉製法寶,全都有脫不開身的理由,最後讓他過來,這同樣也是證明。

「你老別往心裡去,我這師弟向來不會說話。」羅道君連忙在一旁說道。

「你用不著安慰我。我明白,這話沒錯。」白髮老道頹然地歎了口氣。

他自己也清楚這是為什麼。

他的年紀在這群人裡最長,在碧連天也是年紀最大的幾位道君之一,壽算已經不多。雖然門裡還有兩位道君年紀比他更大,但是那兩個人比他精明,徒子徒孫一大堆,勢力不小。他為人講究隨緣,兩個徒弟倒是合他心意,品行都不錯,
但是資質不怎麼樣,又因為太老實不會爭權奪利,所以他這一支勢力不大。

「老章,你也一樣,到現在為止,你家掌門和諸位長老恐怕對你帶給他們的消息還將信將疑。」陳元奇轉向摩雲嶺那位道君。

章道君也是一臉鬱悶。他和白髮老道的情況差不多,他喜歡到處亂跑,在門裡待著的時間很少,所以也談不上有什麼勢力。

不過,摩雲嶺有一點比碧連天好。因為道君的數量少,每一個道君都越發顯得寶貴,所以各個派系之間還沒那麼多傾軋,各派長老也都不希望他出事,所以絕對不會下這種不近人情的命令。

「你們想說什麼?直說吧。」白髮老道哼了 一聲。

「吧,我就直說了。」陳元奇等的正是這句話。「回去之後,哪些事該說、哪些事不該說,大家最好心裡明白。」

「說清楚。」白髮老道心裡不舒服,所以頂了 一句。

「說清楚也好。比如謝小玉從那邊帶了 一隻小妖出來,這件事就絕對不能對別人提起,還有那枚玉佩的事也不能告訴別人。」陳元奇提了兩條。

「那枚玉佩還好說,我們不講,其他人肯定不明白那枚玉佩代表著什麼,但他帶著的小妖可沒辦法掩飾。」白髮老道說道。

「有必要掩飾嗎?天寶州到處都是妖獸,抓一隻妖獸來玩玩難道不行嗎?妖族和妖獸除了開智與否,有其他區別嗎?」陳元奇早就想過此事,這個解釋絕對說得過去。

謝小玉身邊的人裡,蘇明成就是玩蠱的,而且蘇明成玩蠱最初還是謝小玉提議。謝小玉本人既然懂得蠱巫之道,會禦獸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再說他們回中土之前也確實抓了 一批妖獸,原本是為手底下那些練氣層次的修士準備,
想讓他們也能在天上飛翔,結果九空山兩位眞君一到,那些人背棄謝小玉而去,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這倒是說得過去。」白髮老道點了點頭。  

看到師弟說完,羅道君接下去言道:「還有件事也要和你們商量。大劫一起,現在這些門派,一百個裡能夠有一個存在就已經很了不起,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讓傳承得以延續,這樣對師門也有所交代。」

這番話說得異常晦澀,不過在場的眾人全都非常聰明,自然聽出其中的意思。

這是拉攏兩個老道,還順帶著拉攏他們身後的派系。

他們在門派裡勢力不大,可畢竟不是孤家寡人,徒子徒孫也一大堆。更重要的是,他們兩個人確實人緣不錯,眞到事態嚴重之時,他們可以輕而易舉拉走一批不屬於任何派系的門人弟子。

羅、陳兩位道君會想到這一點,也是因為謝小玉的緣故。

當初北望城一戰的時候’謝小玉讓麻子、法磬他們到處遊走,拉攏一大批散修,從原本勢單力薄變成北望城數一數二的勢力。

看到這個榜樣,兩位道君就琢磨起白髮老道和摩雲嶺那位來了。將來大劫一起,這兩個人帶著他們的徒子徒孫和璿璣派共進退的話,那就太好了。

摩雲嶺也還罷了,白髮老道所屬的碧連天就在海邊,碧連天的功法大多和水有關,將來出海的話,這群人肯定會有大用。

羅、陳兩位道君在那裡盤算,對面兩個老道也正在思考。他們同樣也能猜到璿璣派的用意,按理說寄人籬下總比不上自家門派,可話又說回來,自家門派不把他們當回事,這實在讓人心寒。

再說,他們也看出璿璣派已經比其他門派占了先機,大劫一起,只要不成為眾矢之的,璿璣派存活下來的機率遠比其他門派高得多。

兩個老道當然不可能立刻答應,但是留條後路卻很有必要。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3:46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3  
傳送陣眼看就要開啟。

突然一陣怒吼從城中央傳來,與此同時,幾道狂暴的神念朝著這邊掃來。

第五章到中土

漫長的航行讓所有的人感覺厭倦,已經一個半月過去了,眼前能看到的仍舊是藍天、白雲和大海。

這天中午終於有了 一些變化,負責放哨的修士突然間報告前面看到船了。那是眞正的船,木頭所制,有兩面船帆,因為裝滿貨物的緣故吃水很深。能夠看到船,就說明已經靠近海岸。

當然,所謂的「靠近」可能是一萬餘裡。這對普通人來說仍舊是很遠的距離,但是他們乘坐的這艘飛天船卻不同,一萬餘裡也就半天的航程。

聽到這個消息,船上的人全都興奮起來,特別是蘇明成、法磬這群散修。他們在天寶州多年,原本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回中土,沒想到居然還有回來的一天。

幾個時辰之後,他們遇到的船越來越多,說明海岸已經越來越近。

傍晚時分,船上的人終於看到海岸線,那心情可想而知。

「降落吧。」羅道君指著一片空曠的海灘命令道。

這艘飛天船並不需要固定的降落點,隨便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就可以降落。此刻負責駕船的是北燕山門下的一個眞君,他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但還是照著做。

船緩緩降落下去。

不等船落地,李光宗他們紛紛從船上跳下。一到地面上,李光宗雙膝跪倒,抓起兩把泥土放在鼻子前面貪婪地嗅著。他身後那些人也一個個激動得無法克制,或哭、或笑,每個人發洩的方式都不一樣。

在船上,三個老道和羅、陳兩位道君站在一起。

「你們算是解脫了,我們還得返回。」白髮老道一臉鬱悶。

陳元奇是為了教洛文清劍法才前往天寶州,摩雲嶺那位道君是看來熱鬧的,現在到了中土,他們自然得各自回歸山門。

白髮老道、羅道君和北燕山那位道君就不同,他們奉命駐守天寶州,這次只是暫時離開,現在事情辦完了還得回去。

不止他們,那三百名劍修也要返回天寶州。

「現在已經證明這艘船非常成功,回去的時候我打算往南繞一下。」羅道君提議道。

「有必要、有必要。」白髮老道連連點頭。他是怕了那頭妖鳥,唯恐那傢伙在歸途上等著他們。

北燕山的道君也沒異議。不只避開那頭妖鳥,他們還可以趁機探勘南面的海域,這一次他們將新舊兩條航線之間的海域全都探過一遍,也算一大收穫。不過這片海域早已經被妖族佔據,不可能再當退路,所以得另外找一條安全的退路。

「我得回轉山門……」摩雲嶺那位道君顯得異常落寞:「我沒辦法管別人,只能自己早做準備。」

「我也得回去了。」陳元奇看了遠處的洛文清一眼。這一年多的時間雖然收獲不小,但是洛文清畢竟耽誤修練,劍法方面的進展比遠比預期差一些,開天門之前的這段時間要好好把握。

幾位道君正商量下一步的計畫,謝小玉他們同樣也在商量。

「我得回璿璣派。陳師叔肯定會揪著我苦練中天紫薇劍法,現在離開天門的日子不遠了。」洛文清明白自己的處境。他看著謝小玉和麻子,很顯然想讓這兩個人一起去璿璣派。

因為涉及那艘飛天船的秘密,像李光宗他們和信樂堂的各位全都得跟著前往璿璣派,算是保護也好,算是軟禁也好,他們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但是謝小玉、麻子、蘇明成、法磬這幾個人不可能被這樣對待,所以洛文清才會做出這樣的暗示。

「我就不去了,我有事要做。」麻子一口拒絕。

一下船他就有些神情恍惚,像是在想些什麼。

「我也要回山門。」綺羅也拒絕了。她對霓裳門並沒什麼感情,回去只是想掃一下霓裳門的每個角落,看看還有沒有類似飛針之術那樣的秘密傳承。

現在,霓裳門快變成第二個元辰派。

「別走,你們都別急著走。幫個忙,陪我去一趟九曜派。」法磬在一旁跳腳,這件事他在天寶州的時候就已經預訂好了。

「有他們陪著就夠了。」麻子一點都不給面子,而且九曜派對他來說也是傷心之地。

同樣是天才,洛文清和謝小玉都去過,他卻沒去過,這讓他感覺很沒面子。謝小玉同樣一臉為難,他打算回家一趟。

「老大。」法磬就差跪下來磕頭了。

「好吧,不過我可沒那樣的面子,這件事還得看洛兄。」謝小玉只能將自己的事先放在一邊,法磬一直跟著他也不容易。

「那就先幫你完成心願吧。」洛文清倒也通情達理。他也知道一旦回到山門,在天門大開前他別想再出來。

幾個人商量好行程,洛文清跑到陳元奇身邊打了個招呼,眾人頓時紛紛散去。

三位道君帶著七個眞君和三百名劍修乘坐那艘飛天船回轉天寶州,摩雲嶺那位道君獨自一個人回轉山門。

陳元奇帶著其他人進了一座小城,在城外找了一座道觀住下。那座道觀只是普通的香火道觀,觀主是一個老道,已經八十多歲仍舊只有練氣六重。除了他之外,觀中另外幾個道士全都只有練氣兩、三重。當他們知道這群人的身分,忙不迭地將最好的幾個房間全都騰了出來。

休息一夜後,第二天清晨天剛亮,就看到一連串遁光落在觀中,為首的是一位道君,身後還跟著五個眞君和一群眞人弟子。

「陳師弟,你這次風光了,連帶著我們璿璣派也風光一把。」那位道君一進來就大聲說道。

「掌門已經通知其他門派?」陳元奇知道葛道君指的是什麼。

「事關重大,我們不可能秘而不宣,大家都有準備總是一件好事。」那位葛道君笑道。

這兩個人指的自然是那些知道大劫將至的門派,那些並不知情的門派就被繼續蒙在鼓裡。

「師弟叫我們過來,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葛道君是被掌門玄元子派來的,事先並不知道原因。

「還不是為了九曜傳人。他央求清兒陪他去一趟九曜派,清兒答應了,然後又求到我的頭上,我怎麼好意思拒絕?但是這邊的人又不能不管,萬一走掉兩個到處亂嚼舌頭,豈不糟糕?再說我也不放心那些傢伙。」陳元奇摸了摸腦袋。

大家都明白這個動作代表的是光頭。

雖然這場大劫未必就是佛道之爭,但是道門這邊全都防著佛門。

大劫臨頭,為了減小自家的損失拉別人頂缸,這種事不管佛門還是道門都做過。現今佛門勢盛,按照以往的規律,這場大劫倒楣的就該是佛門,那群光頭說不定會狗急跳牆。

「我明白了。怪不得掌門讓我帶這麼多人來,還帶來陸地焰光旗。」葛道君神色頓時一正:「事關重大,就別耽誤時間了,讓那些人過來,這就走吧。」

陳元奇點了點頭,身邊的一個童子立刻去召集人。

只是片刻工夫,所有的人全都被召集到廊下。兩位道君也不多加解釋,那位葛道君抖開一面陣旗,瞬間一道七彩雲霞將眾人卷住。只見他朝著陳元奇道了 一聲:「師弟保重。」瞬間化作一道七彩虹橋穿天而去,眨眼的工夫已經消失在天際盡頭。

「我們也走吧。」陳元奇隨手放出一道金色劍光,將洛文清、謝小玉、蘇明成、法磬、綺羅卷住,同樣也是金光一閃,眨眼間已經遠在天邊。

此刻,陳元奇用的只是普通的劍遁,並沒有用那幾種損耗法力的秘法。不過道君的劍遁速度絕不是一般劍遁所能相比,只看到一道金光在雲層上方急速飛行,徑直朝著東北方而去。

中土比起天寶州大得多,不過再大也大不過這兩座大陸中間的海洋。

傍晚時分,陳元奇放慢速度。

前方已經可以看到一片綿延數十裡的山嶺。

這片山嶺與眾不同,四周是一片平原,中間聳立起一座座山峰,顯得異常突兀。那些山峰有大有小,有高有低,其中有九座最為明顯。

陳元奇在半空中停住,轉頭問道:「你們看出點什麼來了嗎?」

謝小玉和洛文清相視一笑。他們當然知道其中的玄機,不過他們不會說。

另外三個人在那裡橫看豎看。他們當然能夠猜到那九座山峰就是存放九塊石碑的地方,但是陳道君既然特意問這樣一個問題,答案絕對不會如此簡單。

最後,還是法磬第一個看出其中的奧妙。


「這片山嶺是一座大陣,是按照四方四靈、二一十八星宿、周天三百六十度布
設而成。這難道是九曜道尊以人力強行開闢而成?」

陳元奇並不回答,而是看著謝小玉。

謝小玉知道這是考他,好在這個問題還難不倒他。

「這座山嶺是自然形成,正中央原本有一個大洞。萬年前,九曜道尊就是在那裡看到太古天變的景象,這才創出《天變》。大劫之後他回到這裡,將這裡變成道場。」謝小玉解釋道。

「那個洞呢??」法磬問道。

「那個洞從太古時代留存至今,為的是等待一個有緣人。九曜道尊得了這段機緣,那個洞也完成使命,怎麼可能再保留下來?」陳元奇輕歎一聲。

機緣這東西最是說不清道不明,謝小玉在元辰派藏經閣的雜書堆裡找到機緣,他們派了那麼多人過去將所有雜書全都翻了一遍,卻什麼都沒找到。

看來那本書確實和天地大劫有關,一旦機緣被人得去,就和九曜山中央的太古深洞一樣會自動消失。

「我們下去吧,九曜山前不允許飛行,這是對九曜道尊的敬意。」陳元奇既是解釋,也是提醒。他是個無法無天的人物,但是對有些事還是挺在意。

幾個人剛剛落下,就聽到山裡傳來一陣鐘聲。

過了片刻,一團祥雲從山中飛了出來,祥雲之上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都只有十五、六歲,比謝小玉、洛文清他們還年輕。

「有失遠迎,陳前輩恕罪。」那對金童玉女欠身稽首。

「客氣了,太客氣了,反倒讓我這個不速之客面子上過不去。」陳元奇在袖管裡掏了掏,拿出兩顆靈丹遞了過去:「我也不讓你們白叫一聲前輩,這是見面禮。」

道君出手,自然不可能太差,否則拿不出手。那對男女少年眉開眼笑接了過去,然後恭恭敬敬將幾個人請上那片祥雲。

等到謝小玉他們上來的時候,這兩個少年偷偷看著謝小玉他們幾個。

天寶州和中土隔著汪洋大海,走一趟要半年時間,九空山那兩位眞君和謝小玉的約鬥還沒有過半年,所以消息還沒有傳到中土,不過各大門派高層卻已經知道了。

這兩個少年討了差事跑過來,原本就想看看傳聞中的劍宗傳人。

當然,他們好奇的還不止謝小玉一個,法磬這個九曜傳人的名頭也不差,除此之外,還有綺羅這個飛針傳人。

這兩個人看看綺羅,目光馬上又轉回謝小玉身上。那少女嘴角微微動著,正和少年說著些什麼,少年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顯然兩個人說得不是什麼好話。

謝小玉並不在意,甚至沒有聽這兩個人說什麼。以他現在天視地聽的能力,同境界的人互相傳音根本就逃不過他的耳朵,但是沒這個必要。

綺羅就難以忍受了。她當然聽不到這兩個人說什麼,但是憑女人的直覺,她知道這兩個傢伙正嘲笑她。

因此她的眉毛一挑,冷笑一聲,湊到少女面前說道:「我早就想見識一下九曜一脈的神采,不知道妹妹有沒有興趣和我切磋一番?」

少女出身于九曜這樣的頂級門派,怎麼可能在乎一個中等門派的弟子?更何況還是霓裳門這樣名聲不怎麼樣的門派,所以微微一笑說道:「這位姐姐說到我的心坎上。師尊他老人家一直都告誡我們閉門造車是不行的,總是鼓勵我們出去增長見識,我也早想見識一下霓裳門的風采。」

兩個女孩巧笑盈盈,看起來很是熱絡,旁邊的人卻一個個感覺毛骨悚然。

好在這只是片刻的工夫,那團祥雲迅速進了山門,直上最高那九座山峰中的

一座。

山峰上早已經有一群人等候在那裡,為首的人也是一位道君。此人看到陳元奇,臉上頓時露出笑意。

「你這傢伙不夠意思,我請了你幾次你都不來,為了 一個小輩的事居然特意跑來一趟。」那位道君說道。

「九曜派規矩太多,我可受不了。」陳元奇倒也不見外,和對面那位道君開著玩笑。他轉頭朝著洛文清、謝小玉說道..「這位鄭師叔乃是陣法大家,你們有什麼不懂的就多問。」

「哪裡、哪裡。在別人面前這樣說還不要緊,但是當著劍宗傳人說這話,不是要我好看嗎?說實話,我很想見識一下劍宗傳承的神妙。」鄭道君兩眼灼灼地盯著謝小玉。

任何一個研究陣法的人對劍宗都非常在意。古往今來有無數人猜測劍山的眞相,有人猜是陣,也有人猜是一件超級法寶,不過前者比後者多得多。

「對了,掌門和各位長老要我當面確認一下那件事。」鄭道君突然變得凝重。陳元奇立刻猜到老鄭想說什麼。

「清兒,你陪著法磬去看看那九座石碑,這對於你來說也是一番機遇。小玉,本來我不該拖著你,你看看那九座石碑肯定會領悟更多。不過這件事還是你說最好,你知道的最清楚。」陳元奇說道。

「你們好好陪著客人。」鄭道君也對那對少男少女吩咐道。

「稟報師父,師妹打算和霓裳門這位師姐切磋一下。」少年連忙回道。

鄭道君看了陳元奇一眼。從本心來說,他也想自家徒弟和飛針傳人交一下手,對於飛針這門失傳萬年的絕藝,九曜一門上上下下也都充滿好奇。

陳元奇點了點頭。他確實有資格決定這件事,此刻霓裳門已經被璿璣派收入囊中,是璿璣派的附庸,負責和霓裳門聯絡的正是他。


「妳們去吧,記得點到為止即可,別傷了和氣。」鄭道君提醒了一句。

說完這話,他將陳元奇和謝小玉請進殿中。

一進去,鄭道君隨手一揮,頓時大殿的門砰然合攏,裡面和外面徹底隔絕。

「妖族在我們這個世界眞的潛伏那麼久?」鄭道君神情凝重地問道,完全沒有剛才和陳元奇嘻嘻哈哈的模樣。

「別的門派不好說,十大上門、碧連天和北燕山可以肯定,璿璣派就不怎麼清楚了。」謝小玉連忙答道。

他在那座書館裡的時間有限,所有的功法全都一掃而過,只有碰到比較關心的門派才多看幾眼,比如九大道門、十八佛宗.,除此之外,還有和他關係比較近的那幾家,也就是璿璣派、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霓裳門和他自己的師門元辰派。結果發現摩雲嶺和霓裳門可能因為地位不夠,沒引起妖族的重視,所以沒這兩家的東西。璿璣派的功法太特殊,雖然有卻很少,而且層級不高。元辰派則太雜,十二脈傳承各自不同,那座書館裡的很多功法看起來都像元辰派,卻又不能肯定。

「我九曜派沒有敝帚自珍的習慣,佛道兩門都有得了我們絕學的人物,開宗立派的也不在少數,所以功法外傳也不奇怪。說起來,你和我們也有一些淵源。」鄭道君很會說話,簡簡單單一句話裡面卻包含許多意思,既是解釋九空山的事,也提醒謝小玉和九曜一派的淵源。

至於妖族奸細的事,既然他說「功法外傳也不奇怪」就是表明態度,九曜派自有打算,外人用不著多事。

「小子明白。」謝小玉聽懂其中的意思。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鄭道君連連點頭。他最擔心的就是謝小玉因為九空山的事而鑽牛角尖。

當初九空山和謝小玉他們起了紛爭,九曜派看似不偏不倚,其實明眼人都知道九曜派站在九空山這邊。畢竟法磬是九曜傳人,連帶著謝小玉、蘇明成和麻子都和九曜派有了那麼點關係。而九空山是九曜旁支,九曜派完全可以站出來阻止那場不公平的約鬥,結果沒這麼做,其中的含義可想而知。

現在,九曜派的諸位長老們都知道自家做錯了,他們肯定不會公開承認,能夠想到的就是事後補償。反正九曜派家底豐厚,拿點東西出來他們根本就不在乎。

他們最擔心的是謝小玉心中有怨氣,又是死腦筋的人物,什麼補償都不要就麻煩了。

「聽說你造船也是一把好手,乘你的船,從天寶州到中土用不了一個半月,一旦全速航行,普通劍修都未必追得上。」鄭道君一臉微笑。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4:30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3  
第五章到中土

漫長的航行讓所有的人感覺厭倦,已經一個半月過去了,眼前能看到的仍舊是藍天、白雲和大海 ...

謝小玉暗自心驚,旁邊的陳元奇也微微皺了皺眉頭。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船上那些人,看來那裡面有人被九曜派收買了。

九曜派能做到這一點,另外幾個大門派肯定也行。

謝小玉回頭看了看陳元奇。

「這是你自己的事,別看我。」陳元奇不想得罪人。

「我還知道碧連天為了得到那艘船的秘密,將門裡那座磁山煉成六顆兩儀珠,其中一顆給了你,我們也不會占你便宜。」鄭道君說著,從袖管裡掏出一面三角小旗和一匹輕紗。

「我知道你對《天變》的領悟遠在九曜傳人之上,你已經領悟屬於自己的變化,他卻仍舊只是照貓畫虎。」鄭道君先捧了一下謝小玉。

不過這絕非違心之言,雖然萬年來能領悟出屬於自己變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但是像謝小玉這個歲數的卻只出過三個。

「我已經得知你選擇的方向,聽說是從雲霧中得到靈感,萬年來也有人得到過類似的靈感。」鄭道君掂了掂手中那兩件東西。

謝小玉剛才就在猜測,這兩件或許也是傳承之寶,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了。他手裡雖然不缺無上大法,但是除了《六如法》之外,另外幾門全都有殘缺。隨著名聲越來越大,他反倒越來越沒把握,因為他缺少撐場面的東西。

九曜派的示好絕對恰到好處。

從那位道君手裡接過這兩件寶物,謝小玉也沒多猶豫,立刻將神念探入。這兩件寶物沒有被人煉化過,所以他的神念暢通無阻探了進去。一掃之下,他就明白這種傳承的玄機。

果然,和他自行領悟的那套東西很像。

三角小旗名為天象旗,裡面的傳承稱作為「天象九變」,和《天變》一樣,總共分成九部,分別是雲、雨、風、雷、霧、雪、雹、寒、暑,比法磬手裡那把短劍裡的傳承要完整得多。

謝小玉自行領悟的那套東西也有雲、霧、雨、風、雷、寒,這面小旗簡直就是為他量身訂做。

但是他猶豫片刻,居然放棄這門傳承,選擇另外一件寶貝。

那匹輕紗名為「輕雲薄霧霞光幛」,此物明顯是一位女修所留,裡面的傳承有些散亂,夾雜幻術、刺殺術、迷魂術、隱遁術、陷阱術,說到高深奧妙,絕對比不上前一種傳承。

謝小玉將那輕紗取到手中,將三角小旗還了回去。他絕對不是貪得無厭之輩,知道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那輕紗所帶的傳承幾乎都是避重就輕的法門,精於刺殺,長於纏鬥,唯獨沒有硬拚硬的法門。

他不缺硬碰硬的手段。手裡的劍宗傳承雖然是假的,但那一擊之威在眞人裡絕對無敵,眞君也未必擋得住。

他差的是和人纏鬥的本事,輕雲薄霧霞光幛裡的傳承恰好彌補他的不足。

除此之外,他手裡還有一套幻天蝶舞陣,同樣是女修所創。輕雲薄霧霞光幛裡面的傳承以攻為主,幻天蝶舞陣以守為主,兩者也相輔相成。

他自創的那套東西主體正是彌天星斗陣和幻天蝶舞陣,這套傳承如果能夠和幻天蝶舞陣相融,也就可以和他自創的秘法相融。

既然得了好處,謝小玉自然有所回報。天劍舟的設計圖他手裡有好幾份,其中一份給了鄭道君。

他手上還有這次航行的記錄,裡面包括他們探勘那片海域的情況,不過考慮到那片海域有妖族活動,這份記錄的價値就差得多了。

拿出航行記錄謝小玉並不需要徵求陳元奇的同意,他拿出來的這份是他自己的記錄,並非眾人合併在一起那份更完整的記錄。

鄭道君接過兩件東西,先掃了設計圖一眼,這東西至關緊要,不能有絲毫差錯。確認無誤之後,他一點一點查看起那份航行記錄。

九曜派同樣也缺乏遠航的經驗,等到他們建造好自己的天劍舟,他們還要派自己人出海。

「你先去找其他人吧。」陳元奇說道。

出了大殿,謝小玉豎起耳朵,四處傾聽著。

他的耳膜微微震動著,發出極其輕細的聲音,那是綺羅平時說話的音調。

之所以找綺羅而不找法磬或者洛文清、蘇明成,是因為那三個人可能正處於感悟之中,根本不會發出聲音。

綺羅就不同了。她不會彌天星斗陣,悟性也不算太高,面對那九塊石碑如果能有所感悟的話,那《天變》就太不値錢了。

當然,綺羅也可能正和迎他們進來的少女交手,那樣的話,法磬、蘇明成和洛文清也會在一旁觀戰。

果然,只是片刻工夫,耳邊傳來那個少女嘀咕的聲音。

謝小玉認准方向,一道金色遁光從腳下飛起,緊貼著地面朝著那邊掠去。九曜派中不許飛行,遁法卻能用。

轉瞬間,他已經登上一座高峰。

這是九峰之中的第一峰,石碑上刻著的正是「搖星光」。

當初謝小玉也曾經看過這塊石碑,可惜什麼都沒看出來,但是此刻石碑剛一入眼,他就感覺四周一片漆黑,白天瞬間變成黑夜,天空中萬里無雲,而且看不到月亮,只有漫天星辰不停閃爍著。

突然,所有的星辰全都變成暗紅色,而且星光不再一閃一閃,而是劇烈震動起來,彷佛在原來的位置待不住,隨時要掉落下來。

這就是「搖星光」,《天變》的第一式,也是通篇的序曲。

謝小玉的腦子裡頓時閃現彌天星斗陣的口訣。

創出彌天星斗陣的那個人顯然比不上三角小旗的主人,彌天星斗陣只有兩式,還是依樣畫葫蘆,沒有脫出《天變》的藩籬,三角小旗上的傳承卻已經得起神而忘其形,演繹出另外一曲《天變》。

但是依樣畫葫蘆也有好處,彌天星斗陣更貼近《天變》的原意,彌天星斗陣的口訣可以看做對《天變》的詮釋。

隨著那篇口訣的出現,眼前搖曳的星空又起了變化,一條大道痕跡隱約浮現。謝小玉頓時明白了,這才是九塊石碑的眞意。

能夠看到石碑之中天變的影像只是第一步,這九幅影像裡融入九曜道尊對大道的理解,而且每一幅影像絕對不止一種大道。

明白這些,謝小玉不由得苦笑起來。

當初他還為《六如法》蘊含正反相對的十二種大道而沾沾自喜,以為比《天變》更勝一籌,現在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井底之蛙。

心頭一動,他的腦子裡又閃現出輕雲薄霧霞光幛上的口訣。

傳承之寶全都一樣,外面有一篇功法口訣,誰都可以看到,照著口訣就能修練。裡面還留有一絲神念,只有眞正的傳人能夠得到。

輕雲薄霧霞光幛上的口訣很長,全篇有三萬餘字,隨著這篇口訣的出現,星空中又閃現出另外一條大道痕跡。

謝小玉眼睛頓時一亮,因為這條大道涉及光和空氣。

循著大道痕跡看去,那震動的星光和剛才似乎有些兩樣。

震動的並不是星辰本身,而是空氣。空氣劇烈震動著,星辰投射出的星光全都被扭曲偏轉。這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了 一塊石頭下去,蕩起的漣漪讓水中的投影變得支離破碎。

謝小玉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他一直以為「彌雲」是在《天變》上另創新意,現在才知道他差得還遠。眞正的另創新意必須融入大道法則。

壓下心中的羞愧,謝小玉繼續凝神於那搖動不停的星空。

這時,一聲響雷突然在耳邊炸開。星空瞬間破裂,四周頓時恢復原狀。

天仍舊是原來的天,朵朵白雲緩緩飄動,一輪紅日高掛天際,根本不是黑夜,也看不到一顆星辰。

謝小玉猛然轉頭,朝著雷聲響起的方向怒目而視。

發雷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五官端正,但是臉上隱伏一絲陰鶩。

「呵呵呵,不好意思,在下失手了。」少年嘴裡道著歉,臉上卻絲毫看不出歉意。

「混蛋!」法磬早已經紅了眼。

他正感悟到關鍵之處,卻被那聲雷鳴打斷。

「你說誰混蛋?」少年臉色頓時變了。

「說的就是你。既然你能失手,那麼我也失手一下。」謝小玉也怒了,隨手
放出劍匣。

少年既然是故意來找麻煩,自然知道這幾個人的來歷,最注意的就是謝小玉。一看到謝小玉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他立刻朝著胸口 一拍,頓時,一個滴溜溜轉動的五彩光罩將他渾身護住。

「你以為這有用嗎?」謝小玉冷笑一聲。他確實怒極了。

在感悟的時候被強行打斷,會造成一種障礙,以後再想進入那種狀態會變得異常困難。

「謝師兄,不可造次。」迎眾人進來的少年連忙擋在前面。

「讓他出手,我看他根本沒那麼膽子。」面容陰鷲的少年放出光罩之後,心中大定。

這時,虛空中伸出一隻手,徑直穿過那個光罩,一下打在陰鷲少年的臉上。陰鷲少年被橫著打飛五、六丈遠,落到地上之後,半張臉全腫了起來,嘴角盡是鮮血。

虛空中,兩道人影緩緩冒了出來。

剛才打那記耳光的正是陳元奇,另一個人則是鄭道君。陳元奇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說不出是氣還是怒,鄭道君則有些臉面無光。

「在我九曜派打我九曜派的弟子,好大的威風。」

虛空中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又是一道人影閃現,一個乾瘦的身影漸漸冒了出來。

「丁老頭,就知道你這個老王八蛋會跑出來。」陳元奇嘴裡一點都不客氣。

鄭道君白了陳元奇一眼,轉頭朝著那位乾瘦老者一禮,詰問道..「師兄,你這個弟子好像忘了無故不得靠近九峰,九峰之上不得大肆喧嘩。」似乎怕對方狡辯,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不清,鄭道君又加了 一句:「不要把別人當成傻瓜,用什麼失手的話搪塞。」

乾瘦老者冷著臉看了腳下的弟子一眼,然後抬頭說道:「這個畜生做出這種的事,我自然會罰他,卻不容別人代勞。」

說著,他猛地一揮手,頓時一隻大手憑空出現在陳元奇面前。

他說打就打,絕對讓人意想不到。

但是陳元奇早知道會這樣,兩道劍光從他的雙眼噴薄而出。

大手瞬間被穿透,乾瘦老者怒哼一聲,無肉的臉頰微微抽動著。剛才那一下他並沒用全力,所以吃了不小的虧。

這時,他突然感覺渾身寒毛乍起,幾乎是下意識反手一掌猛然拍出。

只見一道異亮的寒芒直射而至。這道寒芒實在太快了,比剛才那兩道劍光更快,快得連他來不及反應。

他那反手一掌看似隨意,卻蘊含無窮變化,僅僅空間就被他來回顚倒十幾層,而且互相錯亂重迭。

這一掌用來攻擊的話,可以將對手瞬間震成碎片,用來守的話,可以將對方的進攻化解於無形。

可惜這一次他並沒如願,那道寒芒沒有被崩散,碎掉的反倒是掌影。

不過這一掌多少有點作用,那道寒芒有一剎那的滯澀。

就在這一剎那,乾瘦老者身形閃爍,憑空挪開一尺,寒芒擦著他的肩膀飛了過去。

乾瘦老者冒了一身冷汗,鄭道君也被震得不輕,迎眾人進來的那對少男少女更是呆若木雞。

這道寒芒出自謝小玉之手,正是那把新煉的飛劍。

說實話,這一劍連謝小玉自己都嚇了 一跳。

論威力,這一劍肯定比不上落魂谷萬劍齊飛的場面;但是說到速度,這一劍並不比那時候差。

「好,好一個劍宗傳人,好一個劍宗絕學。」乾瘦老者喃喃自語著,臉上並沒有憤怒之色,此刻,他的腦子裡只有剛才那道寒芒。

至於地上躺著的陰鷲少年此刻半張臉腫得像豬頭,另外半張臉煞白,他身上的光罩絕對擋不住這一劍。

「那兩個人死在你手裡確實不算冤枉。」乾瘦老者朝著謝小玉點了點頭。他指的自然是九空山那兩位眞君。

謝小玉神情專注,他絕對不會忘記這個傢伙剛才驟然發難。

乾瘦老者冷哼一聲,他知道謝小玉為什麼這樣。不管怎麼說,他還沒到那樣不要臉的程度。

轉頭看了腳下躺著的陰驚少年一眼,乾瘦老者輕罵了 一聲:「丟人現眼。」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將陰鶩少年也一起帶走。

看著這個人消失,陳元奇輕聲問道:「老鄭,你看這件事是不是丁老頭搞
鬼?」

「不像。」鄭道君連連搖頭。「丁師兄和佛門確實走得很近,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但是他不會和幾個小輩一般見識,而且……丁師兄不會犠牲自己的弟子。」

陳元奇沉思片刻,最後不得不承認老朋友說得沒錯。

丁老頭就算沒有料到劍宗傳承會如此強悍,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弟子頂著這麼個「雞蛋殼」挑釁劍宗傳人,至少也該換一個「烏龜殼」才對。

「這樣說來,是九空山那幫禿驢想借刀殺人。」陳元奇立刻想到這種可能。

「應該是底下那些自作聰明的小禿驢在搞鬼,上面那幾個老和尙全都是明白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傻事。」鄭道君說道。

陳元奇一想,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九曜派對九空山一直搖擺不定,有不少長老並不認可九空山是九曜旁支的說法。大劫將至,這樣想的人越來越多,卻也有一批長老站在九空山一邊,丁老頭就是其中為首的人物。

為了 一個小輩得罪自家的靠山,傻子才會做這樣的傻事。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怒嚎,只見法磬兩眼發直,淚流滿面。

「這麼了?.」謝小玉搶先問道。

「我再也……再也進不去了。」法磬傷心欲絕。他也知道感悟被打斷會生出障礙,以後再想進去就異常困難,但是剛才他還心存僥倖,所以偷偷試了一試,果然沒能成功。

謝小玉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

他可以不在乎,法磬卻不行,這是法磬唯一的機緣。

「破壞別人的機緣猶如阻人成道。現在你只是一隻螻蟻,自然沒人會在乎,有朝一日你出人頭地,可以去找那人算帳,沒人能阻止你。」陳元奇在一旁冷冷說道。

這絕對是煽風點火,他早就看丁老頭不順眼。

但是這話恰好說到法磬心裡。此刻,法磬滿腔憤怒,只想發洩。

陳元奇看到法磬的反應,乾脆再加一把力:「大劫將至,是男兒,就應該成為太虛、九曜那樣的人物,聲名遠揚,萬古流傳,而不是只想成為什麼九曜傳人。」

這番話果然奏效,法磬頓時心中大震。

經歷了那麼多事,他的眼界也已經深遠許多,只是被蘇明成、綺羅的後來居上弄得異常鬱悶,不知不覺鑽進牛角尖,一心想超越那兩個人,這九塊石碑就成了他最大的指望。

此刻,這條路被人惡意斷絕,反倒去了他心中的桎梏。

法磬只感覺一股熱流從心中湧出。他站直身體,挺起胸膛,舉起右手,指天而呼。

「今日之事,他日我必有回報。壞我機緣,此仇此恨,不死不休!」

話音落下,只聽到虛空中響起一陣雷鳴之聲,彷佛是回應這番誓言。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4:54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4  
謝小玉暗自心驚,旁邊的陳元奇也微微皺了皺眉頭。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船上那些人,看來那裡面有人被九曜派 ...

《夢幻泡影》10

歷盡凶險,謝小玉一行人好不容易返回中土。
眾人暫時各奔東西,約好天門開時再相聚。謝小玉急著尋找自己的家人,但一回到謝家莊,卻發現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不但所有家人行蹤不明,生死未卜,官府甚至對謝小玉發出了懸賞通緝令,這一切究竟隱含著什麼陷阱?

第一章 遊子歸家

陽光從天頂上投射進來,照在大殿中央,光並不是很亮,四周顯得有些陰暗。整座大殿異常空曠,只有正中央放著一個蒲團,旁邊擺著一隻古樸敦實的銅香爐,縷縷青煙從香爐裡升起,漸漸散開。

大殿裡有兩個人,一個盤腿坐在蒲團上微閉著眼睛,另外一個站著,雙手負在身後。

坐著的人正是那個姓丁的老者。此人修道已久,資格比碧連天的白髮老道還老,屬於古董級的人物。他的本名早已被人們遺忘,因為他修練的是《太上忘情篇》,所以人們提到他的時候都叫他丁忘情。

對面站著的看起來不過四十幾歲,一張圓臉顯得和和氣氣,更像商人而不是修士。第一眼看到此人,誰都不會相信他居然會是九曜派的掌門李天一。

「値得這麼做嗎?」李天一輕嘆了一聲。

丁忘情原本不想回答,但是沉默半晌,看到掌門一直等著,只得無奈地說道:「當年我和澄念有過承諾,幫他照看九空山……我欠澄念實在太多了。」

對於丁忘情的事,李天一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沒辦法說什麼,總不可能讓丁忘情言而無信。

「現在大劫將起,誰都說不準這次大劫是什麼,或許是佛道之爭也說不定。」他只能苦笑道。

「妖族再臨,神道重現,魔門也蠢蠢欲動。師弟捫心自問,這場大劫是佛道之爭的可能性有多少?」丁忘情冷笑道。

「大劫當前,不能不愼。」李天一並不退讓,立刻回道。身為一派掌門,就算有半成的可能他都不得不防。

丁忘情顯然很討厭這個論調,怒道:「佛道雖有分歧,卻都屬玄門,大劫當前更應該一致對外,現在卻先內鬥起來!」

「你這話雖然沒錯,但是有個前提,那就是佛門値得信任,可惜並不是。」李天一很清楚他和丁忘情最大的分歧就在這裡。

並不是說佛門不好,李天一自己也有不少佛門中的朋友,說得上話的佛門中人就更多了。

佛門的問題就在於廣開方便之門,更有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法。

正因為有這句話,很多手持屠刀的人進了佛門,有些人眞的放下了屠刀,但也有些人手上的屠刀放下了,心裡的屠刀仍舊還在。

這還只是一些大惡之徒,其餘坑蒙拐騙、盤剝取利、仗勢欺人、賣友求榮之流更是數不勝數。俗話說:「度世容易度人難。」光靠佛法感悟這些大大小小的惡人實在難上加難,佛門本身反倒成了藏汙納垢之處。

兩人立場不同,自然誰都說服不了誰。

知道這樣爭辯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兩個人同時沉默了。

好半天,李天一又開口道:「你那個弟子的所作所為應該不是你授意的吧?」「掌門認為我會和幾個小輩計較嗎?」丁忘情一臉不悅。

他其實也知道自家徒弟做出那等事是因為什麼緣故。這個弟子一身毛病,不但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容易受人挑撥,而且貪婪,什麼好處都敢拿。

「這樣就好。先別管你我之間誰對誰錯,我和你做個約定——你約束一下自己門下,不要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萬年來,我九曜門有過不讓外人觀看石碑的事,但是從來沒有讓人觀看石碑卻壞人機緣的事。」

「我的弟子壞了規矩,我自會處置。」丁忘情不肯鬆口。

見此老頑固,李天一也沒辦法,只得告辭離開。

出了大殿,剛下了丁忘情潛修的山峰,李天一就看到鄭道君在路旁候著。

「師兄,有結果了嗎?」鄭道君看到掌門出來,連忙問道。他和陳元奇交情深厚,肯定要有個交代。

李天一看到鄭道君,同樣心中苦笑。

這又是一個胳臂往外彎的人物,好在璿璣派畢竟是道門。

「丁師兄為人固執,我沒辦法說服他。」李天一搖頭嘆息。

鄭道君並不意外:「我早料到了。這個人和佛門眉來眼去,根本不可信。」這話說得刺耳,李天一神情一滯,突然想到剛才丁忘情所說的那番話。

佛門道門本出一源,原本應該精誠合作,但是現在大劫臨頭卻先內鬥起來—這種說法本身也製造分歧,在九曜派種下內鬥之因。這位鄭師弟可不是孤家寡人,身後也有很大一個派系,這兩派一旦鬥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璿璣派和應劫之人那邊還需要師弟代為安撫。」李天一感到很疲累,這掌門當得一點意思都沒有,到處說軟話卻不得不如此。

送走鄭道君,李天一想著此事牽連太大,他也不能做出決斷。丁忘情資格比他老,他雖然是掌門,卻鎭壓不住。

想到這些,他轉身朝著內山門飛去。

內山門在九曜派中央,那是一座峽谷,最深處原本有一個洞,萬年前九曜道尊就是在那裡看到太古天變的景象。現在那個洞已經不存在了,連同四周山崖也全部崩塌,成了一座山谷。萬年的歲月讓這裡長滿了參天古木,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連林中雜草都有一人多高,唯獨山谷中央原來是那個深洞的地方建著一座草
廬。

草廬不大,長寬不超過一丈,外面圍著一圈竹籬,看起來和一間普通茅屋沒兩李天一畢恭畢敬地到了門前,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

一跨入門中,眼前的景象頓時一變。

門裡不是茅舍,而是一座山谷,和外面那座山谷一模一樣,感覺卻完全不同。

這裡的靈氣異常濃郁,比起靈眼只差分毫。這裡沒有遮天蔽日的樹林,也沒有一人多高的雜草,滿山谷都是各式各樣的珍稀藥材。樹林是有,但是不大,只有一小片,而且都是上古年間遺留下來的珍稀品種。

在這片小樹林中,幾個老人聚攏在那裡。其中兩位老人在下棋,旁邊一個人正看著他們下棋,另外幾個老人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有的蒔弄花草,有的閉目端坐。

「小李子,你怎麼來了?」觀棋的老人突然抬頭問道。

李天一並不認為這幾位老人會不知道他的來意,以他的能力,掐指一算都能算個分明,這幾位更不用說。

「還不是為了丁師兄和九宮山的事。丁師兄德高望重,在派中很有威望,但是現在大劫將至,九宮山雖然名義上是我們九曜旁支,和我們頗有淵源,畢竟屬於佛門。」李天一簡短地解釋一遍。

「你是掌門,這件事自然該由你定奪。」正在下棋的一位老者不以為然地說道。

李天一滿臉苦笑。他如果有辦法定奪,就不會過來詢問這幾位的意思了。

「此事涉及丁師兄,而且還有好幾位長老和他有著同樣的想法。」李天一隻能說得儘可能委婉。

「看小李子急的,你們就別一個勁兒地推來推去了,他有他的難處。而且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頂多再十年大劫就要臨頭,你我都別想躲過。」一個原本在閉目養神的老者突然開口說話。

李天一連忙在一旁稽首,這位絕對是他最大的倚仗。

有這個老者發話,其他人終於提起精神。

觀棋的老者撚著鬍鬚說道:「『佛道本是一體』這話沒錯,『大劫將至,自家人先內鬥起來』也確實不太對。丁師侄這番話很有道理,不過掌門的顧慮同樣也有道理。佛門畢竟是佛門,和道門並非一體,我們將他們當做一家人,他們可未必把我們當做一家人……」

這位老者侃侃而談,剛才發話的老者看不下去了: 「好了,你別在那裡兜圈子,這方面你的腦子最靈光,給個明白話。」

觀棋老者原本還想說上半天,被這位刺了 一句,不得不轉入正題:「我的意思是,道理人人會說,而且都能言之有理,談不上誰對誰錯。身為掌門,如果在意這些東西,什麼事都別幹了。所謂掌門就是掌管門派,祖師爺們已經替我們制定好一套完整的規矩,照規矩來不就成了?丁師侄有沒有觸犯規矩?有沒有做出對九曜有害之事?」

掌門搖頭:「那倒是沒有,但是他的徒弟……」

觀棋老者立刻打斷:「既然他的徒弟觸犯規矩,就應該按照規矩處罰。丁師侄自己處罰徒弟不讓外人插手,這話對那個姓陳的說倒是有幾分道理,我九曜派的人憑什麼要他一個外人管?但是這話用來搪塞你,豈不是笑話?徒弟做錯事只能由師父處罰,如果大家都這麼幹,還要你這個掌門幹什麼?」

一聽到這話,李天一頓時明白。既然道理人人都說得通,那就只有公事公辦,按照規矩來。

觀棋老者見李天一明白過來,又說道:「每個人都有交朋友的權利,沒必要強求,但是現在時局緊張,該防範還是得防範。小丁他們和佛門交情深厚,那就讓他們負責和佛門聯絡,暫時也不要在山門裡待著,讓他們去下院吧。至於他們的弟子……現在天寶州好像很缺人,而且那裡也是條退路,我們該著手佈置一下,就讓他
們先去那裡打前鋒吧。」

這話一出口,李天一頓時知道這些太上長老的想法。

說得好聽,兩邊都有理由,其實太上長老們早有定論,那就是佛門不可信任,必須防著佛門。

這倒是和他的想法一致。

早在佛道分裂的時候,玄門就已經不存在了,之後歷次大劫也都各管各的,佛門和道門聯手大多是個人之間互相聯手,比如神道大劫中,太虛、九曜和空蟬始終在一起,空蟬就是佛門弟子,也是十尊者之一。除此之外,門派之間也會聯手,如佛門擅防,道門擅攻,兩派聯手可以互補短長,這在歷次大劫之中都不罕見,但是
佛道兩界卻始終沒全體聯手過。

「佛道畢竟一家,不過大劫初起,難免各自會有各自的心思,想聯手是不可能的,不如各管各的,萬一佛門遭了劫難,我道門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我們自然會施以援手。那時佛門自然會明白我們的誠意,然後再談聯手的事就沒什麼問題
了。」觀棋老者在一旁不鹹不淡地說道。

這話只是說得好聽,其實就是讓佛門在前面頂著,道門各派躲在後面,一來避避風頭,二來也可以撿點便宜。

觀棋老者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年佛門也是這樣做。

萬年前的神道大劫,道門和神皇打得你死我活,佛門卻躲在暗處,等到最後一戰時才突然冒出來。神皇麾下八萬四千將校大半戰死,卻有一小半被佛門度化,正因如此,神道之法也被佛門得了去。

神道之劫後佛門大興,特別是大乘佛法勢不可擋,其中就有神皇麾下那些將校的功勞。到了這個時候,那些將校一個個都已經成了大德高僧。

「還是師叔高明,師侄已經明白應該怎麼做了。」李天一能成為掌門,自然不是無能之輩。

九曜派山門內正商量對策,山門外,法磬異常傷心地轉頭看著那九座高峰。

這原本是他的希望所在,現在希望破滅了。

沉默片刻,他突然轉身朝著陳元奇一揖到地,說道:「陳前輩,多謝您連日來的照顧。要不是托您的福,我根本進不了這座山,也看不到那塊石碑。原本說好我跟著您回轉璿璣派,但是現在我想獨自走走,開拓一下眼界,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會多看點書。」

蘇明成聽到法磬這樣一說,也站出來朝著陳元奇稽首說道:「前輩,我也打算離開一段時間,我想去一趟南疆。」

南疆是苗瑤雜居之處,蠻荒地帶,佛道兩門很少涉足,那裡盛行的是蠱巫之道。
蘇明成想得很清楚,不管是劍道還是符道他都已經不可能走通,只有另闢踢徑,從蠱巫之道上尋求突破。

別小看蠱巫之道,那也是太古流傳至今的大道法門。

「走吧、走吧,長長見識也好。」陳元奇並不在意這幾個人離開。

「我也得走了。」謝小玉同樣也要回家。

陳元奇有話想說,但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最後只能保持沉默。

「各位保重,反正大家離開也不會太久。天門開啟在即,你們肯定不會錯過這場盛會吧?」洛文清在一旁說道。

他早已經和謝小玉、麻子、蘇明成、法磬約好一起去開天門。

「天門開啟之時,我必然會來。」法磬非常肯定地答道。

天門開啟同樣也是一場機緣。萬年前,十尊者裡有四位就是在天門中得到傳承,其中就包括排名在九曜之前的太虛道尊。

「天門開啟之時再見。」謝小玉也點了點頭。

話音落下,他抬手招出飛劍,一片劍光捲住身體,剎那間已經消失在天際盡頭,速度快得讓洛文清、蘇明成、法磬和綺羅瞪大眼睛。

他們並不是沒看過劍遁。洛文清的劍遁同樣很快,卻還不至於快到如此地步,那速度已經快和陳元奇的劍遁相媲美。

「這小子留了 一手,我猜他沒出全力。」陳元奇也是第一次看到謝小玉全力運用劍遁,不過那把飛劍畢竟是他所煉,一聽飛劍發出的聲音,他立刻知道謝小玉用了幾成法力。

「怎麼會這樣?他那把飛劍上的法陣和符篆都和速度沒有任何關係。」洛文清問道。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陳元奇難得碰到連他都不懂的事。換成其他道君,肯定不會說出口,因為這太丟臉了,他卻不在乎。

「走吧,與其羨慕別人,不如自己努力。」陳元奇不忘記趁機給師侄上一課。

說完,他捲住洛文清和綺羅,化作一道劍光,眨眼便消失在天際。

「保重。」法磬朝著蘇明成一抱拳。

蘇明成也抱了抱拳,說道:「回頭見。」

說完,兩個人一個朝西,一個朝南,各自飛去。

謝小玉是往東飛,此刻他歸心似箭。

「總算可以離開那群人了,我憋得實在難受。」洪倫海在丹爐裡大呼小叫。有那幾個道君在旁邊,他連動都不敢動。

謝小玉沒管他,只是全力催動飛劍,一心一意趕路。

他的劍遁自然不能和陳元奇相比,慢了不只一點點,不過若只和眞君相比,他的劍遁絕對不慢。

洪倫海看著四周飛掠而過的白雲,嘴裡也嘖嘖稱奇:「你這小輩倒是有兩手,這劍遁之快,比起一般的眞君都不遑多讓。當然,我全盛之時肯定比你快,不過你現在還是眞人,等到你成了眞君,或許就可以趕上我那時候的速度了。」他憋了很久,所以一有機會就喋喋不休。

謝小玉裝作沒聽見,他自己知道自家的底細。

他這遁法並不屬於任何一脈,而是從《奇技妙法百篇》裡演化而來。以前他利用劍匣射出飛劍,現在只不過是將自己連同飛劍一起發射。飛劍上的避波分水陣能將阻力減到最小,這同樣也出自《奇技妙法百篇》。

速度越快,迎面而來的風就越強,阻力也越大,聲音也越響,快到極點之時,劍遁的聲音如同雷鳴一般,十里之外都聽得清清楚楚。按照《奇技妙法百篇》上的解釋,這就如同船頭劈開的波浪,船速越快,浪花越大。聲音就是空氣的震動,同樣的道理也適用。而避波分水陣的用途正是劈開前方水面,讓波浪降到最小,所以也能用在劍遁上。

事實證明《奇技妙法百篇》沒有錯,他這劍遁確實極快。

這種劍遁非常特別,所以他無法知道這門遁法還有沒有繼續提升的潛力,只有等到成為眞君之後再看。

這一飛就是三天三夜。離家越近,謝小玉的心裡越不是滋味。

這裡已經是元辰派的勢力範圍,大禹州東部全都屬於元辰派的管轄。每十年,元辰派會開啟一次山門、收一批弟子。

想起過去的往事,一時之間他的心裡頗不是滋味。

眼看著四周的一切越來越熟悉,謝小玉放慢速度。

平武府多山,所以一眼望去簡直是山連著山,農田則顯得稀疏錯落,往往在山和山之間有那麼一小片農田,或是半山坡上開闢一些梯田。

「這就是你家?看起來不怎麼樣。這裡的山高卻不秀,林密卻不深。」洪倫海又開始聒噪。

「確實不怎麼樣,但是這裡是我的家。」謝小玉淡淡地回道:「你還記得你家是什麼模樣嗎?」

洪倫海頓時沉默下來,他對家鄉的記憶確實已經模糊了。

翻過一座山頭,謝家莊近在眼前。突然,謝小玉愣住了。

他看到路邊橫著一塊界牌,界牌斷成兩截,上面刻著一個「閒」字。

「這是你家的東西?」洪倫海問道:「我記得你說過你爹叫謝景閒。」

「這確實是我家的界碑。這片農田好像是我家的,是我進元辰派的第四年買的。」謝小玉回憶著往事,他甚至記得當初他爹只用六百多兩銀子就買到手,賣地的人一來是為了討好他爹,二來這是一片坡地,確實不怎麼値錢。

他往田頭看去,只見田頭早已經豎起一塊新的界碑,那上面刻著「展」字。這片田顯然已經易手。

謝小玉的心頭升起一陣不妙的感覺,他想起當初陳道君幾次欲言又止,顯然已經知道他家出了變故。心中憂急,他不由得加快腳步。

「你打算就這麼過去?」洪倫海冷冷問道。

謝小玉稍微一愣,不過他馬上明白過來,立刻身形一轉,變成一個身材瘦長、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沿著田邊的小路往下走,轉過一片山坳,前面可以看到一座莊子,那就是謝家整個莊子有兩百多戶人家,大部分姓謝。他家是旁支,在謝小玉進元辰派之前,家裡只有幾畝薄田,勉強可以溫飽。

莊子越靠外面的房子就越破爛,那都是分出來的各家住的地方。他家在東面,也算靠近週邊。

謝小玉跳上旁邊一塊大石,站在上面眺望。

東面一片茅草頂中間有一片青瓦房頂,那就是他家,是他進元辰派之後第三年蓋的。

他豎起耳朵傾聽著,房子裡傳出一陣說話聲,有男有女,聽起來都很陌生,絕對不是他家的任何一個人。

謝小玉越發感覺不妙。

「想知道出了什麼事就過去看看吧。」洪倫海興奮地說道。

謝小玉心情原本就不好,被這傢伙一吵,更糟糕了幾分。他將洪倫海藏身的丹爐取了下來,猛地一抖。

這只丹爐可以變成珠子,自然也可以變成別的東西。隨著他的心意一轉,丹爐變成一個灰布褡褳。

謝小玉隨手塞了 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進去,包括吃的喝的,這些全都是他買回來給家人的,現在正好用來當道具,扮成一個貨郎。

「你這小輩太放肆了!」洪倫海嚷嚷著。

謝小玉不理他,將褡褳往肩上一背,一邊吆喝著,一邊往莊子裡走。

「賣東西嘍!合城的大棗、寧北的花布,快來看一看、瞧一瞧!上好的胭脂水粉、銀釵珠串……」

旁邊頓時圍過來一群人,有女人也有小孩,全都眼巴巴朝他的褡漣裡看。

謝家莊並不富裕,連本家也算不上大戶人家,只能稱得上殷實。褡褳裡的這些東西全都很花俏,不怎麼實用,所以圍觀的人很多,眞肯掏錢的卻一個都沒有。謝小玉和眞正的貨郎一樣走街串巷,隨意蹓躂。他走過自家門前,特意停了下來,提高嗓門喊了兩聲。

這並不奇怪,他家青磚綠瓦,白粉刷牆,門廊前青石鋪地,明顯比周圍的房子
整齊得多,賣東西的當然要挑這樣的人家。

喊沒兩句,就聽到裡面一個女人大聲喝罵起來..「吵什麼吵?我們沒錢,到別處喊去!」喝罵的女人約三十來歲,滿臉橫肉,卻塗著濃濃的脂粉,讓人覺得噁心。

看到這個女人,謝小玉立刻想起來了。這個女人是本家五房的人,五房的那個人好像就叫謝景展,說起來還是他的叔叔,只不過隔得比較遠。他對自家的事不熟,以前也就逢年過節回來一趟。他之所以記得謝景展,是因為他每一次回來都可以看到此人忙前忙後,好像和父親很親近似的。這個女人他也看過,不過以前絕對不是這副凶相,而是滿臉諂媚,總是拉著他問長問短,特別是詢問山門裡的情況。

謝小玉心裡一跳,知道家裡出事了。

轉身出了巷子,他故意轉頭啐了 一 口,然後拉住旁邊一個小孩問道:「這家怎麼換人了?以前住在這裡的人挺和氣,買過我不少東西。」

「你說的是三叔啊。」那個小孩果然知道:「三叔人很不錯,以前他兒子在仙山修道,後來聽說犯事了,被仙山逐了出來,又被官府抓走,族裡就不大願意見他們。之後三叔帶著全家離開莊子,聽說是投奔朋友。不過本家說三叔的兒子偷了仙山的東西,就藏在三叔手裡,所以三叔連夜脫逃。」

小孩口齒清晰,說得清清楚楚。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5:31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4  
《夢幻泡影》10

歷盡凶險,謝小玉一行人好不容易返回中土。

謝小玉隨手抓了幾塊糖塞給小孩,心中亂極了。家人到底怎麼了?是見勢不妙逃了,還是被誰害了?他有些後悔沒將王晨帶在身邊,否則讓王晨算一下,至少可以知道父親大概的行蹤。

他這麼想著,腳下就不知不覺加快速度。

那個小孩看著他遠去,突然想到什麼,轉身朝著謝小玉家跑去,一邊跑,一邊喊:「五嬸!五嬸!有人打聽三叔家的事。」

那扇門吱呀一聲打開,剛才的胖女人搖搖晃晃走了出來,一把揪住小孩的耳朵大聲喝罵道..「你這個小崽子最滑頭,你可不要騙我。」

「騙妳是小狗。那個人裝作是貨郎,還說以前來這裡賣過貨,我卻從來沒見過他,而且他還打探三叔家的消息。五叔說過,如果有誰打聽三叔家的消息,就要我們告訴他或妳一聲,現在給錢吧,要不然我不告訴妳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小孩把手一攤。

「小兔崽子,討便宜討到老娘頭上來。」女人掄起巴掌就要打。

這時,卻聽屋子裡有個男人大聲喊道..「給錢、給錢!快告訴我那人長什麼樣子?他往哪邊走了?」

「你瘋了?嫌錢多?」胖女人眼睛一瞪,怒喝道。

「頭髮長見識短?妳忘了幾位仙師是怎麼關照的?有人來打聽這人的事,就立刻告訴他們。要是耽誤時間,妳我吃罪得起嗎?」男人一邊說,一邊掏出十幾個銅錢。

小孩眼珠一轉,搖了搖頭。「五叔,你是打發叫花子嗎?.」

謝景展笑了,挑著大拇指說道:「小子夠靈,不過小小年紀別太貪心」。

「五叔,誰更貪心?當初三叔在的時候,你人前人後跟著他跑,得了不少好處。三叔家敗了,你第一個下手,三叔的宅子和田地都歸了你,別人全都沒得到多少好處。現在你又有好處上門,這件事既然有仙人插手,仙人們全都會點石成金,隨便給你點好處你就享用不盡,才給我十幾個銅板?」小孩討價還價。

想不到謝景展突然抓起那小孩的手,猛地一拗,直接掰斷小孩的尾指,痛得小孩哇哇大叫,眼淚奪眶而出。

謝景展笑道:「兔崽子,既然知道這件事和仙人有關,你居然敢耽誤閒人的事。你要是不想活了,別自己找死,還連累全家。快告訴議個人長什麼樣?去了哪裡?」

小孩真的被嚇到了,忍著痛,一邊哭,一邊將謝小玉扮成貨郎長相說了 一遍,然後朝著謝小玉遠去的方向一指。謝景展把小孩往地上一推,轉身進了房間,翻箱倒櫃,從衣櫃角落裡找出一截信香,小心翼翼地點燃了,舉著信香跑到院子裡。信香冉冉升起,飛到空中。

過了半個時辰,只見幾道遁光緊貼著地面由莊子外飛了過來,到了院子上空落了下來。為首的人看起來四十幾歲,身上披著道袍,背後斜插著旗旛。這個人一落下立刻問道..「那個小子來了?」

「不是那個小子,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人,個子很高,人很瘦,顴骨突出,額頭聳起。那個人裝作貨郎在這裡四處走動,而且特意打聽老三家的事。」謝景展一邊比劃,一邊說,然後朝著謝小玉離開的方向一指:「那個人往那邊去了。」

「離開多久了?」為首的修士 一把揪住謝景展的領子問道。

「半個時辰。他一離開,我就點燃您給的信香。」謝景展連忙說道。

修士將謝景展往地上一扔,飛身駕起遁光,朝著他指的方向追去,其餘修士緊隨其後。一出莊子,為首修士就放出一條獵狗。這條狗身高過丈,大得像頭牛,一嘴尖牙鋒利如刀,兩隻眼睛如同燈盞。牠朝四周嗅了嗔,雙腳創地,身體騰空而起,飛沙走石朝著西面而去。

看到自家養的靈犬反應,為首的修士心中大喜,頓時喊道:「那個人沒走多遠!」

謝小玉確實沒有走遠。他心裡掛唸著家人卻無從尋找起,所以有些失魂落魄,腳下沒停,卻不知道往哪裡去,所以在四周山裡蹓躂著。

突然,他猛地回頭看去,看到幾道遁光朝著這邊而來,這些遁光離地才一、兩丈高,明顯只是一群練氣層次的人。

「你的麻煩來了。」洪倫海幸災樂禍地說道,等著看熱鬧。

謝小玉微微一愣,不過很快就明白了,肯定是自己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

「前面的人別走,我問你一件事。」為首那人喝住謝小玉。他手裡暗藏著一件法器,打算先將人拿下再說。

「你們找我?」謝小玉早就注意到這傢伙的小動作。

練氣層次的修士想施法和使用法器,全都需要掐訣唸咒,想掩飾都掩飾不了,即便以他和麻子當初的強焊,也做不到瞬間施法。

『眞是群不知死活的小輩。』洪倫海暗中傳音說道。他倒是很樂意看到謝小玉有麻煩,但是眼前這些人實在算不上什麼大麻煩,三兩下就會被打發。謝小玉也覺得可笑,這幫人連他的實力都搞不清楚就敢來硬的,他乾脆不再掩飾,瞬間放開壓抑著的氣勢。那條狗第一個有反應,立刻夾起尾巴嗚嗚叫著,逃得遠遠的。為首的修士也感覺不對,謝小玉的氣勢明顯不是練氣層次的修士所能擁有,他立刻臉色發白。

「前輩恕罪,我等只是受人之託,在這裡等候一個元辰派的棄徒。」他連忙稽首說道。

這個人很狡猾,一開口就將元辰派的名頭抬了出來。

「你們來得正好,我恰巧有事要問你們。」謝小玉一陣冷笑。

為首修士知道不妙,猛地一抖手, 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脫手而出,朝謝小玉打去。

對於珠子一類的法器,謝小玉絕對不敢小看它。那可能是一件普通的法器,只是用來砸人.,也可能是雷珠,一碰就會炸開,或是蜃珠、兩儀珠一類的秘寶。

所以他連忙伸手一指,一道劍光從指尖疾射而出,瞬間打在那顆珠子上。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珠子淩空炸開,果然是一顆雷珠。

爆炸的地方離謝小玉很遠,少說有五、六十丈,離那群修士卻極近,只有五、六丈,所以站在最前面的幾個修士當場就被震死。

為首修士反應倒是挺快,一看劍光飛起立刻知道不妙,隨手抓過一個人擋在前面,自己轉身就逃。一邊逃,他還一邊朝著旁邊一個修士喝道:「分頭逃跑,將這東西交給方眞人。」

說著,他將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扔給那個人。

謝小玉下意識地覺得方眞人應該就是方雲天,所以淩空虛攝,想將那個東西吸過來。

「別上當。」洪倫海急了。他是逃命的祖宗,這套東西都是他玩剩下的。謝小玉聽到警告,頓時心頭一震。他是聰明人,瞬間就明白洪倫海的意思,連忙手指輕彈,又是一道劍氣疾射而出。和剛才一樣,劍氣徑直穿透那東西。

又是一聲爆炸,這次的威力更大,而且是在那群修士中炸開,頓時血肉橫飛。

「好個卑鄙之徒。」謝小玉輕罵一聲。他見過心狠手辣之輩,卻少有這種連自己人都隨意算計的傢伙。

心中惱怒,他再次彈出一指,淩厲的劍氣劍光直取那個人的雙腿。

「住手!好個心狠手辣之徒。」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陣怒喝。

隨著這聲怒喝,一股逼人的氣勢直壓下來。

來的人絕對是一位眞君。

「這是個陷阱,有人在這裡張網等著你。洪倫海經驗豐富,立刻明白這一切都是事先佈置好的。

到了這個時候,謝小玉的腦子也徹底冷靜下來,已經知道事有蹊蹺。

來不及多想,他拍了 一下腰際的納物袋,頓時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飛了出來,正是劍匣。

謝小玉手持劍匣,將一端對準聲音來的方向,劍氣疾吐。

劍匣上鑲嵌的那顆兩儀珠噴發出兩道玄色氣勁,這兩道玄氣化作一圈圈圓環,整整齊齊排成一列,匣中飛劍穿過那一個個圓環射了出去。一開始,飛劍的速度不太快,每穿過一道圓環速度就加快一分。等到穿過所有的圓環,那速度已經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所有這一切都在瞬間完成。

在外人看來,謝小玉取出劍匣,然後劍匣噴發出一道刺眼的閃光,緊接著閃光破空而去。 被瞄準的那位元眞君速度也極快,剛才還在雲端,眨眼間已經到頭頂上方。他看著劍光從謝小玉手中射出,還沒反應過來,劍光已經到了面前。

這一劍的速讓他駭然,想逃脫已經來不及。千鈞一髮之際,他強行往旁讓了 一些。

劍光一穿而過,帶著萬丈血光瞬間遠去。

那位眞君痛叫一聲,捧著一條胳膊轉身就逃。他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間就消失在天際盡頭。

這一劍雖然沒要了他的命,卻將他的肩膀整個打穿。飛劍噴吐的劍氣長達數丈,他護體玄功才沒被攔腰斬成兩段,但是這傷絕對不輕,即便以真君之強,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和謝小玉交手。

更何況這一劍也讓他的信心徹底動搖,他怕謝小玉再來一下,可就不是受傷這麼簡單。

看著那位眞君遠去,謝小玉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

他摸出一隻瓶子,倒出一顆靈丹,送進嘴裡。靈丹迅速化開,化作絲絲縷縷的靈氣遍佈全身。

「你這小子夠狠。」洪倫海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謝小玉出手,也偷聽別人談話,聽過萬劍齊發的場面,但是親眼所見仍舊感到震驚。

「對方既然有這樣的佈置,恐怕還有後招。」謝小玉眉頭緊皺,嘴裡喃喃自語著。

.「那就走吧。」洪倫海說道。

將飛劍招了回來,謝小玉正打算架起劍遁,但是他看了看頭頂上的藍天,又猶豫了起來。他的劍遁確實極快,但是要看和誰比,眞人裡絕對沒人能超過他,眞君就未必了。想到這裡,他收起飛劍,取出一張符。

這是一張遁地符,是他和麻子聯手所制,由麻子施法,他繪符並且封印。

隨手撕開符篆,一道黃光出現在腳下,謝小玉身體一沉,瞬間沒入土裡。

他並不是第一次遁地,當初在北望城的時候,就跟著麻子一起用遁地之術躲過土蠻大軍的圍困。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已經是眞人,遠不是當初可比。

謝小玉也不是老老實實在土裡遊走,那速度還是太慢。他一邊土遁,一邊側耳傾聽,尋找流水的聲音。田莊四周多山,山裡多有泉眼。以前他不懂,只以為泉水是土裡冒出來,現在他明白了,地底下同樣也有江河湖海。此時他要找的就是這樣一條水道。

謝小玉一邊傾聽水聲,一邊聽著地面的動靜。

片刻之後,隨著兩道尖細的破空聲傳來,有人落到剛才他站著的地方。

「這小子倒是識相,立亥就逃了,要是晚走一步,我必然將他挫骨揚灰,更要勾出他的魂魄煉成邪鬼,讓他承受百年煉魂之苦。」

發話之人正是剛才那位眞君。此人年紀四十歲上下,胸前垂有長髯,看起來文質彬彬,只是肩膀上的一灘血跡有點破壞形象。

此人身邊跟著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這個老者同樣也是需生打分, 一落到地上,立刻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

「這孽子土遁走了。」老儒搖了搖頭。他和身邊這人都不擅長土遁之術,勉強下去倒是可以,卻未必追得上。更何況他們被謝小玉剛才那-劍嚇到了,都怕謝小玉在土裡再來一下,或者布下什麼陣法,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不知不覺中,兩個人都已經不把謝小玉當小輩看待,而是視作大敵。

「難道就這麼算了?」中年修士越想越窩囊,他可沒吃過這樣大的虧。

「還能怎麼樣?現在只有告知官府,讓官府畫影圖形緝拿他。」老儒原本就不打算出手,現在樂得輕鬆。

「眞不甘心。」中年修士扼腕頓足。

「想想九空山那兩個人,你應該覺得挺不錯了。」老儒嘿嘿一陣冷笑。

「難道傳聞是真的?他一個小小的眞人居然可以殺掉兩位眞君?」中年修士兀自不信。

老儒不回答,只是一個勁兒地盯著中年修士肩膀,那裡仍舊血跡未幹,衣服上還有一道劃痕。

他雖然不開口說話,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四周是嘩嘩的流水聲,湍急的地下河水推著小玉往前而去。

此刻,謝小玉正包裹在一片青藍色的光芒中。他用的是癸水眞訣,手中還握著幾枝陣旗,那是幻天蝶舞陣,有水遁之法。

現在他並不是為了快,而是不想和四周的岩石撞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河水突然加速,然後將他拋了出來外面刺眼的光線讓他一時之間睜不開眼。等到他看清四周,又再一次被拋進水 裡。

謝小玉浮到水面張望一眼。

河岸兩旁的景色讓他感到陌生,這絕對不是謝家莊附近的河流。

明白了這件事,他心裡終於安定一些。

當初那個紅衣道人可以在茫茫大海上確定他們的行蹤,是因為海上根本沒人,只要放出神念四面八方一掃,躲都沒地方躲。

現在卻不同。平武府有四座城、二十餘座鎭、大小村子五六百個、十幾萬戶人家,神念一掃,到處都是人的氣息,想找到他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謝小玉仍舊用青藍色的光芒裹住身體,繼續朝著下游遁去。

河道漸漸變寬,水流速度變得越來越緩慢。謝小玉猜測他已經順流而下一千餘裡,十有八九不是大禹州,這才從水裡冒出來,找了 一片蘆葦蕩上了岸。

站在岸上,他側耳傾聽。過了片刻,他聽到東南面隱約傳來嘈雜的聲音,那應該是一座小鎭。

謝小玉身形一轉,再一次變化。這次他變成一個儒生,頭上戴著秀才巾,穿著一襲青衫。他收起褡楗,將這東西重新變回一顆珠子。至於褡漣裡的東西早已落到河裡,衝到不知道什麼地方了。

不想聽洪倫海聒噪,他將珠子收進納物袋,心中異常煩亂,乾脆不用遁法,就這樣信步而行,一邊走一邊思。

他最擔憂的是家裡人的安危。

現在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的家人已經死了,方雲天和掌門一脈的人知道和他之間的仇恨已經無可化解,所以設下這個局。還有一種可能是他的家人不知所蹤,那些人沒辦法用他的家人威脅他,只有另想他法,所以設下這個局。

他不知道哪一種才是眞的。

謝小玉腦子裡有各式各樣的猜測,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鎭外。

突然,遠處有人朝著他喊道:「這位秀才,我看你愁眉不展,想必有什麼心事。你是掛念今年的科舉,還是在為姻緣發愁?來來來,我幫你起一卦,保證你煩惱頓消。

說話的這個人就坐在鎭口,身上披著一件道袍,頭上梳著道髻,面前放著一張桌案,上面擺著一面羅盤、一個籤筒,還有文房四寶,桌案旁插著一根竹竿,上面挑著一幅八卦圖,原來是個算命先生。

謝小玉突然心頭一動,慢慢走了過去,在桌案前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我要問家人平安。我和家人一起上京,半路上失散了。」謝小玉說道。

「不知道走失的是何人?是父母還是妻兒?」算命先生撚著鬍鬚問道。

「父母兄弟姐妹。」謝小玉在身上摸了摸,掏出幾文銅錢放在桌案上,擺了個文王問課的圖案。

「原來閣下也是行家。」算命先生不敢隨口胡言。他並不覺得奇怪,易算之道並非道家獨有,儒家也一樣重視。

如果說佛門道門本是一家,那麼道門、儒門就完全是一體。儒門之中有黃老一派,那是很大的流派,其中的思想和道家一脈相承;而道門中也有儒道合流的門派,比如玉書門就是這樣。

取過那幾文錢,算命先生搖了搖頭,撥開羅盤,裡面居然是個夾層,底下還有一個小羅盤。他輕嘆一聲,說道「既然遇到行家,說不得要花點力氣了。」說著,他將那個小羅盤推到謝小玉面前。

剛才第一眼看到算命先生時,謝小玉就知道此人確實有幾分本領,並不是坑蒙拐騙之徒。

他輕輕一撥羅盤,只見羅盤滴溜溜轉動起來。他沒用什麼力,羅盤卻轉得極快,一點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算命先生頓時皺起眉頭,嘴裡念叨著:怪了,怎麼天機不顯.難道閣下是魁星下方,命中註定要中狀元?」

謝小玉並不回答,不過他倒是知道答案。

大劫將至,他十有八九是應劫之人中的一個,有關他的天機自會隱去。他的父母兄弟和他關係密切,自然也在這個範圍內。明白這一點,他放心了。

此刻他最擔心的就是那些眞君、道君掐指一算,算出他一家的去向,然後抓住他的家人威脅他。

好半天,羅盤漸漸停了下來。那畢竟是他的父母,和他血脈相連,因果牽扯,天機再怎麼隱去,也不可能切斷這樣的連結。

算命先生朝著羅盤看了 一眼,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閣下莫急,你閤家平安,雖然眼下稍有困厄,但是沒什麼大礙。你若要尋他們,就趕快往北走,日落時分必然可以趕上。」說著,算命先生朝著北面的鎭口一指。

謝小玉站起身來,抱拳一禮,然後快步朝著那邊奔去。

出了鎭,走了約兩、三里地,鑽進一片樹林,他瞬間恢複本來面目,招出飛劍,一道劍光穿入雲端。

他並沒有往正北而去,而是稍微偏向西方。

算命先生和王晨剛認識他的時候差不多,有點本領,但是解卦上差了 一些。好在他只需要藉助此人的手段,至於解卦他可以自己來。

這一飛就是兩個多時辰,突然,謝小玉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鼓聲。

他的心頭又是一動。

剛才那一卦晦澀難明,雖然卦象上指著北方,卻暗含著西北的意思。還有最後一句,指的確實是傍晚。

傍晚就是酉時,那是整整一個時辰。以他的劍遁之術, 一個時辰少說可以飛行兩、三千里,所以他一直猶豫不知道什麼時候該落下來,此刻遠處傳來的鼓聲卻讓他想起一件事。

所謂晨鐘暮鼓,清晨敲鐘,傍晚打鼓,都是報時之法。或許卦象上所指並非是傍晚時分,而是聽到鼓聲就可以落下。

一想到這裡,謝小玉立刻循聲望去。

只見幾里外的山崗下有一座小城,這座城長寬不足百丈卻頗為繁榮,城外沿著大道全都是商舖客棧。

不知道為什麼謝小玉有一種感覺,他應該在這裡等。

想到這裡,他落了下去。為了不驚動旁人,他沒有運用劍遁,而是徑直落下。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5:53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5  
謝小玉隨手抓了幾塊糖塞給小孩,心中亂極了。家人到底怎麼了?是見勢不妙逃了,還是被誰害了?他有些後悔 ...

第二章 佛門

嘈雜的打鐵聲讓路人紛紛皺眉,打鐵爐傳出的熱浪更是讓人難耐,所以鐵匠鋪周圍一向很少有人。

和鐵匠鋪相隔不遠有一幢茅屋,屋前灌木叢生,屋後有幾棵小樹彙聚成一片,也算是一片小樹林。茅屋年久失修,不過房頂剛剛翻蓋過,上面覆蓋的茅草全都是新的。

中午時分,茅屋的門開了,一個中年人走出來,反手關上門,也不上鎖,往城裡走去。

城裡有個算卦攤子,中年人在攤子前坐了下來。

「還是老樣子?」算命先生長得頗為猥瑣,下巴上有兩撇小鬍子,瘦得皮包骨,一件過於寬鬆的長袍皺巴巴,不知道多久沒洗了。

「老樣子,你幫我算算今天我能不能找到失散的家人。」中年人神情黯然地說道。

算命先生也不多話,隨手從籤筒裡抽出一根簽,看了 一眼,搖了搖頭。

中年人不說話,扔下兩文銅錢,轉身就走。

這個中年人便是謝小玉。

那天他落下之後,在城裡信步逛了一圈,看到這個算命攤子,也像此刻一樣算了一卦。

這個算命先生的本事稀鬆平常,好在還算修練過,多少算得出一點東西。

那一卦讓他安心不少。卦象上顯示這裡正是他的家人必經之處,但是他得等,因此,他決定暫時在這座小城住下來。

謝小玉並不缺錢,不過他想避人耳目,自然不能住在熱鬧的地方。一圈轉下來,他找到鐵匠鋪旁邊那幢房子。

因為臨近鐵匠鋪實在太吵了,又靠近路邊,過往的行人車馬同樣也會發出嘈雜的聲音,所以這幢房子一直空著,價錢非常便宜。

不過對他來說這幢房子還有另外一個好處,是個修練的寶地。

他想修練並不一定要有靈脈,有三種辦法讓他可以在任何地方修練。

第一種是用陽燧鏡佈設成丙火聚靈陣,不過這太張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第二種是抽取蜃珠中的蜃氣,可蜃珠畢竟是死物,裡面的蜃氣雖多,卻用一點少一點.,最後一種辦法就是藉助那顆兩儀珠。

兩儀珠是用一座磁山煉製而成,相當於一塊特大號的磁鐵,所以只要有金鐵之物,將兩儀珠往上一放,那些金鐵立刻會生出磁力,他便可以從中提取玄磁精氣修練,比陽燧鏡聚集太陽眞火更加方便。

那家鐵匠鋪後面堆積如山的廢鐵,正好派上用場。

這一住就是十幾天,每天他都會過來算上一卦,但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離開算卦攤子,謝小玉往回走。到了城門口,他看到一群人圍攏在那裡。

城門口有一塊地方專門用來貼告示。謝小玉信步走了過去,推開眾人擠到前面看了 一眼,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那上面貼的緝捕公文,第一個就是他,罪名是殺人越貨,告發的懸賞是一百兩銀子,不過底下也注明他是修士,而且是眞人,一旦知道他的行蹤絕對不要輕舉妄動,只能稟報各州道府,由道府出手抓人。

繼續往下看,法磬和蘇明成的名字居然也在上面。法磬被通緝的原因也是殺人,蘇明成更不得了,居然是聚眾謀反,挑動苗民暴亂。

走出人群,謝小玉滿腦子疑問。

在謝家莊遇襲後,他一直以為是元辰派掌門一脈搞的鬼。此刻掌門一脈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另外幾脈十有八九會趁機發難,就算沒辦法逼迫掌門退位,另外幾脈也會獅子大開口,狠狠咬上一 口。所以掌門一脈很可能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九空山搗鬼。

在九曜派中,那個陰鷲少年壞了法磬的機緣,同樣也打斷他和洛文清、蘇明成的感悟,那件事背後肯定是九空山搗鬼,他們和九空山已經結下不死不休的大仇,所以九空山很可能會先下手為強,趁他們還沒有成長,搶先一步將他們扼殺。

但是此刻他感覺不對勁。

如果是元辰派出手,根本沒必要搭上法磬和蘇明成。

如果是九空山在搗鬼,璿璣派不可能不幫他壓下此事。而且現在知道他重要的不只是璿璣派,還有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和九曜派。撇開摩雲嶺不算,另外三個門派全都勢力龐大,奧援眾多,以九空山的影響力,一個九曜派就能讓它動彈不得。

一邊走,一邊想,直到進了房門他都沒想通。

謝小玉轉身上了門閂,又布下一層禁制,然後從納物袋裡取出一枚信符,這是洛文清給他的。

他捏住信符的一角猛地一抖,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信符並沒有化作一道火星破空而去,而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謝小玉暗自心驚。

這有幾種可能,一種是洛文清出事了,不過這種可能性不高。洛文清一回到璿璣派,根本別想出來,就算妖族勢力再大,也沒辦法進入璿璣派內山門刺殺他.,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洛文清掐斷和這邊的聯繫。

謝小玉心中的不安變得越發強烈。

洛文清不敢和他聯繫,要不就是怕見他,這似乎不太可能,要不就是怕和他聯絡會洩露他的行蹤,這就糟糕了,幕後黑手的勢力之大,完全超乎他想像。

將信符重新收好,謝小玉發起愁來。

他原本以為回到中土後有璿璣派庇護,他和他的家人朋友就可以安然無事,接下來要應付的就只是天地大劫,現在看來他想得太美了。

恐怕在他們還沒回來之前,幕後的黑手已經張好羅網,等待他們的到來。

不只是他,他們幾個從天寶州過來的人肯定全都是目標。麻子之所以沒有出現在緝捕告示裡,恐怕是因為他一到中土就立刻離開,幕後黑手根本不知道他的行蹤,而且麻子的身分也非常隱密。

謝小玉當初猜到麻子出身的門派,也猜到麻子出身于戰堂,卻始終猜不出麻子是誰,就連洛文清也沒査出一個結果。那個門派的戰堂中沒有麻臉的弟子,也就是說麻子那張麻臉是刻意弄出來的,為的是掩蓋身分,回到中土後,他十有八九搖身一變,變成另外一副形象。

一想到麻子,謝小玉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他同樣可以學麻子的辦法,幫自己來一番改頭換面。

不過他想掩飾身分可沒有麻子那麼容易,此刻他已經是風頭浪尖上的人物。不動手還好,他從洪倫海那裡學到的斂氣法門,即便那些道君高人也未必能看透他的底細.,可一旦動手,他肯定會暴露。

突然他想起這段日子一直都將丹爐藏在納物袋裡,忘了拿出來。

小心地取出丹爐放在地上,謝小玉問道:「你能不能變得更加不起眼些?現在誰都知道我有這麼一件古怪飾物。」

「小輩,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搪塞過去?你這幾天一直把我塞在口袋裡,我要和你好好算這筆帳?你用得到我的時候就低聲下氣,用不到我的時候就把我塞進口袋裡,現在指望我幫你,呸!」洪倫海怒髮衝冠,一出來就大聲吵嚷著。

謝小玉知道這傢伙有氣,在旁邊耐心聽著。

好半天,洪倫海罵累了,問道..「你這小輩,讓我出來絕對沒什麼好事,肯定又打算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說吧。」

「我現在不能和人交手, 一出手就會露餡,你有什麼好辦法?」謝小玉問道。

洪倫海彷佛被踩了尾巴-樣,頓時提高嗓門:「你別指望我傳你毒術!這是當初說好的,和煉丹術有關的任何東西我都不會傳授給你。」

謝小玉看中的確實是他的毒術,卻硬著頭皮說道..「我自己的東西還練不過來,誰稀罕你那些旁門左道?」

這話換成別人說絕對沒有說服力,但是他說這話,洪倫海只能認了。誰的手裡捏著那麼多無上傳承,都會覺得修練不過來。

「你只是不想暴露身分,這簡單。」洪倫海發洩一頓後,心情好了許多。

謝小玉一臉疑惑。

看到這個小輩也有需要自己指點的時候,洪倫海心中異常舒暢。

「你手裡不是有三顆舍利嗎?隨便選一顆煉化,裝成佛門弟子不就行了?我記得你修練的那門《六如法》好像就是佛門劍修之法。」

這句話如同醍醐灌頂,讓謝小玉恍然大悟。他確實將這三件好東西忘了。

三顆舍利是那三個九空山的道人所留。

舍利和金丹大致相同,卻又有小小的差異。金丹是用來寄託魂魄之物,道門中現在最流行的元嬰化生之法就是用金丹化為元嬰,所以金丹如同胚芽。

舍利不同。佛門不講究肉身成聖,將身體視作臭皮囊,同樣也將舍利視為外物,將來前往西方極樂淨土的時候舍利並不會被帶走,而是留給後人,所以舍利就像果實。

果實肉厚,更加管飽,舍利也一樣。那裡面不但蘊含充沛的佛力,還帶有一絲傳承。

猛然間醒悟過來,謝小玉急不可耐地移開牆角邊的桌子。

桌子底下有個大洞,深達十幾丈,是他住進來後挖的,底下有一個密室,他平時就是在那裡修練。

眨眼間,他已經身處於密室中。這裡一片漆黑,到處彌漫著金鐵的氣味。

一片朦朧的白光從謝小玉身上透了出來,只見四周全都銀白色一片。才十幾天的工夫,原本銹蝕朽爛的廢鐵就變成這般模樣,其中的道理和當初那口庚金靈眼差不多,只不過此刻密室裡彌漫著的不是庚金精氣,而是玄磁精氣。

密室正中央有一個蒲團,謝小玉坐下之後朝著四周打了個訣印,四周頓時白光閃亮,將這座密室封閉得嚴嚴實實。

從現在開始,裡面不管發生什麼,外面都沒辦法察覺。

這可不同於上面那層禁制。那層禁制需要靠法力維持,頂多十二個時辰那層禁制就會消失;這裡就不同了,封鎖四周的是充塞于此的玄磁精氣,他相當於搬了 一塊石頭堵住大門,只要他不將石頭搬開,大門就一直會被堵死。

做完這手準備,他這才小心翼翼將三顆舍利取了出來。

放出神念,一點一點探入這三顆舍利中,過了片刻,謝小玉的臉上露出既歡喜又猶豫的神情。

這三顆舍利都沒問題,他都可以煉化,而且每一顆舍利裡都包含一門傳承。能如此容易將神念探入其中,和他修練《六如法》有關。《六如法》是佛門的東西,同出一源,契合度自然極高。

除此之外,他還有另外一個發現。

以前他一直以道門的方式修練,佛道本是一家,倒沒什麼妨礙,但是這次他將神念探入那三顆舍利中,《六如法》頓時生出別樣的變化,演化出無窮的妙用。

這就是佛門和道門的不同,前者是由內而外,後者是由外而內。

道家講究取法自然,在天地間尋求大道,功法相當於總綱,需要自己參悟,所以最後修練到什麼地步全憑個人悟性和機緣.,佛家卻只問本心,認為心中自有大道,所以佛法傳承也是如此,一旦頓悟,自然會出現相應的妙法。

這三顆舍利裡各蘊含一脈傳承,分別是「渡厄紅蓮」、「夜叉明王斬」和「琉璃寶焰佛光」。

渡厄紅蓮是紅衣道人那顆舍利裡帶著的傳承,讓謝小玉感到意外的是,它居然是三種傳承中最上乘的一種。

渡厄紅蓮是一門非常特殊的傳承,雖然神奇奧妙,卻不是用來爭鬥,也是道重於法那類,和《力士經》很像,在神道大劫之前這類功法最被看重,是飛升仙佛兩界的不二法門。

《力士經》沒有完整流傳下來,現存的全都是殘本,就算有全本,修練《力士經》需要用靈藥淬煉身體,那些靈藥在萬年以前還算容易找到,現在卻已經不可能了。

渡厄紅蓮則不同,不但是完整的,而且佛門功法大多用不著藉助外物,一旦練成此法,就可以不沾因果、不染業力、無災無劫。

佛門想要飛升,必須了結一切因果,償還以往的欠債,而渡厄紅蓮其實就是一種賴債的法門,只要功行圓滿,就能立刻飛升佛界,連飛升之劫都可以免除。

謝小玉既興奮又猶豫,就是因為這部傳承。

修練的目的還不是為了飛升?為了永恆不滅?這門功法就是沖著最終目標而去。

不過渡厄紅蓮修起來艱難,而且既不擅攻也不擅守,用在爭鬥上絕對是雞肋,只能憑境界壓制對手。

他現在隱約明白那個紅衣道人為什麼找他們的麻煩了。

那個人好高騖遠,當初選了這門功法,好不容易練到眞君境界,肯定感覺空有境界,但其他方面一無是處的苦惱,所以興風作浪,一心想奪取法磬手裡的九曜另傳,同時圖謀他的《六如法》。

想清楚那個紅衣道人當初的打算,又想到大劫將臨,謝小玉最終還是捨棄這門傳承。

另外兩門傳承中,夜叉明王斬和渡厄紅蓮恰好相反,就是為了爭鬥而存在,以攻為主,威力強焊,修練起來也精進神速。但是到了後期後勁會越來越不足,可以說是法重於道的最好例子。

琉璃寶焰佛光則是典型的和稀泥,道法並重,攻守兼備,好像十全十美,但是樣樣有就意味著樣樣稀鬆,攻不如夜叉明王斬一類的功法,防不如金剛印一類的功法。

不過這次謝小玉沒有猶豫太久,直接選了琉璃寶焰佛光。

他不缺攻擊的法門,再說,只要是佛光全都有鎭壓心魔的作用,只要是佛火,全都有淨化業力的作用。而且佛光、佛火專克邪鬼幽魂,他不太肯定鬼族是否也已經進入這個世界,萬一對上鬼族,琉璃寶焰佛光就有大用。

將另外兩顆舍利收了起來,謝小玉手中托著最後一顆舍利,這顆舍利非常漂亮,表面晶瑩剔透,裡面光華流轉、七彩氤氳。

謝小玉將舍利虛懸于頭頂上方,嘴裡默默吟誦著佛家眞言,神念再次透入舍利中,不過這一次他體內的劍元也緊隨其後透入進去。

剎那間,那顆舍利大放光明,將整個密室照得通明透亮,稍微排斥了一下,那顆舍和就接受他透入的劍元。

他注入的劍元越來越多,開始煉化那顆舍利。

此刻,謝小玉有些慶倖自己將眞元全都化作劍元。

雖然佛道同源,但是兩個門派差別還是很大。如果他的體內仍舊有眞元,那麼佛力和眞元就會互斥,沒有人能夠既有一身眞元又能練出佛力。

劍元就不同了,既不同於眞元,也不同於佛力,本質上和眞元更接近,但是不藉助外力,全靠自身的力量。這一點和佛力又有幾分相似,所以兩邊都可以相融。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舍利一點一點變小,那精純的佛力漸漸被謝小玉吸入體
內。

此刻就顯出劍元的霸道之處。那源源不斷化入進來的佛力全都被強行轉化成劍元,不過佛力還是有它的影響力,那越來越強盛的劍元漸漸顯露佛門的特質,劍氣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鋒利無匹,而是變得溫潤柔和。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顆舍利變成黃豆大小,散發的佛力已經微乎其微。

謝小玉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瞳孔變成詭異的琉璃色,裡面也是光華流轉,身體四周同樣籠罩著一層琉璃色的火光,火光捲動間,隱約可見裡面無數金花閃現,更有一片片金色雲霧忽生忽滅。

「阿彌陀佛。」他雙手合十,口誦佛號。剎那間,很多以前沒想通的佛理變得清晰明白。與此同時,他感覺冥冥中彷佛有什麼東西召喚著他,從那個方向還傳來陣陣梵音和禪唱。

在這座悠閒的小城裡,時間過得很慢,日子一天天過去,謝小玉仍舊深居簡出,每天也就出去蹓躂一圈,順便蔔上一卦,之後就回到家裡,鑽進地洞中繼續修練。不過外人絕不會知道他不在房間裡,如果有誰趴在他家牆頭上往裡面看,只會看到他坐在窗前,手裡拿著一本書苦讀。

當初他裝書生就是為了這樁好處,書生可以閉門不出,絕對沒有人會懷疑。

這天清晨他剛剛出門,就看到一隊車馬浩浩蕩蕩沿著大道而行。這是一支規模很大的車隊,有三十幾輛大車,每輛大車上全都裝滿東西,不過車轍並不深,上面裝的只是布匹之類的東西。

謝小玉一開始沒怎麼在意。

這裡臨近邊關,再往北就是塞外草原,那裡是羌狄聚居的所在,所以這裡每天都有商隊經過。商隊將布匹、絲綢、茶葉、瓷器之類的東西運往北方,然後從羌狄的手裡收購皮毛、羊絨、藥材等物,一趟跑下來,獲利少說三到五倍,只不過一路上不但辛苦,而且兇險。

他連忙退到路邊,打算等隊伍過去之後再說。

這時,突然他聽到一陣鶯鶯燕燕的聲音:「小姐,妳看那是什麼?看起來好漂亮。」

那聲音異常耳熟。

謝小玉猛地一抬頭,只見一輛大車上,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鬟正大聲嚷嚷著。

不只聲音熟悉,連臉形也顯得那樣熟悉,像極他的小妹。

謝小玉有一大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卻只有一對。妹妹是家裡的老麼,比他小三歲。他最後一次看到小妹的時候,小妹只有十歲,因為他常年不在家,所以和他並不親近,甚至還躲著他。

謝小玉異常驚喜,正打算過去相認,但是跨出幾步之後頓時想到不妥。此刻連他自己的情況都不太妙,如果貿然相認,反而會害了家人,還不如搞清楚家裡人的狀況再說。

有了這個念頭,他隨手拉住一個行人問道:「這是哪家商行?」

他住在這裡已經快一個月,和這裡的人也算熟悉,所以被拉住的那人並不在意,隨口答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那是晉元數一數二的大商號裕泰行。」路人朝著正中央的馬車一指:「車上的胖子就是裕泰行的老闆,齊四海齊大老爺。
謝小玉當然不可能知道裕泰行。身為修士的他怎麼可能在意一家世俗中的商行?別說商行老闆,即便朝堂之上的重臣甚至當今皇上,在他們眼裡也只不過是螻蟻。

他只知道家裡的狀況不太好,否則爹不會讓最小的女兒給別人做丫鬟。

小妹懂事的時候,他已經進了元辰派,家裡的狀況也已經變好,所以兄弟姐妹裡,只有他的兩個弟弟妹妹沒有吃過苦。在他記憶中,每年春節他回家,父母、兄長都把他當客人看待,反而小弟和小妹更像他們的孩子,異常鍾愛。

不過他家的情況並不至於太壞,頂多就是打回原狀,守著幾畝薄田糊口,否則小妹不會像現在這樣。

在他記憶中,小妹的心地不錯,如果家裡過得艱難,她肯定會想辦法周濟。家裡有一大堆人,一個丫鬟能有多少收入?整天為錢發愁的話,小妹怎麼可能仍舊像現在這樣活潑?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6:24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5  
第二章 佛門

嘈雜的打鐵聲讓路人紛紛皺眉,打鐵爐傳出的熱浪更是讓人難耐,所以鐵匠鋪周圍一向很少有人 ...

知道家裡的情況,謝小玉頓時放下心來。

既然找到小妹,那麼其他人也都等於找到了。

這個商隊在城門口停了 一下,補充水和乾糧,再喂飽拉車的馬匹之後,就上路了。

看著商隊遠去,謝小玉轉身回到房間裡。

他停留在這裡就是為了等待家人,現在終於有了線索,就沒必要繼續待下去。

不過離開之前,他必須將住過的痕跡全部抹掉。

只見他猛地一跺腳,地面就像活了似的不停蠕動起來,底下的密室迅速坍塌,被四周的泥土塡沒,直到地上看不出一絲異樣的痕跡,他才停止施法。

離開之前,他還不忘在窗臺底下點燃一炷香。

這只是普通的線香,但是上面施了禁制,燃燒得很慢,子夜時完,然後引發大火,將這幢茅屋徹底化為灰燼。

做完這一切,他閃身從後面的窗戶飄了出去,瞬間變回自己原來的年紀,不過臉稍微改了個模樣。

隨手一抖,又將洪倫海藏身的那口丹爐變成一個花布包袱,扛在肩上就朝著商隊追了過去。

「你找到家人了?」洪倫海沒計較謝小玉的無禮。他已經想通了,變成花布包袱總好過被塞進納物袋裡。

「我找到了小妹,她看起來不錯。」謝小玉心裡高興,說話也顯得輕鬆。

「那還等什麼?找到人之後表明身分帶著人跑路,小心夜長夢多。」洪倫海嚷著。

謝小玉微微皺了皺眉。他自己都一身麻煩,實在不想讓家人跟著他一起擔驚受怕。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看著吧,有你倒楣的時候。」洪倫海怒道。他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無視。

謝小玉心中煩亂,乾脆埋頭趕路。

裕泰行的商隊走得並不快,所以很快就趕上了。

商隊中間是一輛輛大車,前後左右全都有騎著馬的人緊緊跟隨。這些人有的是裕泰行的保鏢,不過更多的是鏢行的趟子手。最前面一匹馬上插著一枝旗杆,上面寫著「神威」二字。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馬騎、有車坐,還有人徒步而行。這些人有的是裕泰行的夥計和鏢行的鏢師,也有一些是跟著商隊前進的散客。

越往北,路上越不太平。別說孤身一人,就是三五成群也沒用,沿路不知道有多少搶匪盜賊,所以很多北上的人會等候大商行經過,然後跟著商行一起走。

對於商行來說,只要載的不是太貴重的貨物,一般不會拒絕散客同行。一來是結個人緣,二來也是為了人多勢眾。

謝小玉裝成一個散客混入人群中。

他並不急著靠近中間那輛大車,太急的話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一走就是一天。傍晚時分,車隊進了 一座小鎭停了下來,車上的人紛紛下來。

謝小玉遠遠地看到小妹也從大車上下來,手裡拎著一個小木桶朝著水車走去。

北方的水苦澀,不是常走這條路的人根本就喝不慣,更別說做菜燒飯,所以大商行都會雇幾輛水車,在專門的地方裝滿水, 一路上就喝這些水,直到下一個取水點,這還可以防備有人在沿途的水裡下毒。

滿滿一桶水對於十四、五歲的女孩子來說顯然重了 一些,謝小玉看到小妹打完水,拎著桶子吃力地往回走,連忙跑上前接了過來。

「謝謝。J女孩羞澀地回道。她年紀已經不小,換成以前,家裡的人肯定早已經替她物色夫家。

「姑娘芳名?」謝小玉如此靠近,越發確信那是他妹妹。

「我叫紫釵。」女孩用異常輕細的聲音回道。

這下子謝小玉幾乎可以肯定。

他叫小玉,那是小名。大禹州的風俗就是小孩生下來只有小名,沒有大名,大名要等到成人之後再取。他妹妹的小名就叫小釵。

「聽妳的口音不像是晉元人。」謝小玉旁敲徹擊。

這個話題對於小釵來說顯然有些敏感,她的身體微微一震,不過她沒放在心上。陌生人見面能夠說的話不多,這也算一個話題。

我家原本住北海州。我爹在晉元做生意,所以把我們帶到這裡來。」小釵說道。

北海州就在大禹州邊,兩地的口音有些相似,倒含糊得過去。

「妳爹呢?他既然做生意,怎麼捨得讓妳當丫鬟?」謝小玉問道,這是他嘴關心的問題。

「做生意有賺有虧。我爹原本有點小錢,一開始生意做得不錯,沒想到後來突然起了變化,鋪子一下子倒了。不只我們家,同行其他人家也沒有倖免。後來我們才知道是晉北幾家商行來搶地盤,所以設了讓個局,原本是要對付裕泰、恒隆、振興三大商行,我們只殃及池魚。事過之後,恒隆倒了,振興根本不在乎我們,還是東家心善接下盤子,讓我家保住一些本錢,還讓我爹和兩個哥哥在商行裡面做事,我爹現在是管事。」小釵絮絮叨叨地說著。

謝小玉靜靜聽著,大致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顯然他爹還是挺明白事理’得知他出事的消息之後’立刻知道自家的處境也不妙,所以扔下田產和房子,卷起金銀細軟’帶著全家人連夜逃跑,一直跑到晉元。

之所以選擇晉元落腳,恐怕是因為那裡商業發達,做買賣的人多,一群外人突然出現並不會引起懷疑。另一個原因恐怕是金銀細軟可以兌換成現錢,然後可以做點小買賣,這樣就不至於坐吃山空。

兩個人一路說、一路走,眼看著快要到車隊裡,旁邊一個趟子手笑嘻嘻地將謝小玉攔了下來。

這是規矩’散客不能太靠近車隊。這是怕散客手腳不乾淨,同樣也怕散客裡有探子,是沿路土匪來踩盤子的。

小釵拎著水桶回到車上。

那輛大車看起來很擠,裡面其實很寬敞,有兩個人坐在裡面,一個自然是那位小姐,另外一個也是丫鬟,不過她是家養的,地位高些。

那個丫鬟看著小釵笑嘻嘻地說道:「看來妳的紅鸞星動,有人看上妳了。」

「才沒這回事呢,看那人的樣子應該是個讀書人,怎麼可能看上我?」小釵羞澀地回道。

雖然嘴裡這樣說,但是她心裡卻巴望著眞是如此。

「不過妳得小心,那人說不定是騙子,別到時人財兩失。」那個丫鬟提醒道。

「應該不會。」旁邊的小姐搖了搖頭,說道:「那個人儀表堂堂,而且走起路

來龍行虎步,不像一個普通人物。」

「龍行虎步?難不成會是微服私訪的皇子皇孫?紫釵姐,以後我要可能要喊妳娘娘了。」那個丫鬟笑道。

「妳再開我玩笑,我就撕爛妳的嘴,讓妳這個小蹄子嫁不出去。」小釵怒了。

「好了,別鬧。」小姐輕斥道。

「皇子皇孫怎麼可能看得上我?」小釵輕歎一聲,她神情黯然。她想起那個出事的哥哥,如果哥哥仍舊是修士,說不定眞有這樣的可能。

「我倒是很希望眞是這樣。」小姐也歎息一聲。

兩個女孩都知道小姐指的是什麼。

此次她們北上,並不完全是為了生意,偌大一個裕泰行難道會缺少管事?北面的生意雖然利潤豐厚,卻不是裕泰行主營的買賣。

這次老爺親自出馬,連小姐也帶上,為的是躲一件事,或者說躲一個人。

「那王匡在晉元惡名昭彰,還好老爺明白,沒答應這門親事。」那個丫鬟在一旁說道。小姐嫁過去的話,她身為陪房丫頭肯定也會陪嫁過去,到了那個時候就有苦日子了。

「俗話說:『民不與官鬥。』父親大人雖然交遊廣闊,可那王匡是府尹公子,父親大人以往結交的朋友沒有一個幫得上忙,逼得他只能跑去塞北苦難之地,我這個女兒眞是不孝。」那位小姐一臉黯然。

「小姐,妳別自責了。老爺是明白人,別看王府尹現在得勢,以他父子的行徑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妳如果嫁過去,裕泰行或許可以風光一時,但是到頭來肯定會受到牽連。再說,王匡娶妳恐怕也沒安好心,他們在意的肯定是裕泰行的產業。誰不知道那個老的可以做到府尹,全憑不停往上塞銀子,所以做了府尹之後拚命撈錢,現在又想往上爬,卻不肯拿自家的錢,所以打我們裕泰行的主意。」那個丫鬟說道。這些有的是她自己看出來,一些是聽管事們說的。

小姐斜睨丫鬟一眼。這其中的道理她自然明白,否則也不會抵死不從。

隊伍的後面,謝小玉倚著一棵矮樹在那裡側耳傾聽,她們三人說的話全都被他聽了去。

他原本還疑惑如此規模的商行難道還少了管事?有必要老闆親自出馬去塞北這樣的苦寒之地?原來也是為了逃難。

好奇心起,謝小玉偷偷放出神念,朝著那些車馬掃了 一下。

一掃之下,他頓時明白了。

那些大車表面上放著的是布匹、絲綢,底下卻有夾層,裡面放著的是藥材,還不是普通的藥材,而是九紅花、金曼草這類用來煉丹的靈藥。

就算在天寶州,這幾種靈藥也頗為珍稀,用它們煉成的丹藥大多是道君層次的人服用。裕泰行能夠弄到這些靈藥倒不容易,怪不得那個胖子毫不在意就放棄原來的基業,原來是早有準備。


第二天清晨,車隊繼續上路。

越往北,道路就越是難行。中午時分,商隊好不容易翻過一片黃土崗,卻看到前面有一段路塌了,兩側山上滑落的石頭和泥土將數百丈長的一段路面埋在底下。

「眞是晦氣。」

「這麼多石頭要搬到什麼時候?」

「只能退回去走別的路了。」

車隊之中到處都是抱怨聲。

謝小玉倒不在意。他此刻想的是,吃飯的時候有沒有機會再和妹妹見上一面,或許乾脆挑明身分也不錯。

突然他的耳朵抖動兩下,一陣輕細的腳步聲傳入。

有一群人正朝著這邊而來,全都有功夫在身,腳步輕靈而又穩健。

仔細再聽,他又聽到金屬擦碰的聲音,這群人全都帶著兵刃。更讓他感到不妙的是,他從兵刃碰撞聲中感受到一絲殺氣,而且那股殺氣明顯是沖著這邊來。

謝小玉轉頭看去,居然沒有一個鏢師感覺危險已經臨近。

謝小玉不想拋頭露面,卻也不能眼看著這支車隊出事。他運起傳音之術,朝著為首那個老鏢頭輕聲喝道:『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讓你手下那幫人做好準備。強盜馬上就要過來了,有百來人,離此只有一、兩里地。』

「誰?」那位老鏢頭大喝一聲。

周圍的鏢師和趟子手們全都訝異看著他們的鏢頭。

「師父,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一個四十多歲的鏢師關切地問道。

「你們沒聽到有人說話?」老鏢頭神情凝重地問道。

「沒有。」

「我沒聽到什麼聲音。 」

「我也沒有。」

眾鏢師紛紛回道。

老鏢頭臉色頓時一變,他隨手從馬鞍上取下一把鐵胎弓,又取下一壺箭,大聲喝道:「全都給我抄傢伙,馬上就有土匪過來了。」

說完這些,老鏢頭拎著弓、夾著箭,雙手微微抱拳朝著四周拱了拱:「不知何方高人駕到,小老兒這廂有禮。閣下報信之德,在下沒齒難忘。」

老頭這副做派,讓鏢行的人一個個大驚失色。

「有人傳音示警?」那個徒弟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那位高人說了,土匪離這裡也就一、兩裡地,我們快點做好準備。」老鏢頭喝道。

底下的人頓時動了起來。

那些鏢行夥計全都是這方面的熟手,立刻將大車全都趕到了 一起,連同牲口一起護住。還有人拿來毛氈罩上大車,然後往毛氈上澆水,這是防備土匪搶不到東西,乾脆放上一把火。

換成內地的土匪絕對幹不出這種事,但是這裡就難說了,出沒此處的土匪並非全都是漢人,也有不少羌狄,這些人可不講什麼江湖道義。

老鏢頭的幾個徒弟還從一輛馬車底下取出強弓硬弩。

在內地,攜帶弓箭就是要造反,在這裡卻沒人會管。這裡的土匪全都騎馬挽弓,鏢行不備弓箭的話根本就是找死。

一陣忙碌之後,一切終於準備好。那些鏢師和裕泰行的保鏢嚴陣以待,但是過了好半天,外面一直沒動靜。

「眞的有土匪嗎?怎麼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一個趟子手嘀咕起來。

「住口!」老鏢頭怒目而視,這話說出來等於是不信任他,同時也不信任那個通風報信的高人。惹惱了高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師父,我出去査探一下。」一名鏢師在一旁說道。

「不必。」老鏢頭猛一搖頭。徒弟的提議看起來穩妥,其實也是懷疑。

老鏢頭情願虛驚一場,也不想惹那位高人生氣。

話音剛落,突然一陣輕細的破空聲傳來,緊接著慘叫聲從車隊中傳了出來。

「小心暗青子!」老鏢頭大喝一聲。

只見對面山崗上飛掠出十幾個人,全都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面,兩側腰際各掛著一個百寶囊,隨手一掏就是一把暗器。

這些暗器形如棗核,兩頭尖銳,一把打出去如同冰雹一般,十幾個人同時出手簡直是狂風暴雨,讓人避無可避。

車隊這邊的人一下子就倒下五、六個人,其他人頓時慌亂起來,紛紛躲在大車後面。

「不能讓他們靠近!」老鏢頭大吼一聲,拉開弓連珠箭發,四枝箭頭尾相銜地射了出去。

老鏢頭的幾個徒弟反應也很快,紛紛開弓放箭,瞬間射殺幾個土匪。

不過及時做出反應的人畢竟太少,等到那些鏢師和保鏢全都回神過來,幾個土匪已經沖到近前,為首的一個土匪一劍斬了出去。

這一劍聲勢驚人,劍刃上噴吐出寸長的劍芒。

謝小玉原本並不打算出手,但是看到這個匪首,立刻知道自己不能不出手。

他撿起一顆石子,中指一彈,這顆石子如同勁弩所發,朝著匪首射去。

那位匪首在武者中也算一把好手,斬出的長劍瞬間回掃,只聽到「錚」的一聲輕響,石頭撞在劍刃之上。

那個人只覺得長劍猛地一震,一股大力傳來,手腕被震得又痛又麻,立刻知道有高手在側。

「小心,有高手。」

這聲提醒顯然晚了,他身後的土匪紛紛從對面的山崗中沖了出來,已經沒辦法撤退。

車隊這邊總算穩住陣腳,只聽到一連串弓弦聲響,一枝枝箭矢疾射而出。

凡俗之中的爭鬥,擁有弓箭的一方絕對佔據優勢,那些土匪顯然不是本地人,沒在這裡做過案子,所以缺乏經驗,只帶了暗器,沒帶著弓弩,所以面對密如雨點一般的箭矢頓時慌了手腳。一些土匪武功不錯,或是用兵刃格擋,或是閃身避開,但是並非人人都是高手,一陣手忙腳亂後,頓時有十幾個人倒在地上。

不過那些有武功在身的土匪已經沖進車隊,兩邊混戰在一起。

謝小玉躲在散客中,跟著那些散客四散而逃,不過他的注意力卻始終都放在車隊中間的那輛大車上。

讓他稍稍安心的是,那輛大車被團團保護著,旁邊至少站著六個鏢師,全都實力不錯。

不過他還是得出手,這兩邊的實力相差得不只一點,那些土匪只是被弓箭射傻了,等他們適應過來,知道只要逼近之後就不會有事,車隊這邊就有麻煩了。

謝小玉隨手在路邊抓了 一把野草運勁射出去。

那些武功練到高深之處的武者都能夠飛花摘葉,他堂堂一個眞人更加不在話下。只聽到半空中響起一陣緊急的嘶嘶聲,那些草葉從四面八方朝著幾個實力最強的土匪射去。

「飛花摘葉??不知道是哪位高人駕到?」匪首大驚失色。剛才他接下那顆石子時已經知道有高手,只不過那顆石子射出之後就再也沒動靜,所以他以為那個高手只是路過,並不一定是那邊的人,但是此刻他已經沒有一點僥倖之心。

謝小玉怎麼可能回答?又是一把草葉射了出去。這次他換了目標,轉射那些實力稍微差一些的土匪。

一連串慘叫從人群中響起,十幾個匪徒或者捧著手腕、或者抱著腳在那裡哀號著。

嘍囉果然容易對付。謝小玉立刻轉變目標,又是一把草葉射了出去。

那群盜匪總共才百來人,被弓箭射倒一批,又被謝小玉利用草葉打傷不少,頓時落在下風。鏢行和裕泰行的保鏢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知道機會難得,一個個拚命廝殺。

「撤!快撤!點子有高人相助。」匪首高聲喊道。

底下匪徒們早就想跑了,聽到這話,全都且戰且退。

此刻能夠活下來的全都是有點能耐的人,這些人手持兵刃,一邊跑,一邊擋開射來的箭矢,倒也有條不紊,沒顯出什麼敗相。

「別追,這些不是普通的土匪。」老鏢頭一邊開弓放箭,一邊阻止那些殺昏頭的鏢師。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6:49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6  
知道家裡的情況,謝小玉頓時放下心來。

既然找到小妹,那麼其他人也都等於找到了。

第三章  又見豪門

一群蒙著臉的人異常狼狽的在小道上狂奔,突然為首的人猛地停下,其他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只見前方一塊大石上盤腿坐著一個年輕人。

「你們來得好慢。」說話的這個人當然是謝小玉。

老鏢頭考慮的是穩妥,同樣也是為了不結下死仇,這是鏢行的一貫做法。畢竟同樣都在江湖上混,抬頭不見低頭見,大家都留一點餘地。

謝小玉卻沒這樣的顧忌。他已經感覺出來這群人絕對不是眞正的土匪,其中一些人身手相當高明,這樣的人不管到哪裡都能夠活得有滋有味,根本沒必要當土匪。

「閣下不知道是哪條道上?有必要趕盡殺絕嗎?」匪首抱拳問道。

「我和你們根本不是同一條路,所以你那套規矩我根本不會在乎。」謝小玉冷笑一聲。

匪首聽到這話知道無法和解,將兵刃朝前一指,大聲喝道:「兄弟們,想要活命的話,恐怕只有拚命了。」

土匪們頓時舉起兵刃朝前沖去,那幾個擅長暗器的土匪更是人未到,一把把暗器已經如同豪雨一般傾瀉而至。

這時,四周的空氣一陣劇烈的波動,緊接著,所有暗器全都朝著一點彙聚而去。

與此同時,那些土匪也感覺到一股巨力突然出現,將他們手中的兵刃全都奪了過去。

這些兵刃在半空中吸在一起,變成一顆巨大的鐵球,飛到謝小玉的面前。

此刻仍舊能夠拿住兵刃的只有那個匪首,他的實力超出其他土匪一截,所以及時握緊兵刃。不過他也好不到哪裡去,一臉煞白,渾身顫慄。

「原來閣下不是武林中人,而是一位仙長。」匪首有點見識,立刻明白這不是武林之中的手段,而是仙家法術。

「你既然知道我是修道之人,想必也聽說過搜魂之術。想試試嗎?」謝小玉追過來就是想弄個明白。

「仙長不必費事,您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好了。」匪首是個聰明人,知道搪塞不 去。

「是不是王匡派你們來?」謝小玉問道。

「我並不清楚雇主是誰,也沒必要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拿錢辦事,有人出三千兩銀子讓我們打劫裕泰行的商隊,而且打劫來的東西全都歸我們,不過雇主要我們別傷了裕泰行老闆和他女兒的性命。」匪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做他們這一行的,出手前肯定要打聽清楚目標的情況,否則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就是天大的麻煩,所以他們知道晉元府尹家公子求婚的事,稍微一琢磨就猜到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本來他們也以為裕泰行只是小菜一碟,所以接下這筆買賣,現在知道裕泰行背後居然有仙人撐腰,立刻明白那個府尹完全是找死,所以他趕快轉向。

謝小玉微微一笑。他本來就是為了求證此事才來,現在已經證實他的猜想,這些人也沒必要留著了。

他朝那懸浮在半空中的鐵球輕輕拍了 一掌。

那個由許多暗器和兵刃組成的鐵球猛地崩散開來,刀劍全都被震成碎片,如同雨點般朝匪徒們撒去。這些碎片的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他們的反應。

噗噗的輕響不絕於耳,每一聲輕響都帶起一道血花,眨眼間,所有的土匪全都被打成篩子。

他又在地上跺了跺,四周的泥土自行翻卷起來將一具具屍體拖入地下,再也看不到一點痕跡。

做完這一切,謝小玉轉身就走。

他出來的時間不短,為了不引起裕泰行那些人的注意,他一直等到這些土匪跑出很遠才動手,浪費不少時間。

還沒等他回到車隊中,隔著一座山頭,他已經聽到那邊傳來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車隊已經出發了。

這倒不奇怪,不管是裕泰行的人還是保鏢的那家鏢行,肯定害怕土匪卷土重來,不跑才怪。但是車馬行進的聲音聽起來不疾不徐,不像是逃跑,難道鏢行吃定他會暗中相助?

想到這裡,謝小玉又不急著走,他豎起耳朵朝著那邊傾聽。

一聽之下,他的臉頓時變得難看。

「林公子,剛才多虧有你,要不然我們就危險了。」

「林公子,救命之恩不敢言謝……」

「林公子年紀輕輕居然有如此高明的身手,佩服、佩服。」

「……」

遠處傳來一陣恭維之聲,卻都是恭維什麼林公子。

謝小玉眉頭微皺。

他並不打算暴露身分’所以原本就沒想過接受別人的道謝,但是有人冒領他的功勞,肯定讓他感到憤怒。

更讓他惱火的是,這其中還有他妹妹的聲音,而且他還感覺到小妹對那個林公子似乎有些愛慕。

他可不想看到小妹被人騙了。

心中憂急,他頓時加快腳步,不過他並沒徑直回到隊伍中,而是繞了 一個大圈他可不想引起別人的懷疑。

眼看著隊伍就在前面,突然謝小玉感覺一道神念掃過,下意識地擋了 一下。

對面那個人頓時也發現他。

兩個人同時一震,都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鬼地方遇上修士。

謝小玉原本以為那個林公子只是一個騙子,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能有修士充當保鏢,還是一個眞人級的修士,這位林公子絕對不簡單。

『朋友,不知道你為什麼對這家商行如此在意,剛才打退那群土匪的想必就是你了。儘管放心,我家公子沒什麼惡意,他只不過是玩性上來了。』那個修士傳音說道。

此人說話這樣客氣,自然有他的道理,剛才他的神念一掃,雖然發現謝小玉,卻沒看出謝小玉的實力,他頓時知道不妙。

「你倒是輕鬆,一句話就將這件事揭過去,我豈不是太沒面子?」謝小玉冷哼一聲:「先告訴我你們的身分。」

謝小玉的態度不算好,那人卻沒生氣。剛才他們以為這件事是一個武林高手所為,也就不怎麼在意,公子突然來了興趣想體驗一下江湖人的生活,所以冒名頂替。沒想到躲在暗處的居然是一個修士,還至少是一個眞人,這就頭痛了。


「在下林宇,不知道閣下有沒有聽說過蔡州林家?」那個人自報家門,同時也有警告的意味。

蔡州林家是和安陽劉家同級的豪門,祖上出過皇帝,所以林家也是天皇貴胄,勢力不小。

話音落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從旁邊的一棵樹後轉了出來,站在謝小玉面前。

「木遁。」謝小玉頗有些意外,這絕對是很生僻的遁法。

「閣下跟著裕泰行的車隊,不會是看上那幾株靈藥吧?」那個人抱拳問道。

「原來你們動的是這腦筋。」謝小玉恍然大悟。剛才他還感到有些奇怪,像蔡州林家這樣的世家豪門,就算本家公子有心胡鬧,眼前這個人明顯是旁系的長輩,不同于劉和身邊那個老奴,必要的時候絕對可以約束小輩的行動。此人不但不阻止還跟著胡鬧,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我要是就為那些靈藥來的呢?」謝小玉問道。

「那就不得不來上一場了。」林宇看到謝小玉如此年輕,頓時有些懷疑起來。

「也好,我也想見識一下蔡州林家的高招。」謝小玉當然不肯示弱,他也正想驗證一下自己新得的手段。

這邊顯然不合適打鬥,謝小玉腳下一錯,身體拉出一道殘影,瞬間出了樹林。林宇身體往後一靠,直接撞入身後的樹中。

五行遁法中,木遁的限制最多,卻也有特殊之處,木遁可以說是最隱密的一種遁法,比土遁更勝一籌。

十裡之外,謝小玉雙手負在身後,身上三色光焰氤氳蒸騰,雖然光明大放卻並不刺眼,反倒讓人感覺很是柔和溫潤。

「原來閣下是佛門弟子。」一株大樹之中傳來林宇的聲音。

謝小玉不為所動。雖然聲音來自這邊,人卻未必在這裡。

突然,謝小玉飛身躍起,無數生滿利刺的蔓藤從腳下冒了出來。

這些蔓藤沒能卷住目標,居然並不放棄,而是一起顫動起來。只聽到一陣颼颼的輕響,無數葉片盤旋飛舞,無數利刺四處攢射,那些葉片犀利如刀,那些利刺鋒鋭似針,所到之處樹木花草或是被攔腰斬斷,或是被釘得如同馬蜂窩,石頭上也都留下深深的痕跡。更厲害的是,那些倒在地上的樹木花草眨眼間也變得猙獰恐怖,表面佈滿利刺,葉片也變得犀利無比,然後又是利刺亂飛,葉片亂舞……

半空中,謝小玉被一團佛光托著。那團佛光有畝許方圓,將那亂舞的葉片和利刺全都擋在外面。

他還是第一次和修練木行功法的人交手。

五行之中,木行最是詭異也最是多變,這話果然沒錯,最讓他頭痛的就是不知道對手的行蹤。木遁限制極多,好處也極多,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一邊隱遁,一邊施法。

此刻,林宇肯定躲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中,或許是一棵小草底下,或許是一截斷木中……只要有草木之類的東西他就可以藏身,而且底下這些蔓藤全都在呑吐靈氣,轉化為法力,源源不斷提供給那個人。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難倒我嗎?.」謝小玉大笑起來,他雙手連續打出幾個法訣,嘴裡吟誦著眞言。

突然,一片三色流轉、璀燦晶瑩的火光徐徐落下。

五行中,克木的是金,實際上火同樣也克木,而且克得更厲害。琉璃寶焰更不是凡火可比,那些漫天飛舞的利刺和葉片只要被琉璃寶焰沾到一點,就會立刻化為灰燼。

林宇頓時大駭,沒想到居然碰上剋星。不過修練木行功法的人都會防備這種事,因為五行中就以木行的剋星最多,而且克制得最厲害。

他瞬間從藏身的一株小樹裡出來,猛地一拍納物袋。

一條白色的絲帶淩空飛起,眨眼間化作一片數百丈長、數丈寬的水幕。這片水幕如同匹練一般朝著空中卷去,將徐徐落下的佛火抵住。

兩邊又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謝小玉不停念誦眞言,全力催動琉璃寶焰,卻始終無法突破那道水幕。不過他也不受限制,雖然水克火,但是那姓林的修的並非水行功法,並不能夠發揮水幕所有的威力,而且琉璃寶焰也不普通。

琉璃寶焰在諸多佛火中也算得進上品之列,能攻、能防、還能淨化,雖然各方面都不出眾,卻也沒特別的弱點。

這還是他修練不久,所以他的琉璃寶焰品質不高。這種佛火每練提升一層,火中都會多一種顏色。他的琉璃寶焰只有三色,當初那個九空山的眞君所用的琉璃寶焰卻是七彩光華。

七彩並不是極限,極限是十二種顏色,不過即便如此也只是小成。想要大成,那就必須返璞歸眞,頓悟淨空,十二種顏色盡數消失,變得無色透明。

知道了自己的深淺,謝小玉不想再打。

林宇也不想繼續打下去。水克火,他的這件法器乃是上品,居然只戰成平手,其他的法術又被克制,繼續打下去的話,頂多就一個不輸不贏的結果,一個不小心還可能陰溝裡翻船。

車隊中一輛大車裡,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左邊的人正是和謝小玉打過一場的林宇,對面則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宇叔,你說那個人年紀很小和我差不多,會不會那個人服過返老還童的靈丹?」林公子問道。

「應該不會。此人言行舉止都不像很老的樣子,而且佛門中人對外表並不看重,很少有人會故意讓自己顯得年輕。」林宇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閱人無數,絕對不會看錯。

「這就奇怪了,我剛才旁敲側擊問了一下,這家商行除了和太昊宗有點關係,所以才會知道這些靈藥,這一次也是想前往慶州托庇于太昊宗,沒聽說他們和別的修士有聯繫啊?更何況還是佛門中人。」林公子眉頭緊皺。

「那個人應該不是為了靈藥而來。」林宇非常肯定這一點。

「佛門修練不藉助外物,這些靈藥對他們用處確實不大,難不成還有其他値得這幫和尙在意的東西?」林公子默默思索著。他從頭到尾想了 一遍,沒發現有什麼人給他特別的感覺。

林宇也苦思冥想,想得比自家公子多。佛門很是奇怪,一方面不藉助外物,一方面在意的東西很多,比如裕泰行的財富可能就是他們覬覦的目標。

好半天他也搖了搖頭,和林公子不同的是,他覺得頭緒太多。

「管他的,反正我已經和齊老闆說好幫他解決那個麻煩,保他無事。」林公子乾脆將煩惱拋到一邊,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他沒說拿哪幾種靈藥酬謝? 中年修士問道。

「當然說了,不過我會在乎這點錢嗎?」林公子出身林家,自然有他的傲氣。對於裕泰行來說,這幾種靈藥値很多錢,裕泰行就算失了原來的根基,靠這幾株靈藥也足以東山再起;但是對蔡州林家這樣的豪門來說那根本不算什麼。

「那個府尹背後也有些人脈,我們有必要為了 一家商行和那群人交惡嗎?」中年修士總覺得沒那麼必要。他情願直接下手,拿了那些靈藥就走。

突然,一個念頭從他的心底冒了出來。

「那些土匪來路有問題,十有八九是府尹派來,他們十有八九已經被這個佛門弟子殺了。如果我們向府尹通風報信——」林宇說道:「不如我們試他一試,那個府尹身後還是有點人脈,如果我們向他通風報信,告訴他裕泰行背後有修士撐腰,馬上要回來找他算帳,以那個府尹的性格肯定不會束手待斃,十有八九會先發制人。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看看這個佛門弟子有什麼手段?」

「宇叔不是和他交過手嗎?怎麼會不知道他有什麼手段?.」林公子奇道。

林宇很尷尬,但又不能不回答,這可能會導致自家公子對那人實力的誤判。

「此人用的是一種三色佛火,我被他克得厲害,而且他從頭到尾只用法術,沒使出過佛器,應該沒盡全力。」

他根本就沒想過謝小玉可能沒有佛器,這簡直就是笑話,就如同眞人手裡沒有一件法器一樣可笑。

林公子當然知道這位旁支族叔的本事,能夠不用佛器和林宇打成平手,絕對不會是簡單人物。正因為如此,他隱隱間感覺林宇的提議不太妥當。

「公子,你不反對的話,我照著做了。」林宇搶先開口。

他這麼一說,林公子也沒辦法阻止,否則就太不給他面子了。

「宇叔,就照你的意思辦。」林公子無奈地點了點頭。

這輛大車上商議著事情,隔著五、六丈另外一輛大車上也一樣。此刻狹小的車廂裡擠進一個大胖子,地方頓時變得有些不夠,兩個丫鬟只能到外面去。

「玥兒,妳看那林公子如何?」齊老闆輕聲問道。他刻意壓低聲音,怕的是被人聽到。

「爹,蔡州林家哪裡是我們可以高攀得上?」齊玥兒幽怨地說道。她確實有愛慕之心,但是她也有自知之明,別看裕泰行是晉元數一數二的大商行,和這些豪門世家一比根本什麼都算不上。

不說權勢,只說財富,蔡州林家表面上控制的商行和裕泰行差不多規模的就有七、八個,暗地裡更不用說。更何況很多東西根本不能用錢衡量,比如那些對修士有用的靈藥,一株就頂得上裕泰行一大半的產業。

「我知道咱家配不上,只是……只是……」齊老闆欲言又止,知道自己的打算實在太委屈女兒。

「爹,您但說無妨。這一次為了我的事,您老人家殫心竭慮,甚至不得不遠走他鄉,女兒心中愧疚。」齊玥兒連忙說道。

齊老闆頓時感覺一陣輕鬆,終於說道:「如果要明媒正娶、要做大夫人,那是不可能。但是林公子對妳看來有那麼點好感,如果不求名分的話,我想林公子……」齊老闆看著女兒的臉色。

他自然有自己的如意算盤。雖然沒有名分,但是只要攀上關係,將來如果再出這樣的事,林公子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只要他稍稍幫忙,什麼風浪都可以度過。

「這也算不得委屈,林公子身分高貴,儀錶堂堂,而且文武雙全……」齊玥兒倒是看得開。

不只是一見鍾情,她其實早就考慮過自己的親事。

想她這樣的身分,只能在同一個圈子裡找丈夫,也就是另外某個商行的少東家,要不然就是嫁給一個書生。如果那個書生有出息,能考取功名將來出人頭地,她倒也能夠得到一份誥命。

要不是王匡實在不堪,而且父子倆聲名狼籍,像王匡這樣的官宦子弟對她來說應該算高攀。

所以這樣算來,能嫁給林公子已經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哪裡還敢計較什麼名分?

「女兒既然答應了,那我就豁出這張老臉先去試探一下,看看林公子有沒有這樣的意思。」齊老闆笑道。

齊玥兒面帶羞澀,並沒阻止。

齊老闆剛想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看林公子身邊沒人服侍,不如讓妳那兩個丫鬟當中的一個過去。」

「讓畫雀過去吧,她從小就跟著我,將來我嫁了人,她又是陪房丫頭。」齊玥兒說道。

「為什麼不是紫釵?」齊老闆皺眉..「我聽幾個鏢師說好像有個散客看上紫釵,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人如果有點用也就罷了,但是土匪來的時候這傢伙立刻跑得沒影。」

齊玥兒一時說不出話。她有些疑惑:難道自己看走眼了?

齊老闆笑咪咪地從一輛馬車上下來。那原本是他的馬車,現在騰出來讓林公子用。

剛才他只將紫釵送了過去,並沒提女兒的事,他打算等兩邊熟了之後再提這件車裡,小釵有些不知所措看著眼前這位林公子,她知道為什麼要自己過來。此刻,她心裡亂極了。

換成其他女孩,肯定會以為自己時來運轉,巴不得能攀上林公子這棵大樹,從此登上枝頭變鳳凰。但是她經歷過一番盛衰起伏,對很多東西都看得很淡,成為一個豪門公子的陪房丫頭,在她看來並不是什麼榮耀的事。

再說,一入侯門深似海,豪門中恩怨多,即便小姐如願以償和這位林公子在一起,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不過要說她不願意卻也未必。說實話,她對這位林公子確實有一絲愛慕之心,林公子儀錶堂堂,而且文武雙全,沒有哪個女孩會不心動。

突然小釵一陣臉紅,因為她感到林公子正在看她。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7:19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6  
第三章  又見豪門

一群蒙著臉的人異常狼狽的在小道上狂奔,突然為首的人猛地停下,其他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

林公子確實正看著她,而且上上下下打量著,很有些肆無忌憚。他並不是登徒子,卻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對送上門來的女人一向來者不拒,就算在路上不能眞做些什麼,摟摟抱抱總是可以,漫漫旅途中總算可以消悶解乏。

他正這樣想著,突然小釵頭一歪靠在旁邊的軟凳上,車裡多了 一個人正朝著他怒目而視。

如果只是瞪著他,他根本就不會在乎。讓他心悸的是,對面那個人身上散發出濃烈到極點的殺氣,還有一股嗆人的血腥味。

這絕對是一個殺人無數、視人命如草芥的人物。

這時車簾一動,林宇也闖了進來。他是感覺到殺氣才連忙進來。

「這位上人,有話好說。」中年修士臉色微變。他沒想到,散發出如此強烈殺氣的人居然是和他交過手的那個佛門弟子。

一個佛門弟子居然擁有如此恐怖的殺氣,要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凶人,要不是佛門中化身修羅、走殺戮之道的人物。

「你是為她而來?」林公子倒是醒悟過來。他剛才還猜測這位佛門弟子為什麼會對一個世俗商行感興趣,任憑他想破腦袋都不會猜到居然是因為一個丫鬟。

「難不成她是哪位高僧轉世?」林公子只能這樣想。

佛門有轉世重修的法門,不過轉世之後不會有前世的記憶,所以需要人接引。

「你太囉嗦了。」謝小玉冷冷說道。

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糟糕。他原本並不想暴露身分,更不想讓人知道他在意的是小釵,但是齊老闆的決定打亂他的計畫。因此,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氣自然越發濃郁。

林公子和林宇全都感覺胸口發悶,透不過氣。林宇猶豫再三,卻沒敢出手。他現在已經明白,這個佛門弟子和他交手的時候根本就沒盡全力,可能連眞正的手段都沒施展出來。

「別替林家惹禍,這件事關係重大,區區一個林家可摻和不起。」謝小玉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話,轉身退了出去。

直到他消失,那股殺氣才漸漸散去。

林公子長出一 口氣,腦子重新轉動起來,這時他才想起紫釵和別的女孩不一樣的地方。

「我眞是頭豬。」他用力捶了 一下額頭:「那位齊小姐和她身邊另外一個丫頭,看到我的時候眼睛裡都在發光,這位紫釵姑娘卻沒有,好像她對林家也不怎麼在意,看著我的時候目光中更多的是欣賞。我早該知道她不簡單。」

林宇稍微一想,也有點印象。

林公子摘下腰帶上掛著的一枚玉佩,這是一件法器。

蔡州林家的嫡子怎麼可能不是修士?不過他和其他人不同,對家傳絕學並不感興趣,修練的是易算之術。

這也是他聰明之處。

對林家來說,多一個修士、少一個修士根本沒什麼差別,但是一個精通易算的人作用卻極大。一個大家族如果不能趨吉避凶,絕對難以長久,而這類事關係重大,不可能依賴外人。

他選擇修練易算之術,等於是絕了自己成為家主的可能,卻也保證將來林家總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彎腰俯身從小釵肩膀上取下一根頭髮,林公子將這根頭髮小心翼翼地纏在玉佩上。

他現在用的是陰爻問源之術,只要有某個人用過的東西就可以追根溯源,知道那個人過去的一切。

林宇連忙在四周布下一層禁制。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林公子額頭上漸漸滲出汗珠。

以往他運用陰爻問源之術總能看出一些東西,就算兩位道君老祖宗的事他也能隱約算出個大概,但是這一次他卻什麼都算不出來。

心一橫,他全力催動法訣,那枚玉佩總算有了點反應。

這時,他感覺一股眞氣突然走岔,在體內亂竄,眼前各種景象亂晃,一會他看到自己坐上家主之位,一會兒看到自己被掃地出門。

林公子暗叫不妙,這是走火入魔的徵兆,他連忙甩手將玉佩扔了出去。

「公子,怎麼了?」中年修士連忙問道。

「差點走火入魔。」林公子心有餘悸地說道。

像他這樣精通易算的人,當然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林宇同樣也猜到其中緣故,他臉色蒼白地指了指天,眼神中盡是詢問之色。

林公子點了點頭。

天機不可洩露,想要強行窺視天機,就必須付出代價。

『宇叔,我們好像逮到大人物了,或者說,我們好像捲進大麻煩裡了。』林公子傳音說道。

林宇這次就不明白公子指的是什麼了。

林公子知道自己的話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連忙解釋道:「這女孩的身分有古怪,絕對不是高僧轉世。而且我不只算不出她的來歷,連她一家都算不出來,甚至不知道她原來姓什麼、叫什麼。」

林宇輕嘶一聲,他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天機深藏到這種地步,絕對有大事要發生,而這個女孩則是關鍵之人。

他腦中瞬間閃過不久之前聽到的傳聞。

轉頭看去,他看到自家公子的眼神中同樣充滿恐懼,顯然公子和他想得一樣。

「難道眞的會有佛道之爭?.」林宇喃喃問道。

「恐怕不是傳聞那麼簡單。現在天機紊亂,很多東西都算不出來,說是大劫征兆也不為過。」林公子心情異常沉重。

「現在怎麼辦?我已經給那個府尹警示,那傢伙肯定有所準備。」林宇頓時額頭見汗。

「你沒親自出面吧?」林公子這才想起宇叔說過要給那個佛門弟子製造點麻煩。

「當然不可能。我是讓晉元府的一個林家子弟偷偷走了一趟,也沒暴露身分,只告訴府尹這件事。」中年修士越說越感覺不妙。

「這就沒事了。不管在武林中還是在修士界,以買賣消息謀生的人數不勝數,應該不會算到我們頭上。」林公子嘴上這麼說,手裡卻沒停,已經開始逆轉天機,盡可能抹掉他們插手的痕跡。

「到時候你看情況,如果那個佛門弟子情況不妙,你就幫一把。」林公子一邊暗中施法,一邊說道。

聽到這話,中年修士如同吃了 一隻蒼蠅,感到說不出的噁心。

這一行人快馬加鞭,七天后,晉元城高聳的城牆已經近在眼前。

三輛馬車進了城往左拐,走沒多遠就停了下來。

旁邊是一扇門,門面不大,只有兩扇門板,新刷的黑漆,低矮的門檻,門廊也小。裕泰行在晉元雖然是數一數二的大商行,但齊老闆只是商人,不是官身,所以只能用灰牆、黑漆門,房子雖大卻不怎麼氣派。

還沒等幾個人下馬車,大門匡當一聲就打開了,一群人哭哭啼啼從裡面跑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一看到齊老闆立刻大聲嚎道:「老爺,您可算回來了!商行讓官府封了,十幾項罪名啊!」

「好了、好了,別吵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齊老闆大聲喝道。他也不管那些人,轉身到最後那輛馬車跟前。

林公子剛從車上下來,這邊出事早在他預料中。

「不知道裕泰行有沒有什麼損失?」他隨口問道。

「所有的貨全都被抄了,田產也是。」那個女人哭道。

「沒事,到時候他吃進去多少,就讓他全部吐出來,晉元府可不是姓王的。」林公子笑道。他有這個自信,別說這個府尹,即便府尹背後那些人也用不著在乎。旁邊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插嘴說道..「大掌櫃和幾位管事也都被抓了。」

r我爹呢?」小釵聽到這話立刻驚問道。

「也被抓了。」那個管家口快立刻回道。

這話一出,小釵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同時變得煞白的還有林宇,他知道搞出紕漏來了。

他原本只是想藉這個機會看一下那個佛門弟子的手段,沒想到那個府尹直接對裕泰行下手,還做得這麼絕。

「沒死人吧?」林公子也沒辦法鎭定,他同樣沒料到會出這樣的事,不禁暗自後悔對某些人的膽大妄為缺乏認知。

「已經死了 一個管事,是管絲綢坊的老秦。好慘啊,老秦只是頂撞一下,就被活活打死。」那個管家回道。

「你先去衙門一趟把人保住。」林公子冷著臉朝林宇說道。他也不稱呼林宇宇叔了。

此刻他有些後悔之前不該聽林宇的挑唆。

他現在懂了,說什麼看看那個佛門弟子的手段,根本就是林宇有意給那個佛門弟子找麻煩,其中或許還有借刀殺人的意思。

林宇不敢回話,跳下馬車就走。以他對公子的瞭解,當然知道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印象大壞。

齊家門口吵吵嚷嚷,數裡之外有一雙耳朵始終豎著,全都聽了進去。

聽到父親被抓,謝小玉心急如焚,一邊回憶著父親的聲音,一邊四處傾聽,耳朵微微震動,不漏過一點聲響。

突然,一陣輕細的痛呼聲傳入他的耳中。

那絕對是他父親的聲音,聽上去中氣還足,暫時不會有什麼事。

謝小玉顧不得會不會暴露身分,一道遁光從腳底升起,卷起他就朝城裡飛去。晉元城是府城,府尹就是這裡最大的官,府衙自然在城中央最顯眼的位置。他還在半空中,就看到底下另一道遁光已經落在府衙中,正是那個和他交過手的林宇。

謝小玉並不知道此人算計過他。林宇和自家公子在車裡商量的時候四周有禁制隔著,謝小玉又沒特別注意,自然不知道他們說過些什麼。

林宇飛入府衙中就感覺身體一緊,府衙四周居然暗中布了一道禁制。他心中暗自叫苦,這就叫自作自受。

是他派人向府尹通風報信,府尹才會有這樣的安排。

「在下蔡州林宇,道府之中哪位在此?」中年修士大聲喝道。和之前碰到謝小玉一樣,他仍舊先扯出林家這面大旗。

「林家?」府衙中傳來一陣詫異聲,緊接著一群人跑了出來,為首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玉帶纏腰,頭戴紗帽,滿臉橫肉.,另外一個卻仙風道骨,白髮白須,身披道袍,手持拂塵。

「裕泰行和我林家素有淵源,還奉了我家老祖之命替他老人家留意幾種藥材。

一直以來裕泰行都奉公守法,不知道這一次犯了什麼事?.」林宇倒也會扯大旗,不說林家公子,而是把老祖宗抬了出來。

「裕泰行和林家有關?」仙風道骨的老道頓時臉色大變。

晉元府尹請他過來,只說裕泰行和幾個邪魔外道有染,私底下做了不少惡事,這一次官府抄了裕泰行,還抓了不少人,那幾個邪魔外道受裕泰行老闆齊德昌之請要找府尹麻煩,卻一個字沒提蔡州林家。

「閣下難道不信?這很容易,只要閣下向蔡州道府說一聲,讓他們代為詢問就是。」林宇不怕那個道士會這麼做。

現在擺明晉元府尹和裕泰行已經是死仇,裕泰行背後有林家,他這一出面,就代表林家公開為裕泰行撐腰,晉元道府是無意間被捲進來,如果不想卷得太深,就該抽身走人。這位道官如果眞的按照他所說請蔡州道府幫忙求證,就意味著和晉元府尹站在同一邊,不惜得罪林家。

果然老道愣了半晌,轉身朝著府尹說道:「你請我來,說是裕泰行勾結邪魔外道,怎麼......」

「道長,不要被他騙了。他說他是林家的人,您難道就信了?就算他是林家的人,林家對裕泰行也不是完全清楚。」王府尹仍舊硬撐著:「裕泰行的幾個管事已經招了,這裕泰行不但偷逃稅賦,囤貨居奇,還殺人越貨,諸多不法之處數不勝數。更可惡的是裕泰行還勾結羌人,私賣兵刃、鎧甲。」

說話間,他轉身朝著身後的衙役吼道:「還不給我狠狠地打!一定要撬開他們

嘴巴,將裕泰行的罪狀一樁樁、一件件弄明白!」

那些衙役先是-愣,緊接著一個個醒悟過來,拎著棒子皮鞭轉身就走。

林宇怒不可遏,不過比他更憤怒的是謝小玉。

「好一個狗官,眞會顚倒黑白。在下替天行道,取你的狗命!」他大喝一聲,一道佛火瞬間壓下。

「什麼人?」老道拂塵一甩,頓時放出萬千毫光,瞬間將佛火抵住。他原本還想大喝何方邪魔外道,看清謝小玉的手段,瞬間語塞。

老道也只是眞人,論實力未必勝過林宇,但是他是道府中人。

道府同樣隸屬於道門,只不過是在朝廷之下,名義上受朝廷掌控,實際上是被朝廷供奉起來,有什麼旁門左道之輩為惡,請他們幫忙處理,還有就是協調道門和朝廷之間的事務。

在道府做道官絕對是美差,不但供養豐厚,還很悠閒。不過想在道府中立足,眼光和閱歷必須要有,林宇沒認出謝小玉所用的佛火,他卻認出來了。

這是琉璃寶焰佛光,能修練這種佛光的人在佛門中的身分不會太低。

說實話,老道眞不想打。他很清楚府尹是什麼樣的人物,也清楚裕泰行是怎麼一回事,如果裕泰行只是普通的商行,那眞的完蛋了。現在裕泰行背後不但冒出蔡州林家,還有佛門勢力撐腰,情況完全不同,最後完蛋的絕對是這個自以為是的府尹。

但是他絕對不能讓府尹在他面前被殺,否則就是他失職。

老道一手揮舞拂塵,一手朝著身後連指。

他身後跟著十六個小道士,這些小道士看到老道的手勢,立刻分散開來,各自站在一個陣位,同時拔出-枝旗杆,用力揮舞起來。

瞬間,半空中閃現一個巨大的八卦圖案,幹、坤、艮、兌、震、巽、坎、離,八個卦符分別亮起,將三色佛火阻擋在外面。

謝小玉被逼得連連後退。他一向都用陣法對付別人,現在自己也嘗到陣法的厲害。

八卦陣、五行陣、四象陣這類全都是最常見的陣法,別說修士,就算江湖術士都會運用。正因為常見,所以變化也最多,能攻、能守、能困、能藏,還有空間挪一時之間,謝小玉也不知道怎麼才能攻破這座法陣,這也和他不能顯露自己的本事有關。

如果他能用飛劍的話,劍匣在手,只要找出陣眼,一劍下去,這座八卦陣立刻就能被破。

最容易、最快的破陣之法永遠都是強行破開,就像當初那四個蠻王的做法一樣。

沒辦法強行破陣,就只有三種辦法。一種是以陣破陣,兩邊比拚誰的陣法更加高明?,第二種是尋找破綻,這是眞正的破陣,靠的是對陣法超人一等的理解?,第三種就是磨,陣這東西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大部分陣布下之後便不能動,只要將大陣整個兜住,隔絕天地之力,讓大陣得不到補充,最後也能將陣磨開。

謝小玉現在只能磨。

突然,他想起有樣東西或許可以派上用場。

隨著心念一轉,那道佛光頓時起了變化,變得越發迷離瑰麗,佛光中那三種顏

色互相摻雜混合,變幻出越來越多的色彩。而且這些彩光相互滲透,組成不停流動

著的美麗圖案,遠遠看去如同北方極地晝夜的極光。

這是元磁玄光。

元磁玄光本身是白色,但是它有一種奇怪的特性,可以和任何一種光相融。此刻和琉璃寶焰佛光一合,佛光之中立刻多了 一絲玄磁特性。

底下那些道士頓時感覺陣法變得越來越滯澀,不但轉動起來不怎麼靈活,陣法本身也被一股怪異的力量慢慢滲透進來。

老道並沒有懷疑這其中有古怪,像琉璃寶焰佛光這樣用途眾多的神光,隨著修練者側重點不同,會生出各式各樣的特性。有的人注重防禦,佛光就會變得厚重,有的人注重淨化,佛光就會變得通透,像現在這樣多了玄磁特性也不是沒有過。

他並不怎麼在意。八卦陣不是邪法,沒有蓄養鬼物,也沒有金鐵之器,所以不會被玄磁勉制。

陣法的轉動變得不靈活,他乾脆推動這座八卦陣朝著外面的佛火撞去,這樣一來,兩邊就變成法力的比拚。

老道很有信心。他修練年久,就算和對方境界相同,論法力肯定是他高,再說他還有十幾個手下幫忙。

兩邊頓時變成膠著狀態。

謝小玉和老道都全力催動法力,佛光和大陣再也沒有絲毫變化,互相頂住的部位越積越厚,光亮越來越盛。

府尹見自己很安全,頓時得意忘形起來,並且一股惡念湧上心頭,轉過頭朝著衙役連聲喝道。「你們還站著幹什麼?為什麼不去拷問犯人?給我用最厲害的刑,務必要拷問出有用的口供!」

這一聲大喝同時惹惱兩個人。謝小玉就不用說,林宇也頓時大怒。他沒有加入爭鬥,原本還存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思,再加上他覺得那些人很安全,沒想到這個府尹如此不知死活。更令他後悔的是,他現在想插手也已經晚了,他同樣被阻擋在大陣外。

「住手!裡面有兩個是我林家的人,你敢動我林家的人,就是要和我林家不死不休!」他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希望對方能有所忌憚。

大陣裡,王府尹臉頰一陣抽搐。他確實不想招惹蔡州林家。

不過轉念間,他又想到那兩個林家的人或許掌握什麼秘密,或許林家也有什麼不法之事,如果他能得到口供,或許可以連同林家一起扳倒。

「林家難道還能大過朝廷?這幫惡商貪贓枉法,勾結外族,罪該萬死!」王府尹大聲叫囂著。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7:42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7  
林公子確實正看著她,而且上上下下打量著,很有些肆無忌憚。他並不是登徒子,卻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對送 ...

第四章  佛怒

府尹瘋狂的叫囂讓在場的人全都神情大變。

老道眉頭緊皺,此刻他越發後悔攙和進這件事。他現在騎虎難下,外面有佛火籠罩,他不敢撤去法陣,可這樣一來,也意味著把林家那個修士擋在外面。

不過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有多嚴重。畢竟在他眼裡,那只是幾個掌櫃和管事,就算裡面有林家的人,也只是一些小人物。在他看來,事後托人向林家傳個話,他再服個軟,肯定不會有事。

此刻他盤算的是,事後道府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平息林家的怒氣?

這時,外面起了變化。

那道佛光紊亂起來,謝小玉的身影顯露出來,身上的氣息異樣波動著,很不穩定。

下一刻,無盡的殺氣和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從謝小玉身上散發出來,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與此同時,他的瞳孔中噴吐著琉璃色的火焰。

那凝如實質的殺氣讓陣中的老道和林宇全都嚇了 一跳,此刻老道已經明白自己惹上大麻煩,眼前這個佛門弟子不是一般的人物,而是一個凶神,是佛門中專事殺戮的人。

府尹不知死活的舉動徹底激怒了謝小玉,就算暴露身分他也在所不惜。

隨著一聲輕吟,劍匣從納物袋裡飛了出來,被他握在手中。不過他還沒激發劍匣,這是最後的絕招。他先要試試能不能憑自己的力量破開這座大陣。

瞬間,原本溫潤平和的佛光放射出刺眼的光芒,他將佛光全都化作劍氣。

不過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出來,只以為這是又一種變化,像琉璃寶焰佛光這類佛門大法原本就以多變著稱。

老道暗自叫苦,這變異的佛光突然間變得犀利鋒銳,滲透的力量也變得更大,彷佛有無數鋼針不停紮刺。

他當然不可能知道世上有一部名為《六如法》的劍訣,更不可能知道裡面有「如露」和「如影」兩篇,走的正是虛實變化、無孔不入的路子。

老道只能死撐到底,咬緊牙關拚命催動八卦陣,身後那十幾個道士也只得跟著玩命。

一時之間,八卦陣又變得牢不可破。

謝小玉心中大急,他已經看到那些衙役朝著後面跑去,那是關押犯人的地方。

他將劍匣調轉方向,直指著一處陣眼。

眼看著劍匣就要被激發,在那千鈞一髮的關頭,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此刻他手裡有幾發雷,並不需要赤霄紫光雷,只需要普通的雷夾雜在佛光中爆開,應該可以將大陣震得鬆動。

這個念頭剛起,佛光立刻起了變化,彷佛水開了 一般,咕嘟、咕嘟冒出許多氣泡。這些氣泡一開始只有米粒大小,隨著互相合併,變得越來越大,最後變成葡萄那麼大,然後啪的一聲爆裂開來。

爆裂的聲音並不響,就和爆竹差不多,威力看起來也不大,但是數量眾多。

這些氣泡可不是一、兩顆,而是數以百萬計,每時每刻都有成千上萬顆氣泡炸裂開來。

謝小玉一開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在他馬上明白過來。

這是「泡」,《六如法》第三種變化。

當初土蠻之變的時候他就領悟了 「電」、「露」、「影」三種變化,卻在「泡」上卡了很久,沒想到這次陰差陽錯,居然莫名其妙使出來了。

知道其中的奧妙,謝小玉手掐劍訣,全力施展起這路新學會的劍法。

有心和無意就是不同。

琉璃寶焰佛光頓時化作無數晶瑩剔透、光華流轉的氣泡,那場面彷佛水燒開一般翻騰個不停。

如爆竹般的聲響漸漸變成雷鳴,每一顆氣泡炸裂都會發出一聲震耳的雷鳴,這些氣泡緊挨著,一顆一炸裂,立刻會帶動其他氣泡一起炸裂,所以雷鳴之聲陣陣響起。

這種程度的爆炸遠不能和赤霄紫光雷的爆炸相比,但是勝在數量眾多。

蟻多咬死象,八卦陣立刻支撐不住,先是一閃一滅,緊接著坎位被震破,負責這個陣位的兩個道士口中鮮血狂噴,當場倒在地上。

老道反應不慢,知道不妙,抓起身邊兩個弟子閃身退進府衙中,然後撞破府衙的後牆逃了出去。

謝小玉身上散發的殺氣和血腥味,讓他明白他面對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

他根本不指望道官的身分能讓對方有所忌憚,甚至懷疑在場的人一個都別想活著。

此刻他後悔極了,他根本就不該來,更不該參與此事,可惜現在後悔已經遲了。他前腳剛跑,漫天的琉璃氣泡就落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雷鳴。

老道一閉眼,他知道府衙門前那些人全都完了,不管是那位自作聰明的府尹大人,還是底下的衙役、或是他帶來的那些手下,全都屍骨無存。

他轉過頭,恰好看到無盡佛光籠罩整個府衙。

看到這一幕,老道的眼皮突突直跳,整個臉頰都微微抽搐起來。

普通的佛光照過魂魄不但不會傷害魂魄,還會有淨化和滋養的作用,但是這種佛光不同,裡面摻雜元磁玄光,那是魂魄的剋星,被這佛光照過,絕對魂飛魄散,什麼都別想留下,連轉世投胎都沒辦法。

感到恐懼的還不只是那個老道,林宇也一樣。此刻他暗自慶幸當初交手的時候沒有逼急對方,使出這招,否則他絕對百死無生。

這時,他突然感覺一股神念投了過來。

林宇頓時一陣緊張,下意識地取出那件保命法器。

「用不著擔心,我不想和你鬥,這邊就交給我了,你去救人。」謝小玉懸空而立,朝著下方說道。說完這些話,他轉頭看著那個老道。

老道此刻狼狽極了,身上全都是土和灰塵,還擺出一副小心提防、隨時準備逃跑的架勢。

「你倒是見機得快,看來也是個聰明人,那麼你肯定明白應該怎麼做。」謝小玉殺了府尹,心中的怒氣消散大半,此刻想的是如何善後。

那個府尹再混蛋也是朝廷命官,而且是一府之尊,就這麼說殺就殺,肯定交代不過去。

「裕泰行機緣湊巧得了 一件異寶,卻被魔道中人知道。那些魔道中人勾結王府尹,府尹以莫須有的罪名査抄裕泰行,得到異寶。卻沒想到,他見了異寶心中頓時生出貪念,將異寶貪了下來,謊稱沒有找到任何東西。那些魔道中人被惹怒,所以大開殺戒,王府尹咎由自取,卻害得你搭上這麼多同伴。」謝小玉早就想好說辭。

老道聽了這話,稍微思索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這套說辭確實過得去,府尹反正已經死了,正好將所有罪名全都推到他頭上。

「上人所言極是。眞是可惜,那些魔道中人實力強橫,我等都沒能阻止這件慘事,也沒能保住異寶,那是裕泰行為林家老祖準備的賀禮。這王府尹實在太可恨了,死得活該。」老道不愧為道府的道官,完全不像那些道門中清修的修士,腦子異常活絡,順著謝小玉的話說了下去。

「這邊的事就拜託兩位了,在下還另有要事。」謝小玉不打算久留,遁光一閃,朝著城外飛去。

他的遁光晶瑩剔透,光呈三色,拖出百丈長,遠遠都能看到。

不過誰都不會想到謝小玉只是虛晃一招,遠去的是一道幻影,他的眞身早已經隱匿起來,出城之後就找了 一片隱密的地方落了下來。

他走得如此匆忙,既是因為不想暴露身分,也是因為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六如法》。

這次的意外收穫讓他對這套劍訣又有了更深的認識。

以前他一直以為《六如法》是劍修之法,卻沒好好想一下,既然是劍修之法,為什麼不帶一個劍字?為什麼不叫《六如天劍》或者《六如心劍》?劍修將劍看得比什麼都重。他見過的其他劍修之法,全帶有一個劍字,比如蘇明成手裡的劍符眞解,法磬傳承的彌天星斗劍陣,洛文清修練的中天紫薇劍法……唯獨《六如法》例外。

現在他終於發現不對勁。

恐怕《六如法》是劍修之法,也是法修之法,還是道修之法。

夢、幻、泡、影、露、電中,「夢」隱含有無之道,很可能是一門類似虛空胎藏曼荼羅和三界胎藏大曼荼羅的法術;「幻」隱含眞假之道,幾乎可以肯定是一門幻術;「泡」以前他一直弄不明白,現在看來是動靜之道,乃是一部雷法,「影」是虛實之道.,「露」是遠近之道;「電」是快慢之道,肯定也有相應的法術。

此刻他打算打鐵趁熱,參透這些沒有領悟出來的玄機。

找了 一片山坳落下,這裡四面環山,異常隱蔽,不容易被人發現。不過謝小玉仍舊在四周設下禁制,這才找了 一塊青石盤腿坐下。

飛過來的這一小段路上,他已經明白「影」應該是一門暗殺術,威力不需要很大,追求的是無聲無息,無影無形。

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

不過他並不在意,「泡」就是撞大運撞出來的,「露」或許也能這麼做。他完全可以將自己學過的本領融入,看看哪個最合適。

他所學的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裡,和「露」最相似的就是吳榮華傳授的投網、陷阱、伏擊之類的本領,還有他剛剛得到的輕雲薄霧霞光幛,那上面也有隱遁、潛行、陷阱和暗殺一類的法門。

至於「電」,最大的可能也是一種雷法,不過是類似掌心雷、五雷轟頂一類的法術。

同樣是雷,卻有兩種不同的樣式。一種是赤霄紫光雷一類,追求爆炸威力,一雷炸開,方圓數百丈甚至數裡,盡成齏粉,另外一種以閃電為主,電光一閃就擊中對手,所有的威力都集中於一點。

唯獨對「電」,謝小玉有些猶豫。

他不缺強攻的手段,他只要放出劍匣全力一擊,威力絕對在大部分閃電類的雷法之上。

這類雷法除了速度快,也就只有克制陰魂邪鬼和讓對手麻痹這兩項好處。前者他不在乎,不管是琉璃寶焰佛光還是玄磁元光都有同樣的功效,後者倒是有點用處,不過為了這點好處專門修一門雷法,實在不太値得。

「哢嚓!」

天空中打了個閃電,緊接著滾滾雷鳴之聲由遠而至。那不是修士所用的雷,而是自然界的閃電。

謝小玉抬頭看去,只見頭頂上烏雲滾滾,眼看著暴雨就要來臨。

謝小玉並不覺得奇怪。一場大戰過後往往雷電交加,大雨傾盆,是因為死者的怨氣鬱積於天地之間,必須以一場暴雨才能洗蕩這股怨氣。這次他殺的人雖然不多,卻形神倶滅,鬱積的怨氣絕對不輕。

「喀嚓!」又是一道閃電劃過。

這道閃電如同老樹盤根,扭曲纏繞,更有無數纖細根須朝著四面八方伸展。那些根須有的亮麗刺眼,也有的藏於雲層深處若隱若現。

謝小玉愣愣地看著。雖然閃電已經消逝,但是他眼中仍舊殘留著那道閃電的光芒。

他看閃電,一直只注意那最刺眼、最亮麗的主脈,從來沒有注意過那些分散開來的枝杈。

這些電芒很密,密如羅網,而且有的隱藏有的顯現。

剎那間,「電」和「露」這兩式在他腦子裡融為一體,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影」也融入進去。因為「影」和「露」原本就接近,下一瞬間同樣和雷電有關,「泡」和「電」也融合在一起。

他將領悟的四式全都貫穿起來,無數以往沒有領悟到的東西在他的腦子裡湧現。

水氣無所不在,彙聚成雲,雲生電,電生光,光生影,電也生聲,那就是雷,然後有雨、有雪、有冰雹,這些落於地面又化為水,陽光一照再化為水氣,有些結成霜、凝成露,有些又彙聚成雲,然後又是一個迴圈……

大雨傾盆,雨水沖刷著晉元城,沖刷著城中央那片焦土,也沖刷著充塞其間的無盡怨氣。

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才收住勢頭,然後烏雲散去,一抹陽光透了進來,天空中更多了 一道彩虹。

突然一聲清嘯聲震四方。

謝小玉挺身站在那塊青石上,此刻的他顯得異常亢奮,不過他的模樣有些狼狽,四周佈設的禁制不知道什麼時候失靈,大雨將他澆得濕透。

他不能不興奮,不但後四式完全融會貫通,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悟徹《六如法》的玄奧。

這部功法直指大道,而且是成就永恆的快捷方式。

《六如法》後四式隱藏著水的變化,水循環往復,生生不息,暗合造化之道。而前兩式,一個是化虛為實,一個是無中生有。

有朝一日他將《六如法》完全練成,就能演化出一個屬於他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一開始可能只有水,但是水是生命之源,是造化之本,只要有水,就會漸漸衍化出萬千生靈……

不過想達到這一步實在有些遙遠。

壓抑住心中的喜悅,謝小玉重新回到現實之中。

算了 一下時間,他站起身來。他父親應該已經被救回來,現在他可以前往裕泰行接走一家人。

經歷這場風波,他已經意識到洪倫海說得沒錯,他應該直接帶上家人跑路。謝小玉放出一道佛光在身上流轉一圈,原本濕透的衣服一下就幹了,而且塵土之類的東西也被一起帶走。

將自己收拾乾淨,不用什麼遁光,謝小玉徑直朝城裡走去。

城裡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彷佛過節一般,府尹一家暴斃的消息此刻已經傳遍晉元城。

府尹一家盡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整座晉元城上到官吏富戶、下到販夫走卒,沒有一個不恨他們。

此刻最熱鬧的莫過於裕泰行。

底層百姓當然不知道府尹一家因何而死,但是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卻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般的情況下,沒人會在這個時候和裕泰行走得太近,畢竟堂堂一府之尊被殺,朝廷肯定要追究,但這一次卻是例外。

大家都已經得到消息,府尹之死涉及佛、道、魔三門,而且府尹還得罪蔡州林家,就算是王府尹背後的那位也不敢多生事端。

有人來賀,齊老闆自然不敢怠慢,早已經讓人擺開宴席,名義上是慶祝裕泰行安然無恙,實際上是將林公子推到前臺,為的是表明裕泰行背後殷實得很,有蔡州林家這個大靠山。

酒席就擺在裕泰行的總行,雖然這有點俗,卻沒有辦法。齊老闆並非官身,又沒功名,雖然有錢,但是按規矩家宅只能是三進兩廂,前後各一個庭院,客廳的大小也有限制,根本沒有擺宴席的地方,總行卻沒有這個限制,地方夠大。

此刻,裕泰行的院子中已經擺開三十幾張圓桌,桌前坐滿了人。最前面一桌自然是為林公子準備,道府的那位道官也在旁邊相陪。

老道也是萬不得已,他現在和林家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不管怎麼說,府尹是當著他的面被殺,他難辭其咎,唯一的辦法就是坐實府尹的罪名,這樣一來,王府尹就成了咎由自取。

這桌相陪的除了老道和齊老闆,還有謝小玉的爹。

誰都搞不懂一個小小的管事有什麼資格坐在這張桌子上,不過沒人敢反對,因為點名的是林公子。

正在觥籌交錯之間,眾人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吆喝聲:「走開、走開,這裡也是你能進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哎呦、哎呦」的呼痛聲。

這番動靜頓時引起酒席上那群人的注意,眾人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信步走了進來。

「怎麼是你?」齊老闆有些訝異,他認出謝小玉。

「你倒是有本事,居然跟到這裡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憑你也配得上紫釵?」旁邊一個夥計大聲說道。當初就是此人向齊老闆告密。

謝小玉這次過來,想法完全改變。

他原來的計畫是悄悄和家人取得聯絡,然後帶著全家人離開。但是經歷這次的事,他已經知道洪倫海是對的,有些事必須當機立斷。

現在他不打算表明身分,乾脆將一家人強行帶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和家人解釋。

既然計畫改變了,他也就沒必要像原來那樣低調。

他看都沒看那個夥計一眼’甚至也沒看其他人,而是將目光鎖定在父親身上。

「張管事,你受驚了。好在你只受了 一些皮肉之傷,沒有大礙。」謝小玉裝作一個陌路人,說話的語氣很客氣,卻不帶絲毫溫情。

謝小玉的父親並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兒子,也以為這位看上了自己的女兒,異常為難地說道:「這位小哥,閣下儀錶堂堂,小女高攀不上。而且這位林公子已經說了他和小女有緣……」

謝小玉怒目而視,身上再次散發出濃重的殺氣。

在場眾人大多是凡夫俗子,自然感覺不到殺氣,只覺得這個人一下子變得異常陰冷。但是主桌上,老道和身邊兩個徒弟、還有林公子和林宇全都感覺出來了。

老道暗自叫苦,沒想到自己又倒楣地捲進一場紛爭。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8:08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7  
第四章  佛怒

府尹瘋狂的叫囂讓在場的人全都神情大變。

他連忙站了起來,稽首說道:「這位師兄息怒。不知道那位小釵姑娘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居然讓兩位如此看重。不如這樣,就將小釵姑娘請出來,讓她自己決定如何?」

看到老道如此恭敬,又聽到老道口口聲聲稱謝小玉為師兄,底下不少人已經知道謝小玉也是修士。齊老闆更是傻了,以往他想和一個修士搭上關係千難萬難,現在一下子這麼多修士湊上來。

「你懂什麼?你知道這件事關係到什麼嗎?」謝小玉冷哼一聲。

老道臉頰抽搐,還沒人像這樣當眾不給他面子過。但是他一想到謝小玉那濃郁的殺氣和渾身散發的血腥味,又想起此人殺人之時猙獰的模樣,他連還嘴的勇氣都沒了。

謝小玉轉過頭來看著林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這才說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摻和進來,你最好清楚一件事,別替林家惹禍。你林家雖然也曾是天皇貴胄,現在是傳承千年的豪門,有兩位道君老祖、十幾個眞君,實力還算不錯,但是捲進這件事裡,絕對會頃刻間被碾為廳粉。道君很了不起嗎?不過是大點的螻蟻罷了。」說著,他的目光異常凶厲地在這幾個人身上掃過。

林公子還好,老道的臉色卻已經變了。將道君視為螻蟻,這如果不是狂言的話,那就讓人心驚膽顚。

謝小玉並沒在意這兩個人的反應,他信步走到父親身後,語氣平淡地說道:「張管事?或者是叫你謝管事。」

此話一出,謝小玉的父親就像被人抽了一鞭似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老道也像是被人抽了一鞭,不過臉上顯露出的卻是恍然和惶然。

緝拿謝小玉原本就由道府負責,天寶州發生的那些事在中土還沒有傳開,但是道府上上下下都已經聽說了。

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眼前這位管事姓謝卻隱名埋姓,而且佛門還派人過來專門找他,幾條線索稍微一湊,老道已經猜到眞相。

「小兒品行不端,咎由自取,我這個做父親的有失察之責,可這件事應該不至於禍及全家吧?」謝小玉的父親滿頭大汗。這段日子忙著應付那位府尹大人,沒注意城門口貼著的告示,自然不知道謝小玉又惹了新的麻煩,只以為這位佛門弟子是為了當年那件事而來。

「令郎天縱奇才,而且福緣深厚,得了數種上古傳承,當年之事恐怕是那元辰派裡的權力紛爭,是掌門弟子方雲天嫉賢妒能,設計陷害。」謝小玉的臉皮已經練得很厚很結實,自己誇自己一點都不感覺羞慚。

謝小玉的父親一臉茫然,有點摸不著頭腦。

那個老道卻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說起來,令郎所學乃是我佛門劍修之法,和佛門大有淵源,可惜因為一些事他和佛門有所誤會,佛門欲與他盡釋前嫌,卻找不到他的行蹤。幸好佛祖保佑,貧僧得見謝居士的家人,還請施主隨我走一趟。」謝小玉顯得異常客氣。

話音落下,底下一陣寂靜。

齊老闆傻了,那些赴宴的賓客也傻了。誰都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管事居然有一個那麼厲害的兒子。

「這位上人,謝小玉還有官司在身。之前在謝家莊他濫殺無辜,上面正在緝拿他。」老道忍不住跳了起來。

「謝家莊那件事是你道門勾心鬥角。謝小玉和我佛門淵源深厚,佛門廣大,能庇護一切有緣之人,誰若是從中作梗,我佛自有霹靂手段應付。」說著’謝小玉身上冒起數丈高的佛火,手中更是結了個法印,一雙眼睛在老道身上看了片刻,又轉到林家那兩個人身上。

「此事和我林家無關。」林公子連忙表態。他雖然不知道詳情,卻也聽出這件事關係到佛道兩門的紛爭,林家確實摻和不起,不管站哪一邊都會被輕易碾碎。

「既然如此,這件事就是道府和我佛門之間的紛爭了。這位道兄,之前我們未曾見個勝負,不如再打一場如何?」謝小玉咄咄逼人。

老道不知所措,進退兩難。當初他有大陣相助,手下還有十幾個幫手,結果差點沒命。如果林家這兩個人肯幫忙,他倒是還敢一戰,但是這兩個人表明置身事外,他哪裡敢一個人和謝小玉交手?

好半天,老道終於下定決心,拱了拱手,說道:「上人法力高強,貧道不是對手,用不著比了。」

他乾脆承認自己不行,丟臉總比丟命好得多。

「既然如此,貧僧就沒什麼好說了。路途遙遠,我們還要趕路,就此別過。」謝小玉雙手合十,裝得有模有樣。

他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一切細節。

裝成佛門中人將自己一家劫走,道府想要人,只有找佛門要。兩邊的關係原本就緊張,所以用不著擔心佛道兩門會坐下來好好商量。

其實就算兩邊肯坐下來,謝小玉也不害怕。

佛門廣大這可不是一句空話,說到規模,佛門比道門大十倍不止。不說整個婆娑大陸都是佛門的天下,即便在中土,佛門的勢力也遠大過道門,只要有一座道觀,就有十座佛寺。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佛門更貼近底層百姓,所以信徒眾多。而且佛門對紅塵更加關注,佛寺大多離市井不遠,不像道觀全都在荒僻深山中,佛門那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教義也吸引無數人投靠。

勢力龐大當然是好事,卻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宗派林立,互不統屬。

道門中,幾個頂級門派如果聯合起來做出某個決定,底下各門各派就算有所抗拒,也不得不照章執行。

佛門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究其原因,是兩者的教義不同。

道門除了講究道法自然外,還講究清靜無為,這其實是一種統禦的手段,是教上位者如何統御手下。這套東西既能夠用於道門本身,也用於世俗中。

佛門講究的是眾生平等,雖然不可能做到絕對的平等,一座寺院裡肯定有方丈、監寺和普通僧人的區別,但是整體來說還是平等的。

平等也就意味著缺少約束,所以某個佛寺單獨行動,其他佛寺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也沒辦法阻止。

謝家算得上人口眾多。謝小玉有兩個哥哥、三個姐姐、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他的哥哥姐姐都已經成家,也都有了各自的孩子,所以當他爹將所有人全都聚攏在一起,居然有三十幾個人。

謝小玉看到所有的人全都到齊,雙手一展,頓時放出一道佛光將眾人全都卷謝家上上下下全都算是有見識的,以前謝小玉過年的時候回家,也經常演示一些法術給大家看,看得多了也就不覺得驚奇,此刻他們心中更多的是害怕。

佛光沖天而起,帶著眾人升上天空。因為帶的人多,謝小玉不得不將佛光完全
展開,那三色流轉的佛光拖出兩、三裡長,遠遠就可以看見。

和之前一樣,出了城之後,謝小玉用金蟬脫殼的法子,利用幻象裝成自己仍舊遠去的模樣,實際上早早落了下來。

他落下的地方是河邊,只見他從納物袋裡掏出一個梭子式的東西扔進河裡,那東西見風就長,眨眼間變成七八丈長的一艘梭形小船。

到了這一步,謝小玉就不需要再繼續裝了,他身形一轉,頓時變回原來的樣子。

「爹,我總算找到你們了。

謝景閑愣愣地看著兒子,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雖然多年未見,但是修士老得慢,所以謝小玉看起來仍舊和最後一次離開家的時候差不了多少,只是少了 一些青澀,多了幾分成熟。

「我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裡。」謝小玉提醒道。

「對,快上船。」謝景閑第一個清醒過來。如果沒有這一次遭罪,差一點搭上命,他或許還對兒子有一絲怨憤;但是現在他已經明白,像他這樣的人就是螻蟻,就算是坐在家中也可能有橫禍飛來,躲都躲不過。

「你是三哥?」小釵瞪大眼睛,隨即羞澀地低下了頭。之前她還以為自己紅鸞星動,要出嫁了呢。

幾個人快步上了船。

謝小玉站在船頭施法,低下湍急的河水頓時生出極大的力量,推著船飛快往下遊而去。

船雖快,他仍舊感覺不保險,又催動法訣在船上設了個障眼法,岸上的人就算朝著這邊看,也只會看到一片浪花朝著下游翻滾而去,絕對看不到船。

做完這一切,他回轉身來,說道:「爹、娘、哥哥、嫂嫂、姊姊、姊夫,你們因為我的事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謝景閑擺了擺手:「自家人何必說這種見外的話?當初你沒有被選中之前,咱家也就幾畝薄田,一年到頭難得吃一頓白米飯.,你進了山之後,我們總算過了幾年好日子。就算到頭來房子田產全都沒了,也仍舊比以前好。」

父親如此一說,原本還有一些怨言的幾個哥哥頓時說不出話來。

說實話,他們也不敢眞的惹怒謝小玉。從謝小玉被帶去元辰派的那天起,他們就知道自己和這個弟弟完全屬於兩個世界,他們是凡人,弟弟卻是仙,即便後來弟弟出了事,也仍舊沒有絲毫改變。論仙也仍舊是仙,比凡人強得多。

「我的事很複雜。當初我是遭人陷害,其中的緣由直到現在仍舊沒弄明白,不過那只是一個小麻煩,還有更大的危機。我現在要告訴你們一些事,你們必須發誓絕對不對外人提起。」謝小玉已經決定將天地大劫的事告訴家人。

「小玉,什麼事這麼嚴重?如果不合適說的話,不說也罷,別因為我們讓你耽誤了。」謝景閑連忙回道。他不是好奇心強的人。

「爹,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告訴你們是想讓你們早做準備。接下來我會把你們安頓在一個可靠的地方,然後傳授你們修練的法門。」謝小玉說出自己的打算。

這話一出,底下眾人頓時喜形於色。他們以前就對謝小玉充滿羨慕,現在他們也有機會成為仙人。

謝小玉看到爹娘和哥哥姊姊們那樣興奮,也不好潑冷水。就像何礦頭、二子和戲子一樣,他的爹娘年事已高,肯定修不出什麼結果.,他的幾個哥哥姊姊也差不多,畢竟都已經成家,孩子都有了,元陽已泄,元陰已漏,基本上沒戲唱,修練到最後頂多身輕體健,壽命比一般人長一些。

「大家別吵——」謝小玉高聲喊道:「現在聽我說。這方天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場大劫,上一次大劫是在一萬年前……」

謝小玉坐在船頭,不疾不徐地向家人說著有關天地大劫的事。

他說得很詳細,從天地開闢、世界誕生開始說起,說到最早出現的第一批生靈,又說到第一場大劫,然後一場場大劫解釋過去。

這對於修士來說全都是常識,此刻他是幫家人補課。再說,他已經捲進大劫之中,他的家人同樣也都在漩渦邊緣,對大劫多一點認識總是好的。


謝家人全都聽得目瞪口呆。仙人的世界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夠遙遠了,至於天地開闢、眾生大劫這樣的事更是遙不可及,他們沒被震傻已經算是精神強韌。

足足說了 一個多時辰,謝小玉才將歷次大劫解釋明白,最後還提到這場大劫,不過這一次他沒多說,像天劍舟、妖族重現、神道再臨之類的關鍵全都沒有提到。

他閉上嘴巴,他的家人卻還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全都傻愣愣地坐在那裡。

之前他們因為謝小玉的事不得不背井離鄉,所以認為自己很不幸,心中隱隱有那麼一絲怨憤,現在他們什麼想法都沒了。

這就如同自家的院子淹水,東西全都泡在水裡,所以感覺自己很不幸,但是等到推開門看到外面汪洋一片,他們家因為在山坡上所以只淹到膝蓋,而山下的村子整個被淹沒,就只會感覺慶倖。

「小玉,這場大劫下來要死多少人?」謝小玉的父親關切地問道。

「爹,你應該問有多少人能活下來?」謝小玉回道,這個回答讓所有人全都心底一寒。

「別想了,反正閑著沒事,我傳一篇功法給你們,你們將功法背熟,不明白就問,到了之後,就可以按照功法修練。」謝小玉打算傳授的是《力士經》。

同一層級的功法不少,《力士經》在裡面並不是最好的。他之所以選這部功法,是因為他熟悉,而且他手裡還有一堆輔助修練的靈藥。

《力士經》不長,通篇不過幾千字,但想要全部背熟也不容易。謝家人全都有事做,一個個全神貫注背誦著經文。

謝小玉則全力催動小船順流而下,半路上,他好幾次看到天空中有遁光劃過,顯然那個老道已經上報導府,道府正派人四處捜査,不過捜査的人恐怕都認為他們早已經走遠,所以只是略盡人事。

和之前在謝家莊從那兩個眞君手中逃脫一樣,謝小玉根本不擔心自己會被發現。晉元府的人口比平武府還多,想在人群中找人絕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只有在遁光靠得很近的時候,他會讓小船沉入水中避開捜索。

水遁的速度當然遠遠比不上劍遁,卻勝在悠閒,而且可以日夜兼程,不需要停下來休息,所以也不算慢。兩天之後,他就再也看不到什麼遁光了。

放下心來的他,開始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


天下之大,他卻看不出哪裡才是安全之地。就算建造一艘天劍舟出海,他也不覺得安全,反倒可能潛藏著更大的危機。

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家的人那麼多,全都是肉身凡胎,怎麼逃?」洪倫海一直在旁邊看熱鬧。

謝小玉偷偷看了看身後,確實有些煩惱。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隨便找個僻靜的角落一躲便是。但是他拖家帶口,爹娘年紀都不小了,幾個哥哥姊姊又拖兒帶女,不可能跟著他鑽進山溝裡。

「你老人家後半輩子都在逃跑和躲藏,肯定有不少心得。你有什麼建議?」謝小玉問道。

這話在別的人聽來肯定會以為是諷刺,洪倫海卻不覺得。他最得意的除了自己的丹術之外,就是他結仇滿天下,卻還能活到現在。

「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不過隱於朝你就別想了,倉促之間根本不可能做到,隱於野也不是好辦法,那還不如出海呢。」洪倫海得意洋洋地指點著。

「你的意思是中隱於市?」謝小玉其實也有這樣的想法,躲在人群裡最安全。

「隱於市井之中也可能出意外。」洪倫海長歎一聲。當初他就是躲在天寶州南部的一座城裡整整躲了三十年,最後因為一個小小的意外暴露他的身分。

謝小玉當然知道其中的難處。他們這群人拖家帶口,目標很大,裡面還有女人和小孩,她們可不容易保守秘密。而且市井之中人多眼雜’少不了會有地痞閑漢或者碎嘴的婆娘,這幫人最喜歡打聽別家的事。

「你最好能夠找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比如府城旁邊的某個小山村,路要難行,人口也不能太多,然後用迷魂法術讓村裡的人以為謝家在那裡住了很久。不過你仍舊得小心,因為別的村子的人可能會過來串門。」洪倫海說道。

謝小玉頓時感覺異常頭痛。

突然,他發現船上有一陣靈氣波動。

他猛一回頭。

波動是從他的弟弟小玦身上傳出來。小玦比小釵大一歲,老實本分,和李福祿有幾分相似。

謝小玉飛身掠到弟弟身旁,伸手搭在弟弟的後心,一絲極為纖細的劍元頓時透了進去。

這是測根骨,當初他在李光宗的外孫身上用過一次。

劍元一圏遊走下來,立刻就有了結果。

「這小子也有仙根。」洪倫海根本不需要測,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中等偏上的根骨。如果是一個中等門派,說不定就會收進山門裡,可惜謝家莊所在的地界是元辰派的轄區,我弟弟的根骨屬於可收可不收的範圍。我家不是什麼豪門世家,沒被選上也就不奇怪了。」謝小玉不知道是應該慶倖還是應該後悔。如果早知道弟弟也有仙根,他肯定會將弟弟引入道途,但是這樣一來,當初那件事
也會讓弟弟受到牽連。

突然,他又想到其他人或許也有仙根。

謝小玉掠到妹妹小釵身旁,同樣伸手搭住小釵的後心,一絲劍元探入。

這一次速度更快,一搭之下他就可以確定小釵也有仙根,比小玦的根骨好得多,甚至比他的根骨還好上一分,可惜也被耽誤,現在才開始修練實在太晚了。

這次倒怪不得元辰派。

元辰派雖然分支眾多,卻沒有一脈適合女修,自然不收女徒弟。就算山門裡的那些長老的女兒、孫女也都是拜在別派女修門下,很少自己教。

謝小玉乾脆替每一個人都測了一遍。

如果其他人也都有仙根,他可以找一個地方建一座莊園,裝成隱修世家,絕對沒人會懷疑。然而,一圈測下來他失望了。

其他人都沒有仙根,或者說仙根隱而不露,只有他爹身上透出一絲仙根的痕

跡。

「爹,你生下三姊之後有過什麼奇遇?比如吃過什麼古怪的東西沒有?」謝小玉問道,他能想到的只有這種可能。

「沒有。以前我就是一個莊稼漢,很少出遠門,哪裡會有什麼奇遇?」謝景閑連連搖頭。

過了片刻,他突然想起什麼:「厄遇倒是有過。那年發大水,縣裡要抬高河岸,所以四處分派徭役,謝家莊要出三十個男丁,我們家被分到了。在工地時,我不小心滑到河裡,轉眼間就被沖得沒了影子,總算運氣好,半路上抓住一棵樹,跟著樹一直漂了 一百多裡,等到我回到謝家莊,家裡放著一 口空棺材,所有的人都以為我
死了,替我辦喪事。」

謝小玉聽父親說完,心中明白了。

這世上有一類仙根稱作隱仙根,平時隱而不顯,只在特定的情況下才會蘇醒。

父親被洪水沖走,死裡求生,隱仙根被觸發,但是父親年紀已大,又沒人幫他測根骨,所以並不知曉,最後便宜他們三兄妹。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8:31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8  
他連忙站了起來,稽首說道:「這位師兄息怒。不知道那位小釵姑娘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居然讓兩位如此看重 ...

第五章 翠羽

一艘大船順江而下。

這是艘普通的客船,而且有些年頭,甲板上的釘子全都已經銹蝕,鐵銹從木板縫隙中滲透出來,所以到處都是黃褐色的痕跡。

船行進在一段繁忙的航道上,江面上全都是船,大大小小都有,這艘客船在那麼多船裡顯得很不起眼。

沒人會想到,此刻道府和各大門派四處尋找的人居然會藏身在船艙中,用這種緩慢而又悠閒的方式避開他們的捜索。

船是偷來的,船主是一對老夫妻,謝小玉留了一錠銀子給他們作為買船的錢。他費這樣的手腳是因為官府加緊盤査,到處都有道官拿著法鏡四處亂照,用水遁反而不安全。

好在他要去的地方已經不遠了。

「小玉,我們這是去哪兒?」謝景閑探頭看了窗外一眼,不解地問道。

在他想來,既然要躲,自然是躲到荒郊野嶺中,怎麼反倒越來越繁華?

「小妹根骨不凡,雖已過修練的最好時間,但有名師指點的話未必不能有所成就,我打算帶她去拜師,順便將你們安置好。」謝小玉回道。

「難道你不能教你妹妹?」謝景閑一臉疑惑。這幾天謝小玉給他們惡補各種必需懂得的知識,所以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多厲害,不但小小年紀就成了眞人,手上還有好幾部無上大法,更有上古劍宗的傳承。

「佛道兩門中只要是正經的門派,男師父都不會教女徒弟,因為男女不同,功法上會有差異,修練之時感悟也不同,男修碰到的問題女修可能根本不會有,反過來也一樣。女修的煩惱對男修來說,恐怕連想都不會想。」謝小玉連忙解釋。

「原來如此。」謝景閑點了點頭。

換成以前,知道家裡又有一個人可以拜入仙門中,他肯定會笑顏逐開,但是現在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他已經沒那樣的想法。他情願小女兒平平安安過一輩子,找個稱心如意的夫君嫁了,也好過面對天地大劫。

謝小玉怕父親擔心,乾脆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那個門派叫翠羽宮,在道門中也稱得上赫赫有名。還記得我說起過萬年前的神道大劫嗎?那場大劫中最耀眼的就是十尊者,翠羽宮正是十尊者中蘭仙子留下的傳承。不過這位蘭仙子並沒有開宗立派,翠羽宮只是得了她指點的一位女修建立的門派,所以比不得太虛、九曜那般風光。又因為是女修門派,門中全都是女弟子,大多不喜爭鬥,所以這萬年來翠羽宮的地位始終有些尷尬,名為大門派,卻比最強的那幾個中等門派都不如,不過沒人敢惹她們。」他說得很仔細。

「也對。你的身分太敏感,我們如果投靠強勢的門派,無異於羊入虎口,如果投靠弱勢的門派,那種門派自身難保,說不定會把我們獻出去。翠羽宮底蘊深厚,牌子響亮,卻又不算太強,確實合適。」謝景閑以為自己已經明白兒子的意思。

他當然不知道兒子在山門裡的時候和人沒什麼交往,連同門師兄弟裡都沒什麼朋友,更別說是派外,所以謝小玉熟悉的女修門派就只有兩個--霓裳門與翠羽宮。

說到關係,肯定是霓裳門更近。不過霓裳門的門風實在太糟糕了,這個門派培養弟子就是為了將她們嫁出去,把妹妹送去那個門派他絕對不放心.,翠羽宮就不同了,那是正宗的女修門派。

他倒不怕被拒之門外。他和翠羽宮確實沒交情,但是洛文清有。

當初為了補全幻天蝶舞陣,他曾經問洛文清有沒有辦法。

洛文清是年輕一輩中名列前茅的人物,又是璿璣派的掌門弟子,絕對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如意郎君,按照麻子的話說就是標準的小白臉,肯定討女孩子喜歡,應該會認得翠羽宮的人。

事實證明他和麻子都猜得沒錯。

洛文清給了他一枚玉蝶,說是百巧仙子姜涵韻的東西。

謝小玉對姜涵韻不陌生,那是和洛文清齊名的人物,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和以前的他絕對屬於兩個世界。

正午時分,謝小玉將船靠岸。

這裡已經是江洲,離大禹州有幾萬里遠,中間隔著九個州,相對安全得多。不過他不敢在大碼頭靠岸,官府盤査得很嚴,他找了 一片河灘停下了船。等到眾人上岸之後,他放出一道佛火,將船燒成灰燼,灰燼隨著河水朝下游流去。

毀掉最後一點痕跡,謝小玉帶著一家人朝著附近的一座小鎭而去。半個時辰之後,他們換乘六輛大車沿著大道緩緩而行。

江洲同樣也是繁華之地,商業發達,人口眾多。晉元府雖然不錯,但是和這裡一比就差得多了。整個中土越往南越是繁華,風土人文的底蘊也越是濃厚。大禹州十幾裡難得看到一個村莊,但是這裡五裡一村、十裡一鎭,沿路總是能夠看到房子,路上的車馬行人也多。

這也是翠羽宮與眾不同之處。道家門派大多在深山中,翠玉宮卻在江都城外二十裡的一座山上,離紅塵很近。或許是因為女人天生喜歡熱鬧,女修士也不例外。

大車搖搖晃晃走得很慢,正好讓謝小玉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去翠羽宮總共有四個目的。

第一,他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有人要對付他?為什麼璿璣派沒幫他壓下這場風波?

第二個目的是和洛文清取得聯絡。其他人或許不能相信,洛文清卻絕對可信,之前他切斷和那枚信符的聯繫,就是最好的證明。

第三個目的是幫小釵找一個師父。

最後一個目的是安置家人。小釵如果成了翠羽宮的弟子,這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一件事。

不過他要的只是一個名分,一個讓謝家在江洲定居下來的理由,想隱瞞身分還是得靠他們自己。

謝小玉正苦思冥想,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鑼鼓鈸磬的聲音。

隔著大片農田,遠遠可以看到一座小鎭,鎭口有一群和尙在做法事。

謝小玉擁有天視地聽之能,離著雖然很遠,仍舊一眼看出那些和尙全都籠罩著或深或淡的佛光,顯然一個個都有些眞本事。

佛門昌盛並非沒有原因,同樣是做法事,佛門派出來的人確實有道行在身,雖然境界不高,但是超度亡魂卻已經足夠。換成道門,來的十有八九是門下混飯吃的道士,一點道行都沒有,不過練了幾天氣,根本沒有入門,這些人與其說是超度亡魂,還不如說是靠法器的力量將亡魂逼走。

「這裡居然有佛寺。」謝小玉喃喃自語著。

「小玉,你說得好笑,普天之下哪裡沒有佛寺?更何況是江洲,這裡離出海口只有百里,傳說出海不遠就是佛門聖地普陀,很多前往普陀朝聖的僧人都會落腳在江洲。」謝景閑有段日子也到處走動,走過的地方不少,江洲對他來說是重遊之地。

「道門和佛門有過約定,道門大派百里之內不允許修建佛寺。不管怎麼說,那翠羽宮也是道門大派。」謝小玉有些後悔,自己在山門裡的時候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於各門各派的瞭解僅限於書中的記載,所以很多秘聞倒是瞭若指掌,但是對一些眾所周知的常識卻一無所知。

「這樣說來江洲有很多佛寺?」謝小玉問父親。

「那是當然。江洲東南緊靠著出海口的地方有一座萬佛山,有著小普陀之稱,那裡大大小小的佛寺有數百座,和尙少說上萬,周圍數十裡全都是廟產,至少有二、三十萬農戶在替這些大和尙耕地。」說到這裡,謝景閑嘖嘖連聲。

謝小玉眼睛頓時一亮。他沒聽說過萬佛山,證明這裡沒有眞正的佛門宗派,大部分佛寺應該是普通僧院,最多有幾家佛門宗派的下院。畢竟佛道兩家的協議還在,江洲東南這片是翠羽宮的勢力範圍。

當然他也不會掉以輕心,普通僧院中同樣可能有高僧。

「看來我還是得繼續裝和尙。」謝小玉苦笑道:「爹,接下來就要委屈你們一下了,暫時扮作寺院的佃戶。」

「自家人說什麼委屈不委屈。」謝景閑早已經看開了,他現在更想安安靜靜地守著幾畝地,那才是過日子。

大車在一個村子前停了下來,謝小玉沒敢進江都城。官府盤査得很嚴,進出城都很麻煩,他甚至不敢找一座鎭住下,所以找了這麼一個村子。

在村子裡借宿絕對安全多了,等到明天上路之後,他還會用迷魂術讓這個村子的人全都忘記曾經有人在村子裡借宿過。

將一家人安頓下來,謝小玉在村裡轉了 一圈,確定沒有任何威脅,他施展遁法飛到空中。

這一次他沒用劍遁,因為劍遁會發出光亮,他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到了空中,他從納物袋裡取出一副翅膀。這東西是以細竹絲為骨,以絲綢為面,長一丈有餘,寬卻只有三尺。將這東西背在身後,別說修士,即便一個武林高手也可以乘風翱翔。

這東西最初製造出來是為了防備土蠻襲擊飛天船的事再次發生,就算船毀了,有這東西就多一分活命的希望。後來是為了返回中土的航程中,讓那些練氣境界的修士能夠在空中自由飛翔,可惜這東西一直沒派上用場。

將這副翅膀背在身後,謝小玉徑直穿入雲層中,斂氣屛息,不漏一絲靈力。

此刻,下面到處都有道府的人拿著法鏡四處亂照,這招就是用來對付那些家夥。

用這種辦法飛行雖然速度慢了些,卻不需要靈力,四周又有厚密的雲層遮擋著,雲本身就帶有非常微弱的靈氣,就算底下有人用法鏡對準這邊,也什麼都照不出來。

謝小玉沒打算飛太遠,他只想看看父親所說的萬佛山。

不過萬佛山絕對不是藏身的好地方。和尙是最悠閒的一群人,說不定有和尙喜歡亂躐,他不太可能露出馬腳,他的家人就難說了。適合他的佛寺最好離翠羽宮近一些,必須是單獨一座,旁邊不能有別的佛寺。

萬佛山臨近出海口,離這裡也就百余裡,謝小玉飛得再慢,一個時辰也足夠飛到那裡。

離得還很遠,他就感覺底下隱隱傳來一陣梵音禪唱,漆黑的夜空中居然有一團虹霞微微浮動著。

換成凡夫俗子絕對聽不到梵音、看不到虹霞,這是此地佛法昌盛的證明。

佛法越昌盛,和佛界聯繫就越緊密,受到佛界的感應就會有梵音傳出、有異象出現。

從雲層中穿了出來,謝小玉往下看去。

萬佛山是一片不算很高的山嶺,前前後後綿延十幾裡,這裡確實佛寺林立,幾乎每隔幾百丈就有一座佛寺,有些地方甚至一座佛寺緊挨著另一座佛寺,出了一家的後門就進另一家的前門。

每一座佛寺都籠罩著或明或暗的佛光,這些佛光並非修練出來的佛光,而是萬千願力所化。

被那佛光一照,謝小玉頓時感覺異常受用。這些願力所化的佛光就像窖藏百年的白酒彌散出來的酒氣,醇香沁人,聞上一聞就渾身舒坦。

不過他隨即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吸。

這些佛光是願力所化,他如果從中得了好處,就必須實現對方的願望,相當於從別人那裡借錢,最後要還還得算上利息。

借願力修行,等到境界提升之後再想辦法償還,這就是佛門獨有的快捷方式。反正佛門有轉世重修的法門,用不著擔心欠債,這一世還不清,下一世繼續再還,總有還清的時候。

謝小玉從來沒想過轉世重修,雖然他修練的《六如法》也是佛家的法門,但是他的路子更接近於道門,所以沒必要惹上這個大麻煩。更何況這些願力佛光讓他熏熏欲醉,絕對不是普通的願力佛光,裡面肯定融合神道之力。

這萬佛山上上下下數百座佛寺,恐怕都是大乘佛門一脈,更加不可以招惹。

謝小玉繞著這座山飛了 一圈,然後返身回轉,他已經大致知道情況。

回去的路上他飛得更慢,一邊飛,一邊四下搜索。

他飛翔在數百丈的高空,一眼望去,方圓數十裡盡在俯視下。現在是夜晚,佛寺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因為普通人家都已經熄燈睡覺,只有佛寺之中點著長明的燈火。

突然他眼睛一亮。

在一片山坳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點燈光,那是一座佛寺,謝小玉調轉方向朝著那邊飛去。

稍微靠近一些他就看得清清楚楚,這座寺廟並不氣派,前後只有三進,只比普通人家稍微大一些,中間那座大殿裡供著佛,燈光就是從那裡透出來。

這座佛寺同樣籠罩著一團佛光,不過這團佛光清澈澄淨,並沒有多少願力的痕跡。

這絕對是一座清靜寺院。

寺院四周種植著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竹林很大也很密,將廟宇完全遮掩住,要不是從空中飛過,還眞難以察覺。

這座佛寺藏於山中,但是離世俗也不遠,山外就有一座小村莊,看起來有三、四十戶人家。

謝小玉心中大喜,這正是他想找的地方。

他落到地上,瞬間變成三十來歲的模樣,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一件灰色僧袍,腳上蹬著一雙破爛的麻鞋,好像走了很遠的路一樣,唯一不容易搞定的就是那頭黑髮。

謝小玉長歎一聲,伸出左掌在頭上摸了 一把。他的手彷佛是一把剃刀,摸過的地方大片頭髮紛紛飄落下來,眨眼間就變得光可鑒人。

「不錯、不錯,你還是光著頭好看些。」洪倫海在一旁說著風涼話:「還有戒疤可別忘了。」

謝小玉伸出手指在頭頂上輕輕點了 一下,手指按下去的地方頓時多了 一個白色的印記。

「無趣、無趣,為什麼用障眼法?為了表示誠意,你應該用艾草烙。」洪倫海在一旁嘮叨著。

謝小玉手中不停,一 口氣替自己點了九個戒疤。

這倒是說得過去。他是眞人,在佛門之中和眞人相對應的是上人,能修練到這樣的地步,有九個戒疤絕對很正常。

想扮和尙還得有其他東西,至少要有一串佛珠、一個木魚、一 口缽盂。

他輕拍額頭,那顆蜃珠頓時從紫府中飛了出來。這東西可以幻化萬千,自然也可以變成任何物品。他還有洪倫海藏身的那口丹爐也可以千變萬化,現在只剩下最後一件東西。

「你小子敢把我變成木魚的話,小心我告訴別人你是個假和尙。」洪倫海一下子就猜到謝小玉的目的,立刻警告道。

「那你告訴我到哪裡去弄一口缽盂?」謝小玉問道。

「這還不容易?你手上不是還有天魔刀輪嗎?」洪倫海連忙提醒道。

被洪倫海一提醒,謝小玉這才想起天魔刀輪。

自從他有了自保之力就再也沒碰過天魔刀輪,甚至下意識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件眞魔器。

從食指上摘下那枚指環,謝小玉隨手一晃,那枚指環隨著他心念轉動,變成一口晶瑩剔透、寶光流轉的缽盂。

將蜃珠變成木魚,將丹爐變成佛珠,謝小玉將佛珠掛在脖頸上,懷裡揣著木魚和缽盂,朝那座寺院走去。

那竹林幽深僻靜,被夜風吹拂著發出沙沙的輕響。林中的小道是用鵝卵石鋪成,走起來很舒服。


作者: q01826    時間: 2014-9-1 21:18:58

q01826 發表於 2014-9-1 21:18  
第五章 翠羽

一艘大船順江而下。

小路的盡頭就是那座寺院,讓謝小玉感到意外的是,寺院的門居然敞開著。

他的心中頓時起了 一絲狐疑。

這時,從裡面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你來了?」

那聲音中正平和,卻沒透出絲毫靈力或者佛力,說話的人應該不曾修練過。

謝小玉遲疑片刻,最後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他邁步跨入大門,轉過影壁牆,就看到大殿中盤腿坐著一個老和尙。那和尙有八、九十歲,滿臉皺紋,枯瘦矮小,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袈裟。

「施主果然年輕得很。」那個老和尙笑道,嘴一咧,露出粉紅的牙齦。

「老和尙怎麼知道我會來此?」謝小玉也不裝了。他現在的外表看起來有三十多歲,老和尙卻一口道出他很年輕,又叫他施主,顯然知道他不是和尙。

「老衲剛剛睡下,佛祖就托夢叫老衲在此迎候施主。」老和尙說道。

「佛祖托夢?」謝小玉大驚失色。

佛門宗派林立,佛祖眾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佛祖全都在佛界中。

他以前就懷疑不只是妖族回到這方世界,其他各界也都有所行動。

不過轉念之間他又覺得奇怪。既然能托夢過來,為什麼不傳幾部厲害功法過來?豈不是更能增強佛門的實力?

沒這麼做恐怕是因為有什麼限制。

「老和尙,你看到了些什麼?」謝小玉試探道。

老和尙微微一笑,答道..「老衲看到施主就這麼走進寺院,然後我就醒了。」謝小玉心中大定。這算不得托夢,更像是給老和尙某種感應,讓他提前一步知道自己的到來。不過,這肯定是佛界中某位大能施展的手段。

「佛祖可有提示要你做些什麼?」謝小玉問道。

老和尙微微一笑,盯著謝小玉的光頭:「施主和佛門有緣,還自己幫自己剃度,不如就做老衲的師弟。這座寺院倒也清靜,除了老衲就只有三個徒弟。老衲命不久矣,圓寂之後,還望師弟代為主持這座寺院。」

「你知道我來這裡的目的?」謝小玉神情凝重地問道。

「佛祖雖然沒說,但是老衲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活。看到施主這副模樣,猜也猜得到施主前來的目的。」老和尙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我佛門庇護一切需要庇護之人,更別說師弟和佛有緣。」

「突然間冒出我這個師叔,你那三個徒弟不會有什麼想法吧?」謝小玉問道。

按照原來的計畫,他只打算在這裡暫時掛單,絕對不會做什麼住持。

「師弟想必不是普通人,我那三個徒弟都是凡夫肉胎,以師弟的神通,怎麼可能擔心他們找你麻煩。再說,我最清楚三個徒弟的為人,秀念為人本分,寬念一心向佛,墨念則和你一樣也都是在我佛門尋求庇護。師弟若肯傳他們一些法術,絕對比讓他們當住持更讓他們在意。」老和尙居然沒忘記替三個徒弟討要好處。

法不輕傳,即便佛門也是如此。

老和尙畢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他只是一個佛門弟子,而不是眞正的佛修。那三個徒弟跟著他也只是吃齋念佛,並沒學到什麼眞正的本領。老和尙將三個徒弟視若子侄,他已經感到自己離死不遠,臨走之前要替三個徒弟多爭取一些好處。

他不知道謝小玉的過去,甚至不知道謝小玉是善是惡,但是能讓佛祖托夢,絕對是有大來歷的人物,所以他才說那番話。

謝小玉沉吟半晌,最後點了點頭。他確實需要一些幫襯。

在天寶州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經驗,很多事可以交給別人做,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將心思全都放在最重要的事上。

普濟寺多了一個和尙,千竹坳多了一戶人家,這一切都沒有引起外人的注意。誰會在乎一個荒僻角落裡的小寺院?
三天后,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帶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上了翠羽山。

翠羽山有前山后山之分,前山並不高,也就百餘丈,山頂修了一座很大、很氣派的道觀。

兩個人登上山頂,女孩東張西望,疑惑不解地問道:「哥,這裡就是翠羽宮?地方好大啊,但是感覺不到仙家氣象。J

「前山是世俗道觀,是達官顯貴們進香祈拜用,修道之人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謝小玉解釋道。

「那麼我們來這裡幹什麼?」小釵問。

「這裡相當於翠羽宮的門戶,這裡的人就是幫翠羽宮看門。」謝小玉當然不會說他和翠羽宮的弟子沒什麼交情,所以沒資格直入後山,需要前山的人幫忙通稟一聲。

「現在應該怎麼做?」小釵又問。

謝小玉也不懂,他是第一次來。不過他裝得很明白,提了提燒香的籃子說道:「我們先去上一炷香。」

翠羽宮前山很大,前前後後居然有七座大殿,第一座大殿供奉的是金德、木德、水德、火德、土德五位星君,第二座大殿供奉東、南、西、北、中四方神明,越往裡面供奉的神明地位越高。

謝小玉瞇著眼睛,看著大殿上彌漫的神力。

這同樣也是神道之法,翠羽宮傳承自十尊者中的蘭仙子,顯然這位蘭仙子在攻破神皇帝都的時候也得到了一部分神道傳承。

那七座大殿並不是誰都能進,謝小玉還沒走到第三座大殿就被攔了下來,攔住他的是一個中年道姑。

不等道姑開口,謝小玉取出那枚玉佩說道:「我想見玉佩的主人’請幫我通稟一聲。」

中年道姑接過玉佩一看,頓時神色一變。

這枚玉佩是一塊紅翡,雕成朱雀的模樣。那只朱雀展翅欲飛,就像要從玉佩脫身而出一般,絕對不是凡品。

她把玉佩翻到背面一看,只見上面刻著一個「韻」字。

中年道姑手微微一抖,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姜涵韻。

「你先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中年道姑拿著玉佩就往後走。

在最裡面的那座大殿旁有一座小院,佈置得頗為雅致,院子裡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撫琴而坐。

中年道姑托著玉佩來到少女面前,將謝小玉求見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這是姜師姐的東西。」少女微微一皺眉。「妳說那人二十五、六歲年紀,身邊還跟著一個女孩?」

「沒錯,那個男的像是修士,不過我看不出他的境界,女孩絕對沒修練過。」中年道姑連忙回道。

「看來又是一個來拜師的。」撫琴少女很不以為然,不停翻動著那枚玉佩。

每年托關係走門路想拜入翠羽宮的女孩子不計其數,她已經看得多了。翠羽宮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再怎麼托關係都沒用,她在意的是師姐的玉佩怎麼會落到那個男人的手裡?

「那邊我怎麼回答?」中年道姑連忙問道。

「晾著他。」少女不屑地說道:「這塊玉佩也不知道是偷還是撿的,連我們後山都進不了的人有什麼可在意?」

中年道姑一陣為難,但是她拗不過少女,無奈地轉身回去。

到了前面,她只能板著一張臉朝謝小玉說道:「姜師妹不在,等她回山之後,我自然會替你回稟。你先下山去吧,應該用不了多久,也就兩、三天的工夫。」

「那枚玉佩呢?」謝小玉的臉頓時冷了下來。

中年道姑一陣尷尬。按理說既然沒有幫人通稟,就應該將玉佩還給人家,但是她根本拿不出東西。

看到中年道姑這模樣,謝小玉已經明白肯定出了意外,玉佩根本沒有拿給姜涵韻。

他現在有些後悔,剛才應該聽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之所以沒這麼做,完全是因為尊重翠羽宮。

「小妹,我們走。」謝小玉含怒說道。

小釵看到兄長發怒,原本對翠羽宮的滿腔熱忱頓時冷了下來,冷笑一聲,說道:「哥,天下女修門派多得是,並不是只有這一家。」

謝小玉也不多話,帶著妹妹往山下就走。

中年道姑越想越感覺不對,這不像有求於人的樣子。

瞬間,她想起小院裡那位內門師妹是因為做了錯事才被罰來這裡,根本就是個惹禍精。

想通之後,她連忙發了一道信符,這道信符化作一點火星,朝著後山飛去。

前山和後山就隔著五、六裡,那點火星眨眼就到。

翠羽宮的後山和前山完全不同,也和霓裳門的風格迥異。這裡沒有氣勢恢弘的大殿,也沒有祥雲繚繞的瓊樓玉宇,後山就像一片密林,到處都是參天古木,還有許多奇花異草。

這裡也有房子,不過房子被樹木遮擋著。

火星穿過一道無形的屛障,徑直投入一座同樣雅致、地方也大了許多的院子裡。後面是一幢充滿歲月滄桑的大木屋,這幢木屋一半嵌在山壁中。

姜涵韻當然沒有外出,不過這裡也不是她住的地方,而是翠羽宮的藏經閣。此刻殿中坐著十幾個人,大部分年紀和姜涵韻差不多,只有幾個人年紀稍微大些,為首的是一個美婦人。

此刻,她們每個人身旁都放著一堆書。

翠羽宮和璿璣派關係頗近,和官府同樣也走得很近,所以天寶州出的那些事她們早就知道了。

自從謝小玉的事傳回中土,各大門派都在做同樣的事,那就是將藏經閣裡的書籍全都翻一遍,特別是那些雜書,更是一本都不放過。

姜涵韻伸手接過信符,一掃之下頓時愣住了。

「涵韻,有什麼事嗎?」美婦轉頭看了過來。

「師叔,外門的一個接引弟子說有人持著我的玉佩來找我,還帶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像是來拜師,但是讓雪師妹擋回去了。」姜涵韻微微皺起眉頭。

此刻她正思索那會是什麼人。

她確實給過幾個人玉佩,但是那幾個人如果要見她,根本用不著這麼麻煩。「如果是來拜師的,那就算了。」美婦並不在意。和撫琴少女一樣,這種事她看得多了。

想不到她的話音剛落,姜涵韻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都有些白了,嘴裡說道:「不好,說不定是那個人。」

底下的人全都抬起頭來,驚詫地看著她們的大師姐,她們從來沒有看過大師姐如此失態。

「涵韻,妳想起是誰?」美婦再次問道。

姜涵韻欲言又止,看了看底下的眾位師妹。

美婦眉頭微皺,揮了揮手。

剎那間,四周的景色全都變了。她們不再身處於藏經閣內,而是到了外門,就站在那個撫琴少女面前。

「雪師妹,那塊玉佩拿來給我看看。」姜涵韻神情凝重地說道。

「師姐,那只不過是……」撫琴少女想要解釋。

「快,拿來給我看!」姜涵韻提高嗓門,這一次幾乎是吼出來的。

少女嚇了一跳,趕緊從荷包裡掏出那枚玉佩。

姜涵韻接過玉佩只看一眼,頓時愁容滿面:「應該是他。」

「那人是誰?」美婦也感覺事情不妙,再次問道。

「我總共送出六塊玉佩,這塊是送給銀麟洛文清。」姜涵韻說得很含糊。

「洛文清……璿璣派。」美婦立刻明白了。

「那個人不可能是洛師兄。」撫琴少女連忙說道。

「當然不是。這個人以前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修行,所以從來沒有來過我們這裡。他和洛師兄交情深厚,所以洛師兄才會借他這枚玉佩。」姜涵韻越想越氣,她已經猜到謝小玉為什麼來這裡。除了讓妹妹拜在翠羽宮門下,另外一個意圖恐怕是透過她和洛文清取得聯絡。

「那個人難道是四子七眞中的某個人??」撫琴少女心中忐忑。

「不是。」這次回答的是美婦。

她轉過頭對姜涵韻說道:「現在只有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妳先追下山去看看,或許他還沒走遠。」

姜涵韻答應一聲,一道遁光從腳下飛起,瞬間飛上雲端。

「師父,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撫琴少女可憐兮兮地在一旁問道。

「妳啊!」美婦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這個徒弟老是惹禍。

「對了,師父,那個人到底是誰?大師姐好像很在意他似的,妳卻說他不是四子七眞中的人。」撫琴少女好奇心起,忍不住問道。

美婦看著自己這個徒弟,實在有些哭笑不得。

「說嘛。」少女撒嬌道。

「眞拿妳沒辦法。」美婦輕歎一聲:「那人應該就是傳聞中的劍宗傳人,一劍擊殺九空山兩位眞君的謝小玉。」

「原來是他。」撫琴少女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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