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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弦日】 魔盒幻境《連載中》 [列印本頁]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3 19:30:12     標題: 【弦日】 魔盒幻境《連載中》




【書名】:魔盒幻境


【作者】:弦日


【內容簡介】:

一個怪異的木盒將讓國家開往戰爭的獨裁者帶入異世界,

接連而來的異象不斷衝擊他從以前到現在建立的執念促使他踏上找回自己的旅途,
獨裁者能否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懺悔? 靠一把十五發子彈的槍如何在這世界生存下去?直到找到回家的路。

瀕臨死亡的絕望、崩解毀壞的意志、痛徹心扉的劇痛、雲隙間灑落的希望。全將在故事中呈現。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3 19:31:44

第一章  木盒的吞噬


  寬大的會議室裡,極長的長桌兩旁坐著幾位穿軍服的軍官,肩上的徽章透露崇高的權力。他們年少為國家奮鬥,到知天命的歲數終於坐上參謀的位子,真不簡單。

  如今有些人頭髮還白了。有些參謀雙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有些參謀手置於桌上手指輕輕敲打桌面、有些參謀把玩鋼筆……他們神色泰然的望向前面講話的人,歷經滄桑的他們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

  年紀約三十的男子用手觸碰螢幕裡的地圖,說著進犯別國的計畫:「這邊部署三百兵力埋伏……。」他眼神狂熱,英挺的臉上充滿自信,殘忍的將人命當作工具,流血的戰爭說的好似一盤西洋棋。

  他是這國家的總統,名叫明輝,明日的輝煌。

  十幾個身穿西裝、眼戴墨鏡的高大男人站在明輝的兩旁與每位參謀身後靜止不動。

  參謀們靜靜聆聽明輝的計畫,完全沒有意見。說是會議,更像獨自一人的演講。他們僅僅是用看的而已,眼神對明輝的計畫不以為意。

  「凡事以軍事為重」是這國家的治國方針。就連創國都是祖先經過長久的戰爭統一各部族,世襲傳承下來的領導代代以侵略為業。祖先曾靠戰爭造就輝煌的國家,現代卻逐漸衰敗。戰爭雖會激發科技的發展,但是在現代則被視為啃食繁榮的蛀蟲。

  參謀們很清楚,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早晚國家會滅亡。可惜明輝的霸道,他們只能默不吭聲。

  洗腦教育雖然在人民的心中根深蒂固,潛伏的異端會在第一時間被人民揪出來。然而糧食的吃緊、日益增加的稅收,加上徵招去前線的年輕兵力,再怎麼穩固的向心力終將偏離軌道。

  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又不能篡位,人民若失去崇拜的君王,怒火、無助將助長反抗的意識,國家會元氣大傷。問題是想篡位的話,必須通過跟隨在明輝身旁十幾名訓練有素的保鑣嚴格關卡,甚至有特種部隊退役,因此找不到機會下手。

  吃的食物要先驗毒,只算例行公事。每個地方在明輝去之前會提前檢查,像是用儀器掃描是否藏有炸彈、排除可能的危險。無論包裹、信件只要明輝要看,除了經過維安部第一道安檢,保鑣還會再檢查一次。如此周密的防護網,絲毫沒有漏洞。

  如果內神通外鬼串通藏匿在人群裡隱姓埋名的革命黨,恐怕國家將走上民主之路。到時,手中握有的黃金權杖會更換為鐵製的,財產跟權力大大縮水,他們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這時,穿輕軍裝的官兵打開門走進來,手中拿個木盒,行個標準的軍禮,中氣十足喊道:「報告大總統!有一個包裹寄來給您,上頭標示著急件,拆開來是一個木盒,經過嚴密的檢查,沒有任何問題。」

  原本祥和的氛圍,瞬間降溫許多,整間會議室凝重起來。

  明輝很不高興有人打斷他,臉色瞬間變得陰沉:「我不是說過開會時,不要來打擾嗎?聽不懂國語?還是父母沒教你……。」官兵沒反駁他,眼睛沒眨一下,任由他罵。

  「嗯?好像沒看過你,念在你是新進的就不追究了,現在東西放桌上,馬上給我滾!」官兵把木盒放桌上後,小跑步喊了聲:「報告完畢!」打開門離開了。

  負責文書部的參謀繃緊神經,等著被明輝臭罵一頓。明輝不懂敬老尊賢,只看得到軍階,帶給參謀們很大的麻煩。曾把一位與他父親同輩的參謀氣到心臟病發,住院沒多久就死了。

  之前更有一位反對侵略計畫的老參謀時常在會議上或直接到辦公室抨擊明輝,盡說些難聽的話。結果某天坐車在路上行駛時被一群黑衣人劫持從此人間蒸發。

  對於幕後主使者,餘下的參謀們心知肚明,後來沒一個人敢再勸明輝變更計畫。




  明輝命令保鏢檢查木盒,再交給他。

  他看著雙手捧著的木盒,木盒的大小差不多有人頭這麼大,不過它是正方形,質地輕巧,深褐色的盒面雕刻著精美的浮雕:排列幾十棵大樹,幾隻鹿在縫隙間穿梭、覓食,鳥兒在枝椏上觀望,偶爾幾隻蝴蝶飛過。

  雖然深褐色的卻不影響它的栩栩如生,就像深綠的森林與盒面融為一體。他呆立望著這簡單的圖畫,渾然不覺忘了此刻會議正在進行中,對盒子感到深深著迷沒有任何理由。彷彿被邱比特的箭射中,所幸沒對盒子表達深切的愛意。

  放在桌上明輝慢慢打開木盒,低頭盯著裡面。忽然間,一團沙塵探出頭來,一道如黑洞般強勁的吸力湧現。「這是什……」話還沒說完,離盒口最近的頭先遭殃,立刻被吸進去了。

  保鑣們見狀上前去搭救。墨鏡下的眼神應該很驚恐。

  最年長的參謀幽幽的說:「想一起被吸進去的話,儘管去救。」保鏢們聽到這句話,忽然止步愣在那裡。看到雙手抓著木盒企圖從頭上拔開木盒的明輝。

  如果是擋子彈、解救被挾持的對象……絕不退卻。可惜他們從沒見過這種事,根本無能為力。況且剛剛檢查過了,木盒內不可能容納明輝整顆頭,這已經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最後竟撇過頭後退了。畢竟沒人想要死亡證明上寫「被木盒吸進去」這種詭異的死法。

  一團沙塵突然從盒子的開口冒出來,環繞木盒的開口旋轉。參謀們頓時緊張起來。收起怠漫的態度,凝視明輝跟木盒的變化。把玩鋼筆的參謀甚至不自覺的握緊。

  明輝開始四處亂撞,撞倒許多東西。像發瘋似的甩頭、雙手更迫切的想拔開木盒而微微顫抖。此刻的動作看起來相當痛苦。沒有人願意前去幫忙,經過保鑣身旁時他們紛紛讓路,深怕因此自己惹禍上身。

  半晌,明輝猛然朝牆壁撞過去,碰到牆整個人倒地,躺在地上抽蓄幾下就沒有動靜了。

  環繞開口的那團沙塵變成古怪的顏色,儼然屍體裡缺氧過久腐爛的暗紅色血液。看樣子是明輝的血和土黃色的沙塵混合而成的,身體明顯受傷了。木盒漸漸前進吞掉明輝。仔細一看,軀體接觸到沙塵便迅速崩解化作粉末,被吸入轉動的漩渦中。

  肩膀接下來是腹部,於是上半身消失了,盒子仍繼續吞噬,到了大腿……逐漸吞到剩下兩隻腳。直到皮鞋也粉碎進入漩渦後,暗紅沙塵全部回到木盒裡,宛如滿水的浴缸拔起塞子,而排水孔就在盒內。明輝徹底消失在世上了,盒蓋自己蓋起來,一切彷彿沒發生過。

  即便把明輝壓成肉塊,木盒亦裝不下,現在事實卻攤在眾人面前。保鑣一個個僵在那,要不是留在腦中的殘影,他們不會相信真的發生過,有幾個摘下墨鏡以懷疑的神情親眼確認。

  整個過程那些參謀並不驚訝,反而屏息以待。表情沒有顯現出任何恐懼,應該是預先計畫好的。那位最年長的參謀站起來,走向前彎腰拿起木盒,喃喃自語的說:「希望這樣會有用。」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3 19:32:41

第二章  火中的冷靜


  在眾多沙粒沉睡的荒漠中,有一個人躺在那,旁邊的沙沒有因此甦醒。四周什麼也沒有,沙是唯一的居民。鬆散的沙無法挽留生命的離去,傷心之下決定一覺到永遠。

  強風將不醒人事的沙拋向空中卻不為所動,染黃了天空。

  那人穿的黑色西裝沾上不少黃沙,身體稍微埋進沙裡。如果再不動,風沙可能會掩埋他。在層層黃沙的深處慢慢腐朽為這片沙漠的一份子,和沙一同沉睡直到世界崩毀那天。

  很不巧他的手動了。增加同伴的機會渺茫了。不過,沙早已睡熟。更多的同伴,對它們來說已無差別。

  手摸索沙面,抓起一把沙在手中搓揉。身體忽然觸電似的一震。睜開眼,用手撐起身坐起來。沙面上印有深深的輪廓,沙殘留的一點餘溫,仍舊不足喚醒它們。

  醒來的第一件事慌忙看看自己的身體,甚至用手撫摸,確認是否健全。

  安心後他鬆一口氣,隨即憶起頭進入木盒之後眼前一片漆黑,極力拔除木盒卻沒人肯幫忙。明輝瞬時仰起頭朝天咆嘯:「混蛋!我養的那些保鏢有什麼屁用?竟然見死不救。可惡!」

  站起身來用腳踢沙,踢散剛躺過的輪廓。

  那時之所以瘋狂亂撞,完全是木盒擠壓明輝的肩膀使他感到難忍的痛苦。不快點拿下來,木盒會壓碎肩膀。明輝慶信自己後來痛昏了。然而,他沒忘記事情的發生,沒忘記那鬼東西把自己吃掉,更永遠記得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

  現在明輝無法思考,拳頭也握得越來越緊。憤怒將腦袋塞滿滿,每顆細胞藏有火焰,有些燒起來了。

  「對,一定的,一定那些老混蛋暗算我。該死的盒子一定是他們送的。可惡!看我回去怎麼把他們碎屍萬段!」想到以前看刑官虐殺刺客的畫面。想像回去後,該如何將那些參謀凌遲到死。

  像被激怒的公牛一般。明輝一拳一拳落向沙地,藉此冷靜情緒。

  「……人都被收買了,那些特務竟然查不到,一群廢物!」不知道是第幾句怒罵了,明輝仍舊揮拳落在無辜的沙面上。揚起大片黃沙飄散在空氣中。

  「可惡!」拳頭停在沙面上。明輝滿身大汗不停喘著氣。陡然臉色發白,睜大眼疑惑望向四周。一陣涼爽的大風吹過,漂拂在空中的黃沙一部份讓風帶往遠方;接近地面的另一部份緩緩飄落。

  冷靜過後明輝發現一件嚴重的事,自己在自尋死路。這地方不知能否找到食物就在揮霍體力,簡直在自殺!

  記得開會前吃過午餐,菜色蠻豐富的。但是不曉得昏迷多久,應該流失的差不多了。不對?人生存的第一要素是水,要趕快找到水源。他吞口水然後抿嘴,還好口沒有很渴。明輝立刻站起身。

  沙面又留下深深的輪廓,旁邊有剛破壞過的凌亂。

  拍掉身上因發洩時激起黃沙而沾上的塵埃。開始到處走動,疑惑張望著觀察環境,想知道這究竟是哪?明輝從不信什麼怪力亂神的,直到現在還是不信。覺得自己是被注射迷幻藥,迷昏後老狐狸把自己丟在這。

  早知他們會如此對待自己,當初何必看在父親的面子上留下他們?明輝此刻非常後悔,緊閉雙眼搖搖頭。惟獨那位嚴重侮辱自己的參謀,明輝忍無可忍派人劫持他之後殺掉了。剛繼位時應該像這樣一個一個處理掉,以免自己落到今天這般窘境。

  後悔的同時明輝繼續觀望。心中感謝父親硬逼自己去進行野外求生訓練。不但能夠冷靜判斷,甚至一心多用。

  仰望黃沙層層堆疊的天空,飄邈的沙與沙之間的隙縫彷若扭曲的蛛網。明輝低下頭看著沙地,忽然彎腰拾起一把沙,高舉握有沙的手然後鬆開,沙形成一條絲線隨風飄向遠方。

  這地方吹起風的間隔很短。很奇怪,明明是沙漠卻異常涼爽。空氣中瀰漫潮濕的氣味,沙漠不是很乾燥嗎?

  邊走邊思考,好久沒為戰爭以外的問題深思熟慮了。平常人民的事情都交給參謀去做,公文送來只需閱覽一遍再簽名,反正內容大多沒任何異樣,只要生出作戰用的武器就行了。

  歷代領導培育一群連朝中官員都不知情的情報組織。明輝掌握了父親傳給他的情報組織,所以暗中派特務去監視參謀們,因此會放心不是沒有原因的。不過,參謀們是如何躲過重重眼線陷害明輝的,他尚未找到答案。

  明輝專心的思索,他不想苟延殘喘的死在荒蕪一片的不毛之地。

  良久,結論終於出來了,這裡可能是中東地區的冬天,足以解釋怪異的氣候。既然如此,晚上沙漠的氣溫驟降,必須趕快找一個住的地方,問題是茫茫沙海中哪裡找得到啊!

  「那些死老頭,存心想逼死我啊!他們休想,我一……」驚覺自己又浪費體力,明輝急忙閉嘴。這關鍵時刻每點體力都很珍貴,哪怕是怒吼,連講話都不行。

  手邊有把填滿子彈的手槍,根本沒有用途,自殺也許是理想的選擇。低頭苦惱看著手中的槍,旋即握緊槍身彷彿要擠碎它。接著抬起頭,以堅定的眼神眺望連綿沙丘和天連成一線的遠方。

  想必明輝不輕言放棄,放棄了愧對自己一國之君的身份,他更要回去找那些老狐狸報仇!明輝突然咬著牙,面露凶光。又立刻鬆開緊握槍身的手,放回口袋。

  保護自己的武器卻不能救自己離開困境。他感到很無奈,但是無奈又急速扭轉成指責別人的憤怒。也不想想自己哪裡錯了,導致他們要這樣對他。

  拳頭緊握到發抖,發洩的慾望從深淵傳來。只能硬深深壓回去,因為目前的情勢所逼,現在只能一直往前走。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3 19:34:29

第三章  絕望下的希望之聲


  黃沙在天空像玩偶被風把玩著,嬉鬧之間風忘了煩悶,涼快的輕拂使人愉悅。

  嚮往大海的風把沙雕塑成半月形的海浪,一座一座擺放在名為「沙漠」的展示櫃裡。在一望無際的玻璃櫥窗內,此起彼落。畢竟是用沙子做的,就算再怎麼像波浪,也不會成為真的海洋。

  沙漠其中,一個人影緩緩向前走,一步一步的腳印在後方拖行。拉近一看是一名穿著西裝的男子,看起來極為狼狽。

  雜亂的黑髮黏上點沙,泛黃的雙眼無神看著前方,乾燥的嘴唇有點發白。身體向前駝又搖晃,繼續走可能會倒下去,看樣子一根手指頭就足以將他壓倒在地了。

  雙手無力下垂微微擺動。假如前面有人出現,他會像電影裡的殭屍,撲上去瘋狂啃咬。

  明輝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覺靈魂一點一滴脫離軀殼。在這放大幾兆倍的沙坑裡,他能夠理解螞蟻的心情。這裡的時間恍如漏完的沙漏底下靜止不動的沙,現在是何時明輝不清楚,也許已過一、兩天了吧?

  天色一直黃濛濛的,晝夜好似不願讓貧瘠的沙漠破壞自己的風格。
  
  忽然,他跪倒在地,雙手撐著沙面。明輝陷入極度絕望,甚至被團團包住。無論走多久結果全相同,這片無盡的沙漠根本走不出去,連個綠洲、駱駝商隊都沒有。希望從未來抽離,明輝疲憊的心沒有餘力追究對參謀的怨恨了。

  與其受盡飢餓死去,不如一槍讓自己死得痛快!

  伸出顫抖的右手探進口袋裡拿出漆黑的手槍。明輝起身跪著,手握槍舉起對準自己的頭。他感到無奈,堂堂的國家領導,為了減輕死去的痛苦而自殺,這到底算什麼?簡直比在街頭乞討的乞丐還不如。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這些老狐狸害的。沒有你們……我不可能會這樣。」

  明輝不甘心,他不想因為卑賤的理由結束生命!眼中閃過一絲精芒:「我可是一國之君!土地是我的,人民是我的,通通都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明輝抱持這種想法收起槍,起身繼續往前走。

  身體漸漸傾斜,在他快倒下的同時一股念頭在腦中浮現:「不,不能倒下,我可是令全世界頭痛的領導!一定要回去,我受的苦要那些老渾蛋加倍奉還!」右腳用力一踩穩住快倒下的身體。靠傲慢撐過暈眩帶來的衝勁,他繼續前進。

  半晌,明輝表情痛苦,用手捂著胃的位置。胃酸開始侵蝕胃壁,想必是餓過頭了。現在身體不僅飢餓,又很乾渴。身體缺水下,餓還是其次,口渴是最著急。倘若再不喝水,明輝會死的。一路走來,找水的知識在這裡發揮不了作用。

  明輝想找有大樹的地方往下挖。一路上,別說是樹了,連根草都沒有。之後找到一片有點潮濕的沙地,他欣喜用雙手拚命挖,挖到快死了仍沒有水。只好放棄了,此舉因此白白浪費體力。

  喝尿他絕對辦不到,後來想不到方法了。以前明輝總覺得人定勝天,現在既然命運要他死也只能默默接受了。
  
  堅持下去的信念只有憤怒是不夠的,明輝在內心調侃自己:「能死在這裡也蠻不錯的,不會被動物分屍,埋進沙底的遺體也爛得慢,雖然比不上父親的遺體能永久保存。」一向一絲不苟的他居然變得隨性了。過於絕望會精神錯亂,或是明輝想藉由瘋癲來逃避呢?

  「啊!」他猛然沙啞叫一聲人消失了,該不會是掉到流沙裡了吧?原來前面是大斜坡,明輝沒看清楚便踩過去,所以直直滾下去。雖然坡度很陡,幸好都是軟沙,所以沒有受傷,只不過很痛而已。

  滾下來的力道對不算年輕的他來說有些負擔。當明輝吃力爬起來,終於忍不住了。顧不得體力破口大罵,卻因喉嚨乾裂喊不出聲:「啊……啊……。」話未說完就停住了,連嘴巴都來不及閉起來,整個人定住了。

  後方傳來希望的聲音,明輝不可置信的慢慢轉頭。此刻,有種想膜拜天的衝動,這樣的興奮感如同「刀尖已經抵住脖子了而持刀者居然饒自己一命」那種逃過一劫的重生感。

  引起明輝強烈的喜悅,其實是滾滾流動的水聲,是一條清澈的河流。相隔不遠處還有一條濁黑的河與之平行,現在他只看得到清澈的水流。

  明輝連滾帶爬跑過去,乃至摔了一跤……即使河裡有鱷魚亦不管了。當頭浸到水中的一瞬間近乎欲死,流動的河水投下清涼的舒暢感,爆炸的酥麻由神經延伸至全身,說是情人的愛撫也不為過。

  入口的水滋潤乾裂的舌頭,冰涼的溫度剛好紓解喉嚨的紅腫。流進胃的水讓翻攪的胃酸一同暢快,大口大口喝水直到憋不住氣才不情願的離開。

  他很想脫光衣服跳入水中,想來想去仍然作罷,萬一發生危險逃不掉的。喝過水之後,明輝精神抖擻,源源不斷的精力輸送到全身的肌肉,彷彿喝下的水是興奮劑。

  頃刻間,一陣風挾帶濃濃的臭味吹來,明輝終於注意周圍的情況。聞到噁心的惡臭,他感覺反胃,於是趕快用手摀住口鼻,然後站起來觀察四周。

  不看還好,一看驚訝到呆立。明輝不想相信這一切,那些東西總是接連而來。清澈的河左邊的另一條河流,黑墨般稍濃稠的水質,而他恰巧站在分隔兩條河的岸上。

  明輝從沒見過這樣的河,儼然油輪觸礁後浮在海上的油污。話雖如此,水質卻沒有石油般黏稠。

  他看著黑河想著:「如果是真的石油不知道能驅動多少部坦克?」直到瞥見一些穢物與生物的屍塊飄過去,那些想法頓時全消。這樣的景象,胃一陣翻騰,明輝彎下腰乾嘔起來。

  食物應該消化了,盡吐些胃的酸液,好一段時間恢復過來。

  「這條河髒到讓人不敢恭維!」他對這條河最好的評語。想像多少具屍體流出的屍水造就這條河。連他國家那條主要的大河就算沒錢整治,也沒離譜到變成墨黑色。

  黑河的惡臭讓明輝想起,以前求生訓練的教官叫他去支解一支腐爛的豬屍。

  他瞥過頭不想看這條黑河了,空腹吐出酸水實在不好受。手依然緊緊摀住口鼻,減輕惡臭帶來的不適感。

  儘管離開此地便聞不到了,可是……明輝轉頭望向後方自己滾下來的大斜坡,神情傷感帶有些許恐懼。他不想回去那片無處可逃的沙漠了,只好先觀察這裡再做打算。

  兩條河的寬度、深度看起來一模一樣,但這不是最神奇的。明輝正站在白河的終點處觀望,水全流進一條地上的裂縫,黑河的終點也一樣,長這麼大沒看過流進地底的河流。

  明輝萌生深深的讚嘆,就算這一切都是夢。

  唯一美中不足之處,明輝猜測裂縫是有人刻意做出來的,自然生成不可能這麼平整,甚至配合河流的寬度設計。

  還好剛剛跑過來的途中有看路,掉到裂縫裡就永遠回不去了。現在不是待在這休息的時候,必須做出選擇。明輝的內心很衝突,這裡並不是他熟知的世界,感受如此真實非夢境所能擁有的,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

  明輝雙眼茫然,望向兩邊高聳的棕色山壁,又低頭看自己所站的岸道。是土黃色的,平坦沒有任何碎石頭。慢慢抬起頭,這條岸道是兩條河的分水嶺,寬度大概有7、8米。
  
  遠眺河水源頭的方向,隱約發現黑河的河畔有生物在爬行。

  明輝決定繼續往前走,既然這邊有乾淨的飲水,相信會有人居住的。也許能要些食物、打聽消息。黑河散發濃烈的惡臭,真的有人敢住在這裡?那些生物會不會有攻擊性?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3 19:35:51

第四章  堅強的表面崩潰



  「我為什麼會到這裡?是被人陷害的。」一想到那些老狐狸設計自己,一股恨意由然而生。明輝的表情嚴肅,所有遲疑全都消失了。

  「那些混蛋現在很快活吧?我卻在這邊受苦,這算什麼!」腦中想像那些參謀在舉杯慶祝,火氣頓時升高。他一直在原地瘋狂跳躍,不然週遭沒有能發洩的東西。

  「如果那些生物敢動我,我就殺光它們!」槍在手中拆解,想把槍裡面的沙清理掉。

  拆解槍械對明輝來說根本小菜一碟,何況是這種基本的手槍,吹掉塵埃後輕鬆將零件組裝回去。拍掉西裝上的塵埃並將它用整齊,用手梳理凌亂的頭髮。明輝特地解下領帶蒙住口鼻,在後腦杓綁一個結,好有效的阻擋臭味。

  明輝本來就是很注重紀律的人,剛剛連走路都有困難了自然沒餘力去注意。一切準備好之後,心中的踏實感,讓他的勇氣又增強幾分。

  一陣風撲面吹來,掃動明輝的頭髮,後腦杓過多的領帶隨風飄逸。他眺望遠方邁開步伐。

  他沿著白河的河畔慢慢走,像在河濱公園散步那樣,一點也沒有想從絕境中找出路的感覺,明輝不明白為什麼,讓速度變快後又不自覺慢下來。可能是因為在沙漠中走太久導致雙腿遲鈍了,畢竟生平第一次走過這麼長的距離。

  在僅喝水的情況下,明輝依然活力充沛。照理說這麼久沒吃東西會沒有體力吧?雖然很困惑,但他選擇不去解開,只要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就行了,不需要再意這些問題。

  不信邪的態度減輕許多,明輝對科學無法解釋的事物仍舊相當排斥。

  仔細看看白河的水,潔白的水色透出明亮的光澤,不像一般的河水會隨著河底而變換顏色,反而像晶瑩剔透的水晶。

  「大量惡毒瀰漫在無盡的腐敗中」的黑河與「生命活潑的內在蘊藏沁涼的希望」的白河,各自成為獨立的存在竟有種缺陷的美感。兩條河的誕生或許是因為「太極」脫離圓的束縛,陰陽在勢均力敵的狀況下因而分裂成兩條河。

  漸漸離發現生物的河畔越來越近,忐忑的情緒使穩健的腳步走得更快。明輝越靠近,惡臭變得越濃,蒙住口鼻的領帶也沒有用。還好只是有點反胃,似乎是聞太久因此嗅覺麻痺了。

  邊走邊用標準的持槍姿勢,瞄準在黑河的河邊活動的生物,敢越雷池一步就要牠們腦袋開花。即便如此,那些生物看起來很多,手槍的子彈卻只有十五發,陷入殺不死或數量太多的窘境可就麻煩了。

  總覺得那些生物的輪廓很像人類,但是這個想法很快被否決了。尚未達到看清全貌的距離,速度卻有變慢的趨勢,明輝沒能察覺自己身體的異樣。

  心臟收縮一下就越緊繃,每一步足底總要緩緩貼緊地面,速度因而更慢了。明輝扳著臉,警惕注視那個方向。

  其實明輝心裡很不安,從凝重的表情就能得知,仍然逼自己不能猶豫要繼續前進。在獨處的時候,他也不願表現出內心的軟弱。

  距離那些生物短短幾公尺時,他嚇了一跳整個人呆立著,久久不能自己。

  紅潤的臉色馬上變得蒼白宛如變色龍,手一鬆不小心讓緊握的槍摔到地上。究竟何等駭人的景象讓他嚇到忘記手中正拿著槍,而且是經歷過這麼多怪異的事物還承受不了的驚駭。

  那些生物確實是人,只不過有些不同,他們是不成人型的「人」。到底什麼意外使他們變成這副模樣?那場恐怖的意外還害明輝誤以為是一群具有攻擊性的野獸想拿槍殺他們。

  意外更讓他們精神錯亂,不斷用黑河污穢的河水清洗自己的身體,臉上露出舒暢的笑容,難怪身上奇臭無比。受到如此刺激,明輝終於無法忍受反胃的痛苦,於是迅速解開蒙住口鼻的領帶,彎下腰嘔吐,卻吐出發酸的唾液。

  不知道是沒注意到,亦是把明輝當作被風吹動的稻草,他們依然繼續做使傷口惡化的蠢事,不在乎他的存在。明輝吐完之後稍微有些好轉,起身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故作鎮定朝白河的河畔走去,沿著河畔繼續前進。

  沒有躊躇不前,沒有鬼叫著往後跑,這樣的風格並不適合他。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5 10:30:30

第五章  河邊的末日景象


  在過程中明輝腦筋一片空白,此刻腦中的情景卻是剛才的畫面。即使已望向別的地方,眼前依然播放那群人的身影。這段畫面應該是「一輩子不可能忘記的事」的其中一件。

  那些人當中,斷手斷腳算稀鬆平常。有些人斷肢截斷的部份,未痊癒的傷口內腐爛的骨肉怵目驚心。一塊破布蓋住身體,有些人甚至連破布都沒有。少了最後一道防線,真的是所謂的「任人宰割」失去做人的尊嚴。

  瞧他們枯瘦的身軀,儼然縫上瑕疵非常多的布當做皮膚而忘記填充棉花的布娃娃。肌肉萎縮了還能揮動手臂,對他們而言算是福還是禍呢?因為他們都用手去碰骯髒的汙水。

  他們的皮膚各有不同的病症,連五官也模糊不清,只能勉強看出表情。噁心的爛瘡佈滿全身,一個一個裡頭暗紅色的窟窿緩緩流出黃綠色的膿水。

  或是全身佈滿大小不一的膿包,皮膚腫脹成半透明的薄膜包住滿滿的膿水,有點像放大無數倍的水滴。最大的膿包有一顆水球這麼大,拿針戳破應該會爆出大量黏稠的膿水。

  還有全身皮膚嚴重潰爛,如同一具某天靈魂忽然回歸的屍體,腐爛的身軀幸好沒有蛆蟲附在上頭啃食。一些更嚴重,三種病症結合在一起,搞得他們半死不活讓人於心不忍。

  明輝告訴自己向前看別理他們,視線仍不時瞥過他們。後來,按耐不住好奇心直接轉頭看著他們。

  他們一個個的慘狀,明輝感覺身上隱隱作痛。很怕靠近他們會染上同樣的怪病,心又一度為他們抱不平。一個在現實這麼冷酷的人竟然會同情他們,真是不可思議。

  明輝佩服自己毫不避諱看待他們沒有噁心想吐。雖然厭惡感還在,明輝卻能以平常心看待。老實說他起初很想跑到白河的對岸去,無奈對岸是岩壁只好作罷。

  為什麼他們要用髒水洗身體?明輝百思不解。難道傷口不會惡化嗎?他們似乎沒有痛苦,有的是無限的歡愉彷彿吸食毒品後的反應。假如真是如此,那他被當空氣這件事就很好解釋了。
  
  黑河的河畔被那些可憐人佔滿滿,每個爭先恐後想取用河水。喪失力量卻未死透的人會被鄰近的人推下水使空間更大些。若有人斷氣遺體同樣會推到河裡,空出的位置則立刻補上,石油也沒搶得這麼兇。

  明輝怒氣沖沖的瞪著他們,那些愚蠢的行為讓他很生氣。

  每當看到別人做錯事,尤其屬下辦事不利愧疚的表情,總是想拔槍朝屬下的額頭開槍。縱然明輝想做,法律卻不允許,只好臭罵一頓,汙辱他的父母並且說:「辦不成就別回來了!」

  又走一段路,明輝的憤怒完全沒使他們停下手邊的動作,一切照舊。明輝仍氣得滿臉通紅,想把他們一個一個丟到白河純淨的水中。

  明輝有試著叫那些人,但是對他置之不理,無論怎麼叫都沒有用,走近點大吼、咆嘯換來的只有水流聲。

  他又不敢觸碰那些人的身體,先不管後續傳染的問題,光想伸手去碰就讓人不寒而慄。明輝那時覺得醫生護士真的很偉大,敢碰觸一些嚴重外傷的傷患,自己就算有戴手套也不敢碰。

  之前回想曾對刺客的酷刑,並非明輝親自動手的,他只負責在隔音的玻璃窗前觀看。

  被冷落的明輝,自尊大受打擊更憤怒。從小到大除了父親與聽命父親的人外,沒有人敢冷落他,今天卻被這些人當成真正的空氣,他豈能忍受這樣的事情?
  
  每個都做同樣的動作:用手把水潑往身體。他們的體態、相貌全都類似,僅能從四種病徵及嚴重程度來分辨。不像正常人不同的角度都有屬於自己的特色,那些遭怪病纏身完全失去人的尊嚴。

  憤怒會將殘存的理智阻擋在外,明輝當然不例外,反倒更嚴重。急於想糾正他們的錯誤,卻碰也碰不得、叫也沒回應,被冷落的憤怒和合焦躁的情緒使沸騰的溫度快到極點,暴躁的人最容易因憤怒失去理性。

  明輝已經快衝過去把他們全都丟進白河中了,仍舊擺脫不了對髒的厭惡感。困住野獸的牢籠早已被怒火波及,想獲得自由的欲望讓它不斷衝撞著火的牢籠,等到掙脫的瞬間便一發不可收拾。

  過一會,野獸衝破牢籠,吼叫一聲宣示重獲自由,在明輝的腦中亂竄吞掉對髒的厭惡。

  「啊啊啊啊啊!」明輝終究承受不了憤怒在腦中狂奔的震動,大叫著衝上去隨便抓住一個還在用髒水洗身體的人。不管是否被傳染或弄髒手,三公尺的距離僅僅用了幾秒鐘,抓起後跑到白河邊把人一丟,撲通一聲,激起水花。

  「哈哈哈!這樣看你怎麼洗,我好心勸你們都不聽,現在看我怎麼對付你們!」內心的獸完全將暴虐、狂妄的性格激發出來,臉上猙獰的笑容貌似壓抑殺意過久的殺人魔。所幸他只對戰爭有興趣,並無支解人的欲望。

  丟下去的人只痛苦慘叫一聲,連掙扎都沒有直接沉到水底。臨死前那聲痛苦的慘叫,聽起來像是各種痛苦濃縮在一起,沉下去的幾秒鐘水面浮起一層污垢。

  差不多十幾分鐘,那人從水底浮出,隨水流的方向飄去。皮膚嚴重的病症痊癒大半,可惜他已經斷氣了。明輝激動的情緒平復後,赫然發現自己丟下水的那個人溺死了。

  他發覺把事情弄巧成拙,一時之間竟無從反應。眼睜睜看著那個人的屍體與一大團汙垢被水沖走。回神過後,他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於是轉過身,不再看白河的水面。

  壞脾氣誤了事,明輝感到自責,如果自己在把人丟下水前多花時間思考,就不會忽略游泳這個問題。或許那個人,病能痊癒也不會淹死,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明輝覺得自己真沒用。

  雖然,討厭身旁的人做錯事,明輝這輩子更不能原諒自己做錯事。明輝做錯事的時候,總覺得週遭的人看他的眼神很不自然似乎在嘲笑他,如此錯覺很多屬下平白無故受明輝的自卑連累,因此他很想把自己關起來。

  雙手舉起抓著頭髮,明輝凝視遠處在河畔不斷踱步。現在心情糟透了。以前不被父親信任與肯定的挫敗又回來了,內心既懊惱又慚愧。

  然而,難過並非為了害死的那個人,真正難過自己做錯事情。在明輝眼裡區區一條命跟塵埃無異,善於以戰爭犧牲無數人命擴展版圖的他根本不會在乎的。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5 10:31:18

第六章  無奈之徒與瘋子




  突然間,有東西抓住他的雙腳,明輝低頭一看,是兩支枯瘦的手臂。視線沿手臂緩緩前移,來到兩個受怪病所苦的人身上,全身遍佈駭人的膿瘡。起先明輝愣了幾秒,隨後恢復平靜。

  明輝沒有太大的驚訝,對接連而來的突發狀況有了免疫,不像前面激烈的反應,之後開始好好觀察他們。

  剛才不少觀察的機會,因為憤怒的關係暫時靜不下心。況且,那時濃烈的惡臭撲鼻,明輝刻意離遠遠的。經過很久的時間嗅覺完全失靈了,更在無意間明輝發現白河的水能治療怪病,於是他沒有必須遠離的理由了。

  明輝的認知在不知不覺發生變化,沒有將他們當作是人,比較像低等的動物,連打抱不平的想法亦悄悄淡去。如此轉變不太像想法,又談不上念頭,類似風一般看不到卻感受它的存在。

  大多數人對於瘋子不會像看待普通人一樣。那群人不只不成人樣,甚至無法直立行走。前面那段路,他們對明輝不理不睬,明輝以為這群受怪病纏身的人不懂人話,潛意識很自然將他們歸類到禽獸那一塊。

  抓住別人的腳雖然很不禮貌,至少他們願意出面。明輝覺得眼前這兩個人很不一樣,對他們的好感又加深很多。不像那群人,應該早就忘記自己是人了。既然這兩個人主動來找他,明暉決定先靜觀其變。

  他們的出現讓疑問多到像天空落下的雨點。

  憑枯瘦的身體可以沒有聲音快速爬到這來,忍受傷口摩擦地面的疼痛沒叫出聲,真的很厲害。明輝在心中暗自佩服,雖然懷疑是另一個幻覺,但能確定這兩個人的勇氣比無懼生死的戰士還大。

  不過有很多疑點,從黑河的河畔到明輝的腳下並沒有爬行過的痕跡,沒有血、膿什麼的沾在地上。他們好像原本就待在那裡,只不過利用空氣把自己藏起來……各種猜測擾動明輝。

  明輝的注意力又被一個很特別的東西吸引,連同正在冒出新芽的疑惑也停止生長。

  那個東西幾乎每個人都有,各有各的特色跟美麗的寶石一樣,每個種類的寶石都有一種屬於自己的雕琢方式。結果淺顯易見了,那個東西就是眼睛。不同人的基因、經驗以及人生哲理呈現出來的樣貌將有所差異。

  兩人的臉均被瘡疤覆蓋,惟獨眼睛的功能很正常。縱然,瞳孔缺少很多生命溫煦的神采,用心去看仍可以取代臉上多變的表情,因此不用擔心他們的臉擺不出表情,更認真去看乃至找到很多臉表達不出的情感。

  這就是為什麼吸引明輝的目光。人天生就對特別的事物難以招架,即便是殺人無數的惡人。

  之所以會吸引人,其實是他們的眼睛不需要過於去理解,只需稍加心神就全都懂了,彷彿藏在靈魂中的秘密太多了,從眼睛溢出來。想必這些秘密隨便拿一件出去講,恐怕連天都會為之動容。

  抓住他左腳的那個人,第一個吸引明輝目光。

  琥珀色的瞳孔有比海溝更深沉的無奈,雙眼泛黃的色澤像遺留三、四十年歲月的老照片。假使有人看到他的眼睛會不斷追問關於他的故事,而他卻說:「我講不出來,沒經歷過的你是無法體會的。」

  一開始看的時候覺得沒什麼,一陣子後明輝竟感覺心裡很酸,後頭慢慢暈開了苦澀。那個人眼中溢出來的,不只有秘密,可能還有心酸的淚,沿著視線爬進明輝的心中。

  明輝不停避開那個人的雙眼,過沒多久卻受好奇驅使不禁多看幾眼。人總缺少對特別的事物的抵抗力。反反覆覆心更酸了,明輝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或許是他想瞭解那個人無奈的原因。

  對上兩顆琥珀色的瞳孔會感到心虛,甚至想跪下來請求他的原諒。明輝明明沒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根本不認識他。那個人的眼神觸動明輝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那裡的鑰匙早在十幾年前就遺失了。

  身負重罪的錯覺淤積出來的內疚在心中形成一大片泥沼,忍受不了的明輝轉過頭望向右邊那個人。

  這人從剛剛不停在笑,右腳被他抓的有些痛。

  尖銳的笑聲聽久讓人很想掐死他,充滿血絲的眼球找不到一點快樂。空洞的黑色瞳孔猶若死不瞑目的屍體。有時,屍體的瞳孔會殘留生前的怨恨,在他眼中卻連怨恨都看不到。

  剛在無意間目光有稍微劃過,算很粗略沒有認真去看。現在明輝不到半分鐘就仰起頭嘆氣,眼睛疲倦似的一直眨。

  此時,明輝想退到看不到這個人的角落,心裡滴咕著怎麼在這邊也能碰上這種人?

  為了維持人民對自己的崇敬,明輝曾去看望些大醫院的病患。精神病患大多雙眼無神,有些還在亂叫。不管眼神也好、行為也罷,右邊這個人跟那些精神病患一樣,這個人正發出尖銳的笑聲。

  醫院的精神病患,明輝來訪時會牢牢綁在病床上。這個人靠明輝這麼近,沒有繩子綁住,手還抓住他的腳。儘管如此,明輝打消掉頭就走的念頭,他很期待能從另一人口中獲得什麼。右腳試圖甩開瘋子的手。
  
  遇上瘋子使明輝想觀察下去的興致全沒了,瘋子的手甩都甩不掉,明輝仍使勁晃動右腳想甩開他的手。枯瘦的手擁有這麼大的力量實在匪夷所思,明輝看這個瘋子的眼神彷彿在看即將踩死的蟑螂。

  明輝對於瘋子的厭惡大大超過抓住他左腳的那個人。雖然,滿身全是膿瘡,可是並沒有失去人性。值得專注的東西被剝奪了,明輝頓時想到怎麼沒有人開口解釋一切?

  明輝停下大力晃動的右腳,轉頭看著人生坎坷的那個人,心中百般不願。這次他學聰明了,明輝的目光對準眉心。明輝納悶那到底算不算眉心,原先的眉毛變成幾顆小膿瘡,為了區分姑且稱它作眉心。

  不時掃過流動滿滿無奈的琥珀色瞳孔,就不會有過多的哀傷湧進心窩。

  明輝肯定他活著,因為他會眨眼。有時會低下頭休息,因此絕不是石像什麼的。明輝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錯的,他確實能溝通,也許是時機還沒到。

  果真失去人性的話,不會有悲傷、憂愁以及無奈聚集起來的複雜情感。

  他偏褐色的嘴唇,幾次微微張開將要開口說話了。事情總不盡人意,接著眼神向左飄若有所思起來,嘴唇當然閉上了,一切趨之平靜。飛往太空的火箭在發射前一秒卻忽然熄火,使人空歡喜一場。
  
  雖然,明輝沒有時鐘,依舊憑直覺猜出大概的時間,從兩個人出現到現在起碼有五分鐘以上。

  早就過了不少時間,明輝見他們沒有什麼表示,不免對他們產生質疑,這兩個人該不會只是故弄玄虛吧?兩個人對事情的經過根本毫不知情,而是恰巧碰上健康的人很想知道能否幫助他們。

  明輝越想越不對勁,剩下一點耐心消融在思緒的渦流中,決定繼續逆著流水的方向,他敢賭定前面一定有出路。

  會等著他們開口,除了好奇這個理由外,實際上還有面子。畢竟他們主動來找明輝,就該由這兩個本地人來說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若自己先軟下身段詢問面子可就顧不住了。
  
  當明輝彎下腰去撥開他們手的同時,無奈之人終於開口,聲音低沉且沙啞:「那場大戰過後,「疾病」開始蔓延侵蝕所到之處所有生靈,它不允許我們去碰生之河的水,否則就要我們痛不欲生。如果我們用死之河的水洗身體上的創傷,它答應讓我們脫離痛苦,甚至還能得到更大的歡愉。外來者,那種痛苦可比千刀萬剮啊!」

  他的語言居然是明輝的祖國獨有的方言,這種方言在全國上下還在通用。明輝多少會一點,雖然不太流利,在某種程度來說算不錯了。即便如此,真正聽懂廢了好大的工夫,那個人講話彷彿一台收訊不良的收音機,雜音很多。

  在陌生的世界裡聽見熟悉的語言,明輝很不可置信。

  剛才只有想到他們對自己解釋一切,卻沒想過語言的互通。所幸這個問題不用擔心了,感覺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家遇上自己國家的人。

  明輝沒有寒暄幾句的打算,目前最想得知回去的方法,將龐大的謎團一片一片拼湊成完整的真相。一但被困在這個世界八天、九天的,真不知道祖父及父親打拚的心血,那些人會如何糟蹋。
  
  「嘻嘻……它來找你了、來找你了喔,小心一點,嘻嘻……不,不對,它在你後面了!快跑啊!被追到會死的很慘!……嘻嘻」瘋子說出這樣的話,瘋子就是瘋子說出來的話也摸不著頭緒。

  他們倆一搭一唱,明輝更混亂了,微歪著頭神情疑惑。風光明媚的高山頃刻間被濃霧層層包圍。

  是什麼戰爭把這群人逼入生不如死的死胡同中?匹敵核彈的兵器?某種大範圍的化學武器?「疾病」似乎是一個人名,莫非一個叫做「疾病」的人創造出致命性的病毒再全數釋放?

  明輝替疑問加入自身的見解。貪圖過往的人們總在照片背面寫上當時的心情,寫在照片的文字能憶起最初的悸動。明輝在疑問標註的見解則會徒增更多煩惱。

  那些見解依然傾向科學式的剖析,他還未對弔詭的異象徹底屈服。

  明輝低頭想問更詳細一些,不料他們卻消失了,兩隻腳被手抓住的觸感抽離了。轉眼間,地面上沒留下半點痕跡。明輝錯愕睜大眼。微風吹拂下,縱使化為塵土仍會飄散一段時間。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5 10:32:19

第七章  點著憤怒的引線



  低頭原地繞一圈,明輝神色緊張尋找消失的兩人。抬起頭凝望遠處,原地又繞了幾圈。視線轉到死之河畔,微怒瞪著他們。

  事情沒交代清楚倆人逕自離去,放下身段欲開口的明輝情何以堪?猶如釋出善意打電話約商場上的競爭對手談合作,談到一半對方假藉上廁所一聲不吭離開。

  儘管不是談利益的商場對手擅自離開,而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對暴躁的明輝來說算極大的羞辱,因為他給那兩個人很大的讓步。

  礙於想得知這世界的訊息,依明輝的個性即使拔槍射擊也要他們的手鬆開,否則明輝不會默默站在這裡。真正使明輝拋下面子,心平氣和對待只有兩個人,那就是父親與母親。

  明輝最崇拜的對象是父親,尤其體會父親發號司令的氣魄更加鞏固。從小到大總達不到父親的標準,明輝遭受挫敗時母親會從旁鼓勵,更在明輝做錯事被父親處罰完親手幫他擦藥。在他面前母親時常誇讚父親,所以明輝覺得父親像天一樣偉大。總之,父親是明輝追隨的目標,母親的呵護是他堅持下去的動力,這就是為什麼明輝能對他們如此恭敬。

  火氣越燒越旺,明輝再次脫韁衝出去,在四周亂吼亂罵,一股如犀牛橫衝直撞的氣勢。罵出來的話不外乎一些髒、不雅的言語。不管他們來自何處或用什麼把戲來到明輝面前,事情總該一次說清楚再走吧!

  「少給我裝神弄鬼,給我滾出來喔!」
  「竟然敢耍我,你們算哪根蔥……」

  明輝一直對空氣叫囂,若空氣有感會笑得刮起大風。兩條河向前流去,淅瀝嘩啦的水聲與涼風在耳際徘徊,不足澆熄明輝的怒火。

  在死之河畔那群人重複用水洗著身體,他們聽起來明輝的喧囂或許比水滴落下的聲音還小。兩條河及那群人本身有必須遵守的規律,明輝的亂竄跟環境不協調,彷若來來去去的車陣裡一台腳踏車。

  傳言中,人和鬼存在的空間是不同的,兩個空間互相重疊,因為這緣故人沒辦法常常看見鬼。拿這個傳言譬喻這時的情況,明輝是那個鬼,剛死不久的鬼,因此無法驚動那群人。
  
  忽然間,明輝感覺兩隻手掌開始劇烈刺痛,攤開雙手時竟來不及低下頭查看。

  眼睛緊閉完全縮成一條橫線,看不出眼皮在哪裡。額頭的法令紋快跟那條橫線湊在一塊,宛如一個黑洞使整張臉向中間靠攏。豆大的汗珠沿緊皺的額頭滑落,上顎無意識咬緊下唇,喉嚨響起一陣陣沉悶的低吼。

  明輝先是跪下,後來支持不住了,索性躺在地上。雙手打直,張很開的手掌微微發抖。

  單是手掌把明輝搞成這副模樣。雖然很誇張,但確實如此,沒有半點虛假。在這種地方裝痛對明輝沒任何好處,而且方才怒火中燒的他是無法立刻冷靜下來的。

  痛苦來得又急又猛烈,明輝根本來不及防範。海潮般的痛苦由手的神經大量灌入腦袋,腦中的思緒不旦沖得一蹋糊塗,更將熊熊烈火一把淹沒無影無蹤,用來造出咒罵的暗房一併滅頂。

  難以抵擋的劇痛下,明輝想起小時候做錯事被父親吊起來用鞭子毒打,背後一條條的血痕,連躺都沒辦法只能用趴的,趴在床上好幾天還是很痛。

  循現在動作來看,兩種痛顯然不同級別的。此時的痛像數百根針扎進手掌不斷一點一點向內鑽。

  在這痛苦下,明輝腦中殘餘的一片天迴盪某個聲音。聲音即是一句話,和這時的痛完全吻合,就是剛消失的無奈之人說出來的「可比千刀萬剮啊!」明輝登時明暸他們究竟受到何等的痛楚。

  這些畫面僅僅是稍縱即逝,痛苦仍無情翻起滔天巨浪,沒閑暇餘力去深入體悟。

  痛苦來臨到現在應該三、四分鐘了,明輝沒張嘴哀嚎、呻吟什麼的。明輝認為只要是男人,不能因為痛而喊出聲。上顎緊緊咬住下唇封住聲音的出口,牙齒深陷的唇肉紅的發紫,像滲出血似的。

  不能讓痛苦肆虐沒完沒了,總得找出引發劇痛的原因。明輝竭盡所能將疼痛挪出腦中,騰出的小塊空隙理智正好稍微喘口氣。兩隻手用盡力氣伸到眼前一看究竟,手掌居然又紅又腫,顏色接近鮮血。

  明輝瞬時明白怎麼一回事,想起把人丟到水中的片段……連滾帶爬移動到生之河的河畔。不疑有他,兩隻手放入水中,指尖碰到水面的瞬間反射性縮回來。

  「啊!」明輝終於叫出聲來,喘口氣的理智再度拉回苦海裡掙扎。

  明輝兩手打直身體翻滾,差點滾入水中。臉皺起的幅度更加嚴重,汗水浸濕身上穿的西裝,這並非他咬緊牙關就苦撐過去的痛楚。

  河水儼然是硫酸,指尖碰到水就如火吻般劇痛。明輝對於「千刀萬剮」有更深層的體悟。他們不敢用生之河的水治癒自身是因為強勁的痛苦,想到自己丟到河中的人慘叫。

  胡亂翻滾到了近死之河邊,明輝一轉頭看到用髒水洗身體的那群人。他們顯現歡愉的面容及滿足的殘喘,明輝竟想試試黑水能否減輕痛苦,甚至沒有天使與惡魔的拉扯慢慢爬向前。

  手掌的痛苦消退了,劇痛也同意他這麼做,彷彿肚裡的蛔蟲一定要餵飽牠。感染手掌的病菌是明輝的蛔蟲,它需要黑水的滋養更為茁壯。失魂的明輝瞪著前方,恍如前面有絕色美人向他搔首弄姿。但是,美人是黑暗的化身,連剛強的明輝也淪陷了,怪不得那群人會這麼做。

  當明輝來到不到三十公分距離,清楚看見他們近乎腐朽的軀體。登時,與黑暗擁吻的靈魂彈回體內。明輝對自己的舉動感到訝異。痛苦卻沒給他太多時間,迫使明輝趕快下決定。

  對於短暫的迷失明輝深感惶恐,自己變做毫無知覺只追求快感的行屍走肉。假如沾上黑水永遠無法回頭了,一輩子都是他們的一員。別說是回家了,繼續前進亦變得十分渺茫。

  明輝越想越恐慌,確實明白無奈之人所說的一番話。明輝下定決心戰勝病痛,絕不要淪落靠快感度過之後的日子、忘記曾經是人。

  沙漠漫長的迷途都能靠毅力,不讓自己自殺而成功走完。明輝不信自己難以克服區區一個痛苦。雖然,明輝在父親面前極度沒自信,但是他在眾人當中盡量武裝自己,即使剩下孤獨一人!

  發軟的身體居然直挺挺站起來,固然有些不穩而搖晃,臉因為痛皺起。明輝仍一步、兩步慢慢走向生之河。此時,寧可像女人一樣尖叫,也不要讓「疾病」引誘自己用毒水減輕痛苦。

  走到生之河邊,痛苦奇蹟似的緩和了。明輝蹲坐在地上看著純靜的水流竟猶豫起來。想說反正不會痛了,到此為止吧,何必自找苦吃呢?手掌依舊紅腫沒什麼改變,反而更擴散了,又開始苦惱起來。

  最後,明輝猛力搖頭搖開所有僥倖的心態。

  照無奈之人的說法「疾病」有自主意識,那麼一定是它狡猾的計策,趁自己放下戒心時大舉進攻,明輝怎麼能讓它順心如意呢?

  轉頭看一眼死之河邊,有點上斷頭台的意味,明輝在心中告誡自己要堅決。兩隻手對準水面,明輝閉上眼,也許看不到比較不會痛,不料手慢慢放入水中又開始劇烈疼痛,明輝再度將手抽回。

  腦中閃過渾身爛瘡的人爬行的片段,明輝迅速將再手放進水裡。

  「啊啊啊啊啊——!」明輝仰天長嘯,縱使因痛而長嘯,明輝依舊不肯表現出柔弱的樣子,喊聲鏗鏘有力。雖然想抽回雙手,如此一來之前的心理建設就全白費了。明輝不容許這種情形發生,破戒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

  潔淨的水宛如硫酸,不斷腐蝕手的皮肉、神經,只差沒有冒白煙、滋滋作響。恍若不斷湧出的蟲、火擠進每條微小的神經內一點一點蠶食掉。過了幾秒,看似血肉全沒了,剩下猙獰的白骨。若透過清澈略顯乳白的水面,水裡的手卻完好無缺。

  痛覺雖然似受強酸侵蝕,但是遍及手掌的神經並沒有遭損壞,因此劇痛前仆後繼襲來。汗水浸濕頭髮、爬滿蒼白的臉,面容痛苦的明輝呼出沉重的呼吸聲短而急促,側著頭趴在地上,渾身發顫。

  大約兩分鐘過去了,這段時間一直有小團黑色污垢浮上水面漂走。明輝皺起的眉心漸漸鬆開,呼吸放緩許多,身體也不在顫抖。劇痛隨時間演進變成冰涼的暢快感。
  
  此時的暢快並非肉慾、毒癮能夠比擬的。它是生命最初的悸動,是由內而外的,不是從外在加諸於肉體、心靈。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9 13:35:05

第八章  冷靜之下的深悟



  一個木偶攤在地上靜靜看著天空,呈現大字型的躺勢。木偶的手腳及軀體沒有線連著,也許是這個原因而被遺棄。木偶的臉卻找不到任何不滿,對丟棄的主人沒絲毫眷戀,風一吹略顯淒涼之情,木偶的名字叫做明輝。

  剛才發生的事歷歷在目,明輝現在只想在休息中慢慢消化。他對這個世界的迷茫,除了蒙上一層濃霧,更多幾座中央鑿了小洞的厚牆。

  明輝並不在意自己大字型躺著,反正週遭沒有人會投射異樣的眼光,死之河邊那群人明輝早就沒當他們是人了。

  三十年來明輝從未受過這種苦難,而且痛到整個人累癱在地上。以前的體能訓練會累得半死,不過體力恢復過後身體、精神就像清空垃圾般煥然一新。現在勞累不只遲遲未復原,心裡更相當疲憊,明輝感覺內心的疲憊快跟一生受盡艱辛的人差不多了。
  
  一段時間後,明輝踉蹌的站起來,扳著一張臉,雙手插在腰間的口袋內,頭也不回慢慢向前走。

  此地找回以往的平靜,不從地上的鞋印來看很難察覺曾有人來過。風很快會將踏上這片土地的軌跡洗靜,到時就算經驗老道的偵探也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不曉得幾時才會看到有人經過?

  只是下次來這的人,是像明輝一樣倒楣,還是勇往直前的探險家,就不得而知了。明輝並不管這世界日後會如何。雙手抱胸以右手的食指跟姆指從下捏著下巴,他正在思考,想著那些老頭、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係。

  在前面的苦難過後,明輝的急躁頓時安靜下來,彷彿龍捲風瞬間消失後東西都平躺在地上,平和的心境使他自然而然苦思起來。這在平常是不多見的,但是明輝並沒有意識到。

  那些老頭目的是篡位吧?找這種怪力亂神的方法一定很費心思,那為什麼大費周章把自己送到這?而不甘脆殺掉他比較省事。明輝冷靜想想發現其中必有玄機,絕非把他丟在此處自生自滅這麼簡單。

  老參謀全是從明輝父親年輕時一同打拚到現在,好景不常他卻罹癌早一步離開人世,因此轉而效命明輝。不過為什麼不在明輝父親執政時開始進行呢?何必要等到明輝繼位後展開計劃?

  明輝在父親健在就時常跟著參與各類國務會議,雖然沒把明輝的意見當意見就是了。那時,明輝很納悶為何父親的保鏢那麼少,甚至請人計算父親被暗殺的機率,結論果然很高,明知結果但又不敢跟父親說。

  就是這個緣故,明輝聘請這麼多貼身保鑣,而且還是身經百戰的強者。

  既然,明輝的父親疏於防護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下手?反倒等明輝上任三、四年之後背叛姍姍來遲。也許是因為他們那時在策劃如何扳倒明輝的父親,但是一直沒什麼進展,直到籌備周全明輝卻繼位了,可是一隻腳踩進棺材的他們擁有無上的權力也沒有意義啊?

  接著,明輝想到父親的隨扈會這麼少應該非常信任那些老參謀,並非太過狂妄覺得沒人敢動他,而老參謀們沒發動叛亂的緣由是對於父親的統馭心服口服。

  要讓人一心一意為自己效忠,用武力脅迫是一個不錯的方法,但並不是權宜之計。除此之外的一個辦法,靠自己的實力使那些人敬佩,符合他們期待的形象。

  明輝開始將自己與父親的治國方式攤開來看,試圖找出老參謀對自己哪些方面不滿,釐清父親令他們死忠的真正因素。

  明輝的父親雖然也是用鎖國政策,可是並沒有進犯別國,而是採取武器試驗與核能試爆給予世界列強一些壓力,偶爾會跟一些小國交易物資。同樣注重讓貧苦的人民狂信國家的洗腦教育,一旦教育需要改革總是親自審查,時常出去慰勞為國營

事業辛苦的人們,更會接受所有公益組織的糧食援助,在對人民聲稱是為了他們不得已低聲下氣……。

  反觀,明輝的作風衝動許多,發起大規模的進攻周邊國家,人民的事務通通推給參謀……不必想下去了,明輝頓時恍然大悟,整個人呆立。原來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都是別有用意,顯然是戰爭留下的殘局。

  那個時候跟著父親,明輝常在背後抱怨父親的膽識不夠,現在瞭解那是明智之舉。一昧的挑釁到真的激怒了只會惹來獸群的圍剿,不如遊走在危險邊緣,至少做到收放自如,吸引獅子的注意又不會誤入牠們的地盤。

  一直以來,明輝以為自己的作法沒錯,每次國務會議老參謀總勸明輝停戰、別太招搖了,明輝給的回應盡是惡言相向。如今他們卻用這個世界藉此讓明輝清醒,明輝依稀記得無奈之人頭一句話是「那場大戰過後」。

  既然,明輝全省悟了,應該表示他能平安無事的回去,不用害怕會橫屍荒野了。明輝放心不少,凝重的臉放鬆了,嘴角些許上揚。不過依然搞不懂這個世界是怎樣的存在,莫非是某種虛擬實境或催眠的科技呢?

  想法一迸出,明輝欣然接受了,難得尋到一條明路說服自己當然要一鼓作氣往那跑,但是他的國家並沒有研究這些,一定是跟別個國家購買的。明輝很擔心萬一這種技術需要天價怎麼辦?若國力嚴重下滑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然而,很快地明輝把財務的煩惱先擱在一旁,想等回去再來處理。剛解決一個複雜的問題使他心裡相當舒坦,腳步也輕鬆不少,只差沒有飄離地面,方才不順的事全從懸崖一躍而下跌落海中。

  他仰起頭朝天大喊:「我終於能回家了,騙不了我的,這世界的一切都是假……。」

  喉結似乎化為禁果,喊到一半的話堵在喉嚨,就像隱瞞多時的秘密脫口而出,看到人來又趕緊停住。想否定這個世界真實性的明輝沉默了,原因是他也無法認同自己的說法。

  這個世界拋給明輝許多很難閃躲的遭遇,撼動心靈的程度一次比一次強。

  待在沙漠中十幾個小時找不到食物和水,眼看著靈魂漸漸消殞卻速手無策,血液中滿是恐慌、無助的絕望,每循環一遍就想舉槍自盡但是又沒膽這麼做,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的煎熬,明輝到現在還記憶猶新,豈能說是假的就是假的?

  生之河水特殊的沁涼感,難以捉摸的靈魂的陰暗處藏有的污垢全洗淨了,這種意猶未盡的舒爽感多麼的確切。雙手掌的劇痛讓明輝在有生之年嚐到痛徹心扉的真諦,若當下有一把刀鐵定毫不猶豫的剁斷雙手。

  明輝實在無法輕易說出這個世界一切都是假的,也不可能騙自己這全是拜完善的虛擬實境設備所賜,以人類當今的科技就算智商兩百的天才也做不出那種東西,更懷疑先前的推論事實上是求個心安罷了。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9 13:35:34

第九章  迎面而來的凶險



  突然間,週遭傳來不對勁的感覺,似乎有人在注視他,數量挺多的。身體冷顫陣陣,明輝轉頭警惕四周,然後視線停留在死之河畔的那群人身上,他們仍舊用水洗身體。

  明輝頭轉別處,一秒不到再度轉回。他們的動作重複著。明輝想說他們趁自己轉頭時瞪著自己。原來不是他們呀?那會是誰?明輝內心隱隱有不祥的預兆,因為異樣感尚未減輕。

  一秒、兩秒、三秒……預感越來越強烈!剎那,明輝倉皇向前幾個碎步,立刻轉身掏出口袋內的手槍,雙手持槍瞄準。剛站的位置,此時覆蓋一大坨蠕動的黑泥,表面不斷湧出氣泡。來時不對的風一吹,更濃的惡臭撲向明輝。

  明輝不在意臭味,面前的異物差點害自己喪命。所幸明輝有察覺到即時躲開,否則他已經身在黑泥中了。明輝滿臉驚駭睜大眼,下意識後退幾步。隨後搖搖頭,神情凝重的盯著它。無論那是什麼現在他必須冷靜應對,不能總以驚訝來回應遭遇的怪事。明輝在這時機又深呼吸幾下。

  黑泥一下子向中間靠攏凝固成半圓球體,上頭佈滿絨毛狀的突起。約佔據二、三公尺的岸道,應該有一層樓高。

  明輝緩緩倒退,深怕自己的腳步驚動它,但它也隨之前進。怪物的變化還沒完,漸漸形成一張臉。先是上方一對深不見底的凹陷,再來稍微下一點長出形狀怪異的突起,更下方深陷一個大大的橢圓形。

  那對眼窩,雖然沒有眼球明輝卻明顯感覺它緊盯自己,泛起的冷顫和剛才的不適一模一樣。下頭的大嘴開開合合的,彷彿在說話。面臨壓迫逐漸增強,明輝連眨眼都忘記了,呼吸幾乎停頓。

  怪物忽然出聲,重複說著一句話:「為什麼……為什麼……」聲音毛骨悚然,尖叫之中混合乾澀的嘶吼。「你……你到底是什麼?」不可置信的話語脫口而出,明輝的雙眼多了惶恐。

  即使眼前的怪物是假的且不會傷人,他同樣不會讓怪物碰到自己。怪物的顏色跟死之河一樣,那群人的病症應該也有關聯。頃刻,明輝神情詫異,自風浪變大的腦海浮起兩個片段:一個是瘋子大叫:「他就在你後面!」另一個是無奈之人傷感說道:「『疾病』開始蔓延侵蝕所到之處所有生靈。」

  莫非它是「疾病」?明輝不確定地揣測。原來「疾病」真的存在,起先他以為是戰爭的始作俑者製造的生化武器。擋不住疑問的明輝張嘴大喊:「你就是「疾病」嗎?」他不曉得自己的勇氣從何而來,敢和怪物對話解開疑惑。

  「汝豈敢直呼吾的名諱!為什麼汝不肯投入黑暗的懷抱?說!」它的聲音刺痛明輝的耳膜,若有耳塞明輝會立刻戴上。聽起來怪物確實是「疾病」,不過非得要像古人說話嗎?惹得明輝想笑。儘管如此,明輝仍因怪物的氣勢笑不出來。

  明輝又意識到怪物意思是自己沒資格叫它的名字,而且怪物惡劣的態度使他生氣。皺著眉,明輝不悅的喊道:「你憑什麼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又不是那群人。告訴你吧,我還要回去統領……」明輝怔了怔,發現事情不太妙,自己似乎激怒了怪物。怪物表面的突起蠕動加快,那對眼框下壓成倒八字形彷若憤怒的雙眼。

  明輝全身繃緊,甚至雙腿開始使勁,以防怪物隨時猛撲。

  他的直覺是對的,在明輝雙腿使勁後,怪物咆嘯著衝了過來。情急之下,明輝扣下板機。槍聲響徹整個河谷。倒退一大步之間,連開五槍!子彈打中怪物造成五個小窟窿,旋即恢復原狀,絲毫沒有減緩它的速度,明輝錯失逃跑的良機。

  眼看槍對怪物來說算是廢物,明輝訝異望著怪物,後退幾小步轉身拔腿就跑。不管這世界的真偽,他感覺讓怪物追上必死無疑!

  不時驚恐回頭看怪物與自己的距離,明輝死命的跑。對死亡龐大的恐懼擠壓心臟,每跳一下都讓明輝嚐盡難言的痛楚,心臟受縛的苦悶及耗損甚大的氧氣致使明輝近乎窒息短促的喘氣。明輝生平第一次感受死亡如此接近,以前刺客總在幾公尺外被保鑣制服了。

  明輝在心裡痛罵自己,為何口無遮攔……就算再怎麼自責,怪物的速度依然比他快,幾近碰到明輝的後背。

  臉色發白,明輝感到絕望。明明瞭解戰爭的壞處了,參謀們怎不放過自己?今天注定要死在這了嗎?明輝的希望全失。倏地,他瞥過右側的生之河,頓時內心如曙光自烏晦中灑落。

  方才將手浸入生之河的片段乍現。明輝決定姑且一試,反正被追到是死,失敗了也是死,不如賭賭看吧!明輝鬆開手放掉手槍,隨後使勁全力朝生之河跳過去,怪物差點碰上他的背。落下水中的瞬間,明輝的重量激起大片水花。

  怪物頓時後退些距離,可能是要避免水濺到身上。明輝從水裡起身,水深及腰,附在臉、頭髮上的水跟著落下。站起來便趕緊後退,眼神警惕面向怪物,退到盡頭背緊貼岩壁頓時放心許多。明輝賭贏了,怪物的確害怕生之河的水。縱使是這樣,明輝仍不敢掉以輕心,若怪物會飛該怎辦?

  怪物在河邊吼叫數聲,來來回回爬行,不願離開。一直等下去不是辦法,明輝必須另外想個法子。看到怪物懼怕河水,接著想起自己要前進的方向正好是河流的源頭,泡在水中直接走是不錯的方法。問題是河流的源頭勢必又淺又窄,難保怪物不會跟上來,失去河水的庇護會被怪物抓個正著。看樣子他要先靜觀其變了,過不久怪物應該會走。

  霎那間,怪物停住了。難道它要離去了?明輝面露喜色。結果卻不如預期,怪物看起來不對勁。明輝心一沉,有不祥的預感,神情緊張盯著怪物,後背連同手掌下意識頂住棕色的岩壁。下一秒,怪物竟伸長自己塑性甚大的身體接近明輝。

  明輝驚訝的睜大眼,隨即撇過頭,握著拳搥打身後的岩壁,然後轉頭露出凶光瞪著怪物即將來到的黑色軟泥怒道:「已經把我逼到這樣了,還不放棄嗎?」

  一路上苦難接連而來,明輝全撐過了,直到此刻甚至想置他於死地,於是明輝的忍耐到達極限。只是現在做什麼都於事無補,彷彿獸牙早已位在脖子兩側。

  「我絕不要死在這!絕不……」彎腰將雙手插進水裡,視線維持不變。「既然你怕生之河水,就給你多一點吧!」雙手掌心向上從水中猛力抬起朝來到面前的怪物軀體潑水。略顯乳白的水珠一沾上黑色軟泥後產生陣陣白煙。河邊的怪物立刻發出痛苦的咆嘯,但是並沒有縮回軀體只有速度銳減。

  明輝低頭望著攤平的手掌,沒想到自己賭氣的舉動奏效了,內心狂喜,見機不可失於是不停潑水。

  水珠開始擴散、侵蝕怪物的軀體,滴下幾滴黑色液體落在水面上。怪物的慘叫更加淒厲撼動整個河谷,震得明輝耳裡隱隱作痛,他仍舊繼續潑水。禁不起痛苦的怪物終於掙扎搖晃伸到明輝面前的黑色軟泥,最後總算縮了回去。明輝趁勝追擊,跟著一起前進。

  半晌,明輝到達岸邊,即使腰跟手臂痠痛不已,他依然繼續潑水。怪物的臉已然消失,恢復佈滿絨毛狀突起的表面。

  貼在地面的部份內縮,整體形狀變成一顆圓球。顏色一併改變,脫下純黑的外衣顯露裡頭的黑褐色。瞧見怪物現在的模樣,明輝想起以前巡視衛生部門時文件上病毒的圖片。

  果然是名符其實的「疾病」,也是造成那群人身上病症的罪魁禍首!明輝單憑他一個人逼出怪物的原形,心中沾沾自喜擺出勝利的笑容,可惜手邊沒有更大的容器,不然明輝認為自己可以替那群人除害。

  雖然,明輝有滿腹的怨言想靠嘲諷落敗的怪物宣洩,但他仍舊閉上嘴,深怕到時發生無法收拾的局面。怪物卻在此時怒吼:「若汝投入吾的懷抱便能在愉悅中死去,後面汝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好自為之吧!」語畢,怪物滾進墨黑的死之河中,幾個可憐人被撞進河裡。

  明輝喘著氣凝視怪物消融在死之河裡,緊繃的精神瞬間鬆懈,上半身一軟癱倒在河岸上,唯有視線停在前方數公尺的死之河上,看來精神並沒有完全放鬆。既然怪物沒有死而是回到河裡,那就表示怪物隨時會反咬明輝一口。

  除了小時候父親回家需要時時刻刻繃緊神經表現最好的一面外,剛剛是活到這個歲數第二次被逼緊。

  一陣風吹過明輝的濕潤的黑髮,帶走少許水氣。周圍只剩兩條河流的潺潺水聲,緩和方才時間逝去的一切。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8-29 13:36:04

第十章  找回逃避的執念


  警惕地轉頭瞥向左側死之河的明輝,他的頭髮全乾了。一雙皺皺的白襪跟沒有攤開的西裝掛在右肩由右手抓著,手指扣著手槍。身上半開的白襯衫露出裡頭稍瘦的胸膛,左手提著一雙皮鞋。

  下半身的西裝褲和肩上的西裝同樣是皺的,光著雙腳穩穩向前走,離右側的生之河只差一步之隔。

  方才爬上岸時渾身溼透弄得滿地是水,明輝將全身衣服脫下擰乾。並不是一次全脫,而是分成幾個部份脫,避免風一吹受涼後感冒,畢竟不久前有個體型浩大的病毒窮追不捨,也許在這裡感冒了症狀會更嚴重。

  總之,最好別讓身體容易虛弱的地方接觸此地間隔短暫的陣陣涼風

  明輝乃至光著屁股坐在地上,用手高舉三角褲靜待它風乾。儘管,明輝的模樣可笑又很羞恥,但是明輝無可奈何,他一定要穿上該穿的衣服才有安全感,而且溼氣會使皮膚長濕疹,如此一來「疾病」就得逞了!

  往好處想,週遭沒任何智慧生物,況且明輝一直盯著死之河猛看。即使如此,他心裡殷切盼望三角褲快點風乾。

  等到襯衫、三角褲及西裝褲風乾後,明輝穿好衣服走回去撿起槍,對怪物沒有用不代表之後沒有用。返回原處拿了乾一半的鞋子、襪子、西裝繼續前進。

  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疾病」,明輝此刻仍舊凝視死之河,和行走於寂靜戰場上感到草木皆兵的軍隊不同,他的情緒鎮定,沒有誤以為拂過耳邊的風聲是危險的腳步而頻頻發顫,不會因河流潺潺水聲中偶然幾個氣泡破裂聲立刻臉色發白轉頭看,死之河邊那群可憐人的喘息更沒讓明輝小心翼翼的邁開步伐。

  明輝即是仗著生之河替他撐腰,從出發到現在沒離開生之河邊半步,一旦「疾病」出現迅速丟遠手上的東西跳下水。此舉明輝在等衣服乾時想到的,除了暫時保住性命之外,不必等那麼多件衣服風乾,連手槍也不會進水因而損壞。

  怪物追趕之際明輝丟下槍跳入河裡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明輝並非夜裡遭敵人摸黑殺死的哨兵,他更像在等「疾病」出現。有了生之河,明輝對潛藏於死之河的「疾病」沒有過度的恐懼,除非「疾病」偷襲他的背或從天而降,但是明輝相信剛開始躲得過第二次一樣可以!心中隱隱期待,「疾病」能夠證明他所想的辦法有效。

  一段時間過後,「疾病」依舊沒有出現,看樣子應該不會出來了。剛才明輝陷入絕境卻無法討回面子,多少有些失望,但至少不用費時等衣服乾了。明輝仰起頭望著黃沙紛飛的天空,又低頭看著前面的路。

  想起之前面臨死亡的恐懼,明輝印象深刻,無論想起幾次總餘悸猶存。

  只是他還是搞不懂是真是假,回想前面手遭「疾病」感染的痛楚、放進生之河治癒下劇烈的疼痛是明輝受過最大的痛苦,童年父親的處罰根本不算什麼。想到這的此刻,舌尖觸到嘴唇隱約有當時因忍痛咬破的血腥味,拿東西的雙手更不知不覺握緊幾秒。

  就像未遭「疾病」襲擊前遲遲喊不出的話,明輝在此時仍無法斷定這世界的真偽。

  明輝就這樣默默接受一切,可是只要一想到無邊無際的沙漠、人工造出的河、擁有神奇力量的兩條河……他就無法接受這不屬於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的世界!莫非真的回不去了嗎?停下腳步,明輝雙眼閃著淚光,眼框微微發顫凝視遠方。

  右手離開抓的西裝,壓低身子放下扣在拇指的槍。休息之下,明輝也要做好逃跑的準備。

  起身,抬高右手撫著低下的額頭。明輝迫切地希望閉上眼,再次睜開眼時映在眼簾的會是一盞鑲有數顆日光燈泡的燈,燈周圍潔白的天花板。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撫著額頭的手掌下移揉動雙眼。明輝不會落淚的!即便是普通人一生絕不會面對的事情,亦或之前死亡的威脅。他仍舊不會哭!他乃堂堂國家領導千萬人民全靠他,又怎麼能哭泣?

  忽然間,明輝想起參謀們。右手依然遮住雙眼,指縫間的眼神有些微改變。倘若他們沒將自己遺棄在這裡,自己就不需遭遇這些災難,更不會碰到常理無解的人事物,甚至不用在此苦惱這世界的真偽及如何回去!

  如今落魄的身上掛衣服、拎著皮鞋,全是參謀們害的!憤怒霎時佔據明輝的思緒與指縫間的眼睛。左手提的那雙皮鞋掉到地上,一隻鞋子險些滾到河裡,剩半截留在岸上。右手緩緩從臉上移到腰際,露出另一只憤怒的眼,並且緊握拳頭。

  熊熊怒火燒掉明輝對待參謀惡劣的態度,也看不到參謀盡力輔佐他,只有參謀故意將他丟在這。明輝猛然仰天長嘯:「你們這群狗娘養的賤人!存心想讓我死嗎?——」幾乎掩蓋其他聲音,回音傳遍整個河谷。

  明輝脹紅著臉,因大吼而喘著氣。剎那,一陣狂風吹過,比以往的風來得強,吹亂明輝的頭髮,而且眼睛睜不開只能用手阻擋,吹得身體重心不穩差點跌倒,掛在肩膀的西裝跟襪子掉到地上。

  對於以前的他應該是火上加油,經過一路上的種種,這道風卻冷卻了明輝的憤怒。恢復理智的他趕緊深呼吸,明輝察覺自己不該憤怒,在這裡沒有任何人哭鬧的孩子不可能每回總有糖吃,發火根本沒用。縱使參謀們躲在某處偷窺亦狠下心不理他。

  明輝彎下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他無意間想起之前遭「疾病」追逐的過程。人在內心沉靜下,難忘的回憶總會填滿這段時間。明輝皺眉,他怎麼想到這個?倏然明輝覺得忘記了什麼,好像是在「疾病」出現前……明輝停下手邊的動作,遲了幾秒,啊!對了,他記起四個字「虛擬實境」。

  明明早已做出結論,為何他仍苦苦思索呢?沒有任何證據證實此刻的感受是真的,也許之前的劇痛是電腦模擬的。想必已經有人發明出虛擬實境的科技了,只是因為鎖國政策消息沒能傳進國內。前途頓時一片光亮,明輝面露喜色。若是這樣,就有機會回去了。

  喜出望外的明輝竟然忘了神出鬼沒的「疾病」來襲時跳進河中躲避會滿身濕。坐在地上,開始替雙腳套上襪子穿上皮鞋,連西裝也穿到身上,然後撿起槍站了起來,緩緩環視周圍一圈。他現在眼前的一切,應該是由一條條數據構成,絕非真實的。

  既然是「虛擬實境」何必去在意這些不合邏輯的人事物?反正確定沒有後顧之憂踏上歸途了,虛假再怎麼考證永遠不可能成真,好比下令拆除的房子打掃的在乾淨,一樣難逃被拆除的命運。

  明輝臉上掛著笑意,邁開步伐向前走。他早弄清這一切全是虛幻的,什麼神啊、鬼的僅僅是幼稚的童話,唯有弱者會寄託過錯及軟弱在這之上獲得勇氣。明輝傲慢的心想。他不需要如此,他的內心足以克服所有挑戰!

  走著走著竟停下腳步。就算知道眼前的景象是假的又如何?明輝猛地省悟。幾秒後卻迎刃而解,明輝淺笑搖搖頭,這些是由電腦製作出來的,他真實的身體應該是在虛擬實境的設備裏沉睡。總之,只要繼續前進,會找到回去的方法。

  自從明輝踏上這世界起,無實無刻在找證實這裡是假的依循。前些時候的沉思讓他尋到「虛擬實境」這個憑藉,見機不可失他當然得牢牢握住,否則將成為人生道路上老是走回頭路的弱者。

  這個世界並非只透露「久戰必敗」的訊息,明輝藉由簡陋的同理心衍生的推理很多是正確的。然而他並沒有把自己與父親對待參謀們的態度放進去,如同一部故障的機器隨便修一修使它能動就好而不徹底檢查。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9-4 19:39:13

第十章  找回逃避的執念



  警惕地轉頭瞥向左側死之河的明輝,他的頭髮全乾了。一雙皺皺的白襪跟沒有攤開的西裝掛在右肩由右手抓著,手指扣著手槍。身上半開的白襯衫露出裡頭稍瘦的胸膛,左手提著一雙皮鞋。

  下半身的西裝褲和肩上的西裝同樣是皺的,光著雙腳穩穩向前走,離右側的生之河只差一步之隔。

  方才爬上岸時渾身溼透弄得滿地是水,明輝將全身衣服脫下擰乾。並不是一次全脫,而是分成幾個部份脫,避免風一吹受涼後感冒,畢竟不久前有個體型浩大的病毒窮追不捨,也許在這裡感冒了症狀會更嚴重。

  總之,最好別讓身體容易虛弱的地方接觸此地間隔短暫的陣陣涼風

  明輝乃至光著屁股坐在地上,用手高舉三角褲靜待它風乾。儘管,明輝的模樣可笑又很羞恥,但是明輝無可奈何,他一定要穿上該穿的衣服才有安全感,而且溼氣會使皮膚長濕疹,如此一來「疾病」就得逞了!

  往好處想,週遭沒任何智慧生物,況且明輝一直盯著死之河猛看。即使如此,他心裡殷切盼望三角褲快點風乾。

  等到襯衫、三角褲及西裝褲風乾後,明輝穿好衣服走回去撿起槍,對怪物沒有用不代表之後沒有用。返回原處拿了乾一半的鞋子、襪子、西裝繼續前進。

  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疾病」,明輝此刻仍舊凝視死之河,和行走於寂靜戰場上感到草木皆兵的軍隊不同,他的情緒鎮定,沒有誤以為拂過耳邊的風聲是危險的腳步而頻頻發顫,不會因河流潺潺水聲中偶然幾個氣泡破裂聲立刻臉色發白轉頭看,死之河邊那群可憐人的喘息更沒讓明輝小心翼翼的邁開步伐。

  明輝即是仗著生之河替他撐腰,從出發到現在沒離開生之河邊半步,一旦「疾病」出現迅速丟遠手上的東西跳下水。此舉明輝在等衣服乾時想到的,除了暫時保住性命之外,不必等那麼多件衣服風乾,連手槍也不會進水因而損壞。

  怪物追趕之際明輝丟下槍跳入河裡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明輝並非夜裡遭敵人摸黑殺死的哨兵,他更像在等「疾病」出現。有了生之河,明輝對潛藏於死之河的「疾病」沒有過度的恐懼,除非「疾病」偷襲他的背或從天而降,但是明輝相信剛開始躲得過第二次一樣可以!心中隱隱期待,「疾病」能夠證明他所想的辦法有效。

  一段時間過後,「疾病」依舊沒有出現,看樣子應該不會出來了。剛才明輝陷入絕境卻無法討回面子,多少有些失望,但至少不用費時等衣服乾了。明輝仰起頭望著黃沙紛飛的天空,又低頭看著前面的路。

  想起之前面臨死亡的恐懼,明輝印象深刻,無論想起幾次總餘悸猶存。

  只是他還是搞不懂是真是假,回想前面手遭「疾病」感染的痛楚、放進生之河治癒下劇烈的疼痛是明輝受過最大的痛苦,童年父親的處罰根本不算什麼。想到這的此刻,舌尖觸到嘴唇隱約有當時因忍痛咬破的血腥味,拿東西的雙手更不知不覺握緊幾秒。

  就像未遭「疾病」襲擊前遲遲喊不出的話,明輝在此時仍無法斷定這世界的真偽。

  明輝就這樣默默接受一切,可是只要一想到無邊無際的沙漠、人工造出的河、擁有神奇力量的兩條河……他就無法接受這不屬於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的世界!莫非真的回不去了嗎?停下腳步,明輝雙眼閃著淚光,眼框微微發顫凝視遠方。

  右手離開抓的西裝,壓低身子放下扣在拇指的槍。休息之下,明輝也要做好逃跑的準備。

  起身,抬高右手撫著低下的額頭。明輝迫切地希望閉上眼,再次睜開眼時映在眼簾的會是一盞鑲有數顆日光燈泡的燈,燈周圍潔白的天花板。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撫著額頭的手掌下移揉動雙眼。明輝不會落淚的!即便是普通人一生絕不會面對的事情,亦或之前死亡的威脅。他仍舊不會哭!他乃堂堂國家領導千萬人民全靠他,又怎麼能哭泣?

  忽然間,明輝想起參謀們。右手依然遮住雙眼,指縫間的眼神有些微改變。倘若他們沒將自己遺棄在這裡,自己就不需遭遇這些災難,更不會碰到常理無解的人事物,甚至不用在此苦惱這世界的真偽及如何回去!

  如今落魄的身上掛衣服、拎著皮鞋,全是參謀們害的!憤怒霎時佔據明輝的思緒與指縫間的眼睛。左手提的那雙皮鞋掉到地上,一隻鞋子險些滾到河裡,剩半截留在岸上。右手緩緩從臉上移到腰際,露出另一只憤怒的眼,並且緊握拳頭。

  熊熊怒火燒掉明輝對待參謀惡劣的態度,也看不到參謀盡力輔佐他,只有參謀故意將他丟在這。明輝猛然仰天長嘯:「你們這群狗娘養的賤人!存心想讓我死嗎?——」幾乎掩蓋其他聲音,回音傳遍整個河谷。

  明輝脹紅著臉,因大吼而喘著氣。剎那,一陣狂風吹過,比以往的風來得強,吹亂明輝的頭髮,而且眼睛睜不開只能用手阻擋,吹得身體重心不穩差點跌倒,掛在肩膀的西裝跟襪子掉到地上。

  對於以前的他應該是火上加油,經過一路上的種種,這道風卻冷卻了明輝的憤怒。恢復理智的他趕緊深呼吸,明輝察覺自己不該憤怒,在這裡沒有任何人哭鬧的孩子不可能每回總有糖吃,發火根本沒用。縱使參謀們躲在某處偷窺亦狠下心不理他。

  明輝彎下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他無意間想起之前遭「疾病」追逐的過程。人在內心沉靜下,難忘的回憶總會填滿這段時間。明輝皺眉,他怎麼想到這個?倏然明輝覺得忘記了什麼,好像是在「疾病」出現前……明輝停下手邊的動作,遲了幾秒,啊!對了,他記起四個字「虛擬實境」。

  明明早已做出結論,為何他仍苦苦思索呢?沒有任何證據證實此刻的感受是真的,也許之前的劇痛是電腦模擬的。想必已經有人發明出虛擬實境的科技了,只是因為鎖國政策消息沒能傳進國內。前途頓時一片光亮,明輝面露喜色。若是這樣,就有機會回去了。

  喜出望外的明輝竟然忘了神出鬼沒的「疾病」來襲時跳進河中躲避會滿身濕。坐在地上,開始替雙腳套上襪子穿上皮鞋,連西裝也穿到身上,然後撿起槍站了起來,緩緩環視周圍一圈。他現在眼前的一切,應該是由一條條數據構成,絕非真實的。

  既然是「虛擬實境」何必去在意這些不合邏輯的人事物?反正確定沒有後顧之憂踏上歸途了,虛假再怎麼考證永遠不可能成真,好比下令拆除的房子打掃的在乾淨,一樣難逃被拆除的命運。

  明輝臉上掛著笑意,邁開步伐向前走。他早弄清這一切全是虛幻的,什麼神啊、鬼的僅僅是幼稚的童話,唯有弱者會寄託過錯及軟弱在這之上獲得勇氣。明輝傲慢的心想。他不需要如此,他的內心足以克服所有挑戰!

  走著走著竟停下腳步。就算知道眼前的景象是假的又如何?明輝猛地省悟。幾秒後卻迎刃而解,明輝淺笑搖搖頭,這些是由電腦製作出來的,他真實的身體應該是在虛擬實境的設備裏沉睡。總之,只要繼續前進,會找到回去的方法。

  自從明輝踏上這世界起,無實無刻在找證實這裡是假的依循。前些時候的沉思讓他尋到「虛擬實境」這個憑藉,見機不可失他當然得牢牢握住,否則將成為人生道路上老是走回頭路的弱者。

  這個世界並非只透露「久戰必敗」的訊息,明輝藉由簡陋的同理心衍生的推理很多是正確的。然而他並沒有把自己與父親對待參謀們的態度放進去,如同一部故障的機器隨便修一修使它能動就好而不徹底檢查。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9-4 19:39:51

第十一章  蠢蠢欲動的恐怖



  風依舊持續吹拂,貌似河流的終點有什麼需要趕時間。匆促的和明輝擦身而過卻沒停下來查看,對數十年不曾有的過客感到漠然。耳邊傳來風的竊竊私語,不願給明輝聽見。縱使態度冷漠,但是內在的涼爽使得明輝神清氣爽。

  明輝仰頭張望讚嘆兩旁高聳的棕色岩壁。雖然這些全是假的,逼真的模樣也讓人嘆為觀止。以前曾在書上看過大峽谷的圖片,他很想前去親身感受那裡的非凡,父親總用鎖國政策不准他去。這裡不比大峽谷雄偉,仍算很壯觀了。

  明輝餘光瞥過工整的河流,可惜兩條近乎人造的河與岩壁顯得格格不入,破壞明輝欣賞的興致。

  怎麼會想起父親呢?明輝感覺莫名奇妙。每次一想到父親,腦中浮現的盡是父親對他的陰霾,懲罰、責難、挑釁……彼此溫情的互動微乎其微,可以說根本沒有。不由自主想起的時刻,總是他做出超越父親的事的當下。明輝搞不懂為何此時想到父親。

  發覺自己的不足,明輝想起只對父親效忠的參謀們,表情有些失落。參謀們究竟有什麼陰謀?為什麼還不放他回去?該不會看他沉睡在設備裡的身體任人擺佈,萌生歹念想叛變,乾脆讓他自生自滅……明輝越想越生氣,索性潮生之河走去蹲下來將頭浸入水中。

  正當背對死之河時,緩慢流去的河面忽然出現一個黑色圓形凸起。

  水的沁涼深入滿頭的毛孔熄滅增長的火燄,頓時感受心曠神怡的快感。明輝的頭抬起來,大量水滴從頭頂落下,用手把髮上剩下的水抹去。算了,回去一定要換掉現任的老參謀!以他們的年紀應該退休享清福了,如果他們不願接受好意……明輝露出陰冷的笑容。不得已只好痛下殺手了。

  他不能在憤怒了,根本無濟於事。也許他的舉動全看在參謀們的眼裡,像個小丑逗得捧腹大笑。想像這個畫面,明輝的火氣再度燃起,他趕緊起身幾個深呼吸緩和情緒,冷靜後他凝視前方。

  問題是該如何回去?明輝完全沒有頭緒,連答案的影子都瞥不到。難道參謀們真要如此狠心嗎?明輝灰心地搖搖頭。不,不會的,參謀會看在父親的面子上讓他回去的……明輝知道這只是在安慰自己罷了,現在唯一陪伴他的剩下深深的無力,就算再腦中殺了參謀一遍又一遍仍尋無出路。

  可是待在這裡停滯不前,不就等於放棄了?假使希望在前方同樣抓不到。

  明輝重振精神,抬起頭雙眼閃著堅定的鋒芒,他再度長途跋涉。走沒多久,眼角赫然瞄到死之河面站著一具黑色骷髏。恐懼爬上心頭,彷彿回到追趕當時,超過幾步後他停了下來。明輝一臉狐疑,該不會又來了吧?它不是受傷了?趕緊倒退轉頭察看,河面卻一切照舊。

  明輝鬆了口氣,可能是他看錯了,然後不做停留繼續走。

  不過現在想想,他竟然鬆懈了對「疾病」的防備,甚至疏忽跳進生之河的預備而穿好衣服,那他現在應該脫下衣服、拎著鞋子。可是明輝不肯,他抬頭警戒地張望天空,不想自己落魄的模樣讓參謀們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柄!

  明輝隨後想到剛才自己半裸等衣服風乾,臉一紅一股羞愧感油然而生……頓時氣得跺腳,惱怒大罵:「可惡!」舉起手指著天空,怒視著:「你們敢把畫面傳出去就死定了!」儘管如此,他依然無計可施,於是明輝明智的先將仇恨放一邊。

  「疾病」現在開始蠢蠢欲動,不過他有些疑問。雖然這裡是虛擬實境,但是它帶給明輝的感覺卻很致命。

  經過一番掙扎,明輝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他不會輕易冒險。眼角餘光竟又瞥到死之河上站著他以為是幻影的黑色骷髏。心臟大力跳一下,涼意瞬間衝上背脊。明輝想都不想立刻轉頭察看,卻依舊空無一物。

  明輝驚嚇睜大眼,他明明有看到啊!為何又消失了?眼珠朝下小幅度轉動,讓這件事與之前怒罵參謀的舉動起了聯結。對了,一定是參謀們被他罵的污辱吞不下去,所以故弄玄虛!

  話雖如此,明輝此刻仍想盡快離開這裡。想回家卻苦無辦法,現在更多了忽隱忽現的怪物令他心驚膽跳,明知是假的仍舊感到危險難以無視它,明輝也不敢親自確認,他極欲逃離一切!下一秒他邁開大步向前跑。

  不停地跑直到跑不動,彎下腰雙手按住膝蓋喘氣。

  他突然想起,「疾病」既然能夠聲息全失的接近他為何不直接……剎那,地面上出現不屬於明輝的影子跟他的影子重疊。明輝瞬時看了傻眼,腦海爆炸了一片白光。影子的主人就在前方,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便是全貌。

  情緒稍稍恢復,這幾秒之間,對方毫無動靜,明輝的視線沿著影子緩緩前移。耳邊一切隔絕心跳聲分外清晰。影子的盡頭是一雙腳掌,一雙人類的腳掌,但只剩下骨骸。

  明輝大吃一驚,虛擬實境、返回現實的信念以及對參謀的恨意群拋諸腦後移動的視線停下,不願抬頭直視對方,心中反覆思考該怎麼逃脫。

  猛然間,一個東西從對方那裡骨碌滾過來,滾入明輝眼前的赫然是一顆黑色骷髏頭!正好是臉的部份,明輝甚至感覺那對空洞瞪著自己。把他嚇得魂都快飛走了,明輝後退幾步不穩地跌坐在地上,當他再察看時面前的黑色骷髏頭和腳掌不見了。

  明輝惶恐得凝望前方,完全摸不著頭緒。內心一連串疑惑,為什麼不正大光明殺死他?為何這樣戲弄他?他被困在這個異世界難道還不夠嗎?為什麼讓他成為愚蠢的膽小鬼?剛才他竟然像弱者想著逃跑的方法,明輝無法忍受。怒火立刻衝上來,衝散心頭的恐懼。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9-4 19:40:30

第十二章  恐懼的臨界點



  明輝面露凶光,手往地上一撐立即站起來,朝天大聲怒罵:「給我出來!你們這群賤人,玩弄我好玩嗎?出來喔!別像個孬種!要殺要剮隨便你們……」明輝用手拍著胸口,大聲責問:「我什麼都沒有,命有一條!來啊,來啊!鱉三!」腦中浮現黑色軟泥滴下數滴黑色汁液的片段。

  明輝輕輕點頭數下、一臉輕浮,「哦,我知道了,其實你受傷了根本殺不了我,才會躲在暗處不敢出來,對不對啊?你真是沒種,我都站在這給你殺了。」口氣極度挑釁,乃至張開雙手走近死之河。

  「汝願意成為吾的奴僕,將汝的身體、心智奉獻給吾,永遠享受歡愉直到死嗎?」沙啞如魔鬼的聲音從死之河響起。明輝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恐懼湧現下第一個念頭是希望前面的話別惹惱它。

  他真的只能走到這了嗎?好像確實如此,他的性命操在參謀們手中,無論如何掙扎結果全是死。明輝眼皮稍微垂下,眼神黯淡。一路走來,在沙漠中沒食物沒水苦撐快兩天,前些時候靠毅力撐過地獄般的劇痛,如此折磨原來是為了走到這裡死去啊?明輝閉上眼,嘴唇鬆開嘆了口氣,彷彿一切責任隨著這聲嘆氣得到解放。

  不過既然這世界是假的,那些感官也一樣的。明輝在心中安慰自己,試圖使自己沒那麼痛苦。

  想到這句話的同時,餘悸猶存的痛苦自記憶中重現:動動嘴依然感受到舌頭、黏膜的乾裂、冰涼的河水使全身舒暢、雙手生不如死的劇痛直到此刻雙手還顫動著。明輝睜開眼,他無法接受自己的說法,那些感覺絕對不是假的,絕對不是!

  明輝擺出嚴正的神情。而且他不是要超越父親嗎?如今卻敗在參謀們的忠誠。眼前閃過父親嚴厲的眼神。若讓父親知道他就此放棄必會狠狠挖苦一番。明輝警惕的張望,慢慢退回生之河邊,堅定地大喊:「想要我的命?再等十輩子吧!我不會怕你的虛張聲勢!」

  「為什麼……為什麼……」轉眼間,女性痛苦的呻吟從地上傳來,明輝低頭一看,赫然發現是一個類似女人輪廓的黑色怪物。內心萌生厭惡感,它又來了嗎?下一秒它的手就要抓住小腿了。明輝急著後退幾步,不料怪物的嘴噴出一團黑色液體直直飛來。

  明輝見狀,直覺那團黑色液體絕不能碰到,趕緊身體右轉,少部分的液體還是沾上西裝下襬。

  表情僵硬的低頭看,西裝下擺正冒出陣陣白煙,溶解一個小圓洞。明輝抬起頭,驚訝的睜大眼,原來「疾病」沒有虛張聲勢,隨時能取他性命。他竟感到手足無措,也不管怪物的存在,於是跨出大步向前跑,彷彿有踩到軟軟的物體。

  來到異世界後,明輝的表情多半是驚訝,適合這時間近乎停止的世界,多變的現實則需要更多表情掩飾自己。

  明輝向前跑,視線兩旁的環境快速往後推移,單調的世界中只有岩壁的紋路、可憐人的位置變換而已。明輝隱約瞥見死之河面出現許多形狀詭譎的怪物。恐懼的捕獸夾瞬間合上,利齒刺進心臟。這下明輝閉緊雙眼死命的跑。

  他忽略一件事,「疾病」掌控的死之河到現在遠眺仍不見源頭,無論跑多遠都還在「疾病」的地盤。

  一段時間後,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的明輝依然繼續跑,因為疲累速度漸漸銳減。他一想到「疾病」可怕的模樣,速度又提升不少。明輝回頭望著身後,他總覺得「疾病」窮追不捨。

  剎那間,一個東西絆倒明輝,整個人趴倒在地上,撞到膝蓋、胸膛與鼻子。

  他不在意身體的疼痛,慌張的用手撐起上半身轉頭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恐懼化為電流瞬間刺痛心臟,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和長時間奔跑的汗水混在一起。竟然是方才攻擊他的怪物。明輝臉色慘白睜大眼。

  而且怪物的手正要抓住他的小腿。心急之下,明輝抬腿奮力踢開它的手,手一撐地站了起來,腰還彎著尚未挺直、站穩,明輝拔腿就跑。再次回頭,怪物依舊跟前幾回同樣消失了。接連而來的恐懼佔據一直以來堅守的執念。

  「我命令你們停下……我已經被你們害成這樣了,嚇我好玩嗎?別在陰魂不散!」明輝大聲抱怨。事到如今明輝陷入崩潰邊緣,仍然不願說出拜託的話,表現出最堅強的一面。

  現在死命地逃亡,算是他最大的限度,事後應該會埋怨自己一陣子。

  不久後,明輝實在筋疲力盡跑不動了,即使雙腿酸痛仍不敢坐下休息,深怕怪物偷襲時他反應不來。急促地大喘氣、滿臉汗水卻不忘警惕,明輝總覺得有東西在四面八方游移。

  赫然感覺身旁有東西接近,心一沉,眼球疑惑的轉動著。明輝突然向右轉頭,果然有黑影迅速移出視線外,頓時心臟彷彿遭受重擊。明輝跟著黑影轉頭卻空無一物,既沒有腳印又沒有掘過土的痕跡。

  明輝尚未從驚嚇中脫離,左眼餘光卻瞥到地上某個東西爬過去,他的心臟如同發生爆炸更震出一身汗。明輝整個人僵住唯有頭向左轉,他只敢稍微低頭然後視線下移。定睛一看,似乎有東西滑進死之河裡,驚動微微的波瀾。

  剎那,有人拍了明輝的背,寒冷瞬間衝上背脊他的身體立刻打直到不能在直,連跳極快的心臟都差點停止。明輝旋即轉身,驚訝一看依舊沒任何東西。

  明輝的精神如繃緊的弦隨時可能斷裂,他多麼希望這些全是幻覺。

  轉眼間,明輝瞥見地上覆蓋巨大的黑影,同時頭頂上的光線讓某個物體掩蓋住了變得昏暗許多,明明四周有光透進來。

嚥下口水,明輝抬起頭,一個黑色的圓形物體浮在上方。隨即,不假思索踉蹌的跨了好幾步離開物體的範圍,因為物體突然壓了下來。

  逃過一劫後回頭,一如往常地物體消失不見。一眨眼,人形怪物赫然憑空出現,緩緩爬向明輝。心臟彷若受了重擊,明輝嚇得差點跌倒。他想轉過頭朝另一邊逃,不料也有人形怪物擋住。不等明輝反應,兩頭怪物也許不給活路了,從嘴裡噴出黑色飛沫射向明輝。

  千鈞一髮之際,明輝即時選擇奔向生之河,否則背與腹部就要溶解了,兩團黑色液體碰撞在一起落在地上。一邊跑,明輝一邊掏出口袋裡的槍丟到地上,然後撩起西裝、襯衫下襬退至肚子,進去生之河中。

  下水的聲音不影響潺潺水聲,水花也濺得不高,因為幾乎是走進水中。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9-15 10:03:33

第十章  找回逃避的執念



  警惕地轉頭瞥向左側死之河的明輝,他的頭髮全乾了。一雙皺皺的白襪跟沒有攤開的西裝掛在右肩由右手抓著,手指扣著手槍。身上半開的白襯衫露出裡頭稍瘦的胸膛,左手提著一雙皮鞋。

  下半身的西裝褲和肩上的西裝同樣是皺的,光著雙腳穩穩向前走,離右側的生之河只差一步之隔。

  方才爬上岸時渾身溼透弄得滿地是水,明輝將全身衣服脫下擰乾。並不是一次全脫,而是分成幾個部份脫,避免風一吹受涼後感冒,畢竟不久前有個體型浩大的病毒窮追不捨,也許在這裡感冒了症狀會更嚴重。

  總之,最好別讓身體容易虛弱的地方接觸此地間隔短暫的陣陣涼風

  明輝乃至光著屁股坐在地上,用手高舉三角褲靜待它風乾。儘管,明輝的模樣可笑又很羞恥,但是明輝無可奈何,他一定要穿上該穿的衣服才有安全感,而且溼氣會使皮膚長濕疹,如此一來「疾病」就得逞了!

  往好處想,週遭沒任何智慧生物,況且明輝一直盯著死之河猛看。即使如此,他心裡殷切盼望三角褲快點風乾。

  等到襯衫、三角褲及西裝褲風乾後,明輝穿好衣服走回去撿起槍,對怪物沒有用不代表之後沒有用。返回原處拿了乾一半的鞋子、襪子、西裝繼續前進。

  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疾病」,明輝此刻仍舊凝視死之河,和行走於寂靜戰場上感到草木皆兵的軍隊不同,他的情緒鎮定,沒有誤以為拂過耳邊的風聲是危險的腳步而頻頻發顫,不會因河流潺潺水聲中偶然幾個氣泡破裂聲立刻臉色發白轉頭看,死之河邊那群可憐人的喘息更沒讓明輝小心翼翼的邁開步伐。

  明輝即是仗著生之河替他撐腰,從出發到現在沒離開生之河邊半步,一旦「疾病」出現迅速丟遠手上的東西跳下水。此舉明輝在等衣服乾時想到的,除了暫時保住性命之外,不必等那麼多件衣服風乾,連手槍也不會進水因而損壞。

  怪物追趕之際明輝丟下槍跳入河裡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明輝並非夜裡遭敵人摸黑殺死的哨兵,他更像在等「疾病」出現。有了生之河,明輝對潛藏於死之河的「疾病」沒有過度的恐懼,除非「疾病」偷襲他的背或從天而降,但是明輝相信剛開始躲得過第二次一樣可以!心中隱隱期待,「疾病」能夠證明他所想的辦法有效。

  一段時間過後,「疾病」依舊沒有出現,看樣子應該不會出來了。剛才明輝陷入絕境卻無法討回面子,多少有些失望,但至少不用費時等衣服乾了。明輝仰起頭望著黃沙紛飛的天空,又低頭看著前面的路。

  想起之前面臨死亡的恐懼,明輝印象深刻,無論想起幾次總餘悸猶存。

  只是他還是搞不懂是真是假,回想前面手遭「疾病」感染的痛楚、放進生之河治癒下劇烈的疼痛是明輝受過最大的痛苦,童年父親的處罰根本不算什麼。想到這的此刻,舌尖觸到嘴唇隱約有當時因忍痛咬破的血腥味,拿東西的雙手更不知不覺握緊幾秒。

  就像未遭「疾病」襲擊前遲遲喊不出的話,明輝在此時仍無法斷定這世界的真偽。

  明輝就這樣默默接受一切,可是只要一想到無邊無際的沙漠、人工造出的河、擁有神奇力量的兩條河……他就無法接受這不屬於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的世界!莫非真的回不去了嗎?停下腳步,明輝雙眼閃著淚光,眼框微微發顫凝視遠方。

  右手離開抓的西裝,壓低身子放下扣在拇指的槍。休息之下,明輝也要做好逃跑的準備。

  起身,抬高右手撫著低下的額頭。明輝迫切地希望閉上眼,再次睜開眼時映在眼簾的會是一盞鑲有數顆日光燈泡的燈,燈周圍潔白的天花板。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撫著額頭的手掌下移揉動雙眼。明輝不會落淚的!即便是普通人一生絕不會面對的事情,亦或之前死亡的威脅。他仍舊不會哭!他乃堂堂國家領導千萬人民全靠他,又怎麼能哭泣?

  忽然間,明輝想起參謀們。右手依然遮住雙眼,指縫間的眼神有些微改變。倘若他們沒將自己遺棄在這裡,自己就不需遭遇這些災難,更不會碰到常理無解的人事物,甚至不用在此苦惱這世界的真偽及如何回去!

  如今落魄的身上掛衣服、拎著皮鞋,全是參謀們害的!憤怒霎時佔據明輝的思緒與指縫間的眼睛。左手提的那雙皮鞋掉到地上,一隻鞋子險些滾到河裡,剩半截留在岸上。右手緩緩從臉上移到腰際,露出另一只憤怒的眼,並且緊握拳頭。

  熊熊怒火燒掉明輝對待參謀惡劣的態度,也看不到參謀盡力輔佐他,只有參謀故意將他丟在這。明輝猛然仰天長嘯:「你們這群狗娘養的賤人!存心想讓我死嗎?——」幾乎掩蓋其他聲音,回音傳遍整個河谷。

  明輝脹紅著臉,因大吼而喘著氣。剎那,一陣狂風吹過,比以往的風來得強,吹亂明輝的頭髮,而且眼睛睜不開只能用手阻擋,吹得身體重心不穩差點跌倒,掛在肩膀的西裝跟襪子掉到地上。

  對於以前的他應該是火上加油,經過一路上的種種,這道風卻冷卻了明輝的憤怒。恢復理智的他趕緊深呼吸,明輝察覺自己不該憤怒,在這裡沒有任何人哭鬧的孩子不可能每回總有糖吃,發火根本沒用。縱使參謀們躲在某處偷窺亦狠下心不理他。

  明輝彎下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他無意間想起之前遭「疾病」追逐的過程。人在內心沉靜下,難忘的回憶總會填滿這段時間。明輝皺眉,他怎麼想到這個?倏然明輝覺得忘記了什麼,好像是在「疾病」出現前……明輝停下手邊的動作,遲了幾秒,啊!對了,他記起四個字「虛擬實境」。

  明明早已做出結論,為何他仍苦苦思索呢?沒有任何證據證實此刻的感受是真的,也許之前的劇痛是電腦模擬的。想必已經有人發明出虛擬實境的科技了,只是因為鎖國政策消息沒能傳進國內。前途頓時一片光亮,明輝面露喜色。若是這樣,就有機會回去了。

  喜出望外的明輝竟然忘了神出鬼沒的「疾病」來襲時跳進河中躲避會滿身濕。坐在地上,開始替雙腳套上襪子穿上皮鞋,連西裝也穿到身上,然後撿起槍站了起來,緩緩環視周圍一圈。他現在眼前的一切,應該是由一條條數據構成,絕非真實的。

  既然是「虛擬實境」何必去在意這些不合邏輯的人事物?反正確定沒有後顧之憂踏上歸途了,虛假再怎麼考證永遠不可能成真,好比下令拆除的房子打掃的在乾淨,一樣難逃被拆除的命運。

  明輝臉上掛著笑意,邁開步伐向前走。他早弄清這一切全是虛幻的,什麼神啊、鬼的僅僅是幼稚的童話,唯有弱者會寄託過錯及軟弱在這之上獲得勇氣。明輝傲慢的心想。他不需要如此,他的內心足以克服所有挑戰!

  走著走著竟停下腳步。就算知道眼前的景象是假的又如何?明輝猛地省悟。幾秒後卻迎刃而解,明輝淺笑搖搖頭,這些是由電腦製作出來的,他真實的身體應該是在虛擬實境的設備裏沉睡。總之,只要繼續前進,會找到回去的方法。

  自從明輝踏上這世界起,無實無刻在找證實這裡是假的依循。前些時候的沉思讓他尋到「虛擬實境」這個憑藉,見機不可失他當然得牢牢握住,否則將成為人生道路上老是走回頭路的弱者。

  這個世界並非只透露「久戰必敗」的訊息,明輝藉由簡陋的同理心衍生的推理很多是正確的。然而他並沒有把自己與父親對待參謀們的態度放進去,如同一部故障的機器隨便修一修使它能動就好而不徹底檢查。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9-15 10:04:03

第十一章  蠢蠢欲動的恐怖



  風依舊持續吹拂,貌似河流的終點有什麼需要趕時間。匆促的和明輝擦身而過卻沒停下來查看,對數十年不曾有的過客感到漠然。耳邊傳來風的竊竊私語,不願給明輝聽見。縱使態度冷漠,但是內在的涼爽使得明輝神清氣爽。

  明輝仰頭張望讚嘆兩旁高聳的棕色岩壁。雖然這些全是假的,逼真的模樣也讓人嘆為觀止。以前曾在書上看過大峽谷的圖片,他很想前去親身感受那裡的非凡,父親總用鎖國政策不准他去。這裡不比大峽谷雄偉,仍算很壯觀了。

  明輝餘光瞥過工整的河流,可惜兩條近乎人造的河與岩壁顯得格格不入,破壞明輝欣賞的興致。

  怎麼會想起父親呢?明輝感覺莫名奇妙。每次一想到父親,腦中浮現的盡是父親對他的陰霾,懲罰、責難、挑釁……彼此溫情的互動微乎其微,可以說根本沒有。不由自主想起的時刻,總是他做出超越父親的事的當下。明輝搞不懂為何此時想到父親。

  發覺自己的不足,明輝想起只對父親效忠的參謀們,表情有些失落。參謀們究竟有什麼陰謀?為什麼還不放他回去?該不會看他沉睡在設備裡的身體任人擺佈,萌生歹念想叛變,乾脆讓他自生自滅……明輝越想越生氣,索性潮生之河走去蹲下來將頭浸入水中。

  正當背對死之河時,緩慢流去的河面忽然出現一個黑色圓形凸起。

  水的沁涼深入滿頭的毛孔熄滅增長的火燄,頓時感受心曠神怡的快感。明輝的頭抬起來,大量水滴從頭頂落下,用手把髮上剩下的水抹去。算了,回去一定要換掉現任的老參謀!以他們的年紀應該退休享清福了,如果他們不願接受好意……明輝露出陰冷的笑容。不得已只好痛下殺手了。

  他不能在憤怒了,根本無濟於事。也許他的舉動全看在參謀們的眼裡,像個小丑逗得捧腹大笑。想像這個畫面,明輝的火氣再度燃起,他趕緊起身幾個深呼吸緩和情緒,冷靜後他凝視前方。

  問題是該如何回去?明輝完全沒有頭緒,連答案的影子都瞥不到。難道參謀們真要如此狠心嗎?明輝灰心地搖搖頭。不,不會的,參謀會看在父親的面子上讓他回去的……明輝知道這只是在安慰自己罷了,現在唯一陪伴他的剩下深深的無力,就算再腦中殺了參謀一遍又一遍仍尋無出路。

  可是待在這裡停滯不前,不就等於放棄了?假使希望在前方同樣抓不到。

  明輝重振精神,抬起頭雙眼閃著堅定的鋒芒,他再度長途跋涉。走沒多久,眼角赫然瞄到死之河面站著一具黑色骷髏。恐懼爬上心頭,彷彿回到追趕當時,超過幾步後他停了下來。明輝一臉狐疑,該不會又來了吧?它不是受傷了?趕緊倒退轉頭察看,河面卻一切照舊。

  明輝鬆了口氣,可能是他看錯了,然後不做停留繼續走。

  不過現在想想,他竟然鬆懈了對「疾病」的防備,甚至疏忽跳進生之河的預備而穿好衣服,那他現在應該脫下衣服、拎著鞋子。可是明輝不肯,他抬頭警戒地張望天空,不想自己落魄的模樣讓參謀們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柄!

  明輝隨後想到剛才自己半裸等衣服風乾,臉一紅一股羞愧感油然而生……頓時氣得跺腳,惱怒大罵:「可惡!」舉起手指著天空,怒視著:「你們敢把畫面傳出去就死定了!」儘管如此,他依然無計可施,於是明輝明智的先將仇恨放一邊。

  「疾病」現在開始蠢蠢欲動,不過他有些疑問。雖然這裡是虛擬實境,但是它帶給明輝的感覺卻很致命。

  經過一番掙扎,明輝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他不會輕易冒險。眼角餘光竟又瞥到死之河上站著他以為是幻影的黑色骷髏。心臟大力跳一下,涼意瞬間衝上背脊。明輝想都不想立刻轉頭察看,卻依舊空無一物。

  明輝驚嚇睜大眼,他明明有看到啊!為何又消失了?眼珠朝下小幅度轉動,讓這件事與之前怒罵參謀的舉動起了聯結。對了,一定是參謀們被他罵的污辱吞不下去,所以故弄玄虛!

  話雖如此,明輝此刻仍想盡快離開這裡。想回家卻苦無辦法,現在更多了忽隱忽現的怪物令他心驚膽跳,明知是假的仍舊感到危險難以無視它,明輝也不敢親自確認,他極欲逃離一切!下一秒他邁開大步向前跑。

  不停地跑直到跑不動,彎下腰雙手按住膝蓋喘氣。

  他突然想起,「疾病」既然能夠聲息全失的接近他為何不直接……剎那,地面上出現不屬於明輝的影子跟他的影子重疊。明輝瞬時看了傻眼,腦海爆炸了一片白光。影子的主人就在前方,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便是全貌。

  情緒稍稍恢復,這幾秒之間,對方毫無動靜,明輝的視線沿著影子緩緩前移。耳邊一切隔絕心跳聲分外清晰。影子的盡頭是一雙腳掌,一雙人類的腳掌,但只剩下骨骸。

  明輝大吃一驚,虛擬實境、返回現實的信念以及對參謀的恨意群拋諸腦後移動的視線停下,不願抬頭直視對方,心中反覆思考該怎麼逃脫。

  猛然間,一個東西從對方那裡骨碌滾過來,滾入明輝眼前的赫然是一顆黑色骷髏頭!正好是臉的部份,明輝甚至感覺那對空洞瞪著自己。把他嚇得魂都快飛走了,明輝後退幾步不穩地跌坐在地上,當他再察看時面前的黑色骷髏頭和腳掌不見了。

  明輝惶恐得凝望前方,完全摸不著頭緒。內心一連串疑惑,為什麼不正大光明殺死他?為何這樣戲弄他?他被困在這個異世界難道還不夠嗎?為什麼讓他成為愚蠢的膽小鬼?剛才他竟然像弱者想著逃跑的方法,明輝無法忍受。怒火立刻衝上來,衝散心頭的恐懼。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9-15 10:04:40

第十二章  恐懼的臨界點



  明輝面露凶光,手往地上一撐立即站起來,朝天大聲怒罵:「給我出來!你們這群賤人,玩弄我好玩嗎?出來喔!別像個孬種!要殺要剮隨便你們……」明輝用手拍著胸口,大聲責問:「我什麼都沒有,命有一條!來啊,來啊!鱉三!」腦中浮現黑色軟泥滴下數滴黑色汁液的片段。

  明輝輕輕點頭數下、一臉輕浮,「哦,我知道了,其實你受傷了根本殺不了我,才會躲在暗處不敢出來,對不對啊?你真是沒種,我都站在這給你殺了。」口氣極度挑釁,乃至張開雙手走近死之河。

  「汝願意成為吾的奴僕,將汝的身體、心智奉獻給吾,永遠享受歡愉直到死嗎?」沙啞如魔鬼的聲音從死之河響起。明輝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恐懼湧現下第一個念頭是希望前面的話別惹惱它。

  他真的只能走到這了嗎?好像確實如此,他的性命操在參謀們手中,無論如何掙扎結果全是死。明輝眼皮稍微垂下,眼神黯淡。一路走來,在沙漠中沒食物沒水苦撐快兩天,前些時候靠毅力撐過地獄般的劇痛,如此折磨原來是為了走到這裡死去啊?明輝閉上眼,嘴唇鬆開嘆了口氣,彷彿一切責任隨著這聲嘆氣得到解放。

  不過既然這世界是假的,那些感官也一樣的。明輝在心中安慰自己,試圖使自己沒那麼痛苦。

  想到這句話的同時,餘悸猶存的痛苦自記憶中重現:動動嘴依然感受到舌頭、黏膜的乾裂、冰涼的河水使全身舒暢、雙手生不如死的劇痛直到此刻雙手還顫動著。明輝睜開眼,他無法接受自己的說法,那些感覺絕對不是假的,絕對不是!

  明輝擺出嚴正的神情。而且他不是要超越父親嗎?如今卻敗在參謀們的忠誠。眼前閃過父親嚴厲的眼神。若讓父親知道他就此放棄必會狠狠挖苦一番。明輝警惕的張望,慢慢退回生之河邊,堅定地大喊:「想要我的命?再等十輩子吧!我不會怕你的虛張聲勢!」

  「為什麼……為什麼……」轉眼間,女性痛苦的呻吟從地上傳來,明輝低頭一看,赫然發現是一個類似女人輪廓的黑色怪物。內心萌生厭惡感,它又來了嗎?下一秒它的手就要抓住小腿了。明輝急著後退幾步,不料怪物的嘴噴出一團黑色液體直直飛來。

  明輝見狀,直覺那團黑色液體絕不能碰到,趕緊身體右轉,少部分的液體還是沾上西裝下襬。

  表情僵硬的低頭看,西裝下擺正冒出陣陣白煙,溶解一個小圓洞。明輝抬起頭,驚訝的睜大眼,原來「疾病」沒有虛張聲勢,隨時能取他性命。他竟感到手足無措,也不管怪物的存在,於是跨出大步向前跑,彷彿有踩到軟軟的物體。

  來到異世界後,明輝的表情多半是驚訝,適合這時間近乎停止的世界,多變的現實則需要更多表情掩飾自己。

  明輝向前跑,視線兩旁的環境快速往後推移,單調的世界中只有岩壁的紋路、可憐人的位置變換而已。明輝隱約瞥見死之河面出現許多形狀詭譎的怪物。恐懼的捕獸夾瞬間合上,利齒刺進心臟。這下明輝閉緊雙眼死命的跑。

  他忽略一件事,「疾病」掌控的死之河到現在遠眺仍不見源頭,無論跑多遠都還在「疾病」的地盤。

  一段時間後,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的明輝依然繼續跑,因為疲累速度漸漸銳減。他一想到「疾病」可怕的模樣,速度又提升不少。明輝回頭望著身後,他總覺得「疾病」窮追不捨。

  剎那間,一個東西絆倒明輝,整個人趴倒在地上,撞到膝蓋、胸膛與鼻子。

  他不在意身體的疼痛,慌張的用手撐起上半身轉頭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恐懼化為電流瞬間刺痛心臟,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和長時間奔跑的汗水混在一起。竟然是方才攻擊他的怪物。明輝臉色慘白睜大眼。

  而且怪物的手正要抓住他的小腿。心急之下,明輝抬腿奮力踢開它的手,手一撐地站了起來,腰還彎著尚未挺直、站穩,明輝拔腿就跑。再次回頭,怪物依舊跟前幾回同樣消失了。接連而來的恐懼佔據一直以來堅守的執念。

  「我命令你們停下……我已經被你們害成這樣了,嚇我好玩嗎?別在陰魂不散!」明輝大聲抱怨。事到如今明輝陷入崩潰邊緣,仍然不願說出拜託的話,表現出最堅強的一面。

  現在死命地逃亡,算是他最大的限度,事後應該會埋怨自己一陣子。

  不久後,明輝實在筋疲力盡跑不動了,即使雙腿酸痛仍不敢坐下休息,深怕怪物偷襲時他反應不來。急促地大喘氣、滿臉汗水卻不忘警惕,明輝總覺得有東西在四面八方游移。

  赫然感覺身旁有東西接近,心一沉,眼球疑惑的轉動著。明輝突然向右轉頭,果然有黑影迅速移出視線外,頓時心臟彷彿遭受重擊。明輝跟著黑影轉頭卻空無一物,既沒有腳印又沒有掘過土的痕跡。

  明輝尚未從驚嚇中脫離,左眼餘光卻瞥到地上某個東西爬過去,他的心臟如同發生爆炸更震出一身汗。明輝整個人僵住唯有頭向左轉,他只敢稍微低頭然後視線下移。定睛一看,似乎有東西滑進死之河裡,驚動微微的波瀾。

  剎那,有人拍了明輝的背,寒冷瞬間衝上背脊他的身體立刻打直到不能在直,連跳極快的心臟都差點停止。明輝旋即轉身,驚訝一看依舊沒任何東西。

  明輝的精神如繃緊的弦隨時可能斷裂,他多麼希望這些全是幻覺。

  轉眼間,明輝瞥見地上覆蓋巨大的黑影,同時頭頂上的光線讓某個物體掩蓋住了變得昏暗許多,明明四周有光透進來。

嚥下口水,明輝抬起頭,一個黑色的圓形物體浮在上方。隨即,不假思索踉蹌的跨了好幾步離開物體的範圍,因為物體突然壓了下來。

  逃過一劫後回頭,一如往常地物體消失不見。一眨眼,人形怪物赫然憑空出現,緩緩爬向明輝。心臟彷若受了重擊,明輝嚇得差點跌倒。他想轉過頭朝另一邊逃,不料也有人形怪物擋住。不等明輝反應,兩頭怪物也許不給活路了,從嘴裡噴出黑色飛沫射向明輝。

  千鈞一髮之際,明輝即時選擇奔向生之河,否則背與腹部就要溶解了,兩團黑色液體碰撞在一起落在地上。一邊跑,明輝一邊掏出口袋裡的槍丟到地上,然後撩起西裝、襯衫下襬退至肚子,進去生之河中。

  下水的聲音不影響潺潺水聲,水花也濺得不高,因為幾乎是走進水中。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9-28 09:57:51

第十三章  吞噬光的黑霧



  在水流裡穩住身體後,退至肚子上的西裝跟襯衫只讓跳起的水滴稍微沾濕而已。明輝的目光移到河岸上,兩頭怪物不見了,剩下一把黑色的手槍靜靜躺在地上。明輝鬆了口氣,「疾病」應該不會襲擊了吧?明輝疲憊的內心感到深沉的無力。

  畢竟剛才恐懼、奔跑致使心臟不斷猛跳,安靜下來便提不起勁,甚至連嘲諷「疾病」抓不到他的力氣都沒有。

  他果然當初就要躲到生之河中,不會經歷到「疾病」的追捕,明輝很自責礙於面子不惜犧牲自己的安危,而且竟然害怕一堆數據組成的怪物……冰涼的河水撫平即將來到的漣漪,明輝現在只想好好休息,補足之前逃亡的勞累。

  明輝以為「疾病」的偷襲停止了,放心的趴在河岸。良久,明輝抬起頭,發覺週遭的氣氛相當怪異,心中開始不安起來,雙眼警戒地張望。縱使他身在「疾病」最怕的生之河中,可是從第二次襲擊看起來「疾病」並不會輕言放棄。

  此刻,他上半身靠在河岸邊,只要幾頭人形怪物向他噴射腐蝕性液體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殺死他。

  既然如此,明輝伸長右手想拿不遠處的手槍,距離卻不夠,於是明輝索性上半身趴上去,最後手指總算勾到手槍。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死之河昇起一股黑色霧氣,變得越來越濃朝明輝的方向擴散。

  明輝怔了怔,立刻將手槍勾過來,西裝、襯衫退至肚子上回到水中,隨即起身面對濃霧,一步一步的後退。死之河邊的可憐人遭濃濃的黑霧攝入。明輝見狀況不對轉身就跑,隨著明輝的逃跑,黑霧蔓延的速度加快。

  黑霧翻攪奔騰的輪廓,恍如一群貪婪的毒蛇猛獸,牠們咆嘯著、躁動著;完全看不清裡頭的情況,誤入其中彷彿會屍骨無存成為霧的一部分。濃霧一下子來到明輝的身後,他不時地回頭看看霧與自己的距離。

  可惜奔跑的動作笨拙,雙腿像綁了鐵塊沉重,因為緊張快要栽進水裡。在水中奔跑總比路上來得慢,但是就算在路上仍然跑不過濃霧,距離漸漸縮小。明輝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根本跑不動濃霧很快將吞噬他,於是停下來轉過身。

  明輝心一沉,眼前的濃霧幾乎遍佈整座河谷,他仍舊把手中槍拿近嘴巴用嘴咬住,雙手伸進生之河裡,下一秒手從水中跳出捲起大量水花潑往濃霧。潔白的水珠進入黑霧裡後落下時變成漆黑的墨色,可是濃霧本身並沒有受損的跡象,依然繼續前進。

  潑了幾次,明輝絕望了,臉色蒼白驚恐的看著濃霧。

  不過他尚未放棄,眼看濃霧越來越近明輝視線轉到河岸,上半身趴上去,槍從嘴裡一鬆掉到地上,爾後雙手撐地。明輝咬緊牙關奮力使勁,腰扭著扭著迅速帶著下半身爬上岸。

  不等西裝褲吸滿的水排光,明輝站起來揀起槍,順濃霧前進的方向盡全力狂奔。褲腳持續低著水,沿途在淺黃的地面留下深色的水痕,後頭的黑霧吞沒水痕彷彿預知了明輝的未來。

  濃霧一點一點逼近,末班的鐘聲將要響起。明輝低下頭緊閉雙眼,緩緩搖頭。

  他不相信自己的努力換來的是這樣!不相信自己的壽命只剩短短幾分鐘!腦海出現父親的背影,轉頭正斜眼以失望的眼神望著他。即使大聲嚷嚷、多麼的不甘,今天是必要死在這裡了!

  絕望遮蔽內心僅存的天空,最後一絲光芒也遭黑暗掩蓋。

  明輝睜開眼哀傷望著前方,遠方竟隱約有幾個黑影快速接近中,或許是臨死前的幻覺,也可能是「疾病」的爪牙。後面的攻勢無處可逃,前方又有來補刀的,他們應該不留活路了,參謀們怎能如此狠心!直到最後仍不放過他!

  明輝對此感到氣憤,發怒的雙眼瞪著前方。他一路走來的舉動想必解放了參謀們長久下來的壓力,連他自己都痛恨自己的可笑至極!簡直是騎著獨輪車、雙手丟沙包的小丑,這樣對待一個命在他們手中的人,對嗎?

  怒火隨血液流淌全身卻難以宣洩,一瞬間全然從肌肉釋放!和濃霧的距離拉開一點。

  但是這樣有何用?終究會被追到的。明輝決定不讓他們為所欲為,要死就要死的像男子漢!明輝閉上眼睛慢慢停下腳步,甚至張開雙臂。也許死後就可以回去了。

  剎那,傳來久違的人聲大喊:「快走開!」伴隨一個轟隆巨響。那是個滄桑粗糙的老年男聲。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9-28 10:00:11

第十四章  阻擋邪惡的意志



  聽見人聲,明輝睜開眼不明所以。隨後目光對焦,遠處竟有顆透明佈滿殘破光影的水球,由小至大迎面如炮彈般飛來。

  一下子到達明輝面前,巨大的水球上映著模糊的人影;明輝旋即反射性的往左邊岸道的地上撲倒。倒下的剎那,水球右下的圓弧幾乎貼著明輝的背通過,也不知是自然的風還是水球擦破空氣的氣流,一股涼意滑過他的頸部爬到頭頂。

  明輝倒地趴在地上的下一刻,巨大的水球撞進濃霧裡,透明的水球瞬間染黑,而濃霧破了一個大洞。

  若明輝沒有躲開,恐怕已經被高速移動的水球撞進黑霧中。水球直直前進吸附所到之處的黑氣,鑿開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深處彷彿住著嗜血的兇獸。水球消失在底部,霧壁悄悄滲出黑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補破洞。

  巨大的水球成功牽制不同於一般霧的這片濃霧,速度頓時跌入谷底,可是也許恢復原狀速度會上升到之前的水平。

  濃霧還沒完全修補破損,近二十人的隊伍小跑步朝濃霧過來,莫非他們是來消滅濃霧的?明輝抬起頭以手肘稍微撐起上半身望著接近的來者,摸不清現在的情況。

  腿上包覆似海洋的藍腿甲,每個人腳步整齊有序。身材高大且穿著一致的深藍護甲,貼身的線條底下勢必相當結實。白玉雕刻的臉頗為俊俏,瞳、髮色雖然相同卻是現實世界難有。雙眼穿越明輝疑問的表情,直達更後面的濃霧。

  很快他們經過趴在地上的明輝身旁,前者全神貫注於目標上,後者仰望他們高大的軀體。由於視覺的錯置明輝眼中的他們的恍如高聳入雲比山雄偉,散發的氣勢明輝竟打從心底尊敬,昂首闊步的模樣與沉穩的神情準是訓練有素的士兵。

  轉頭跟隨直到極限,明輝挪動上半身看得更清楚。

  來到濃霧面前,直列兩行的隊伍迅速轉換成橫列。幾人換位置時,腳下沉正要踩到明輝的手,他們並沒有移開的打算,明輝驚訝下趕緊移動身體騰出空間給他們。因為期待他們能夠消滅噩夢般的迷霧,所以明輝寬恕他們的無禮。

  此刻,濃霧剩下受損過的輪廓,不久要恢復行動了。面對迫切的狀況,他們盯著濃霧沒半點畏懼。前排的人動起手上翠綠色的瓶子。明輝的目光停留在那個瓶子上。

  瓶子下邊圓球狀、上邊細長,瓶口敞開漏斗狀,約有手臂那麼長。

  他們左手握著下邊,將瓶口對準濃霧。沒人發號施令,握住瓶口的右手卻同時一轉開口噴灑大片水霧,接著順時針旋轉瓶身讓水霧噴灑的範圍更廣,又因為順風水霧全飄到濃霧上。

  透明的水霧碰上墨色的濃霧,體積亦有削減的跡象,速度再度慢了下來。

  一旁的明輝總算明白潑水沒用的原因了,原來是範圍不夠大,內心暗自替他們加油。右手轉了又轉,水霧源源不斷。半晌,噴出的水霧停了下來,開口滴下幾滴水落到淺黃色的地上。

  眼看水耗盡,左腳後移他們一齊轉身從容的跑向生之河,空出的位置後排的人立刻遞補,直到全移到河邊,便開始延續前批人的動作。一行人在河邊一字排開,然後蹲下將瓶子放進水中使瓶口逆水流裝水。

  幾次輪迴下來,圍困濃霧的大網鬆脫,速度提升許多外更前進不少距離,他們跟著後退幾步,濃霧仍舊逐步進逼,只是覆蓋生之河與死之河上方的濃霧朝中間減慢的部份靠攏,防線崩潰是早晚的結果,不久會吞沒大夥兒。

  明輝也站起來退到後面盡量不妨礙他們。他們的神態依然靜如止水,對手邊現有的攻勢持之以恆,彷若目前最有效的辦法僅此而已。明輝皺眉臉色凝重的為他們緊張,畢竟親身體會過濃霧的全力衝刺。

  在即將喪命的時刻,十來個人從後面小跑步趕來,也許他們是遲來的希望。

  說是趕,表情卻泰然自若,究竟何等氣魄足以使一支軍隊面對危機面色不改?肩膀扛了個擁有森林氣息的大圓柱體,比現實世界的火箭砲大個幾倍,但是他們輕盈的腳步不像肩負重物的樣子。

  經過受氣氛影響專注在前面的明輝身旁,明輝嚇得渾身一震,眼神掃動最後停在他們肩上的大圓柱體。不過沒能知道他們下一步的動作,突然有隻手抓住明輝的手一拉,明輝踉蹌幾步旋即轉頭看著來者。

  眼前的人,橘紅的短髮及瞳孔,稚氣未退的臉龐明顯是個少年。明輝感覺莫名奇妙,想轉頭回去看他們,可是少年開口了。

  「你是外來者吧?」少年質疑問著,好奇的上下打量明輝

  之前消失的那對可憐人也叫他外來者,明輝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並不瞭解對方的底細,只知道這群人救了他,因此基於禮貌明輝點點頭。少年盯著明輝瞧,或許也對他很感興趣。

  少年忽然吃驚睜大眼凝著某處,明輝以為旁邊有危險而轉頭,看樣子是忘了重要的事情而已。「快!請你跟我走吧,快沒時間了。」少年慌張的向明輝驚呼,明輝甚至感覺少年的手因情緒而使勁。

  沒作任何解釋,猛地拉明輝的手就往河流源頭的方向跑。

  突如其來的拉扯明輝腳步凌亂踩空幾次,所幸少年發現異樣放慢了速度讓明輝穩住身子。難忍少年冒失的明輝瞪著少年的腦後醞釀怒火,遠處生之河邊陡然某樣東西藍光四散吸引明輝的注意,於是他好奇地轉移視線到那。
  
  漸漸跑近時發現是個平躺在木制大台車上天藍色巨甕的開口發出的。甕口能讓兩個二米的人並肩直挺挺走進去甚至舉高雙手也沒問題,而且佔了岸道三分之一。

  巨甕旁邊站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滿臉佈滿歲月遺留的斑駁,銀灰的瞳孔炯炯有神仍未退去年少的熱血。明輝瞥見他的存在時老者同樣察覺到,兩人對望。當明輝經過老者面前,老者以讚許的神情對明輝點點頭。

  老者的臉明輝似曾相識,勾起許多回憶,竟然是父親的臉!

  明輝再度回頭想看個清楚,巨甕龐大的軀體卻遮住了老者,只能看見幾名少年正在推動某個東西使之旋轉。明輝低頭回想曝光不久的畫面和父親的臉對照,其實應該是樣貌相似罷了,不過那雙讚許的眼神久久難忘。

  明輝對於甕後那些人進行的事沒有多想,把心思全放在跟父親相像的老者上。

  巨甕後面幾個少年是在轉動一個連接在方木箱頂端的輪軸,雙手抓著圓周嵌有的手把向前走。木箱側面一條長皮管延伸到生之河裡,而另一端與巨甕相連,輪軸、木箱穩是幫補他們可能是在灌水,想必方才的水砲是巨甕射擊的。

  跑越巨甕後,明輝瞥見死之河邊幾個女子推另一只巨甕。

  她們身高不一,連頭髮的長度也是,身上的深藍護甲特地照女性曲線剪裁。明輝在超過時聽到後面傳來一個女聲精神抖擻的清亮大喊:「指揮官,天賢二號即將就位!」

  隨即有個聲音較小的男聲響起,因為明輝的距離太遠了。「『疾病』比以往更強了,指揮官恐怕……」語氣很擔憂。

  突然間,前面拉明輝手的少年偏移原本的軌道,明輝差點跌倒所幸及時穩住,所以沒有聽見接下去的話。下一秒,兩人和第三只巨甕擦身而過,明輝剛好瞧見某位女子的臉,長相清秀有著落日般色澤的雙眼,正皺眉使勁的推著巨甕。

  跑了稍遠的距離,明輝意識到跑那麼久到底要去哪呢?明輝疑惑注視少年的背問道:「你們是誰?」少年停下腳步,明輝跟著停住。

  少年轉身臉色凝重看著明輝的臉冷靜地回答:「我們是誰不重要……」少年將懷中一本褐色皮封面頗厚的筆記本遞給明輝:「這本筆記本有提示如何離開河谷,只要從這裡慢跑很快就會到達河流的源頭。」明輝低頭望著手中的筆記本,少年更叮嚀:「慢慢跑就行了,跑到沒力氣反而要休息很久,雖然跑很快也跑不……」

  少年突然住嘴,表現出慌張的樣子,彷彿說出天大的秘密般。偷偷瞥過明輝茫然的臉,可見他沒有懷疑,於是在心中鬆口氣。

  「那你呢?要去哪?」明輝看著少年好奇的問。

  少年忽然感動眼框顫抖,然後眨眼幾下表現燦爛的笑容,語氣開朗的說:「我要回去幫助我的族人,先知說這次我們應該只能英勇戰死了……」沒給明輝發問的機會,少年朝族人築的防線方向跑去,背對明輝舉高右手左右揮動以示告別。

  明輝目送少年的背影遠去,心中滿是說不出的滋味。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9-28 10:00:45

第十五章  彌補不了的罪惡



  少年一溜煙的往回急奔,速度比方才拉著明輝時還快,而且完全臉不紅氣不喘。

  防線那裡,三只巨甕排成一排,藍光仍舊亮著。幾乎占據大部分岸道,只剩細小的間隔勉強供一人行走。甕後方一些距離放著未組裝的輪軸、木箱還有長皮管。

  大部分的少年與女子在甕的後面整個身體靠在甕上,兩腿橫跨而腳底緊緊貼著地面。惟獨三名綠髮女子各站在三只甕正後方,閉上眼口中念念有詞,深藍鎧甲包覆的手掌五指張開放在甕上。

  老者站在中間那只甕旁,忽地一躍而起跳到甕頂,圓弧對他而言如同平地穩穩站立,雙手倚在背後面色凝重的俯視滾滾濃霧前忙碌的士兵們,濃霧遠比明輝在的時候更近了。站於高處的老者更具王者風範使人誤以為擁有以寡敵眾的實力。

  濃霧前的防線,有些人用手中的小瓶子噴灑形狀多變範圍廣的水霧,有些人用肩上的大圓柱瓶噴射有力的柱形水煙到濃霧的上方及兩側。生之河邊不少人蹲在地上將小瓶子或大圓柱瓶裝滿水。

  臉上跟明輝初次看見平靜的表情不同反倒沉重許多,但是動作和之前一樣俐落。

  此時,三名女子唱誦一段旋律,前段彷彿森林的清脆鳥鳴,漸漸進行到中段突然風雲變色,狂風吹動枝椏、豆大的雨滴拍打葉片……女子碰著甕的手掌亮起微微亮光,越唱甕口的藍光越甚,光芒繚繞乃至刺眼的地步。

  老者倏地大喊:「準備射擊!」雖然粗糙卻渾厚有力。濃霧前的士兵們聽聞此聲全擺出逃離的姿勢。女子唱到最高潮的之際,三只甕同時一團碩大的隕星脫離甕口向前疾行!瞬間足以撼動整個河谷的轟隆巨響四面八方湧散。

  緊靠巨甕的所有人咬緊牙關奮力支撐餘下的後座力,過度使勁造成渾身顫抖。這是為了防止巨甕移動,翻倒了不知道要多久扶正,若是破裂就麻煩了。

  三名綠髮女子虛弱的倒地像是昏厥一般,某個女子癱軟倒下時差點一頭撞到甕上幸好及時用手扶住。

  除了她們,其他人沒時間喘息,隨即趕去組裝抽水用具準備下一輪的攻擊,連站在甕頂的老者都跳下來想幫忙。另有幾個人特別前去攙扶倒地的綠髮女子走向生之河,幾乎是用拖行的她們沒力氣起身。

  行徑間的三團水砲和第一發有很大的不同,透明的內部藏著一座藍光星空,簡直是真正的隕星。

  濃霧前的士兵們見水砲飛來紛紛跑個幾步跳進生之河,近三十人驚起漫天激烈的水舞,水花落下他們已經站穩腳步,視線隨著水砲撞進濃霧中表情頗為緊張,期待水砲給予濃霧致命性的傷害,最好能讓濃霧消失於無形。

  這種蘊含聖潔之光的水砲需要耗盡一名守森者的體力,過往的攻防戰總成功嚇阻濃霧使之大幅衰退,只是今次可能有變化,他們心裡有不祥的預感,因為先知的預言以及過程中的親身體驗……。

  老者要伸手幫忙的時候,拉明輝離開的少年回來了,他立刻趕去按住老者的手。

  「父親……」老者聽到少年對他的稱呼瞪了少年一眼,少年不解眼珠轉了轉試圖找到答案,後一秒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改口:「啊!是指揮官,請您去查看情況吧,這裡就交給我們。不知道先知說的話……」少年的慌亂急轉悲傷看著老者。

  「立正!士兵薩爾!是坦雅族的士兵就要有志氣!」老者對薩爾精神訓話嚴正喊道。少年旋即抬頭挺胸,雙手、雙腳並攏,充滿熱血大喊:「是!指揮官,我相信一定會成功的!」多少帶著淡淡的質疑。

  父子間的互動全看在旁邊一名高挑的藍髮女子眼裡。

  及背的長髮紮在頭後,白皙的瓜子臉上那雙溫柔的海藍色眼眸引人注目。神情怡然的凝視父子走了過來柔聲勸著:「好了啦,指揮官,別欺負你兒子了,他說的是事實,你該去看看結果了。」

  老者彷彿被說中秘密難以回答,只好假裝生氣呼叫:「我是指揮官,要做什麼都可以!」老者說完便低下頭張望尋找自己可以做的,不料眾人手腳極快早就組裝好抽水用具,薩爾也不知何時跑去轉動輪軸。

  難掩失落的老者愣在那,女子伸手欲挽起老者垂下的手,到了半途竟有所顧慮地轉去拍拍老者的肩膀,深情的撫慰:「瓦爾德,你就相信我們吧,做好指揮官的工作……你不相信你的妻子嗎?」

  瓦爾德深情注視女子的雙眼,她的這番話紅了眼框。瓦爾德伸手想撫摸女子的臉,她的臉龐卻喚起過去的悲劇,頓時縮回了手放在腰際握拳,猛然轉過身不讓女子見到自己的表情,然後幾個大跨步跳上中間的巨甕頂端。

  留下女子獨自站在那裡,用手拭著眼角悄悄滑落的淚水,她亦轉身走向最近一處輪軸。

  其實瓦爾德內心害怕結果,因而透過幫忙掩飾自身的脆弱順便拖延些時間,故意久一點得知最後的成敗,畢竟這次攸關剩餘族人的存亡,族人的命運全掌握在他手中。若不是女子重燃他的力量,瓦爾德甚至永遠不想知道結果。

  ***

  隨著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盡頭,明輝循少年的囑咐小跑步朝河水源頭邁進。他一向不喜歡聽取別人的建言,不過現在被逼入絕境,任何一絲細如針的光線都必須緊緊把握。

  明輝無暇觀望周圍景物的變化,只管往前跑。

  腦子仍舊一片混亂,究竟那些人是誰?為何擁有抵擋濃霧的武力?參謀們饒過一命是想讓他繼續扮演跳樑小丑?還有那雙難以忘懷讚許的眼神……一切的一切建構明輝模糊的未來,他越想越激動,最後大力甩甩腦袋。

  低頭盯著雙手上棕色皮風面的筆記本,上頭的金邊花朵。也許這本書有回去的線索,明輝將希望寄託在這本書上,手小心翼翼的移到書本邊緣,手與書發顫也不知是跑步顛簸還是受迫不及待的心情影響。

  手緩緩翻開書頁,彷若書一翻開將蹦出怪物。翻開書時不像正常的書容易翻到一半,反而直接固定在蝴蝶頁。米黃色的書面上質感些許光滑,書頁散發清新的草木香氣。

  明輝沒閒情逸致享受這些,他想先隨意翻閱,問題是書頁黏在一起扳不開,只好先轉移目標到蝴蝶頁上的內容。

  提筆者字跡優雅,應該是個女性。粗略看了一遍後,明輝皺起眉頭,從頭到尾多看個幾次,突然訝異地睜大眼,上面的字他一個都不認識,腦海卻自動浮現它們的意思。這世界不合常理的事實在太多了,明輝忽略它而仔細的從頭開始讀。

  所幸一路上平坦又筆直也沒有障礙物,明輝無須特別費神注意乃將全部的心思放在筆記本上。

  「外來者,當您看到這些文字時,相信您已撐過『疾病』的夢魘,正趕去河流的源頭……」

  明輝納悶為何筆者會知道,但是並不意外,可能是照邏輯推理罷了。

  「您一定好奇我們是誰吧?我族是生活在眠月森林的坦雅族,遺憾的是現在森林已成為廣闊的沙漠,促成如今的局面是因為人們的貪婪,請諒我無法透露太多,您必須靠自己解開一切,到那時您就能回去屬於您的世界……」

  眼神死盯著書面,簡直快把書頁刺穿。明輝相當震驚,莫非參謀們改變心意給他機會,前提是他通過考驗?還是說這世界是真實的?……疑問一擁而上明輝完全無從招架,他選擇放諸腦後讀完再說。

  「您和我們很有緣,其實您在沙漠只要往北走就可以脫離沙漠,您卻選擇了順風而行。細微的偏離路線偶然來到我們一族世代守護的聖地,一切或許全是神的安排,祂憐憫我族故此派命運之者使坦雅族的歷史傳遞下去……」

  對於答案難求的事明輝早就免疫了,可是仍舊想問:筆者會未卜先知?又不免朝受人操作那方面去想。

  「也許您到達河流源頭之後,坦雅族勢必難逃犧牲的命運,我由衷希望如此得以贖罪。我們殘害眠月森林所有無辜的生靈,即使滅族同樣還不清,罪性若一筆勾銷可能要燃盡靈魂……」

  所以那群人等一下……明輝眼前彷彿見到少年古怪的神情,聽到解釋不清的尾句。明輝停下腳步回頭凝望,內心多少擔憂坦雅族的生死,畢竟對他有救命之恩,之後懷疑這段話應是參謀們暗示他的罪惡深重。

  明輝怔了怔,想都沒想隨後直接否認,明輝堅決他的所作所為純粹是要全人民跟隨他受世界尊敬!明輝為了不使坦雅族的犧牲沉進混濁的時間底下,明輝甩掉煩人的意念壓根兒不願趁機反省,於是邁開步伐跑了前進。
  
  「說多了,關於坦雅族與這個世界的訊息我只能提供到這裡,再次請您諒解。離開河谷的方法可以告訴您,提示我留在河流的源頭,敞開心胸勇敢跨進黑暗相信會有所獲的。切記!您的速度必須快點。」下面一部份空白,最後面寫著:「願坦雅女神守護您      莎蓮娜留字。」

  簡短的提示對明輝而言如同靜靜躺在口袋裡的手槍,有跟沒有一樣。這樣一來黎明前游移的微光再度蒙上黑暗,明輝臉一垮失望透了,本以為總算找到明確的線索。手臂軟掉,手抓著筆記本落到到身側。嘆口氣遠眺冗長的路途。

  現在兩邊佇立城牆般高聳的岩壁,後方更有駭人的濃霧,此時書裡乍現的希望也煙滅了。種種阻礙圍繞身旁揮散不去下,明輝瞭解唯一的出路亦只有抵達源頭。明輝不敢有任何期待了,深怕期待越大換來的失望他難以承受。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10-7 13:03:31

第十六章  希望自深淵熄滅



  三團同時水砲撞進濃霧中,鑿破三個大洞。士兵們個個屏息以待。大洞裡的漆黑突然被耀眼的藍光燒盡化為無形,隨後起了連鎖反應藍光鑽入濃霧內部似扭曲的裂痕蔓延開來,黑霧罩住的藍光變得矇矓。

  見到此幕,眾人抿嘴頓時鬆了口氣,身體有一下子駝背放鬆,彼此以喜悅的表情相會,也有些年紀稍大的士兵直盯著不敢掉以輕心。他們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士兵,立刻爬上河岸繼續防禦工作怕有個閃失這次經不起失敗了,不過希望的來臨讓他們更賣力。

  站在甕頂的瓦爾德手拿一個深藍色的小圓柱體罩住右眼,另一端亮起藍光。右眼清楚看見濃霧的情況,於是他放下圓柱體面露喜色,轉頭俯看下方忙碌於轉動輪軸的後援,雙眼掃過所有人,遠至在生之河邊幫助守森者恢復體力的幾人。

  雖然大夥兒正在推動輪軸卻掛念著結果,不時瞥過甕上的指揮官。

  當瓦爾德眼色掃過他們立即明白代表的意思,然後便互相道賀。最後瓦爾德的視線停在藍髮女子及兒子的臉上,前者欣慰的點點頭,後者舉起扶著輪軸上木把的手斜貼胸前擺出坦雅族的軍禮。

  猛然間,濃霧那裡傳來幾聲驚呼,瓦爾德心一沉趕緊拿起縮短視野的圓柱體觀望,聲音亦跑進全部後援的耳中,彼此面面相覷。透過圓柱體瓦爾德發現,濃霧上的藍光裂痕快蔓延到頂端時卻停住了,接著黑暗逐漸將藍光啃食殆盡。

  聖潔之光衰退過去從沒有過,瓦爾德蒼老的臉上出現少有的驚訝,連忙放下手裡的圓柱體回頭對藍髮女子稍大聲喊說:「海燕,暫時代替我的位子,水砲照樣射擊。」語畢,跳下甕趕往濃霧那裡。

  眾人見到瓦爾德的模樣知道事態嚴重,每個人心裡所想的應該是先知的預言可能成真了,週遭瀰漫大量的不安,但是大夥沒忘手邊的工作。女子與少年們按耐不住猜疑議論紛紛,很快在海麗言語安撫下平息走下坡的情緒,只是士氣大受影響全都低頭不語氣氛瞬間僵硬了。

  儘管騷動平息了,不少人仍舊伸長脖子從巨甕間的縫隙擔憂的偷窺,少年們凝望女子們想索求眼神的支持,距離靠近的就直接拍拍少年的肩膀。這情景也在薩爾和海麗的身上出現,彼此間的關係非比尋常貌似母子。

  瓦爾德趕到的時候,濃霧表面的藍光完全黯淡,甚至比先前更黑儼然加了人心的腐敗,好再到現在依舊停滯不前。士兵們還是盡力進行看似無用的攻勢,所有人的表情很難看,指揮官的到來對於氣勢絲毫沒有顯著的幫助。

  此刻的濃霧彷彿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移動、速度快慢,因為以往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士兵的臉色雖然難看,可是平時特訓的成果在瓦爾德眼前完美演出,內心不由得一陣安慰,自然也就不計較了。士兵之中,有些是瓦爾德的老戰友,瓦爾德憂傷的心想也許今天即將劃下休止符了。

  感受到自己的憂鬱,瓦爾德扳起臉免得其他人知道他的情緒,畢竟連長官都慌了下屬不亂也困難。

  瓦爾德走到一個肩上扛大圓柱體噴射水煙的士兵身旁盡量靠近他的耳邊:「凱納,現在該怎麼辦?」雖然不願相信事實卻擺在眼前,停頓一下啟口:「……會不會先知的預言真的成真了?」聲音小到只有兩人聽得見。

  名叫凱納的褐髮男子有張凶惡的臉孔,任誰都會敬而遠之,瓦爾德的態度代表兩人的交情應該不淺。

  他斜眼注意水煙噴射的方向,臉湊近瓦爾德的耳邊苦惱的埋怨:「你這指揮官都不知道了,我這隊長怎麼會知道?」想到現在的情況,無奈的說:「我看現在只能盡量激勵士氣了。」大圓柱體裡的水剛好用完,凱納便朝生之河跑去。

  凱納的聲音明顯是明輝臨走時最後聽到的男聲。

  瓦爾德覺得凱納言之有理,於是轉身面對士兵深吸口氣激揚的大喊:「事情有了變故,但你們要相信自己一定能打退黑暗!我雖然是個無用的指揮官,可是我會陪各位走到底,要犧牲就一起犧牲!」滿臉通紅,瓦爾德越說越激動:「就算我們今天會死,我們也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耗盡最後一絲熱血!」每個字囊括純白的真誠。

  士兵們格外在意指揮官說自己無用,即使手上的攻擊持續著,依然發出不認同的聲音。

  「指揮官,話別那麼說!」、「指揮官,把『無用』收回去!」、「指揮官,若沒有你,我們不會撐到今天!」……將大圓柱體裝滿水的凱納跑回來不悅的大聲斥責:「你們竟敢質疑指揮官?給我跟指揮官道歉!」現場瞬時一片沉默。

  瓦爾德責怪的瞪了凱納未免太嚴厲了,對方卻假裝沒看到。

  倏地某位士兵充滿活力的喊道:「無論有沒有用,只要心永遠在一塊就行了,讓我們為坦雅女神而戰吧!」眾人也贊同這位士兵的話,異口同聲激揚大喊:「讓我們為坦雅女神而戰!」凝聚的向心力彷彿足以戰勝一切。

  一陣風從後方吹來擄走皮膚上的熱度,尾巴跟了女子清亮的高喊:「準備射擊!」聲音來自一個靠在第二只巨甕後頭的金髮女子,擔任臨時指揮的海麗也在旁邊隨大家一起穩住發砲後的後座力。

  士兵們聽聞此聲預備起逃往生之河的爆發力。濃霧表面的三個大洞只剩印子,而且仍舊靜止不動,也許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伴隨震耳欲聾的聲響,三團水砲齊發!瓦爾德陪士兵直到最後一刻躍進河裡,三團水砲悍勇的一頭撞進濃霧中。

  坦雅族的希望算全寄託於這次的砲轟,大群人激起的水花落下的瞬間或許眼前的惡夢會裂成無數碎片傾落一地。

  待巨甕的後座力穩住,金髮女子搶先擔任臨時指揮的海麗一步,利用嬌小的身軀鑽入巨甕間的縫隙輕鬆來到巨甕前方,風吹過秀麗短髮拂起側臉的髮絲隱約露出耳朵,小巧的臉頰雖已成年多時卻像孩童,她凝望濃霧急著想知道結果,遲個幾秒海燕亦表情苦澀的勉強從縫隙擠出來走到她身旁,皺著眉同樣的著急結果的成敗。

  巨甕後面的後援不需有人發號司令直接開始灌水的作業。瓦爾德、凱納以及其他人不約而同在心中默默祈禱盯著濃霧不動,不過坦雅女神似乎不再眷顧他們早就悄然離去。

  說時遲那時快,無數眼狀紅光睜開來佈滿濃霧的表面彷彿地獄冤死的鬼魂,就連三團水砲撞破的大洞裡也盡是較小的紅眼,濃霧裡頭乃至傳來邪惡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噩夢並沒有幻滅而是更侵蝕靈魂。

  瓦爾德見狀急忙大喊:「快撤!」此乃正確的判斷,濃霧在瓦爾德喊完便無預警的迅速前進。雖然提早下令了,仍有兩個士兵跑太慢讓濃霧攝入其中,沒有任何慘叫近乎隔絕,可是士兵沒入的位置剎那凝結大片藍色結晶體,這時濃霧又停了下來。

  短短的時間內犧牲兩個同袍,金髮女子倒吸一口氣,而海燕忍不住驚叫趕緊用手捂住嘴,金髮女子的手搭上海燕的肩膀藉此緩解她的恐懼。巨甕後面的群人仰頭視線越過巨甕見到高聳的濃霧,如此大的變化立刻驚嚇的無心繼續工作一個個呆立。

  金髮女子關心海燕的舉動,她們可能是感情深厚的好姐妹。多年下來,有事互相幫助,不會推三阻四。尤其現在這種令人害怕的時刻,正好是好姐妹發揮作用的機會。

  「真是愚蠢,居然引爆自己的靈魂,兩個蠢貨,哈哈哈哈……」濃霧內部傳出語帶狂妄輕蔑的言語,聲音渾厚猶若迴盪於廳堂間:「既然如此,我大發慈悲給你們機會,等我破壞結晶,你們就準備當我『疾病』的奴隸!」

  多虧兩位士兵的奉獻為其餘士兵爭取到一些撤退的時間,士兵們陸續退回巨甕那裡。「疾病」的話讓所有人心恍恍,不少巨甕後面的人來到甕的前面,有些女子與少年更迫不及待的奔向某些士兵給予擁抱。

  「聖潔之力讓我的力量增長數倍,真是美味至極啊……」隨後發出滿足的長氣音:「放心,為了回報你們,做我的奴隸能夠享受無比的歡愉……直到死!」最後三個字語氣加重。

  瓦爾德走到海燕面前神情凝重的直盯她的雙眼,依他的表情準是要做出重大的決定,這個決定勢必攸關族人的存亡且會犧牲很多人。海麗亦猜到了,一顆心重重跳動著,眼框早已泛紅,乃至想到瓦爾德包括在名單內。

  金髮女子看了瓦爾德一眼,又瞥向海燕,一手揉按她的肩膀試圖給她力量。直到某個高大的士兵從背後輕輕握住她的肩膀,金髮女子轉頭仰望對方,兩人因而抓住彼此的手離去。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10-7 13:04:17

第十七章  盡頭只有死亡的路(上)



  失落一陣子,明輝覺得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將書的內容多看幾遍研究研究,他遠眺無盡的前方,看來源頭還很遙遠。雙手再度握住書的兩側,明輝定睛一看,眨眼幾下又用手揉揉顯得不可置信,蝴蝶頁上的文字竟一個接一個風化消失了。

  明輝趕緊記住最接近提示的字句,文字完全消失後蝴蝶頁上像從來沒有內容過。

  連提示的提示都沒有了,明輝臉上立刻顯現不滿,因為他還沒找出答案更在心裡發牢騷。前方突然吹來一陣風,原本無法翻動的書頁翻了好幾頁,明輝被裡頭的內容吸引,於是丟下滿腹的怨言開始專注讀著這本書。

  災難爆發後存活下來的筆者,也就是先知。她與王國的高層、軍旅帶領殘餘的族人,超過萬人來到聖地避難,明輝得以憑人數瞭解到全盛時期的坦雅族有多輝煌。可惜由於壓制「疾病」的聖力崩潰了,途中許多人遭到感染。

  這本書記錄一篇篇的日誌,說穿了是抵擋「疾病」的抗戰史,讀到這裡明輝多少猜到。引人入勝的雖然是內容,可是翻沒幾頁明輝察覺,坦雅族的曆法和他所熟悉的有很大的不同,也許是這裡不分晝夜的關係。

  明輝能沒有阻礙地讀下去,全託先知的福,因為她只寫重大的事紀,不過關於災難的內容一概有黑影擋住。

  意志力強的人忍過椎心刺痛用生之河水療癒;反觀,意志力弱的人若想保有坦雅族的尊嚴唯有直接自殺,大多數人連死都沒勇氣,於是受「疾病」的蠱惑自甘墮落變成死之河邊的可憐人。這點明輝感同身受不會怪他們太懦弱了。

  許久前他乃因一雙手掌在地上打滾,坦雅族人染病的範圍應該遠比一雙手掌大片,痛起來定不像明輝當時存有一絲理智,若碰到生之河水何止十倍……別忘了「疾病」會蓄意放大痛苦,百倍、千倍都有可能。

  每回想起來手掌就有疼痛的感覺,彷彿蔓延到全身的劇痛如指尖輕輕劃過。存在於記憶中的痛卻讓明輝皺眉,所以他絕對不要再經歷一次!

  那種層次的痛,明輝猜想現實世界肯定沒有,抱持不確定的心態不禁又質疑起異世界的真偽。幾秒後,驚覺自己開始鑽牛角尖明輝當機立斷拋出煙幕彈: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離開異世界的方法,不用在乎異世界的真偽!

  腦中卻有另一個聲音說,異世界真實存在的話回去的機會渺茫,但先知特別告訴他……明輝無言以對,既然沒辦法離開已成事實多想也沒有用。明輝此時仍舊感到慶幸受感染的只有一雙手掌而已,不知道若跟他們一樣結果會是如何。明輝輕嘆口氣,幸好他戰勝「疾病」的誘惑。

  先知提到他們越需索無度「疾病」的力量越強,並且相當自責沒辦法救他們,無法預知他們的未來,因為他們的未來一片黑暗!曾目睹突然清醒的感染者爬進生之河,礙於出手幫助「疾病」會立刻嗅到她的氣息,只能眼睜睜看他溺斃。

  想起憑空消失的兩個可憐人,他們可能是徘徊的鬼魂吧,死去多時仍想著要助人,明輝現在很感謝他們。明輝同時知道了將人丟下河害他溺死不全然是他的錯。這段明輝愣了一會,隨後認同的點點頭

  一旦受過死之河帶來的歡愉幾乎喚不回了,就算勉強浸泡生之河也會因為劇痛導致心臟衰竭,只有在剛患病透過別人用河水擦拭身體治療痛苦較小,可惜痊癒或沒患病的人卻占少數因此人手不足,即使痊癒了同樣會反覆感染。

  無論如何都會死,只不過是時間問題,明輝心裡的自責舒坦多了,凝重的表情稍微鬆開了。仔細想想他其實是在送那個可憐人有尊嚴的走,洗淨渾身汙垢返回坦雅族的神懷抱。

  隊伍後面更有「疾病」幻化的不潔者步步進逼,明輝撫著西裝下襬不潔者造成的破洞。不過為了躲避那場災難匆促的離去,軍隊沒帶任何殺傷力武器,手無寸鐵下只好忍痛拋棄同胞咬牙硬朝源頭前進,否則損失的族人有增無減。

  明輝突然看到某段與這相關極為悲傷的內容。

  滿臉爛瘡的族人趴在地上抓住先知的腳哀求著救救他,不潔者快接近了守森者拉著先知的手要她趕快離開。先知內心非常掙扎,可是沒有她剩下的族人敵不過「疾病」,只好懷著歉疚狠心動腳甩開族人的手離去。縱使淚積在眼角卻沒資格哭,這些都是坦雅族該負的罪!

  稍微平復的心情大受影響,明輝回頭難過瞥了坦雅族防線的方向。他卻有種違和感,乃因對異世界的質疑一直存在。明輝在心裡自問,這些難道全是真的嗎?儘管如此,明輝卻不想深入瞭解。

  坦雅人的慘劇全是「疾病」釀成的,明輝意識到一件事,「疾病」的力量之強連身強體壯的軍人也被感染,途中為什麼不直接感染他的全身?想必「疾病」沒有使足全力乃至一成都不到,那麼「疾病」究竟有何意圖?

  明輝猜測最大的可能,也許太傲慢不當明輝為一回事,或者存心嚇唬他尋求開心,除非「疾病」的力量嚴重衰退。明輝頓時想起身後濃霧追趕時的恐懼與坦雅族士兵抵禦濃霧的畫面,還有少年拉著他離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疾病」絕不會在短時間內力量增長數倍!

  明輝一臉不快的瞪著死之河,跑步的步伐稍微加快。

  這兩個明輝舉出的原因使他不悅,無論「疾病」幕後操縱者是否為參謀,明輝都痛恨別人把他當玩具戲弄……可是一想到「疾病」害得坦雅人近乎滅族,明輝內心衍生深深的慶幸,彷彿經歷這些之後足以獲得永生,所幸「疾病」沒有用足全力而逗弄他。

  突如其來僥倖的心態,明輝感覺自己變懦弱了非常討厭如此,貌似「疾病」的奴隸是生是死全看主人的施捨!明輝垂下頭,懲罰自己似的快步不停奔跑,直到跑不動站在原地喘氣。

  明輝張望四周回顧踏上異世界以來的種種,心裡承認說他的命確實不再屬於他了,轉由異世界恐怖的存在或參謀們所控,就像先知一個弱女子沒資格落淚般,他也沒資格生氣只能硬深深吞忍。明輝沮喪的嘆口長氣,然後凝望遠方,不過既然異世界的居民要助他離開就姑且試試吧,反正沒有任何出路了。

  做好心理建設的明輝翻開書讀下去,邁開因無奈沉重的雙腳向前慢跑而去,為了不胡亂想些無解的問題,明輝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看完這本書。

  到了源頭,萬人的隊伍剩下不到三百人,除了先知以外,還有長久鍛鍊心志的軍人、天生較為堅強的平民,他們的伴侶與孩子不是在災難中罹難就是成為「疾病」的階下囚。

  源頭有處隱密的谷地開口狹長內部寬廣,可是土地貧脊雨水不足滋潤綠葉,先知便用壽命為代價築起適合生存的環境,

少女的容貌一夕衰老四十餘歲,其他人想勸先知別那麼做,礙於面臨滅族的威脅欲言又止。先知並不後悔,因為她的付出造就一個綠意盎然雨水充足能夠抵禦「疾病」的補給地。

  先知使出的魔法明輝稍作留意便跳過了,心裡還隱隱不太接受。至於先知的犧牲奉獻,他深感佩服。

  明輝認為對女性而言美貌是最難以割捨的,所以先知做此決定很不容易,猶若殺了她。但明輝換個方向想,先知自古以來即是修道者,若異世界銜接的話,看破紅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與太陽升起般理所當然。

  話雖如此,明輝腦海仍對先知充滿想像,可能擁有長至腰身的烏黑秀髮、有雙善解人性且流轉靈性的雙眼、身材柔弱修長……明輝想著想著神情有些癡傻,漸漸延伸到對個性的期待,永遠在他身後支持,包容他火爆的脾氣。看似跟時常安慰明輝的母親一致,最後一點卻不同,明輝希望她能理解自己,他的母親處處維護父親。

  明輝忽然顫抖一下,驚覺在尋不著路的處境下胡思亂想,他用兩手拍拍雙頰清醒,現在最重要是要找到回家的路。失誤的明輝表情窘困,焦慮的看著剛剛的內容藉此扶上正軌,提及二十歲變成六十歲的老人時發現,並不僅僅容貌改變,更攸關生死。

  六十歲已然快到生命的盡頭,先知卻義無反顧的說放就放,明輝的內心靜默,沒有任何想法能形容現在的敬佩。轉眼間,一陣比往常強的風吹過使明輝回神,進而察覺到這裡並非他所處的世界。恨恨地心生一語,此處凡事沒有邏輯可言,也許坦雅人活得比人類久。

  這番淡淡的諷刺帶有幾分恨意,應該是明輝累積許久的怨念,也代表正慢慢接受身在異世界已成不爭的事實。之前幾次內心的衝突總平息於眼前的所見所感,不算真正的接受,明輝卻沒深入瞭解而當做結論。

  他們沒有離開的打算,儘管有離開河谷的方法。連先知都在書上寫有出路讓明輝更有信心了。

  不離開是因為坦雅族的義務就是守護聖地不讓邪惡染指,先知有試圖說服他們逃走,但每個人心甘情願留下,無論多艱難都要戰到耗盡一切為止,連同遭遇不幸族人的份一起,即使死也要死在抗衡邪惡的戰場上,延續坦雅人世代的榮耀!


作者: dog120968    時間: 2014-10-7 13:04:56

第十八章  盡頭只有死亡的路(下)



  坦雅人可以為了國家與同伴犧牲,現實世界大部分的人類都不願為國而死,更別說為了不熟識的同伴付出生命了。

  可是明輝所想的並不是這些,彷彿找到知音般他覺得坦雅人跟他堅持的理念相當,他發起戰爭全是為了國家和人民,只是三年下來費的代價太高了必須被迫停止,他來到異世界前已經控兵佔領一個小國家了。

  明輝除了基本教育外,到大學時把關於治國的知識學精了,另外還有他喜愛的戰爭,利用時間鑽研從古到今各種武器、戰略、軍事訓練及古代的兵法。明輝並非盲目地派兵向前衝,繼位的五年間,前兩年幾乎在隱密的累積武力。

  隨著實戰經驗越多,明輝謀略的能力越強,這些東西來到異世界卻變得毫無用處。

  明輝癡癡地笑著想說,如果能夠聘請坦雅族的精兵該有多好,畢竟不久前看過他們整齊的動作,問題是……明輝感到非常遺憾嘆了口氣,少年說的話若屬實他們可能凶多吉少了。

  持續長達二十年的戰爭結果固然令人遺憾,過程中的激戰卻不容忽視。研究過戰略的明輝認為壺狀谷地易守難攻,可是殺敵不能只看地形,武器乃重要的關鍵,少了武器再好的地形也形同散沙。

  冷兵器首先出現在書上,灌注聖潔之力的弓箭、劍盾。起初總有海量的不潔者蜂擁而上,戰士擋在前面勉強充當肉盾,弓箭手殿後釋放箭雨,直到死了多人才領悟要在狹窄的谷口用木頭修築城牆代替戰士們,築起的過程又死了些人,城牆完成後弓箭手就站在城牆上用最擅長的箭術攻擊,快如暴風的射速箭無虛發。

  明輝很肯定坦雅人的策略,善用地形優勢加上坦雅族最強的箭術配合利於射箭的至高點。雖然明輝對戰略感到興趣,不過先知在書上寫的更讓明輝動容,文句裡失去同伴的悲傷充滿虧欠與無奈,明輝聯想到無奈之人的眼神。

  後來「疾病」越來越強也變得聰明,促使不潔者蛻變的更加迅速並學會飛行,不旦弓箭手難以射中,連戰士們靈敏的身手都快要追不上,不潔者進而長驅直入隨著死傷人數攀升,先知不得已只能再犧牲一個人三十年的壽命架構罩住整個谷地的屏障。

  明輝從書上得知這些時恍然大悟,那個犧牲者其實是對他點頭示意的老者,也知道老者的名字是瓦爾德。明輝聯想到那雙讚許的眼神,心頭頓時流淌一股暖流。書的前面多次出現瓦爾德,明輝現在知道瓦爾德是指揮官,暗忖:「難怪短短幾秒眼神交會看起來氣勢非凡。」

  回味一會兒,明輝讀起書裡離現在的時間接近的部份。在屏障的保護下,不潔者通通不得其門而入,坦雅人過上一段安居樂業的生活。不過他們沒有就此鬆懈,士兵們每天勤快地照表操練,非軍人的族人全投入生產糧食。

  因為「疾病」的力量仍持續提升勢必捲土重來,先知時常跟瓦爾德還有族人的領袖商討如何對付「疾病」。他們這一代從沒經歷過封印中的「疾病」甦醒,先知只透過預知能力看到大片的墨黑濃霧滾滾而來。

  所幸先知某天想起史書上記載,過去「疾病」也這樣大舉入侵,那時的坦雅人花心思做出三種武器抵禦「疾病」,可是製造出來費時又費工,尤其在物資稀少的山谷,她和瓦爾德商確一番後決定動工。

  果不其然先知的預言應驗了,不幸的武器還沒完成。大量墨霧在谷口匯集形成鋪天蓋地的濃霧,眾人眼睜睜看濃霧侵蝕掉屏障飄進谷內卻束手無策。無形多變的霧氣任何物理攻擊都沒有用,即使灌注了聖潔之力,一攻擊霧頂多往兩旁分開。

  儘管兵器毫無用處,士兵們依然抬起盾牌迎上去彷彿想用肉身阻擋,下場當然是遭濃霧吞沒,但有些人在濃霧完全吞噬前引爆了靈魂。多虧他們最後成功逼退實力到一個顛峰的「疾病」更讓祂元氣大傷,這一戰至少犧牲了近三十人。

  坦雅人與生俱來控制靈魂的能力,像是出竅、第六感……先知以前從無數古書學習到這個天賦,如今發生大危機,於是全部拿出來教導倖存的坦雅人。

書上沒有透漏多少,反正明輝也不想了解。總之,他認為就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明輝看到一段先知的諷刺:「控制靈魂是血統純正的坦雅人所擁有的,如今卻引爆靈魂延續我們苟延殘喘的生命保有純正的血統。」

  直到武器完成,中間又犧牲了不少人,原本三百人前前後後的犧牲變成一百餘人,每一次勝利總像從死神手中逃過一劫,沒有人會大聲歡呼。他們並不氣餒,由瓦爾德帶領大家進行新武器的演練,以免濃霧再來襲時手足無措,第二次侵襲果真獲得勝利。
  
  坦雅人跟「疾病」的戰史,明輝一股腦兒讀下來。雖然覺得坦雅人很傻,明輝卻找不到值得挑剔之處,對於坦雅族的精神他有的是滿懷的敬佩。明輝不自覺的拿他的人民和坦雅人做比較,人民肯為他犧牲全是因為洗腦……。

  明輝怔了怔,隨即找起理由強辯。一想到國家,明輝發覺書上並沒有詳細紀錄坦雅族的政體,或許他們是用宗教進行洗腦,尤其書中確實多次提到坦雅族的神,連明輝都感覺他被荼毒了,所以他確定自己想的可能性很高。

  強詞奪理之後,明輝特別翻回前面看先知筆下的武器,想起初遇坦雅族時士兵攻擊濃霧的:翠綠色細頸瓶、墨綠色長原柱瓶以及靛藍的巨甕。它們能傷害的只有「疾病」幻化的濃霧,除了巨甕發射的水砲足以將人撞個老遠,其他兩種瓶子對生命完全無害。

  也因為這樣,激起明輝分析它們的興趣。

  一開始差點擊中他的水砲是由巨甕發射的,就像現實戰場上的迫擊炮是嚇阻敵人的角色,缺點需要些時間填彈。翠綠色的小瓶子相當於戰場上基本的步槍,適合前線殺敵。至於類似火箭筒的大圓柱瓶,明輝沒有親眼見到攻擊方式,照書上說的它能噴射強而有力的水煙,應是屬於轉移陣地、深入敵區的衝鋒槍。

  這三種武器用的彈藥都是生之河水,明輝很快就發現弱點了。原來魔法並不是無所不能的,明輝冷哼一聲。因為坦雅人依然採用徒手裝水,若能接個水管到生之河打水會大大提升續航力,只是那時的坦雅族缺乏資源。明輝再度惋惜嘆了氣。

  言歸正傳,書還沒有讀完,明輝揉揉發痠的眼睛,可能是跑步晃動書面的關係。揉好左眼換右眼,直到緩和,明輝低頭若無其事的打開書,視線移到書上。

  即使坦雅人戰勝濃霧,「疾病」仍死不放棄,不時地派濃霧侵擾,最麻煩的是沒有規律。坦雅人為此吃盡苦頭,險些失去族人,他們已經不起有人死亡了。

  幸好狀況漸入佳境,坦雅人發現濃霧生於較前段的死之河,也知道濃霧來襲前的預兆,像是不潔者站在河面、河上出現形狀怪異的突起。還有,「疾病」若嗅到人味頂多嚇唬不會趕盡殺絕。於是先知自告奮勇擔任偵查兵,畢竟她擁有隱藏氣息的能力。

  讀到這裡的同時,明輝邊點頭邊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疾病」嚇唬他並非為了尋開心,而是在蘊釀濃霧的生成。明輝原以為「疾病」乃因輕視他以致於懶得殺他,現在知道真相後他發現枉費他剛剛生氣到牽動無奈的情緒,明輝不解他怎麼總先生氣彷彿歇斯底里的精神患者。

  他索性讓思緒回到書上,每個問題要找到答案太累了。以前身邊總有屬下可以遷怒發洩情緒,怒氣洩光也使問題不再顯著。現在明輝獨自一人,一波波的情緒沖來下問題卻格外清晰,突出明輝非要求解的個性,連他自己都厭倦了。

  坦雅人儘管觀察到對他們有利的情報,然而幸運不可能一直待在同個地方。「疾病」的力量又到達高峰,不像前幾回的戰況勢均力敵。前去偵查的先知靠準確的直接逃過,險些沒入其中。

  原本三發水砲同時射擊能讓濃霧暫緩一陣子,但那時水砲根本沒時間射擊,濃霧就近在直尺。

  位在前線噴灑水霧的士兵全一口吞下,可是犧牲並非毫無意義,他們於臨死前引爆靈魂光榮戰死,因而凍結濃霧然後漸漸消散。這一戰比上次「疾病」的力量到達高峰時要慘烈,活下來的人掉到六十人左右,甚至稱不上軍隊裡的連。

  雖然早有預料,卻沒想到來的那麼快,某些女子忍不住抱一塊放聲痛哭。

  犧牲的人包括幾個軍官,可以領導的人剩下先知、瓦爾德還有一個小隊長,三人管理富有向心力的六十人肯定錯錯有餘,可是人數的減少仍出現許多不便。

  由於濃霧的侵襲不會結束,噴灑水霧的士兵在犧牲多數之後不足四十人,那是經過計算最俱效率的人數。於是便調派推巨甕的士兵替補,只是移動巨甕的速度變慢了,因為剩下的人多半是女子。再說,細頸瓶看似輕巧,其實未經訓練的女子是拿不動的,否則她們也能頂替士兵的缺。

  接下來的發展,坦雅人的決定,明輝感到相當稀奇,他的世界裡沒有這樣的情況。

  巨甕的速度變慢,使得運達濃霧前的時間延遲不少,幾次差點賠上所有人的命。先知跟瓦爾得還有眾人時常開會討論下居然決定要讓女子和士兵結婚,生育後代當幫手。

  明輝感嘆這些孩子出世的命運注定淪為工具,而且未來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前面滿懷敬佩的明輝現在覺得坦雅人愚蠢到無藥可救,僅僅是為了一條死路有必要犧牲身體及孩子嗎?明輝想起那名拉著他的手跑一段路的少年,想必少年應該也不想死去吧。

  後來仔細想想,坦雅人會這樣做是為了戰死沙場的榮耀。換做是他,明輝當然希望他的士兵像連後代都賠進去的坦雅人一樣戰到最後一刻。可是他派出去的士兵至少有機會影響戰局,坦雅人固然擁有訓練精良的士兵,但明輝想起先知對「疾病」的描述以及他的親身體會。斷言,坦雅人不可能戰勝「疾病」。

  坦雅族也沒那麼高尚,明輝冷哼一聲。坦雅族確實是利用宗教進行洗腦,印證他剛才的猜測。明輝從少年的談吐儀態來看,準是受過宗教跟教育合一的感化,心甘情願淪為工具,簡直是現實世界中的恐怖組織。

  順勢明輝合理化母國的洗腦教育,他不會逼迫孩子走上屍骨無存的不歸路,任何人民的犧牲或多或少對國家有益,不像坦雅人光榮戰死卻反而沒人傳下去。

  讀到坦雅族令人失望的一面,明輝沒心情看下去,闔上書放進西裝內裏。疑惑的張望四周,接著視線回到沒有盡頭的前方。明輝感覺很奇怪,已經跑那麼久,加上翻書消耗的時間,按理早就該到源頭。少年不會騙他吧?

  既然是少年指路的,明輝回想少年和他的對話數次,試圖找出可疑之處。除了後面先知的預言沒說清楚,明輝腦海浮現少年慌張的樣子。少年似乎在句尾脫口而出,無論如何是跑不到的。明輝立刻板起臉,所以少年先說的那些話,原來全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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