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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向晴]惡魔甜心【悄悄愛你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2:32     標題: [向晴]惡魔甜心【悄悄愛你之二】[全文完]

惡魔甜心(悄悄愛你之二)作者:向晴 

丁奕心,鄢氏副總裁的私人助理,精明幹練、柔美動人。
從小無父無母的她,被好心的鄢夫人所收養,
不但給她家庭溫暖,更讓她遇見了他。
縱使他老是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推開她,
但,在她心中,那早已是一份生命相系的糾纏真愛……
鄢天祐,鄢氏副總裁,外表高大俊挺,看似溫文儒雅,
實則因為先天性的殘缺,有著扭曲暴戾的性格。
從小在痛苦中成長,家人過度保護他、外人同情他;
只有她──真心真意的對待,讓他的世界明亮起來。
他用生命愛她,卻又怕不能給她最完整、最安心的愛,
因此只能忍痛將她推開,讓她向外尋找自己的幸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2:53

楔子

  今天的兒童之家非常熱鬧,不過熱鬧的原因並不是野性難馴的孩子們在追逐嬉戲、吵架生事,而是打扮光鮮高貴的有錢太太、先生們在談笑風生。

  這次參觀兒童之家的活動,是在某位理事太太的帶領下舉辦,名為籌募捐款的親善探訪,目的是要讓「愛心氾濫」的名流們,有機會發揮他們的慈善精神。

  所以,孩子們今天才會異常地乖巧,全都穿戴整齊,安分地在一旁玩耍。

  「院長,那三名小孩長得很可愛,而且感情似乎很好,他們是兄妹嗎?」親善團中的鄢太太是個非常美麗又有教養的婦人,雖已年約四十,看起來卻像二、三十歲般丰姿綽約。

  院長看向坐在不遠處的角落,還不太能適應這裡生活的三兄妹。「對,那是丁家三兄妹,他們的父母一個月前交通事故過世了。」

  「哦,真是可憐!」鄢太太心有慼慼焉。「中間的小女孩是妹妹吧,她叫什麼名字?」

  「她排行第二,叫丁奕心。」

  「是否已有家庭收養他們?!」不知何故,鄢太太非常喜歡這個小女孩。

  「還沒。」院長回答。

  此時,感覺到注視的丁奕心抬頭,恬靜地朝她們點了一下頭,柔嫩小臉綻放出一個稚氣的笑容。

  鄢太太的心「撲通」狂跳了一下,這樣一個柔弱的小女孩?她的笑容竟是那麼的純真溫柔,相信任何人都會被她的微笑給融化感染,她小小的身體像是蘊藏著一股力量,擁有包容一切的氣度,使人得到慰藉與平靜,能將鋼鐵化為繞指柔。

  而他們鄢家不是正好有個脾氣暴躁、個性硬得像鋼鐵似的少爺嗎?

  這個小女孩真是最適合不過的人選了!

  或許上天安排她今天來到這裡,是要讓她遇見這個小女孩,把這個善良的小天使賜給他們鄢家吧!

  「院長,我要收養丁奕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3:20

第一章

  繁華的大都會,黃金地段的信義區,四十層高的鄢氏大樓傲然聳立,玻璃帷幕的外牆閃閃發光,這是棟善加利用天然光概念並融入新穎設計的現代化環保大樓。

  不過儘管時代如何進步、設計如何創新,依舊遵循著一個恆久不變的鐵則,最頂層永遠是權力的核心與象徵,只有發號施令的領導者才有資格坐在那裡。

  把員工識別證輕放在感應器上,「嘟」一聲,直達四十樓的電梯門應聲開啟,一個娉婷倩影入內,然後靜待電梯緩緩攀升。

  女子身材窈窕,看起來應該有一六五公分上下,整齊合身的套裝打扮,只穿上半吋的高跟鞋已襯托出她的修長身形,不落俗套的髮髻下是張清秀漂亮的臉蛋,柳眉、杏眼、巧鼻、櫻唇,再加上嫩滑細緻的冰肌玉骨,是個標準的大美人。

  可以自由進出四十樓的人絕對是鄢氏的高層員工,沒錯,這名女子正是鄢氏副總裁的私人助理,因此女子的精明幹練與辦事能力自不容置喙,不過她眉眼婉約綺媚、氣質柔美動人,並沒一般高層的盛氣凌人與傲慢自負,反而更像是弱質纖纖的千金小姐。

  叮!到達四十樓,電梯門再度開啟,女子筆直返回座位,熟練地整理桌面的文件,她剛替副總裁送走一名重要客戶,看看桌面的電子時鐘,時間也差不多是時候前往機場,接待專程由日本來台的千葉會社三公子。

  想起那個千葉少爺,她不禁蹙眉,輕呼一口氣後,拿出數份等待批閱的文件,前往副總裁辦公室,她輕叩緊閉的大門後推門而入。

  偌大的辦公室內非常寧靜,安坐在真皮大椅上的男子正在假寐,不敢打擾他休息,女子慌忙放輕腳步,悄悄把文件放下。

  看著男子微昂的臉龐,疲憊之色隱約可見,她的視線忍俊不住留連不去。

  把頭枕在椅背上的鐵青俊臉,肌肉線條緊繃,側分瀏海隨意散落,英挺上揚的劍眉盡露,濃密眼睫下的雙目緊閉,薄唇抿成一直線,瘦削的臉頰顯得下巴更為尖細,略微蒼白的肌膚光滑潔淨,是張非常俊逸的臉龐。

  男子的身材尚算高大,但並不壯碩,一八○公分左右的骨架極為瘦削,完全是個文弱書生型的美男子,給人一種溫柔敦厚的感覺。

  思及此,女子不禁會心一笑,因為「溫柔」這兩個字,絕對不會在這個男人身上找到,只要稍微認識他的人,都不會拿這兩個字來形容他。

  沒錯,在他俊美的外表底下,擁有與他非常不配的火爆性格,他暴躁易怒,動不動就生氣罵人,還有一張惡毒無比的利嘴,從不饒人半分。

  這個男人的自我保護意識比誰都強,自尊心高傲到不能容忍一絲一毫的損傷,他就是鄢氏的副總裁,亦是未來的接班人,鄢家的少爺──鄢天祐。

  而她丁奕心,自從七歲那年被鄢太太從兒童之家收養後,就一直待在鄢天祐身邊半步不離,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一起度過了二十個年頭!

  丁奕心在心中輕喟一聲,看看仍在假寐的男人,不知他是閉目養神,還是疲倦得睡著了,感到略微心疼不捨的她,決定讓他再休息一會兒。

  正想要靜靜地退出去,鄢天祐霍地睜開眼睛,她想要迴避也來不及,就這樣與他凜冽的黑瞳直接對視,她一時間僵住,忘了要有所反應。

  把她的遲鈍嬌憨盡收眼底,鄢天祐漆黑瞳仁閃著詭魅的光芒,他慵懶地坐正身子,大掌輕攏額前微亂的黑髮,動作漫不經心卻又該死的迷人。

  丁奕心一陣臉紅心跳,在他眼神逐漸轉為譏諷,唇邊更扯出一抹嘲笑後,她喉嚨頓感哽塞,慌忙收斂心神與目光,並且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

  「喔……時間……」她竟然心虛得舌頭打結!「是時候該前往機場,千葉會社的三公子應該快到。」

  知道她的尷尬與窘迫,鄢天祐故意默不作聲,手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修長的十指交握,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極為輕柔緩慢。

  「千葉之介嗎?」他明知故問。

  「是,我已在滬悅庭訂了貴賓包廂,晚上會在那裡替千葉少爺接風洗塵。」談起公事來的丁奕心簡直判若兩人,變得一板一眼,腦筋明顯已恢復井然有序。

  「你代我去吧!」他慢條斯理地吩咐。「你就好好盡地主之誼,給我熱情款待他,把他服侍得滿意妥當,不要得罪他。」

  什麼服侍?她可不是公關小姐!很想這樣回話的丁奕心只是斂下眼瞼,藏好心事,並且平靜地應允。「是。」

  對於她的爽快回答,鄢天祐早已沒有半點感覺,因為她的順從乖巧是必然,只要他開口,她沒一次拒絕過,不管要她幹什麼,她都會照辦。

  「沒其他事吧?」他一副急欲打發掉她似的表情。

  「這些文件比較急,可以的話,希望能在今天批閱。」她指著剛放下的文件。

  瞄一眼桌上的文件,鄢天祐打開抽屜,拿出一雙外科手術用的手套戴上,逕自翻閱文件,沒再多看她一眼。

  「我會吩咐司機六點整過來接你。」丁奕心交代一句,然後退了出去。

  在大門合上後,鄢天祐丟下筆,頹然靠回椅子上,半瞇眼思忖起來。

  誰不知道千葉家的三公子風流好色,其韻事早已遠播,尤其面對美女,不管對方是否是商業上的合作夥伴,他都不會放過任何佔便宜的機會。

  如果不是看在千葉會社與鄢氏合作多年的份上,鄢天祐才不屑與這種下流的男人打交道。

  話說回來,其實上回千葉之介來台洽商的時候,早已盯上氣質美人丁奕心,不時使出勾肩搭臂的招式,不過鄢天祐一直視若無睹,沒出面干預制止,只冷眼旁觀丁奕心使出渾身解數,力抗色狼的魔爪。

  這次千葉之介會明目張膽向鄢天祐提出要求,指名在台期間希望由丁奕心陪同招待,其目的昭然若揭。

  明知千葉之介的劣行,鄢天祐卻仍決定把丁奕心送入虎口,難道他就真的這麼討厭她,完全不在乎她?

  這種複雜矛盾的情緒,恐怕只有鄢天祐本人才會懂!

  ***

  度過了水深火熱的一天,與豺狼虎豹周旋了一整晚,丁奕心總算平安脫困,毫髮無損地擺脫魔爪。

  不過,她感覺自己還真像個皮條客。

  至於原因嘛,當然就是她重金禮聘兩名專業的公關小姐,整夜陪伴千葉之介的緣故,所以今晚她才得以早早回家。

  丁奕心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鄢家,迫不及待想要泡個香氛浴,洗淨身上那股難聞的煙酒味。

  可是她才剛踏進房間,素指還未碰觸到牆壁上的電源開關,人已經被攔截了。

  黑暗中,一個高大身影竄出,房門「砰」一聲被關上,一隻勁瘦的手臂從後頭抱住她的纖腰,另一隻手已熟練地解下她的髮髻,讓那頭柔順亮滑的烏絲從男人的大掌中流洩而下。

  男子埋首輕嗅她的髮香,然後撩起她的黑髮,性感薄唇輕觸她的耳垂。

  丁奕心頓感渾身無力,身子軟軟地倚靠在背後的男人身上。

  男人突然一把放開她,把她摔進床上,然後欺身壓上……

  ***

  清晨的陽光灑下滿室溫暖,時序已進入初秋的好季節。

  睜開濃睫,首先映入丁奕心眼瞳的是一個男人的側臉,熟悉的感覺很快蔓延開來,她收回橫放在男子胸口的胳臂,悄悄挪開緊貼著男子的身體,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梭巡這張她看了二十年的陰柔臉孔。

  這個與她朝夕相處了二十年的孤僻男人,到現在仍令她怦然心動不已。

  還在熟睡中的鄢天祐面容出奇地柔和,袒胸裸露的上半身有些勁瘦,不過比起小時候已經強健多了。這是他長期習武、努力鍛煉身體的成果,但他的膚色並不是健康的古銅色,而是比女生還要雪白光滑,這是因為終年穿著長袖衣服的關係。

  雖然他的肌膚光滑,卻不難發現多處紫青相間的斑紋,就像身體遭受碰撞後出現的瘀傷,這是皮下出血的現象。

  丁奕心初次見到這些斑點時,感覺還挺驚嚇的,現在卻只感覺到心疼,縱使這些斑紋不會造成疼痛,只是比較難看而已。

  所以無論天氣有多炎熱難受,他都會穿著長袖衣服,絕對不會在人前露出他的肌膚,不然看到別人那種既害怕又厭惡的眼神,會教這個傲慢的男人受不了。

  其實鄢天祐患了一種叫「血小板無力症」的罕見疾病,他的血液先天性凝血異常,這種案例全台好像只有兩、三個而已。

  雖然負責凝固血液的血小板指數正常,不過卻失去其功能,似乎是第十七對染色體發生異常所產生的疾病。

  簡單來說,就是當他受傷時,血液無法正常凝結,嚴重的話會血流不止,甚至失血過多致死,所以他的生命每分每秒都受到威脅。

  自小已經常進出醫院,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隨心所欲地吃喝玩樂,更要終日提心吊膽,避免受到任何損傷,簡直就像是只能在溫室裡呵護長大的小花,正因為患上這種罕見疾病,才會造成這個男人的偏激性格與暴躁脾氣吧!

  丁奕心在心中暗歎一口氣,他委實令人擔心,這個男人不但不能受傷,也不能操勞過度,可他卻總是喜歡亂來,就像昨夜──

  唉!又是一聲輕歎,丁奕心發覺自己越來越不瞭解他,總是摸不清他的心思,隨著他們年紀漸長,彼此的距離好像越遙遠,雖然他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已經是最親密的人,可是她感覺卻很遙遠。

  其實她知道的,他一直都把心門緊閉,把她拒於門外,不管過了多少年,任她如何敲打,他都不肯開啟那道心門。

  當他們大學畢業,一起進了鄢氏後就更明顯,不管公事還是私事,鄢天祐常常指派她去應酬某某總裁、當某某名流的舞伴、作某某公子的伴遊,簡直把她當成是公關小姐使喚,他在費盡心機、用盡辦法把她塞給其他男人。

  可是要說他完全無視她嗎?又好像不是,他總喜歡霸道地佔有她的身心,非要徹底擁有她不可,就像她只能屬於他,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對她展露熱情,讓她感受到愛,彷彿他是很愛很愛她的!

  或許這只是她的錯覺,他根本一點也不愛她,不過,如果事實是殘酷的,她卻不願清醒過來,寧願永遠沉醉在這個小小的幸福裡。

  所以,不管他的舉動如何地矛盾,他要如何對待她,即使自己會成為他的傀儡娃娃,她都甘之如飴。

  丁奕心拉回飄遠的心思,迷戀的目光一直徘徊不去,知道低血壓的他一時半刻都不可能醒過來,她輕吻他的唇,替他拉好被子,然後躡手躡腳走下床。

  走進浴室,她用五指梳理及腰的長髮,每天要保養這頭秀髮還真不容易,不但費時又費工,原本她想剪成俐落的短髮,可是卻被床上的男人蠻橫地禁止。

  不過,只要所愛的男人喜歡,一切全都值得!

  ***

  床上的男人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知道身邊的人兒早已離去,鄢天祐慵懶地坐起身,調息呼吸後才慢慢下床,步往那扇與他房間相連的大門,回到自己的房間沐浴整裝。

  身穿寬鬆的長袖白襯衫,下著卡其長褲,這是鄢天祐在家中慣常的打扮。

  一條大毛巾罩在頭上,他一邊輕柔地擦拭濕發,一邊走向陽台感受日光照拂。他還未站定,便已傳來一陣熟悉的嬌笑聲與孩童的嬉鬧聲,於是他循聲往下望,看見一名女子與兩名孩童及一隻大笨狗,正在玩追逐遊戲。

  原來一整個上午,丁奕心都待在花園內,與兩名小孩及「小毛毛」玩耍。

  那兩名分別是八歲與六歲的孩童,正是鄢天祐的姐姐鄢薇恩的子女,而小毛毛則是鄢家豢養的大狗。

  小毛毛是瑞士純種聖伯納犬,白色與棕紅色長毛非常柔軟,體型雖十分龐大,樣子卻十分逗趣,繼爸爸「毛毛」之後,它是鄢家最得寵的成員。

  眺望那個穿著粉紅色運動服奔跑的倩影,開懷大笑的模樣,想必活蹦亂跳的人兒俏臉已紅透,雖然一張素顏脂粉未施,紮著簡單馬尾,卻是絕對的美麗動人。

  鄢天祐知道她一向樸素,不太注重打扮,衣服則相當簡約,質料全都以柔軟舒適為主,身上更是一件飾物、配件也沒有,甚至連腕表也不曾佩戴,而纖纖十指更是天天修剪得圓滑無瑕,其中原因他比誰都清楚,她是怕會不小心弄傷他,她的用心他完全知道。

  她是這樣善解人意、聰穎機靈、健康亮麗,像她這麼美好的女子,應該有更好的男人來呵護疼愛,而他這個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的沒用男人,如何能匹配得上她?他恐怕連最簡單、最基本的幸福都給不起!

  敏銳地感到一股灼熱視線投來,丁奕心隨即昂首看向二樓的陽台,她精準地對上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與其說她反應敏捷,倒不如說她一直都在留意那個陽台,知道隨時會有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那裡。

  以這種遙遠距離,其實很難看清對方,但丁奕心就是可以感覺到那雙眼神的熾熱;鄢天祐亦一樣,他同樣可以感覺到那雙漂亮水眸的熱情。

  兩人就這樣四目交投,誰都沒看清對方的表情,卻強烈地感覺到彼此的情愫,那股濃得化不開的情意蕩漾在空氣中,傳送到對方的心中,只是有人卻拒絕接收!

  鄢天祐率先收回視線,毫不遲疑地轉身返回房內。

  ***

  鄢天祐下樓時,正好趕上午飯時間。

  鄢家的大家長鄢孝宏夫婦與鄢薇恩夫婦,早已坐在餐桌前。

  年近六十的鄢孝宏夫婦恩愛如昔,保養得宜的身材雖不再年輕但魅力依舊,鄢孝宏那張與兒子相似的臉孔,經過歲月的洗禮,刻劃著風霜痕跡,妻子雖也逃不過歲月的無情,不過在丈夫心目中,她仍是美麗動人。

  另一邊的年輕夫婦也是對模範夫妻,長女鄢薇恩美麗的容貌與好脾氣全遺傳自母親,聰穎的頭腦則來自父親。她對相差十歲的弟弟非常寵愛,不過畢竟年齡相差太大,而弟弟又體質特殊,所以姐弟倆的感情很難親密起來。

  其實以薇恩的精明能幹,繼承鄢氏是綽綽有餘,不過她沒有什麼野心,相夫教子才是她最大的心願,所以在兒女相繼出生後,她便專心一意當個家庭主婦,讓入贅鄢家的丈夫吳軍城協助父親打理鄢氏。

  吳軍城是個粗獷豪邁的型男,身材相當健碩,正值盛年的他成熟穩重、精明能幹,對長輩們尊敬孝順,對妻子更是寵愛有加,是個十分疼愛妻兒的好好先生。

  總括來說,鄢家是個和諧幸福的家庭,如果不是鄢天祐的特殊疾病,就能稱得上美滿幸福了,奈何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

  「天祐,你醒了?」鄢太太看見兒子出現,連忙吩咐傭人擺設碗筷。「我還以為你要晚一點才會起來。」

  「嗯。」鄢天祐面無表情地坐了來,點了一下頭,算是向各人打招呼。

  整個鄢家對這個患病的少爺一直都寵愛有加,不管他脾氣性子如何差,都會忍讓他三分,他可說是鄢家的土皇帝。

  就連雙親也不會對他大呼小叫,更遑論訓斥他,沒辦法,這是基於對兒子的愧疚與補償心理作祟。

  久而久之,鄢天祐的驕縱便逐漸養成,使他變得目中無人、任性妄為,不過隨著年歲增長,他已懂事明理得多,雖不會亂發脾氣,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基本上他總是擺著一張臭面,從沒什麼人好臉色看。

  坦白說,在鄢天祐心底的某個角落,還真有那麼一點點怨恨雙親,為自己這個不健全的身體感到悲哀!

  「奕心他們還在玩嗎?」鄢太太往外顧盼。

  「彩姐已經去找他們了。」女兒薇恩柔聲回答。

  趁著丁奕心不在場,鄢太太把憋在心中已久的期盼,向兒子說道。

  「天祐,你與奕心在一起都這麼多年了,總要給她一個名分,不如你們就在年底結婚,好嗎?」

  又來了!鄢天祐揚起劍眉,心情開始變差,表情也有點不耐。「誰說我要娶她了!」

  「你這孩子,到底把奕心當成什麼了?」雖略帶責備之意,但鄢太太嗓音仍是低低柔柔。「你別再吊兒郎當,趕快成家,讓我們好了個心事嘛!」

  「當成是什麼?」鄢天祐一臉玩味,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後,更毫不猶豫地放話。「不就是玩伴,不,說成是床伴還比較恰當。」

  「你這是什麼話?!」鄢太太又是搖頭又是歎氣,替丁奕心叫屈。「奕心早已是你的人,你總不能一直欺負她,你不要毀了人家的一生呀!」

  鄢天祐神情一凜。「別忘了,是你們把她硬塞給我的,真正毀了她一生的人是你們。」

  這一句無情的責難在室內迴響不散,誰都沒有哼一聲或是反駁,因為鄢天祐只是說出實情。

  當中最傷心的莫過於鄢太太,說到底她才是罪魁禍首,畢竟是她親手把丁奕心帶回鄢家,並且推給自己的兒子。

  鄢孝宏握住妻子的手,張口想要安慰卻找不到恰當的詞句,再看看兒子冷酷的俊容,想要責備又不捨,而姐姐與姐夫更是幫不上口,最後打破靜默的是一個低柔的甜美聲音。

  「你們不用等我一起吃午飯了,我上去換件衣服後便會外出。」明明把一切全聽進耳裡,丁奕心卻表現得若無其事,語氣輕快且柔和。

  回過神來的鄢家人總算鬆一口氣,暫且逃避敏感的話題。

  「今天是假日,你要上哪去?」鄢薇恩與丁奕心交換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千葉會社的三公子來台,我要陪他四處遊覽。」丁奕心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孤傲的背影,有點感謝此刻不用直接對上那雙洞悉人心的深潭,不然她的笑臉很難繼續裝下去。

  「只有你一個人去嗎?」鄢孝宏為之蹙眉。

  「是的。」

  「那個千葉家的三少爺心術不正,讓你一個女孩家去,不太好吧!」鄢孝宏有點擔心。

  「鄢伯伯放心,沒問題的,我應付得來。」丁奕心微微一笑。

  唉!難不成又是兒子的主意?「天祐,你不陪她一起去嗎?」

  「人家指名要她去,我幹嘛多事。」鄢天祐板著臉孔嘔氣。

  「這個……還是不太妥當。」他以長輩身份又不太好親自出面。

  「她自己都說沒問題,你們就不用插手。」鄢天祐悻悻然撂話。

  「可是……」

  不知何故,眾人面面相覷後,數雙眼睛同時投往一個人身上,而那個倒楣的男人只好硬著頭皮接下棒子。

  「不如讓我陪奕心去,反正我今天沒事。」吳軍城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天祐,你不反對吧?」

  鄢天祐用陰鷙的眼眸掃射家人,最後落在多事的男人身上,睨了好一會兒後,才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來。「隨你便。」

  「就這麼決定。」薇恩連忙接下去,並向丁奕心詢問。「何時要出門?」

  「一小時後。」丁奕心欣然接受。「麻煩你了,軍城哥。」

  「OK。」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3:43

第二章

  丁奕心幾乎是用跑的衝回自己的房間,在轉角處,沒人看見她的身影後,再也控制不住的淚水悄然滑下。

  在這個家裡她是什麼身份,在鄢天祐心裡面她又是什麼地位,她清楚得很。

  就如同他剛才說的那樣,她只是他的床伴而已,一個供他發洩的對象,一個他不幸人生洩憤的工具!

  親耳聽到深愛的男人說出那種話後,不管他是否真心,都教她感到難過。

  愛上這樣一個冷酷無情、極度自負又自卑的矛盾男人,教她如何能不受傷?

  猶記起她剛踏入鄢家,初次與他見面時的情境──

  ☆

  七歲的丁奕心,年紀雖小卻十分懂事。

  她是由衷喜歡上美麗溫柔的鄢太太、溫文儒雅的鄢伯伯,與漂亮坦率的薇恩姐姐,並且感激他們真心接納她成為鄢家的一份子。

  不過,就只有與她同年的鄢天祐例外,這個希望能夠獲得上天庇祐的男孩,他的頑劣刁蠻讓她大開眼界,她從沒碰過像他這種被寵壞的任性男孩。

  亦步亦趨尾隨鄢太太,丁奕心想像著鄢家少爺會是個怎樣的男生,會像阿姨一樣漂亮溫柔,還是伯伯一樣和藹可親?

  不過她小腦袋中的幻想圖,很快在一道稚氣的小男孩聲音中破滅。

  「不要!不要!全部給我扔掉!」先聲奪人的孩童正以高分貝叫嚷著,好像唯恐房間內的人聽不見似的。

  顧不得身後的小小人兒,鄢太太加快腳步進入兒子的房間查看。「怎麼了?」

  偌大的房間,不同款式的布偶、玩具散落一地,一名瘦弱的漂亮男孩坐在厚毛地毯上喘氣,穿著綿質衣褲的小小身子顯得虛軟無力,稚氣瘦削的小臉上就只有那雙氣焰高漲的大眼睛仍舊活力充沛,他彆扭固執地別過小臉,不肯看母親一眼。

  「太太,少爺要我把所有的玩具都丟掉。」站在一旁的傭人顯得無辜又委屈。

  「天祐,為什麼要丟掉,你不喜歡嗎?」鄢太太小心梭巡兒子的側臉。

  小男孩霍地對著母親叫喊。「我又不是女孩子,我不要玩布偶,我要玩搖控車和機械人,我要買電視上看到的那種。」

  「不行呀,那些玩具太危險了,你會受傷的。」母親柔聲勸說。

  「我不管,總之我就是要玩,給我買機械人、搖控車。」小男孩抓著媽媽的衣服,語氣是命令多於要求。

  「真的不行,天祐是個乖孩子,聽媽媽的話。」

  「我就是要!媽媽買給我!」小男孩可不依,不斷揮舞手腳來表達意願。

  「天祐別這樣,你快停下來,當心會受傷。」母親提心吊膽地看著兒子幅度過分大的動作,卻不敢碰觸兒子來加以阻止,唯有耐心安撫。

  「媽媽知道你常常一個人玩會很悶,所以我給你找了一個好可愛的小朋友,以後她都會陪著你,你們可以一起玩耍、一起讀書寫字,以後無論做什麼事,她都會與你一起。」

  小男孩終於停下來,滿心歡喜地看向母親所指的小朋友,發現是女孩子時,隨即不悅地垮下小臉,一臉的不屑一顧。

  「我不要女孩子,媽媽給我找個男孩子回來,男生才能一起踢足球、玩騎馬打仗的遊戲。」

  「你千萬不能玩這些危險的遊戲,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媽媽什麼都不准,你根本不愛我,一點也不疼我。」癟起嘴的小男孩居然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兒子的指責讓母親心痛不已,她疼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不愛他!

  「天祐,媽媽──」鄢太太伸手想要撫摸兒子解釋,想不到被他用小手擋開。

  下一秒鐘,兒子的手背上出現一道細小的傷口,好像是被母親的指甲所傷,鮮紅的血液很快沁出,細小傷口竟血流不止。

  「快,趕快拿藥來。」鄢太太慌忙吩咐,隨即找來毛巾用力按著兒子的傷口,傭人則熟練快速地把藥拿來。「你為什麼又不戴手套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很多遍,玩耍時一定要戴上手套才行。」

  在這個有點混亂的情況下,小小的丁奕心感到百思不解,只不過受點小傷,為何大家如此緊張?於是好奇地靠上前想要看清楚狀況,不過她的目光卻被男孩臉上的表情吸引過去。

  丁奕心看見的是男孩黑黝的眼瞳,雖然乖乖任由母親替他處理傷口,卻冷眼旁觀一切,一副事情好像與他毫無關係一樣。

  感覺到一道視線,小男孩霍地抬頭,盯著眼前柔嫩可愛的陌生小女孩,隨即厭惡地瞪眼。

  丁奕心被嚇得後退兩大步,這個男孩子似乎有點可怕!

  虛驚一場後,把疲累的小男孩哄睡,鄢太太把丁奕心帶往相連的隔壁房間。

  「奕心,這是你的房間。」

  「是。」丁奕心發現自己簡便的行李早已被送到房間內。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就不用太客氣見外了。」鄢太太優雅地坐在一張椅子上,臉色顯得相當疲憊,纖纖荑手揉一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抱歉,剛才的事希望沒有把你嚇壞。」

  「不會。」丁奕心覺得以男孩子來說,鄢天祐的體型略微瘦小,而且好像非常孱弱。「少爺他是不是生病了?」

  「天祐只比你大幾個月,你不用叫他少爺,就直接叫他天祐吧!」鄢太太牽起丁奕心白淨的小手。「天祐出生就患了一種很嚴重的病,需要非常悉心的照料。」

  「看醫生吃藥也治不好嗎?」丁奕心一驚,她沒記錯的話,大人們好像都把那些治不好的病叫做絕症,那是會死人的!

  鄢太太輕輕搖頭,美麗的愁容難掩苦澀。「天祐有個流血不止的毛病,你剛才也看見,他的傷口流了很多很多血,如果沒有及時發現,他的血就會不停地流,等到身體所有的血全部流乾,他就會死去。」

  年紀尚幼的丁奕心從沒聽過這種病,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圓瞠如銅鈴,瞳孔驚悸地放大,小嘴微微噘起,那個很會鬧彆扭又有點可怕的男孩,居然生了這麼奇怪的病?

  「你會害怕,不敢接近天祐嗎?」她錯愕的反應讓鄢太太有點憂心。

  「我……並不是害怕,而是有點替他難過,他一定很……」可憐這兩個字丁奕心說不出口。「不快樂。」

  鄢太太輕撫她嫩滑標緻的小臉。「因為天祐的體質特殊,所以不能像一般小朋友一樣上學讀書、結交朋友,他從小就一直待在家裡學習與玩耍,沒認識過其他小朋友,我知道他一直都感到非常孤獨,脾氣才會變得暴躁,有點難以相處。」

  有哪個孩子不是母親的心肝寶貝?

  造成兒子任性跋扈的局面,都只怪她這個母親不好,教導無方!

  「奕心,你可以替阿姨照料天祐,陪伴在他身邊,與他成為好朋友嗎?」鄢太太把日夜掛心的兒子,寄托在這個幼小天真的女孩子身上。

  雖然鄢天祐好像有點可怕,而且不好相處,但丁奕心覺得他真的很可憐,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故毫不猶豫地點頭應允,她非常願意出這一分力。

  「阿姨,你不用擔心,我很樂意照顧他,我一定會與他做好朋友。」

  「謝謝你,奕心,你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鄢太太感激不已,以後有這個善解人意的小人兒日夜陪伴著兒子,教她寬心不少。

  阿姨離去後,偌大的房間就只剩下丁奕心一個人,她在大床上坐下來,哇!是張超柔軟舒適的彈簧床,童心未泯的她隨即興奮地撲倒在床上,感受其彈力柔軟。

  玩鬧一陣子後,丁奕心起來四處走動,逐一仔細巡視室內的佈置,她腳下踏著的是厚毛地毯,標準雙人大床、設計簡約的梳妝台、高級真皮沙發組合,還附設獨立衛浴與衣帽間,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外還有個陽台。

  一向細心的丁奕心很快發現,室內半件多餘的擺設也沒有,所有家俱都是圓圓滑滑的,梳妝台是半圓的,床頭櫃與椅子也是圓形的,所有家俱的觸感絕對可以用滑不留手來形容,她沒記錯的話,她的房間與隔鄰鄢天祐的房間擺設如出一轍。

  雖然患上怪病的鄢天祐的確可憐,不過看得出家人非常地疼愛他,可以在一個充滿關愛,被照顧得無微不至的環境下成長,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與失去雙親、兄妹又要分散各地的自己相比,他們兩人到底誰比較不幸呢?

  在踏入鄢家大宅的那一刻,丁奕心便知道這是個非常富裕的家庭,位於天母的獨幢花園洋房佔地千坪,與只有四十多坪的丁家實在沒法子可比。

  直至現在她還是不太能相信,自己往後會在這個超級豪華的城堡內生活,而且還有一大堆傭人服侍左右,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公主,不知哥哥與妹妹有沒有她這般幸運?

  不過,面對全然陌生的環境,只有七歲的她還是有些惶恐不安,儘管鄢家人非常善待她,但是其中還有個棘手的頭痛人物存在,想起一臉任性倔強的鄢天祐,她委實有點害怕,不知道可否與他和平相處……

  ***

  瘦弱的小男孩站在落地玻璃大窗前,默默遠眺花園內玩耍的少女與大狗,悲傷的瞳仁難掩渴望與羨慕,他真的很想撫摸一下毛毛蓬鬆又柔軟的長毛,想要自由自在地奔跑,盡情追逐嬉戲,即使只有一次也好──

  「毛毛與這個狗狗布偶簡直一模一樣,它的毛又柔軟又舒服,你也模模看。」

  一道嗓柔語軟的童稚聲音突然冒出來,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抱著大型的純白大笨狗布偶,怯生生地出現在男孩面前,微笑的小臉上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眨動著明亮的大眼睛表現出友好善意。

  可是這樣一個惹人喜愛的小女孩,在男孩眼中卻不屑一顧,他甚至覺得非常討厭,自從她來到鄢家以後,便像牛皮糖一樣一直黏在他身邊,不管他如何臭罵她,都趕不走她。

  鄢天祐看見丁奕心便感到一肚子氣,尤其她那雙窺探的眼神,好像把他當成是可憐蟲,想要對他施捨同情似的,簡直教他火冒三丈。

  「誰要你來多事!」鄢天祐大聲怒喝,又憤而扔掉大笨狗,一把推開她。

  丁奕心隨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

  「小姐,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傷哪裡?」自小負責照顧小少爺的傭人彩姐,是個三十餘歲的小婦人,發福的圓圓身軀不失敏捷,很快過去攙扶起丁奕心,輕拍她的衣服,擔心地左看右瞧。

  「謝謝彩姐,我沒事。」丁奕心搖搖頭,只有一點點的痛,不礙事。

  就是她這副忍氣吞聲又裝模作樣的乖巧模樣,超惹他討厭!「哼!什麼小姐?只不過是個來路不明、沒有父母的野孩子!」

  「少爺!」彩姐也只能低呼一聲,身為下人憑什麼指責少爺。

  他的辱罵永遠是一針見血!丁奕心垂下受傷的小臉,一如往常般默不作聲地忍讓。

  「我有說錯嗎?你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本少爺就是看不順眼。」鄢天祐一個箭步上前,不客氣地直指丁奕心的眉心說:「我不但罵你,我還要打你。」

  語畢,他當真揮了一巴掌。

  想不到他人雖瘦弱,力氣倒挺大的,丁奕心的臉蛋兒當場紅腫起來。

  「哎呀!少爺,你怎能真的打小姐?」雖然彩姐已看多了少爺的劣行,但這次出手算是最嚴重,她也有點看不過去,直替小姐抱屈又心疼。

  「誰教她厚顏無恥,老跟在我身邊,我最討厭她這種跟屁蟲女生!」鄢天祐可沒半點悔意,還傲慢地大聲唾罵。

  痛得掉下兩顆豆大淚珠,丁奕心輕撫刺痛臉頰,咬緊牙關忍耐痛楚,無端被人摑個耳光,她不可能沒有半點生氣或惱怒的情緒,只是天生沒什麼脾氣、不與人計較的溫馴個性讓她很快地釋懷。

  「你是不是個男生?」用手背抹去淚痕,丁奕心平靜下來,語氣柔和地問。

  「那還用問,我當然是。」鄢天祐對她這個問題反感得很。

  「那麼你知不知道隨便欺負女生的男生是最差勁的?真正的男孩子是不會恃強凌弱、動手打人的。」起碼在她認知的範圍內,哥哥丁奕熙就是男孩中的典範,她常常看見哥哥這樣教訓兒童之家的惡霸男生。

  丁奕心的語氣不慍不怒,完全沒有責罵鄢天祐的意思,她只是想勸告他,希望他能改正這種暴戾行徑,不過,心中有愧的男孩聽起來卻覺得是頓嚴厲的訓斥。

  好呀!這丫頭原來是拐個彎來罵人。

  鄢天祐生氣地握起小拳頭,超薄的臉皮迅速漲紅,惡恨恨地瞪著這眼中釘,正欲張口罵回去之際,唇上的人中一涼,一道鮮紅鼻血緩緩流下,繼而汩流不止。

  剎那間,靜止的房間迅速忙碌起來,彩姐趕忙捏住少爺的鼻樑,並喚醒一旁目瞪口呆的小姐。

  「小姐,快拿藥過來,然後叫其他人過來幫忙並通知夫人,叫阿漢備車前往醫院。」

  回過神來的丁奕心不敢怠慢,遵照指示一一辦妥。

  不消片刻,房間已塞滿井然有序在幫忙的傭人,還有神色緊張的鄢太太。

  染滿鮮血的毛巾一條又一條換下,斑斑血跡好不怵目驚心。

  丁奕心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麼多血,而且還沒有停止的跡象,她感到震驚、害怕、擔憂、不忍,內疚又自責……

  看見丁奕心被嚇得慌亂鐵青的小臉,鄢天祐居然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而這個震撼的情景教丁奕心畢生難忘至今!

  ***

  一輛豪華名車駛離鄢家大宅,車內的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

  「難得假日,還要你陪我出去應酬,抱歉搞砸了你們的家庭日。」心情沉重的丁奕心強打起精神來。

  「大家都是自己人,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吳軍城早把她當成妹子看待。

  「你剛才沒看見亭駿與亭雅失望的表情嗎?我很難沒有罪惡感哦!」丁奕心笑言。

  本來答應要帶孩子們出去騎馬,現在卻突然取消,孩子們沒鬧彆扭已算乖巧懂事,不過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沒其他法子,誰教他眾望所歸,得當一天護花使者呢!

  「你當時不也看見鄢家的群眾壓力嗎?我很難不挺身而出。」他半開玩笑。

  「其實鄢伯伯多慮了,我一個人真的可以應付得來。」

  不是吳軍城懷疑她的自保能力,只是多一個人在一旁監察,千葉公子應該會比較收斂。想到鄢天祐剛才在席上口出狂言,他忍不住要唸唸這個鄢家的頭痛人物。

  「明知道千葉公子居心不良,天祐還要你去涉險,他真是任性。」吳軍城是唯一敢出言批評「鄢家惡霸」的人。「不是我愛說他的不是,他的做法實在不妥。」

  沒有親身感受領略過鄢天祐小時候苦況的人,是無法理解體諒他扭曲的性格,不過丁奕心知道姐夫並沒有惡意,他也只是打抱不平而已。

  「天祐小時候總是孤單的一個人,沒有什麼朋友,所以不太懂得與人相處,所以想法與行為才會比較我行我素。」

  「你就是愛幫他說話,經你解釋演繹後,他這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也變成受害者了。」吳軍城就是看不慣鄢天祐常常恃病橫行。

  「其實他的本性不壞,也有可愛的一面。」還有誰會比丁奕心更瞭解鄢天祐?!

  「恐怕窮我這一生,都無緣看到他的可愛。」吳軍城會心一笑,相信那是男女間專屬的甜蜜。「說真的,你有沒有想過放棄天祐,離開鄢家?」

  「為什麼?」她不明所以。

  「你何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呢,相信鄢家沒有人會反對的。」他語重心長。

  難道在其他人眼中,天祐對她真的是無情無意?都沒有人看好他們嗎?丁奕心感到既苦澀又失望,不管如何,最起碼她自己不能失去信心!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的幸福從來都在鄢家,根本無須四處尋找。」丁奕心的心裡清明篤定,沒有絲毫猶豫。

  吳軍城飛快地瞥她一眼,那張溫婉的小臉神情卻非常地堅定,可是身為兄長,他有責任提醒她。「你別怪我直言,天祐不可能與你共組一個正常的家庭,他不是個可以給女人幸福的男人。」

  其實吳軍城表達得尚算含蓄,他言下之意是指天祐與她不可能有小孩,在天祐染色體異常的情況下,沒必要再製造出另一個不幸,把無邊的痛苦延續給下一代。

  這層道理丁奕心早已明白,在她發現自己愛上天祐的那一刻,她便有所覺悟,自覺不能給天祐任何負擔,所以她從不要求他坦承感情,更不奢求他給她承諾或名分,而她唯一祈求的只有一件事。

  「雖然當初進來鄢家與天祐結伴成長不是我可以選擇的,但現在我是心甘情願想要待在他身邊,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地喜歡他!」丁奕心看著窗外飛掠的景致,心情既複雜又沉重。

  「我不會強迫天祐接受我的感情,勉強他給予回應,因為我知道承諾與婚姻對他來說,是個沉重的羈絆,我不想成為他的壓力與負擔,只要看著他活得健康快樂我已經心滿意足,這就是我的幸福。」

  生存下去這個最基本的條件,對一個生命經常受到威脅、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人來說,想活著就得步步為營,才得以長保安康,所以沒有什麼比健康快樂地活下去來得更重要。

  吳軍城頓時恍然大悟,過去他一直不明白奕心與天祐的關係,雖說奕心對天祐的感情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可是她卻從來沒有積極去爭取天祐的愛,別說要求名分和婚姻,就連正式交往的要求也沒有,而天祐對丁奕心更是一副愛理不理的忽冷忽熱態度,所以,他們才會覺得他們一點也不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人。

  在家人眼中,他們的感情撲朔迷離又曖昧不明,感覺他們一直維持著微妙的關係,原來這就是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

  奕心的體貼入微與用情至深,相信天祐早已察覺。

  在丁奕心荏弱的外表下,其實有著非常堅強的個性,她溫柔卻不軟弱、順從卻不愚忠、包容卻不無知,她的執著頑固絕對不會輸給天祐。

  「你真是愛慘了天祐!」這是吳軍城最後的結論,但願上天眷顧庇祐,讓他們獲得幸福。

  丁奕心笑了笑,沒再回話。

  慘嗎?她並不這麼認為,儘管付出與收穫並不成正比,但她樂於付出,因為能夠打從心底愛上一個人,那是一件十分幸福滿足的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4:05

第三章

  老是感到心浮氣躁,不能好好集中精神習武,鄢天祐索性停下來,把自己關在房裡。

  他一股腦兒地躺在大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瞪著天花板,回想剛才的那一席話,他的惡劣行徑想必傷透她的心吧!

  雖然看不到丁奕心的表情,但一定是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不管她如何地逞強,還是會受傷的。她是否又躲起來偷偷哭泣?但那又如何?都與他無關吧!

  或許這正是他所希望的結果,最好能令她徹底死心,不要再管他了,反正他是個無論身心都已經沒救的男人。

  沒錯,他有病,不但身上那該死的血液毛病,他的心也有病,而且非常嚴重。

  這幾年下來,丁奕心就像是他身邊的一個影子,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總是吝嗇給她好臉色,對她呼之則來、揮之即去。

  簡單來說,他以欺負她為樂,不斷地傷害她,好像非把她傷得體無完膚不可,而他更深諳欺負別人的方法有很多種。

  她曾對他曉以大義地說過:隨便欺負女生的男生是最差勁的?真正的男孩子是不會恃強凌弱、動手打人的。

  正是她讓他知道動手打人是最差勁的一種做法,讓他知道教人受傷最深最痛的並不是皮肉之苦,而是精神上的凌虐。

  所以他根本無須親自動手,只要假借別人之手,造成的傷害反而更大、效果也更好,這就是他一直把丁奕心推給其他男人的原因。

  雖然他想盡法子迫使丁奕心遠離自己,但是看見她受傷落淚,他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而且還備受良心譴責。

  自責、內疚、不捨與心痛等複雜情緒,促使他忍不住靠近她,沒理智地緊緊擁抱她,好像想藉由佔有她來肯定什麼,或許是證明他的存在,又或許是證明他能擁有疼愛、呵護她的能力。

  他唇邊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用雙手掩住緊閉的眼瞼,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矛盾愚昧,他的心態有多麼異常可笑,明明深愛著她卻不敢承認、想要擁有她卻給不起幸福、選擇捨棄卻又狠不下心,導致這麼多年他們一直在兜圈子。

  他不願放開她,同時又不希望她繼續浪費青春,把感情放在他這個沒用的男人身上,因為憑他這副臭皮囊,實在沒有能力給她未來。

  其實只要有任何一方想逾越或改變,他們的拉鋸關係便會結束,這種箭在弦上一觸即發的情形,彼此雖沒有明說卻清楚得很。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知道他們終究很難維持原狀下去,必須要有一個了斷,不管是合是分都該有個決定。

  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教他真正硬下心腸,割捨掉這份長達二十年的愛戀,放棄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

  畢竟他這條命是她救回來的,他這個身體與現在擁有的生活全都拜她所賜,如果沒有丁奕心,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早已結束掉這個灰暗的生命、了結他痛苦的一生。

  在丁奕心還沒跑進他的人生前,他不敢想像自己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還遑論有什麼將來可言……

  ***

  沒有任何溫度,空氣是冰冷的;沒有任何變化,世界是停頓的。

  對七歲的鄢天祐而言,他活在一個永無止境的循環內,他感覺不到任何快樂與希望,感受不到任何愛意與溫暖,他的人生是苦悶、痛苦的。

  自他有記憶以來,不管做什麼,總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睡覺、吃飯、玩耍都要待在房間內,面對四面牆壁與輪流看護他的傭人,他的人生極其枯燥乏味。

  他多想與家人一起,多想像姐姐一樣緊緊抱著父母親撒嬌,多想在花園內自由奔跑,多想上學讀書、結交朋友……可惜這一切都是奢望,他只是個被排斥在外的小孩,被關在籠子裡生活的一個可憐蟲。

  家人對他的關愛永遠只用眼睛與嘴巴,沒有人好好地擁抱過他,如非必要,家人都不會觸摸他,他們戰戰兢兢,就害怕會傷害他一根汗毛,令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個怪物。

  為什麼他只要受傷,血就會流個不停?為什麼他會生這種病?他又為了什麼而存在呢?為了不停進出醫院,忍受手臂上的針孔與虛弱身體的折磨,還是等待血液流乾的一天?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寧願選擇後者,就讓身體的血液全部流乾吧,看看可以流多久,會有多少血……

  ☆

  「哇!很痛!」鄢天祐放下刀子,任由手腕上的鮮血湧出,看著染紅的床單,他的身體逐漸感覺到冰冷,瞳孔空洞無神。

  「你在幹什麼?」隱約聽到隔壁發出叫聲,丁奕心慌忙跑過來瞧瞧,想不到會看到好不怵目驚心的一幕。

  「你流了好多血!」丁奕心氣急敗壞地拿毛巾纏住他的手腕,用力按著他的傷口止血,另一手把藥送往他的唇邊。「快吃藥。」

  鄢天祐卻不領情,把藥打掉並甩開她的手。

  「我去找人來。」丁奕心二話不說轉身離開。

  鄢天祐沒受傷的手卻抓住她不放。「誰叫你多管閒事了?你不要叫人來。」

  「那怎麼行,你會血流不止的。」想不到他還滿有力氣,丁奕心一時間掙脫不開,看著大片鮮血不斷流出,她感到腿軟無力,心慌意亂得很。

  「我叫你不要管我!」他壓低聲音吼叫,所有力氣快要用盡。

  他本來已經蒼白的臉色,現在更是慘白得嚇人,丁奕心急得眼眶泛紅。「我不管你,你會死的。」

  「生與死有什麼分別?反正我的世界只有四面牆!」雖是晦氣話,卻是不爭的事實。「我死了倒好,你便不會再受到欺負,不用再照顧我這個怪物。」

  瞅著了無生趣的他,丁奕心驚恐地睜大眼,豆大淚珠隨即滑下,死亡別離對她而言並不陌生,那是多麼慘痛的經歷與令人傷心的事,她不想再次發生,不想再有認識的人死去,即使是眼前淨會欺負她的他也不例外。

  「你並不是什麼怪物,你只是生病了而已。」任由淚流滿面,丁奕心拚命按著他的傷口。「如果你死了,阿姨他們會很傷心,我也會很難過,你不要死,你要如何欺負我、打罵我都不要緊,你不要跟我父母一樣去天國,不要離開我們。」

  丁奕心一把抱緊他,不顧一切抱著他不放,她小小的身體止不住顫抖,非常擔心他會消失不見。她不要!不要任何人死去!

  原來人的體溫如此地熾人,彷彿可以融化內心的積雪,並且熨燙冰冷的心,鄢天祐鼻子一酸,淚水忍不住潸然而下。

  從來不知道擁抱是如此地溫暖柔軟,想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重視他,看來他不再是孤單一人,或許生活會多點趣味,不再毫無意義可言!或許……

  ☆

  虛弱蒼白的小臉已然熟睡,丁奕心小心翼翼地替鄢天祐拉好被子,安靜地坐在旁邊,守護她的「睡王子」。

  鄢天祐的身體比一般人孱弱,特別容易感到疲累,所以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睡覺,而丁奕心則會守在一旁,一邊看書、一邊陪伴著他。

  驚心動魄的自殺不遂事件,把整個鄢家搞得人仰馬翻,阿姨更是當場昏倒,鄢天祐則差點沒命,如果不是他沒割中動脈的話,恐怕早已救不活了。

  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身體更加虛弱了,需要好好地休息調理,平日囂張跋扈、蠻橫任性的臉孔,相信還要好長一段時間才會看得到。

  生與死有什麼分別?反正我的世界只有四面牆!

  當時鄢天祐那句絕望的話,一直縈繞在丁奕心耳際,令她感到好心酸。

  是因為在極度呵護下成長,與外界完全隔離,鄢天祐才會對生命感到絕望,而萌生輕生的念頭吧!

  原來他是如此地孤獨悲觀,想不到鄢家為他悉心築起的堡壘,對他來說,卻是一個可怕的牢籠,甚至想以死來獲得擺脫。

  不過說句公道話,鄢家的確過度保護鄢天祐,偌大的鄢家,他就只能呆在房間裡,恐怕除了醫院外,他沒去過其他地方,再加上他飲食起居的時間與家人不同,每一餐他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享用。

  說到鄢天祐的飲食,還真讓丁奕心大開眼界,他所有食物全都經過特殊處理,不但根據營養師調配,而且還全是不用咀嚼的流質食物,這是因為怕他會不小心咬到舌頭或兩頰之故。

  舉凡種種的照顧和關注,在鄢天祐身上多不勝數,雖說是為了怕他受傷,但卻完全剝奪了他的生活樂趣,善意的愛護全變成極大的負擔。

  不行,再這樣下去實在不行。丁奕心認為不能再讓鄢天祐繼續過這樣的生活,她決定找阿姨談談,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她決定付諸行動。

  「阿姨,鄢伯伯,你們有沒有空?」丁奕心在二樓的偏廳找到鄢孝宏夫婦。

  事情發生後,現在的鄢太太如驚弓之鳥,看見丁奕心小小的身影出現,她隨即彈起來追問。「是不是天祐出了什麼事?」

  「不是,他什麼事都沒有,他正在睡覺。」丁奕心連忙搖頭說明。「只是,我有事情想找你們。」

  「你太過操心了,別嚇著小孩。」放下酒杯,鄢孝宏輕擁愛妻的肩膀撫慰,她最近都比較神經質。「奕心,你有什麼事要跟我們談?」

  「是關於天祐……」丁奕心想著該如何啟齒。

  「那個孩子,想不到他會這麼傻,竟然看不開。」鄢孝宏實在不太瞭解自己的兒子,他枉為人父。

  「天祐到底在想什麼?他有什麼不開心的事,為何不告訴我們?」鄢太太喉嚨酸楚,眼眸內水氣氤氳。

  她可不是要來令鄢氏夫婦自責內疚,丁奕心急忙道出自己的想法。「其實天祐他是因為太過孤單寂寞,他一直很想當個普通小孩,可以上學讀書、結交朋友。」

  「我們也知道一直以來苦了他,可是他的身體需要悉心照顧,與外界接觸實在太危險了,正常人的生活會讓他吃不消的。」

  鄢太太的出發點雖是為了兒子著想,可是做法太偏激了。

  「阿姨,請不要怪我坦白,我覺得天祐受到過分的保護了,你們的做法令他失去自由與快樂。」雖然待在鄢家的日子尚淺,丁奕心卻觀察得十分入微。

  「我知道天祐非常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很多事都想嘗試去做,想要盡情奔跑、想要開懷大笑、想要接觸所有新奇好玩的事物,就算會受傷他也不在乎……」

  聽著她的話,鄢孝宏夫婦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雖然明知那些平凡不過的生活,一直是兒子畢生的渴望,面對兒子懇求的眼神他們總是選擇視而不見,完全沒正視過他的真正需要,正因為他們害怕失去,所以才會保護過度,殊不知,這麼做已不知不覺傷害了兒子。

  他們的做法難道真的錯了嗎?他們是否該放手,不要太過緊張,嘗試把兒子當成一般小孩看待,讓他享有童年應有的快樂生活。

  鄢孝宏緊握妻子的手,他們在彼此眼裡讀出某種相同的訊息。

  「奕心,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們會認真考慮,重新安排天祐的生活。」

  「真的太好了!」丁奕心笑逐顏開。「那是不是可以讓他上學呢?」

  「不能操之過急,現在首先是要調養好天祐的身體!」知道小女孩是真心為兒子著想,鄢太太既感激又安慰。

  「你們不用擔心,我會一直陪在天祐身邊。」丁奕心拍胸脯保證。

  於是,為了有能力保護鄢天祐,丁奕心開始學習武術,並且提議讓鄢天祐一起習武,既可自衛防身又可強身健體,還能修心養性、鍛煉體能。

  剛好鄢家與武術名家的鐵家有點交情,特地請鐵家的大公子親自指導他們。

  雖然鄢天祐仍沒能去上學讀書,但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變,他的世界已不再只有四面牆,他可以在鄢家自由進出,與家人同桌用餐,生活不再單調無趣,變得多彩多姿、健康朝氣。

  鄢天祐與丁奕心的關係也變得友好,雖然仍愛擺臉色、愛發少爺脾氣,但已較少欺負人,心中對她的喜愛也與日俱增,對她的常伴左右與唯命是從更是覺得理所當然又不可或缺。

  國中開始,鄢天祐終於可以一償宿願,進入某私立名門學府就讀,開始接觸這個世界,正式展開他的人生。

  ***

  自尊心極強的鄢天祐,不想受到特別的待遇或歧視,一直隱瞞他的病情。從不與人有身體接觸的他,常遭受誤解,以為他是個有潔癖或目中無人的傢伙。

  在同學眼中,他是個自以為是、不可一世的驕縱少爺,瞧不起別人又不屑與人打交道;在鄢氏員工眼中,他則是個喜歡玩通宵而不能早起,喜歡躲懶而不工作的半吊子二世祖。

  縱然他長得一表人才,又是金龜婿,公司上下卻沒半個女職員敢靠近他,只因為他脾氣暴躁又不近人情,傲慢冷漠得教人退避三舍。

  鄢天祐的苦一直只有丁奕心最清楚明瞭,沒有人比她更懂他、更包容他。

  回過神的丁奕心放下手邊的工作,午飯時間已過,卻還沒看見鄢天祐的身影,她不禁擔心起來。

  因為早上起不來的關係,鄢天祐只工作半天,平常他都會在中午左右進公司,今天卻遲遲不見人影,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她還是打電話問司機好了。

  「漢叔,你與少爺人在哪裡?」

  「小姐,我們在士林的百齡運動公園。」

  百齡運動公園?唉!誰惹他不高興了?「你們何時回公司?」

  「少爺沒交代。」漢叔是個老實人,說話不會拐彎抹角。「小姐,少爺去了很久都還沒回來,我有點擔心他。」

  「我現在過去看看。」丁奕心二話不說起身離開。「如果少爺回來了,你通知我一聲,不要讓他知道我正要去找他。」

  「是,我知道。」

  ☆

  偌大的公園內,丁奕心毫不猶豫地往足球場走去,在河岸護提的固定看台上,她輕易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知道每當鄢天祐有心事或感到苦悶時,他總會跑到這裡,遠遠地觀看球員們在球場上揮汗淋漓的英姿,流露出羨慕渴望的眼神,這些年來他的習慣從沒改變,改變的恐怕只有他的心境吧!

  丁奕心靜靜地站在一隅,習慣從後頭凝望他落寞孤單的背影,她並沒上前打擾他,打算等他要走的時候才現身。

  這個總是讓她擔憂心疼的男人,她多想上前擁抱他,給予安慰支持,分擔他的苦惱傷痛,如果她的溫柔能夠融化他高築的藩籬、她的愛意能夠溫暖他冰封的心,那樣子她便不會佇立在這裡,說什麼她都會飛撲進他的懷裡。

  丁奕心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知道自己如果真的不顧一切靠近他,執意進駐他的心扉,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甩開她,然後逃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回頭。

  因為現在的他已經不再需要她的慰藉、不再喜歡被她碰觸,更討厭她的積極主動。不像小的時候,只要她牽著他的手或擁抱他,他就會非常高興地回應她,不是緊握她的小手,就是抱著她不放,略帶笨拙的俊臉更會流露出被人需要與重視的喜悅,他那窩心又珍惜的表情教她如何也忘不了。

  到底他在何時開始變得如此無情,何時開始對她疏遠冷漠?

  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大三那年,在那個事故發生之後……

  「小姐,你一個人嗎?」

  「足球場上有你認識的人嗎?」

  兩名身穿球衣的高大男子打斷了丁奕心的思緒,瞧他們一臉的戲謔,丁奕心板著臉孔、站直身子,不過她天生柔順的外表起不了任何威嚇的作用。

  「我只是看看而已。」就連她的嗓子也是柔和動聽。

  兩名青年看女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色心油然而生。

  「如果你對足球有興趣的話,我們非常樂意為你示範。」

  「對,我們是校隊的正式球員,待會兒有場友誼賽,歡迎你來觀看。」

  「抱歉,請讓我獨處好嗎?」丁奕心客氣地婉拒。

  不過兩名青年顯然是聽不懂,繼續纏著丁奕心不放。

  鄢天祐聞聲回頭張望,看見這一幕一點也不陌生的戲碼,感到非常地不悅。

  丁奕心向來很會招惹麻煩,誰教她長得一副極需要男人呵護的模樣。

  鄢天祐緩緩站起來,雙手插入褲袋,繼續冷眼旁觀,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

  實際上,鄢天祐的內心翻騰不已,他很想上前制止,更恨不得立刻出手趕走那兩個色瞇瞇的登徒子,挺身而出保護自己所愛的女人。

  可是他憑什麼去英雄救美?就憑他這個不能受傷的嬌貴身體?

  到頭來弄得自己受傷,反倒要她來救他,豈不變成天大的笑話!

  他這個窩囊廢想要變成男子漢,再過八百輩子也不可能呀!

  就在青年企圖染指女子的時候,反應敏捷的丁奕心一個擒拿,輕易擺脫魔爪。

  兩名年輕人想不到女子竟然會防身術,只好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打發掉糾纏,丁奕心隨即發現鄢天祐筆直朝她而來,不難瞧出他步伐中帶著濃重的怒氣。

  「你來幹什麼,跑來給我惹麻煩嗎?」鄢天祐用質問的語氣問她。「只要你出現準沒好事,害我耳根子不能清靜。」

  「抱歉,打擾你了。」丁奕心低垂著頭。

  「道歉有什麼用?我什麼好心情都全給你破壞掉了,你在公司沒事幹嗎,為什麼跑來這裡?」他的抱怨簡直是連珠炮。

  「你一直不回公司,我有點擔心,所以才過來看看。」她柔聲地回答。

  鄢天祐冷冷地睥睨著她。「哼!你擔心什麼?沒有你在身邊,我也死不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丁奕心急忙澄清,為何他老是要曲解她的心意?

  「那你是什麼意思?老是喜歡管東管西,擺出一副鄢家小媳婦的模樣。」鄢天祐將鄙夷的目光疾射在她身上。

  「我沒有。」她倍感委屈,皓齒輕咬下唇。

  「你明明就是!你以為你是誰?」鄢天祐輕抬她的下巴,深幽的銳眸不帶半點感情,神情厭惡不悅,唇邊則抿著一抹冷笑。「別以為上了我的床便是我的女人,你不要妄想以鄢少奶奶的身份自居。」

  丁奕心的臉色一下子刷白,他的嘲諷永遠一針見血。

  鄢天祐可沒打算放過她,他加重手上的力道,極盡侮辱之能事。「你就別再裝蒜了,那天你應該把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記住,你只是我的床伴,別妄想可以嫁入鄢家當少奶奶,我鄢天祐不會娶你這個孤女的。」

  閉起眼睛不讓傷心洩露出來,丁奕心隱約猜到他無情傷害她的真正目的,可是她不要,不想被他驅逐,不想抹煞掉兩人的感情,她絕對不會如他所願!

  「為什麼你要故意說這種話?這明明不是你的真心話,你這樣傷害我,你會感到高興嗎?」丁奕心打從心底呼喊出來,受傷恐懼緊緊地拴住她,她害怕就這樣失去他,一段情被他扼殺埋葬掉。

  鄢天祐放開手,頹然垂在身側,他趕緊握拳,竭力不讓自己去碰觸她,苦苦壓下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與渴望。

  他絕對不能心軟動搖,反正這一天始終要面對,既然傷害無可避免,就不該有所眷戀,讓傷害一再地重複下去。

  「當然高興,簡直是大快人心。」鄢天祐斂下所有的感情,藏好破碎的心,俊容僵硬冷凝,從齒縫中擠出違背良心的話。「如果受不了的話,你儘管走,別老是在我身邊打轉。」

  不再多看丁奕心一眼,鄢天祐狠心拂袖而去,並下定決心,把他們的一切畫上句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4:35

第四章

  「這份文件是給千葉公子的,你現在替我送過去。」鄢天祐把一個公文袋丟在桌面,頭也不抬地吩咐佇立在一旁的丁奕心。

  「要我親自送過去嗎?」丁奕心有點納悶,千葉公子這趟來台純屬玩樂性質,應該沒有要事洽談。

  「是的,他正在君悅飯店等著。」鄢天祐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別開車了,叫漢叔載你過去。」

  「是。」不再多話,丁奕心拿起公文袋離去。

  安然抵達飯店大門,漢叔畢恭畢敬地替她打開車門。

  目送她娉婷的倩影離去後,漢叔看了看手錶對時。

  少爺吩咐過他,如果小姐在十分鐘之內還沒有出來,就要他直接上飯店房間找人,不過卻叮嚀他不能把此事告知小姐。

  呵呵!少爺一定是害羞了,雖然他表面上不在乎小姐,其實私底下還是滿關心她的,想必少爺一定非常擔心小姐會被那個千葉公子給欺負。

  丁奕心找到房間,輕叩兩下,不消片刻,大門開啟,出現在她眼前的男人教她大吃一驚,她反射性地退後一步,心中豎起了警戒。

  「千葉公子,這份文件是鄢副總要給你的。」不敢再看男人一眼,丁奕心急忙垂下濃睫,把公文袋遞上。

  身穿浴袍的千葉之介剛沐浴完畢,毫不避諱露出浴袍下的古銅色胸肌,他還算是個中等俊男,不過邪裡邪氣的表情與色瞇瞇的目光則替他這個人大打折扣。

  「你終於來了,快進來。」千葉之介扯出一個自認可以迷死所有女人的笑容。

  丁奕心卻只有反感。「我想不太方便,還是請你先收下文件……」

  「別急,先進來吧!」千葉之介抓住丁奕心的手腕,將她一把扯進房內,關上房門後,順手搭著她的肩膀往內走,直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再把小桌子上的一杯紅酒塞到她手中。「先喝一杯,我們慢慢聊。」

  忍住擰眉的衝動,丁奕心客氣地放下酒杯,站起來婉拒。「文件我放在這裡,我還有別的事要忙,失陪了。」

  「等等,你要忙的事情不就是留下來陪我嗎?」笑得不懷好意的千葉之介扣住她的皓腕,曖昧地暗示。「漫漫長夜,我們的確會很忙。」

  「千葉公子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丁奕心緊繃著臉。

  「當然沒有,鄢天祐就是要把你送來好好服侍我嘛!」他大大方方說個明白。

  倒抽一口冷氣,丁奕心難以置信地睜大水眸。「什麼?天祐把我送給你?」

  「是鄢天祐親口答應的,他沒交代清楚嗎?」千葉之介才不管那麼多,美人當前,哪有不吃的道理。「你放心,我一向很溫柔,會對你非常地憐香惜玉的。」

  「不要碰我!」控制極度厭惡思心的感覺,丁奕心飛快打掉他的手,在千葉之介還沒進一步行動前,她已敏捷地擺脫他,飛也似的離開房間。

  看著臉色不太好的小姐快步走回來,漢叔有點擔心。

  「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千葉公子欺負你了?如果小姐真的被欺負,我一定會去替你討回公道。」

  「謝謝你,漢叔,我沒事。」丁奕心藉深呼吸來穩定心神。

  討回公道?可是欺負她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少爺呀!

  「少爺在哪裡,他回家了嗎?」

  「沒有,少爺應該還在公司。」

  「那麼麻煩你載我回公司。」

  丁奕心迫切地想要見鄢天祐一面,她並沒有質疑千葉之介話裡的真實性,因為根據她對鄢天祐的瞭解,他絕對做得出這種事情來,這是為迫使她遠離他的手段。

  可是,就算他決定放手、狠心割舍下這份感情,他怎能如此對她?

  丁奕心感到心如刀割,她趕緊閉目,斂下心酸的眼淚!

  ***

  幽暗的辦公室內,只有吧檯上方的水晶燈發出黃燦燦光芒。

  下班時間早已過去,鄢天祐卻罕見地還沒離去。

  鄢天祐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在吧檯前的高腳椅坐下,手肘擱在吧檯邊,炯亮黑眸盯著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致。

  四十樓高的視野還真不錯,既能把一○一大樓盡收眼底,也有閃爍的車水馬龍與七彩霓虹街燈景致,居高臨下俯瞰,還真有種大地在腳下的卓越感。

  健康至上的鄢天祐一向煙酒不沾,今天卻破例喝起悶酒。

  百無聊賴的他似乎在等待什麼,沒錯,他正在等待,等待一個可能會出現的人兒,這個可能性卻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筆直往副總裁辦公室走,手握門柄,丁奕心卻猶豫了。

  見到鄢天祐後,她要說什麼,質問他的意圖還是責備他的無情?

  如果把什麼話都說白、說開,便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萬一鄢天祐狠狠地回絕她,收回所有的感情,教她日後該如何是好,還能如何待在他身邊?

  可是,現在又有什麼不同呢?他不是正在千方百計擺脫她嗎?恐怕他早已在等待她主動攤牌,屆時,他便能名正言順地回絕她,教她徹底死心。

  到底她要如何做才能化解他的心結,讓他相信她的愛並且真心接納她呢?

  丁奕心在心中重重歎一口氣,她一直努力不懈了這麼多年,默默地守候在他身邊,以為只要用時間毅力來證明她的心意,他終究會敞開胸懷接納她。

  可惜事與願違,他們的關係不但沒有半點進展,而且還越來越僵化……

  或許,繼續逃避下去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只有正視它才能真正克服障礙吧!

  用力深呼吸,丁奕心叩門進去,只見他挺直安坐的背部紋風不動,就連頭也沒回一下,好像早已恭候她的出現多時,又像是壓根兒不想理她。

  佇立在門口的丁奕心不禁躊躇起來。

  等待已久的不速之客終於現身,鄢天祐好整以暇的瞇起眼,睨著長長拖曳在地上的窈窕身影不發一語,看來是時候結束兩人的關係了。

  丁奕心挪動如千斤重的雙腳,艱難地站在鄢天祐身邊,她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冰封的側臉,縱有千言萬語,最後都只化為痛心的一句。「為什麼?」

  聞言鄢天祐轉頭對上那雙傷心、壓抑、渴望的水眸,儘管委屈的她揪痛了他的心,他卻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態,這回他是鐵了心與她反目。

  「你這樣一走了之,可是會開罪千葉會社的。」鄢天祐冷冷地梭巡她略微蒼白的小臉後,重重地責怪。

  想不到他的回答如此絕情,丁奕心有點負氣地反問:「你真的要我去服侍那個千葉公子嗎?」

  「如果我說是,你是不是立刻回去將功贖罪?」鄢天祐眸光銳利地逼視她。

  「我不是公關小姐。」她美目怨瞪。

  他無所謂地指出。「接待客戶不正是你的職責嗎?」

  「那並不包括跟客戶發生關係!」她衝口而出,雙眸忍不住水氣氤氳。

  鄢天祐卻滿臉不層,輕蔑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投在她身上。「你別裝了,男歡女愛這種事沒有人可以強迫得來的,你應該很清楚。」

  他的奚落像是火辣辣的一巴掌,狠狠摑在丁奕心蒼白的臉上,她知道他在喚醒她的記憶,教她別忘記自己曾自取其辱過。

  當年鄢天祐欺壓她,純粹為了傷害她而奪去她的清白時,他曾給過她反抗的機會,可是她既沒有拒絕也沒有掙扎。

  那時丁奕心因為愛著他,所以不介意把自己的一切獻給他,她更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心意,即使明知鄢天祐只是把她當成洩憤的對象,她也無怨無悔,只要能讓他好過一點,不管是身心或自尊,她都可以不在乎被踐踏,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她對鄢天祐的一片癡心從沒改變過。

  「就算你再怎麼討厭我,也不能把我硬塞給其他男人!」儘管心已被鄢天祐撕成碎片,可是每個碎片上都有他的印記,如何也不能抹殺掉。

  「我並沒有討厭你呀!」鄢天祐突然伸出大掌,拭抹她眼角的晶瑩淚珠。

  丁奕心的一顆芳心狂喜急跳,她沒聽錯吧?這不會是她的幻聽吧!

  可惜一切都只是假象,是為了加深傷害而鋪排的舉動。

  鄢天祐收回手,露出一個厭惡又不耐煩的表情。

  「我只是對你感到厭倦而已。」他扯起一抹冷笑。「不過我這個人一向大方,既然有人喜歡我的舊玩具,我並不介意讓出來,反正我也沒興趣再去碰。」

  不!不是這樣的,他一向霸道,最不能容忍與別人分享他的東西!

  痛,很痛,她的心在絞痛,雖然並不是今天才認識鄢天祐,他的毒舌,丁奕心早領教過了,可是她還是會受傷、還是會痛啊!

  心疼又委屈的淚水無聲地滑下丁奕心的兩頰。「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根本不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你不要再說謊話、再假裝自己是壞男人……」

  「夠了!」她的淚水會逼瘋他的!鄢天祐別過臉不看她。「別自以為瞭解我,我一直都是個壞心眼又惡劣的男人,你難道沒有好好睜大眼睛看清楚嗎?!」

  鄢天祐霍地轉過頭,瞪視她的眼神深沉而陰鷙。「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我對你這個不知情趣的女人早已經厭煩透頂。」

  「你為何要故意折磨自己,強迫自己去飾演壞人?」縱然身心早已千瘡百孔,她也不想退縮逃避,丁奕心迎上他的無情。「你不是曾經承諾過會愛護我一輩子?我求你不要再繼續傷害我,讓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男人的甜言蜜語,你也相信?」鄢天祐誇張地譏笑出來,沒感情溫度的眸子把她看成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別天真了,一輩子的事情誰能保證?或許以前我的確喜歡過你,但現在我對你早已沒有任何感覺,一切都已經變了,如何還能回到從前?」

  這下子總能教她死心吧?感到椎心刺骨的又豈只丁奕心一人!

  與其說感情靠不住,倒不如說人心太善變、太過複雜難懂,充滿矛盾與衝突。

  全身的血液好像突然凝固成冰,丁奕心打了個寒顫。不!她不相信,她並沒有失去他的愛,他還是愛她的!

  「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丁奕心緊抓他胸前的衣服,急忙表明心跡。「我知道你介意自己的病情,害怕不能給我幸福,所以才千方百計推開我,但我真的不在乎,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努力證明我的心意,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鄢天祐當然知道,他比誰都還要瞭解她的用心、她的愛,可是正因為他愛她,才衷心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而她的聿福並不在他這裡。

  「不明白的人是你,到現在你還分不清什麼是真話,什麼是謊話嗎?」鄢天祐暗暗咬牙,拉開她的手,用力甩掉。「你以為我會容許自己的感情被這個病給左右嗎?我喜歡你與否根本和我的病無關,為何你就是不肯認清我不愛你的事實?」

  丁奕心閉上傷心的眼眸,過去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一一浮現在她腦海裡,她相信自己的感覺,他對她不可能無情無義,他是愛她的,不肯坦承真心的人是他!

  再度睜開眼簾,丁奕心不再感到憂慮彷徨,她堅定不移的愛意沒動搖半分。「我知道你是個固執的人,一旦決定好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但是我會等你,等你回心轉意,再次敞開心扉接納我,不管多少年,我都會等下去,絕不會放棄。」

  鄢天祐為之一怔,這個固執的女人,相信她的頑固並不輸給他,可他不能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唇舌,讓兩人還繼續在原地踏步,他頓時咬牙切齒地怒吼。

  「你這個女人到底是打哪來的自信以為我會愛你?別以為我與你上床,你就可以留在我身邊,一廂情願想做我的女人。」

  鐵了心的她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即使你不愛我,我也不會改變,我會用我的一生來愛你。」

  氣得不想再理會她,鄢天祐憤然轉身,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重重放下酒杯,卻仍緊握不放。「你不要再糾纏不休下去,這樣實在很令人討厭……」

  鄢天祐的抱怨指責戛然而止,注意力一下子被緊貼他背部的柔軟與擁抱他腰際的小手吸引過去,感覺到身後人兒的身子微顫,他頓時分了心、失了神,想要甩開她卻又不忍心,他不自覺加重手上的力道──

  啪啷一聲!負荷不了重壓的酒杯應聲碎裂,就像他們各自擁有的破碎心靈,無情地被摧捏成碎片後,再也無法彌補縫合、完好無初了!

  ***

  輸了血小板,把玻璃碎片全部取出,好不容易止住了血,鄢天祐整只大掌被白紗布包裹著。經過這番折騰後,他的身體早已吃不消,索性住院觀察。

  對他來說,病房無疑是他第二個「家」。

  丁奕心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確認男人已然熟睡後,她悄悄把小臉埋在鄢天祐沒有受傷的大掌中,感到心力交瘁的她,淚水無聲滑下。

  為何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們明明彼此相愛,曾經有過很多快樂的日子,她曾一度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為何現在卻變成這樣?

  如果不是當年那件事的話,鄢天祐不會突然轉變,他們仍會相親相愛。

  在丁奕心意識到鄢天祐是個男人,而不只是青梅竹馬的時候,那是在他們一起進大學以後的事……


  大學時的鄢天祐已長得玉樹臨風,比丁奕心高出一個頭,優雅俊美的外型,若隱若現遮掩眼睛的側分瀏海,更顯得風流瀟灑、飄逸帥氣。

  單憑出眾的外表,鄢天祐入學的瞬間就已經成為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女同學為了一睹鄢天祐的風采,經常在教室外站崗,但她們很快便發現他是個「表裡不一」的男人。

  鄢天祐的外型絕對可以迷倒眾生,可是個性卻陰晴不定,想接近他的女同學最後全都知難而退,並意識到他是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尊貴王子。

  當然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經常陪在他身邊的護草使者丁奕心,她是唯一可以接觸王子的女人,誰教兩人關係匪淺,這是外人所羨慕不來的。

  丁奕心就是在這個時候意識到鄢天祐是個有魅力的男人,不知不覺被他吸引。

  丁奕心經常在校園內亦步亦趨跟著鄢天祐,出神地盯著他高大的背影,納悶他是在何時長高的,兩人的身高差距又是何時逐漸拉大……

  「哎呀!」一個不小心她撞上跟前的肉牆,發出一聲慘叫。

  轉過身來查看的鄢天祐低聲責怪。「你怎麼走路不長眼睛?」

  「我沒有。」丁奕心被他瞧得好不自在。

  「你近來常常心不在焉,而且老是容易臉紅,你在害羞什麼?」鄢天祐可是一直非常留意身邊的伊人。

  心事被揭穿,丁奕心不好意思地摸著鼻子。「我哪裡有害羞,只是撞到鼻子,很痛耶!」

  「我看看。」鄢天祐拉開她的手,俯身靠近她的臉。

  感到臉蛋如火燒般滾燙,丁奕心飛快地退後一步。「不用了。」

  她異樣的反應勾起了鄢天祐的好奇心,瞧她羞赧的容顏,他的視線忍不住徘徊在她紅潤的櫻唇上,不知嘗起來會是什麼滋味?

  感到神魂撩亂,春心蕩漾的鄢天祐順應內心的渴求,緩緩堵住她的小嘴,細細品嚐她的唇瓣。

  驚愕無措的丁奕心傻傻地睜大眼,任由他親吻淺嘗,她唯一感覺到的只有他溫熱柔軟的唇瓣,僅餘的意識就是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心臟好像快要蹦出胸口。

  終於,四片唇瓣分開,丁奕心撫著熱燙的臉頰,翦水雙瞳一片迷茫,鄢天祐炯亮的黑瞳則饒富興味地盯牢她,她窘迫羞澀的模樣煞是可愛,想要瞧得更清楚,他隨即拉下她掩臉的雙手。

  「不要看!」丁奕心不依地嬌嗔,俏臉更是嫣紅成一片。

  「我喜歡看你臉紅的樣子。」鄢天祐抓牢她的皓腕,薄唇泛起一抹促狹笑容,戀慕的眼神無限眷寵,意猶未盡的他再印下柔情一吻,不管時間、地點,或世人的目光,他吻得毫無顧忌。

  就在這一刻,丁奕心發現自己戀愛了,又或許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經愛上這個可惡霸道又不失溫柔的男人而不自知……

  原來不但戀愛中的女人會變得漂亮,戀愛中的男人也會變得溫柔,在那個溫馨的定情初吻開始,鄢天祐與丁奕心便正式在一起,雖沒特別公開張揚,但任誰都瞧得出來他們是一對的。

  尤其是鄢天祐突然變得平易近人,容光煥發的臉不再繃得緊緊的,凜冽的眼神放柔下來,整個人變得和藹可親,使不少女同學的芳心蠡蠢欲動,紛紛藉討教功課之名來攀談搭訕。

  某日,鄢天祐與丁奕心在圖書館找資料的時候,有女生前來向他討教,更過分的是,對方竟然貼近鄢天祐的身邊趁機吃豆腐。

  丁奕心冷眼看著嬌小玲瓏的女同學拉扯鄢天祐的袖子,而他則一臉和顏悅色,最後她再也看不下去,霍地轉身離去。

  「你怎麼了,好像有點不高興?」鄢天祐很快地跟上去並擋在丁奕心面前。

  「沒有,我只是要來這邊找資料。」丁奕心裝作專心找書,目光放在書架上並沒有看他。

  「讓我猜猜看。」鄢天祐猝然扳正她的身子,雙手撐在書架上,把她鎖在書架與自己的臂彎中。「你在吃醋嗎?」

  「無緣無故我吃什麼醋?」她立即否認。

  他有點得意地指出。「你看見女生靠近我,所以不高興了。」

  「少臭美。」丁奕心白他一眼。

  「其實你根本不用吃醋。」鄢天祐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她不高興時會不自覺皺鼻子,不知她自己有沒有發現。「女生的長相與名字我一概沒印象,在我眼中只有你一個,我喜歡的人只有你。」這麼露骨的表白,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丁奕心美麗的貝齒輕咬下唇,極力憋住笑意,眉梢眼角儘是婉約綺媚。

  鄢天祐看得目眩神迷,他發覺自己的自制力越來越差,對這個可愛的小女人越來越沒有抵抗能力,總是忍不住想要親近她。心動不如行動,他隨即俯首吻下去。

  「別這樣,會被人看見。」丁奕心雙手抵住他的胸膛,緊張害羞地四處張望。

  「管他那麼多!」鄢天祐神情愜意,飛快擄獲她的唇瓣,瞬間奪去她的心神理智,忘我地輾轉深吻……

  唉!誰教她愛上了他呢!對這個任性妄為的男人,丁奕心也只能認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5:04

第五章

  秋意甚濃,已步入大三的鄢天祐與丁奕心感情穩定,共同生活了十四載,彼此都非常瞭解對方,成為情侶後,兩人更是相處融洽。

  從沒質疑對方的感情,一切自然而然發生,相愛像是必然的結果,廝守終生也是理所當然。

  以為不會有什麼改變,兩人就這樣一直幸福下去,想不到突如其來的一件事,卻把他們原有的幸福輕易地摧毀掉……

  鄢天祐因為不能服用會影響凝血功能的阿斯匹靈,每每頭痛得要命的時候,他都要咬牙忍耐,幸好總有一雙溫柔小手替他揉搓太陽穴來舒緩痛楚。

  因為頭痛的關係,鄢天祐蹺了一堂課。

  他平躺在一張長椅上閉目假寐,頭顱舒適地枕在軟玉溫香的大腿上,感受著嫩滑指尖既輕且柔地來回揉搓。痛楚漸漸減輕退去,他深呼吸一口氣,張開眼皮。

  「還痛嗎?」丁奕心一臉的憂心,好像比他還要痛苦。

  「好多了。」鄢天祐愛惜地撫摸她的粉頰,然後執起她的手指玩弄。「這雙手真靈巧,你可不能用來碰其他男人。」

  「為什麼?」她眉眼帶笑的裝蒜追問。

  「因為你是屬於我的。」鄢天祐用手指輕劃她彎彎細長的柳眉、高挺小巧的鼻子、潤澤誘人的唇瓣,目光眷戀又霸氣。「你的一切全都是我的,我不會讓其他男人碰你一根汗毛,你的嬌柔美好,我絕不容許別人來分享。」

  「什麼嘛,我又不是物品,你別這麼霸道。」窩心又害羞的丁奕心嬌嗔。

  「你現在才知道我是個惡霸嗎?可是已經太遲了,無論如何你都逃不出我的魔掌。」鄢天祐半瞇眼,齜牙咧嘴裝凶。

  「是,是,小的不敢。」丁奕心的笑容加深,他的言行有時還滿孩子氣的。

  「算你識時務。」鄢天祐一把擁她入懷,指尖插入她發中,吻住她的髮頂,他愛煞她的髮香。「以前一直是你在照顧我,現在開始換我來照顧你,我會愛護珍惜你一輩子,不讓你受半分傷害。」

  她是何其幸運?能夠獲得他的深愛珍視,丁奕心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他的懷抱讓她感到安全又可靠。

  「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互相扶持,不管由誰照顧誰都沒關係,只要一起開心快樂就足夠了。」

  她無心的一句話鄢天祐聽來卻有些刺耳,並且無意中擊中了他脆弱的心靈,冒犯了他高傲的自尊,同時激起他的自卑心。

  鄢天祐驀地推開她,用陰鬱幽邃的黑瞳梭巡她。「你看不起我嗎?說到底我也是個男人,照顧所愛的女人天經地義。」

  他的心思纖細敏感得令丁奕心咋舌,她慌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成為你的負擔,我怕你會太勞累……」

  「別說了!」少瞧不起人!

  鄢天祐打斷她,壓下不悅與怒火,再度重重地摟緊她,他所有的好心情都被破壞掉了,感到有一根極細微的刺在他心頭,一直扎得他很不安寧。

  「奕心?」此時在他們身後傳來一聲叫喚,丁奕心慌忙推開鄢天祐正襟危坐,而那名前來找她的女同學已在他們面前。「奕心,謝教授正在四處找你,你還是過去看看吧!」

  「我知道了,謝謝你。」丁奕心轉頭看向一臉不爽的鄢天祐,微噘小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站起來低聲交代。「我很快回來。」

  丁奕心剛走不久,三名男同學不知打哪冒出來,圍堵在鄢天祐面前,好像早有預謀般,現身的時間剛剛好。

  「你就是鄢天祐嗎?」找碴意味甚濃,絕對來者不善。

  鄢天祐沒興趣理會他們,甚至沒有抬眼瞧他們,他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悠哉地別過臉,攏一攏額前的瀏海,完全目中無人。

  優雅俊帥的鄢天祐,別說能把女生迷倒,就連眼前的男同學也自慚形穢。

  「鄢天祐,你少神氣,我是正式來給你下戰書的。」站在中間那名高大男生,捫心自問長相體格都不差,只是與俊美無儔的鄢天祐一比,沒法子不被比下去。

  「我告訴你,我看上了丁奕心,不管怎樣我都要把她從你手中搶過來。」

  丁奕心的名字成功吸引鄢天祐的注意力,他終於感到興趣,抬頭瞥一眼那高大的男生,移開視線後,他不痛不癢的回答:「你有本事的話,儘管搶。」

  哼!憑他這副尊容,再等八百輩子吧!鄢天祐打從心裡輕視。

  高大男生可被他的囂張惹火了,損人的話誰不會說。「你少臭美了,我看你也只是個虛有其表的娘娘腔,專會躲在女人懷裡撒嬌的小白臉。」

  儘管怒不可遏,鄢天祐也只是冷眼瞪回去,他不能受到挑釁,萬一衝突起來,絕對不利於他,憑他這個不堪一擊的身體,如何能與人硬碰?!

  「被我說中了,很不服氣嗎?」高大男生繼續挑釁,非要挫他銳氣不可。「如果你還算是個男子漢的話,就跟我堂堂正正的交手,誰輸了就要自動放棄奕心。」

  「無聊!」鄢天祐打鼻子裡嗤哼。

  其餘兩名男同學看戲看久了,是時候出來推波助瀾,大秀助紂為虐的戲碼。

  束著小辮子的男生,不客氣地一把揪住鄢天祐的衣領。「你別囂張,害怕就直說,輸不起就求饒。」

  「對呀,憑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是絕對不可能打贏我們的。」另一名痞

  痞的男生則輕拍鄢天祐的臉龐威嚇。「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話,你便乖乖認輸,向我們好好賠罪。」

  「仗勢欺人,以眾欺寡。」毫無懼色的鄢天祐滿臉的不屑。

  「是又如何?看來你不吃點苦頭,是不會學乖的。」

  「放開他。」高大男生阻止了同伴,他可不是突然善心大發,只是想要親手打垮鄢天祐而已。「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你是想被圍毆,還是想跟我單挑?」

  與其被人狠狠修理,倒不如放手一搏,畢竟他也有點功夫底子,單打獨鬥的話不一定會輸,說不定還可以全身而退,衡量狀況後,鄢天祐決定應戰。

  「一對一的話,我還可以奉陪。」整理被弄亂的衣衫,鄢天祐慢慢站起來。

  小辮子與痞子男隨即讓出空間來,讓兩名正主兒對壘,想要來個下馬威的高大男生搶先進攻,鄢天祐則左閃右避,盡量避免身體與對方直接碰觸。

  想不到看似孱弱的鄢天祐竟還有兩把刷子,高大男生雖然佔盡上風卻嘗不到半點甜頭,他見鄢天祐一一躲開攻擊,不禁急躁了起來。

  看樣子鐵家武術這回派上了用場,閃避得游刀有餘的鄢天祐看準機會,在對方下盤不穩時,猝不及防使出一個掃腿,把對方撂倒。

  這回真是糗大了,找人單挑卻落敗,教他顏面何存?高大男生惱羞成怒,很快地向同伴使眼色,讓他們上前壓制住鄢天祐。

  任由他們一左一右地將他鉗制住,鄢天祐沒有反抗,因為他若抵抗的話,免不了會受傷,剛才僥倖獲勝已教鄢天祐捏了一把冷汗,看來現在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你勝之不武,盡會耍陰招閃躲,根本沒有堂堂正正和我交手。」高大男生先發制人,反過來指控。

  鄢天祐冷眼睥睨,唇邊扯出一抹諷笑,鄙視他的卑劣行徑。

  「這下子,看你還能怎麼躲?」氣不過的高大男生掄起拳頭,非要打歪這張老是看不起人的討厭嘴臉不可,以洩他心頭之憤。

  眼看避無可避,鄢天祐高傲地抬頭挺胸,閉上眼等待拳頭落下。這下,他恐怕得在醫院住上好長一段時間。

  怎料,一道熟悉的驚呼聲突然響起。「住手!」

  可惜虎虎生風的拳頭去勢不止,結果還是結結實實揮了出去,不過擊中的並不是預期中那張囂張的臉龐,而是一張細白幼嫩的臉蛋。

  丁奕心奮不顧身飛撲上前,替鄢天祐擋下這毫不留情的一拳,之後昏了過去。

  「奕心!」用力甩掉鉗制,鄢天祐一個箭步上前攙扶起丁奕心。

  只見她美目緊閉,如花似玉的嬌顏變得慘不忍睹,臉頰紅腫、嘴角沁血,不知是否有打掉牙齒或下巴脫臼?

  事出突然,想不到丁奕心會跑出來挨了一拳,看她昏迷不醒,高大男生內疚不已。那一拳他是使盡吃奶力氣打的,別說男生受不住,她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女生又怎麼受得了?

  「讓我送她去醫院。」想要將功贖罪的男生連忙跪下來,向丁奕心伸出雙手。

  「你別碰她!」鄢天祐惡狠狠地制止,凶悍猙獰的眼神彷彿要把他千刀萬剮。

  高大男生往後跌去,鄢天祐一副想殺人的模樣令他不寒而慄。

  「由他去吧,是丁奕心自己跑出來挨打,怪不得你。」小辮子急欲撇清麻煩。

  「就說他是個窩囊廢,盡要女生來保護。」痞子男也毫無愧色,一把拉起高大男生,催促他離開。「我們走吧!」

  沒閒工夫與心情理會他們,鄢天祐早已抱起丁奕心,心急如焚地直奔醫院……

  ***

  絕對可以媲美五星級飯店的私人病房,設備先進一流,還有慇勤的專業人員熱誠地服務,待在這裡完全不像在醫院養病一樣,反而有種度假休憩的感覺。

  丁奕心受的傷雖不輕,但也不算嚴重,由於臉頰微血管多處破裂造成嚴重的紅腫瘀青,加上腦部受到震盪而昏迷,所以做了個詳細的腦部掃瞄並留院觀察。

  總括來說傷勢沒什麼大礙,只是外觀上看起來有點慘不忍睹,尤其容貌可說是女孩子的命呢!

  鄢天祐雖然沒有受傷,但為了慎重起見,還是做了個詳細的全身檢查,因為萬一體內有不明的出血,沒能及時發現而放任不管的話,後果將會很嚴重。

  所有檢查完成,醫師叮囑鄢天祐一些注意事項後,終於放人。

  看著焦急離去的大男孩,醫師搖頭感歎起來。

  小伙子終於談戀愛了!

  自小看鄢天祐長大的醫師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他可從沒看過鄢天祐如此「生氣勃勃」的進醫院呢!

  當時衝進醫院內高呼大喊的鄢天祐,令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嚇了一跳。

  鄢天祐一直嚷著要立刻找醫師過來,害他們以為傷者的情況有多嚴重,原來只是他過度緊張。

  深諳鄢天祐的脾氣,醫師知道他是個極度自我中心又防護意識甚強的人,一向不容易接納別人,也不會與人交心,可是剛才的他卻如此驚慌失措,他會這樣擔心緊張一個人,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懂得關心與愛人當然是好事,但是以鄢天祐這種特殊體質,能像一般人那樣談戀愛甚至結婚,他真的沒問題嗎?

  醫師感到不樂觀,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

  看見丁奕心安然無恙躺在床上休息,鄢天祐才真正放下心,仔細梭巡她貼著紗布的腫脹臉頰。

  他好心疼,小心地避開她的傷處,一把緊緊地抱住她。

  「你不要命嗎?為什麼要跑過來挨那一拳?」他責備的聲音有點沙啞。

  「我不能讓你受傷。」即使時間倒轉,她還是會奮不顧身替他擋下那一拳。

  「你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嗎?你一個女孩家挨那麼重的拳頭,萬一這張臉毀了,你以後如何見人?」鄢天祐用力握住她的雙肩,他感到非常地生氣,不但氣她沒有愛惜自己,更氣自己沒用,竟需要靠她來保護。

  「當時我沒想那麼多,只知道要保護你。」丁奕心無辜地癟癟小嘴,再伸手撫摸他劇烈起伏的胸膛,以安撫他的怒氣。「不過現在我不是好端端的沒事嗎?我以後會小心一點,盡量歪讓自己的臉受傷。」

  「這不是傷在哪裡的問題!你就不能好好地愛惜自己的身體嗎?」鄢天祐氣得吹鬍子瞪眼,到底她知不知道他生氣的重點啊?!

  「這一拳打在我臉上,頂多紅腫個一星期,可是萬一你受傷流血,情況就嚴重多了。」丁奕心並不認為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他的身體遠比自己來得重要。

  「我不是說過嗎,從今以後都由我來保護你,拜託你別再做出這種嚇人的舉動了。」鄢天祐再三的警告,不是因為他的大男人主義,而是他不想看到心愛的人受傷。

  他實在太過緊張了!「你放心,我沒有你想像中脆弱,別忘記我自小習武,就是要用來保護你呀!」

  什麼跟什麼嘛?她可不是他的保鑣!「你報恩也該有個限度。」

  「這是我應盡的本分,也是我對鄢家的承諾。」他明顯只是一句晦氣話,可是丁奕心卻非常認真地回應,並詳加闡釋。「從你踏出鄢家大門那一刻,你的安全便是我的責任,我答應過阿姨,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受傷的。」

  她好像沒否認自己是在報恩!鄢天祐感到很不是滋味,禁不住揣摩她的心態、剖析她的感情,他的神色為之黯淡下來,凝睇她的目光多了點疑心芥蒂。

  「為了我,你是不是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他在試探她。

  「當然,你絕對比我的性命來得重要,說什麼我都會守護你。」沒察覺他的異樣,丁奕心柔聲表明心跡。

  「那是小時候的事,在我還不能保護自己的時候,但現在已經不同,我已是一個成熟男人,我有能力保護自己,同時也可以保護所愛的人,所以你以後只要躲在我背後,不要再站出來逞強。」鄢天祐抓住她的小手,他並不想懷疑她,質疑他們的愛情,可是人心難測。

  「我沒有逞強,你叫我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你受傷不管,無論如何我也辦不到,如果你有個萬一的話,教我怎麼對得起鄢家。」他珍惜自己的這份心意,令丁奕心很感動,而她可以回報他的也只有好好愛他了。

  「為了回報鄢家對你的恩情,你可以不惜把性命豁出去,那就更別說出賣感情了,是不是?」他壓制不住自己的疑心,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終於發覺他的不對勁,會意過來的丁奕心驚恐地睜大眼。「你在質疑我對你的感情嗎?」

  過去家人一直都在撮合他們,而他們終於在一起後,最開心的人莫過於鄢天祐的母親。

  不!或許丁奕心根本是他母親收養回來的童養媳,唯恐得了怪病的兒子會討不到老婆,才把丁奕心留在他身邊,而丁奕心也只不過是遵照母親的安排而已。

  此刻,名為「自卑」的怪物已經牢牢捕捉住鄢天祐,無情地摧毀他的自信,任他如何掙扎也擺脫不掉,只能做困獸之鬥,直至靈魂完全被吞噬掉方休!

  「你敢說,你是真心真意愛我這個人,並沒有任何附帶條件或其他因素在內,你沒有半點可憐同情我,或是順應鄢家意願的想法嗎?」他吼出心裡的掙扎恐懼。

  雖然丁奕心一直都知道阿姨早已認定她是鄢家媳婦,可是她並不是因為這樣而愛鄢天祐的,她真的沒有!「我沒有,我不會拿自己的幸福來報恩,我愛你並不是因為同情憐憫……」

  「別再說了!」鄢天祐霍地站起來背對著她,他的心很亂,不想再聽下去,更不想看到她無辜的表情。

  「天祐,相信我。」丁奕心感到好委屈。為何他要這樣懷疑她?

  最後,鄢天祐選擇揚長而去,因為他實在需要一個人好好的想一想!

  ***

  自從在病房裡起了爭執,鄢天祐就沒再出現在丁奕心面前。

  他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足足一個星期,不但沒有去上學,更拒絕見任何人。

  幾天後回到鄢家的丁奕心同樣沒有去上學,她留在家中養傷,雖然沒有避不見人,卻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問及她與天祐發生了什麼事,她總是不發一語,然後眼淚便忍不住掉了下來,害鄢家上下擔心不已,卻也愛莫能助,真不知道小倆口是在鬧什麼意見或情緒。

  丁奕心知道鄢天祐在躲她,他不想見她,他還是想不通嗎?他是否仍在鑽牛角尖,不肯相信她?

  兩人明明只隔著一扇薄薄的門,奈何感覺卻像是隔著一座山般遙不可及。她想見他,很想告訴他自己對他的愛,不希望他誤會她,不要他繼續生她的氣……

  鄢天祐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他知道丁奕心已經從醫院回來了,天知道他有多想見她,想要看看她的傷是否完全好了?她還會痛嗎?臉上是否有留下醜陋的疤痕?

  足足一個星期的思索,鄢天祐反覆想著他與丁奕心的關係,得出的結論是──

  沒有結果!他既沒信心可以獲得丁奕心的愛,也沒自信可以好好愛她!

  他總感覺丁奕心的愛並不單純,相信或多或少都參雜了同情、憐憫的成分,還有強烈責任與使命感的驅使,在在都構成她愛他的因素吧!

  長期被鄢家上下寄予厚望,照顧他本是責無旁貸,日久生情也是理所當然,產生所謂的愛情實不足為奇。

  所以他絕對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她會不受到絲毫的影響。就連他自己也沒有信心,可以百分百分清楚,自己對她到底是感情居多,還是愛情居多?

  這種複雜難懂的感情與心思,教他感到既氣憤又難堪,既惱怒怨怪丁奕心,又生自己的悶氣。

  再加上經過這次的事件後,他有了更深的體會與領悟,那就是──他是一個沒有資格愛人的男人,像他這種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人,還能如何保護所愛的人,讓她獲得幸福?

  他明明只是個懦夫廢物,還敢誇下海口逞英雄?!

  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許接受丁奕心的憐憫施捨,強烈的自卑感又深覺配不上她,想要盡情去愛卻自覺力不從心而裹足不前──這就是鄢天祐的矛盾與悲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5:46

第六章

  人的聯繫靠的不是彼此的揣測忖度,心靈上的交流遠遠比不上言語行動來得直接有效;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其實很脆弱,如不肯坦誠面對,便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猜疑與誤會。

  無論多遠的距離或是多近的隔鄰,多深厚的鴻溝還是多薄弱的阻礙,只要杵在原地不肯上前,兩顆心便永遠無法靠近。

  深諳這個道理的丁奕心此刻出現在鄢天祐房外,她鼓足勇氣打開那扇大門,想要消除阻隔他們的間隙。

  鄢天祐面無表情地瞪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心情既複雜又激動,他不動聲色地梭巡已然消腫的小臉,她所受的傷應該差不多痊癒了。

  在他冷漠凌厲的注視下,丁奕心胸口一緊,感到窒息難受,知道他仍在生氣惱怒,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啟齒,兩人就這樣站著,在不到五步的距離下對峙。

  「誰准許你進來了?!」鄢天祐擺出臭臉,明顯不歡迎她。

  「天祐,你別再躲我了,好不好?」他不耐煩的嘴臉令丁奕心很難受。

  鄢天祐隨便靠坐在旁邊的沙發扶手上,雙手環胸,發出一聲冷笑。「我為什麼要躲你?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你把自己關在房間內,阿姨她很擔心。」她小聲說著。

  「難道我心情不好,不想見人也不行嗎?」他用力一瞪。

  罪魁禍首應該是她吧!「你生我的氣不要緊,但別氣壞自己的身體。」

  「我的事不用你管。」看見她這委曲求全的模樣,鄢天祐便感到一肚子氣,忿然別開臉,眼不見為淨。

  丁奕心慌忙上前,輕扯住他的衣袖。「你別這樣,讓我們好好談談。」

  鄢天祐轉過頭對上她,用莫測高深的黑眸凝睇她,然後表情轉為冷酷無情。「好,我們就來談一下,反正我也想跟你說清楚。」

  有股很不好的預感,感覺他離自己越來越遠,丁奕心焦急地抓緊他的手臂,搶先表白。「相信我,別否定我對你的感情,我並不是因為要報恩才與你在一起。」

  「不管你是基於什麼心態都不再重要,事實如何也已經無所謂。」鄢天祐厭煩地甩開她的拉扯,一瞬也不瞬地睨著她,他不想拖泥帶水的困鬥下去。「我只想告訴你,我想得很清楚,我發現存在於我們之間的根本不是愛情,所以我們就當成什麼也沒發生過,回復以往的關係吧!」

  他說了什麼?怎麼她完全聽不明白!愣了老半天,丁奕心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真的沒半點……喜歡我嗎?」

  「沒錯。」不管她是否深受打擊,他沒打算改變心意。

  只是一場誤會嗎?他們之間沒有愛?這怎麼可能?!「可是我喜歡你,我對你並不是兄妹之情,我是真心真意地愛著你。」

  她口口聲聲說愛,到底愛是什麼?是同情憐憫,還是責任義務?她也只不過是在可憐施捨他!「你愛我什麼?愛我這個孤獨怪癖的鄢家少爺,愛我這個任性暴戾的惡霸,還是愛我這個可憐透頂的沒用男人?」

  「你為何要這樣貶低自己?」她從沒如此想過啊!「每個人都有優缺點,喜歡一個人並不是以條件來衡量,感情不是一向都沒法子解釋、沒道理可言嗎?!」

  「在你眼裡,我是個可憐蟲還是窩囊廢?」她就是這樣善良偉大,才讓他倍感自卑自憐。「我不用你來同情。」

  「我沒有。」她含淚搖頭。

  她的楚楚委屈只是越發激起他的怒氣攻心,鄢天祐終於把一直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怨懟發洩出來。「你就是有,你自許為一個聖女,總以保護者自居,你一直都在可憐我這個沒用的男人,我實在受夠了你的同情,你少瞧不起人,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你離我遠遠的,不要再來煩我!」

  「我真的沒有。」丁奕心快哭出來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態度一直惹怒他,她無意令他難堪。「我喜歡你,所以才想要待在你身邊,我並沒同情你的意思。」

  「我身為男人的尊嚴已經被你踐踏殆盡,你就不要再剝奪我僅剩的自尊!」他有點歇斯底里地發出怒吼。

  兩人之間彼此瞭解信任真的這麼困難嗎?是不可能彼此相信體諒,還是辦不到坦誠接納?

  心碎的淚水如斷線珍珠,一顆一顆撲簌簌落下,丁奕心用模糊的水眸瞅住他,聲音哽咽。「為什麼你要誤會我,故意曲解我的心意?」

  為什麼要如此逼他?她的淚水會逼瘋他的!

  鄢天祐硬下心腸,一把捉住她的臂膀。「好,我就讓你證明給我看,你是不是可以無條件愛我,即使我一點也不愛你,只視你如同一個玩物。」

  不明所以的丁奕心被他拉著,還未領悟他的意思,人已經被他用力摔進床上。

  「我會讓你看清楚,你氾濫過剩的同情心是如何把你自己害慘,把你的人生摧毀。」鄢天祐欺身壓著她,飛快堵住她微張的小嘴,大掌肆意妄為。

  終於會意到他的企圖,丁奕心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他那狠勁猶如一個陌生的男人,可怕得教她心寒。她知道他不但要毀了她的清白,他真正想要摧毀的是她的自尊,教她認清自己真正的心意,好知難而退。

  見她絲毫不抵抗,任由他侵略冒犯,鄢天祐的動作逐漸緩了下來,用急躁狂亂的黑瞳盯住她。「你不掙扎反抗嗎?」

  她不能,不能傷害他,因為她是真的愛他。如果任憑他處置,可以稍微令他洩憤並相信她,她心甘情願成為他的俘虜,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丁奕心閉上眼簾,緊咬下唇不出聲,身體卻止不住顫抖。

  「那麼就別怪我無情,這是你自願的,全是你自找的!」她的甘之如飴猶如火上加油,鄢天祐氣得失去理智,咬牙切齒地撂下狠話。

  丁奕心的委曲求全無疑助長鄢天祐的無情掠奪,他狠下心腸,縱容自己埋下火種,即使最終會被燃燒至死,他也在所不惜……

  ***

  步入十二月份,一股寒流襲來,冬意明顯深了。

  身穿黑色高領毛衣、長大衣的鄢天祐有說不出的頎長瀟灑,略微白皙的膚色無損他的俊美,額前的瀏海非常性格地率性散落,感覺有點頹廢雅痞。

  應邀前往「玫瑰夫人」赴會,鄢天祐的目光飄向落地大玻璃窗的一隅,輕佻劍眉,有點猶豫不決。

  此時,一抹恬靜安坐的倩影適時回頭,朝他微笑頷首,鄢天祐才舉步上前,脫下大衣放在空位上,然後大大方方在伊人對面坐下。

  「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有,是我早到。」

  客套一番後,鄢天祐招來侍者,點了飲料,然後正眼打量對方。

  這位駱氏的大小姐叫駱瞳,是個年輕貌美又精明能幹的女強人。

  駱氏與鄢氏雖有合作,但不算頻繁,嚴格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會面,所以鄢天祐對她沒半點印象。

  她一頭短髮清爽俐落,淡妝下的五官標緻出色,簡單的絲質襯衫與羊毛外套大方得體,炯炯有神的大眼隱隱透露出智慧,感覺是個時尚亮麗又自信聰穎的美人。

  與此同時,駱瞳也默默注視著他,她沒錯過他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優雅地蹺起二郎腿,然後漫不經心地攏一攏黑髮。他的一舉一動都非常地輕柔緩慢,而且她還注意到他並沒有脫下黑色皮手套。

  「恕我唐突,要鄢公子抽空前來,希望沒造成任何不便。」駱瞳的聲音如銀鈴般清脆悅耳,措詞恰如其分。

  「不會。」鄢天祐的回答相當簡短,靜待她自動道明來意。

  「那麼我就不浪費時間,容我直話直說。」她的個性爽朗直接,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希望與你做個交易。」

  他僅揚一揚劍眉,以示疑問。

  「相信鄢氏也有聽聞,最近有一間美商公司有意收購駱氏。」

  原來是這件事情。「也只是個傳聞而已。」

  「事實上,他們早已著手籌備,近期內會有所行動。」根據駱瞳的可靠消息來源,他們年底前會出擊。「與其眼睜睜看著駱氏易手,我情願找其他家商譽良好又理念相近的財團投資駱氏,而與我們素有往來的鄢氏正好是個不錯的選擇。」

  果然快人快語,鄢天祐也不客套,直接點明他的期望。「所謂交易,付出與收益應該成正比。」

  駱瞳滿欣賞他沒有旁敲側擊、落落大方索取回報的舉動,起碼他不是一個攻於心計的奸詐小人!「駱家本身擁有駱氏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如果鄢氏肯收購百分之二十的股權,駱家願意無條件把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權轉贈給鄢氏,換言之,兩家昕擁有的股權相等,不過,行政上的運作與決策權將歸駱家所有。」

  說真的,駱氏是間前景不錯的公司,而駱瞳的管理能力更是有目共睹,絕對是一場有利可圖的交易,只是──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交易,對鄢氏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只是駱家便有點賠本了。」鄢天祐不慌不忙地指出,天底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為了確保雙方能長久保持和諧的合作關係,如果鄢家不嫌棄,我們希望兩家能夠結為姻親。」臉上微微一紅,駱瞳說得含蓄保守。

  鄢天祐隨即饒富興味地梭巡她,原來是打這種如意算盤,如果兩家結為親家,日後的合作自然是更上一層樓,不用再分彼此了!

  「鄢家就只有我還沒娶妻,而駱家好像也只有駱小姐一位千金,言下之意就是你將會下嫁給我吧!」他代為說白。

  為了駱家,駱瞳早已有所覺悟,甘願拿自己的終生幸福來當作籌碼,幸而鄢天祐看起來是個不錯的男人,到目前為止,她對他還算頗有好感。

  「實不相瞞,我找人調查過鄢氏,對於鄢公子的生活概況略知一二。」駱瞳有意無意瞄一眼他的皮手套暗示。「關於你一直沒成家立室的原因,恕我自作聰明揣測,想必是你不想拖累別人的緣故吧!」

  詖說中心事,鄢天祐神色一凜,臉帶不悅地嘲諷。「駱小姐滿會說話,我們不妨坦白一點,事實上是我沒有能力組織家庭、不能給女人幸福。」

  「你別誤會,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以鄢公子的優越條件,應是我們駱家高攀了。」駱瞳真心這樣認為,雖然他的病需要格外悉心照顧,但並不足以影響他的個人魅力。

  「我不想委屈駱小姐,讓你無謂犧牲掉自己的幸福。」鄢天祐拒絕。

  「其實鄢氏是我的個人首選,我並不覺得有任何的委屈,反倒有一件事令我十分在意。」她想要弄清楚一點。「請問你與丁奕心小姐是什麼關係?」

  「調查報告裡沒有提到嗎?」他一臉譏諷。

  「上司下屬、親人好友或是戀人情侶,無法界定。」所以才令她介意。

  「你以為是哪一種?」他不答反問。

  「如果你與丁小姐是一對,我不會介入你們之間,恕我冒昧提出這種要求,你就當我沒說過今天這番話吧!」她清楚表明。「至於交易,還是可以成立的。」

  「床伴。」他猝然冒出這句話來。「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喔?!」駱瞳驀地臉紅耳熱,雖然他露骨得有點過分、坦白得有點可惡,但只要他們兩人不是戀人關係,她可以不介意。試問天底下有哪個男人不好色?

  「那麼如果你沒有意中人,又不討厭我的話,我們可以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婚事則容後再決定。」駱瞳表現得落落大方,像談論公事般條理分明。

  與她結婚嗎?說不定這是個令丁奕心死心,讓他們真正結束最好的方法!

  「收購投資方案原則上沒有什麼大問題,但還得經由股東商議討論後才能做最後定案。」鄢天祐也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我明白,我會等你的好消息。」

  「至於我們的交往與婚事,基本上我接受,但有一點我需要提醒你。」鄢天祐瞅住她的目光十分曖昧。「我不會要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

  言下之意,他會行使丈夫的權利,她得盡妻子的義務!

  會意過來的駱瞳又再次臉紅,心跳不覺加速,這個男人真是直截了當,坦白得過火,可她發覺自己並無任何反感厭惡,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對於這種正常需求不必裝純情無知,故作扭捏。

  「我相信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我們可以成為『真正』的夫妻。」她並沒有太大的抗拒。「不過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應。」

  鄢天祐伸出大掌,示意她道來。

  「請你結束與丁小姐的關係,如果還有其他女人的話,也請你做個了斷。」她可不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丁奕心。「我希望能有一個專一的丈夫。」

  女人,沒有一個不是醋罈子!鄢天祐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他頗有自知之明。「你大可放心,即使我想要花心,恐怕也是『力不從心』。」

  駱瞳差點嗆著,羞赧地睜大眼眸,相信要好長一段時間她才能適應這個男人的直言無諱、膽大妄為!

  ***

  鄢氏辦公室內,正舉行一個機密的會議,鄢孝宏與吳軍城凝神聆聽鄢天祐的分析後,均大表贊同投資駱氏的方案,只是當聽到他會以結婚為前提與駱氏千金交往時,兩人同時瞠目結舌。

  「天祐,你是認真的要與駱小姐交往嗎?」沉住氣的父親鄢孝宏再三確認。

  「沒錯。」鄢天祐點頭。

  一肚子火氣的姐夫吳軍城卻忍不住發作。「你這樣怎麼對得起奕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對你的情意,她一直為你默默付出了這麼多,難道你半點感覺也沒有?」

  鄢天祐冷冽的黑眸疾射向身邊振振有詞的多事男人。「我早已表明清楚,她並不是我的什麼人,我從沒要她對我好,更沒要求她愛我。」

  「你會不會太過分了?」吳軍城激動得一掌拍打在桌面上,相當為丁奕心抱不平。「你們朝夕相處了二十年,怎會沒半點感情!」

  「這樣不是很好嗎?反正我不愛她,又何必一直拖累著她。」鄢天祐悻悻然指出,他知道家人私底下應該也有這個想法。「我終於還她自由,讓她獲得解脫,你們應該高興都來不及呀!」

  吳軍城為之語塞,這個小子真是個冷血動物!

  兒子的脾氣父親很清楚,他決定了的事說什麼都不會更改,鄢孝宏也只能做最後勸說。「天祐,你沒必要拿自己的婚姻來做交易。」

  「當然,我不會拿自己的幸福當兒戲,我對駱瞳的印象不錯,我們很合得來,她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鄢天祐說謊不用打草稿,流利又自然。

  「原來有人見異思遷!」吳軍城打鼻孔裡說。

  「男人天生風流花心,姐夫可算是奇葩了。」鄢天祐抿唇揶揄。

  這兩個男人不對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彼此冷嘲熱諷更是慣常發生。

  「好個移情別戀的借口。」吳軍城指責。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不過現在還言之過早。」鄢天祐可惡地坦承。

  「鄢少爺,你就高抬貴手行行好,不要再玩弄其他女人了,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像奕心一樣,對你一往情深。」

  「我已經是個夠不幸的男人,不用再把別人的幸福也葬送掉,是不是?」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再吵了。」兩人針鋒相對,火藥味濃厚,一旁的鄢孝宏慌忙出言制止。「天祐,這件事你打算如何向奕心說明?」

  「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我自會處理,不相干的外人別來雞婆插手。」鄢天祐緩緩站起來,撂話後率先離去。

  「爸,你瞧天祐那副無情的態度,簡直令人想要好好揍他一頓。」吳軍城被氣得跳腳。

  「我知道你想為奕心爭取,可是感情的事真的勉強不來,況且你也知道天祐的個性,固執倔強得沒有轉圜餘地,說什麼都不肯聽別人的勸告。」鄢孝宏無奈地搖頭,或許兒子與奕心真的是沒有緣分。「也只能怪我這個當父親的教導無方,看在我這個岳父的份上,你別與天祐計較,免得傷彼此和氣。」

  「爸,你別這樣說,我也只是抱怨一下,如果不是真心把天祐當親人看,我才懶得與他爭吵。」正因為是自己的至親,吳軍城才會如此動氣發怒!

  ***

  為了要搶先在美商公司有所行動之前進行收購,鄢氏緊鑼密鼓的籌備,務求在最短的時間內達成目標。這等繁重的工作以鄢天祐的身體當然無法應付,因此重責大任便落在吳軍城身上,而鄢天祐則從旁協助並趁機學習。

  雖然兩個大男人彼此看不順眼,不過公私尚算分明,工作上還算合作無間,不過無謂的抬槓仍在所難免。

  丁奕心也因為這件案子而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時間與鄢天祐好好獨處,即使兩人碰面,談的也只有公事。

  可在這個緊要關頭,偏偏是個多事之秋,有關鄢副總的緋聞層出不窮,不同版本的傳言在公司內不陘而走──

  傳聞鄢家少爺與駱家大小姐走得很近,不但工作上接觸頻繁,私底下兩人亦相交甚篤,甚至已傳出婚訊,不日將共諧連理。

  又傳聞素來疏懶工作的鄢副總,突然變得勤奮上進、積極進取,急於建功立業博取表現,想必是想討佳人歡心。

  而且約會中的男人性情也跟著大轉變,一向不近人情、喜怒無常的鄢公子,變得春風滿面、隨和可親多了。

  總之各式各樣的傳聞不絕於耳,丁奕心聽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鄢天祐真的看上了駱家小姐,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嗎?

  空穴來風、事必有因,依鄢天祐孤僻的性格,他不可能讓不喜歡的人靠近他,更遑論和顏悅色,想必他是對駱小姐非常有好感。

  思及此,丁奕心感到彷徨不已,她的心亂得不能好好思考,萬一傳聞是真的,天祐喜歡上別人,她實在無法再冷靜下去,她不敢想像會有失去天祐的一天。

  可是她根本沒有資格去過問天祐的事,畢竟他已一再地拒絕她,並清楚表明他不喜歡她,如果她貿然跑去質問他,逼問他是否喜歡駱小姐,無疑是在自取其辱。

  到底她該如何自處?如果鄢天祐真的愛上別人,她是否應該死心,不要再苦苦糾纏下去,並且衷心地祝福他們。

  只是,這談何容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6:13

第七章

  鄢氏與駱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進行了合資重組,因為之前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也沒有走漏風聲的緣故,簡直把所有人殺個措手不及。

  待消息公佈後,外界的評價對駱氏的前景非常地看好,駱氏的股價因而一度飄升,維持穩定上揚。

  好不容易把一切安排妥當,終於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農曆新年將至,最惱人的感情事正等著他們處理呢!

  這三個月來,鄢天祐明顯疏遠丁奕心,轉而與駱瞳來往甚密。

  鄢天祐與駱瞳雖彼此沒有言明,卻很有默契地順其自然發展下去,關係已儼如情侶。當然,比較用心栽培這段感情的人是駱瞳,與鄢天祐相處時她會格外留神,盡量注意每個細微的肢體動作,以免不小心弄傷他。

  對鄢天祐有了一定的認識與瞭解後,駱瞳發現他是個集自負與自卑於一身的男人,他極其纖細敏感又容易受傷,因容不下別人的冒犯與同情,所以才會表現得強悍無情。

  在他凜然的傲骨下,想必藏著一顆孤獨脆弱的心靈吧!

  看著他在自相矛盾中痛苦角力,總會讓她感到於心不忍,不由得想要好好地愛護他,因為他的憂鬱神情很能牽動女性內心最軟柔的地方,駱瞳不知不覺已被鄢天祐這種致命的吸引力牢牢擄獲住。

  趁新年這種喜慶日子,鄢天祐與駱瞳終於正式拜會雙方家長,並公開他們的戀情。

  在大年初一的這天,駱瞳在鄢天祐的陪同下,登門造訪鄢家,當兩人親密地手牽手出現時,鄢家人全大表詫異驚訝,心思各異。

  鄢家上下的尷尬與不自然反應盡收駱瞳眼底,她雖敏銳察覺到氣氛詭異,但她仍神色自若、笑容可掬,一如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表現大方得體、恰如其分。

  當然,駱瞳沒有忽視丁奕心的存在,並不難發現她的臉色相當難看,而鄢天祐則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不管鄢天祐是刻意做給自己看,還是真的不喜歡丁奕心,駱瞳都樂觀其成。

  「駱小姐家中有什麼人,有多少兄弟姐妹?」鄢太太細細打量這位明艷照人卻不失教養的駱氏千金,畢竟駱瞳很有可能會成為自己的媳婦!

  「家母自小已不在,家中就只有父親與兩名弟弟,不過弟弟們現在正在國外留學,所以家裡暫時只有家父與我。」身為長女的駱瞳,一直肩負起駱氏的重責,所以她才會比實際年齡來得成熟懂事,責任感也比任何人都強。

  「你不但要照顧家人,還要管理駱氏,一定很辛苦。」

  「我也只是略盡綿力,為家父分一點憂。」

  「駱小姐很能幹,駱氏有你管理,相信駱先生一定很放心。」鄢孝宏對駱瞳的認識比較深,對她的辦事能力十分肯定。

  「鄢伯伯別這麼說,我還有很多事要多多向您學習。」駱瞳謙虛地回答。

  「有這麼聰慧的女兒,你父親真有福氣。」鄢太太直覺駱瞳是個不錯的女孩。

  鄢天祐搭著駱瞳的肩膀,難得好心情地插話。「你們別再誇她了,她可是會照單全收的。」

  「我哪會?」駱瞳不依地輕扯鄢天祐的袖子,含羞帶怯地瞟他一眼,嫵媚的女人嬌態畢露。

  一直如坐針氈的丁奕心,眼看鄢天祐與駱瞳的親匿模樣,感到胸口好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痛得她臉色發白。

  此時,坐在丁奕心身旁的鄢薇恩輕握她冰冷的手,適時替她解困。「奕心,車駿與亭雅去找小毛毛玩,我怕他們會玩得太瘋,可以麻煩你替我去看顧他們嗎?」

  「好,我過去看看。」丁奕心飛快起身,向眾人點了一下頭後離席。

  丁奕心落寞的背影令鄢家上下有說不出的心疼,不過她離開後,眾人皆有鬆口氣的感覺。

  要她繼續留下來面對鄢天祐與駱瞳的眉目傳情,教她怎麼受得了呢?!

  ***

  丁奕心狼狽地落荒而逃,她靜靜地坐在花園內的露天涼椅上,遠遠觀看小孩子嬉戲玩樂,心情卻無比的沉重鬱悶。

  在小孩子這個無憂無慮的年紀真好,什麼煩惱都沒有,不管是生活還是感情,都非常簡單又容易滿足,只要感受到關愛珍視,便會毫不猶豫地回報以最真誠的笑容,沒有憂慮、顧忌、目的,盡情去愛、去笑。

  可是一旦長大了,所有事情都變得複雜、不再單純,無止境的慾望、渴求會使人變得貪婪,斤斤計較利害得失會讓愛變得不再簡單、不再無條件。

  丁奕心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無怨無悔,不求回報地愛鄢天祐,原來一切都只是她在自欺欺人,她的心底深處其實比誰都渴求他的愛。

  過去鄢天祐對她雖然若即若離,感情似有若無,但他偶爾展露的溫柔與濃情,便足以讓她感受到他的愛,並且支撐著她繼續努力下去,她深信總有一天可以融化他的銅牆鐵壁,卸除他自卑的防禦。

  但現在不同了,駱瞳的出現無疑把她過去的執著與努力徹底摧毀,彷彿嘲笑她的天真與愚昧。

  天祐說得沒錯,她憑什麼有自信會得到他的愛,就憑那一點點她自以為是的柔情蜜意與他們曾經擁有的歡樂時光嗎?

  如果天祐真的愛上駱瞳,那麼她該怎麼辦?這個問題丁奕心問了自己不下數千次,之前她始終沒有答案,但今天有了。

  她果然也只是個凡人,一個心胸狹隘的女人,要她親眼看著天祐對其他女人溫柔,她不可能無動於衷,不可能不吃味。

  原來她沒有想像中堅強,所以當天祐真的愛上別人時,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繼續待在他身邊,不然她會嫉妒得瘋掉!

  愛情的國度本來就很自私,容不下第三者的存在,或許她該放手,結束掉這段長達二十年的愛戀,衷心地祝福他們──

  「不介意讓我坐下吧!」一抹修長的身影擋在丁奕心沒焦距的眼前,駱瞳婀娜多姿地在椅子上坐下,朝丁奕心綻放一抹友善的笑容。「我可以叫你奕心嗎?」

  「當然可以。」丁奕心拉回心思微微點頭。  突然要她與情敵面對面,丁奕心實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尤其在這心情糟透的時候,她真想逃開,然而駱瞳明顯是衝著她來,似乎有話要說。

  駱瞳放眼遠望,雍容優雅地看著玩樂的小孩子,緘默了好一會兒後。才從容不迫地開口,不過心情絕對不像表面那樣平靜。

  「希望你別介意,天祐已經把你與他的關係告訴我了。」

  想不到她會這麼直截了當,丁奕心一怔。「天祐……他主動向你提起嗎?」

  「怎麼可能?」駱瞳笑容促狹地招認。「是我問他的。」

  天祐到底說了什麼?丁奕心很想知道,儘管好奇納悶卻如何也問不出口,因為必定不會是什麼好答案吧!

  「奕心。」駱瞳目不轉睛地盯牢她。「你愛天祐嗎?」

  「你別誤會,我……」丁奕心眼神閃躲,本想否認,可是在駱瞳認真誠懇的注視下,她最後選擇坦承。「只是我自己在一廂情願。」

  其實駱瞳並不認為鄢天祐對丁奕心全然無情無意,她也知道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畢竟兩人朝夕相處了二十年,不可能沒半點情分!

  只是鄢天祐極力否認,並承諾不會與她藕斷絲連,她也沒任何立場再質疑他,再者他對丁奕心的態度也真的一副視若無睹,根本沒把丁奕心放在心上,所以駱瞳選擇相信他。

  不過從她今天的觀察,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試問,長期待在一個魅力非凡的男人身邊,誰又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丁奕心應是一直深愛著鄢天祐吧!

  駱瞳不禁有點同情丁奕心,也有幾分內疚,說到底她是那個「橫刀奪愛」的壞女人嘛!

  「其實我很羨慕你,這麼多年來一直陪在他身邊,有關他的所有事情、喜好和習慣你都瞭如指掌,感覺就像親人一般親密可靠,想必他很信任、依賴你吧!」駱瞳沒半點嘲笑挖苦之意,這全是她的心裡話。

  她是真的很羨慕丁奕心,因為駱瞳知道鄢天祐仍然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跟她在一起時,他戴著的手套沒一刻脫下過。

  還有剛才她要求參觀他房間時,他隨即一口回絕,好像她在侵犯他的私隱般不悅,這應該是他還未能完全信任她之故。

  「實不相瞞,我對天祐可算是一見鍾情,雖然我們的感情才剛開始,但我有信心他會喜歡上我。」駱瞳用如夢似幻的水眸盯牢遠處,自言自語般柔聲說道。

  丁奕心則若有所思地看著駱瞳漂亮自信的臉蛋,目光有意無意在她身上遊走,她的真情坦白有點感動了丁奕心。

  丁奕心瞧得出駱瞳是認真的,她對天祐的用心可從那身簡約舒適的衣著,與修剪得圓滑的指甲便可知一二,她非常細心經營這段感情呢!

  「所以你大可放心地把天祐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地愛護、照顧他的。」駱瞳霍地轉頭,深深凝睇著丁奕心,無比虔誠地向她承諾。

  那天祐就拜託你了!丁奕心沒法開口,無論如何她也說不出這種違心的話呀!

  此時,鄢天祐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應是來找駱瞳的。

  「我先失陪了。」駱瞳給丁奕心一個交心的笑容,很快走向心上人身邊。

  鄢天祐對遠處的丁奕心投以深深一瞥,然後拉著駱瞳回到屋內,一路上他都沒有說半句話,反倒是駱瞳沉不住氣,貿然開口追問。「你與丁奕心說清楚了嗎?」

  鄢天祐不置可否。「我與她一向劃清界線,沒有任何關係。」

  「為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你還是不要與她太親近!」不能說駱瞳沒有私心,不過她同時也是為丁奕心著想,以免丁奕心繼續泥足深陷。

  鄢天祐猝然停下來環抱住她的小蠻腰,戲謔地低頭瞅住她,嗓音極其低沉曖昧地暗示。「那是不是由你來取代她的位置?」

  「你真壞!」駱瞳俏臉驀地著火,他的弦外之音充滿挑逗,害她想入非非,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鄢天祐的話,駱瞳發覺自己會願意,而且還有點期待。

  與這邊的熱情如火相比,形單影隻的丁奕心更顯得孤寂。

  從剛才那席短暫的談話,丁奕心知道駱瞳並沒有惡意,她不是來炫耀勝利或落井下石,只是想要傳達她的心意與想法!

  為什麼駱瞳不壞一點呢?那麼她便能恨她、怨她,而不是連討厭她都辦不到!

  ***

  自從與家人相認後,每逢農曆大年初七,丁家三兄妹都會齊聚一堂,共度溫馨的一天。

  當然丁奕心是一直瞞著鄢家而與家人暗中往來,因為當年鄢家在收養丁奕心之時,為免日後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曾要求兒童之家代為保守秘密,並設法斷絕丁奕心與家人聯絡,所以她在許多年之後才與家人重逢。

  想要多爭取一點時間與家人相棗,丁奕心一早就前往「武道館」拜會大哥奕熙與大嫂武靜,可惜今年小妹奕茹出外遠遊而缺席了。

  「大哥,嫂子,新年快樂。」丁奕心擁抱兄嫂,然後抱起年僅兩歲的小侄子武極,不停親吻他白嫩的小臉逗著玩。「小極,你好嗎,怎麼一陣子沒見,你又長大了這麼多,姑姑真是想死你了。」

  輪廓很像父親的武極非常地可愛,又黑又大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被逗弄得咧嘴大笑,胖胖小手不斷揮舞,發出童稚叫喚。「姑姑……」

  「小極乖,姑姑最疼你了。」丁奕心為之眉開眼笑,小小人兒實在討人喜愛。

  「這個小鬼最會撒嬌,快要被寵壞了。」武靜無限疼愛地輕捏兒子的蘋果臉。

  奕熙摟緊妻子,不禁喜形於色。「再過不久,小鬼便不能專寵橫行了。」

  「哥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絕對有弦外之音哦!丁奕心瞄了嫂子十分窈窕的身材一眼。「嫂子有喜了嗎?」

  「嗯,剛好四個月。」雖然已身為人妻、人母,武靜仍像少女般含羞帶嬌。

  「恭喜哥哥、嫂嫂,是男孩還是女孩?」

  武靜揶揄丈夫。「還不知道,你哥說要保持神秘,屆時給大家來個大驚喜。」

  「我喜歡像你一樣漂亮迷人的小女娃。」丁奕熙毫不避諱地親吻妻子的髮頂。

  「但我希望是個可愛的男孩。」武靜隨即表態,因為她的心中另有打算。

  丁奕熙輕抬妻子的下巴,笑得不懷好意。「那麼我們只好再加把勁……」

  「你真不害羞,奕心還在看呢!」武靜眼角瞥向本來還在一旁的身影,但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

  「妹子早已識趣地閃人了。」丁奕熙好意提醒有點呆愣的妻子,並飛快堵住她微噘的小嘴。

  沒錯,習慣了他們夫妻的肉麻,丁奕心早已抱著小極離開,免得教壞小孩子!

  但小孩的體力可真是不可小覷,一整天下來,丁奕心被弄得筋疲力盡,比平日坐在辦公室裡還累。

  「全天下的母親沒有一個不偉大的,要這樣勞心勞力撫養小孩,嫂子一定很辛苦。」終於把小小人兒哄睡,丁奕心整個人癱在床邊。

  「還好,有泉嬸幫忙看顧,我並不會太勞累。」武靜輕撥兒子額前的髮絲,再替他蓋好被子,然後拉著小姑借一步說話。

  「奕心,你好像瘦了很多,鄢家少爺又欺負你了嗎?」

  丁奕心今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眉宇間隱藏愁緒,她刻意展現的開朗愉悅,他們夫妻早已看在眼裡。

  而唯一能左右丁奕心情緒的人,鄢天祐是不二人選,她這一段苦戀教他們一直都擔心不已。

  還是瞞不過嫂嫂的法眼,丁奕心表情黯然,不再強顏歡笑。

  「說出來會好過一點的,或許有什麼地方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給點意見。」武靜撫拍她的背部安慰。

  「天祐……我與他結束了……」丁奕心用力吸著鼻子,極力不讓淚水決堤。

  她把鄢天祐的拒絕與駱瞳的介入,娓娓道來。

  「你確定鄢天祐已愛上駱家小姐嗎?」武靜真的很想打扁那個鄢家少爺,好替丁奕心出一口氣。

  丁奕心緩緩搖頭,她知道要鄢天祐愛上一個人不是件容易的事。「現在可能還沒有,但難保將來不會,以駱小姐優秀的條件,不難令男人愛上她,而且她對天祐的感情與用心,大家都有目共睹。」

  「難道你對那個鄢家少爺的感情與用心,會比她少嗎?」武靜嗤之以鼻,坦率真摯地剖析自己的想法。「坦白說,我很想教你放棄這段感情,像鄢天祐這種自卑感太重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你,但我知道感情的事沒人可以控制,畢竟付出了二十年的感情,不是可以當資源回收丟棄這麼簡單就能擺脫。」

  武靜絕對不想丁奕心抱憾終生,她握緊丁奕心的手,給予她信心與勇氣。「既然你愛他愛到沒辦法捨棄的話,就不要放棄,只要鄢天祐還沒有愛上其他女人,你還是有希望的。」

  「謝謝你,嫂子。」丁奕心拭抹淚水,頓時勇氣大增,重拾信心與希望。

  「我覺得你需要用點強硬的手段,不能再讓鄢天祐繼續逃避下去,與其等他受到感動融化,倒不如強迫他面對自己的真心,令他承認對你的感情。」武靜細細分析。「或許你可以使出當年奕熙曾用過的卑鄙招數。」

  「什麼?」丁奕心沒聽錯吧?哥哥怎麼會是個卑鄙的男人?!

  「不如你裝病詐死,只有讓他感覺到即將要失去你的時候,他才不會再說謊,把心聲完全吐露出來。」

  當年武靜不肯原諒奕熙,謊稱自己已經移情別戀不再愛他,奕熙便使詐裝死,好讓她緊張,並流露出真情。雖然方法有點拙劣,但很管用,不然他們倆早已經分道揚鑣,豈有今天的恩愛聿福。

  「可是,我應該怎麼做?」丁奕心感到茫然無頭緒。她要如何裝死呢?

  「我想想看。」武靜一臉地認真。「你可以嘗試在他面前昏倒,看看他有沒有反應,再不然就假裝罹患絕症,告訴他你將不久人世,屆時再逼他招供真情。」

  「真的可行嗎?」丁奕心沒信心可以成功瞞騙精明的鄢天祐,萬一事跡敗露,他一定會氣炸的,說不定一怒之下還會與她反目成仇。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即使陣亡犧牲,也可以無憾無悔!」武靜一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個性。「總之,你回去從長計議再行動。」

  「嗯,我會考慮看看。」丁奕心仍有所保留。「你千萬別把這件事告訴我哥,我不想他為我擔心。」

  武靜遲疑地點頭,不過難保奕熙已經全知道了,因為她猝然發覺到門外有一股熟悉的氣息蟄伏。

  呵!呵!不正是那個妻子口中曾使出卑鄙招數的男人,以及妹子想要隱瞞的那位兄長嗎?!

  送走了丁奕心,一直按捺住怒氣的奕熙終於發作了。

  「那個姓鄢的沒種男人,我真想去狠狠揍他一頓,看看他是什麼樣的人。」

  「如果你真的這麼做,心疼的可是奕心哦!」

  果不其然!他把她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真不知奕心前世到底欠他什麼,今世要如此償還。」丁奕熙冷哼。

  「善良的天使,就是為了拯救萬惡的世人而來贖罪的。」武靜感慨。

  丁奕熙氣得嘴唇抿成一直線。「善良就要被欺負,受盡折磨嗎?」

  「天使的偉大就在於她的無限包容與愛心,這可不是一般凡人辦得到的呢!」見丈夫如此激動,武靜大感意外。

  「如果天使最終都不能把惡魔感化,我會親手把惡魔除掉。」奕熙神色一斂,眼神陰狠幽冷。

  看來他是真的動氣了?

  武靜深深凝睇著他。「想不到你也會失去冷靜,為了親人奮不顧身,變成一個凶悍暴力的男人?」

  「你不會在吃妹子的醋吧?」丁奕熙一瞬也不瞬地睨著他深愛的小公主。「為了你,別說是除掉惡魔,就算是弒神,我也在所不惜。」

  「大逆不道!」武靜語帶責備,不過唇邊那抹窩心的笑容正逐漸擴大。有個男人肯為她去弒神,她居然感到很幸福,恐怕大逆不道的人是她才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6:38

第八章

  駱瞳有點苦惱不安,雖說重組後的駱氏已夠她忙了,但她總會惦掛著鄢天祐。

  深居簡出的鄢天祐大多時間都留在家裡,除了公司以外,他很少外出,晚上的應酬也是可免則免,連帶與她約會的次數也寥寥可數。

  見面的時間不多,很難維繫彼此的關係,更何況進一步增進感情?!

  駱瞳知道那是因為他比一般常人容易疲倦的關係,休息時間自然需要多一點,可是她就是很想見他,希望多一點時間與他在一起,這種感覺應該就是戀愛吧!

  她顯然已經愛到不可自拔,鄢天祐在她心中的份量與日俱增。

  駱瞳並不排斥這種感覺,只是隨之而來的不安令她很焦慮,因為鄢天祐身邊還有一個朝夕相處的紅顏知己!

  緣分可能會從天而降,但幸福則是要靠自己爭取──駱瞳一直深信這個道理,既然自己的真命天子已經出現,她說什麼都要好好的捉緊。

  好,就趁今晚的約會,向鄢天祐表明心意吧!

  ***

  某高級居酒屋的包廂內,精緻可口的日式料理堆滿桌,每碟的份量不會太多,剛好夠兩個人享用。

  駱瞳六點三十分準時到達,隨即體貼地點了滿桌子較易入口的小菜,準備與鄢天祐早早用膳,她可不想他晚回家而太過勞累!

  「待駱氏一切上軌道,我比較沒有這麼忙,屆時可以多抽點時間與你見面。」駱瞳有點試探成分,想要看看他的反應會是欣然還是討厭。

  「嗯。」鄢天祐慵懶地靠在軟墊上,興致缺缺地應了一聲。

  對他冷淡的回應,駱瞳不能說沒有感到失望,他總是陰晴不定、忽冷忽熱的個性一直讓她難以捉摸,是否因為他早已把她的心事看穿,所以才能一副吃定她的模樣?這就是所謂的勝者為王,誰先把心交出來,誰便注定是輸家嗎?!

  「我們相處已有一段時間,我想知道你對我的看法,你討厭我嗎?」駱瞳快人快語,定睛細看他問道。

  鄢天祐瞇眼梭巡她,莫測高深地抿著薄唇淺笑。「像你這麼聰明能幹又善解人意的美女,怎會惹人討厭?」

  他極富磁性的低沉嗓音該死的動聽,撩亂心魂的笑容又該死的迷人!駱瞳俏臉緋紅,壯著膽子追問下去。「那麼,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她的情意清楚地寫在臉上,鄢天祐怎會沒有發覺,只是選擇視若無睹而已,一如另一個深愛他的女人。

  當丁奕心向他提出這個問題時,他毫不猶豫地否認了自己的真心,而現在面對駱瞳呢?他不會,因為一個他並不在乎的人,他不會真心待之。

  「你想要聽到什麼答案?」鄢天祐一臉戲謔。

  她卻無比認真。「真心話。」

  「你不是心裡有數嗎?」他想要敷衍了事。

  「我……」駱瞳的心為之一冷,就算答案會很傷人,她也不能放棄。「沒有,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想要你親口說出來。」

  女人,最愛聽甜言蜜語,即使明知是謊言,也甘願受騙!鄢天祐在心中譏諷,對駱瞳他是談不上喜歡或討厭,因為他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當然他不會說出心裡話,畢竟這個女人還有利用的價值,還是盡量避免傷了和氣。

  「當然喜歡,我找不到討厭你的理由。」鄢天祐俊容柔和下來,給她一個虛假的迷人笑容。

  駱瞳雖然存疑,但面對他的溫柔攻勢,內心早已被融化,什麼理智全飛走了。唉!愛情真是盲目的,可以讓人看不清真相,就連一向精明的女人也不能倖免。

  「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在年底結婚。」駱瞳心意堅定,想早點把婚事定下來。

  「你想清楚了?」他不動聲色地問。

  「當然,與你相處過後,我也找不到任何拒婚的理由。」愛慕之情明顯不過。

  鄢天祐神色斂下來,他不是早已下定決心做個了斷,要丁奕心死心離開他嗎?他還有什麼好猶疑的,反正只要不是所愛的女人,他與哪個女人結婚都沒差。

  沉默片刻後,鄢天祐終於開口。「你喜歡小孩嗎?」

  雙目浮現出問號,但駱瞳很快會意過來。「偶一為之逗弄別人的小孩是滿好玩的,但如果要自己生養,還是免了。」

  「我並不是個好男人,也不是什麼好丈夫,我不可能與你組織一個正常的家庭生養小孩,而且我的性命每秒鐘都受到威脅。」鄢天祐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如果你都不介意又願意嫁給我的話,我們就年底結婚吧!」

  算不上是什麼動聽的求婚詞,駱瞳卻感動不已,因為她知道這全是他的肺腑之言,他肯坦承自己的缺點與顧忌,沒有絲毫隱瞞與欺騙,她覺得已經足夠了。

  以現階段來說,他們的關係離真正的情侶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她相信日後他們一定能夠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

  「你喜歡什麼樣的結婚儀式?」感動過後便是現實的問題,駱瞳很快想到籌備婚事的各項事宜。

  他聳聳肩。「你決定吧!」

  「擺筵請客可能會很累人,還是在教堂行禮比較簡單。」駱瞳什麼事都以他為優先考量。

  「我真的無所謂,所有事情都由你做主。」他再三重申。

  男人就是怕麻煩!「可以嗎?我怕你會不喜歡,或有什麼地方不滿意。」

  「我放心交給你全權處理,當然是信任你。」鄢天祐只好表明。「你儘管按照自己的意思去辦,我會配合你。」

  「好,不過屆時你若有什麼不滿意,絕不能翻臉不認人。」她笑言。

  之後,駱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心思始終離不開籌辦婚禮的事宜。

  不過鄢天祐的心思早已不在此,他想著丁奕心知道他們的婚訊後會如何反應?她受得了嗎?

  ***

  受不了的人絕對不只丁奕心一個,鄢家上下都被鄢天祐這個突如其來的婚訊,嚇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你再說一遍?你這個忘情負義、見異思遷的男人,你怎麼對得起奕心?」這麼義憤填膺責難的人,當然是姐夫吳軍城。

  「軍城。」鄢薇恩慌忙拉住丈夫,唯恐他會上前出手教訓弟弟。

  「天祐,你是真心要娶駱小姐嗎?」鄢太太也於心不忍,站出來訓斥兒子。「那奕心要怎麼辦?你不能這樣始亂終棄,你要做個負責任的男人。」

  面對所有指責,鄢天祐沒有半分愧色,波瀾不興的俊臉只有不耐煩。

  他不悅地走到丁奕心面前,眼神睥睨、語氣冷颼。「奕心,你告訴大家,我有沒有對不起你?」

  他居然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情來!看不下去的吳軍城搶先回話。「你還這樣為難奕心,你教她如何回答?」

  鄢天祐霍地轉身,橫眉豎目反駁回去。「我只是要她把事情說清楚,好給大家一個交代,讓人為難的恐怕是你吧!」

  「你們兩個別再吵了。」鄢孝宏出言喝止,沒有人比當事人更有資格說話。「奕心,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從聽到鄢天祐宣佈婚訊那一刻,丁奕心感覺自己已經死了,是心碎而死。

  她想不到他竟然要與駱瞳結婚,不管他是否愛她,他仍願意娶她為妻,這到底是為了什麼?還不就是為了要擺脫她的糾纏,好讓她真正死心!

  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迫使鄢天祐離去,親手把他推向另一個女人身邊;都是她不好,如果不是她一再地強迫他承認對她的感情,硬要他接受她,他不會逃得如此急、如此狠!

  事到如今,她還可以說什麼?哀莫大於心死!

  「你們不要再為我的事情爭吵,也不要責怪天祐。」出奇平靜的丁奕心緩緩開口。「天祐說得沒錯,他沒有對不起我什麼,自始至終都只是我一廂情願,是我對他糾纏不清。」

  「奕心,你根本就不用這麼委屈,明明就是天祐辜負了你,你還要替他說話。」癡心也該有個限度!吳軍城簡直被她氣死了。

  「我不是要幫他說話,其實天祐已經跟我把話說清楚,是我一直不肯死心。」丁奕心面對鄢天祐,眼神空洞如死寂深潭,不起漣漪。「抱歉,長久以來增添你不少麻煩,我衷心祝福你與駱小姐,永遠幸福快樂。」

  她如何能如此冷靜自若?

  丁奕心的異樣令鄢天祐非常地痛心,他差點想要用力搖醒她,或是緊緊擁她入懷。當然他什麼都沒做,只是死命地瞪著她。

  說完話,丁奕心轉身離開,筆直朝大門口走。

  「奕心,你要去哪裡?」鄢太太很不放心她。

  不管身後人的呼喚,丁奕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鄢家。

  她到底要去哪裡?丁奕心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要逃,逃得遠遠的,她不能再若無其事面對鄢天祐,更不能再強裝鎮靜,繼續待下去她一定會瘋掉。

  在她還沒崩潰,還沒放聲大哭或苦苦哀求前,她一定要逃跑,走到天涯海角也好,只要不用面對她所深愛而又傷她至深的男人。

  貿然走出門,丁奕心身無分文,只有靠自己的雙腿,一直走、一直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終於走到市區,還真要感謝鄢家不是位於偏僻的山上,不然她恐怕要走到跛腳。

  漫無目的地的她隨便走進了一家還在營業的pub,此時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保持頭腦清醒。就讓她好好買醉,藉酒澆愁吧!

  選擇坐在吧檯前一個僻靜的角落,丁奕心獨自喝著悶酒,不懂得喝酒的她不太敢喝烈酒,只點了基本入門的啤酒。

  雖然啤酒一瓶接一瓶,不過她離豪飲還有一大段距離,而且她的頭腦仍清醒得很。

  最後,她記起自己身上沒有帶錢包,待會兒要如何結帳離開?

  於是她慌忙向店員借用電話,通知丁奕熙來接她,然後很放心地繼續喝下去。

  ***

  鄢天祐瞪著天花板,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了無睡意。

  因為隔壁的丁奕心一直沒有回來,教他如何能安心入睡?

  丁奕心跑去哪裡了,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猶記起她剛才異常的反應,她不會一時想不開而做傻事吧……

  種種臆測都是往壞處去,鄢天祐越想越糟、越想越亂,終於抵不住擔心,他索性起來更衣,悄悄與司機漢叔一起出門找人。

  知道丁奕心走得很匆忙,沒帶錢包也沒帶手機,所以她極有可能只是在附近逗留,於是他們開車沿路往市區方向尋找。

  夜深人靜,大多只有酒吧與俱樂部仍在營業,不遠處的大街上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鄢天祐隨即吩咐漢叔駛近一點,果不其然發現丁奕心的身影。

  丁奕心喝得醉醺醺的,步履左搖右晃,不過很快有數名男子上前攙扶她,一左一右摟抱住她,丁奕心隨即用力甩開他們,可是一個重心不穩,又跌跌撞撞進了另一男子的懷裡,這回她再也掙脫不開。

  眼見男子企圖把丁奕心強行帶走,漢叔急得大叫。「少爺,小姐有危險!」

  急欲奪門下車救人的鄢天祐止住所有的動作,因為事情突然急轉直下。

  一名高大的男人不知打哪竄出來,他身手十分矯健敏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極速動作把丁奕心搶回來,拳頭也快到令人咋舌。

  下一秒鐘,只見圖謀不軌的數名男子已全部倒地。

  丁奕心瞧清楚男人的容貌後,竟然一把抱住他不放,男人則不住輕撫她的背,嘴裡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把她帶往旁邊的車內。

  「回去。」鄢天祐冷聲吩咐。

  「可是……」漢叔從照後鏡看看少爺。「任由小姐被那個男人帶走,我們也不管嗎?不如我們跟上去……」

  「我說回去,你沒聽懂嗎!」鄢天祐怒不可遏地打斷他。

  漢叔頓時噤若寒蟬,乖乖駕車打道回府。他也只能在心中希望那名男人並不是什麼壞人,祈求小姐能平安無事的回來。

  鄢天祐閉上眼眸,深靠在椅背上。從剛才的情形來看,奕心與那名男人是認識的,而且不但認識,交情肯定匪淺,不然她不會主動抱住男人不放。

  她是在何時認識這一號人物?他居然完全不知情。

  雖然街燈微弱,但鄢天祐隱約有看到男人的臉龐,好個帥氣俊逸的男人!還有他矯健如豹的身手與驚人的行動魄力,這樣才配叫做男子漢,他與奕心站在一起,十分相配。

  不像他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別說保護奕心,就連站在她身邊也不配!

  ***

  宿醉街頭並不好受,這個教訓令丁奕心十分難忘,幸好哥哥昨晚及時趕到,否則她不知道會被人帶到哪裡去,因此現在被丁奕熙念個千百回也無可厚非。

  對於哥哥的訓斥她甘之如飴,不過對於跑去喝悶酒一事她卻三緘其口,只推說心情不好才會藉酒澆愁。

  其實丁奕熙並不難猜出原因,姓鄢那小子必定脫不了關係,不過妹子不肯說,他身為哥哥的也不能嚴刑逼供。

  為了避免與鄢天祐見面的尷尬,丁奕心請了一天假,並刻意等到他上班時,才姍姍回到鄢家,但她萬萬沒想到,這個不該出現在家裡的男人竟然在房間等候她。

  鄢天祐吃過午飯,本該到公司上班,可是雙腳卻不肯離開家門,而且還不由自主走到這個房間。

  昨晚他一直都等不到伊人歸來,光想到她被男人摟在懷裡,他的心情就不由得煩躁惱怒;尤其是到了中午她人還沒有回來,他更是怒火中燒。

  所以當丁奕心終於現身時,鄢天祐的情緒可謂已沸騰至頂點。

  他坐在床沿,雙手撐在身後,緊繃著冷臉,瞇眼打量她。「你終於回來了。」

  丁奕心第一時間想要轉身逃跑,不過雙腳卻像灌了鉛般動彈不得。「抱歉,我昨晚留宿在朋友家中。」

  「跑去喝酒,隨便在野男人家中過夜,你真不懂得潔身自愛!」他早已憋了一肚子氣,這下子正好找到宣洩出口。

  「你怎麼知道?」她既震驚又心虛。

  她無疑承認的回答猶如火上加油,鄢天祐的臉色更黑、更臭,說話更加尖酸刻薄。「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那個野男人昨夜如何疼愛你。」

  「你別胡亂猜測,我與他是清白的。」丁奕心睜大眼,他怎麼能這樣懷疑她。

  她一直站得遠遠的,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更是大大惹毛了他。「過來。」

  他的命令激起了丁奕心的反抗心態,她與他對峙不動,鄢天祐揚一揚劍眉,懾人的眸子漸漸醞釀出某種危險訊息,好像在警告她再不過去,他便會撲過來。

  丁奕心打了一個冷顫,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上前,不過她在不到五步的距離前停住。可他長手一伸,抓緊她的皓腕,用力一拉,把她整個人扯到床上去。

  「那就證明給我看。」鄢天祐欺身壓著她,居高臨下地睥睨她。

  證明什麼?慢慢會意過來的丁奕心驀地發現他的企圖,但已經太遲了,他迫切的薄唇吻上久違的甜美唇瓣,大掌撫上熟悉的柔嫩肌膚。

  他在幹什麼?他不是決定放她走、還她自由嗎?現在吃什麼醋、發什麼瘋?

  可是,鄢天祐真的瘋了,他妒忌得發了狂,他管不了那麼多,他就是要她,要徹徹底底愛她最後一次。

  這個柔軟身軀、這頭鳥絲墨絹、這張出水芙蓉、這張櫻桃小嘴……她的一切全都是他的。

  這場愛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還要激烈熾熱!

  ***

  稍微打了一個盹,再度醒來時,丁奕心發覺床上只剩下她一人。

  剛才還在這張床上與她纏綿的男人已經不見蹤影,他已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嗎?

  丁奕心輕攏凌亂的長髮,打算下床好好泡個香薰浴,卻倏地僵在浴室門口進退兩難,因為她的浴缸正被一個男人霸佔。

  鄢天祐昂首枕在浴缸邊,舒適地閉目養神,對門口的她低柔命令。「進來。」

  遲疑半晌,丁奕心順從地進去。

  鄢天祐挽抱住她的纖腰,讓她背靠在他懷裡,這種異常親匿的舉動實在令她感到臉紅心跳,丁奕心快要呼吸不過來,差點窒息在他的臂彎內。

  鄢天祐撫弄她的髮絲,深深吸取她發上的馨香,柔情似水地親吻她的耳垂,可是卻冒出一句下流話。

  「想不到你這個身體還滿吸引我的。」

  這是他為自己開脫的借口,為他做出這種異常舉動的解釋,代替難以啟齒的濃情愛意!

  鄢天祐扳起她的下巴,堵住她的小嘴,好像不想讓她說話來破壞氣氛般,他狠狠地吻住她,可是當他感覺到她的熱淚時,他像觸電般飛快地放開她,然後霍地站起來,披上浴袍,火速地衝了出去。

  起碼他對她的身體還有一絲留戀!

  被留下來的丁奕心這樣自我安慰,她無力地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只想著他的柔情蜜意──

  不對!不是這樣的,她霍地穿上浴袍,匆忙追出去阻止他離開。

  丁奕心不顧一切從後頭抱住鄢天祐的腰際,彼此如擂鼓的心跳聲彷彿在室內縈繞。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丁奕心說什麼都不會放開這雙手,她不要失去他。

  「不要結婚,不要娶駱瞳,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根本還愛著我!」丁奕心豁出去的大喊。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愛,是那麼深沉又矛盾、那麼強烈又膽怯、那麼溫柔又無力,她全都知道。

  鄢天祐很想扳開她的手,回抱住她,告訴她,他有多愛她,但是不可以,不可以讓他的努力全都白費。

  「我已經說過,我留戀的只有你的身體。」他擠出冷硬的聲音。

  「只有身體也好,只要你還有所留戀,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她拚命搖頭吶喊,卑微地要求。「即使你不愛我也不打緊,讓我愛你,讓我做你的女人。」

  她的卑微讓他好心痛,鄢天祐道:「已經有其他男人愛你,你還不知足嗎?」

  丁奕心有口難言,但她不能說出丁奕熙的身份。「我只愛你一個。」

  「回到他身邊吧,像他那種真男人,才值得你去愛、才能夠給你聿福。」鄢天祐把心酸苦澀全吞下肚。「你別再對我這種無能、懦弱的男人有所留戀,去重新再愛,尋找你真正的幸福吧!」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丁奕心淚流滿面,說到底,他還是這麼的自卑,沒自信能夠愛她。「不管如何,我對你的心都不會改變。」

  「我不值得你去愛。」鄢天祐咬緊牙關,終於扳開她的手,轉過身面對她。「你別再糾纏不清,我不妨坦白告訴你,我娶駱瞳就是為了要擺脫你,你就識趣點離我遠遠的,不要再礙我的眼。」

  果然是這樣,他要逼她死心,要她徹底死心的辦法,就只有改變彼此的身份,永遠斷絕他們的關係。

  「還有,婚後你不能再待在這個房間裡,駱瞳會不高興,你盡快挑間客房搬過去。」一不做、二不休,他決定絕情到底。

  「你想我離開鄢家嗎?」鄢家已經沒有她立足之地了!

  鄢天祐狠下心腸。「這是最直接乾脆的解決辦法,如果你肯離開,那就再好不過。」

  他眼底的決心與無情讓丁奕心知道,她始終不能改變他的想法,沒法子消除他的固執。即使明知很傻、很蠢,他還是要堅持己見,她徹底敗在這個名為「自卑」的怪物手上!

  「我明白了。」丁奕心終於垂下雙手,承認自己無能為力。

  深深瞥她一眼,鄢天祐強迫自己轉身大步離去。

  感到全身力氣被人抽走,丁奕心頹然跌坐在地上,率性地號啕大哭,彷彿要把所有的淚水全哭乾了才甘心。

  回到房裡的鄢天祐則頓感胃部不適,一陣絞痛令他冷汗直淌,難以嚥下的苦澀哽在喉間,終於他忍不住吐了出來,摀住口的大掌竟鮮血淋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6:59

第九章

  大量吐血、昏迷不醒的鄢天祐被發現時,全家人都嚇得臉色發青,隨即手忙腳亂把他送進醫院。

  幸而發現及時,經過急救後,情況總算穩定下來,不過仍需留院觀察。

  醫師初步診斷他是胃出血,自小習慣流質食物,鄢天祐的胃比一般人敏感,且他近來經常食慾不振,幾乎沒好好進食,所以時有胃痛現象,這次可能是神經緊張加上疲勞過度所引發的連鎖反應,才會導致急性潰瘍。

  第一個發現鄢天祐出事的是離他最近的丁奕心,她正一邊拭淚一邊收拾行李,沒多久便聽到隔壁傳來叮鈴噹啷的聲音,似是打翻了什麼東西。

  丁奕心慌忙過去查看,地上斑斑血跡令她膽顫心驚,然後她很快發現倒臥在浴室的鄢天祐,水杯、針筒、藥品掉了滿地,當然少不了沭目驚心的鮮血……

  鄢天祐從急診室出來,被送進病房後,丁奕心一直寸步不離,她默默握緊他的手沒有放開過。

  他雖然已經沒有性命危險,但丁奕心仍憂心如焚,並且非常地自責,都怪她不好,一直把他逼向死角,害他的身心繃得太緊才會發病。

  原來丁奕心一直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他,她沉重的愛逼得他喘不過氣,她一直以愛之名來不斷加重他的負擔與壓力,她是真的不該再苦纏下去,不該對這段感情繼續執著不放。

  直到駱瞳焦急地趕至醫院,丁奕心才悄然退下去。

  她這次是真的要放手,還鄢天祐自由了。

  病房外,鄢家人齊聚,不過並沒有進去打擾。

  「奕心,你真的要離開鄢家嗎?」鄢太太知道她已整理好行李。

  「嗯。」丁奕心不打算隱瞞。

  都怪兒子不好!「你要去哪裡?」

  「我暫時會待在朋友家裡,等我找到房子後會再通知你們。」丁奕心所謂的朋友當然是武家,她轉向鄢伯伯與吳軍城歉然一笑。「還有鄢氏那邊,抱歉走得這樣倉促。」

  「即使你要搬走,也不用離開鄢氏,連工作都要辭退。」鄢孝宏極力挽留。

  丁奕心輕輕搖頭。「我繼續留下來,會很不方便的。」

  「雖然你沒緣分當我的媳婦,但我一直把你當女兒看待,你就儘管留下來,鄢家可是你的家啊!」鄢太太不捨地拉著丁奕心的手。

  「沒錯,我們是一家人,你不要走。」情同姐妹的鄢薇恩也加入遊說行列。

  「我知道你們一直很疼惜我,但我真的不能留下來,不管是為了天祐還是我自己,這都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丁奕心下定決心,不能心軟。

  「可是……」

  丁奕心搶先一步道別。「謝謝你們大家對我的厚愛,在鄢家的一切我都不會忘記。」

  「你要多保重。」鄢太太忍著眼淚擁抱她,感覺自己失去了一個女兒。

  「讓我們送你。」吳軍城提出,可能就只有他一個人認為丁奕心離開是正確的決定。

  「不用了。」丁奕心婉拒。「我會再與你們聯絡。」

  「奕心,你不如等天祐醒來後再走!」鄢太太始終放不開。

  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今後有駱小姐會負責照顧天祐,我沒什麼放心不下,再見,各位。」

  「保重。」眾人依依不捨,但留不住她,只好讓她離開。

  丁奕心邁開步伐,緩緩離去,就在此時,病房內傳來聲音。「天祐醒了。」

  「奕心……」鄢太太慌忙呼喚她。

  有半秒遲疑的丁奕心,最終沒有停下來,她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決定從此走出鄢天祐的生命!


  朦朧中感到一雙溫暖的小手,一直緊緊包裹住他冰冷的大掌,鄢天祐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是誰,是他所熟悉又渴望,希望從此一直握牢下去,不再放開的那一雙手,他反射地用力握住那隻小手,然後緩緩睜開眼簾。

  感覺到鄢天祐正用力握住她的手,駱瞳有著難以形容的歡愉欣慰。

  這是鄢天祐第一次在沒有隔著皮手套的情況下觸碰她,他的手指白皙修長、大掌厚實有力,雖然略微冰冷卻令她有股窩心的暖意,原來簡簡單單的手牽手是如此地美妙幸福,透過彼此的掌心與指尖可以傳遞及接收無限愛意。

  看清眼前的人兒並不是他所魂牽夢縈的那張臉孔,鄢天祐飛快放開手,他知道那雙曾經緊握住他的手,並不是這一雙!

  鄢天祐這種反應無疑清楚表明,他想見的人並不是她,駱瞳受傷的眼神一閃而逝,不過在鄢家人的簇擁下,她趁機退下去,悄悄離開病房舔舐傷口。

  一張張關懷的臉孔映入眼簾,可惜沒有他想見的人。

  鄢天祐疲憊地閉起眼,終於還是忍不住發問。「奕心呢?」

  鄢天祐的聲音雖微弱卻異常清晰,病房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片刻後,鄢薇恩柔聲打破沉默。「她走了。」

  閉目的鄢天祐沒有什麼反應,好像早在他預料中般,他微蠕動唇瓣,以幾不可聞拘聲音吐出一句。「很好。」

  ***

  住進武家已經兩個月的時間,丁奕心一邊幫忙看顧侄子小極,一邊在武道館修練,並照顧懷孕的嫂子武靜,偶爾與哥哥丁奕熙把酒談心。

  她的生活愜意逍遙,可是人卻明顯消瘦了;人前她總是充滿活力,人後她往往獨自神傷。

  「哇!真的會動耶,他正在踢我呢!」丁奕心把頭靠在嫂子的肚皮上,分享一個小生命所帶來的喜悅。

  「他很好動的。」深靠在籐椅內,武靜撫著六個月大的肚皮,忍不住有點好奇地問:「奕熙小時候頑皮嗎?」

  「不會啊,哥哥一向很有責任感,是個很會照顧妹妹的好哥哥。」對丁奕心來說,哥哥是個富有正義感的英雄,尤其待在兒童之家時,奕熙總是很照顧保護她與妹妹奕茹。

  「三歲定八十,難怪他總是一副正經八百、循規蹈矩的模範生模樣。」武靜趁機揶揄丈夫。

  「可是面對嫂子你,我覺得哥哥他老是很不正經哦!」丁奕心語帶調侃。

  「你在取笑我們嗎?」武靜頓時臉紅,誰教丁奕熙沒半點正經,總在妹子面前表演親熱戲碼。「幸好有你作伴,不然我說不定會患上產前憂鬱症。」

  「是你在陪我才是真的,多虧有你與小極逗我開心。」丁奕心知道他們非常擔心她,所以一直找事情給她做,讓她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丁奕心掩飾不了的落寞與抑鬱愁容,令武靜好擔心。「雖然事在人為,但有時緣分是不可強求的,或許你的幸福真的不在他那裡,你不如忘記他吧!」

  「如何忘得了呢?」丁奕心苦笑,看著窗外淅瀝的小雨,這種陰霾不晴的蕭颯天氣總教人多愁善感,特別容易感到淒涼孤單。

  「我並沒有刻意去記住或思念他,只是心裡已經深深烙下他的身影,記憶不能抹殺,感覺也無法瞬間消除。」

  武靜無奈歎一口氣,愛情就是這麼令人又愛又恨、難捨難割,明明相愛的兩人為何硬是要分開?為的還不就是無謂的自尊心與放不下的自卑感!

  猶記起丁奕心在兩個月前,突然提著一個大大的行李袋,跑來家裡的那天。她頂著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還故作調皮愉快的聲音。

  「不知道你們可否收留我?」

  夫婦倆震驚得面面相覷,丁奕熙沒有說什麼,一手接過妹子的手提行李,武靜則摟著丁奕心的肩膀入內。

  他們把她安置在空出來的客房,待她整理好行李後,三人在客廳內詳談。

  「你為何要離開鄢家,發生了什麼事?」丁奕熙緊繃著臉,心裡已有數。

  丁奕心垂下濃密羽睫,藏起心事。「沒什麼,只是我下定決心自立,從今以後我與鄢家再無任何關係。」

  「奕心,說真話。」丁奕熙凜然說道,身為兄長,他自信對妹子還算瞭解。

  丁奕心艱澀道來:「我與天祐結束了,我對他死心了。」

  「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武靜相當驚訝,奕心應該不是會輕言放棄的人。

  「姓鄢的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丁奕熙對那個把奕心折騰得半死的懦弱男人從沒好感。

  丁奕心下想隱瞞。「他與駱小姐會在年底結婚,但我離開他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去宰了他!」一手用力捶打桌子,丁奕熙彈跳起來,俊容如閻王羅剎。

  「不要!哥,你不要去。」丁奕心慌忙攔住他。

  「別阻止我,這次無論如何我也要去教訓那個小子。」丁奕熙罕見地展現出衝動魯莽,把平日的冷靜自製全拋到九霄雲外。

  「哥,你聽我說,天祐沒有對不起我,他並沒有移情別戀,他是愛我的。」丁奕心揪著丁奕熙的衣襟解釋,她不要哥哥誤解天祐。「正因為他愛我,所以才會與駱小姐結婚,這是令我對他徹底死心的唯一辦法。」

  「你這是什麼狗屁道理?」丁奕熙蹙緊濃眉,忍不住衝口而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真的,天祐是愛我的,只是他輸給了自己,敗給了他自卑的心魔,所以他才會膽怯逃避,不敢去愛、不敢去爭取幸福……他自覺配不上我,沒信心可以給我幸福,於是放手讓我走,要我去追求真正的幸福,正因為他深愛我,他才不願意拖累我!」

  丁奕心嘶聲喊出心裡話,說出好不容易領悟的道理,鄢天祐是如此的愛她,寧願選擇當壞人,背負無情負心漢的罪名,不惜被千夫所指、家人唾罵,這是他用他的方式在愛她啊!

  「過去他一直用他的方式來愛我,今後我也會用我的方式繼續愛他。」

  那就是不要給他任何的負擔,悄悄地愛他!

  ***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一雙美腿踩著白色高跟鞋走出來。

  穿著純白套裝的娉婷倩影筆直朝副總裁辦公室前進,佳人還未入內,在門外已聽見震耳欲聾的咆哮怒吼傳出。

  「你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公司請你來混吃混喝的嗎,這種proposa」也敢拿出來見人,你想貽笑大方,還是丟我們鄢氏的面子?」

  營業部的某高級主管如喪家犬般垂頭喪氣,正被怒氣衝天的鄢副總罵個狗血淋頭。

  「你到底在幹什麼,魂遊太虛回不來嗎,拿個文件也會弄錯!」毫不留情面、火力十足的槍口,很快對準膽怯地站在旁邊,被臨時派來副總裁辦公室「服役」的助理小姐。

  「還有,這是什麼難喝的東西?你連泡杯咖啡這麼簡單的事也辦不好!」

  翩然進去的駱瞳瞟一眼慘不忍睹的現場,還有在舌槍底下的兩名炮灰,她過去拿走桌面上的咖啡,若無其事低聲道:「咖啡傷胃,你還是不要喝那麼多。」

  鄢天祐瞥一眼駱瞳,重重坐了下來,然後揚揚手。「全部出去。」

  兩名職員夾著尾巴快速逃走,把戰場留給英勇救人的「白衣天使」。

  「怎麼了,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駱瞳彎腰把掉滿地的文件逐一拾起來。

  冷眼任由她卑躬屈膝如下人般代為收拾文件,鄢天祐也沒有加以阻止。「沒什麼,天氣不好,心情差。」

  深靠大椅內,感到頭痛不已的鄢天祐伸手揉搓太陽穴,這些日子以來,他基本上沒一天心情好過,他的暴戾脾氣絕對可以媲美核彈威力,令整個鄢氏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

  緊閉雙目的他抿緊薄唇,蹙眉面露痛苦之色。

  駱瞳見狀感到好心疼,她上前想要替他揉搓,可是纖纖柔荑還未碰觸到他,便傳來無情的制止聲。

  「別碰我!」鄢天祐霍地睜開眼,瞪一眼一臉受傷錯愕的駱瞳後,他終於稍微收斂惡劣的態度,放緩聲音低問:「抱歉,你找我有什麼事?」

  駱瞳重整心情後強裝歡顏,輕攏耳後的髮絲來掩飾失落。「我想過了,我們的婚禮就決定在教堂舉行,然後在家中開一個私人派對招待親朋好友,那麼你便不會太過勞累,而且還可以隨時隨地休息。」

  「就照你的意思去辦。」他根本沒心聽她說話。

  「還有我拿了一些婚紗禮服的目錄過來,讓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款式。」駱瞳仍站在他身旁,興致勃勃把目錄拿給他。

  鄢天祐卻連碰也沒碰一下。「你來替我挑吧!」

  她懸在半空中的手頓時變得突兀又尷尬,所有熱情瞬間冷卻下來,忍耐也到了最後極限。

  駱瞳長這麼大從沒受過半點氣,而鄢天祐一而再、再而三對她冷淡漠視的態度令她感到無比羞辱。

  因為她愛他,所以一直以來才能諸多容忍,但他的眼中到底有沒有她,他有沒有尊重過她,把她當成未婚妻看待?

  「婚禮當天新郎應該不會缺席吧?」她臉色一沉,語調隱含不滿。

  終於察覺她的異樣,鄢天祐方才抬起頭正眼審視她。「你想說什麼?」

  「我還以為這是我自己一個人的婚禮。」她泛起一個自嘲的笑容。

  鄢天祐耐著性子安撫。「我一向不喜歡處理煩瑣的事,只好辛苦你代勞了。」

  煩瑣?恐怕真正礙他眼、惹他厭的人正是她這個厚著臉皮要嫁給他的女人。

  「原來是婚禮的事情煩得你心情這麼差。」

  「你別胡思亂想,近來的天氣實在窒悶,我的心情才會如此煩躁。」女人一旦發起脾氣就不容易應付。

  「這兩個月來,你的心情好像從來沒有好過。」駱瞳專注地看著他,僅剩的自尊終於讓她清醒過來。「在丁奕心走了以後,事事都不順你的心、凡事都不合你的意,是因為沒有她陪在你身邊,所以你才會如此煩躁易怒吧!」

  自從兩個月前鄢天祐在醫院甩開她的手,那一刻起,駱瞳就隱約猜到他在利用她來逼走丁奕心。

  本來以為他不喜歡丁奕心,才想要設法擺脫她,看起來正好相反,他是太喜歡她了,所以才不想拖累她,這從鄢天祐對自己越來越疏遠冷漠的態度便可見一斑。

  鄢天祐別過頭深呼吸,他的頭又在隱隱作痛了。「你胡說什麼?」

  「我們的距離根本從沒拉近過。」因為從來只有她一人在努力經營這段感情。「自始至終你都一直在迴避我,從沒打算真心接納我。」

  「沒有這回事,我只是因為不擅長對人展現熱情。」他很快地辯解。

  「因為你的熱情只會給一個女人!還是說……你的所有熱情已經全給了那個女人?」她相信是後者。

  「我如果突然對你熱情如火,我怕你會以為我是個色狼。」鄢天祐緩緩脫下手套站起來,他一手攬上她的細腰,一手輕抬起她的下巴,半瞇星眸凝視著她,大拇指來回摩挲她微啟的紅唇,眼神邪魅又侵略。「不過既然你都表明想與我『加深關係』,我沒有道理拒絕。」

  他的聲音低沉如醉人的醇酒佳釀,動作則緩慢輕柔,半點也不躁進地俯首貼近她,他似是非常地享受這個過程,也像是給她反抗或sayno的機會。

  可是駱瞳對他突如其來的舉止根本反應不過來,他是那麼的近、那麼的溫柔、又那麼的迷人,使她完全著了魔,無法抵擋得住他的魅力,她不由自主閉上眼簾,等待預期中的親吻落下。

  這是一個充滿試探與摸索的親吻,動作溫吞慢熱卻極其挑逗誘惑,在駱瞳的馴服表情中,鄢天祐終於加深親吻,一個旋身把她抵在辦公桌沿,她的外套不知何時已滑落腳邊。

  感受著他的熱情,駱瞳的身體止不住微顫,非常清楚他將對她做些什麼,可是卻喊不出暫停或阻止他的侵犯,或許潛意識裡她一直期盼能與他的關係更進一步,不管是用什麼方法。

  曖昧激情的氣氛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可是就在此時,鄢天祐猛地放開她,他停得那樣急、放得那樣狠,彷彿她是什麼洪水猛獸般。

  鄢天祐鐵青的俊容轉變如驚濤駭浪起伏,最後視線從她半露的酥胸與紅腫的唇瓣移開。

  「抱歉,我有點過火了。」鼻息粗重的鄢天祐顯得有點尷尬與抱歉。

  「如果我說願意,你是否會繼續?」臉蛋火紅的駱瞳沒移動半分,幽深靈活的水眸固執地盯牢他。

  這反倒讓鄢天祐不自在起來,他僵硬地攏一攏額前的瀏海。「我的身體可是很醜陋的。」

  「我不介意。」所有的女性矜持,甚至自尊,駱瞳都拋開了,只為一賭他的真心。

  「你……」鄢天祐為之語塞,他不是在猶豫,其實他壓根沒碰她的意思。

  他剛才只是想嚇唬她,逼她打退堂鼓,直到後來演變成失控脫軌的局面,他才急踩煞車。

  他一心想要藉助她來忘記「某人」,不過顯然他是徹底失敗了。

  「這裡不太方便,改天我們選個環境舒適、氣氛好一點的地方再繼續吧!」無意加深傷害,鄢天祐的拒絕極其婉轉。

  閉起眼瞼,深深呼吸,駱瞳緩緩整理衣衫、穿回外套。

  儘管拒絕如何委婉動聽,意思都是一樣的!就像他曾在醫院甩開她的手一樣,她沒錯過他剛才一閃而逝的厭惡,他就像是碰觸到什麼可怕的傳染病或瘟疫,倉皇地避開她。

  枉她一向自負精明,卻一直被感情蒙蔽了雙眼,完全看不清事實真象。

  她竟連如此淺顯易見的道理也沒有及時察覺,試問:一個男人對陪伴照顧自己二十年的女人,又怎麼會純粹只當成是暖床或發洩的工具,而沒有半分感情存在?!

  其實她早該清醒的,妄想擁有一段不屬於自己的愛情、勉強霸佔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這樣根本不會獲得幸福的,過去是她太傻、太笨、太天真了。

  終於看清事實、認清真相的駱瞳,整理好心情後,帶著不後悔的決絕表情,瞅著迴避她的鄢天祐宣佈。「我要取消婚禮。」

  她是在鬧彆扭還是發脾氣?鄢天祐仔細地梭巡她,卻瞧不出端倪。「你在說什麼傻話?」

  「即使沒有愛情,只要你不是心有所屬,我還是有自信可以令你愛上我,可是一個已經沒有心的男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去愛。」駱瞳願意還他自由。「我說過我希望能有一個專一的丈夫,所以我不會與一個仍深愛著別人的男人結婚。」

  儘管心事被揭穿,鄢天祐還是否認到底。「我並沒深愛任何人。」

  「你別再自欺欺人了,其實你很愛她吧?」駱瞳雖沒有言明「她」的名字,卻相信彼此心照不宣。

  鄢天祐迅速武裝起來,他固執地別開臉,俊容變得凜冽冷峭,語氣更是酷寒。「沒有這回事。」

  「我相信你愛她比愛自己還多。」從他閃躲逃避的態度,駱瞳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他越是想要推開深愛的人,表示他愛得越是深刻吧!「或許你正以自己的方式愛著她,但是你知道嗎?兩人要是無法在一起,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鄢天祐霍地轉頭瞪她,他的事情不容別人來置喙。「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這個外人的確沒有資格批評或插手,更管不著你們之間的愛恨糾葛,只是你真的甘心讓她走,就這樣白白錯失你們的幸福嗎?」她瑟縮了一下,卻不放棄勸說:「你去找她吧,不要再彼此折磨,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無論貧富、無論健康與否。」

  駱瞳語重心長的說,即使他所愛的人並不是她,她仍衷心希望他幸福,只求她的成全能啟發他,但願她的美意能傳達到他心中。

  駱瞳抬頭挺胸,踩著自信輕盈的腳步離去,可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傷心的淚水終於無聲地滑下,原來成全別人需要更大的勇氣。

  「啪啦」一聲巨響,辦公桌上的東西被掃蕩一空。

  鄢天祐的心情直跌落谷底,惱羞成怒的他只能藉由摔東西來舒緩不悅。

  誰要駱瞳來多管閒事了?她膽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說話完全不負責任,她可知道他需承擔面對的痛苦嗎?

  這兩個月來,他一直苦苦壓抑自己的感情,強迫自己不能去想、不能後悔、不能衝動,駱瞳卻輕鬆道破他的矛盾與痛苦,他承受的煎熬好像是他自找的、是他自己活該!

  追求幸福的權利?他有嗎?他真的可以嗎?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她」已經離開他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7:22

第十章

  豪華賓士房車剛駛離鄢氏大樓,一名高大男子赫然竄了出來,不要命地擋在路中央,害得漢叔急忙踩煞車,如果他的反應慢一點的話,可能就要鬧出人命了。

  鬆了一口氣,查看車廂後座的少爺無恙後,漢叔正欲下車罵人,想不到那名男人已然上前。

  「鄢天祐,你給我下車,我要跟你說話。」男人不客氣地用力敲打後座車窗,並對著車內的人大聲叫喊。

  縱然隔著玻璃窗,鄢天祐也可以感受到男人所發出的磅礡氣勢與蓄勢待發的怒濤,不過他毫無懼意,並且不悅地瞥了一眼窗外的男人。

  他隨即認出這名男人就是那天在pub門外,表演了一幕英雄救美戲碼,然後帶走丁奕心的那名「驍勇善戰」的男人。

  「少爺,你還是別下車,讓我去打發掉他。」漢叔認不出男人的身份,可是瞧他來勢洶洶,很不友善,不由得護主心切。

  「不用,我會自己處理。」哼!居然找上門來。鄢天祐決定會一會他,且看這男人有多大的本領。

  鄢天祐緩緩下車,還未站定,男子劈頭便是一句冷聲質問。「鄢天祐,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

  雙手插入褲袋,鄢天祐好整以暇地背靠著車,不動聲色地打量男人。近距離與他打照面,真讓鄢天祐感到有股壓迫感。

  這個得天獨厚,長相、體型、氣度、身手,樣樣都很優越的男人,讓鄢天祐自覺矮他一截,他自認輸得徹底,不得不對眼前這個男人中的男人心服口眼。

  「與你這種不要命的男子漢相比,我應該不能算是男人吧!」痛處被人踐踏,鄢天祐緊繃著冷面,語帶挖苦地反擊。

  隔著三步的距離,丁奕熙同樣趁機打量眼前的負心漢。

  他的確長得俊美無儔、風流儒雅,很有富家子弟、公子哥兒的驕矜氣息,還有渾身帶刺的傲慢氣質,彰顯出一種陰柔與狂妄兼具的矛盾魅力。

  他就是這點吸引女人吧,不過丁奕熙就是看他不順眼,總之,他不喜歡他。

  「你知道怎樣才算得上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嗎?」丁奕熙用銳眸輕蔑他。

  「閣下不是要來告訴我,自己正是那個典範吧!」同樣對對方壓根兒沒好感,鄢天祐不客氣地禮尚往來。

  「一個真正的男人,不是徒有華麗的外表,也不是靠力氣去蠻幹,而是擁有一顆堅強正直的心,以及堅韌不屈的意志,勇於克服困難,守護所愛的人。」丁奕熙鏗鏘有力地一字一句道來。

  這根本就是針對他而來的發言,看來這個男人對他的「身體狀況」相當瞭解,被人看穿、摸透的感覺令鄢天祐很不好受,更不想與之糾纏下去。「多謝閣下專程賜教,如果沒有別的事,恕我不奉陪。」

  「等等。」瞧他意欲結束談話離去,丁奕熙忙不迭道出來意。「我想要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奕心?」

  鄢天祐半瞇眼,饒富興味地上下打量他。「你是以什麼身份提出質問?」

  「我是以奕心最親愛的人提出質問。」丁奕熙昂首,回答得理直氣壯。

  他那句「最親愛的人」刺痛鄢天祐的耳膜,痛楚直達心脾。「原來是想來替愛人討回公道、出一口氣。」

  丁奕熙可不理會他的譏諷,只是執意要聽他親口說明。「如果你真的愛奕心,為什麼要這樣傷她的心,令她痛苦?」

  像他這種認真難纏的男人,不是隨便給他一個答案便可以打發掉,鄢天祐知道不能敷衍了事,唯有說真話。

  「她離開我這種『不定時炸彈』的身邊,不是會比較幸福嗎?」鄢天祐一派無所謂地聳肩自嘲。

  「你以為奕心離開你以後,真能過得幸福嗎?」丁奕熙不會奢求他老老實實回答,不過這個答案尚能令他忍不揮拳的衝動。「我告訴你,奕心每天都以淚洗面,一天比一天消瘦,如果這就是你認為的幸福,那她過得很幸福。」

  鄢天祐臉色一沉,想不到會聽到丁奕心的近況,他內心翻湧,無法平靜。「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很快便能忘記我,重新振作起來。」

  「你以為累積了二十年的感情,可以輕易地一筆勾消嗎?你猜她需要多少時間來淡忘,二十年?還是四十年?抑或更久?」丁奕熙厲聲指出。

  「只要有個愛惜她的好男人出現,根本不用四十年,就算四年也嫌多,說不定只要四個月,她便能完全淡忘。」鄢天祐昧著良心,若無其事地反駁。

  「沒錯,可是如何才能找到一個疼愛她的好男人,而且還要能讓她動心並愛上他?」丁奕熙認為這個可能性等於零!「更何況奕心是個癡情又死心眼的女人,你教她要再花上二十年還是四十年,才能展開一段新戀情?」

  鄢天祐不為所動。「你無須誇大其詞,打著鑼鼓都找不到的好男人不正站在我面前嗎?你這麼緊張她,別說你一點也不愛她。」

  「我當然愛她,所以我才想讓她得到幸福。」丁奕熙知道他不是個三言兩語便能打動的男人,不然奕心也不用吃了那麼多苦頭、受了那麼多委屈。「奕心現在正在我那裡,但她已經決定離開這塊傷心地,短期內都不會回來,如果你還愛著她,便前往武道館找她吧!」

  這才是丁奕熙今天前來找鄢天祐的真正目的,他實在不忍心再看著妹子繼續憔悴下去。

  「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你這個男人真奇怪,奕心都已經與你在一起,而你又這樣愛她,你還要我去找她幹嘛?」鄢天祐才不相信這個男人能夠愛得如此偉大寬宏,不惜替愛人拉攏舊情人,好讓他們重修舊好?這實在荒謬透頂!

  丁奕熙有半秒鐘的錯愕,原來鄢天祐誤會了自己與奕心的關係,這樣是否表示他在介意與吃醋?

  他是認為奕心與他在一起會比較幸福,才會突然退出嗎?

  「弄錯的人恐怕是你,奕心是我的妹子。」丁奕熙好心為他解惑,這個時候不應該再繼續隱瞞下去。

  難以置信!「什麼?」

  「奕心是我的親妹妹。」

  ***

  奕心是我的親妹妹!這句話一直徘徊在鄢天祐腦海裡揮之不去!

  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鄢家,鄢天祐慣性地來到丁奕心的房間,一股腦兒躺在她的床上閉目休息。

  自從奕心搬離開後,他幾乎每天都待在她的房裡過夜,呼吸著她獨有的香氣,感覺她的存在,有時他睡得朦朧之際,更會感覺她彷彿就在自己身邊,從沒離開過他。

  這是不是一種病態?這就叫做活該!

  誰教人往往要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才知道什麼叫後悔莫及。

  當深愛的人不在身邊,鄢天祐才發覺愛戀有多深,才醒悟思慕有多迫切。

  鄢天祐很久沒有過這種空虛孤獨的感覺,就像兒時對生命感到絕望,萌起輕生的念頭,現在的他又再度強烈感覺到那種遺世獨立的無助與失落。

  過去一直有奕心相知相惜,替他驅走冰冷森寒、掃除陰霾愁雲,讓他感到溫暖關懷、重拾陽光希望。

  有她在身邊,他不再孤單寂寞,總是被她的濃情熱愛給包圍住,原來有一個深愛自己的人在身邊是那麼的幸福!

  他的起居飲食無一不是奕心替他張羅,他的喜好習慣她無一不曉,只要他稍微皺一下眉頭或是抬手示意,奕心總能猜到他的想法與心思。

  如果不是全心全意愛著他,眼裡心裡都牢牢記住他的一切,是辦不到的。

  奕心為他付出的一切,過去他不是沒有體會到,只是沒有像現在這樣來得刻骨銘心。

  尤其是最近這兩個月,他就像是缺少了什麼似的,整個人很不對勁,老是感到心煩氣躁。

  駱瞳說得一點也沒錯,自從奕心離開後,他事事不順心、不如意,沒任何人與事是他看得順眼的。

  那是為什麼呢?他當然知道原因,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認面對,不敢正視內心深處的渴求。

  儘管每根神經都在發出吶喊、哀號,他也只能強迫自己繼續麻木不仁下去,任由名為「思念」的幼蟲一口一口蠶食他的心,他無視傷口血流不止,直至最後被啃蝕得一片真心也不剩為止。

  本以為他會這樣繼續沉淪下去,可是駱瞳的肺腑之言與丁奕熙的當頭棒喝令他猶豫了。

  尤其當他知道丁奕心過得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快樂,她正在極速凋謝枯萎的事實令他好心痛、好自責,他恨不得飛奔到她身邊。

  他錯了嗎?他真的做錯了嗎?他不應該逼她離開、要她死心,明明彼此相愛卻硬是要分開,在受盡傷害折磨後,如何還有能力去找尋幸福?如何還有勇氣去重新再愛?

  一切都是他不好,把彼此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陷入這種苦苦思念的局面,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故作偉大犧牲、捨己成仁,自以為可以瀟灑放下,無情無慾度過餘生,原來不可以,他根本不能沒有奕心!

  可是,他可以愛她嗎?他有資格擁有她的愛嗎?他真能給她幸福快樂,與她相伴到老、終生不離不棄,他可以辦到嗎?憑他這副脆弱的身體,沒有任何保障的人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沒用男人,如何能守護深愛的人?

  不管他多麼深愛她又如何,他連想要珍惜愛護她的能力都沒有,他──

  該死!他真該死!就是他這樣自卑懦弱,為自己找盡借口去逃避,才令奕心受盡傷害折磨,被他傷得體無完膚,他對她的傷害還不夠嗎?他還要這樣執迷不悟下去,白白斷送彼此的幸福嗎?

  丁奕熙說得對,他要當個真正的強者,擁有無堅不摧的意志力,克服所有難關與障礙,他絕對可以成為一個強壯可靠的男人,成為奕心最牢固穩健的歸宿。

  因為他比誰都還要深愛著她,愛得幾近瘋狂、愛得死去活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手讓她走,她的幸福從來都在他這裡!

  ***

  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懷著無比的熱情,鄢天祐終於下定決心去找丁奕心。

  他獨自駕車前往武道館,不過卻刻意在數個街角前下車。

  雖然天氣陰霾但並未下雨,鄢天祐沒有帶傘,只穿著薄薄的防風外套,藉著這段步行路程來整頓心情與思緒。

  身為武術四大家之一的鐵家門下弟子,對於武家,鄢天祐也略有耳聞,只是想不到丁奕心的哥哥會剛好是武家女婿,回想起來丁奕心之所以能與哥哥相認,很有可能是因為鐵家的關係,說不定正好是他們的師父鐵維臣的功勞呢!

  不知奕心是在何時與哥哥相認?

  沒想到她竟然連他也隱瞞,絲毫沒透露給他知道,想到這裡他便有點生氣,害他把丁奕熙誤當成情敵看待,鬧了個大笑話。這筆帳他一定要從她的身上討回來,他要把她吻得喘不過氣、親得她昏頭轉向,教她非向他求饒不可。

  止不住心神蕩漾,笑意加深,鄢天祐加快腳步,一心想要快點看見心上人,以慰這兩個多月來的相思之苦。

  就在路口停下來等待交通號志的時候,鄢天祐瞥見對面馬路上等待的伊人,是那抹不容錯認的美麗倩影,他心頭一熱,隨即狂喜地揮手大叫。

  「奕心!」

  衣袂飄飄地站在路口,丁奕心聞聲抬頭,驀地發現鄢天祐高大的身影,她以為又是自己的幻覺,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不過佇立對街的男人並沒有消失,她為之失神。

  兩人隔著一條馬路遙遙相望,不難發覺彼此都更瘦了,雖然不太能看得清楚對方的表情,但應是愉悅歡喜的。

  看著丁奕心脂粉未施的素顏明顯憔悴無神,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鄢天祐頓時無比心疼,恨不得立刻衝過去抱緊她,可是這該死的紅綠燈為何還不轉變燈號?!

  鄢天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現在這個時候,他應該待在辦公室才對,他是剛好路過這裡,還是有事到附近一趟?

  丁奕心不會妄想他是來找自己的,不過,他怎麼好像又更瘦了,駱瞳沒有好好照顧他嗎?他的胃腸不好,不能挨餓的。

  交通號志燈終於轉為綠色,上面亮著三十秒鐘的時間,然後開始倒數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

  此時,天空驟變,一陣風起雲湧,細雨開始飄落,鄢天祐與丁奕心同時舉步,兩人快步上前,就在馬路中央快要相遇之際……

  一輛右轉過來的機車突然失控,可能是轉彎太急,也可能是天雨路滑,總之機車減速不及,連人帶車直衝向他們。

  眼看快要撞上丁奕心,顧不了那麼多的鄢天祐一個飛撲上前,與她雙雙倒在地上滾了數圈後閃躲過去,剛好避開與機車迎面相撞。

  一直被鄢天祐死命擁抱在懷裡的丁奕心,除了驚嚇過度外,只受了輕微擦傷,她很快從一雙鐵臂中掙扎開來,急於查看鄢天祐的情況。

  然而,畫面卻令丁奕心倏地倒抽一口冷氣,心也涼了半截。

  鄢天祐的傷勢嚴重多了,額頭、臉部與手腳有多處擦傷,身體不能避免地碰撞至瘀傷血腫,受到如此嚴重的撞擊,不知他體內是否有出血跡象與骨折。

  「天祐,你趕快醒來,你要先吃藥止血。」抱著有點昏迷不醒的鄢天祐,丁奕心心慌意亂得很,她微微拍打他的臉龐呼喚。

  極力張眼保持清醒的鄢天祐,抓緊她冒汗又忙碌的顫抖小手,吃力地扯起一抹艱澀的笑容,想要令她稍微安心。

  「我沒事……原來我……真的可以……保護你……」

  為了保護深愛的人不受傷,而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鄢天祐認為一切都是值得的,看到丁奕心沒事,他非常放心,終於疲憊地合上眼,俊容滿足又自豪!

  ***

  鄢天祐因為交通事故被送進醫院,車禍肇事者的傷勢都不及他來得嚴重。

  收到有關當局的通知後,鄢天祐的主治醫師連忙趕到醫院。

  輸了血小板、冰敷傷處、作了CTScans(電腦斷層掃瞄)以及詳細身體檢查,確保鄢天祐的傷勢沒大礙後,才將鄢天祐轉送回他專屬的私人病房休養。

  當鄢天祐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翌日的下午。

  他睜開眼眸卻不見思念的人兒,唯有握在手上的一束髮絲。

  他放在鼻尖輕嗅,這是他所鍾愛的秀髮香氣。

  丁奕心是什麼意思,為何她不在他的身邊,只留下一束髮絲?

  鄢天祐雖不明所以,卻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無以名狀的恐懼湧上心頭,難不成他將永遠失去她了?!

  呆坐在梳妝台前足足有一個小時,丁奕心盯著鏡子不動如山,她的長髮全部攏在胸前,細看之下,發現有一小絡髮絲被剪掉,而她更是一直握著剪刀不放,感覺就像準備削髮為尼出家,卻又狠不下心斬斷情絲。

  沒錯,她是真的想要一刀把這頭長髮剪掉,作為一種告別的儀式,好見證這段感情的結束,可是她終究還是捨不得、剪不下。

  放棄掙扎,她頹然放下剪刀,把頭趴在梳妝台上。

  ***

  鄢天祐在醫院已經休養了一個星期,除了最初陪他入院外,她一直狠下心腸沒有去探望他,不知他是否康復出院了?還有沒有任何的不適?

  唉!現在已經輪不到她來操心了,駱瞳自會待在鄢天祐身邊好好地照顧他。

  自從發生那次鄢天祐奮不顧身保護她的意外後,丁奕心午夜夢迴總會冒出一身冷汗,她常常夢到鄢天祐鮮血淋漓的躺在地上,任她如何嘶聲叫喚他都不起來,這時候她就會淚流滿面的醒過來。

  只要想到鄢天祐為了保護她而受傷,甚至危害到自己的性命,她便非常的自責內疚,她明明不想要成為他的負擔,卻害他一再地受傷,原來愛人真的會傷身又傷神,如果他這種不要命的行為都不足以表示他愛她,丁奕心真不知道何謂真愛。

  只是他們愛得太累、太苦,或許分開結束才是對的,畢竟愛得太深是很勞心、勞力的,鄢天祐還是比較適合較為輕鬆、不會有負擔的愛情……

  不想繼續在家人的關注下強顏歡笑,丁奕心決定出去透透氣,不知不覺竟跑到士林的百齡運動公園。

  丁奕心熟稔地前往足球場,看台上當然見不到那抹思念的身影。

  她在旁邊不起眼的位置上坐下來,看著球場上的球員,她突然感覺自己與鄢天祐的距離很近,或許這裡有太多他的影子,又或許她正在做著與他相同的事情!

  此時看台另一隅的角落,一抹高大瘦削的身影緩緩坐下,鄢天祐習慣性地觀看球賽,雖然眼睛追隨著球員們走動,可是心思卻從來不在他們身上。

  他彷彿能感覺到丁奕心就在附近,只要他站起來或回頭張望,他便能看見她恬靜的神情,她總是默默地在一旁守候著他,從不抱怨、叫苦,她到底一直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看他?

  鄢天祐今天剛剛出院,他第一時間走了一趙武道館,急於見丁奕心一面的他,想要與她好好的說清楚,可是她人卻不在。於是他便前往她以前慣常出沒的地方找了一遍,不過都找不著她,最後感到茫然無頭緒,不知不覺間他便來到這裡,或許是下意識驅使他前來,畢竟這裡是他排憂解愁的療傷地方。

  丁奕心到底人在哪裡,她為何沒有去探望他,她故意對他避而不見,還是已經不再關心他?

  報應,他終於嘗到這種患得患失的滋味,極度害怕失去她的愛讓他誠惶誠恐,終日坐立不安、難以入眠。

  唉!繼續待在這裡歎氣也沒用,還是快點再去找她吧!

  鄢天祐霍地站起來,拾級而上,就在另一邊出口處,他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驀地心跳加速、額際冒汗,真的是她嗎?不是他看錯吧?

  可是伊人很快消失不見,他不敢肯定是否有看錯,不管如何,他放聲大叫了一聲,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衝了下去,然而卻發現空無一人,難道真是他看錯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鄢天祐不禁有點洩氣,可是又很不甘心,於是到處又查看了一遍,果然樓梯之上也是空無一人,或許她已經走遠了,所以才見不到人,念頭一轉,他打算繼續前往下一個出口查看……


  丁奕心正步往出口處,剛走下樓梯不久,便傳來隱約的叫喚聲,好像是鄢天祐的聲音,這怎麼可能?她輕輕甩頭,繼續拾級而下,步至最後一階之際,她卻猶豫了,頻頻回頭張望,她老是感到心緒不寧,好像鄢天祐真的在附近一般。

  於是她不死心地往回走,然而,沒有瞧見預期中的男人,純粹是她的幻聽吧,她不禁有點沮喪,但也只好轉身走回出口處,不過還未往下走,她便瞧見樓梯盡頭處有一個男人,原來不是她的錯覺!

  鄢天祐正欲舉步狂奔,眼角突然瞥見一抹黑影在樓梯上方出現,他很快昂首查看,原來不是他的幻象!

  兩人同時杵在原地盯著對方,然後丁奕心很快發現鄢天祐臉色很差,而且正氣喘如牛,她沒半秒鐘遲疑,飛快往下走。

  因為剛痊癒出院,再加上跑了一段路程的關係,鄢天祐正在急遽喘息吐氣,看見滿臉擔心的丁奕心奔了過來,他背靠在牆壁上等待,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愉悅與歡欣,還有失而復得的狂喜。

  不過快要接近他時,丁奕心倏地停住腳步,與他保持兩級樓梯的距離,只以眼神關懷他。

  唯恐她會逃走般,鄢天祐過去緊緊扣住她的一隻皓腕,但仍然氣喘難耐。

  「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你不要緊吧?」再也顧慮不了那麼多,丁奕心忍不住靠近他,並用衣袖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愛意表露無遺。

  「如果你不介意替我做人工呼吸的話,我應該會一好點。」心中豁然開朗的鄢天祐調侃她。

  結果惹來丁奕心的白眼,她停下手上的動作,退後一步,可是鄢天祐動作敏捷地一把攬住她的纖腰,低頭堵住她微張的小嘴,結結實實地給她一個纏綿悱惻的親吻,把她吻得喘不過氣,直至彼此都感到嚴重缺氧才結束。

  靠在他胸膛上喘息,丁奕心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情直逼而來,剛才那個熱吻他是那樣地盡情投入,吻得毫無顧忌又全心全意,好像想要把所有的濃情熱愛全注入這一吻當中,向她熱情傾訴。

  「你找我有什麼事?」丁奕心低柔地問。

  鄢天祐心滿意足地擁抱著她,一手撫弄他鍾愛的秀髮,嗅著她撩人的馨香,吻上她的耳垂,柔情似水地訴說出再也關不住的深愛。

  「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發覺自己對你的身體非常地留戀,而且已經眷戀到無法自拔,不可以失去的地步,在這段看不見、摸不到你的日子裡,我的生活變得毫無意義。」他的表白有點霸道討厭,卻不失深情。

  「經我再三反思後,我不想繼續白活下去,所以我決定了,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你冠上我的姓,不管你是否願意,我也要你名正言順成為我的女人,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寸步不離,讓我觸目可及、唾手可得。」

  丁奕心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個她做了不下數千次的美夢。

  「雖然我是個脆弱的男人,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愛你,我會是個疼愛太太的好丈夫,或許我不能給你全世界的幸福,但我會努力讓你成為最快樂的女人,如果你喜歡小孩子的話,我們可以領養,不管多少個都可以,只要你喜歡。」

  鄢天祐一股腦兒說出心裡話,藏了多年的愛意、憋了許久的真心話、想了多少次的承諾,他今天終於能說出來了。

  「你這是哪門子的求婚?」噙著苦盡甘來的淚珠,丁奕心推開他,輕捶他的胸膛撒嬌。

  「沒錯,我不是在向你求婚,我是在向你逼婚。」鄢天祐吮吻她的淚水,心中暗暗起誓,他以後再也不要讓她落下傷心的淚水,以後她只會留下喜極而泣的感動淚水。

  丁奕心雙手捧住他尖瘦的臉頰,目光無限深情戀慕。「我告訴你,你絕對不是一個懦弱的男人,你一點也不脆弱,而且還非常堅強勇敢,你是個了不起的戰將,可以戰勝心魔、打敗名為『自卑』的怪物,你是天底下最棒的男人!」

  情人眼裡何止能出西施,簡直可以出戰神!

  「那麼可以給我一點獎賞嗎?」鄢天祐有些淚光瑩然,再次深吻所愛的人。

  這個迴腸蕩氣的親吻,恐怕要延續至地老天荒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4 00:37:42

尾聲

  一場盛大的婚禮如期舉行,雖然新娘不是駱瞳,但她仍含笑祝福。

  這個婚禮可說是她送給鄢天祐與丁奕心的結婚禮物,也是他們此生無以為報的一份大恩情。

  鄢天祐與丁奕心婚後的生活基本上沒有什麼轉變,他們就連房間也沒有裝修改動,依然是「各據一方」的局面。

  每晚隨他們喜愛便會在哪一邊睡,不過大多時間,都會選在丁奕心那邊,因為鄢天祐說房間裡充斥著她的氣味與髮香,浸淫在他愛極了的香氣裡,讓他有如置身於幸福天堂之中,會讓他睡得很安穩,並且好夢連連。

  忙碌了一個上午的丁奕心,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時間差不多了,她放下手上的毛線,這件長袖高領毛衣快要編織完成,不知天祐是否會喜歡?這是她瞞著他偷偷準備的一份生日禮物,因此她只能選在早上,在他還未起床的時候趕工,希望屆時能給他一個驚喜。

  悄悄把毛衣收藏好,丁奕心返回房間,躡手躡腳往床邊走,仍在大床上熟睡的鄢天祐睡得正甜,俊容溫和可愛。

  丁奕心伏在丈夫身邊,輕撥他額前淘氣的瀏海,準時親吻她的睡王子。

  魔法奏效了,睡王子果然很快醒來,濃密的眼睫顫動,迷濛的睡眼睜開,大掌不知何時已擁住愛妻的纖腰。

  鄢天祐如啄木鳥般,啄吻了一下她的小嘴,再把整張臉龐埋在她的秀髮裡,發出咕噥沙嗄的低音。「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愛你。」

  「今天好像沒有。」丁奕心撒嬌的聲音宛如銀鈴般悅耳動聽。

  「我愛你,很愛很愛,永遠永遠。」非常順口,毫不扭捏。

  「我也是。」丁奕心舒適地躺在丈夫的胸膛上。」不過我的記性很不好,常常會忘記。」

  「不要緊,我每天都會告訴你一百篇、一千篇、一萬篇……」鄢天祐不住親吻她的秀髮、彎彎的柳眉、紅紅的臉蛋、軟軟的唇瓣,大掌不安分地癢起來。「還有讓你的身體親身感受銘記,如何也忘不了。」

  「果然是個好辦法,我喜歡!」丁奕心調皮促狹又千嬌百媚。

  「我也是!」鄢天祐當然也是愛極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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