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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夏蕙]誤交小老闆[全文完] [列印本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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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19:57:56     標題: [夏蕙]誤交小老闆[全文完]

誤交小老闆 作者：夏蕙

這個掃廁所的工友很酷哩，雖然一副邋遢樣。
不過沒關係，只要不是壞人就好啦！
交朋友本來就要不分貧富貴賤的嘛。
他當工友，她當服裝設計師，工作性質不同而已。
而且，他很體貼、很誠實啊，不高興、不喜歡就表現出來。
根本不像其他同事說的變態。
呼，他穿起西裝還真是帥到不行，
風度一點都不輸那些貴公子。
可是，他怎麼突然變得「有錢」起來了？
不但送花送巧克力，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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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19:58:22

第一章

　　「唉，新來的那個工友態度有夠差。」  

　　「對啊！穿得那麼『聳』，看看他身上那件汗衫，好歹我們也是做服飾的，也不打扮整齊一點。」  

　　「我看他八成沒女朋友。」  

　　「誰會瞎了眼看上他？！又不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你看他的皮鞋都開口笑了。」  

　　「整天死氣沉沉，一定老躲在家裡自慰。」  

　　哈哈哈哈……  

　　這裡是LAVENDER時裝公司的女生廁所，氣氛熱鬧，幾個對著鏡子濃妝艷抹的女子聊得正起勁。  

　　「打掃時間到了，麻煩你們動作快一點。」一陣冷冷的男聲響起，幾雙銳眼霎時盯著前來的男子。  

　　找死！竟敢打擾女人化妝！  

　　「我們還在補妝，沒看到啊？！」  

　　「這裡是女生廁所，進門前記得敲門！」  

　　「你先滾出去，我們要走會叫你！」  

　　男子斜睨眼前的幾個女人，突然將手上的水桶往前一潑——  

　　嘩啦！  

　　「啊呀！」  

　　眾女驚叫連連，昂貴的鞋子、絲襪、窄裙都被潑濕了。  

　　「新來的！你太過分了！」  

　　「我要跟人事室說，你明天等著走路！」  

　　「哼，我這雙鞋子起碼上萬，看你怎麼賠！」  

　　大人們邊咒罵、邊瞪眼，不甘願地離開。  

　　開除他？哼，樂意之至！  

　　蘇焰明把門關上，將掃除工具擱在洗手台，悶悶地點了根煙。當了一個禮拜的工友，他簡直快被逼瘋。這棟大樓裡，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其實是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時裝創辦人蘇立勤的孫子，更是現任總經理蘇維新的獨生子。  

　　想當初，他從美國某常春籐大學拿到企管碩士，又靠自己的本事在外國公司磨練了三年，沒想到剛一回國，他父親非但不讓他接觸LAVENDER時裝的管理階層，反要他先當半年工友，而且絕不能讓任何人識破他的身份，如果辦不到，就要他再回美國繼續唸書。  

　　工友？蘇焰明一聽，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壞了。  

　　他從小被捧到大，爺爺奶奶當他是寶，媽媽更是讓他予取予求。他也很爭氣，樣樣出眾，又出落得儀表堂堂，追在他後頭的女人不計其數。正當他滿心以為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倒他時，他父親的要求頓時讓他啞口無言。  

　　「你認輸了？」  

　　那時，蘇焰明只想拂袖而去！憑他的本事，不靠家裡照樣可以闖出一片天；然而，他父親揶揄輕蔑的口吻卻讓他違背了自己的心意。  

　　蘇焰明接下了父親的挑戰，徹底改頭換面混進了公司。  

　　一八Ｏ的身高讓他很難不引人注目，再加上俊逸的面孔……於是，他戴上一副丑不拉幾的黑框大眼鏡，鬍子不剃，頭髮也不梳，隨便穿了件汗衫，配條夜市兩條五百塊的西裝褲，走在路上也許連流浪狗都懶得理他。  

　　蘇焰明依約搬出家裡，自己租了間便宜公寓，和過去的死黨徹底斷絕聯絡。過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他霎時發現自己竟是個生活低能兒，連洗個衣服都不曉得該放多少洗衣粉。原本他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天之驕子，此刻他才恍悟，脫去「蘇焰明」的身份、脫去刻意修飾的外表，一無所有的他什麼也不是。  

　　「不行！不行！受不了了！」  

　　突然，一名女子火速地打開門，衝進女生廁所。她的皮鞋踩上濕漉漉的磁磚，加上腳步過於急遽，一個重心不穩，竟整個人往後倒，摔個四腳朝天。  

　　「啊！」  

　　女子坐在地上，一臉痛苦；蘇焰明仍舊抽著煙，冷眼旁觀。  

　　白色棉質內褲……處女，沒有男友。他漠然地觀察眼前緊皺眉頭的年輕女孩。  

　　「好痛……」女孩勉強站起身，拍拍自己的屁股。「好慘……等會兒怎麼回辦公室……」她轉過臉，見到蘇焰明，驚訝地張大嘴：「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這是女生廁所……」  

　　女孩有雙清亮大眼，五官細緻，秀髮及肩，襯出一張小巧的瓜子臉。  

　　長得不錯，而且臉上的妝化得濃淡適宜，很有自己的味道。蘇焰明睇著初見的女孩，心中逕自評起分數。  

　　「掃地。」他慢條斯理地答道。  

　　「掃地？」女孩看看他，再看看洗手台上的掃除用具。「你是清潔工？」  

　　「沒錯。」他翻個白眼，討厭那個詞。堂堂企管碩士當清潔工？他老爸到底什麼用意！  

　　女孩仔細地觀察他好一會兒，說道：「清潔工可以在女生廁所抽煙？」  

　　「休息一下不行？你是我老闆？」他的口氣不耐。  

　　女孩側著頭，轉轉靈活的眼珠子。「可是我以前沒見過你……」  

　　「我剛來。」他踩熄煙蒂，不想再跟她扯下去。「我要打掃，麻煩你出去。」  

　　「喔，工作時間到了。」女孩瞭解似地點點頭。「等一下喔，給我五分鐘。」說完，也不管蘇焰明的怒視，硬是走進一間廁所。「我已經忍好久了，一定要解放……我上司每次都把我的時間抓得死緊，根本沒什麼空閒。要是現在不上，等會兒可能要在辦公室出糗了……」  

　　要上就上，還真多嘴！蘇焰明倚著洗手台，雙手環在胸前。  

　　「唉，你叫什麼名字啊？」女孩仍不讓他清靜，「我們第一次見面，自我介紹一下嘛。」  

　　名字？他的名字重要嗎？打從進到這棟大樓，他根本就像個無名氏，沒有人在乎他是誰。蘇焰明哼口氣，越想越煩。  

　　「你不好意思嗎？那我先說好了。我叫陶蘊之，設計部的一員，是大名鼎鼎的設計師魏筱嵐的助理，進公司兩年。你呢？」  

　　魏筱嵐？蘇焰明愣住！那正是他的現任女友。原來這個冒失女孩是他女友的助理，還真巧。  

　　「我叫……阿明。」蘇焰明胡亂幫自己取個小名。再怎麼說他也不能報上真實姓名，要是讓人認出他的身份，他父親可不會對他放水。  

　　「阿明？」陶蘊之揚高音調，表示懷疑——「你姓阿？」  

　　嘩啦啦……  

　　沖完水，她徐徐走出，靈黠的眸子定在他身上。  

　　蘇焰明垮下臉，這女人真的很煩！  

　　「沒錯。你叫我阿明就好了。」他拿不拖把，開始抹著地上的磁磚。  

　　陶蘊之沉默地凝視他，隨即走到洗手台洗手。臨走前，她開口說道：「阿明，我想跟你講三件事。」  

　　有屁快放廣說吧。」他連頭都懶得抬。  

　　「以後如果你要打掃，記得在外頭掛上清掃中的告示，不然就鎖上門，否則要是又有人像我一樣摔倒了，而且還摔傷，你可能會很慘喔。」  

　　她在教訓他？蘇焰明皺起眉頭。「多謝你的雞婆。」  

　　「還有，你手上的拖把很髒，應該先洗乾淨再拖，這樣地才會拖得乾淨。」  

　　還真是多管閒事！「放心，我會掃乾淨，不會浪費你們公司的錢。第三件事是什麼？」他冷言冷語諷刺。  

　　陶蘊之走近他，踮起腳尖拍拍他的肩。「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好同事了，你可以叫我蘊之。」  

　　陶蘊之笑得真誠自然，卻讓他覺得刺眼。  

　　「怪女人。」  

　　她一走，蘇焰明鎖上門，將拖把放到水桶裡清洗。來到LAVENDER時裝一個禮拜，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笑。  


　　「姐，幸好你肯幫我們搬家，要不然……」  

　　「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寶貝妹妹，不幫你幫誰啊。」陶蘊之捏捏妹妹陶穎之的俏鼻，微笑。「你乖乖坐到椅子上休息，東西我來搬就好了，懷孕的女人隨時隨地都要小心。」  

　　「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可是想到要跟你分開，我好捨不得……」陶穎之跟姐姐撒嬌。  

　　「捨不得就搬回來跟我一起住嘍。至於靖文嘛，我會容許他一個星期來找你幾次。」陶蘊之試圖勸誘新婚的妹妹。  

　　「蘊之，你少煽動穎之了。」彭靖文搬了個大箱子，走進屋內。「穎之好不容易肯離開親愛的姐姐身邊，我不准你又把她拐回去。」  

　　「彭靖文，你還敢講！要是以前我知道你對我妹妹心存不軌，絕對把你鎖在門外，不讓你進門！」陶蘊之雙手叉腰，斜睨眼前高挑的男子。彭靖文是她念大學時高她兩屆的學長，常往她家跑，沒想到頻繁會面的結果竟是把她妹妹陶穎之追到手。  

　　「現在才防已經來不及了。」彭靖文放下箱子，走近陶穎之，親吻她的臉頰。「你別太累了，搬家的事交給我就好了。」  

　　「靖文，你昨天忙公司的事一整晚沒睡，還是先休息……」陶穎之柔聲說道。  

　　「我的體力很好，一個晚上沒睡算不了什麼。」彭靖文疼愛地再吻她的唇。  

　　「咳咳……」陶蘊之煞風景地咳了聲，點醒忘我的兩人。「不好意思喔，我這個大燈泡也很想走人；不過我一向很有責任感，還是先把東西搬好、整理好，你們小夫妻倆要做什麼限制級的動作，我絕對不會打擾。」  

　　「姐……」陶穎之羞紅了臉，彭靖文則是老神在在地鬆開新婚妻子，蹲到大箱子旁，利落地拆封。  

　　「你還是嘴不饒人。」彭靖文揶揄陶蘊之。  

　　「你不是早習慣了？」陶蘊之笑嘻嘻地蹲到他身旁。  

　　「拿去，」彭靖文拿出箱子裡的好幾本厚重原文書，堆到她手上。「放到書房。」  

　　「哇！」陶蘊之咬牙，「彭先生，這些書你是真有讀還是擺好看的？」  

　　「別把你的嗜好套在我身上。」彭靖文揚揚眉，反駁。  

　　「真是，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陶蘊之邊嘟嚷，不情願地走向書房。  

　　彭靖文的書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小的空間裡包括書桌書櫃；塞得滿滿是書。  

　　「唉，靖文，你是想拿諾貝爾獎啊，看這麼多書……」陶蘊之碰一聲。把書放到書桌上，順道坐在椅子上扇風。「重死了！要不是看在妹妹的份上……」  

　　「不過幾本就嫌累，」彭靖文跟在她後頭，手上則是一大箱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柔弱了？」  

　　「誰像你肌肉那麼發達啊，」陶蘊之跳下椅子，伸手捏他的手臂。「明明自己搬就好了，故意的喔。」  

　　「總要讓你有點事做。」彭靖文拿出箱子裡的書，一本一本放入書櫃裡。  

　　「咦？這本書你還留著？」陶蘊之抽出一本圖畫書。  

　　「當然。那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彭靖文笑笑。「沒想到不愛唸書的你會送書給我，我都嚇了一跳。」  

　　「唉，彭先生，你太瞧不起人了！我也愛唸書，只是沒到你那書獃子的境界。因為看你愛書，恰巧我又喜歡那個插畫家，所以才送你。」  

　　「我還以為你會送我手織的圍巾、帽子之類……」  

　　「喂喂喂！你搞錯人了，那是我妹妹，不是我！」她敲他一記。  

　　「穎之……」他突然有些恍惚。「我那時還沒認識她……」  

　　是了，陶蘊之也想起是他們相識一年後，彭靖文才頻頻出入她家。由於兩姐妹相依為命，而且她和彭靖文就像好哥兒們，多一個人，他們的生活也更加熱鬧。只是……  

　　「唉，萬萬沒想到找引狼入室，」陶蘊之感歎。「你竟偷偷把我妹妹追走了，我還一直當你是正人君子咧。」  

　　「還說我，」彭靖文不在意地繼續擺書。「你那時不是正和范達勳打得火熱？我還以為你對談戀愛沒興趣，沒想到和他進展得那麼快。」  

　　「范達勳？」陶蘊之皺起眉頭。  

　　「別跟我說你忘了他是誰。」彭靖文把臉湊近，拉她的耳朵。  

　　「我沒忘啊，大學同社團的學長嘛。」陶蘊之推開他。「不過，誰跟你講我跟他談戀愛啊？」  

　　「我親眼看到的。」  

　　「騙人！」陶蘊之拍他一記。「我才沒跟范達勳談戀愛！」  

　　「蘊之，」彭靖文睨她一眼。「就算是過去的戀情也不應該否認。」  

　　「什麼過去的戀情！」陶蘊之大聲抗議：「我跟他根本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會接吻？」他的口氣忽地轉為冷淡。  

　　「接什麼吻？彭靖文，你別誣賴我，我才沒跟范達勳接吻！」陶蘊之駁斥。  

　　「我明明看見你跟他在活動中心的教室裡……」見她認真的態度，彭靖文不自覺猶疑，可是他不可能看錯。  

　　「活動中心教室？」陶蘊之搔搔頭，五、六年前的舊事，她一時怎麼也想不起來。「我跟范達勳在活動中心教室……接吻？」  

　　「沒錯，你親他的臉頰。」他的表情顯得漠然。  

　　「親他臉頰？」陶蘊之咽口口水，想起來了！丟臉的往事沒想到會被他撞見。「你怎麼會知道？」  

　　果然是真的。彭靖文勉強一笑。  

　　「你那時果然和他相戀。」  

　　「不是，我是被逼的。」陶蘊之苦著臉辯解：「跟他打賭賭輸了，他就要我親他一下嘛。唉，我根本連他的臉都沒碰到。」  

　　「賭？」他突然腦袋一片空白。「你親他是因為打賭？」  

　　「喂喂喂！我剛剛不是說我根本連他的臉都沒碰到？」  

　　彭靖文愣了好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像突然聽到什麼嚴重的大事般，讓陶蘊之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靖文，你怎麼了？怎麼呆呆的不說話？」陶蘊之覺得他好像受了什麼打擊。  

　　他歎了口氣，苦笑。  

　　「原來我一直誤會你。」  

　　誤會？  

　　「誰叫你自以為是，只要開口問問我就好了，竟還擺在心裡那麼久！」陶蘊之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真是！要誤會也不會幫我找個帥一點的對象，竟然把我跟那個活寶配在一起。」  

　　「因為那時候你跟他最親近，所以……」  

　　「誰說的！我跟你才親近。原本我還以為你對我有意思，所以才會天天來我家報到，沒想到你是看上我妹妹，害我還傷心好一陣子。早知道就不跟你走那麼近；雖然社團裡其他男生條件沒你好，不過還是有幾個不錯的，怪我看走眼會錯意……」陶蘊之雙手環在胸前，一副悔不當初的口吻。  

　　「不，我那時去你家是為了——」彭靖文衝口而出。  

　　叩叩。  

　　清脆的敲門聲霎時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辛苦了，喝杯果汁吧。」陶穎之甜美的聲音和笑容就算冰山也會融化。  

　　「穎之，你好體貼喔，」陶蘊之奔向妹妹。「知道姐姐現在口正渴。」  

　　「靖文，你呢？」陶穎之將果汁遞給她，隨即溫柔地問老公。  

　　「我……等一下，等我把書放好。」彭靖文扯了扯嘴角，強笑，心裡則有說不出的鬱悶。他終於知道真相了，但——知道了又如何？一切都已來不及。  

　　彭靖文沉默地凝視身旁一雙正愉快談笑的姐妹，思緒飛到久遠以前……  


　　「喂，垃圾都滿了，還不拿去倒！」  

　　「唉，飲水機沒水了！」  

　　「唉，你瞎了啊，地上有紙屑！」  

　　永遠堆滿滿的垃圾、永遠拖不淨的磁磚、永遠對他冷言冷語的員工……  

　　郁卒。  

　　蘇焰明站在  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時裝大廈頂樓，悶悶地抽煙。他的人生從沒像此刻如此灰暗，無往不利的蘇焰明何時竟變得灰頭土臉？他幾乎要認輸了，告訴老爸他不幹了；從一開始他就無意接下家族事業，只是因為不服輸，只是不斷揣測父親的用意，而現在，他累了。過往的雄心壯志經過一個月的工友生活，彷彿已經消失殆盡。他覺得自己如同入暮之年的老學究，開始思索人活著為了什麼？人的生命價值是什麼？絲毫不像二十七歲的青年。他的抱負在哪兒？他的自負在哪裡？他已經快不認識自己了。  

　　蘇焰明重重吐口氣。他不能輸！他要撐過接下來的五個月，然後，狠狠給他老爸一拳，多謝他莫名其妙的磨練。至於公司，讓他老爸自己想辦法再生一個兒子接手，他沒興趣。  

　　  「咦？阿明。」  

　　一陣清朗的女聲從他身後傳來。  

　　  阿明？有人叫那麼土的名字？蘇焰明壓根兒懶得回頭，心裡確定那聲音絕不是喊他，雖然此刻頂樓只有他一人。  

　　「阿明！」陶蘊之路腳尖拍他的肩。「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焰明側過頭，冷冷睇她一眼。似曾相識的面孔，只是，他一點也沒印象在哪裡見過她。  

　　「我不認識你。」說完，他轉過臉，擺明不想搭理她。  

　　「咦？」陶蘊之訝異地揚眉。「你忘記嘍？我是陶蘊之。」  

　　陶蘊之？有聽過。「嗯。」蘇焰明冷漠地應了聲。她叫什麼干他何事？！  

　　「你吃過午飯了？」陶蘊之看他身旁擺了碗泡麵。  

　　「嗯。」他不耐地應道。這女人真吵！難道不能讓他清靜一下？  

　　「你知不知道吃下一碗泡麵，肝會死掉兩萬五千個細胞？」她煞有其事地警告。  

　　胡扯！蘇焰明吐了口煙，眼神調到別處。  

　　「還有，抽一根煙，肺會死掉三萬個細胞。」她說道。  

　　「我做什麼都跟你沒關係。」他冷著臉，不客氣地說道。  

　　「阿明，不用不好意思，這些訊息都是我網路上的朋友mail給我的。雖然不一定准，可是聽起來很可怕喔，你還是少吃泡麵少抽煙。」她露出笑臉，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誰不好意思？這女人的神經還真大條。蘇焰明壓住怒氣，想叫她滾。  

　　陶蘊之打開飯盒。空氣中緩緩飄著飯菜香，蘇焰明忍不住斜睨她一眼。  

　　「我最喜歡吃飯時間了，」她夾起青菜放進嘴類，嚼啊嚼。「可以吃自己親手做的菜，又有這麼棒的風景，人生夫復何求。」  

　　蘇焰明轉身，看她一臉滿足；突然心生羨慕，因為她看起來是那麼快樂。  

　　快樂？那兩個字好像從小就跟他無緣。  

　　「你的人生目標還真簡單，只要吃飽飽睡好好，跟豬差不多。」他出言諷刺，心裡黑暗的一角蠢蠢欲動。他就是看不慣別人快樂滿足的模樣。  

　　「阿明，你別瞧不起豬喔，至少它們很盡責，乖乖認命當人的食物，從來不鬧罷工、不搞抗爭，讓它們吃飽飽睡好好是人該盡的義務。」陶蘊之振振有詞。  

　　「鬼話！好吃懶做的借口。」蘇焰明說著，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跟一個蠢女人討論起豬的生態。「說穿了，其實你心裡想要的不就是什麼都不用做，懶洋洋地躺在海邊曬太陽、喝飲料，最好一切都能不勞而獲、自動送上門。」  

　　「才不，」她微笑。「我很熱愛我的工作。雖然現在我只是設計師的助理，不過我是全心投入，午飯時間一到才鬆口氣。工作很忙碌，可是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真的很幸福。阿明，你不喜歡你的工作？」  

　　喜歡才有鬼！「你覺得呢？」他冷眼瞪她。  

　　「看你的臉色就知道，恨死了。」她吐吐舌。「如果不喜歡，為什麼不找一份新工作？」  

　　「我有我的理由。」  

　　陶蘊之當然不明瞭他的苦衷，也不想多問他的私事。  

　　「那你打算做多久？」  

　　「不會太久。」她飯盒裡的菜香味讓蘇焰明覺得飢腸轆轆，他最近實在太虐待自己的腸胃了。  

　　「是嗎？太好了，這樣我還可以再見到你。」她低下頭，夾了口飯菜到嘴裡。  

　　她的口氣並不像說客套話，何況面對他現在的身份，也不須巴結——那麼，她是真心的？  

　　「阿明。你這麼大個兒，吃一碗泡麵會飽嗎？」  

　　不會又如何，難道你要請我吃飯？蘇焰明不回話。  

　　「要不要吃吃看我做的菜？」她笑時咪地舉起飯盒。「不用客氣。」  

　　她真的很怪。蘇焰明懷疑地審視她，卻禁不住熱騰騰飯菜的誘惑；他己經有一段時間沒好好吃飯了。他伸出手，拿了只炸蝦放到嘴裡。  

　　「怎麼樣？」陶蘊之瞇著眼，兩眼如一雙彎月。  

　　「不錯。」蘇焰明承認她有做菜的好本事。  

　　「你喜歡？太棒了！」陶蘊之雙眼發亮。「那以後我幫你做便當，你不用再吃泡麵了。」  

　　蘇焰明霎時愣住，久久說不出話。這女孩是怎麼回事？她對他的態度讓他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解釋，心裡莫名的防衛機制讓他直覺出口拒絕。  

　　「不需要，你不用同情我。」他的話語竟帶著些許火氣。若是以前，想接近他的女人多的是，他根本不會意外。可是，現在的他……  

　　「不是同情，」她微笑。「反正每次做便當的時候都會剩下好多飯菜，幫你做一個也沒什麼大不了。除非，你已經吃泡麵吃上癮？」  

　　跟那一點關聯也沒有，他只是不想接受別人的幫忙，他不相信有人會不求代價幫助別人。「我們非親非故，才見過兩次面……」  

　　「不用客氣，我們是同事嘛。」陶蘊之繼續吃飯。「這樣我中午又多了一件快樂的事，可以和阿明一起吃飯。」  

　　  蘇焰明愣愣地看著她，心裡竟有種溫暖的感覺。雖然他看起來一無所有，還是有人願意對他好。  

　　謝謝。他差點衝口而出，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他竟然會感謝別人？！  

　　「看在還不難吃的份上，好吧。」他硬是扯出違心話。  

　　「太好了！」陶蘊之笑逐顏開。「阿明，等你吃慣找的便當；保證以後看不上外頭那些小吃店。唉，你喜歡吃什麼？吃不吃牛肉啊？」  

　　蘇焰明只是靜靜聽著，漂亮的眼凝視她小巧精緻的臉蛋。接近她讓他有種新鮮奇特的感受，她跟他以往認識的人完全不同，宛如異星球降臨的外星人，他完全摸不透她的想法、她的心思。  

　　陶蘊之……他的腦子裡已經烙下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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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19:58:45

第二章

　　「姐，你今晚留下來，別回去了。」陶穎之溫婉地開口。  

　　「怎麼了？」陶蘊之將目光從飯碗轉到鄰座妹妹身上，調侃道：「要我幫你洗碗？」  

　　「那是我的工作。」彭靖文微笑說道，彷彿樂在其中。  

　　「姐，你一個人住不會怕？」陶穎之擔憂地攏起秀眉。「如果有歹徒闖進屋裡……」  

　　「不用擔心。」陶蘊之拍拍妹妹。「到時候是那個歹徒倒霉。」  

　　「沒錯，穎之，蘊之會空手道，別說碰她一根寒毛，就怕那個歹徒連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彭靖文安撫自己的妻子。  

　　「彭靖文，謝謝你的恭維喔。」陶蘊之對他吐舌頭。  

　　「靖文，你還真放心。」陶穎之埋怨地睇他一眼。  

　　彭靖文瞧瞧陶穎之的神色，無奈地歎口氣。「蘊之，你還是留下吧，免得我待會兒遭遇不測……」  

　　「不用了，」吃飽飯，陶蘊之拿了張桌上的面紙抹嘴。「晚上聽到咿咿啊啊的聲音，我會睡不著。」  

　　「姐……」陶穎之羞紅了臉。  

　　「如果你留下來，我保證會盡量克制，不會吵到你。」彭靖文握住陶蘊之的雙肩，勸道。  

　　「靖文！」陶穎之簡直想找個地洞鑽。  

　　「省嘍，我不想害你們夫妻失和。況且，」陶蘊之對彭靖文暖昧地眨個眼。「做那種事還能忍得住？少來。」說完，她拉開椅子起身。「好了，謝謝你們溫暖的一餐，我今晚不用洗碗了，可以好好享受錄影帶……拜拜嘍。」  

　　「姐，讓靖文送你回家。」陶穎之趕忙跟著起身。  

　　「穎之，別幫我找麻煩，」陶蘊之摸摸妹妹的頭。「到時我還得費心保護他。」  

　　「走吧。」彭靖又伸出大手，攬住她。「別拒絕穎之了，再說『不』，只怕穎之今晚有得念了。」  

　　「拜託！只不過隔了兩個十字路口……」陶蘊之皺著小臉，身子已經被彭靖文拖到門口。  

　　「姐，等一下！」陶穎之匆忙從廚房拿出一個保溫瓶。「這是我燉的雞湯，你拿回去喝。」  

　　「穎之，留給你自己吃吧，你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陶蘊之推卻，她不太喜歡油膩膩的雞湯。  

　　「我早吃過了，這是特別為你準備的。」陶穎之根本不讓她拒絕。  

　　陶蘊之無奈地接下陶穎之的好意，她一向不忍讓妹妹失望。  

　　「明晚記得再來。」陶穎之仍捨不得讓姐姐離開。  

　　「傻瓜！總得留時間給你們小倆口吃浪漫燭光晚餐吧。」陶蘊之對妹妹扮個鬼臉，笑道。  

　　在陶穎之的注視下，陶蘊之和彭靖文相伴走出公寓。  

　　「我妹妹還真賢慧。」陶蘊之頗感慨地看著手上的雞湯。她自認手藝不錯，不過心知及不上妹妹的十分之一。「算你有眼光，追我妹妹沒追我。」  

　　「這麼瞧不起自己？」彭靖文一雙深邃的眼定在她身上。  

　　「才不咧。」她仰高頭。「如果是別的女人，還有得拼。」  

　　「這聽起來又太自大了。」彭靖文揚眉笑道。  

　　黑夜裡，兩人沿著紅磚道，混在熙攘的人群中，此時台北街上正熱鬧。  

　　「我前幾天在路上遇到宋怡真學姐。」陶蘊之打開話題閒聊。  

　　「怡真？」宋怡真大學時和他們同社團，也是彭靖文的同班同學。「這麼巧……她現在做什麼？」  

　　「她在家裡相夫教子。」陶蘊之加重語氣。「真沒想到，她以前老讓人覺得是個女強人，居然一畢業就嫁人，而且已經有兩個小孩。」  

　　「哦？看樣子她很幸福。」彭靖文倒沒有陶蘊之那麼誇張的反應。  

　　「唉，你還記不記得她曾經喜歡你？」陶蘊之賊賊一笑。  

　　「我？有嗎？」彭靖文頗為錯愕。  

　　「你還真是呆頭鵝。」陶蘊之搖搖頭，彷彿他已無可救藥。「怪不得那麼多女生對你示好，你卻一副無事人的模樣。」  

　　「有女生對我示好？」彭靖文更驚訝了。「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所以我說你呆嘛。」陶蘊之往他頭上一戳！「我看你大概也沒發現我喜歡你吧？」  

　　「你……喜歡我？」彭靖文突然變得呼吸急促，一股熟悉的情感籠罩住他內心。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忘懷……  

　　「本來是不想講，」陶蘊之側著頭。「不過你已經結了婚，又跟我妹妹感情那麼好，應該是沒關係了。其實我大學時很欣賞你、喜歡你，所以才常常跟你混在一起。看你常來我家找我，還以為你也對我有意思，後來才知道你是為了我妹妹。」她臉上的神情轉為落寞。「沒有騙你喔，聽到你們要結婚，我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可是看到你們那麼幸福，我好像也沒那麼傷心了。」  

　　「我不是為了穎之！」彭靖文衝口而出。他一直都不明瞭她的感情，如果他能早一點知道，那麼……「我去你家是為了你。」  

　　「靖文……」陶蘊之愣住，她以為彭靖文聽了她的告白後會哈哈大笑，沒想到他的表情那麼認真。  

　　「我一直都很欣賞你，從剛認識就喜歡你，所以才會常常去找你。」彭靖文不加思索地說出藏在心裡好久的話。  

　　「你說什麼？！你明明喜歡穎之，不然為什麼追她不追我？」想到他當時的選擇，害她自卑了好長一段時間。  

　　「因為，我以為你已經心有所屬，所以……」見到她和范達勳親呢的畫面，他同樣沮喪了三天三夜。  

　　「難道是為了范達勳？」陶蘊之想起上回兩人在書房裡的談話。  

　　「嗯。」他點頭。多荒謬的誤會！他忍不住取笑自己。  

　　「拜託！要誤會也不找個像樣的對象，只要有眼睛的女人都會選你！」陶蘊之毫不客氣地數落。  

　　「我真是……傻瓜。」他歎息。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靜靜地走著。還能說什麼？錯過的戀情除了令人扼腕，似乎也不能再做什麼。陶蘊之突然後悔起自己的魯莽，她一直以為是自己自作多情，沒料到……「哎呀，怎麼這麼尷尬啊！」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反正現在也來不及了，你就乖乖做我的妹夫吧。剛才的談話就當作沒發生……放心，我回去睡個黨，明天早上就會全忘了，別介意。」  

　　真的來不及了？彭靖文凝視她的小臉，不敢確定。他心裡仍有漣漪，那分感覺仍舊存在，他根本無法控制。長久以來，他一直以為她只當他是個哥哥，沒想到……  

　　「如果時光倒流……」他喃喃說著，如果時光倒流，如果他知道陶蘊之的心意，他的選擇還會一樣嗎？他猶疑了。  

　　「如果時光倒流，你還是會跟我妹妹結婚，因為你愛她，對吧？」陶蘊之替他接下話。  

　　彭靖文緩緩牽起嘴角。「嗯。」他無法說不。  

　　陶蘊之鬆了口氣。忽然，她張大眼！前頭那個從便利商店走出來的高挑男子不就是……  

　　「阿明！」她興奮地跑上前。「好巧喔，沒想到會遇到你！」  

　　蘇焰明皺起眉頭，怎麼會遇上她？  

　　「你家住在附近？」陶蘊之明亮的雙眼閃著光芒，逼得蘇焰明乖乖點頭。  

　　「嗯。」他不耐地應道，看到陶蘊之就讓他想起白天在LAVENDER時裝公司的難堪。  

　　「蘊之，你的朋友？」彭靖文輕輕走到她身旁，臉上帶著溫文的笑容。  

　　「嗯，他是我的同事，阿明。」陶蘊之為兩人介紹：「阿明，這是我大學學長兼現在的妹夫，彭靖文。」  

　　「你好。」彭靖文有禮地伸出手。  

　　蘇焰明睨他一眼，呼口氣，握住他的手。  

　　兩人緊緊一握。  

　　雖僅是短短幾秒，彭靖文卻已仔細打量對方。蘇焰明外表雖邋遢，但那雙眼睛卻是銳利非常，而且全身有股不可忽視的氣勢，不像是普通人。  

　　蘇焰明同樣審視眼前長相斯文俊秀的男子；戴著一副銀框眼鏡，臉上雖一副和善可親，不過他總覺得彭靖文並非好惹。  

　　「太好了！有阿明陪我就夠了，靖文，你趕快回家陪老婆吧。」陶蘊之臉上帶著甜甜笑容，挽住蘇焰明。  

　　誰要陪你！蘇焰明瞪她一眼，卻沒說出口。  

　　「這樣嗎？」彭靖文看著陶蘊之愉快的神情，心裡驀地一陣失落。對了，他根本沒資格爭風吃醋。  

　　「對啦對啦！」陶蘊之伸出一隻手推彭靖文。「你趕快回家，我和阿明還有很多事要聊呢。」  

　　彭靖文回頭望他們一眼。「阿明先生，麻煩你了。」他彷彿還想說些什麼，卻開不了口，只好默默離去。陶蘊之愣愣地看著彭靖文，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她深深吐了口氣，神色黯然。  

　　「可以放開我了？」蘇焰明開口，語氣冷淡。  

　　「啊，對不起！」陶蘊之驚覺自己的失態，趕緊放開他。「不好意思曖，讓你幫我忙。」  

　　  幫忙？蘇焰明盯著她的面孔。陶蘊之一向樂天，難得會有這種消沉的模樣。「沒事我光走了……」有異狀又如何，他才懶得多管閒事。  

　　「阿明，」陶蘊之拉住他的衣袖。「你今晚有沒有空？」  

　　  蘇焰明轉過頭，在她臉上看到一抹寂寞的笑容，令人心疼。  

　　「你想做什麼？」也罷，看在午餐便當的份上，他只好先幫個忙了。  


　　「歡迎光臨陶蘊之的小窩！」陶蘊之打開公寓大門，笑嘻嘻地說道。  

　　  蘇焰明挑挑眉，手提兩大袋啤酒走進屋裡。  

　　  「放心放心！裡頭不會突然跑出一個彪形大漢對你吼，『臭小子！敢跟我老婆廝混！』呵呵。」陶蘊之拍拍他的肩，順手關上門。  

　　  「真好笑。」蘇焰明冷冷照她一眼，將袋子放在客廳桌上。「東西幫你送到，我要回家了。」  

　　陶蘊之一和彭靖文分手，便拖著蘇焰明到便利商店買了兩打台灣啤酒，硬纏著他送她回家。  

　　「等一下，」陶蘊之將雞湯放好，急忙拉住他。「你有急事？」  

　　她的眼裡有種懇求，讓人不忍拒絕。「你想要幹嘛？」他回道，不明白她的用意。  

　　「我請你喝酒，」陶蘊之從袋子裡拿出一罐啤酒。「或者，你想要喝雞湯？」  

　　蘇焰明看著她好一會兒，明白她只是想要有人陪，只是不想一個人。  

　　「有沒有小菜？」他漠然地問道。  

　　陶蘊之的雙眼霎時閃動欣喜的光芒，直點頭。「你等一下，廚房裡有魷魚絲，還有花生……」說完，匆忙走進廚房。  

　　蘇焰明無聊地掃了眼室內。乾淨整潔，沒有多餘的裝飾。他伸出食指劃過電視螢幕，又順手抹了抹沙發旁的縫紉機。沒有半點灰塵。  

　　這女人有潔癖。  

　　他下了結論，慵懶地坐到沙發上，從桌上袋子裡拿出一罐啤酒。  

　　嗤！他拉開易開罐，把酒灌進肚裡。此時，小茶几上的相框奪去他的注意力。他湊近看，裡頭是三張燦爛的笑臉：陶蘊之，還有剛剛見過的彭靖文，以及一名年輕的陌生女子，有著和陶蘊之相似的輪廓，臉上帶抹羞澀的笑，應該就是陶蘊之的妹妹。  

　　「來來來！」陶蘊之拿出三個小碟子。「寒酸小菜，不成敬意。」  

　　蘇焰明冷漠地盯著她，隱隱覺得她和彭靖文之間有些難言的牽扯，不過，那又干他何事？蘇焰明放下啤酒，夾了些小魚乾放進嘴裡。陶蘊之打開一罐啤酒，咕嚕嚕往嘴裡灌。  

　　「好舒服！」她放鬆地仰躺到沙發上。「炎熱的夏天有冰啤酒相伴，人生一大樂事。」說完，她毫不節制地飲盡，又打開一罐。  

　　蘇焰明冷眼旁觀，沒有阻止。  

　　「唉，你怎麼都沒問我啊？」陶蘊之推他一把，瞇著眼問道。  

　　「問什麼？」他逕自吃著，懶得多回應。她以為他是三姑六婆，專揭人隱私？  

　　「就是我跟彭靖文嘛。」她咕嚕嚕又將手中啤酒全灌進嘴裡。  

　　「你說過了，學長兼你妹夫，還有什麼好問。」他嚼著花生米，一副沒興趣的模樣。  

　　「NoNoNo，你錯了，」她搖搖頭，伸長手將茶几上的相框拿到眼前。「他是我的初戀情人。」  

　　果然。蘇焰明斜睨著她，不發一語。  

　　「喔。」他應道，不想多管閒事。  

　　「阿明，你說，我妹妹漂不漂亮？」她把相框遞給他。  

　　「漂亮。」他看也沒看，隨口答道。  

　　「如果是你，你會選她還是選我？」她一臉期待地問道。  

　　「都不選。」什麼爛問題，他怎麼可能那麼倒霉。  

　　「我知道靖文為什麼選我妹妹。」她垂頭喪氣，伸手又從袋子裡拿出一罐啤酒。「她比我有女人味又體貼窩心，事事都幫他考慮好。哪像我，行為魯莽又粗心大意……可是……」她忽地飲盡一整罐啤酒，大喊：「我真的好喜歡他！」  

　　蘇焰明怔住，嚇了一大跳。他瞧了眼桌上的袋子，裡頭的啤酒已經喝了一半。她該不會……「你知道嗎？」陶蘊之抓住他的雙肩，拚命地搖晃他。「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他喔！」  

　　蘇焰明只覺得頭昏。  

　　「你喝醉了。」他翻白服，沒料到陶蘊之竟然會發酒瘋。  

　　「我沒醉！」陶蘊之喊道。「你知道嗎？我一進大學就愛上他了，他怎麼可能都沒發現！他當兵那兩年我幾乎天天寫信給他，可是他最後卻跟我妹妹求婚，娶了我妹妹，而不是我……怎麼可以！」  

　　她吼叫的聲音幾乎讓蘇焰明聾了耳。  

　　「他已經跟你妹妹結婚，你最好死心。」蘇焰明搔搔耳，只想掙脫她。  

　　「我真的長的那麼醜？真的？」她小小的臉蛋上儘是苦澀。看來的確用情至深。  

　　「跟美醜無關。」蘇焰明吐口氣。他真是受夠了，幹嘛趟這趟混水。「你該休息了，明天還要上班。」  

　　「我才不想上班！」陶蘊之推開他。「什麼LAVENDEN時裝嘛，什麼走在時代尖端，全是一群壓抑創新、僵化思想的老古板！待在那裡根本是浪費才能！」她說什麼？不是才在頂樓跟他說自己多幸運，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蘇焰明冷淡地瞧著她，她現在說的才是真心話？  

　　「你對你上司不滿意？」他還想聽更多。  

　　「那個鴨霸女人！」陶蘊之破口大罵。「她早就江郎才盡，只會用美色當手段，成天指使人做東做西，以為我是她的小妹啊！哼！我畫的設計圖都比她好，只要給我機會，絕對不會輸給她。」陶蘊之一副輕蔑的口吻。  

　　「那我呢？」蘇焰明好整以暇地等著，心裡突然覺得有趣。他身邊儘是些偽君子。第一次碰上有人如此赤裸裸地剖開心事。  

　　「你……你是個好人。」她放柔聲調，微笑。  

　　陶蘊之的答案倒出乎他的意料。他是好人？他蘇焰明從小被誇到大，卻從沒聽過這種讚美……算是讚美吧？  

　　「你還真會看人。」他嘲諷，嘴角微揚。  

　　「我沒有騙你，你真的很好。找們認識沒幾天，你卻肯留下來陪我，其實你可以不管我的。」  

　　  蘇焰明盯著她微垂的眼睫毛，不大確定她是否真醉了。  

　　「嘔……」陶蘊之的兩手忽然摀住嘴。  

　　蘇焰明身子一僵，知道她要做什麼——  

　　「忍著。」他冷冷說道，一把將她拖進浴室。  

　　「嘔……」陶蘊之朝著馬桶大吐特吐。  

　　真受不了！他幹嘛管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蘇焰明輕拍著她的背，心裡暗暗咒罵。她失戀干他屁事！她想找人陪干他屁事！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何苦自找麻煩……  

　　「好難過……」陶蘊之吐完後，虛弱地偎在他胸前。  

　　「麻煩的女人……」蘇焰明無奈地攬緊她。  

　　陶蘊之張開手環緊他，閉上眼，呢喃：「靖文……」  

　　蘇焰明低頭看她，心裡掠過一陣奇特感受。陶蘊之在他懷裡，口中卻喚著別的男人……  

　　「我不是彭靖文。」他冷酷地說道，想推開她。懷中的她沒有回話，已經沉沉睡去。蘇焰明吐口氣，自認倒霉。  

　　他抱起她，讓她倚著自己的頸，送她躺到臥房床上。目光瞅著陶蘊之安洋的睡容，他不禁羨慕起彭靖文。陶蘊之真心愛他，即使他已經屬於別人，陶蘊之仍是愛著他。  

　　而他呢？蘇焰明扯扯嘴角。當他一無所有時，是否還有人願意愛他？  


　　「焰明，你怎麼那麼久沒來找我？」  

　　大床上，赤裸美艷的女子伸出兩手環緊蘇焰明。剛剛令人銷魂蝕骨的歡愛沒有讓她筋疲力盡、反而喚起她心底對他更深的愛戀。  

　　「講話就講話，少粘著我。」蘇焰明不耐地拉開女友魏筱嵐，順道拿了根床櫃上的煙悶悶地抽著。離開陶蘊之家後，他突然有個衝動想找女人發洩，第一個考慮的對象就是他的現任女友魏筱嵐。  

　　「焰明，」魏筱嵐不死心地拉住他的手。「來嘛，我們一起洗個澡……」半年前，一場LAVENDER時裝高層人士出席的晚宴上，她首次認識剛從國外回來的蘇焰明，俊朗又英氣逼人的他瞬間奪去在場所有女人的芳心，她也不例外。何況，他還是未來的繼承人……  

　　「不了，」蘇焰明捻熄煙，從床上起身。「我要回去了。」  

　　發洩完精力，他絲毫不留戀。雖然對魏筱嵐有些殘忍，不過他實在耐不下性子跟她甜言蜜語。  

　　「焰明，這麼晚了，你不留下？」魏筱嵐心裡急了。她好不容易以艷冠群芳的美色引起蘇焰明的注意，進而獨佔他。但是，兩個月前蘇焰明卻像霧一般完全失去蹤影，甚至連他爸、媽都不曉得他的去處；魏筱嵐嚇得以為他是為了擺脫她，或者有了新歡才避不見面。  

　　「筱嵐，你一向不會死纏爛打，今晚怎麼那麼討人厭？」蘇焰明冷笑，逕自穿好衣服。他從來不交固定女友，因為一旦讓女人愛上就是惹麻煩。他目前只想專心事業，沒多餘的時間應付她們。魏筱嵐是女強人，懂得他不喜歡別人煩他，聰明地知道保持距離，讓他願意跟她維持長期關係。因為她怕失去他。魏筱嵐無助地看著他，修長高挑的身子已經穿好衣服，準備離去。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擔憂地開口。  

　　「為什麼這麼問？」  

　　「你變了很多。」今晚初見到他，魏彼嵐還以為是歹徒呢，瞧他整個人不修邊幅，跟以前貴公子的形象相差十萬八千里。  

　　「是啊，沒想到你根本認不出。」蘇焰明扯扯嘴角，口氣帶點諷刺。不知道該不該佩服自己的改裝技術，連睡在身邊三、四個月的女人都認不出他。他心裡突然有個念頭——如果是陶蘊之，不知道他變回原來面貌時，她能不能認出他？  

　　「你為什麼要……」魏筱嵐毫不在意，蘇焰明一向喜歡嘲弄人。  

　　「反正也不關你的事。」他自認沒資格怪魏筱嵐，她也許從沒正視過他的模樣，而他又何嘗不是？也許哪天她心血來潮在路上扮乞丐，就算整條街只有她一個人，他也認不出。  

　　「焰明，」魏彼嵐控制不住，起身奔向他。「我愛你！」她從他身後環緊他，情意綿綿。愛他？蘇焰明只覺得錯愕，只覺得可笑。他們從來不像戀人，只是一對索求性慾的伴侶，什麼時候扯上愛了？是了，她是愛他，愛他背後的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時裝公司，那麼，她有什麼值得他愛的？她的美貌？  

　　蘇焰明冷酷地拉開她的手。「別愛我，以後也別對我說這句話，因為我根本不愛你。」他講話從不假惺惺，也不留什麼情面。對人也一樣，沒感覺就是沒感覺，不愛就是不愛，絕不因為同情、憐憫、虧欠而欺騙自己。  

　　「焰明！」  

　　蘇焰明漠然地離去，不理會她的呼喚。魏筱嵐無可奈何，心裡卻不沮喪，反而燃燒起熊熊鬥志。凡是她想要的，從來沒有不到手的；況且蘇焰明身邊一定還沒有別的女人，否則他不會來找她。  

　　她絕不讓任何女人搶走他，更不會讓他愛上任何女人，就算他不愛她也無所謂，只要他不愛其他女人，他還是她的。魏筱嵐走到窗邊，冷冽的目光直射向蘇焰明獨行的背影。她不會放走他，不管用什麼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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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19:59:08

第三章

　　「今天的午餐是意大利肉醬面，」陶蘊之興奮地打開飯盒。「還有一塊好吃的炸排骨喔。」  
　　「嗯。」蘇焰明逕自吃著，懶得回應。  

　　「好不好吃？」陶蘊之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不錯。」蘇焰明嚼著，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很棒的讚美詞。  

　　「還想不想再吃？」  

　　蘇焰明睇她一眼。  

　　「為什麼問？」  

　　陶蘊之夾起飯盒裡的排骨，放到他的便當裡。  

　　「這一塊也給你。」  

　　蘇焰明看了她好一會兒。「過期的豬肉？」他嘲諷。  

　　「No，」陶蘊之皺皺鼻，她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是跟你道謝。」  

　　道謝？蘇焰明攏高眉，沒有多問，繼續吃著飯。  

　　「昨晚謝謝你了。」她小心翼翼地說著，邊觀察他的表情——「我沒惹什麼麻煩吧？」  

　　「什麼麻煩？」蘇焰明咬著香酥的排骨，心滿意足。  

　　「我有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還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今早一起床，陶蘊之只覺得頭痛欲裂，看到客廳裡散落的啤酒罐，她知道自己闖禍了。  

　　「你說呢？」蘇焰明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想到她昨晚精采的表現，他實在很想抓住她的肩膀好好吼她一頓。  

　　糟透了！看樣子她真的……陶蘊之不好意思地搔頭。  

　　「對不起，我一喝酒就頭暈腦脹，完全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我朋友都說我好像變成另一個人，跟原來差好多……你別生氣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忍不住喝了一罐，就控制不了……」  

　　的確差很多。蘇焰明斜睨她。  

　　「無所謂，反正都吃了你的賠罪排骨。只不過，以後要小心防備陌生男子，」他揚起一抹笑。「不是每個男人都像我一樣是正人君子，太相信別人，小心被佔便宜。」  

　　「不會的，我又不是傻瓜。」蘇焰明不在意她的失常，陶蘊之也愉快地笑了。「那種有歹念的壞胚子，別說踏進我家門，就算在路上遇到了，我也會賜他一招『凌空飛腿』。」  

　　壞人會在臉上註明自己是壞蛋？蘇焰明懶得搭理她，啪啪啪地迅速解決便當。「你對我還真放心。」他冷言冷語。  

　　「當然囉，你是好人嘛。」陶蘊之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不管醒著或醉了，她看他的眼光還真一致。「你看錯人了。」蘇焰明說道。  

　　吃完飯，陶蘊之為他倒了一杯茶。  

　　「才不呢。」陶蘊之反駁。「這是我做的梅子茶，你喝喝看……光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是個溫柔的人，雖然嘴巴壞，又一臉凶巴巴，可是你對人其實很體貼，否則你何必留下來陪我，還忍受我發酒瘋，甚至還抱我到床上……還想再喝一杯嗎？」  

　　蘇焰明點點頭，遞出手上的紙杯。「也許我對你有不良企圖。」體貼？竟有人說他體貼？就怕他的狐群狗黨聽了會笑破肚皮。  

　　「可是你什麼都沒做啊。」陶蘊之微笑回應，臉上的神情是全然的信任。  

　　「隨你怎麼想。」蘇焰明也懶得跟她爭辯，反正她總有一套專屬的解釋法，他覺得自己根本沒辦法跟她溝通。  

　　他輕啜了口清香的梅子茶，突然瞧見陶蘊之身旁擺了一本畫冊。  

　　「那是什麼？」他努努下巴。  

　　「咦？什麼？」陶蘊之順著他的目光，發現他在詢問自己放在身邊的本子。「這是……」她拿起畫冊，臉龐閃動某種奇特的光采——「我的夢想。」  

　　夢想？蘇焰明覺得她看起來跟平常不太一樣，纖白的小手緊緊握住本子，美麗的眼眸裡有著堅持、有著難言的激動。  

　　蘇焰明不由自主伸出手，他想看看讓她改變的「夢想」是什麼。  

　　「讓我看看。」說出口的同時，蘇焰明不禁訝異——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管閒事了？何況，他再熬幾個月就要跟這裡說拜拜，何必管她心裡想什麼。可是他的手硬是伸了出去，話就那樣自然說了出來，他根本控制不住！  

　　「好啊！」陶蘊之大方地遞出畫冊。  

　　蘇焰明打開畫本，赫然發現裡頭竟是一張張服裝的設計圖。  

　　「我從小就喜歡設計衣服，總是想著怎麼樣才能讓自己穿得舒服又好看，怎麼樣才能表現出個人特色，所以下定決心長大要當一名服裝設計師。」  

　　「你還真早下決心……」蘇焰明嘴裡雖冷諷，心裡卻感一陣訝異。大膽多彩的拼貼，充滿創意與想像的設計，他一時竟看呆了，完全沒料到陶蘊之竟那麼有才華。  

　　「小時候，我爸爸媽媽會買一些他們喜歡的衣服給我穿，從來不問我喜不喜歡。其實小孩也會憧憬穿上美麗的衣服，不只是順應大人的眼光，而是適合小孩子獨特的風格。現在我長大了，可以自己選擇衣服，甚至可以設計出獨特的衣服；雖然設計師的路很艱辛，可是我一點都不後悔，我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完成自己的夢。」  

　　「這件衣服用色很大膽……」蘇焰明不自覺著迷了。  

　　「沒錯，我覺得顏色最能表現一件衣服的特色了。這件是我特別為年輕人設計的，當然要用一些明亮的色彩……荷葉邊是為了增加一點嫵媚的感覺……」  

　　「這件禮服的剪裁方式很新穎，你的點子是從哪裡來的？」蘇焰明仍對畫冊裡的設計目不轉睛。  

　　「是模仿凡賽斯的作品啦。」陶蘊之吐吐舌。「不過，加了一點自己的想法進去……原本的禮服穿起來相當優雅，可惜行動起來顯得很笨重。」  

　　「你設計的作品很精采，」蘇焰明合上本子，衷心讚歎：「雖青澀不夠成熟，卻很有原創性，很有自己的Ｓｔｙｌｅ。你有成功設計師該有的膽子、應有的才能，這不應該只是夢想。」  

　　奇怪？陶蘊之得愣聽著蘇焰明漾滿自信的言談，突然覺得他不似外表看來那麼簡單。他說話的口氣信心十足，侃侃而談的態度充滿氣勢，銳利的眼神彷彿可以看穿人心……他真的是工友阿明？她怎麼覺得好像面對頂頭上司……  

　　「你喜歡我的作品？」陶蘊之接過本子，暗怪自己莫名其妙，腦子裡怎麼會竄出那麼怪的念頭。  

　　「喜歡。」他微笑承認。「不過，LAVENDER裡相當競爭，你在這裡也許永遠等不到機會，也許只是浪費時間。」  

　　「我知道在LAVENDER裡很競爭，不過。就因為競爭，所以一旦有機會才顯得可貴啊。」她一點也不沮喪。「也許哪天我會遇上貴人，也許哪天我會遇上跟你一樣有眼光的人，Ｗｈｏ  ｋｎｏｗｓ！為了不讓夢想只是夢想，現在我應該好好磨練自己、多學習。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是國內最大的時裝公司，在這裡一定能學到很多。」  

　　瞧著她開朗的笑容，蘇焰明有股衝動想灌醉她，聽聽她心中的真心話，他不相信懷才不遇的她真能想那麼開。  

　　「想得真美。這世界上多的是有才華的人，你的能力可能永遠被埋沒、永遠也沒有出頭的機會。」他忍不住潑冷水。  

　　「阿明……」她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說道：「謝謝你那麼關心我。」  

　　關心？蘇焰明愣住！他什麼時候關心她了？她腦子有問題聽不出他在嘲諷？  

　　「你胡扯什麼！」  

　　「我真的很感動。你是第一個欣賞我作品的人。以前學校的老師總嫌我亂畫一通，說那根本不是正統的設計；同事們也笑我癡人說夢，根本不是夢想，而是幻想，只有你不一樣。」她優美的唇微揚起，明亮的雙眸誠摯地凝視他。「我真的很高興有人能懂我。」  

　　一種陌生的情愫如潮水來襲，蘇焰明頓時感到呼吸困難；她柔軟的小手彷彿帶著某種不知名的魔力，直襲他的心。  

　　莫名其妙！又不是沒碰過女人。蘇焰明為自己的失常憤怒，為什麼這一刻控制不住的生理衝動全來了？尤其他的臉……他竟會臉紅！  

　　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他越來越像處在迷霧裡，摸不著她的心思。  

　　「你能不能成功是你自己的事，」他迅速抽出手，撇過臉。面對她坦蕩的眼神，他竟有種無法躲藏的危機感。「跟我完全無關。」  

　　「我會繼續努力，如果我成功了，一定不會忘記你。阿明，你也要加油喔。」她拍拍他的肩，鼓勵地說道。  

　　「多管閒事。」蘇焰明斜睨她一眼，心裡也莫名感動起來。  

　　超級怪女人！他在心底暗咒，眼角卻又禁不住瞟向她。看久看順眼了，其實陶蘊之長得還滿美的……  


　　「真受不了那個張經理，今天又偷捏我屁股一把！老不死，一腳都踏進棺材裡了還色性不改！」  

　　「那隻老狐狸又在會議上發飆，根本不懂什麼是設計圖，就會拍桌子叫囂，當我們設計師沒有尊嚴啊！銷售量不好就罵設計師，也不看看成品粗製濫造，就算再有新意都是垃圾！哼，哪天我混出名堂就自創品牌，鳥他什麼ＬＡＶＥＮＤＥＲ！」  

　　「聽那個李ＸＸ的助理說，她老闆現在都要她想點子、畫設計圖，他已經江郎才盡了……他現在的秀都要靠明星拉抬，否則根本沒有記者有興趣。」  

　　「這次公司好像準備在ＸＸ飯店辦新一季的服裝秀。拜託！上回法國那個ＸＸ名牌才剛在那裡辦過，完全抄襲他們！」  

　　「誰敢講啊？企劃部在總經理眼前是當紅單位，那個洪經理拍馬屁功一流，誰敢批評就準備走路。」  

　　蘇焰明靜靜站在走廊上等候。三個月過去，他已經越來越有耐心。越來越習慣，甚至開始享受被當成隱形人的感覺。沒有人會防備他，各種流言耳語不斷在他耳邊繞過穿去；有些員工更大膽，即使他就站在一旁，仍無視他的存在，大罵起ＬＡＶＥＮＤＥＲ多不人道、他老爸蘇維新是個混帳老闆、眼睛裹到屎才會挑誰當經理。在上司面前打躬作揖的人，在背後則是偷報私仇，什麼醜話瞎話都說得出。偶爾接觸到較高層的單位，同樣也是人前一套人後又一套。  

　　這些是他在國外大學企管所、在任何工作上都學不到的。  

　　人性在他面前赤裸裸地攤開。假如他父親在他一回國時就馬上安排他進公司的高層，怎能見識到員工們的真面目、或者聽到他們的心聲？  

　　蘇焰明提起一袋垃圾，心裡仍舊厭惡自己的工作，不過原本對父親的不平與怨忽不知不覺已經漸漸消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自己的處境，他竟然也能安於其中。他的確需要一些磨練、需要完全不同的環境、需要更多不一樣的學習。如果他想要比別人更成功……他的腦海驀地竄出陶蘊之開朗的笑容與清脆的聲音。也許，多少受到那個怪女人的影響吧，他承認。  

　　喀喀喀！  

　　一陣熟悉不過的高跟鞋聲令他頭皮發麻，那是他女友魏筱嵐特有的腳步聲。  

　　魏彼嵐是ＬＡＶＥＮＤＥＲ頂尖的設計師之一，使用的是內部高層人士專用的化妝間。蘇焰明一向盡量避免和那些曾有一面之緣的高級主管接觸；雖然他對自己目前的扮相很有自信，不過他知道自己的身高和外型很顯眼．尤其魏筱嵐最近還見過他一次……  

　　她怎麼會來這裡？  

　　男、女廁所外頭的走廊有片大窗，蘇焰明沉默地面對窗子，背對著逐漸接近的魏筱嵐。  

　　「筱嵐！」突然，一陣男聲呼喚，蘇焰明悄悄用眼角瞄一眼來人，是企劃部的經理洪立凱，也就是員工口中他老爸眼前的紅人。  

　　「你別亂拉！」魏筱嵐甩開洪文凱。「這裡是公開場合。」  

　　「怕什麼，我又沒老婆。」洪立凱說著，又親呢地靠緊她。「筱嵐，我們今晚照舊去ＸＸ飯店，我已經訂好房間。」  

　　「我最近忙新作品，沒空！」她嫌惡地閃開他。  

　　「筱嵐，我已經照你的意思，這次的秀大部分都排你的作品，怎麼還不高興？」  

　　「你別亂講，我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她的語調似有些軟化；「還有，你搞清楚，我是蘇焰明的女朋友，也是他將來的老婆，別妄想吃天鵝肉。」  

　　「當然當然！」洪立凱笑得賊兮兮。「我怎麼敢跟太子爺爭，偶爾給我一點甜頭吃……」  

　　「哼！」魏彼嵐仰高頭，瞥了眼蘇焰明的背影，毫不在意地喀喀喀走進女用廁所。  

　　洪立凱則是一臉滿意地離開，看來今晚應該可以樂享美人懷中。  

　　週遭又恢復平靜。蘇焰明哼了口氣，手提著垃圾袋緩步離去。魏筱嵐根本沒認出他。  

　　真不敢相信。蘇焰明自嘲一笑，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戴綠帽的一天。雖然他心知魏筱嵐很有野心，卻沒想到她會不擇手段。  

　　將來的老婆？蘇焰明聽了只覺得可笑，他從來沒考慮過要把她娶進門。  

　　魏筱嵐的確夠美夠聰明，不過心機太重，他可不想在商場上和對手明爭暗鬥後，回到家又得和老婆玩諜對諜。魏筱嵐想做他的妻子根本是她一廂情願。蘇焰明想起她說過的那句「我愛你」，只覺得諷刺。他曾以為會辜負她的感情，看來是他多心了，魏筱嵐隨時可以找到另一個讓她利用的男人。  

　　很厲害的女人。他則沒興趣惹。  

　　「阿明！」耳邊傳來一陣清脆的女聲喚住他，蘇焰明知道全公司只有一個人會這麼叫他。  

　　只見陶蘊之喜孜孜地朝他招手，三步並成兩步跑向他。  

　　蘇焰明站定，靜靜望著她。陶蘊之和魏筱嵐真是明顯的對比。魏筱嵐是黑夜裡明艷耀眼的月光；陶蘊之則是白天溫暖亮眼的陽光。她們兩人都渴望成功，用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方法。  

　　「你幹嘛那麼興奮？」他的口氣冷淡。  

　　「沒想到會看到你！」她笑著，絲毫不在乎四周異樣的眼光。  「不用坐辦公室？」他瞅著她，覺得應該把她列為稀有動物好好保護。像她這樣的人實在太少了。  

　　「嘿嘿，頂頭上司不在，我就偷溜出來喘口氣嘍。」她吐吐舌。  

　　蘇焰明心裡突然有股衝動，想緊緊抱住她，不過這念頭瞬間被他打入腦袋裡的冷宮。  

　　荒謬！他怎麼會想抱一個怪女人？  

　　「啊，我老闆回來了！」她拍拍他，眨個眼。「我們等會頂樓見囉。」說完，她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回辦公室。  

　　看著她的背影，蘇焰明迷惑了。他到底怎麼回事？竟然會希望那個怪女人留在自己身旁？竟然會捨不得她離開？  

　　那種心情究竟是為什麼？  


　　「……說愛我要直接一點，你會發現愛要冒險。情緒化有什麼不對？我要你零缺點……情緒不好……」陶蘊之手上撐著傘，口中輕快地哼著孫燕姿的歌。  

　　「哎，今晚唱得一點都不過癮，麥克風都還沒握熱就得走了。唉，明天是星期五，我們去唱整晚！」同事美珠攬住陶蘊之的肩，提議。  

　　「好耶！」另一名同事小真馬上附議。「不過誰都不能跟我搶阿妹的『聽海』，那是我的招牌歌。」  

　　「那有什麼問題！只要不要有人跟我搶那英的『征服』。」陶蘊之拍拍小真，隨即哼起歌：「就這樣被你征服……」  

　　「蘊之，你家到了，」美珠指著前方的公寓。「快回去好好洗個澡，別再熬夜看錄影帶了。」  

　　「啊？到了？」陶蘊之皺眉頭。「還真快……唉，有沒有人有興趣陪一個二十四歲的美少女喝一杯啊？」  

　　聽她這一說，美珠和小真頓時面而相覷。陪她喝一杯？那不是等於……兩人早摸清楚她喝酒後的「狂態」。  

　　「呃……不行耶，我家有門禁。」小真揮手。「哎呀，糟糕！再五分鐘我爸就要罵人了，我得快一點。明天見嘍。」說完，迅速落跑。  

　　「喂！」陶蘊之還來不及反應，小真已經不見人影。「怎麼？我背後有怪東西嗎？唉，美珠，你……」一轉身，哪還有美珠的身影！  

　　好友們都知道陶蘊之一喝酒，馬上原形畢露，不僅要忍受她的吼叫，很可能還會遭受肢體「虐待」，於是紛紛逃之夭夭。  

　　陶蘊之孤伶伶地站在原地，黑夜裡細雨綿綿，她從傘下望著天空，歎口氣：「哎，我明天要唱苦酒滿杯、心事誰人知……」  

　　慢步踱回公寓，陶蘊之赫然發現妹妹陶穎之竟站在家門口等她。  

　　「穎之！」她訝異地衝上前。「你怎麼會來？！也不事先跟我說一聲……」如果她知道妹妹要來，絕不會跟同事跑去唱ＫＴＶ。  

　　「姐……」陶穎之虛弱一笑。「對不起，我以為他會來找你，結果你不在，我也不曉得該去哪裡找他……」  

　　他？陶蘊之腦裡迅速轉出個人影。「你是說靖文？對了，他人呢？你們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陶穎之雙手環緊自己，打個冷顫。  

　　「你怎麼穿這麼少？先進來！」陶蘊之急忙打開門，將妹妹攬進屋內。「懷孕了還不知道小心照顧自己，下了雨，天氣會比較冷。」  

　　陶穎之靜靜坐到沙發上，陶蘊之匆忙為她泡了杯熱牛奶。  

　　「到底怎麼回事？」陶蘊之心疼地摸摸妹妹的頭，柔聲問道。  

　　「我跟靖文吵架了。」陶穎之平靜地開口，雙眼無神地望著杯裡緩緩上升的氤氳。  

　　「吵架？」陶蘊之驚訝地睜大眼。雖說夫妻吵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不過彭靖文一向體貼，穎之的個性又溫柔可人，他們會起爭執？陶蘊之怎麼也想像不出那幅畫面。可見得一定發生很嚴重的事。  

　　「你們吵什麼？」她非常好奇。  

　　「姐，你別笑我。」陶穎之輕輕說著：「靖文今天回家時，喝得醉醺醺，他很少這樣，我知道他是為了公司的應酬，不過他以前從沒喝那麼醉過，我心裡已經不太高興，然後幫他脫外套的時候又看到他襯衫上有……」  

　　「女人的口紅印？」陶蘊之小心翼翼地猜測，電視上的八股連續劇不都這樣演？  

　　陶穎之無言地點頭。  

　　還真猜中了。陶蘊之看著妹妹憂慮的表情，考量著該如何安慰她。她心知穎之並非小心眼、愛亂吃醋，只是因為深愛彭靖文，讓她沒有安全感。  

　　「穎之，你知道那種場合的女人都比較開放嘛，靖文又長得特別帥，他絕不是有心的。」陶蘊之握住妹妹的手，緩緩說道：「如果他是故意的，他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會傻到讓你發現？台灣商場就是喝酒文化嘛，他也是身不由己……我知道你最懂靖文，一定能體諒他的，對吧？」  

　　陶穎之瞅著姐姐，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我當然能體諒他……我生氣不是為了他襯衫上的口紅印，而是他說『如果是蘊之，她就不會無理取鬧。』」  

　　陶蘊之腦裡轟一聲！霎時一片空白，心裡亂哄哄。「穎之，你該不會誤會我跟靖文……你想太多了，我跟靖文是好哥兒們，他根本……」  

　　「不，我知道他心裡一直拿我跟你比較。」陶穎之的口氣顯得無奈。「打從一開始，他會接近我也是因為我是你妹妹，我知道。」  

　　「穎之，難道你以為我跟他……」陶蘊之急忙抓住妹妹的肩膀，慌亂地開口：「你要相信靖文，他心裡只有你一個，不然他怎麼會跟你求婚？怎麼會娶你？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他娶我、跟我求婚，都是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  

　　陶蘊之愣住！妹妹的態度是那樣坦然、毫不隱瞞，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她忽然覺得也許她並不真的瞭解自己的妹妹。  

　　「靖文如果不愛你，絕不會因為你懷孕就娶你。」  

　　「不對，你應該也知道靖文很有責任感，他絕不會拋棄我。」陶穎之吸吸鼻子。「其實我是騙他的，我那時根本沒有懷孕，他一直都很相信我。靖文曉得的時候，我們已經結了婚，我也才真正懷了他的小孩。」  

　　「你為什麼……」穎之在她眼裡一直是單純的小妹妹，卻為了彭靖文用盡心機，陶蘊之心裡不禁為她歎息。  

　　「姐，我知道靖文愛你，從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了。就算是現在，他也沒有忘記你，他心裡還是有你的影子，有時候在睡夢中，他會無意識地喊你的名字……」  

　　陶蘊之的心忽地揪緊。妹妹竟獨自忍受這一切！為什麼不告訴她？  

　　「你別說了，穎之。」她善良多情的妹妹，竟在她面前赤裸裸地揭開自己醜惡的一面，陶蘊之只覺得心疼不捨。  

　　「對不起，姐姐！」陶穎之突然抱住她。「對不起！我一直都知道你們互相喜歡，可是我……我真的好愛靖文，所以……」所以她沒有當起牽線的小紅娘，反而成為橫刀奪愛的第三者。  

　　「穎之，你道什麼歉。」陶蘊之疼惜地撫摸她的頭髮。「靖文又不是傻瓜，他如果不是對你動心動情、如果不是對你有意思、如果不是因為你是個值得他愛的好女孩，怎麼可能會跟你交往，又怎麼可能會愛上你、娶你？你覺得自己用孩子綁住他，也許他更慶幸能娶到你當老婆。」  

　　「你真的不怪我？」陶穎之嬌美的小臉上已經淚痕斑斑。「我破壞了你們。」  

　　「為什麼要怪你？」陶蘊之親親妹妹的臉頰，安撫她：「我跟靖文是好朋友，從一開始就是好朋友，就算我們之間真的有什麼，也從來沒有發生過。況且你們現在這麼幸福，為什麼又一定要讓過去破壞你們的感情？至於他喊我的名字，可能是夢到我出醜吧，畢竟我跟他在一起時老是做一些丟臉的事，像踩到香蕉皮還是狗屎之類……」  

　　陶穎之笑出聲，終於破涕為笑！  

　　「對嘛，你笑起來就像仙女一樣，只要是男人、有雄性荷爾蒙的，看了保證心跳加速愛上你。要相信靖文，別再多想了，好不好？」  

　　陶穎之深深地凝視姐姐，點頭。  

　　「這才是我的乖妹妹。」陶蘊之微笑，又親她一下。「要多為肚子裡的小寶寶想。媽媽快樂，小寶寶才會可愛嘛，今晚我們跟以前一樣，一起睡、聊通宵……」  

　　「不了，」陶穎之起身。「我怕靖文已經回家，他看不到我會著急。」  

　　「也對。」陶蘊之點頭附和。「他現在可能已經乖乖在客廳裡跪算盤……」  

　　陶穎之聽了又笑出聲。臨走前，她溫婉地開口：「如果靖文來找你，告訴他一聲，我來找過他……」  

　　妹妹嬌小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夜的雨中，陶蘊之深刻感受到消官難斷家務事的無奈。即使至親如妹妹，她仍舊幫不上忙。她一直以為彭靖文和妹妹婚姻美滿，卻怎麼也想不到兩人間竟早有陰影，更不知妹妹心中的苦。她能為他們倆做些什麼？  

　　叮咚。  

　　陶蘊之才剛舒服地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竟又有人來按門鈴。  

　　「今晚還真熱鬧……」陶蘊之嘀咕著走到玄關，一打開門，站在門口的竟是彭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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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20:02:32

第四章

　  「靖文？！」陶蘊之咽口口水，盯著淋得一身濕的彭靖文，不敢置信。  

　　「晚安。」彭靖文俊秀的臉上展著苦笑，淡淡開口。  

　　「你怎麼……快進來！」陶蘊之伸手將他拉進屋。「怎麼搞的！剛剛是穎之，現在又是你……」她搖搖頭。「你們兩個默契真好。」  

　　「我知道，我在街角看到穎之來找你，看到你帶她進屋，看到她剛才離去……」  

　　「難道你一直守在那裡？」難怪淋成落湯雞！陶蘊之沒好氣地掐住他雙頰。「彭先生，我家不是內有惡犬，你不用等好時機。」  

　　彭靖文倏地握緊她的手，漂亮的眼眸緊瞅著她，裡頭是一抹令她心動的痛楚。陶蘊之嚇了一跳！彭靖文從沒這麼看過她，那雙眼裡燃燒著莫名、讓她懼怕的火焰。他怎麼回事？怎麼可以這樣看她？  

　　「靖文，」陶蘊之抽出自己的手。「你到到底怎麼了？」  

　　他怎麼了？彭靖文黯然地垂下眼。對啊，他怎麼了？他到底怎麼了？他怎麼可以忘記自己的身份？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他不是一向最能控制自己？為什麼……難道他還想挽回什麼？  

　　「我……大概醉了……」他轉過臉，索性就用醉酒當借口吧，他還能說什麼？  

　　「你喔，酒量不好就不要硬撐，喝那麼多……穎之很擔心你呢。好啦，去沖個澡，免得感冒了穎之又急得睡不著。」陶蘊之硬將彭靖文拉向浴室。  

　　「不用了，我沒有可以換洗的……」彭靖文還想說什麼，陶蘊之已經把他推進浴室裡，碰一聲關上門。  

　　「把衣服丟出來，我幫你放進洗衣機，等會兒洗完烘乾，你穿好趕緊回家跟穎之賠罪，好好跟她解釋那個口紅印……」陶蘊之的身體靠著門，侃侃而談：「放心，我等一下打電話給她，會幫你說好話，可是你以後不准再欺負她，否則我不會讓你好過。」  

　　浴室門打開個小縫，彭靖文將全身衣物扔了出來。  

　　「裡頭有條大浴巾，你將就一下吧！」陶蘊之拿起衣物走向陽台，微笑地喊直。  

　　打完電話，安撫好著急的妹妹，陶蘊之望著洗衣機裡旋轉的水流，恍惚以為自己和彭靖文正共同生活著。如果當初是她和彭靖文結婚，婚後的生活就該像這樣……她在胡思亂想什麼！陶蘊之覺得自己真可笑，明明已經不可能的事。  

　　喀喳。彭靖文下半身圍著一條大浴巾走出浴室。  

　　「舒服嗎？」陶蘊之側過頭，朝他展露明朗的笑。  

　　「嗯。」彭靖文揚起嘴角，將銀框眼鏡放到桌上。「清醒多了。」  

　　「你等一下，」陶蘊之往廚房走去。「我幫你泡杯熱茶。」  

　　看著陶蘊之翩翩的身影，彭靖文吐口氣，無力地坐到沙發上。他在做什麼？他已經結婚了，怎麼能再對陶蘊之有任何遐想？  

　　「來，這是陶家獨門的醒腦茶。」陶蘊之對他眨個眼，遞給他一杯熱茶，一骨碌坐到他身旁。「回家以後一定要跟穎之好好道歉，她都哭了。」  

　　彭靖文瞧她一眼，默默喝了口茶。  

　　「你泡的茶還是一樣好喝，」他輕輕開口。「我還記得，以前每次社團聚會你都會幫我泡一杯茶。」  

　　「嗯……也對啦。」陶蘊之不好意思地搔頭。「只有這點比穎之強，她不喜歡喝茶嘛。對了，我們可以一起看。」她興奮地打開電視，螢幕上出現電影「新娘不是我」的畫面。「前幾天從第四台錄下來的，本來昨天想看，結果只看了一半就睡著了，今天剛好接著看……」  

　　「這部電影我們大學時不是一起看過了？」  

　　「所以才跟你一起回味嘛。」陶蘊之推他一把。「有些電影，年紀不同，看的滋味也不一樣。」  

　　「怎麼了？有什麼新想法？」彭靖文挑挑眉，準備聆聽她的高見。  

　　「沒什麼新想法啦，只是……」陶蘊之癡癡地望著電視機，此時女主角茱莉亞蘿勃茲正和男主角在遊船上共舞，陽光是那麼明艷，然而她的眼角卻流下淚。她明白那是她和他之間最後一次親密的擁抱，像男女朋友一樣的……  

　　「只是，一個女人究竟被男人供在心裡幸福，還是被他摟在懷裡幸福？」她感慨地說著；「我想茱莉亞蘿勃茲寧願成為男主角的妻子，也不願只是他的知己吧……」  

　　「你呢？」彭靖文盯著她。「如果是你，你會全力追回心愛的男人嗎？」  

　　「不，」蘊之毫不猶豫地搖頭。「我不會跟任何人搶他。如果他愛我，我很高頭，如果他選擇了別人，我會祝福他……你知道我的個性。」  

　　彭靖文一聽，歎口氣。「幸好你不是女主角，也不是編劇，否則這部戲怎麼演？」  

　　「誰說不能演！」陶蘊之伸出手指彈他的鼻子。「雖然新娘不是她，女主角卻很幸運地碰到另一個更好更愛她的男人，恍然大悟原來錯過不是一件壞事，只要把握住機會，人生隨時都可能有新的契機。人就是要不斷向前看，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你真的這麼想？」  

　　「當然！你應該知道我最會安慰自己。」她笑著。  

　　「愛一個人當下就應該大聲說出來，否則一旦那一刻過了，就真的錯過了。」彭靖文感慨地說道：「我過去一直以為你對我只是像對哥哥一樣的感情，從來也不曉得你對我的心意……」  

　　「你不也一樣？什麼都不說，還在我妹妹後頭猛追，我以為你只是把我當哥兒們……」  

　　彭靖文把她摟進懷裡，緊緊的。「如果有一天，你找到更愛你的男人，你也愛他，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祝福你，就像你祝福我一樣。」  

　　「靖文，」陶蘊之貼著他赤裸的胸膛，心裡忍不住一陣慌亂。「別這樣……」她仍舊害怕，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心還沒將他忘懷。  

　　「只有今晚……」彭靖文忘情地沉醉在她清新的髮香中，捨不得放開她。「只有今晚，不要進開我的懷抱。我不是穎之的丈夫，你不是穎之的姐姐…」  

　　陶蘊之閉上眼，耽溺於他溫柔的擁抱，如果真能忘記一切，那該有多好……  

　　「你還記得去墾丁那一次嗎？」她輕喃。「殷學長帶我們去夜遊，沒想到我們兩個竟然跟其他人走散了。」  

　　「當然記得。」他微笑。「你那時嚇得發抖，緊拉著我的手，不准我離開你。」  

　　「結果你還故意裝神弄鬼嚇我……真缺德。」陶蘊之翻個白眼。  

　　「到現在還在生氣？」彭靖文揉揉她的髮。「你後來還不是用空手道修理了我一頓。」  

　　「罪有應得。」她吐舌應道。  

　　兩人靜靜依偎，不再出聲。茱莉亞蘿勃茲和魯伯特艾瑞特翩翩起舞，電影已經結束。  

　　「靖文？」陶蘊之輕喚著。  

　　「什麼？」  

　　「答應我，絕不能傷害穎之。」她從不覺得自己退讓了對彭靖文的感情，打從一開始，彭靖文已經清楚選擇他想要的人。  

　　「我不會傷害她。」他無法否認對穎之懷著深情，卻又放不下陶蘊之，兩種矛盾的感情在他心裡翻騰，讓他痛苦不堪。  

　　陶蘊之放心地沉沉睡去；她知道彭靖文會信守承諾。今晚的擁抱是他們倆永遠的秘密，下次見面時，她仍是他的好友、他的知己、他妻子的姐姐；不是別的……  


　　「我吃到蝦殼了。」蘇焰明冷冷地開口。  

　　「哦？」陶蘊之轉頭看他，表情有些傻愣。  

　　「蛋殼……炒飯裡有蛋殼。」蘇焰明吐出小蛋殼，放到她手上。  

　　「咦？」陶蘊之盯著他。彷彿失神了。  

　　「還有，你是不是把鹽跟糖搞錯了？」蘇焰明仍舊照吃不誤，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餓壞了。  

　　「是嗎？」陶蘊之嚼著飯；眼神看起來頗呆滯。「我覺得還不錯吃。」  

　　蘇焰明冷瞪她一眼。  

　　「老實告訴你，今天的便當有夠難吃，我看就算扔到路上，狗聞了也不感興趣。要不是肚子餓。我會馬上丟掉。」  

　　「對不起。」陶蘊之垂頭道歉，一臉沮喪。  

　　蘇焰明翻個白眼，弄不懂身旁的女人有沒有神經，知不知道「生氣」兩個字怎麼寫。道什麼歉？他根本不是要她道歉，他要的是理由，讓她失常的理由！  

　　「你見鬼了還是被搶劫？」蘇焰明沒好氣地嘲諷。「故意做這麼難吃的飯，你大可不必敷衍我，明說就好了。」  

　　「敷衍？」陶蘊之皺眉頭。「阿明，你真的在生氣？哎呀，今天真的是我不對，可是那不是因為敷衍，所以隨便做，是因為——」她欲言又止。  

　　因為什麼？蘇焰明好奇她接下來的話，卻又不想表現出一副著急的模樣。她到底在遲疑什麼？  

　　「你不用說、反正我只是外人，你沒有必要跟我講心事。」外人？這句話還真刺耳。蘇焰明聽了心裡很不快，可是話偏偏是從自己口中說出。  

　　「阿明，謝謝你關心我。」陶蘊之感激地看著他。「其實真的沒什麼，只是做早餐的時候有點心不在焉，才會……」  

　　不止吧？蘇焰明斜睨她。她今天整個早上都不對勁，魂不守舍，好像發生什麼嚴重的事……等等！蘇焰明心裡一驚，他幹嘛多管閒事，幹嘛注意她，管她什麼心不在焉？！  

　　「為什麼會心不在焉？」莫名其妙！問出口的同時，蘇焰明暗罵自己。他多什麼嘴，什麼時候他養成了這問東問西的習慣？  

　　陶蘊之考慮了一會兒，開口：「阿明，如果你有一個心愛的女人，她卻和你的哥哥結婚，你會不會很難過？」  

　　  蘇焰明攏高眉，心情不爽，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你跟彭靖文發生了什麼事？」  

　　「咦？」陶蘊之睜大眼，嚇了一跳！「你怎麼會知道。我什麼都沒說……」  

　　「我就是知道！」蘇焰明不耐煩。「難不成你想搶走你妹妹的丈夫，當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想到陶蘊之仍對彭靖文念念不忘，他心頭頓時翻起醋意。  

　　「我希望我有那麼勇敢。」陶蘊之開個玩笑。「可惜我天生就只能當好人。昨天晚上我妹妹跟靖文吵架，他們倆一前一後跑到我家；我那時才發現原來他們的婚姻並沒有我想像那麼愉快……」  

　　「然後，你跟彭靖文發生了什麼事？」那才是他關心的重點。  

　　「我們能發生什麼事？他是我妹夫耶。」陶蘊之起身，伸個懶腰。「我們只是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而已。」  

　　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他們是受困山中還是流落荒島啊！蘇焰明肚裡燒起一把無名火！「有沒有穿衣服？」他的聲音彷彿從冷凍庫裡飄出來。  

　　「什麼？」陶蘊之側頭，朝他嬌笑。「你猜啊？」她的身體靠著頂樓的矮牆，如絲的秀髮隨風飄揚，美極了。  

　　  蘇焰明走到她身旁。銳眼緊緊審視她。  

　　「你以為我跟他上床？」她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如一片黑海般。「你思想污穢喔。」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何況男有情女有意，讓人很難不懷疑。」她心中的確還有彭靖文的影子，而且深深烙在心底。蘇焰明感覺心頭莫名鬱鬱難受。  

　　「而且還男帥女美，乾柴烈火應該一發不可收拾吧。哎，可是怎麼什麼事都沒發生，滿足不了阿明的好奇心呢？」陶蘊之自問自答：「因為，如果我真的跟他做愛，我這輩子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高操的道德心作祟？」他心裡的某一處鬆了口氣。  

　　「也對啦，我是乖寶寶嘛。」她笑笑。「其實，比起得到彭靖文的愛，我更希望妹妹能快樂，她在我心中比彭靖文重要多了。」  

　　「所以，你為了她，退讓對彭靖文的感情，哼，」他冷笑。「還真偉大。」  

　　「你錯了，我從來沒有退讓過喔。」她反駁。「是靖文自己的選擇。他選擇了我妹妹當他的終身伴侶，並不是我退讓。如果他選擇了我，我是絕不會因為同情而要找妹妹嫁給他。」  

　　「你不是希望你妹妹快樂？」  

　　「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會快樂嗎？」她反駁。  

　　「那你還跟彭靖文糾纏不清？」他嘲諷。「你從來都沒放棄他，嘴巴嚷著要祝福你妹妹，希望你妹妹快樂，做的又是另一套。」  

　　「因為我真的很愛靖文。」她的眼眸霎時黯淡無光。「我這個人就是死心眼，一旦愛上了就難以自拔。」  

　　「就像掉進沼澤裡一樣？」  

　　「是啊，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最後會窒息而死。」他揚眉。  

　　「我不想窒息而死。」她皺起小臉。  

　　「那你就應該忘了他！彭靖文已經不屬於你，你為什麼還要把自己困死在對他的感情裡！失去他不一定是壞事，也許你會因此遇上更好的男人，慶幸當初他沒選擇你！」蘇焰明搞不懂自己幹嘛越說越激動。  

　　「阿明，你——」蘇焰明難得多話，還真讓她嚇一跳。  

　　「說完了。你自己想一想。」他轉過身子，覺得自己有點丟臉。  

　　今天的天空很晴朗，湛藍的天、絲狀的雲、和煦的風，陶蘊之想起茱莉亞蘿勃茲掉的那滴淚。她知道過了那一刻，他們會是永遠的朋友，最好的朋友；然後，他們會找到各自的幸福。  

　　彭靖文和她發生過的點點滴滴如潮水般湧現，所有酸甜苦辣、所有快樂悲傷，如電影片段在她眼前掠過。她還在期待什麼？為什麼還要守著一段不可能的感情？  

　　「彭靖文！」陶蘊之突然朝著天空大喊：「你是個大笨蛋，我要忘記你！」  

　　蘇焰明轉過頭凝視她，小小的臉蛋有著堅定的神情，明亮的雙眼竟蘊著盈盈淚水。  

　　「你……」蘇焰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她？他從來沒做過那種事。  

　　「呼，好舒服喔！」她臉上綻著開朗的笑，眼角卻落下淚。「一吐為快的感覺真的好好，希望你的耳膜沒被我的大嗓門震破。」  

　　她應該很傷心吧？可是為什麼她還在笑？笑得讓人心疼。蘇焰明輕輕開口：「喂，你……閉上眼睛。」  

　　「咦？什麼？」陶蘊之愣住，沒料到他的要求。「為什麼要我……」  

　　「別多嘴，乖乖閉上！」他不耐煩。  

　　「真奇怪喔，」她搔搔頭，不解，但仍舊閉上眼。「要給我什麼Surprise？」  

　　隨後，一雙唇溫柔地覆上她的，輕柔體貼的觸碰讓陶蘊之又有股想流淚的衝動，破碎許久的心彷彿有了溫暖。她睜開眼，和他深邃的雙眸相遇。  

　　蘇焰明離開她的唇瓣，揚揚眉。「傻住了？怎麼沒揮拳揍我？你不是會空手道？」  

　　陶蘊之的嘴角挑起一抹笑。  

　　「你啊，是不是常常當色狼偷襲女孩子？」  

　　「不，都是女人偷襲我。」他說的是實話。  

　　「唉，那是我的初吻喔。」  

　　「怎麼？要我娶你？放心，接吻不會懷孕，你媽媽應該有教過你。」  

　　「你講話好冷淡。接吻以後不是都應該甜蜜蜜地說：『你的唇好柔軟，我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我愛你。』」  

　　蘇焰明瞪她一眼。  

　　「那是情人間的對話，不是我跟你。」  

　　「是嗎？那我們到底是什麼？你為什麼要吻我？」她好奇。  

　　他自己也很想知道剛剛衝動的原因。「安慰你。」敷衍了事的回答。  

　　「安慰？」她想了想。「這樣我到底該不該修理你一頓？」  

　　「隨便你。」怎麼接了吻以後一點浪漫氣氛都沒有？跟這種女人談戀愛一定索然無味，他才不會做傻事，剛剛純粹是一時衝動。「我要走了。」  

　　「唉，阿明，你過來一下。」陶蘊之對他招招手。  

　　她想做什麼？難不成真想給他一拳？「你想做什麼？」他不耐地應道。  

　　陶蘊之踞起腳尖，往他唇上輕輕一點。  

　　「你——」蘇焰明心裡一驚，完全沒料到。  

　　「謝謝你嘍。」她吐吐舌。「還有啊，明天的便當不會那麼難吃，你可以放心。」  

　　「喂，你——」看她準備離去，蘇焰明忍不住叫住她。  

　　「什麼？」她轉頭。  

　　你一定要忘了彭靖文。  

　　「我……明天要吃牛肉燴飯。」他終究沒說出口。她能不能忘、想不想忘干他何事，他為什麼那麼在乎她？  

　　她揮揮手，像只美麗的蝴蝶翩然消失蹤影。  

　　他到底怎麼了？蘇焰明望著晴空，無語。  


　　蘇宅  

　　「哇，寶貝老弟，好久沒看到你了！」蘇若蘭徐徐走下樓梯，看見大廳裡的蘇焰明，訝異地開口：「剛從非洲回來啊？怎麼一身難民裝，你那個眼鏡……」  

　　「姐。」蘇焰明冷冷睨她一眼，逕自走上樓。  

　　「等一下！」蘇若蘭拉住他。「這幾個月你到底跑到哪兒混了？老媽都快急死了。」  

　　「你們可以問老爸。」蘇焰明漠然回道。  

　　「你這死小孩，裝什麼神秘啊！」蘇若蘭往他頭上一敲。「老爸要是會說還問你個屁！」  

　　「姐，」他微笑嘲諷：「你是個大家閨秀，至少講話不要帶髒字。」  

　　「少來這一套！跟你講話不用裝什麼淑女。」蘇若蘭一臉凶神惡煞樣。「老實講，你到底去哪裡了？你那個女人一天到晚打電話來找你。」  

　　「不用理她。」蘇焰明甩開她的手。「我急著找爸，你別煩我。」  

　　「哼，死性不改！」蘇若蘭搖頭。「要不是長得人模人樣，我看我們蘇家別想傳香火了。」  

　　多管閒事。蘇焰明懶得搭理姐姐。  

　　「對了，」蘇若蘭叫住他。「下禮拜我的婚禮記得回來參加，在ＸＸ飯店，你要是沒來，我跟敏凡會宰了你！」  

　　婚禮？蘇焰明停下腳步。對了，最近一連串事情讓他差點忘了自己姐姐的婚事。  

　　「可憐的敏凡哥。」他消遣。李敏凡是他在國外念大學時認識的學長，說起來他還是他們的媒人。  

　　「可憐的應該是我！」蘇若蘭氣得回嘴。「已經提醒你了，到時沒來，小心我找你算帳。還有，記得帶個女伴來，否則又惹來一堆蒼蠅，老媽又要東念西念……」  

　　女伴？為什麼一定要找女伴？他連婚宴都不想出席。蘇焰明懶得回應她，逕自走人。  

　　叩叩。  

　　蘇焰明走到書房前，敲了門。  

　　「進來。」渾厚的男聲傳出，蘇焰明打開房門，走進書房。  

　　「爸。」蘇焰明朝書桌後頭的中年男子喚了聲。  

　　蘇維新從文件堆裡抬起頭，嘴角揚起一抹慈祥的笑。「你的打扮的確讓人很難認出你，有沒有見過你媽媽？」  

　　「嗯。」蘇焰明坐到沙發上。  

　　「她說什麼？」蘇維新微笑問道。  

　　「她哭了。」蘇焰明坦誠告知母親的反應。也難怪，看到兒子從翩翩美男子變身成髒兮兮的怪男子，任誰都會受不了。  

　　「哈哈！」蘇維新大笑出聲，彷彿早猜到妻子的反應。「難為她了。你呢？兒子，再一個月就解脫了，有沒有什麼心得？」  

　　蘇焰明蹺起二郎腿，眼神冷漠。  

　　「你打電話叫我回家就為了盤問我？」  

　　「怎麼？在外面住慣了，不習慣大房子？讓你回來當一個晚上的少爺不滿意？」蘇維新微笑以對。  

　　「我是習慣了小公寓。」  

　　「還習慣什麼？」  

　　蘇焰明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爸，你當初要我當工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還在生氣？」回想五個月前，蘇焰明一臉火大的模樣，蘇維新暗暗懊悔怎麼沒錄下來好閤家觀賞。  

　　「沒什麼好氣了。」他看了不少，也學到不少，過去肚裡的無名火早熄了。  

　　「哦？」蘇維新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你跟三十年前的我一模一樣。」  

　　「咦？」蘇焰明愣住。三十年前？那時他父親跟他年紀相仿……  

　　「那時我剛留學回國，沒想到你爺爺馬上把我扔進ＬＡＶＥＮＤＥＲ當工友。當時的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沒有現在這麼大規模，不過也是頂頂有名。我剛開始也很生氣，不過後來我終於懂他的用意。焰明，你呢？你為什麼不氣了？」  

　　原來他爸爸也曾被爺爺整過。  

　　蘇焰明微笑。  

　　「為什麼？很簡單。爸，你知道你寵愛的那些屬下在背後怎麼叫你？他們說你是老狐狸、鴨霸、眼睛塗了屎……知不知道你最信任的洪經理背著你，暗地幹了多少下流勾當？知不知道有幾個設計師正準備自立門戶、出走？」  

　　「喔，」蘇維新點點頭。「你聽到的流言八卦倒不少。」  

　　「有些話如果不當清潔工是永遠聽不到的；有些人的真面目只有在他們不提防的時候才能看到；還有許多被隱藏的才華需要提供更多管道讓他們發揮。這些我以前都看不到。」不知為何，蘇焰明突然想起陶蘊之。  

　　「而且要有客觀的判斷力，以及能屈能伸的氣度胸襟。」蘇維新拍拍兒子的肩膀。「一旦掌權，一旦成了高級主管，你身邊會圍繞著各式各樣的人；他們可能會蒙住你的判斷力，你聽不到真心話，也看不到企業裡真正的弊病。只有站在公司最底層，你才有機會獨自一人一覽無遺。焰明，你有才能有才幹，可惜心高氣傲，如果不吃點苦頭，永遠也看不清楚自己的毛病。」  

　　「那我應該謝謝你了。」蘇焰明漠然回應。  

　　「哈哈！」蘇維新搖搖頭。「小子，你的嘴還是不饒人。好了，既然你已經明白爸爸的用意，剩下的一個月就免了。正好若蘭下星期結婚，你好好準備，省得你媽媽擔心。」  

　　「免了？你是說……」蘇焰明頗訝異。  

　　「沒錯，你可以恢復原來的模樣，工友也不用做了，下個月我會把你安插到——」  

　　「不！」蘇焰明衝口而出。  

　　「焰明，」蘇維新不敢置信，難不成他兒子當工友當上癮了？「你不想走？」  

　　「我們約好的時間是六個月，我不想縮短，也不需要縮短，有些話我可能以後都沒機會再聽到，甚至是遇到某些人……」陶蘊之的身影又從他腦海裡竄出。他怎麼淨想著她？！  

　　「是嗎？」蘇維新狐疑地觀察著兒子的神情，總覺得他隱瞞了些什麼。「好吧，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阻止你。不過，下星期你姐姐的婚宴，你一定要到場。」  

　　「知道了。」蘇焰明不耐煩，為什麼他一定要參加那個凶女人的婚禮？「沒事我先離開了……對了，爸，我想跟你要個禮物。」  

　　「禮物？」蘇維新好奇地盯著他，這個驕傲的兒子從小到大還沒跟他要過什麼。「你想要什麼？」  

　　「等一切結束我會告訴你。」蘇焰明微笑。「你絕對不能拒絕我。」  

　　還要等一切結束？蘇維新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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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20:03:19

第五章

　　「下禮拜天陪你參加你姐姐的婚宴？」陶蘊之驚訝地張大眼。  

　　「嗯。」蘇焰明靠著牆，兩人正站在女生廁所前「密談」。  

　　「在ＸＸ飯店？」老天！那可是台北市最高價位的五星級大飯店！陶蘊之不敢相信。  

　　  「嗯。」  

　　「你姐姐嫁給……」她有點難以啟齒。  

　　「有錢人。我姐夫家是大財團，非常有錢，我姐算是麻雀變鳳凰。」這句話要是讓蘇若蘭聽到，一定會臭罵他一頓。  

　　「麻雀變鳳凰？」陶蘊之咽口口水。「原來真有這種事，我還以為那只是童話，現實生活中根本不可能發生。」  

　　「是嗎？」蘇焰明冷漠地應道。「也許哪天你會從灰姑娘變成公主。」  

　　「呵呵，怎麼可能嘛！我能當南瓜就不錯了。」陶蘊之笑得開懷。「我覺得格林兄弟好有想像力喔。南瓜變成的馬車，還有小老鼠變成的白馬，真想坐看看。」  

　　哼，南瓜？還真有志氣！蘇焰明冷眼睇她，虧他還對她……對她什麼啊！胡思亂想！  

　　「什麼南瓜！你到底去不去？！」他吼叫。  

　　「去嘍，難得可以見識大場面，可是……」她猶疑。  

　　「可是什麼？」他難得邀請女人，竟還不識抬舉、問東問西、推三阻四的！  

　　「可是我沒有什麼晚禮服之類的。」她搔頭，不好意思。  

　　「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準備好，你只要準時在家裡等我。」他的雙手插進口袋，隨意應道。  

　　「幫我準備？可是我的尺寸……」他怎麼知道她的ｓｉｚｅ啊？  

　　「放心，」他伸出大手按住她的頭，俊臉湊近她。「記得乖乖在家等我，哪裡都不准去。」  

　　「呃……」他的臉湊過來那一刻，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奇怪？她以前從沒注意到蘇焰明那麼有魅力。  

　　「沒事我走了。」他鬆開她，走了。  

　　  陶蘊之摸摸自己的頭，心裡某一處感覺怪怪的。  

　　「蘊之，」同事美珠神經兮兮地靠近她。「唉，你怎麼跟那個變態男那麼好？」  

　　「變態男？」陶蘊之皺眉頭。「誰是變態男啊？」  

　　「還有誰！就是那個掃廁所的。」  

　　「阿明？他是變態男？」陶蘊之聽了不大舒服。「為什麼這樣喊他？」  

　　「阿明？原來他叫阿明。你看他一副風氣沉沉，活像欠了賭債，穿得又邋鰨，他那件汗衫不知道幾個禮拜沒洗了，臭得醺死人，噁心喔。」  

　　「你又沒靠近他，怎麼知道他臭？」陶蘊之反駁。  

　　「光看也知道。你還是少靠近他，免得沾上臭味。」  

　　「可是他是好人，又體貼，為什麼不能接近他？」  

　　「蘊之，你……」美珠小心翼翼地開口：「你該不會喜歡上他了？」  

　　「我是喜歡他啊。」陶蘊之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不會假惺惺，跟他在一起都不用勾心鬥角，講什麼話也不用擔心會得罪他，他心裡不高興就會馬上說出來，不會憋在心裡，所以跟他在一起很輕鬆。」  

　　「不會吧？蘊之，你真的愛上他了？」美珠嚇得臉色發白，彷彿聽到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美珠，你幹嘛，我又沒說……」喜歡跟愛還有一段距離吧？  

　　「蘊之，就算你沒男朋友也不用這樣作踐自己，跟那種沒出息的男人……」美珠好言相勸。  

　　「呃……」這個也扯太遠了。陶蘊之思索著該怎麼回答好友。雖然她沒有要嫁給阿明，不過她也不覺得阿明是沒出息的男人。「其實外表只是人其中一部分的價值，我相信阿明很有才能，他一定可以闖出名堂，不是沒出息的人。」  

　　「你——」美珠無奈地搖搖頭。「你慘了，沒救了啦。」  

　　陶蘊之不明白好友在擔心什麼。難道交朋友有什麼不對？她交朋友可是不分什麼階級的，只要合得來，一論來者不拒。  

　　阿明是個好人，為什麼不能跟他在一起？他們只是好朋友嘛。  


　　「你家……好大喔。」陶蘊之好奇地四處張望。  

　　參加婚宴當天，陶蘊之在家看錄影帶看到一半，蘇焰明突然開了一部又炫又貴的跑車來接她，還帶她來到一棟嚇壞人的大別墅裡。  

　　陶蘊之坐在車上還以為自己沒睡醒。他真的是她認識的工友阿明？  

　　「不是我家，」蘇焰明胡謅：「是我姐夫家。」  

　　「是嗎？」那為什麼每個下人見到他都少爺少爺的喊？  

　　「別想了。」蘇焰明打開一扇大門，將她推進去。「姐。」  

　　陶蘊之呆呆地望著精緻豪華的大房問，裡頭還坐了一位極美艷的女人，炯娜多姿的身體包裹一套純白的婚紗，細緻的五官塗著濃淡適中的彩妝。  

　　好美的女人！陶蘊之咽口口水。搭配上她身後昂貴的裝飾，簡直像到了某個電影場景裡。  

　　「蘇焰明，你總算來了！」蘇若蘭扔下手上的捧花，連珠炮地破口大罵：「結婚儀式沒來就算了，竟然還把我這個新娘子從婚宴上叫回家伺候你！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她……陶蘊之聽得目瞪口呆，口水差點沒流下來。她連生氣都好漂亮、好有個性！  

　　蘇焰明將陶蘊之推向蘇若蘭。  

　　「交給你了，我等一下來接她。」  

　　「什麼？！」蘇若蘭幾乎怒髮衝冠。「我為什麼要聽你……」  

　　蘇焰明聳聳肩。  

　　「隨便你，反正是你要我參加宴會、要我出席，我可以不去。」  

　　「蘇焰明，你敢威脅我！」蘇若蘭杏眼圓睜，似乎想拿起身旁的椅子朝他砸。  

　　「待會兒見。」蘇焰明微笑，關上門。  

　　「氣死我了！」蘇若蘭雙手環胸，艷臉上仍有慍色，她不耐地哼口氣，睨了眼身旁已經傻眼的陶蘊之。  

　　奇怪的女人。蘇若蘭用斜眼上下審視陶蘊之——長相清秀、身材有點平、瘦巴巴的。她老弟什麼時候喜歡這一型的女人？記得他上次那個女伴漂亮耀眼多了，這個女的……不過，那雙眼睛倒是很有神、很亮，而且還有心型泡泡……等一下！不太對，怎麼會有心型泡泡？  

　　「你好帥喔。」陶蘊之發出崇拜的聲音，彷彿見到偶像明星的小女生。  

　　「呃……你……」蘇若蘭後退一步。這女人該不會是蘇焰明特意整她，找了個女同性戀——「你別靠近我，我沒那種傾向。」  

　　「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而且又好有個性喔。你有沒有玩過古墓奇兵啊？你好像蘿拉，可是比她美一百倍，又有女人味，娶到你的男人真的很幸運。他一定是個很優秀的男人，你才願意嫁給他吧？」  

　　陶蘊之一連串的話，蘇若蘭聽了是右耳進左耳出，不過最後幾句她倒是聽得一清二楚。  

　　「沒錯，」蘇若蘭仰高頭。「像我這種美女啊，追在我後頭的男人多得數不清，要不是看李敏凡追我追得可憐，都用盡心思了，我才不可能會嫁給他。」人人都羨慕她嫁個完美老公，卻沒人在李敏凡面前誇她會是個好老婆，她心裡早是一堆疙瘩，現在總算找到個發洩管道。  

　　「阿明真幸福，有像你這麼開朗大方又熱情的姐姐。不過他怎麼一點都沒被你影響到？」  

　　「你剛剛喊我老弟什麼？」蘇若蘭差點以為自己重聽。  

　　「阿明。」這名字有什麼不對嗎？陶蘊之不明就裡。  

　　噗！  

　　蘇若蘭噗哧笑出聲，隨後是一連串大笑。「哈哈哈！阿明？那個死小孩？阿明？哈哈哈！」  

　　陶蘊之搔搔頭，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話。  

　　「他竟然會讓你叫他那麼蠢的名字！」蘇若蘭伸手搭住陶蘊之的肩。「唉，你跟我老弟的關係很不錯喔，他失蹤這幾個月，是不是都跟你在一起？」  

　　失蹤？什麼意思？「我們是常常在一起，不過——」陶蘊之皺著眉頭回答。  

　　「真是不得了！原來他是沉醉在美人窩裡，樂不思蜀了！」蘇若蘭掐掐她的臉頰。「沒想到你有這種魅力，也沒長多漂亮嘛。他住在你那兒？」  

　　陶蘊之搖頭。  

　　「姐姐，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蘇吉蘭狐疑地瞄瞄她。「會有女人只想跟我老弟做好朋友？你還是破天荒第一個……來，你坐下。」  

　　陶蘊之乖乖聽美人姐姐的話。  

　　蘇若蘭的一雙巧手拿起化妝品，開始在她臉上塗抹。  

　　「哎，沒想到我這個新娘子竟在結婚當天還得幫別的女人服務。蘇焰明，看你怎麼還我人情……」  

　　原來阿明叫蘇焰明。可是他當初為什麼不說呢？陶蘊之靜靜地任由蘇若蘭宰制，腦子卻不停思索。  

　　「你的膚質不錯嘛，又白又嫩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嘴唇也很有型。」蘇若蘭似乎越看越滿意。「剛開始看到你覺得還可以，仔細再多看幾眼，其實你還滿美的。」  

　　美？「姐姐，你這樣講我會臉紅，在你面前哪還有什麼美人啊！」陶蘊之急忙說出。  

　　「你——」蘇若蘭錯愕。「你也不用這麼快就奉承我。告訴你，要得到我弟弟的心，你只能從他那裡下手，諂媚他的親人是沒用的，他不吃那一套。」  

　　「我不是奉承，也不是諂媚，是真心話。」陶蘊之振振有詞。  

　　蘇若蘭細細地觀察她，點點頭。「嗯，你的確是很少見的那一型，難怪他會受得了你……好了，換這一件衣服。」  

　　一旁椅子上放了件單肩絲質禮服，有著陽光般的耀眼金責，輕柔的紡紗上是同色系的精巧刺繡，整件衣服美得令人目眩。  

　　蘇若蘭拿起禮服遞給她。  

　　「這件……給我穿？」陶蘊之傻傻地指著禮服。  

　　「沒錯，這套禮服可是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最新的作品，我老弟特地幫你訂作適合的ｓｉｚｅ，他以前從來沒對女人這麼細心，你在他心中的份量不輕喔。」蘇若蘭幫她換上衣服。  

　　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最新的作品？幫她訂作適合的ｓｉｚｅ？陶蘊之蹙眉。阿明不是工友嗎？為什麼能夠幫她……  

　　蘇若蘭幫她戴上垂墜式的鑽石耳環，左手配上一條鑽石手練。  

　　「大功告成！」蘇若蘭攏攏陶蘊之的秀髮，把她拉到鏡子前。「看看滿不滿意？」  

　　望著鏡裡的美人，陶蘊之驚呆了！那個穿著絲質禮服的女人是她嗎？怎麼會這麼耀眼、這麼亮麗？  

　　「可惜時間太短，否則我會把你打扮得讓全場男士都成了大色狼。」蘇若蘭為她修整髮型，頗自豪地說道。  

　　「姐姐，你好厲害，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化妝前跟化妝後會差這麼多。」陶蘊之讚歎地說道：「像我長得這麼普通，被你的一雙手抹一抹，兩三下就成了美女。」  

　　「造型師的確像魔術師一樣，不過要在短時間內創造出奇跡，模特兒也要有點資質。你只要一點淡妝就可以襯出美麗的臉蛋，省了我不少力氣。」  

　　「好了沒啊？」房門突然被打開，蘇焰明走進房內，口氣很不耐。  

　　「蘇焰明，你懂不懂禮貌？！進來要先敲門！」蘇若蘭凶巴巴地喊道。  

　　「阿明！」陶蘊之興奮地轉過頭：「你姐姐好棒喔，她——」  

　　陶蘊之止住話，瞪大兩隻眼望著前頭風度翩翩的俊美男子。蘇焰明摘下厚片眼鏡，洗淨臉，露出一張輪廓深、俊朗帥氣的臉孔，平常散亂的頭髮此時整齊服貼著，他身上穿著一套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裝，將他修長的身子襯得玉樹臨風。  

　　「你是……阿明？」陶蘊之緊緊盯著他，的確是阿明沒錯；不過他的模樣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工友阿明，簡直就像戲劇裡迷死人的帥哥男主角。  

　　「沒錯，」蘇焰明走近她，將她全身上下仔細瞧一遍，微笑說道：「你很美。」  

　　「算你有眼光！」蘇若蘭挑挑眉。「她的確很適合黃色。」  

　　「阿明，你姐真的很厲害耶，」陶蘊之拉住他的衣袖。「好像能化腐朽為神奇。我平常就像醜小鴨一樣，經過她的巧手，就變成天鵝了。」  

　　蘇若蘭聽了笑出聲。  

　　「好了，你別誇了，我弟弟一定會說那個凶八婆有什麼了不起。小女娃，你叫什麼名字？」  

　　  凶八婆？  

　　「我叫陶蘊之。」  

　　蘇若蘭伸出手。  

　　「我是蘇若蘭。」  

　　陶蘊之握緊她的手，蘇若蘭傾身在她耳邊細語：「唉，我老弟是不是還沒碰過你？」  

　　碰過她？陶蘊之愣住。  

　　「不會吧？真的？」蘇若蘭一臉吃驚！「那只野狼還沒動過你？」  

　　「你閉嘴！」蘇焰明拉住她，彷彿想用眼神殺死她。  

　　動過她？陶蘊之聽得一頭霧水。  

　　「老天，你跟蘊之在一起五個月，該不會連根寒毛都沒碰過吧？」蘇若蘭實在好奇，以她弟弟過往的紀錄，怎麼可能會有那種耐性！  

　　「你趕快滾，敏凡哥在等你。」蘇焰明毫不留情。  

　　「不得了！想不到沒血沒淚、無情無義的蘇焰明終於也難逃情關，動心了。」蘇若蘭故意刺激他。  

　　「你說夠了沒？」蘇焰明把她拉到門外。「司機已經在等你了。」  

　　「喂！阿明，」蘇若蘭賊兮兮地說道：「要好好對待蘊之啊，人家還是純情小女生……」  

　　碰！  

　　蘇焰明關上門，哼口氣，總算擺脫那個麻煩女人。  

　　「你們這樣到底算感情好還是不好？」陶蘊之輕輕走近他，抬臉嬌笑。  

　　「好不好都無所謂，我不在乎。」他冷冷地開口。  

　　「哦廣陶蘊之揚眉。和蘇焰明混久了，她明白那表示他不希望你多問。「對了，你這樣穿真的好帥喔，平常為什麼要特意那麼邋鰨呢？其實你就算隨便穿件Ｔ恤配牛仔褲，也很好看。」她轉移話題。  

　　「你不也一樣？平常像只不起眼的鴨子。」蘇焰明淡淡回道。  

　　「這就叫——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吧。不過啊，」她摸摸自己的衣服，笑得有些羞澀。「我還是比較習慣平常的樣子，雖然不起眼，卻很舒服自在；所以像我這款的，大概天生就不是做明星的料。」  

　　蘇焰明凝視她幾秒，開口：「你最好習慣。」  

　　咦？陶蘊之愣住，不明瞭他的話中含意。她為什麼要習慣？「阿明，你是什…」  

　　「走吧，我們已經遲到了。」蘇焰明不想回應，打斷她的話，伸手牽住她的小手。  

　　「阿明？」她叫道。  

　　「於嘛？」他應道。  

　　「我叫你阿明很奇怪嗎？為什麼你姐姐剛才聽了會哈哈大笑？」  

　　「不用理她，她什麼都好笑。」  

　　「你是不是不喜歡別人喊你阿明？那我以後不那麼叫你了，叫你焰明好了。」  

　　「不用，我已經聽習慣了。」土土的名字聽久了竟也覺得親切。是因為習慣？這是因為她？  

　　「是嗎？那你還是我的阿明嘍！」陶蘊之笑得爽朗。  

　　蘇焰明一愣！她的阿明？「嗯。」他應道，沒有反駁，沒有拒絕，他竟然願意！  

　　「走吧，我等不及想看看上流社會長什麼樣子了！」她握緊他的手，微笑。  


　　「高小姐，你身上這件衣服上禮拜凡賽斯不是才剛秀出來？你的手腳還真快。」  

　　「當然！我的男人一見到這件衣服，就說桃紅色跟我很搭，二話不說就訂下來了。光說我，你那條鑽石項練花了不少錢吧？」  

　　「上個月在店裡看到，跟我的衣服很配，就買下嘍。」  

　　「多少錢啊？」  

　　「沒多少，六百萬港幣吧。」  

　　六百萬港幣？陶蘊之在一旁聽了，簡直要吐血！  

　　她此時正在蘇焰明姐姐蘇若蘭的婚宴上，××飯店的宴會廳整個被包下，裡頭擠滿各界名人，現場以自助餐的方式讓客人盡情享用，各式山珍海味琳琅滿目，甚至有新鮮的魚蟹可以立即烹調。  

　　「小楓，你的男人這一次又要帶你去哪兒出差啊？」  

　　「日本吧。他情人節陪他老婆，答應要好好補償我，我非要狠狠刷一頓，哼！」  

　　「說的也對。男人負責賺錢，我們女人就負責幫他撐面子，我們打扮得越漂亮，他們看得也高興嘛，花點小錢也不算什麼。對吧，陶小姐？」  

　　陶蘊之處在女人堆中，有的是某某政要的夫人、某某董事長、總經理的情人、某某大牌明星、某某名模，原本她只想傻傻地當聽眾，沒想到竟會要她發言。  

　　「女人的確很辛苦。」牛頭不對馬嘴，她隨便唬弄過去。  

　　「陶小姐，你這對鑽石耳環是寶Ｘ麗的新款，不便宜喔。」  

　　「我不清楚價錢。」陶蘊之誠實相告。  

　　「鑽石手練也是價值不菲，蘇公子還真捨得。」  

　　蘇公子？她是回到哪個朝代了？  

　　「我不清楚有什麼價值。」  

　　「蘇公子對你真好，你身上這套是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最新款的禮服吧，你應該是第一個穿上的。」  

　　為什麼大家都蘇公子蘇公子的叫？阿明不是工友嗎？為什麼這些有錢人會這麼尊稱他，甚至用艷羨的口吻對她說話？  

　　「因為我們是朋友嘛。」陶蘊之強笑，腦袋裡卻是一團漿糊。到底怎麼回事？  

　　「是唷，朋友……」女人們以曖昧的眼神互相交換訊息，讓陶蘊之感覺很不舒服，彷彿她是以某些代價換得身上的一切。  

　　「如果你們不相信……」她何須辯解？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你找好久……」一雙男人的手搭上她的裸肩，陶蘊之抬起頭，是張漂亮卻陌生的臉孔。  

　　「孟公子，你也來了。」女人發出驚艷的聲音，好像見到大明星。  

　　「當然要來。世伯嫁女兒，我這個乾兒子怎麼能缺席。」漂亮的臉孔揚起一抹輕浮的笑。「走吧，甜心，我還有很多話跟你說……」  

　　女人們嫉妒地盯著被男子摟住的陶蘊之，心中卻不解陶蘊之明明是蘇焰明的女伴，怎麼又變成「孟公子」的甜心？  

　　一遠離女人群的視線；陶蘊之趕緊拉開擱在肩上的手。  

　　「孟公子，我不認識你。」她開口。  

　　「我叫孟映華，你呢？」孟映華長得漂亮纖細，很像畫裡的貴公子。  

　　「陶蘊之。」她應道，眼前男子看來不像有什麼不良企圖。  

　　「現在我們認識了，」孟映華將雙手插進西裝口袋。「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麼？」  

　　陶蘊之凝視他美麗的大眼睛，問道；「為什麼問我餓不餓？」  

　　「因為你剛剛跟那群女人在一起時，擺了一張臭臉，所以我猜應該是生理因素……」他展露迷人微笑。  

　　「猜錯了。我只是受不了，快捉狂。」  

　　「為什麼？」  

　　「如果一直聊男人、聊衣服、聊花了多少錢、聊要去哪兒度假、聊買了多少昂貴的首飾，你受得了嗎？」  

　　「那你想聊什麼？」  

　　「如果是哪哪家超市有特價品、哪間百貨公司開始換季拍賣，我可能比較有興趣、省錢嘛。」  

　　孟映華愣了會，笑出聲：「哈哈！你真有趣！」  

　　「有趣？」她有說什麼有趣的事嗎？陶蘊之皺眉頭。「對了，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你是美人，」孟映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捨不得看到美女難過。」  

　　這樣哦？陶蘊之能想像有些男人就是自以為是騎士。  

　　「你覺得我美？」  

　　「當然！」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你氣質高貴，就像公主；皮膚白嫩無暇，一雙眼睛水汪汪會攝人魂魄；性感的嘴唇是完美的藝術品，柔順的細發彷彿珍貴的絲緞……」  

　　老天！陶蘊之聽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你別說了，我不是什麼公主，我是灰姑娘。」  

　　「灰姑娘？」孟映華揚眉。  

　　「沒錯，只有今晚我能穿上美麗的晚禮服參加舞會，一到了明天，我還是得回家穿上破衣服，乖乖拖地煮飯洗衣服。」  

　　「你——」孟映華聽不出她是否在開玩笑。「如果你是灰姑娘，那你的王子呢？」  

　　王子？對了，蘇焰明呢？陶蘊之不禁搜尋他的身影。他為什麼要拋下她？  

　　此時，不遠處，蘇焰明正悶聲不響地喝著酒，雙眼定著人群中那一點金黃。  

　　打從一踏進會場，他根本無法忍受那一個個覬覦陶蘊之美色的男人。他突然希望陶蘊之能恢復原本不起眼的模樣，只有他一個人能欣賞她獨特的美，而不是去滿足那一雙雙飽含慾念的色眼。如果再待在她身邊，他怕自己的怒火會一發不可收拾。  

　　「焰明，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一名高大穩重的男子朝他走來。「喝悶酒？不會吧？今天是你姐姐大喜的日子……」  

　　「志龍。」蘇焰明淡淡打聲招呼。馮家和蘇家常有生意往來，兩個年輕人年紀相仿，也結成好朋友。  

　　「這幾個月怎麼都沒看到你？忙什麼？」馮志龍手上拿了杯雞尾酒，輕輕啜了口。  

　　「沒什麼，乖乖聽我老爸的話做事。」他應道。  

　　「你會乖乖聽話？那倒是奇聞。」」馮志龍揚眉。「不過，你帶來那個妞還不錯，哪兒泡上的？」  

　　蘇焰明不發一語．沉默地注視陶蘊之的身影。他不喜歡聽到馮志龍的問話，更不想回答他的話。  

　　「跟她玩了多久？什麼時候膩？」  

　　「做什麼？」蘇焰明不耐地應道。  

　　「我接手嘍。」馮志龍一飲而盡。「看起來很清純，不知道在床上是什麼滋味……焰明，談談你的心得……」  

　　蘇焰明倏地一把抓起他的衣領，眼神陰悚。  

　　「不准你碰她！」  

　　馮志龍嚇了一跳，他從沒見過蘇焰明有那麼認真的神情。他不是一向對女人滿不在乎，怎麼會……  

　　「焰明，你該不會……對她動心了？」馮志龍問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蘇焰明鬆開他。  

　　「不干你的事，反正你不准打她的主意。」  

　　「我是沒問題，可是……」馮志龍指指陶蘊之身旁的男子。「映華好像很中意她。」  

　　蘇餡明的臉色越見陰沉。孟映華也是他的狐群狗黨之一，他從剛剛一見到孟映華對陶蘊之動手動腳，就有股衝動想過去揍人，自尊和自傲卻拉住他的腳步。他懷疑自己還能忍多久。  

　　「別生映華的氣，他不知道你會在意那個女人。」馮志龍安撫蘇焰明，心裡暗暗祈禱無知的孟映華趕快收手，免得等會回不了家。「你知道他，一向愛招惹中意的女人……」  

　　「中意的女人？」嗤一聲，蘇焰明竟捏碎酒杯。難道孟映華真的喜歡上陶蘊之？  

　　慘了！好像講錯話了，馮志龍只怪自己多嘴，趕緊打哈哈：「映華最容易一見鍾情，不過來得快去得也快，你根本不用管他。」真麻煩！他怎麼好像越描越黑？  

　　孟映華完全沒知覺到不遠處傳來的殺人視線，逕自和他新發掘的獵物聊得正愉快。  

　　「陶小姐，我好像在ＸＸＸ的時裝秀上看過你，你一定是當紅的model。」孟映華一臉溫柔醉人的笑。  

　　「ｍｏｄｅｌ？」陶蘊之皺眉頭。「我的身高不太合吧？」  

　　「那你一定是剛竄紅的明裡，我記得你好像出現在某個廣告上，最近是不是要推出新專輯？」  

　　這個男人是不是有妄想症？「孟映華先生，我從來不曾出現在電視上，你可能太累，眼花了。」  

　　「那麼，」孟映華眨眨漂亮的大眼，施展電波攻勢，一隻手臂順勢摟住她白嫩的肩膀。「陶蘊之小姐，你為什麼被邀請參加婚宴？是蘇若蘭的朋友？」  

　　「我是阿明的朋友。」她從容地答道，四處張望。「講那麼多話好渴喔，有沒有果汁……」她隨手拿了杯飲料往嘴裡灌。  

　　「阿明？你是指……」孟映華凝住一張漂亮的臉。  

　　「就是你們口中的蘇公子嘍，」她露齒而笑。「蘇焰明嘛。」  

　　「焰明……」他突然有點口吃：「你叫他……阿明？」  

　　「是嘍，不然要叫什麼？」陶蘊之還不滿意，又拿了杯飲料繼續喝。「那個小名是我專用的喔。」  

　　阿明？還專用的？那麼這個女人是……孟映華的眼角突然瞟到不遠處兩個他熟識的好友，蘇公子正以一雙銳眼死瞪著他，另一個馮先生則拚命對他作手勢，示意他快閃。  

　　看樣子他惹錯女人了，陶蘊之早被蘇焰明看上。孟映華正想撤手，卻被陶蘊之抓住不放。  

　　「唉，帥哥，你要去哪兒？」陶蘊之笑得甜膩膩。  

　　「我？」孟映華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我家裡突然有急事……」  

　　「急事？你不是很喜歡摸我的肩膀……我的皮膚是不是很漂亮？」  

　　「是啊，白皙細緻、吹彈可破，美極了。」不對！他找死啊？！竟還招惹蘇焰明中意的女人。「呃……陶小姐，可惜我們相逢恨晚，只好來生……」  

　　「既然喜歡，怎麼不摸久一點？摸夠本嘛。」她微笑，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不過，在這之前……」她急速轉身，碰！狠狠來個過肩摔，孟映華倒在地上四腳朝天，霎時，會場一陣驚呼聲。  

　　「色狼！以為長得帥就可以吃女人豆腐！」陶蘊之拿起一杯雞尾酒灑到他臉上。「哼！碰到我算你倒霉。」說完，眾目睽睽下大刺刺離去。  

　　「我咧……」孟映華忍痛爬起。「這女人真悍。」他長到這麼大還沒有如此丟臉過。蘇焰明真的喜歡她？  

　　不過，陶蘊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可不覺得有任何不妥，她走到餐桌旁拿起一隻大螃蟹，旁若無人地啃起來。  

　　「哎呀，那女人好沒教養。」某女人輕輕對身旁男伴咬耳朵。  

　　「她的動作好野蠻喔，是不是剛從動物園出來？」又有人接著說，引起陣陣竊笑。  

　　「喂，有沒有啤酒啊？」陶蘊之招手喚服務生，絲毫不在意四周人的竊竊私語。  

　　「小姐，我們有上等的香擯、紅酒……」  

　　「我要台灣啤酒。」陶蘊之吃得津津有味。「真遜！這麼大場面連道地的啤酒都沒有，到底是有錢還是窮啊？」  

　　「你們聽她的話，好粗俗喔，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  

　　「是不是來騙吃騙喝的？可是她身上那套衣服……」  

　　「蘇家怎麼會請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女人？真丟人！」  

　　「看什麼看啊！」陶蘊之斜眼睨著身旁的人群。「羨慕我吃得愉快就不要假惺惺，吃個東西也要裝淑女紳士，嗤，笑死人！」  

　　「小姐，你真有個性，」一個醉醺醺的男子不怕死地上前摟住她。「來來來，我們談個好價錢，不管你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只要你乖乖……」  

　　陶蘊之的右手往後大力一頂，順道高跟鞋用力一踹，男子痛得哇哇大叫。  

　　「哎呀，王董，您不要緊吧？」好幾個人簇擁而上。  

　　「淨會拿錢砸人，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啊，哼！」陶蘊之一手一隻蟹腳，啃得很愉快。「像你這種人渣早該關進感化院裡再教育。女人可不是好欺負的，要我乖乖的……再碰我，我讓你下面以後都乖乖的！」  

　　「好粗魯喔。」  

　　「這女人真的好恐怖。」  

　　「小姐，你未免大過分了！」一個打扮華麗的女人出聲仗義執言：「王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你怎麼可以誣蔑他！」  

　　陶蘊之瞧她一眼。  

　　「怎麼？你那麼喜歡被吃豆腐？」說著，又灌了一杯酒。  

　　「你……你說什麼？！」女人面紅耳赤。  

　　「焰明，你那個女人……」站在不遠處的馮志龍，看著前方的騷動，吶吶地詢問一旁的蘇焰明，卻見蘇焰明早笑得不支倒地。  

　　「沒說什麼啊，」陶蘊之挑挑眉。「想告訴你最好多積點德，你手上那個皮包不知道殘害了多少小動物；你戴那條項練不知道可以救多少沒飯吃的小孩；也不要太虐待自己的身體跑去割雙眼皮、隆乳……」  

　　「你污辱我，我從來沒有……」  

　　突然，兩名高大的服務生走向她。  

　　「小姐，麻煩你跟我們走。」  

　　「幹嘛？」陶蘊之將酒杯放到桌上，微笑。「想把我趕走？」  

　　「小姐，你已經妨礙到別的賓客。」服務生客氣地說道。  

　　「我沒有妨礙他們，是他們看我不順眼吧？也對，我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嘛。」  

　　「蘊之，」笑夠了，蘇焰明徐徐走到她身旁。「你喝醉了。」  

　　「阿明，」陶蘊之拉住他的手臂。「你跑去哪裡？我一直在找你……嘔……」她一手遮住自己的嘴。  

　　發現她不對勁，蘇焰明一把抱起她。「忍著點。」為什麼他老是幫她善後？  

　　「各位別擔心，麻煩要走了，你們可以繼續你們高尚的party，希望你們玩得愉快。」他對前來的賓客微笑，立即迅速離開會場。  

　　原來她是蘇焰明的女人！眾人恍然大悟。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又恢復談笑風生，彷彿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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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20:04:09

第六章

　　「頭……好痛……」陶蘊之難過地皺緊眉頭，眨眨眼，想看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蘇焰明的身影，他的雙手握著方向盤，兩眼專注地望著前方。  

　　原來她在蘇焰明的車裡。陶蘊之試著坐直身子，放心地再度合上眼。  

　　「別再睡了，」蘇焰明伸手撫她的額頭。「你家快到了。」  

　　他的聲音、他的手、他的人都讓她有種安心的感覺，陶蘊之不自覺將身子倚向他。  

　　「我又喝醉了？」她輕聲開口。  

　　蘇焰明睇她一眼。  

　　「算你有自知之明。」  

　　「我是不是害你丟臉了？」她絲毫記不起發生了什麼事，早知道就不應該隨便喝飲料。  

　　「沒有。」他冷漠地回應。  

　　「呼！」她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今天是你姐姐的大日子，我不想害你出醜。」  

　　蘇焰明斜眼瞟著她，開口：「你啊……可不可以不要老替別人想？」  

　　「咦？什麼？」她抬起頭。  

　　「有時候太替別人想卻會傷到人，你知道嗎？」  

　　陶蘊之傻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蘇焰明將車子停到路旁。「你等一下。」說完，逕自走下車。  

　　蘇焰明到底想說什麼？陶蘊之愣愣地看著他走進一家便利商店，腦子不斷轉著他說的話。為什麼他要這麼說？  

　　蘇焰明坐進車工，遞給她一罐熱鮮奶。「喝下去，會比較舒服。」他發動車子，說話的口氣仍舊冷淡。  

　　捧著熱牛奶，讓陶蘊之有種溫暖幸福的感覺，她靜靜地喝完。「謝謝，你對我真好。」她微笑。  

　　「沒什麼好謝，是我強拉你參加宴會，你喝醉了，我當然有責任。」  

　　陶蘊之細細看他一會兒，笑出聲：「你啊，真的是……」  

　　「笑什麼？」蘇焰明在意她的神情。  

　　「真的是很難討好的人。」  

　　蘇焰明沉默一會兒，說道：「於嘛討好我？」  

　　陶蘊之沒有理會他的問話，繼續接著說：「我跟你差好多。我一直努力讓別人喜歡我，盡量地幫別人想，討好別人，你跟我相反，完全不在意週遭人的想法，很自我中心。卻對自己很誠實，如果另一半得了絕症，我想我一定是想辦法裝笑臉騙他，可是你一定會誠實地告訴她，對吧？」  

　　「你怎麼了？突然發牢騷……」  

　　「你說的對。我以為是替別人想，其實只是自以為是，我怎麼可能知道別人心裡想什麼……」她歎了口氣。  

　　「我不是怪你。」她怎麼了？酒醉還沒醒？  

　　「我十五歲的時候，爸爸、媽媽離了婚，從那以後我就跟妹妹相依為命。他們留了一間小公寓給我們，定時會匯生活費，偶爾想起也會來看看我們。現在他們又各自組了新家庭，感覺上好像也不再是我的父母……」她突然講起自己的私事。  

　　「所以你妹妹嫁了，你很寂寞？」蘇焰明不自覺想關心她。  

　　「我妹妹小我一歲，也不過二十三……彭靖文那個混蛋……」陶蘊之嘟嚷著：「阿明，你別怪我喔，其實我一直在利用你。做便當給你吃，會讓我覺得好像有個人跟我生活在一起，所以我才會強迫你……」  

　　「還好你做的便當不難吃。」蘇焰明冷言冷語，心中卻是隱隱作疼，疼惜她所忍受的孤獨。  

　　「謝謝你忍受我的任性。」她朝他點個頭。  

　　「我們半斤八兩，我也是個任性的人。」他的眼睛直視前方。  

　　陶蘊之微笑。  

　　「奇怪，怎麼會跟你說這些話？不管在穎之還是靖文面前，我都是很快樂的，怎麼在你面前就變得感傷，害你心情也變得沉重……」  

　　你就是壓抑太多，才會發酒瘋。  

　　「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反正我聽一聽也不會放在心上。」他漠然地說道。  

　　「是嗎？別太縱容我喔，否則我真的會把你當垃圾桶。」陶蘊之笑得爽朗，伸手轉車上的電台。  

　　「這裡是ＦＭ9Ｘ．Ｘ，你們所收聽的是Richy所主持的ＸＸＸ，今天先回復一位聽眾的傳真……」  

　　「我很喜歡聽廣播。一回家我會先打開電視機，讓房子裡充滿聲音，感覺上好像有人陪著我；不過電視看久了也會煩，有時就邊看書邊聽廣播。我覺得廣播更有想像空間，藉著聲音傳遞感情，雖然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到，卻可以想像對方聽到時的表情。」陶蘊之調個舒服的姿勢，頗享受的模樣。  

　　「現在就為你播出范緯淇……范范的『到不了』。」富有磁性的男聲緩緩傳出。  

　　「啊，這首歌，我喜歡！」陶蘊之臉上漾滿笑意。  

　　「你眼睛會笑  彎成一條橋  終點卻是我  永遠到不了  感覺你來到  是風的呼嘯  思念像苦窯  競如此難熬  每分每秒  我找不到  我到不了  你所謂的將來的美好  我什麼都不要  知不知道  若你懂我這一秒  我想看到  我在尋找  那所謂的愛情的美好  我靜靜倚靠  靜靜寧牢  不敢漏掉一絲一毫  願你看到……」  

　　「無病呻吟。」蘇焰明邊聽著，冷冷說道，他一向討厭聽流行音樂。  

　　「如果你真心愛過一個人，就會懂了。」陶蘊之仍舊哼著歌：「……靜靜守牢，不敢漏掉……」  

　　「愛就愛，不愛就不愛，老愛糾纏不清……女人真麻煩，就愛胡思亂想。」  

　　「阿明，」陶蘊之盯著他。「換你發牢騷了？」  

　　「你……」蘇焰明考慮了一會兒，開口：「是不是已經忘了彭靖文？」  

　　「咦？」陶蘊之沒料到他會突然轉話題。「你為什麼……」  

　　「回答我。」他的神情認真，讓陶蘊之不自覺咽口口水。  

　　「我……」她嘻皮笑臉，想矇混過去——「你不要那麼嚴肅嘛，我會緊張。」  

　　「還記著他？」他的表情轉為冷漠。  

　　陶蘊之低下頭，玩弄自己的十指，囁嚅：「我用情很深的，哪有那麼容易忘…」  

　　蘇焰明停下車。「你家到了。」  

　　陶蘊之看了看窗外，默默拿下身上的首飾。「今晚很高興，我作了一個美夢。這件衣服……」  

　　「那件衣服送你，算是我的謝禮。」  

　　「不行，太昂貴了！」陶蘊之嚇了一跳！「我不能收！我跟你……」  

　　「你跟我怎麼樣？」蘇焰明深邃的眼緊緊瞅著她，讓她霎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們是……」朋友。怪了，為什麼她說不出口？她不是一直都這樣認為？  

　　「是什麼？」他逼近她，充滿魅力的臉龐、惑人的氣息簡直讓她手軟腳軟。  

　　「既然你要送我，我就不客氣了。」陶蘊之擠出笑臉，趕緊打開車門，逃難似地走下車。  

　　「蘊之，」蘇焰明喚住她。「告訴我，你現在還陷在泥淖裡，還是已經上岸？」  

　　陶蘊之停下腳步，怔怔看著他，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對彭靖文的感情。「還有一隻腳在泥淖裡。」  

　　「是嗎？」蘇焰明走下車，碰一聲關緊車門。「那我可以幫你一個忙。」  

　　「幫我忙？」陶蘊之聽得一頭霧水。「幫我什麼忙？」  

　　蘇焰明走近她，在她跟前站定。  

　　他深深吐口氣，開口：「我以前從來不會那麼在意一個女人……我一直搞不懂怎麼回事，不過，我很確定我現在很想好好珍惜你。」  

　　「阿明……」陶蘊之咽口口水，心臟噗通噗通跳，活像回到十六歲。「你是不是……」是不是跟她一樣喝醉了，才會胡言亂語？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想幫你上岸，」他的雙眼緊盯著她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要你忘了彭靖文。」  

　　上岸？「阿明，你到底……」他的眼睛好像會催眠，竟讓她動彈不得。「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不想騙自己，」他伸手環住她的頸。「我們談戀愛吧。」  

　　什麼？！陶蘊之張嘴呆住，蘇焰明卻已傾身覆上她的唇。  


　　「請問，陶蘊之小姐在嗎？」  

　　上班時間，設計部突然出現一名花店小弟。  

　　「我是。有什麼事嗎？」陶蘊之從座位上起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的花，請簽收。」小弟拿出一大把九十九朵紅玫瑰。  

　　「我的？！」陶蘊之詫異地指著自己。  

　　「老大！蘊之，你是釣到哪個凱子了？」同事美珠欽羨地湊近她。  

　　「我——」老實講，陶蘊之自己也莫名其妙。「我沒有。」  

　　「哇！是哪個有錢少爺迷上你？」小真搶過花束；著迷地聞了聞。「蘊之，交了男朋友？」  

　　「我——」陶蘊之正想辯駁，卻想起昨晚的熱吻，霎時讓她紅了臉。難道是蘇焰明送的？他真的不是開玩笑？  

　　「喔……真的釣到凱子嘍。」美珠一看她的表情，馬上明白她在想什麼。  

　　「不是凱子，是阿明。」  

　　「阿明……阿明是誰？」小真皺眉頭。  

　　「蘊之，你該不會指那個變態工友吧？」美珠一臉嫌惡的表情，她記得陶蘊之曾經那樣叫過蘇焰明。  

　　「他不是變態。」陶蘊之嚴肅地糾正。  

　　「那個掃廁所的？」小真的雙眼瞪大如銅鈴。「蘊之，你秀逗了，怎麼可能是他！他的薪水不知道夠不夠他自己用，怎麼可能送你玫瑰花。」  

　　可是除了蘇焰明。她真的想不出任何人。何況他昨晚還說「我們談戀愛吧」。他是認真的？  

　　「請問，陶蘊之小姐在嗎？」  

　　又一個快遞的小弟，手上捧著包裝精緻美觀的小方盒。  

　　「是我。」陶蘊之舉起手。「有什麼……」  

　　「請簽收。」小弟有禮地將盒子遞給她。  

　　「哇！到底是哪個大亨迷上你？！」小真忍不住發出爐羨聲。  

　　「等一下！」陶蘊之拉住小弟。「是誰要送我？」  

　　「對不起，小姐，委託人沒有署名，我們也不曉得。」小弟一臉抱歉。  

　　「蘊之，幹嘛想那麼多，你以為會是炸彈啊？」美珠逕自幫她打開禮盒，調侃地說道。  

　　「原來是神秘的仰慕者，」小真用手肘頂頂她，眼神曖昧。「蘊之，你真厲害耶。」  

　　「神秘的仰慕者？」陶蘊之蹙眉，她又不是什麼大美人、大明星，怎麼會有什麼神秘的仰慕者，一定是阿明！  

　　「哇，好漂亮！」一拆開包裝，美珠和小真同時發出驚歎聲。  

　　盒子裡是條鑽石項練，心型鑽中心包著一顆藍寶石，光采炫目奪人。  

　　「送禮物給你的人……」美珠拿起項練，愛不釋手，緩緩說道：「一定很愛你。」  

　　陶蘊之屏住氣息，不敢置信。她伸手撫著耀眼的寶石，真實的觸感讓她久久回不了神；她敢肯定這一定是蘇焰明的所作所為，可是他怎麼有能力送她這些？  

　　「請問……」又一個快遞小弟來找人。  

　　「不用問了，」小真一把拉起陶蘊之。「你要找的人在這裡。這次又送什麼了？」  

　　快遞小弟一臉愉快神情，遞出一個禮盒。「陶蘊之小姐，你的航空包裹，剛從國外送來的巧克力。」  


　　「阿明，巧克力很好吃，謝謝你了。」陶蘊之小臉上綻開一絲甜笑。  

　　蘇焰明冷眼睨著她，她強拉他上頂樓就為了這件事？  

　　「沒什麼，你喜歡就好。」  

　　果然是他。陶蘊之從身後拿出一個小方盒，說道：「阿明，你根本不用破費買那些。」  

　　「你……不要？」蘇焰明狐疑地盯著她。那條項鏈是他特地為她訂作的，全世界只有那一條，專屬於她的。  

　　「對不起，辜負你的心意。」陶蘊之雙手奉還。「不過我真的不需要。還有，鮮花、巧克力，你沒有必要送我。」不是她不還，而是美珠、小真她們早搜括光了。  

　　「為什麼？」蘇焰明攏起俊眉。「你討厭我？」  

　　「不是，我怎麼會討厭你。」  

　　「那麼，為什麼不收我送你的東西？」  

　　陶蘊之吐口氣。  

　　「不收你的東西不代表我討厭你，只是因為我不需要。」  

　　「女人不都喜歡男人送花、送巧克力、送鑽石……不然我怎麼追悔？」他說得好自然，卻讓陶蘊之當場呆住！  

　　他是認真的？「阿明，你是開玩笑的吧？」陶蘊之小心翼翼地開口。  

　　蘇焰明摘下鼻樑上的平光眼鏡，深深地凝視她。「我是認真的，非常認真，這輩子還沒這麼認真過。」  

　　陶蘊之又傻住了。  

　　「可是……」可是真的太突然。她一直都當他是朋友，要她怎麼轉得過來？尤其她還沒完全忘記彭靖文……  

　　「可是什麼？」蘇焰明重新戴回眼鏡。「你覺得做我的女朋友很丟人？」  

　　「你知道不是。」  

　　「你不喜歡邋遢、髒兮兮的男人？」  

　　「那我怎麼會接近你。」  

　　「或者，你還對彭靖文念念不忘、捨不得？」  

　　「我很努力要忘了他。」  

　　「那……你還在考慮什麼？」他疑惑地問道。  

　　「我……」對喔，她到底在想什麼？到底有什麼不對勁？  

　　正當她陷入思索，蘇焰明卻一把摟住她，俊俏的面容俯向她，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陶蘊之又一次呆住！為什麼他老是先斬後奏，讓她根本無法拒絕？  

　　蘇焰明鬆開她，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陶蘊之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他開口說道：「告訴我，你到底喜歡什麼？」  

　　「我……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我喜歡什麼？」她努力讓自己的心跳恢復正常速度。  

　　「不然我怎麼送你東西？」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你為什麼一定要送我東西？」她不解。  

　　「追女孩子不就是要送她東西？」他仍舊理直氣壯。  

　　「你——」陶蘊之一臉錯愕，不知該說什麼。  

　　「你不要覺得奇怪，我以前從來沒追過女孩子，也沒考慮過女孩子都喜歡什麼，所以……」花、巧克力、鑽石、衣服都是他那些死黨教的。「你是我第一次主動追的女人。」  

　　蘇焰明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不紅氣不喘，陶蘊之細細看他一會兒，攏緊眉頭。「我是不是應該覺得很榮幸？」其實她有點莫名其妙。  

　　「你不用客氣，想要什麼就說，我絕對不會拒絕你。」他臉上又掛著如和風熏人般的笑。  

　　「阿明，我什麼都不要。何況你的薪水不多，怎麼能負擔得起。」陶蘊之體貼地為他著想。  

　　「你……」蘇焰明遲疑了一會兒。「還沒發現？」  

　　「發現什麼？」陶蘊之仍是一張傻臉。  

　　「發現——」經過昨晚，陶蘊之竟還沒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她真的相信他扯的謊？天底下真有這麼鈍的女人！「算了。」他懶得解釋。「如果你不說，我就送我覺得你會喜歡的東西給你。」  

　　「真的不用！」陶蘊之急忙拉住他。  

　　「不需要跟我客氣，」蘇焰明揚眉。「你只需要享受被別人追求的感覺就好了，根本不用想太多。好了，你該回去工作了。」說完，他逕自離去。  

　　可是，她真的不想要。陶蘊之皺著一張小臉，不太想回去工作了，否則三不五時又來句「請問，陶蘊之小姐在嗎？」……她受不了。  

　　「對了，」蘇焰明轉身朝她喊：「今天我會等你下班，我們一起回去！」邊說著，嘴角揚起一抹俊朗的笑。陶蘊之怔怔看著他，覺得他似乎變了，他以前是那麼難以接近……  

　　蘇焰明真的想跟她交往，他是認真的。那麼，她呢？她是怎麼想的？她是不是認真想跟他有進一步的關係？陶蘊之自己也無法回答。  


　　「老闆，我要五十塊錢的鹽酥雞。」  

　　陶蘊之心滿意足地接過滿滿一包鹽酥雞。  

　　蘇焰明斜眼睨著她，冷冷一句：「你知不知道吃路邊攤的油炸物很容易致癌？」  

　　陶蘊之瞄他一眼，對著另一個攤販喊：「老闆，我要一塊香雞排！」  

　　蘇焰明翻白眼，她根本沒聽進他的話。  

　　「來，」陶蘊之將雞排遞給他。「好朋友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陪我一起致癌嘍。」  

　　蘇焰明漠然地凝視她的笑臉，不發一語接過她的雞排，默不作聲地吃起來。  

　　此時，兩人正在台北某夜市閒逛，熱鬧擁擠的人潮讓人恍然以為仍在白天。  

　　「我最喜歡逛夜市了。」陶蘊之像個小孩子，展露天真的笑顏。「不僅離我家近，東西又多又便宜，食物好吃，而且人多又熱鬧。」  

　　「的確很適合你的窮酸性格。」他嘲諷。  

　　「喂！老闆老闆，我要看那件牛仔褲！」陶蘊之停在一個賣衣服的攤位前。  

　　「小姐，是你要穿的啊？」小販拿下陶蘊之中意的黑色牛仔褲。  

　　「不是，是我旁邊的帥哥。」陶蘊之笑咪咪回道，邊接過褲子在蘇焰明身上比。「不錯耶，跟你的型很合。」  

　　「我不用……」蘇焰明想拒絕。  

　　「不過，太短了。」陶蘊之轉向小販問道：「老闆，有沒有長一點的？我男朋友太高了。」  

　　「有有有！」小販連忙拿出合身的褲子遞給她。「小姐的眼光真好，先生穿這條褲子看起來更帥了。」  

　　「跟我的想法一樣喔。」陶蘊之拍拍蘇焰明的肩膀。「阿明，有人誇你帥，你一定偷偷高興吧？」  

　　蘇焰明冷眼旁觀她和小販興高采烈地談天說地，最後心滿意足地提著牛仔褲離開。  

　　「你看這塊石頭，」走沒兩步，陶蘊之拿起路邊攤位上的一塊石頭，喜孜孜地笑道：「很美吧？」  

　　「小姐，那是土耳其的幸運石，很便宜，才二十塊。」小販諂媚地煽動。  

　　蘇焰明瞧了瞧她手上那塊「幸運石」，是顆透明的藍石，上頭還畫了一圈圈彩色紋路。  

　　「你喜歡？」他開口問道。  

　　「嗯，」她點頭「不過……」  

　　蘇焰明掏出二十元遞給小販。  

　　「謝謝喔。」小販道謝，轉向招呼其他客人。  

　　「你——」她愣住！「你幹嘛……」  

　　「我說過，只要你喜歡的東西我都不會拒絕你。」他酷著一張臉。「看樣子，好像越便宜的東西，你越喜歡。」  

　　陶蘊之轉轉眼珠子，隨即欣然接受，「我幫你買一條牛仔褲，你送我一塊幸運石，我們算扯平嘍。」  

　　「我們現在應該不分彼此，」他握緊她的小手。「想要什麼就儘管開口，不用管什麼扯不扯平的。」  

　　不分彼此？蘇焰明說得理直氣壯，陶蘊之卻禁不住想笑。看他一臉漠然的樣子，實在很難讓人聯想他們會是情侶；不過和他牽著手的感覺很好，陶蘊之不想抽開自己的手。  

　　「那麼，阿明，你喜歡什麼？」陶蘊之微笑反問他：「什麼東西會讓你快樂？」  

　　蘇焰明的一雙銳眼深深凝視她，緩緩開口：「你。」  

　　簡單明瞭，陶蘊之的心則是猛地一跳！他最近老是讓她措手不及。  

　　「原來我還有本事讓別人快樂，」她鎮定心情，揚眉笑道：「啊，一定是因為我常常出醜吧。」  

　　「沒錯，像你這麼迷糊的人還真不多見。」他應道。  

　　「有什麼關係，我大智若愚嘛。」陶蘊之一點也不以為意。「不過，阿明，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  

　　蘇焰明睇她一眼。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說得好像被騙了似。「阿明，你應該趁機誇誇我嘛．」陶蘊之碎碎念：「比如說我長得美若天仙，所以對我一見鍾情；或是說我很有氣質、有魅力、又懂得體諒人、有愛心、知書達禮……」怎麼越講越像在競選ＸＸ小姐？  

　　「我一向不講謊話。」蘇焰明答道。  

　　陶蘊之聽了差點滑倒，他還真坦白！「謝謝你的實話喔。」她越來越懷疑自己是哪一點對他造成致命的吸引力，但想破頭也是無解。  

　　「咦？姐姐？」  

　　忽聞一陣熟悉的女聲，陶蘊之回過頭，看見大腹便便的陶穎之和她的丈夫彭靖文。  

　　「穎之！」陶蘊之頗訝異，怎麼會這麼巧！  

　　「我剛剛看到你的背影，就直覺是姐姐，果然……」陶穎之笑吟吟地說道。  

　　「被你抓包了。」陶蘊之搔搔頭。「我又出來覓食、增加體重了。」  

　　「蘊之，不是前幾天才說要節食減肥，」彭靖文調侃她：「什麼時候又變成覓食增肥了？」  

　　「彭靖文，如果你閉上嘴巴，我會很感謝你。」陶蘊之斜脫他一眼。  

　　「這位是……」陶穎之對蘇焰明投以好奇的眼光，也沒忽視兩人的手正緊握著。  

　　「喔，他是……」陶蘊之正想幫她介紹，蘇焰明已經逕自接話——  

　　「我是蘇焰明，蘊之的男友。」他微笑說著、眼睛則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前的年輕女子。和陶蘊之有著相當神似的輪廓，然而渾身恬靜的氣質則顯得特別有女人味。  

　　「姐姐的男友？」陶穎之面露欣喜。「原來你們……姐姐，你怎麼都沒跟我說！」她嗔道。  

　　「我——」陶蘊之有些尷尬，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嘛。「你現在不就知道了？」她打哈哈。  

　　「能在這裡遇到真的太好了，不然姐姐不知道還要瞄我到什麼時候。」陶穎之熱切地握住陶蘊之的一隻手。「我們四個人一起去吃點東西，聚聚吧。」  

　　「穎之，」彭靖文把她抓回懷裡。「別當人家的電燈泡了，沒看到他們正在培養感情？」他對蘇焰明投以友善的目光，微笑。  

　　「彭靖文，算你識相！」陶蘊之對他吐舌頭。  

　　「是嗎？」陶穎之不掩失望的神情。「那……姐姐，你一定要帶蘇先生來我們家吃飯喔。」她想多認識自己未來的姐夫呢。應該是吧？  

　　蘇先生？好彆扭的稱呼喔。陶蘊之點點頭。「沒問題，一定會給你大展手藝的機會，讓『蘇先生』嘗嘗你的拿手菜。」說完，她忍住笑。  

　　「蘇先生，你一定要好好對蘊之，她是個好女孩。」彭靖文慎重的口吻彷彿是陶蘊之的父親。他當然記得曾看過蘇焰明，卻不免震驚兩人竟會發展出超友誼的關係。  

　　「當然，不用你說我也會對她好。」蘇焰明心裡很清楚，他最大的勁敵就是眼前的溫文男子，他在陶蘊之心中有著難以消除的份量。  

　　目送妹妹和彭靖文離去，陶蘊之又和以往一樣有著不可免的失落感。不過今天晚上似乎有些不一樣。  

　　「走了，還發什麼呆？」蘇焰明拉拉她的手。  

　　是因為身邊有人陪著自己吧？陶蘊之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紅。原來她一直冀望著溫暖的感覺，就像現在這樣有人牽著她的手。  

　　「今晚就破例再多逛一會兒，明天再開始節食吧。」她笑著回道。有他陪在身旁，好像再大的事情也沒什麼好難過了。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一直陪著她。  

　　這種感覺是什麼呢？陶蘊之仰頭望著他，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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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20:04:23

第七章

　　蘇焰明洗好臉，露出一張乾淨俊朗的臉龐。他拿了條毛巾在臉上抹了抹，走出狹小的浴室。他提起收拾好的簡單行李，再看一眼六坪大的小房間，覺得自己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過去六個月的日子。  

　　「邱媽媽。」蘇焰明敲了敲對門房東的房門。  

　　「什麼事？」門裡探出一個中年婦女；身材矮小，有張可親的臉。「喔，是蘇先生啊。」  

　　「嗯，我要走了，跟你說一聲。」蘇焰明微笑。  

　　「你要走了？」邱媽媽點點頭，和善的目光則上下巡著他全身。「今天總算露出真面目。」  

　　蘇焰明怔住！露出真面目？難不成……  

　　「以前我老覺得奇怪，怎麼一個長得那麼英俊的小伙子，硬要裝得髒兮兮。你們這些年輕男生不都越來越愛漂亮，怎麼你卻是不修邊幅？可能有什麼苦衷。現在能不能把你的秘密告訴邱媽媽？」邱媽媽一臉好奇。  

　　「既然邱媽媽覺得是秘密，就別再問了。」蘇焰明揚起唇角，還是別拆穿他的身份吧，省得嚇到老人家。  

　　「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邱媽媽又打量他一會兒。「不過，蘇先生，你變了。」  

　　「變了？」現在倒換蘇焰明好奇。「你是指我的外表？」  

　　邱媽媽搖頭。  

　　「那只是一部分。難道你自己沒發覺？」她記得第一次看到蘇焰明，他的臉上佈滿寒霜，活像準備去縱火、發洩情緒，更別說和人閒聊。而現在……「你以前總讓人覺得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現在才發現其實你也是個平凡人，很好相處嘛。」  

　　原來是指這個。這……算讚美吧？  

　　「我以前的確太驕傲了，一定很惹人厭，」他承認自己從小被人捧到大，老早學會目中無人。「謝謝你的包容。」  

　　「說什麼話，」邱媽媽都覺得不好意思。「我又沒做什麼……不過，人懂得謙虛最重要，要自信，可不能自負啊。哎，怎麼在說教了……」  

　　「邱媽媽，我會記著。」經過這段日子，他越發珍惜身邊願意說真心話、讓他警惕自己行為缺失的人，因為他們是如此難得。  

　　'再見。」雖然是短暫的緣分，也許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但蘇焰明深深祝福眼前的婦人。  

　　他一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不過，他也覺得自己變了，變得越來越喜歡自己。這是好事吧？  

　　走出小公寓，從今以後他又恢復蘇少爺的身份，要什麼有什麼，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兒。他算是很幸運，在物質方面從來沒有匾乏過，絕少受過挫折。這六個月他實際體會到另一種真實的人生，他以前根本無法想像的——包括繳電費、上超級市場這些再平常不過的瑣事。  

　　  鈴……  

　　蘇焰明接起手機。  

　　「少爺，車子已經停在巷口，您隨時都可以……」彼端傳來客氣的聲音，提醒他日後優渥的生活。  

　　「我知道了。」他冷漠地掛斷。  

　　今晚，黑夜裡沒有星星，蘇焰明踱著緩慢的腳步離開。他忍不住想像陶蘊之知道他的身份後會是什麼表情？會有什麼心情？  

　　應該……很高興吧？女人不都喜歡有錢的男人？陶蘊之應該也不會例外；蘇焰明不禁揣測起她的想法。她的思考模式跟他週遭認識的人迥然不同。老實說，即使到現在，他還不是很瞭解她。  

　　蘇家的寶藍色賓士停在前頭，他正想走上前，卻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  

　　「焰明！」  

　　蘇焰明回過頭，冷艷的魏筱嵐徐徐從她的車裡走出。  

　　「我終於見到你了！」魏筱嵐走到他跟前，姣美的臉蛋微慍。「就算你想躲我，也應該給我一個理由。」自從那一晚的溫存後，他又像煙霧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家裡、朋友都沒有他的消息，手機號碼換了，也沒回蘇家，魏筱嵐簡直快被他逼瘋。  

　　蘇焰明冷冷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其實讓她知道也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沒有偽裝的必要。  

　　「是你家司機好心告訴我。」畢竟她曾是他的女朋友，蘇家的司機當然見過她。  

　　「是嗎？」他冷笑嘲諷：「他還真牢靠。」說完，便想走人。  

　　「等一下！焰明，你到底怎麼回事？」魏筱嵐著急地拉住他，她好不容易才見到他。「聽說你有出席你姐姐的婚宴，為什麼沒找我當你的女伴？」她還滿心以為自己是唯一人選，連出席的禮服都準備好了。  

　　「你知道我有出席婚宴，那你應該還聽到一件事—一我帶了別的女伴。」他斜眼睨她。  

　　「焰明，你——」魏筱嵐咬緊下唇。「你是故意氣我？」  

　　蘇焰明揚揚眉，瞧著她豎眉的模樣不覺有趣。她真的在意自己？「魏小姐，我為什麼要氣你？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懶懶地開口。  

　　「那你是……」她說話的口氣不自覺發顫。  

　　「我換女人又不是什麼大事，你沒有必要那麼驚訝。」蘇焰明推開她，毫不留情地走開。  

　　換女人？他是說他……他甩了她？！魏筱嵐震驚得說不出話！雖然她隱隱約約察覺到蘇焰明對她的態度有變，卻怎麼也沒料到會是……怎麼可能會有女人勝過她！  

　　「焰明，你說清楚！」魏筱嵐追上他。「那女人是誰？你不說清楚，我絕不會跟你分手！」  

　　蘇焰明頗不耐煩，他講得還不夠清楚？  

　　「魏小姐，你搞清楚，你從來就不是我的情人，我喜歡別的女人跟你也毫無關係，更不需要跟你交代；如果你硬要跟我糾纏不清，是你自找苦吃。」  

　　他真的愛上別的女人！魏筱嵐幾乎動彈不得，她一定要看看那個女人長什麼模樣！會比她美？會比她有魅力？她不相信！  

　　「不需要擺出那麼絕望的臉，我相信你除了我之外，還會有很多好對像讓你挑。」他諷刺地開口。  

　　司機恭恭敬敬地為他打開車門。  

　　「焰明，你不能拋棄我，否則你一定會後悔！」她不死心。  

　　「後悔？」挑眉冷笑，坐進車裡。「我不會為了你的事後悔。」  

　　碰一聲，車門硬生生關上，徒留下魏筱嵐一人佇立在原地，忿恨地望著遠去的車影。  

　　「小陳，」蘇焰明開口，冷漠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以後不准跟那個女人提到我的行蹤。」  

　　「是，少爺。」司機小陳惶恐地答道。他也是被魏筱嵐脅迫，不得已才說出少爺今晚會回蘇宅的事。剛剛看到兩人感情破裂，以後他怎麼可能會再透露任何事！  


　　「糟糕。遲到了！」  

　　陶蘊之穿著高跟鞋在樓梯間奔跑，喀喀喀的聲響，顧不得會吵到左鄰右舍。她手提公事包衝出公寓，趕著去搭捷運上班。  

　　最近她的上司魏筱嵐動不動就發脾氣，尤其近來準備服裝秀的事更是搞得她焦頭爛額，每一個小細節都挑她毛病，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果她今天真的遲到了，一定會被炒魷魚。  

　　「早安。」一陣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喚住她，陶蘊之在公寓大門前停住腳步，眼前那個穿著正式西裝的俊朗男子不就是蘇焰明？  

　　「阿明！」她訝異地張大嘴，他又一次讓她驚艷了，怎麼會有帥得那麼耀眼的男人！他身旁的那輛寶藍色賓士在艷陽下更顯得氣勢非凡。「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接你上班，」他微笑為她打開車門。「上車吧。」  

　　「可是……」陶蘊之遲疑，她還是有種錯亂的感覺，該不會還沒睡醒吧？  

　　蘇焰明看了看手錶，說道：「現在八點五十分，如果你再猶豫一分鐘，就一定會遲到。」  

　　遲到？！陶蘊之聽了，全身彷彿上了發條，迅速鑽進車裡。「快快快！」她催促：「阿明，快一點啊！要是遲到，我上司會宰了我，到時候我就得去失業救濟所報到了！」  

　　蘇焰明看她一眼，唇角微揚。「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人敢動你一根寒毛，何況……」他止住話沒再繼續說，長腿跨進車裡坐到她身旁，關上車門。「小陳，開車。」  

　　何況什麼，陶蘊之非常好奇，看他命令司機的態度從容不迫，習慣的模樣彷彿天生的富家公子，跟她印象中的阿明完全不同。難道現在才是他的真面目？  

　　「你看什麼？」他側過臉，漂亮的大眼凝望她。  

　　陶蘊之眨了眨眼，臉上擠出一絲強笑。「沒什麼，你看起來跟平常差好多……」發牛什麼事了？  

　　「你不喜歡？」他問道。  

　　「咦？」  

　　「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他蹺起長腿，神態悠閒自若。  

　　「怎麼會，你很帥……」她承認，以他的「美貌」，很容易征服女人心。  

　　蘇焰明滿意地揚起嘴角，她已經接受他真正的模樣，那就夠了。  

　　見他不再發問，陶蘊之心裡越發好奇。其實打從參加那場婚宴開始，她就已經懷疑起蘇焰明的身份；只不過，她奇差無比的解謎能力始終想不出合理的解釋。她有預感，今天她會得到答案。  

　　「阿明，到底……」到底怎麼回事？  

　　「到了。」他開口打斷她的問話。  

　　車子停在LAVENDER時裝大樓門口。陶蘊之從車窗裡往外望，看到兩排站好好的人牆。她瞪人眼睛！在那裡列隊歡迎的不都是公司的高級主管……怎麼？難道今天來了什麼貴賓？  

　　「阿明，」陶蘊之真的嚇到了，長到這麼大她還沒見過這種陣仗。「我看……我還是先走一步……」  

　　司機小陳必恭必敬地打開車門。  

　　「來吧，」蘇焰明伸出手，俊臉滿溢溫柔的笑。「我們一起出去。」  

　　走投無路了。陶蘊之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拒絕他，只能硬著頭皮握住他的手，將自己交給他。  

　　「焰明少爺，第一天上班，辛苦您了。」陶蘊之認得首先湊上來的笑臉，是公關部的張經理。  

　　「張經理，為了我勞師動眾，想必是你的主意？」蘇焰明淡然回話。  

　　「這沒什麼，」張經理直陪笑臉。「只要焰明少爺高興……」  

　　「焰明少爺，您剛來公司，一定不瞭解公司狀況，如果有問題，您可以隨時詢問我。我現在就帶您到您的新辦公室。」某個主管擠開張經理。逢迎地說道。  

　　「焰明少爺，您還是先見蘇總吧，我幫您引路。」另一名主管搶著發話。  

　　蘇焰明環視身邊諂媚的嘴臉，微笑。  

　　「我只要你們做一件事。」  

　　「什麼？」眾人期盼地望著他。  

　　「讓出一條路。」說完，他拉著陶蘊之進人ＬＡＶＥＮＤＥＲ大樓。  

　　陶蘊之緊緊跟在他後頭，感覺到一陣陣異樣的注視，心裡直覺不舒服，彷彿動物園裡供人參觀的動物。  

　　焰明少爺……蘇總……她的腦子已經攪成豆漿了。  

　　「阿明，我們要去哪兒？」兩人一起跨進電梯，陶蘊之忍不住開口問道。  

　　「等會你就知道。」蘇焰明一臉神秘，堅決不透露。  

　　陶蘊之抿嘴，看著電梯一層層往上升，甚至跳過她上班的那一層樓。  

　　「可是……我還要上班……」她低聲囁嚅，想到魏筱嵐那張冷臉，她有股衝動想掙開蘇焰明的手，火速跑到自己的座椅上乖乖坐好。  

　　「我知道，」蘇焰明仍是一派輕鬆模樣。「我現在就帶你去上班。」  

　　帶她去上班？陶蘊之越聽越迷糊。她皺緊眉頭，不解。  

　　幾乎已經到了頂層，電梯終於停下。  

　　「來。」蘇焰明像個大小孩似的，興匆匆地帶著她離開電梯，走進公司頂級設計師所在的樓層。  

　　又是滿載妒嫉、羨慕的目光，盯得陶蘊之渾身不對勁！  

　　蘇焰明停在一間辦公室前，打開門，將她推進去。  

　　「你的新辦公室，喜歡嗎？」  

　　她的……新……辦公室？陶蘊之果愣在原地！腳踩著柔軟的地毯，四周是全新裝潢的設備、精緻的辦公桌、舒服的座椅，還有一大片的玻璃窗，可以眺望整個台北市。除此之外，室內還佈置滿滿的黃玫瑰，香味直撲她的鼻。  

　　「這一定不是真的。」她敲敲自己的頭。「我在作夢，一定是夢……」  

　　「不是夢，是真的。」蘇焰明淡淡應一句。  

　　「怎麼可能。」她鎖緊眉頭。「這些怎麼會是我的？」  

　　「是我送你的。」正確說起來，應該是他跟他父親蘇維新要的禮物。「你有才能擁有這些。」  

　　「可是，你怎麼能送我？」  

　　蘇焰明聽了，簡直不敢置信！到現在陶蘊之仍沒察覺他是誰，難不成她嚇傻了？  

　　「你知不知道ＬＡＶＥＮＤＥＲ創辦人是誰？」他慢條斯理地問道。  

　　「知道。蘇立勤。」蘇立勤是有名的服飾界大亨，她當然知道。  

　　「那現任的總經理是誰，你曉不曉得？」他接著問。  

　　「嗯，蘇維新。」自己公司的老闆，她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那……蘇維新的兒子叫什麼名字，你了不了？」終於問到重點。  

　　「呃……」陶蘊之面有難色。關於第三代，她就不清楚了，只是偶爾從同事美珠那裡聽到一些他的消息；但她常常左耳進右耳出，聽過就忘了，根本不記得那個人的名字。不過，阿明幹嘛提起他？「我不清楚……阿明，你為什麼要問？」  

　　「你想想，我姓什麼？」他好整以暇地繼續說道。  

　　「蘇。」她愣愣地接道。  

　　「剛才那群老狐狸喊我什麼？」  

　　「焰明少爺。」  

　　「So？」蘇焰明聳聳肩，不相信她還猜不出。  

　　「你是蘇焰明少爺！？」她伸手指著他，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蘇焰明迅速低頭，往她唇上一吻。  

　　「完全正確！我就是你老闆的兒子，蘇焰明少爺。」  


　　「所以……」陶蘊之整個人縮在沙發裡，雙手環住自己的雙腿。「我像個傻瓜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  

　　「我沒有耍你。」蘇焰明從冰箱裡拿出一杯果汁遞給她。「只是我跟我父親已經約定好，絕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他坐到她身旁。  

　　陶蘊之靜靜端詳他俊秀的臉，訝異自己為什麼一直都沒察覺，雖然她是比平常人迷糊一些、神經大條一點，但是……  

　　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一下班，她立即被蘇焰明拉到他私人的住處。豪華名貴的大廈、令人欽羨的大坪數、氣派的裝潢，她頓時覺得自己彷彿闖進一個陌生、不屬於她的世界，眼前的阿明好像和她活在不同的時空。  

　　她默默喝了口果汁。  

　　「你好像不太高興？」他盯著她。  

　　「我太驚訝了。」她實話實說。  

　　「驚訝是必然的，畢竟我跟以前的樣子落差很大。不過，有一件事是不會變的。」  

　　「什麼？」現在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吃驚了。  

　　「我們的關係。」他抬起她的手，在唇邊輕吻。  

　　望著他深情誠懇的眼睛，陶蘊之頓時手足無措、心慌意亂！他們以前的相處是那麼的自然，但此刻，卻讓她好緊張。  

　　「糟糕！差點忘了今晚ＨＢＯ有我最愛的電影，我們來看電……」  

　　想拿遙控器的手卻被他緊緊握住。  

　　「我第一次那麼愛一個人。」他說道，俊臉逸出一絲溫柔的笑。「遇到你，我才明白原來愛一個人是那麼幸福。」  

　　陶蘊之咽口口水，講這麼肉麻的話可以臉不紅氣不喘，他是真心的？  

　　「我想……我還是回去……」她掙脫他，想離開，她真的不會應付現在的蘇焰明。  

　　「你怕什麼？」蘇焰明把她攬進懷裡，讓她緊靠著他結實的胸膛。  

　　「我……」她倚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沒有……」  

　　「不喜歡我碰你？」他揚起俊眉深邃途的眼定在她臉上。  

　　「也不是……」她躲開他炯炯的目光。這一切來得太快，讓她措手不及。  

　　「那……這樣呢？」他低頭攫住她柔軟的唇，伸手箝住她的後腦勺，細膩地奪取她獨有的芬芳。  

　　突如其來的吻讓陶蘊之全身僵硬！他們以前也曾接過吻，卻沒有像這一次……蘇焰明猛烈的動作讓她完全無法思考，逐漸深人的吸吮讓她感覺自己彷彿融化了。  

　　他鬆開她，看到她一張酡紅的嫩臉蛋，睜著一雙大眼正悄悄觀察他。  

　　「喜不喜歡？」他輕聲對她說，忍住心裡的笑意。  

　　「喜歡什麼？」她傻傻地反問。  

　　「喜歡……」他倏地抱起她，緩緩步向臥室。「喜不喜歡我的嘴巴貼到你的嘴唇上？」  

　　陶蘊之咽口口水！他是問剛才那個火熱的吻哦？  

　　「還不錯……」  

　　蘇焰明將她放置在大床上，俯身逼近她，一臉正經地問道：「如果是舌頭貼著舌頭，喜歡嗎？」  

　　舌頭貼舌頭？陶蘊之愣愣地盯著他，嘴唇微張。  

　　「我們進展得太快了……」她困難地說出，被他一挑逗，她簡直快暈了。「我還沒準備好……」  

　　「你永遠也不可能準備好。」蘇焰明瞭解她的性格，他伸手輕輕扯下她的襯衫。  

　　「唉，阿明，你知不知道白熊、黑熊、灰熊哪種熊最厲害？」陶蘊之臉紅得像柿子，身體在蘇焰明溫柔的觸摸下逐漸軟化，腦子卻硬是在一片混亂裡擠出話題。  

　　「你說呢？」蘇焰明溫柔地回話。  

　　「是灰熊嘛……『灰熊』厲害嘛，哈哈……」好冷的笑話，陶蘊之的乾笑聲絲毫沒有澆熄蘇焰明的慾望，他急切的動作著實將她吞沒。  

　　「喜不喜歡我抱你？」放肆激情之餘，他忍不住問她。  

　　陶蘊之倚在他胸前，渾身被他愛撫得嬌喘連連，哪有力氣回他話。  

　　「回答我……」他執拗地逼問。  

　　「灰熊……」她被逼得只能喃喃回應。  

　　「什麼？」夾雜著兩人的喘息聲，他有點聽不清她的話。  

　　「灰熊喜歡啦……」  

　　蘇焰明微笑，終於滿意了。他摟緊懷裡的可人兒，貼緊她纖細的身子，緩緩和她結成一體。從今以後，她是他的，永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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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20:04:44

第八章

　　「這件紫洋裝是用雪紡紗的材質，記得袖口要放寬……這件紅色針織衫的領子是咖啡色的，要特別注意……」陶蘊之仔細地提醒自己身旁的助理凱梯。  

　　「陶姐，這套象牙色的連身裙要配什麼配件？」剛從學校畢業的凱梯仍有些稚氣，年輕的臉龐帶著純真的笑容。  

　　「在脖子繫上一條淡色的絲巾，看起來會很優雅。」陶蘊之從容答道。  

　　「陶姐，那你覺得我適合什麼顏色？」凱梯親呢地湊近她。  

　　「你嗎？」陶蘊之搔搔頭。「年紀小又活潑。當然適合亮眼的顏色嘍……這件黑白相間的衣服要在領口別朵花……」她隨即轉回工作話題。  

　　「陶姐，我好羨慕你喔。」凱梯露出欽羨的神情。「你才大我兩、三歲，就能在ＬＡＶＥＮＤＥＲ這種大公司獨當一面。」  

　　陶蘊之一愣，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陶姐，聽說你男友是我們公司的副總，是真的嗎？」凱梯睜著一雙單眼皮的眼睛，充滿好奇。  

　　「你猜。」陶蘊之故意逗她，心裡卻莫名覺得空虛。  

　　「真的是喔。」凱梯彷彿要流下口水，緊抓著她。「我聽小莉說，他長得很帥很帥耶，是不是真的？陶姐，你讓我看看他嘛，人家進公司半個月，都還沒見過他……」  

　　陶蘊之揚揚眉，伸手掐她的小臉。  

　　「還真多個聽說咧，我現在要去解放一下，回來問你的時候，最好還記得我剛剛提醒你什麼。」  

　　「陶姐，好小氣……」凱梯皺著一張瞼，噘起小嘴，不甘不願。  

　　陶蘊之走到女生廁所。她關起門，突然感到一陣沮喪。  

　　在蘇焰明的協助下，她的確得到她想要的機會，終於可以發表自己的作品；可是午夜夢迴，她卻忍不住懷疑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虛幻。  

　　「哼，那個女人還真囂張！」  

　　陶蘊之聽見高跟鞋徐徐踏進廁所的聲音。  

　　「哪個女人？你指誰？」  

　　「還用說！當然是那個剛上來的女人！」  

　　「喔，你說陶蘊之。」  

　　「真可笑！這次公司新一季的秀竟然排進她設計的衣服！有沒有搞錯？！我們熬那麼久才有機會，她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手！你知不知道她才幾歲！」  

　　「我覺得她設計的衣服還不錯，很有新意。」  

　　「哼，新意？要不是靠蘇焰明，她會有今天！」  

　　「能追到蘇總的兒子……她是很有本事。」  

　　「聽說她本來是魏筱嵐的助理。蘇焰明是魏筱嵐的男人，她趁著魏筱嵐忙著時裝秀的事，橫刀奪愛了。」  

　　「看不出她是那種人。」  

　　「很多女人外表清純，骨子裡喔……哼哼……」  

　　陶蘊之默默聽著，無法生氣。他們是說對了一件事——如果沒有蘇焰明，她不可能有機會。  

　　她倏地打開門，微笑地面對幾張面露驚訝的臉。  

　　她一邊洗手，開朗地說道：「為了這次的秀都快忙死了，好幾天都沒睡……你們不要跟我一樣累壞了。」  

　　陶蘊之走出女生廁所，仍感受到背後一陣陣不懷好意的眼神，她已經漸漸學會不在意。  

　　碰！  

　　迎面而來的高挑女子狠狠撞她一下。  

　　「喔，原來是我的前助理。」魏筱嵐美艷的臉上帶著一絲輕蔑，眼角斜睨她。「不曉得你的設計師生涯如何？」  

　　陶蘊之看清她的面孔，聳聳肩，笑道：「不錯嘍，至少沒有殘酷的暴君上司。」  

　　「哦？」魏筱嵐輕笑。「看你春風滿面，跟我的前男友處得不錯？」  

　　「何止不錯，好極了。」陶蘊之回她一個甜美的笑容。「前晚我們玩跆拳道，昨晚玩摔角，今天晚上嘛……我看試試柔道好了。」  

　　魏筱嵐聽了，臉色轉為冷漠，開口：「我怎麼都沒想到焰明會看上你。」一見到陶蘊之陪在蘇焰明身旁，她震驚得無以復加。不管怎麼比，陶蘊之都不可能勝過她。蘇焰明是看上陶蘊之哪一點？  

　　「青菜豆腐，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嘛。」陶蘊之笑言，心裡明白魏筱嵐的諷刺。其實從頭到尾，陶蘊之根本不知道蘇焰明跟魏筱嵐之間的關係。  

　　「哼，我倒要看看焰明什麼時候會厭倦平淡的小菜！」  

　　陶蘊之微笑，不加以反駁。  

　　「這次的服裝秀你最好不要出差錯，否則到時候他也保不了你！」魏筱嵐冷哼一聲。「還有，你最好記住他是我的，我一定會把他搶回來！」  

　　魏筱嵐氣勢凌人地離去，陶蘊之看著她的背影，感覺自己彷彿是輸家。「焰明是我的」這句話，她說不出口。  


　　清晨的曙光悄悄射進房間裡。陶蘊之微皺眉頭，緩緩睜開眼，偌大的落地窗被窗簾遮著，透著些許光影。  

　　她輕輕掙脫身旁男人的懷抱，隨手拿起椅上的襯衫披好。走到窗邊，她刷地打開簾子，委時面對整片碧海藍天。  

　　昨天，蘇焰明硬拉著她到這棟位於海濱的別墅休憩，要她拋開所有公事，盡情放鬆，還不准她帶手機、notebook，打算讓她徹底失蹤。  

　　「好美……」望著白細的沙灘、綿延的海岸線，她不禁低聲呢喃。剛到這裡時，天色一片漆黑，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到了多美的地方。  

　　「怎麼了？這麼早起床？」蘇焰明悄悄從她身後摟住她。「不合你的本性。」  

　　「我的本性？」陶蘊之抬起頭，笑道：「我的什麼本性？」  

　　「你不是要五個鬧鐘才叫得起來？」蘇焰明溫柔地撫弄懷中女子耳際的髮絲。  

　　「你要負一半責任。」陶蘊之一臉正經地回復他。  

　　「為什麼你賴床我要負責？」蘇焰明好奇地反問。  

　　「因為以前我只要一個鬧鐘就叫得起床，可是跟你睡在一起以後啊……每晚都筋疲力盡，難怪我會累得爬不起來。」陶蘊之伸手打開落地窗，大口地呼吸。「哇，好新鮮、好舒服喔！」  

　　「筋疲力盡你自己也要負一半責任，誰叫你不肯乖乖聽話。」蘇焰明唇角揚起一抹笑。  

　　「所以我們一人一半嘛。」陶蘊之走上陽台，張開手臂迎著舒朗的海風。「這裡好漂亮，感覺好像天大的煩惱都可以忘得一乾二淨。」  

　　蘇焰明迅速走近她，幫她扣好襯衫的扣子。「你也會有煩惱？」  

　　「阿明，你太瞧不起人了。只要是人都會有煩惱。」  

　　「那……你在煩惱什麼？」蘇焰明的口氣透露出明顯的擔憂。  

　　陶蘊之看著他，深深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愛意。他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她不禁好奇。他一直是那麼傲慢的人，俊美的臉總是一副不耐煩的神態，對她愛理不理。在他們兩人的關係裡，一直是她主動，曾幾何時，她成了被動的角色；他對她褪去驕傲的外衣，給她專屬的溫柔體貼。  

　　「怎麼不說了？」蘇焰明焦急地問道。「我說過，不管你要什麼我都不會拒絕你，難道你覺得我沒辦法幫你解決煩惱？」  

　　陶蘊之眨眨眼。  

　　「你不怕我會貪得無厭？」  

　　「不怕，」蘇焰明俯身吻她的臉頰。「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什麼都不貪、什麼都不求，只懂得退讓，我倒希望你能貪心一點。」  

　　「把我說成好像準備出家的尼姑。」她吐吐舌。  

　　「別閃避話題，」蘇焰明毫不放鬆。「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你猜啊。」陶蘊之逗他。  

　　蘇焰明瞧著她調皮的面容，淡淡開口：「在煩時裝秀的事？」  

　　陶蘊之搖頭。「才不咧，那種事回去再想就好了，何況我對我自己的作品很有自信。」  

　　「那麼……你在生氣昨晚又輸給我？」他將她摟得更緊。  

　　「有什麼好氣，我早就習慣了。」陶蘊之灑脫地回話，一點也不在意。  

　　「我懂了。你一定在想，有一個如此完美的男子陪在你身旁，人生夫復何求……」  

　　「臭美！」陶蘊之伸手掐他的鼻子。「統統猜錯了。其實我只是在想，來到這麼美麗的海邊，又有這麼好的天氣，該做什麼？」  

　　做什麼都無所謂，只要她陪在他身旁。蘇焰明沒有說出心裡的話，只是握緊她的手，輕聲說道：「來吧，我們去海灘上走走。」  


　　「為什麼特地帶我來海邊？」踏著細細的白沙，看著一望無際的海洋，陶蘊之露出開朗的笑容。  

　　「因為……我覺得你喜歡海。」蘇焰明挽著她，口氣溫柔。  

　　「你猜對了！」陶蘊之抬起頭。「再猜看看我喜歡什麼。」  

　　蘇焰明不加思索即開口：「你喜歡自由、喜歡笑、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喜歡有人在你快樂的時候和你分享、喜歡有人在你難過的時候默默陪在你身旁、喜歡你妹妹、還有喜歡——」他停住，不再繼續往下說。  

　　「怎麼不說了？」陶蘊之聽得正入迷。  

　　「還有彭靖文。」他緩緩道出，心裡不確定她是否已經將他放下。  

　　「有什麼好遲疑的，」陶蘊之灑脫地開口：「我是喜歡他啊。」  

　　她果然還沒把他忘掉。「那我跟他……」蘇焰明考慮該怎麼問，心中卻忍不住一陣刺痛。到現在她仍然在意彭靖文。  

　　「你是不是要問，你跟他我比較喜歡誰？」陶蘊之調皮地轉轉眼珠子  

　　「不是，是我跟他你比較愛誰。」他冷著臉，嚴肅地糾正她。  

　　「哎，我這麼倒霉，只能選你們兩個喔。」陶蘊之故意裝出一張苦瓜臉。  

　　兩個帥哥讓你選，你還吐苦水。蘇焰明沉默地瞪著她。  

　　「應該是……」陶蘊之潤潤舌，遲疑了一會兒。「我不知道。」  

　　「你——」蘇焰明不敢置信，他在她心中的地位還是沒勝過彭靖文。  

　　「阿明，我知道你聽了一定不高興，可是你不是跟我說過，感情的事不要欺騙你，喜歡就是喜歡，不愛就是不愛？我心裡現在還是很迷惘，沒辦法給你肯定的答案，所以……對不起。」她誠懇地望著他。  

　　蘇焰明凝視她一會兒，伸手抹抹她的頭。  

　　「為什麼要道歉？我本來就希望你對感情誠實，只不過……現在聽到你這麼說，我還真是有點後悔。」  

　　「生氣了？」  

　　「沒有。只是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善意的謊言。老實講，剛才聽到你的話，我的心很痛，寧願你騙我說你現在心裡只有我。」  

　　「可是……」陶蘊之吞口口水，囁嚅：「我也討厭說謊話。」  

　　蘇焰明聽了，大笑出聲！  

　　「傻瓜，你根本不適合說謊，你的表情不會騙人。」  

　　他是在誇她嗎？還是笑她啊？  

　　「我保證，」陶蘊之舉起右手，發誓：「當我理清對你們兩人的感情，我一定會誠實地告訴你。」  

　　蘇焰明知道陶蘊之對彭靖文用情之深。他一直都在旁邊看著她，那份情感是如此深、如此濃、如此長一段時間，要她忘了彭靖文也許是一件殘忍的事。但是蘇焰明也明白，一旦她終於放下，她將會給他最純淨綿長的愛情。  

　　「傻蛋，」蘇焰明往她頭上一拍，揚眉。  

　　「我比彭靖文優秀、英俊、有錢，而且最重要的……我單身。有眼睛、有腦子的女人都會選我，只有你……才會自尋煩惱。」  

　　陶蘊之摸摸自己的頭。  

　　「還以為你終於改掉自傲的毛病，結果還是一點都不懂得謙虛。」  

　　「我說過我不說謊。」  

　　「是嗎？」陶蘊之狐疑地盯著他。「你不是曾經假扮成工友，把我騙得團團轉？」  

　　「我不是跟你解釋過那完全是情勢所通？」  他毫不認為自己有錯。  

　　「那……你老實講，你覺得我這次會不會把時裝秀搞砸？」她臉上的表情轉為嚴肅。  

　　果然在擔心。蘇焰明攬緊她。  

　　「不會，你一定會成功，我對你有信心。」  

　　陶蘊之怔怔看著他俊秀的面容，沒有一絲虛假敷衍的痕跡，他的眼神是如此真誠，彷彿比她還瞭解她自己。  

　　「為什麼你對我那麼有信心……而且，我聽說是因為你的要求，所以這次才會發表我的作品，是真的嗎？」  

　　「沒錯，」蘇焰明無意隱瞞。「我用我的職位跟我父親擔保你一定會是所有設計師裡最耀眼的。」  

　　「你……給我好大的壓力……」這下子如果她失敗了，不是連貴為公司老闆兒子的蘇焰明也要跟著走路！？她真的可以辦到？  

　　蘇焰明睨著她失神的面孔，忽地往她背上用力一拍！  

　　「你怕了？」  

　　「我——」陶蘊之咽口口水，被他料中了。  

　　「我所認識的陶蘊之是個開朗、有自信的女孩，為了完成夢想，她會勇敢地抓住機會，努力地完成，你說對不對？」  

　　陶蘊之沒有回話，默默地眺望遠方湛藍海面的地平線。  

　　「相信我，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蘇焰明摸摸她的頭。他知道此刻她心中充滿不安、恐懼，然而除了給她支持，他也只能等待，等待她消除自己心中的怯懦；除此之外，他不能再多給她什麼。  

　　「啊！」陶蘊之突然對著海洋大喊：「笨蛋陶蘊之！快點振作起來！」  

　　她喊完，轉頭對他微笑。  

　　「我要加油，我絕對不會輸！」  

　　看到她爽朗的笑容，他知道那個樂天的陶蘊之又回來了。  

　　「你恢復得很快。」蘇焰明衷心說道。  

　　「當然！我怎麼可以為那一點小事悶悶不樂。」邊說著，她看了看四周。「等會兒不知道那些別墅裡會不會有人扔刀了、鏟子、鍋子出來……」  

　　「幹嘛扔刀子、鏟子、鍋子出來？」  

　　「嫌我吵嘛，」她搔搔頭。「大清早擾人清夢……」  

　　「放心，你的聲音沒那麼大本事。」  

　　他講話還是一樣刻薄，不過……應該是安慰她吧。陶蘊之笑了笑，仰手指著遠端的海岸線——  

　　「阿明，你覺得走到海灘的另一端要花多久時間？」  

　　蘇焰明搖頭。「不曉得，不過……」他向她伸出手。「你願意陪我一齊走嗎？」  

　　陶蘊之毫不猶豫地握住他的手，美麗的眼睛瞇成一雙彎月。「我怎麼能拒絕王子的邀請呢。」  

　　這一瞬間，她心裡驀地有個念頭——希望他們能像此刻攜手相伴，永遠走下去……  


　　「陶姐，你的作品大受歡迎呢！」  

　　凱梯興奮地衝進後台，一張嘴嘰嘰喳喳說不停。LAVENDER的時裝秀此時正熱騰騰地進行，後台早忙成一團。  

　　「凱梯，現在正忙，你還到處溜噠……」陶蘊之邊幫模特兒別好胸花，不客氣地指責凱梯。  

　　「對不起嘛！」凱梯吐吐舌。「可是，陶姐，台下好多記者、觀眾都好熱烈地討論你的作品耶。」  

　　「好了，多謝你的情報、幫我把那條手鏈拿過來。」陶蘊之伸出手，邊囑咐化裝師：「幫她的眼影加深。」  

　　「陶姐、陶姐！你真是太棒了！」凱梯一蹦一跳地將手鏈遞給她。  

　　「別太得意忘形。」魏筱嵐發出冷笑。「這場秀還沒完，誰輸誰贏還是未知數。」  

　　「什麼嘛，根本是不服輸。」凱梯小聲地碎碎念。  

　　陶蘊之一心忙著裝扮模特兒，絲毫沒留心她們的對話，她只希望自己設計的衣服能得到最完美的呈現，不讓蘇焰明失望，至於其它的，都只是其次。  

　　蘇焰明在一旁默默看著她忙碌，眼裡蘊藏著無限溫柔。他知道自己在此時插不上手，只能給予她無聲的鼓勵。這裡是設計師的世界，是陶蘊之專有的，而且他相信她會處理好一切。當落慕時，他會到台上為她獻上最美的一束花，  

　　「蘊之、蘊之！」同事美珠急忙跑進後台，蘇焰明迅速攔住她。  

　　「怎麼回事？你沒看到蘊之在忙嗎？」他冷著臉要她閉嘴。  

　　「對……對不起……副總……」美珠氣喘吁吁地說：「是……有蘊之的電話……是彭靖文打來的！」  

　　彭靖文？蘇焰明聽到他的名字，頓時攏起俊眉。這麼重要的時刻他打電話來做什麼？為她打氣？  

　　「就算是彭靖文打電話來，有必要這麼急？」蘇焰明的臉色非常難看。  

　　「好像是蘊之的妹妹出事了，送到國安醫院……」美珠急忙說出重點。  

　　陶穎之出事了！蘇焰明一聽，霎時全身僵硬。他轉頭看了眼陶蘊之，她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對話。  

　　「出事了？什麼意思？美珠，你說清楚。」今天是陶蘊之最重要的日子，他絕不能讓任何事將它破壞。  

　　「彭靖文也沒說什麼……只是要蘊之盡快趕到醫院。」  

　　蘇焰明靜靜凝視陶蘊之認真的神情，她已經全心投入那個世界裡——她夢想的世界……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會告訴她。」蘇焰明打發走美珠，獨自離開後台。他點了根煙，緩緩抽著。  

　　他會告訴她，只是不是現在。他太瞭解她，一旦他說了，她會捨棄一切奔向醫院，那麼，她的夢想、她所努力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看著裊裊上升的煙圈，蘇焰明心裡明白，今天過後，陶蘊之會開始恨他。  


　　「陶小姐，你的設計實在太精采了，不曉得你是從何處得到的靈感？」  

　　「陶小姐，從你的作品裡可以看到某些設計師的影子，可不可以談談他們對你的作品的影響？」  

　　「陶小姐，請問你今後的作品是否會延續這次展出的風格，或者還有更多新穎的突破？」  

　　發表會後，陶蘊之被蜂擁而上的記者群團團圍住，熱烈的情況只能用一句話形容——一夕成名、紅得發紫。相較之下，其他ＬＡＶＥＮＤＥＲ的設計師都被冷落了。  

　　「這次ＬＡＶＥＮＤＥＲ的時裝秀就以新設計師陶蘊之的作品最為突出，蘇副總，想必你們是花了不少時間栽培這個秘密武器，是不是也有意思把她推上世界舞台？」一名記者在蘇焰明身旁打轉。  

　　「陶蘊之小姐非常有潛力，而且相當年輕，如果可以，我們LAVENDER會讓她有更大的發展空間。」蘇焰明有禮地應酬幾句，雙眼卻定在另一記者群中有些不知所措的陶蘊之。  

　　「還有一個問題請教，就是……」  

　　「對不起，」蘇焰明委婉地推辭：「謝謝你的採訪，我有些事，得先走了。」說完，逕自走向陶蘊之。  

　　「嗯……我的確很欣賞凡賽斯的作品，不過，我最想做的還是有自己風格的衣服。現在我還在學習階段，所以難免還是會受到別的設計師的影響……」陶蘊之邊說著，忽然見到蘇焰明突破重圍來到她身旁。  

　　「今天多謝各位記者的訪問，」蘇焰明擋在她身前，對現場記者宣佈：「不過，我想陶蘊之小姐累了一天，也該休息了，待會請大家務必光臨LAVENDER辦的酒會，也希望各位記者能幫我們的新設計師多寫些好話。先謝謝各位了。」  

　　說完，他拉住陶蘊之的小手，微笑地帶她離開現場。  

　　「呼！」一坐進蘇焰明的車裡，陶蘊之大大吐了口氣，「被你說中了，我真的快累攤了！」  

　　蘇焰明沒有回應，只是沉默地發動車子。  

　　「阿明，你覺得我表現得怎麼樣？給我打幾分？」陶蘊之總算能鬆一口氣，並沒有察覺到蘇焰明臉上異樣的神色。  

　　「你做得很好。」他揚起唇角，隨即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蘊之，你現在覺得如何？快樂嗎？」  

　　陶蘊之愣了會兒，點頭。  

　　「很快樂。看到自己設計的衣服穿在美麗的模特兒身上走上伸展台時，我感動得好想哭！我一直以來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是嗎？」蘇焰明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將她摟進自己的胸懷。「你快樂就好。」  

　　貼著他的胸口，陶蘊之真想能這樣永遠膩著他，就算再疲累，跟他在一起彷彿可以忘懷一切……  

　　「阿明，你要帶我去哪兒？」她合上眼，今天真的很累。  

　　「去醫院。」他直視前方，手輕拂她額前的劉海。  

　　「醫院？」陶蘊之皺眉頭，好端端為什麼要去醫院？「阿明，你要看醫生？」  

　　「不是。」  

　　不是阿明？難道……  

　　「阿明，我也沒累到需要看醫生。」  

　　「不是你。」蘇焰明一口反駁她。  

　　不是她，也不是蘇焰明，那到底會是誰？難道去看蘇焰明的親友之類的？  

　　「那我們為什麼要去醫院？」陶蘊之好奇地發問。  

　　蘇焰明沒有回答，他將車子駛進國安醫院的停車場，拉著她進人醫院。  

　　到底怎麼回事？陶蘊之腦子裡滿是問號。蘇焰明一臉神色凝重，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卻又不肯跟她透露。  

　　「小姐，我想請問一下，幾個小時前是不是有個陶穎之小姐被送到急診室？」蘇焰明向大廳櫃檯詢問。  

　　陶穎之小姐？陶蘊之聽了，頓時愣在當場！穎之被送到急診室？！  

　　「是的，」櫃檯小姐客氣地答覆：「那位小姐已經被送到……」  

　　穎之為什麼會被送到急診室？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回事？陶蘊之全身莫名發著抖，無助地靠著蘇焰明。  

　　「謝謝你。」蘇焰明一謝過櫃檯小姐，便迅速拉著陶蘊之進電梯。  

　　「你沒事吧？」他拍了拍陶蘊之失神的臉龐。  

　　「穎之……穎之她沒事吧？」陶蘊之抖個不停，怎麼也停止不了。  

　　蘇焰明無言以對，因為他也不知道。  

　　「穎之……她現在在哪裡？」  

　　「動手術。」蘇焰明將櫃檯小姐的話照實轉告。  

　　功手木？陶蘊之的心臟劇烈跳個不停，彷彿要從心口跳出來。為什麼穎之會發生這種事？還有，為什麼蘇焰明會知道而她卻不曉得？  

　　「蘊之，你終於來了！」手術房外，彭靖文一見到陶蘊之，臉上出現鬆了口氣的表情。  

　　「靖文！」陶蘊之著急地拉住他的手，完全忽視身旁的蘇焰明。「到底怎麼回事？穎之到底怎麼了？快告訴我！」  

　　「穎之不小心摔了一跤，早產了，現在小孩子已經平安生下，區生正在搶救穎之……」彭靖文露出苦笑。  

　　搶救穎之？陶蘊之捶了他一拳！  

　　「笨蛋！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早點通知我！要是穎之出了什麼事……」  

　　彭靖文疑惑地攏起眉。  

　　「我一送穎之到醫院，馬上就打電話通知你。我才覺得奇怪，你怎麼這麼晚才過來……」  

　　馬上打電話通知……可是她並沒有接到任何通知的電話，要不是蘇焰明帶她到醫院，她根本不曉得穎之出事了。陶蘊之看了眼站在一旁抽煙的蘇焰明，腦中突然閃過某個念頭。她懂了！難怪時裝秀一結束，蘇焰明就立即帶她來醫院，原來……  

　　「阿明，你早就知道……」她瞪著他，全身不住地顫抖。「你早就知道穎之出事了？」  

　　「沒錯，」他吐出煙圈，冷冷回道：「是我攔下電話不讓你知道的。」  

　　「你怎麼可以——」陶蘊之氣憤地拿掉他口中的香煙，狠狠地踩熄！「你明明知道穎之對我有多重要，怎麼可以隱瞞我？！」  

　　「我知道你妹妹對你很重要，不過她既然已經被送到醫院，有醫生照顧她，你就算來了也毫無用處，何況時裝秀還在進行……」  

　　「你應該也知道，」她握緊雙拳。「我才不在乎那些！如果穎之真的出了什麼事，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我當然知道，」蘇焰明凝視她，眼裡有抹難讀的苦澀，怎麼也說不清說不懂。「我只想做對你好的事……」  

　　「你只是自以為是為我好！」陶蘊之推開他。「我現在不想見到你，請你走開。」  

　　蘇焰明沒有再多說。只是落寞地笑了笑，轉身離去。這個結果他應該早就料到了。  

　　「蘊之……」彭靖文握緊她的雙肩。「放心，我相信穎之一定不會有事，她的身體雖然比較弱，可是她一定不會就這樣離開我，我知道……」  

　　陶蘊之抬頭瞧著彭靖文，他的眼裡有抹深情，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她點頭。「穎之……穎之一定不能有事，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此時，手術房的燈滅了，有個醫生走出手術房。  

　　「醫生，我妹妹的情況怎麼樣？！」陶蘊之匆忙地抓住他。  

　　「不用擔心，她已經沒事了人要好好靜養就行了。」醫生微笑安慰她。  

　　「太好了，」陶蘊之攤軟在彭靖文懷裡。「太好了、穎之沒事了！」  

　　「幸好她沒事，」彭靖文露出寬慰的笑容。「她跌倒那一剎那，望著她蒼白的臉，我才恍悟她對我有多重要……」  

　　「靖文……」陶蘊之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說。  

　　「我一直都不明瞭自己的心情，直到快失去她我才明白，幸好我沒有真正失去她。」他摸摸陶蘊之的頭。「蘊之，我瞭解蘇焰明的心情，畢竟他愛的是你，不是穎之。」  

　　「你是說我應該原諒他？」雖然穎之已經脫離險境，陶蘊之心裡仍生著悶氣。  

　　「我只是覺得，如果是我，應該也會做跟他一樣的決定」  

　　陶穎之被推出了手術房，陶蘊之已經無暇他想，但她心中卻深刻烙著蘇焰明離去時那抹寂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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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20:05:05

第九章

　　「哇，吃飯！」凱梯興奮地歡呼。「陶姐，我和溫妮要去附近一家新開的牛排館，你要不要一起去？」  

　　陶蘊之搖頭。  

　　「不用了，你們年輕人自己去吧。」  

　　「什麼嘛，」凱梯嘟嘴。「才大找兩歲就倚老賣老……嘿嘿，我知道啦！陶姐要跟男朋友一起吃午餐。對不對？」  

　　陶蘊之對她扮個鬼臉。  

　　「猜對了。羨慕吧？」  

　　「好好喔。」凱梯一臉欣羨。「有個又帥又有錢又體貼的男朋友……好幸福……」經過上次的時裝秀，凱梯終於見到陶蘊之的男友蘇焰明，從此以後更加羨慕陶蘊之的際遇。「人家也想麻雀變鳳凰……」  

　　「凱梯，」陶蘊之掐了掐她的小臉。「你到底吃不吃午餐啊？溫妮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是溫妮等得不耐煩嗎？」凱梯摸摸自己的臉頰，「是陶姐等不及跟副總約會吧……」說完，趕緊逃之夭夭，免得被亂棒Ｋ死。  

　　眼看凱梯走遠了，陶蘊之無奈地笑了笑，拿出兩個便當走到公司頂樓。打從蘇焰明成為LAVENDER的副總，他們兩人就很少有一起吃飯的時間；有時他忙，有時她忙，而大部分的時間蘇焰明都已經排給公司。  

　　來到頂樓，陶蘊之坐在自己熟悉的位子上。慢條斯理地吃起自己親手做的便當。即使現在蘇焰明已經沒空陪她一齊吃飯、一齊談天說地，她還是習慣做兩個便當。  

　　身為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新銳且最有潛力的設計師，陶蘊之卻毫無真實感。每天雖然很忙碌，看到自己辛苦的設計能轉為成品，她心裡也很高興。但總覺得缺少了什麼。她為什麼會有一種空虛的感覺？  

　　自從妹妹被送進醫院，雖然經過醫生的搶救已沒有大礙，但她和蘇焰明之間彷彿產生了某種隔閡，一種她也無法描述的陌生感，也許是因為她還沒辦法原諒他。  

　　他們兩人似乎越來越難溝通了……陶蘊之咀嚼著香軟的飯粒，卻感到食不下嚥。  

　　「小姐，怎麼一個人在這少吃飯？」突然，頂樓出現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理了個小平頭，皮膚黝黑，穿了件短汗衫，脖子還圍了條毛巾，笑咪咪地走向她。  

　　「老伯……」陶蘊之覺得前來的老人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喔，好香！」老人聞了聞陶蘊之的飯盒，忍不住垂涎三尺。「小姐的便當好像很好吃……」  

　　「老伯，你肚子餓了嗎？」陶蘊之大方地拿出身旁的另一個便當。「我還有一個，你要不要吃看看？」  

　　「要請我吃？」老人睜大眼，隨即不客氣地接下。「小姐，謝謝你，我正覺得吃不飽……我雖然年紀大了，還是要多補充營養。」  

　　「是啊，如果覺得一個便當還不夠吃，我手上這一個也可以給老伯吃。」陶蘊之微笑說道。  

　　老人心滿意足地大快朵頤，發覺陶蘊之卻不動，只是默默看著他吃，不禁開口問道：「怎麼了小姐？我手上的便當比較好吃嗎？」  

　　陶蘊之聽了，笑著搖頭。  

　　「不是，我只是終於明白一件事……老伯，你不用叫我什麼小姐，我叫陶蘊之，你可以叫我蘊之。」  

　　老人聽到她的名字，頓時揚起眉。「原來你就是陶蘊之……呵呵！蘊之，我姓蘇，你以後就叫我蘇爺爺好了。蘊之，你是LAVENDER的新設計師，是吧？」  

　　「是啊，蘇爺爺怎麼會知道？」陶蘊之皺了皺用頭。「對了，蘇爺爺，你也是LAVENDER的員工嗎？」  

　　「我是公司新聘的工友。」老人睜著一雙銳利的眼，仔細地端詳她。  

　　「工友？」陶蘊之恍然大悟，點點頭。難怪她會覺得他很面熟。「可是，蘇爺爺，你年紀這麼大了，做得來嗎？」她關心地問道。  

　　「放心，雖然我年紀一大把，體力可不輸給年輕人呢。」老人拍拍胸脯，哈哈大笑。  

　　「沒想到蘇爺爺竟然是工友，看來我跟工友很有緣。」  

　　「蘊之，你也認識以前的工友？」  

　　「認識，而且他還是我的男朋友呢。」陶蘊之露出甜甜的笑容，毫不隱瞞自己的感情。  

　　「你不會嫌棄他的身份？」老人好奇地問道。  

　　「嫌棄？」陶蘊之笑了笑。「我又不是什麼大小姐，有什麼好嫌棄的？其實剛開始和他認識的時候，真的沒想到會跟他發展成男女朋友，因為他真的好難應付，很驕傲，又不愛理人。我們中午都會一起在頂樓吃飯，還是我拜託他，他才肯吃我的便當喔。所以當他說他喜歡我的時候，我很訝異，因為我從來都沒想過他會對我……」  

　　「聽起來那個男的好像是自己一廂情願，」老人似乎有些感慨。「蘊之，你是不是不喜歡他？」  

　　陶蘊之沉默了一會兒。「蘇爺爺，也許你不會相信，不過其實我男友並不是工友，而是LAVENDER老闆的兒子。」  

　　「哦？」老人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只是附和地應了聲。「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不過你知道了應該很高興。」  

　　「從我懂事以後就不相信童話。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會有王子，也不可能會有永遠的幸福快樂，所以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後，我一直調適不過來。他常常對我說，想要什麼就告訴他，他絕對不會拒絕我。他也真的給我很多很多我以前無法享受的一切，但我卻一直無法坦然接受。現在我終於明白我想要什麼了。」  

　　「你想要什麼？」老人微笑鼓勵她。  

　　「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常常問我我想要什麼，因為他根本就不瞭解我想要什麼。雖然他帶我去無數家名貴的餐廳、飯店，其實我最想要的就是和他一起，跟以前一樣，兩人在頂樓吃派聊天、喝茶……我不需要他給我什麼，因為我從來都不是等別人給我東西的人，可是他一點都不瞭解。」  

　　老人歎了口氣。  

　　「哎，聽起來那個小子要失戀嘍。」  

　　陶蘊之覺得自己會感到空虛難受，也許是因為在她心靈深處，其實是渴望蘇焰明的愛，那種複雜矛盾讓她無法明確地拒絕，卻也無法坦然接受。  

　　不知不覺，蘇焰明竟已在她心裡佔據難以估計的份量。  

　　夜晚，蘇焰明和陶蘊之在台北的一問著名的法國餐廳共進晚餐。伴著搖曳的燭光，兩人正享受一頓豪華的法式佳餚。  

　　然而，相較於週遭熱鬧的氣氛，蘇焰明和陶蘊之卻是相對無語，尤其是陶蘊之，服務生送上一道，她就悶著頭吃下一盤，不僅鮮少開口，連眼神也不對上蘇焰明。  

　　「你怎麼了？」眼看服務生已經送上最後一道科點，蘇焰明才冷冷地開口。  

　　「我？」陶蘊之抬起頭，微笑。「我很好啊，這家不愧是有名的餐廳，每道菜都好好吃。」  

　　「是嗎？」蘇焰明啜了口紅酒，口氣冷淡：「蘊之，我曾經跟你說過，不管你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絕對不會拒絕你，為什麼你還悶悶不樂？」  

　　「悶悶不樂？」陶蘊之聳聳肩。「我沒有啊。阿明，你太多心了。」  

　　「不要對我笑得那麼勉強！」蘇焰明凌厲地喊道，怒視她。「我不想看到你那種敷衍我的笑容！」  

　　陶蘊之怔住！  

　　「我知道你心裡還在怪我，怪我隱瞞你妹妹的事……」  

　　「我沒有怪你，」陶蘊之開口：「一開始我是很生氣，可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是為我好……」  

　　蘇焰明靜靜地凝視她，隨即，笑得無奈。「陶蘊之，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我想灌醉你，想聽聽你的真心話……」說完，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絨盒遞給她。「打開來。」他近乎命令地說。  

　　陶蘊之打開小絨盒，裡頭是一隻鑽戒。  

　　「阿明……」她心裡毫無欣喜，反而是莫名的苦澀，他最終還是要以這種方式束縛她。  

　　「你拒絕我？」蘇焰明臉上的表情愈加冷冽，已經猜到她的答覆。  

　　「我覺得我們現在不適合……」陶蘊之誠實地告知，婚姻並非解決問題的方法。  

　　「是因為你還忘不了彭靖文，對吧？」一提起那個人名，蘇焰明心裡倏地一陣刺痛！不管他怎麼做，就是贏不了彭靖文。  

　　「不是因為他。」陶蘊之搖頭。  

　　「陶蘊之，我說過別欺騙我！」碰！蘇焰明往桌上一擊，頓時引起週遭人議論紛紛。「你可以傷害我、拋棄我，但不要愚弄我！在你心裡自始至終只有他一個。在你最無助的時候，寧願倚賴他，把我當成隱形人一樣，我在你心中根本沒有份量！」蘇焰明還深刻記得那天趕到醫院時，陶蘊之急迫地撲進彭靖文懷裡，絲毫不在乎他心裡的感受。  

　　他仍舊在意她和彭靖文的關係。陶蘊之暗暗歎口氣，他根本不瞭解她心裡想什麼……  

　　「你錯了，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因為靖文，而是因為你。你根本就不瞭解我……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麼會愛我？到底我什麼地方特別、什麼地方吸引你？我一直都不懂……你一直問我我到底要什麼，但我根本不想高攀你，也不奢望你給我一切……阿明，我忍不住要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愛我。」  

　　蘇焰明緊緊盯著她，彷彿此刻才真正看清她的而孔。他冷笑一聲。  

　　「很好，我看我們之間是完了……waiter，買單！」他招來服務生，站起身。「我曾經以為我們之間會有永遠，看樣子，我錯了。」  

　　付完帳，他留下陶蘊之，獨自離去。  

　　「waiter，」陶蘊之仍坐在原位。「給我一杯最烈的酒。」  

　　她望著桌上的鑽戒，心裡被一抹深刻的痛楚緊緊揪住。原來失去一個人是那麼的痛……  

　　離開餐廳，蘇焰明逕自到pub喝酒，一杯接一杯，卻是千杯不醉。他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好酒量。  

　　直到今晚，他才明瞭陶蘊之始終懷疑他的感情；他想給她一切，她卻絲毫不領情。他真的不瞭解她心裡在想什麼。  

　　陶蘊之對他是那麼重要、那麼特別，她卻無法理解；而他也從不確定她是否已經忘了彭靖文，是不是已經接納他……原來他們一直互相猜疑，卻從來沒開口。  

　　蘇焰明不禁苦笑。是誰曾說愛情簡單？想不到他也會為了愛上一個女人變得煩惱、焦慮、不安、胡思亂想……他真的害怕失去她！  

　　「焰明，怎麼一個人在喝悶酒？」  

　　蘇焰明還沒來得及回應，魏筱嵐已坐到他身旁。  

　　魏筱嵐今晚還是一樣明艷動人。蘇焰明瞭解她，她很清楚自己的優點、缺點，總能將自己打扮得出色亮麗，讓人無法不被她吸引。  

　　「最近都沒看到你出來混，」她將手中的酒杯輕輕讓他的杯上一碰，「和陶蘊之打得正火熱？」  

　　「不關你的事。」蘇焰明猛地灌了一杯酒，如果陶蘊之像魏筱嵐那麼容易瞭解就好了。  

　　他眼裡蘊著某種魏筱嵐不熟悉的情感，她心中頓時妒火中燒！她知道那是為了陶蘊之。蘇焰明是認真的，他對陶蘊之是真心的！  

　　「焰明，你也該膩了……」她將自己姣好的身子緊靠蘇焰明，語調充滿蠱惑：「我們以前是那麼要好，從你離開我，我一直都好想你……陶蘊之到底有什麼好？」她想不透蘇焰明選擇陶蘊之的原因，她自認那個女人處處比不上她，但是蘇焰明卻寧願捨棄她……  

　　「你不需要知道。」蘇焰明不耐地甩開她，銳利的眼瞪著她。這女人還是愛糾纏不清，難道她還沒死心？  

　　「焰明，你到底怎麼了？為了她、你變得一點都不像你自己……」魏筱嵐並不氣餒。「我看陶蘊之一點都不珍惜你的感情，否則你怎會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  

　　「你最好閉嘴。」一針見血！蘇焰明心底隱隱作痛。他自知自己的臉色難看，不需魏筱嵐來多嘴。  

　　「焰明，我們重修舊好吧。」魏筏嵐毫無顧忌地貼上他。「我們以前配合得那麼好，尤其在……床上。」她低聲附在他耳旁說道。魏筱嵐何等聰明，早猜到蘇焰明此刻心情正糟。一個和女朋友鬧翻的男人需要什麼？當然是溫柔甜蜜的安慰。  

　　她在做什麼？想誘惑他？「你……那麼想念我的滋味？」蘇焰明的唇角勾起冷笑，一手緩緩環上她的纖腰。  

　　「我……可以讓你忘了所有煩惱……」她喃喃說道，一手貼緊他的胸口。「怎麼樣？焰明？」  

　　他會不明白她想做什麼？  

　　「走吧。」蘇焰明起身，結完帳後逕自往外走。  

　　「焰明，你要去哪裡？」魏筱嵐拉住他。  

　　「一個可以發洩的地方。」他挑明了講，漂亮的黑瞳放肆著誘人的魅力。  

　　魏筱嵐會意地微笑。他終於還是臣服了，她傾向前吻他的臉頰。「等我三分鐘。」  

　　她踩著高跟鞋走進女生廁所．拿出手機。這次，她絕不再放走蘇焰明。  

　　「喂，」她說話的口吻不禁透露些許勝利的興奮：「你想不想知道你男朋友現在在哪兒？」  
　　  

　　「你好久都沒來我的公寓……」魏筱嵐拉起客廳的窗簾，回頭給蘇焰明一個媚笑。  

　　蘇焰明沒有回話，他脫下西裝外套，一骨碌坐到沙發上，彷彿很疲憊。  

　　「你還記得嗎？」魏筱嵐風姿綽約地走向他。「我們曾經在這兒……」她伸出纖纖玉手撫摸他俊美的面容。  

　　「欲仙欲死……」蘇焰明抓住她的手指，眼底儘是惑人的邪魅。  

　　「沒錯，」魏筱嵐跨到他身上，身體貼緊他，櫻唇附在他耳際：「焰明，我好想你……那個女人有什麼好？她會比我美？」  

　　蘇焰明抬起她的臉蛋。「你是很漂亮，毫無暇疵，不管是臉孔、身材……」他的手緩緩下滑撫摸她的俏臀。「沒有一絲缺點……」  

　　「焰明，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魏筱嵐面露欣喜，雙手迫不及待地扯下他的領帶，為他打開襯衫扣子。「你對那個女人只是一時迷惑……我知道男人偶爾會想換口味、打野食，我不會在意，只要……」只要他回到她身邊。  

　　「不過……」蘇焰明撫著她柔細的秀髮，嘴角揚起一抹怪異的笑容。「為什麼這麼完美的女人躺在我懷裡，我卻沒有一點生理衝動？」  

　　魏筱嵐聽了，全身剛沸騰起來的血液頓時降到冰點！他看她的眼神充滿諷刺，裡頭沒有愛意，更沒有慾望。他是什麼意思？  

　　碰！  

　　此時，公寓大門突然敞開，一條纖細的人影出現在兩人眼前。  

　　「你們——」陶蘊之怔怔看著沙發上交纏的身子，雖然兩人都還穿著衣服，姿勢卻那麼曖昧。  

　　魏筱嵐看到陶蘊之驚訝的表情，嘴角勾起勝利的微笑。對了，她差點忘了她最重要的目的。  

　　「你不知道打擾別人親熱是很沒禮貌的事？」魏筱嵐攏攏自己的長髮，更貼緊蘇焰明。  

　　「門沒關緊，所以我——」陶蘊之轉向蘇焰明，看著他，彷彿等他向她說些什麼。  

　　「既然如此，你現在就把門關上，回家。」蘇焰明冷冷說道，凝視她的眼神不帶一絲感情。  

　　陶蘊之想走，雙腳卻動彈不得，好像緊緊被釘死。她的心裡緩緩燒起一團火，炙熱得擾亂她的呼吸、她的思緒。  

　　魏筱嵐隱隱察覺到陶蘊之和蘇焰明之間不太對勁，蘇焰明的態度雖是那麼漠然，他全身的肌肉卻是繃得緊緊，像是在極力克制自己，心緒早被陶蘊之的出現所影響。  

　　凝室的空氣令魏筱嵐越來越感到不舒服。自己的公寓似乎成了他們的兩人世界，根本沒有她存在的餘地。她不甘心地伸出雙手，環緊蘇焰明。  

　　「焰明，我們別理她，繼續剛剛……」  

　　「也對，」蘇焰明微笑，推開她，徐徐起身。「陶蘊之，你那麼想看我跟別的女人作愛？」他走向她，胸膛微露，性感又迷人。  

　　陶蘊之盯著他，沒有答話。  

　　蘇焰明在她跟前站定，雙手插進西裝口袋，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你憑什麼站在這裡？你是我的誰？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為什麼？」陶蘊之開口，雙眼仍停住在他臉上。「為什麼這樣對我？」  

　　蘇焰明的心猛地一縮！直想抱住她顫抖的雙肩。  

　　「沒為什麼，」他咬住下唇，勉強自己繼續偽裝。「我已經受不了有人跟我上床，腦子裡卻想著別的男人……」他伸手撫摸她的面頰。「怎麼不反駁？被我說中了？反正我們分手對你也沒任何差別，你還是可以繼續愛著彭靖文，誰也取代不了他的地位……」他已經分不清心裡的感覺，酸意妒意醋意全翻攪在一起。「還是你忘不了我上你的滋味？也好，我的體力應付兩個女人還綽綽有餘，我們可以玩3P……」  

　　啪！  

　　蘇焰明臉上霎時出現火辣辣的一掌。  

　　「陶蘊之，你做什麼！」魏筱嵐趕緊出聲阻止。竟然有人敢出手打蘇焰明！  

　　陶蘊之仍睜大眼睛瞪著蘇焰明。眼角無聲無息地落下兩行淚，她的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  

　　她向後退了一步，轉身跑去了。  

　　「莫名其妙的女人！」魏筱嵐氣憤地關上門，趕忙伸手撫摸蘇焰明的臉頰。「焰明，痛不痛？要不要緊？」  

　　「別碰我。」  

　　蘇焰明冷冽的口氣令魏筱嵐頓時僵住！  

　　「很痛，非常痛……不過，她的心一定更痛。」他摸著自己發燙的臉，說著，唇角竟浮現一抹溫柔的微笑。  

　　「你——」魏筱嵐見他迅速理好衣服，拿起西裝外套，已經準備離去。  

　　「謝謝你的幫忙。我終於明白蘊之真正的心情。」他揚起眉，說道。  

　　「幫忙？什麼意思？」魏筱嵐仍是一頭霧水。  

　　「我一直不確定蘊之到底愛不愛我。究竟在她心裡在不在乎我？剛剛她打我那一巴掌，證明她心中早就有我了。」他笑了笑，慨歎：「我真是傻瓜，竟然不信任她。」  

　　「難道說……你是故意……」魏筱嵐總算明白他為何跟她回她的公寓。  

　　「我早摸清楚你的個性，」蘇焰明的表情充滿諷刺。「我跟你在一起，你怎麼可能不讓蘊之知道，我只是將計就對……」  

　　「你利用我？」魏筱嵐頹然坐到地板上。  

　　「你應該早知道我是哪種人……」他打開大門，毫不留戀地走出魏筱嵐的公寓。  

　　他知道，從今以後。他和魏筱嵐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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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20:05:30

第十章

　　陶蘊之站在醫院嬰兒室前，隔著玻璃窗，靜靜端詳嬰兒甜美的睡顏。  

　　彭靖文和她妹妹陶穎之所生的小男孩彭蔚然正熟睡著，肥胖的小手蜷曲，五指緊握成小拳頭，沉沉合著眼。  

　　陶蘊之看著他，不知不覺露出微笑。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彭靖文走近她。  

　　「蔚然好可愛，他的臉型跟你一模一樣，還有那兩道眉毛……眼睛像穎之，小小的嘴巴也像她……蔚然以後一定是美男子……」陶蘊之說著，彷彿陷入美妙的幻想。  

　　「怎麼？你該不會說想當媽媽了？」彭靖文笑著調侃她。  

　　「也許吧……但誰幫我找個好老公呢？」她微笑回他。  

　　彭靖文看她一會兒，說道：「蘊之，你是不是有心事？」  

　　「真不敢相信，」陶蘊之自顧自說著，沒管他的問話。「你跟穎之竟然已經為人父母，感覺上認識你好像還是昨天的事，可是現在的彭靖文已經不是一個小毛頭了，而是一個小男孩的父親，多不可思議……」  

　　「蘊之，你跟蘇焰明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彭靖文瞭解她的個性；每當她想逃避時，總會顧左右而言它。  

　　「我跟他……我也搞不清了……」  

　　「搞不清？蘇焰明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前幾大找著到他跑來醫院找你，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向你道歉……」陶蘊之自從妹妹住院就以醫院為家，鮮少回自己的住處。除了擔心妹妹的病況，也想幫彭靖文分擔照顧的時間。  

　　「那件事已經沒什麼關係，反正我已經想通了。」陶蘊之灑脫地聳聳肩。  

　　那件事是指什麼？彭靖文沒問出口，他知道如果陶蘊之想說，她自然會說。  

　　「蘊之，你愛他嗎？」彭靖文總覺得陶蘊之變了，他說不上來是哪個地方，不過，他很確定她已經不再是他過去認識的小學妹。她的改變是因為蘇焰明？  

　　陶蘊之點了點頭。  

　　「嗯，我愛他。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對他有那麼強烈的感情，從來不知道自己已經愛他那麼深，直到我以為要失去他的時候；才突然明白……原來我跟阿明談戀愛就像兩個小孩子，他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也不懂他心裡有什麼事，只是很單純地愛著對方。可是我們畢竟不是小孩子，不可能擁有那麼純粹的感情……」她說話的口氣彷彿已經下了某種決心。  

　　「我懂你的感覺……一直都不知道對方在自己心裡的份量，等到差點失去，才恍悟那個人是無可取代、對自己是那麼重要……」彭靖文感慨地說道：「幸好，穎之並沒有離開我……」  

　　「靖文，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如果我心愛的男人選擇了別人，我會祝福他？」  

　　「當然記得。你那時還說，錯過不是一件壞事，只要把握住機會，也許你會遇到更好更愛你的男人。好大的口氣。」  

　　「那時候我騙了你。其實我一直很後悔失去你，總是不斷地想著，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住，絕不讓你再從我身邊溜走……我並沒有真正祝福你和穎之。」  

　　原來她是這麼想，彭靖文忍不住怪自己粗心，他應該知道陶蘊之向來愛逞強。  

　　「我很壞心眼地想著，也許有一天你還會是我的。」  

　　「蘊之……」彭靖文無言以對。他無法安慰她，更不想傷害她。  

　　「可是。我現在心裡卻滿滿都是阿明。」她歎了口氣。「我曾經那麼愛你，可是我現在卻只想著他。」  

　　「原來我已經被三振出局了……」彭靖文的心頭頓時放下一顆大石，他實在不願意陶蘊之還困在過去。「你已經遇到一個你更愛的人了對不對？」  

　　「你別怪我，我甚至覺得幸好我們兩個沒在一起。」  

　　「我受傷了。」彭靖文掐掐她的臉頰。「我在你心中竟然已經一文不值，好歹我們以前也互相吸引過吧。」  

　　「靖文，其實你心裡也是這麼想吧？」  

　　彭靖文沉默，微笑凝視她，沒有反駁。  

　　陶蘊之知道她和彭靖文終於都放開了彼此。今後他們將會是真正的、永遠的朋友。  

　　「靖文，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照顧穎之，讓她幸福。」陶蘊之誠懇地要求。  

　　「我知道……」不用她說，他也絕不會辜負陶穎之。「怎麼了？怎麼突然講這種話？有你在，我敢對她不好？」  

　　「我不可能永遠在她身邊……」陶蘊之淡淡說道。  

　　「蘊之，你該不會……」彭靖文腦海竄出一個念頭——難道她要離開？  

　　「我知道你一向瞭解我，我也不想瞞你……」陶蘊之坦然說著。  

　　「為什麼要走？是因為蘇焰明？」他想不出另外的理由。  

　　「不只為了他，也為了我自己……我也該長大了。」  

　　陶蘊之臉上流露出堅定的神情，彭靖文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她，也留不住她；但蘇焰明會這樣讓她離開？  

　　「你已經想好下一步了？」  

　　「想好了……嘔……」一陣酸意直襲而上，陶蘊之摀住嘴。急忙奔向女生廁所。  

　　「嘔……」吐完後，她扶著洗手台喘息。  

　　近來老是這樣，加上月事又沒來，陶蘊之覺得自己可能懷孕了。  

　　她拿了張面紙抹淨嘴角，心知不能再拖。她不能再留戀，必須快一點行動，否則可能來不及了……  

　　「姐。」  

　　「嗯……」陶蘊之眨眨眼，睡眼惺忪地抬起頭，赫然見到妹妹正坐在床鋪上對她微笑。「穎之，你怎麼醒了？」她伸個懶腰，看了眼窗外，夜正深。  

　　「我睡太多了，突然睡不著……」  陶穎之靦腆地說道：「姐，真辛苦你了，白天要上班，還要你挪出時間來照顧我。」難怪會趴在床上睡著了。  

　　「別這樣說嘛。」陶蘊之搔搔頭。「你早產，加上身子又比較弱，所以要小心做月子嘛。其實我也沒什麼經驗，頂多就是在你身邊陪陪你，別嫌我礙事就好了。」  

　　陶穎之瞅她一眼，開口：「姐姐，長久以來都是你小心翼翼地守護我，可是我竟還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我——」  

　　「怎麼了？怎麼突然感傷起來？」陶蘊之急忙安撫她：「穎之，你是不是作惡夢了？」  

　　「姐，從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不管你喜不喜歡都一定會讓給我。我一直都當作是理所當然，從來沒想過你的心情……」  

　　「說什麼傻話。」陶蘊之摸摸她的頭。「我就你這麼一個妹妹，不疼你疼誰啊。而且爸爸媽媽不在身邊，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當然要好好照顧你。」  

　　「可是，我竟然連你喜歡的人都佔為己有，你真的不怪我？」陶穎之的眼裡充滿著歉意。  

　　原來妹妹心裡還有罪惡感。陶蘊之伸出手，掐了指妹妹的臉頰。  

　　「傻蛋，都過了這麼久了還在懷疑靖文對你的感情。你知不知道你被送進醫院那天他跟我說什麼？他說你是他最重要的人。這樣還不夠？我在他心裡只是一個好朋友。」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對不起你。」  陶穎之抹抹眼淚。「我跌倒的時候，靖文著急地抱住我，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模樣，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就那樣死了我也心滿意足，知道他心裡有我就夠了……可是，他本來應該是姐姐的，不是我的，是我把他從你身邊搶過來，而現在……」  

　　「你說什麼傻話啊，」陶蘊之無奈地為她擦眼淚。「講得你好像是第三者，破壞了別人夫妻的感情。別忘了靖文是你丈夫，我跟他之間已經沒有過去的情愫，人不應該老是緬懷過去，應該向前看嘛。我以前是很喜歡他，可是現在我已經找到一個更喜歡的人，所以你不需要老覺得愧疚。記住喔，不管你怎麼想，靖文對你是真心的，你也要努力給他幸福，知道嗎？以後可不要淚眼汪汪地跟蔚然講：『你爸爸是我從你阿姨那裡搶來的』。搞清楚，你是勝利者，要驕傲一點，快樂一點……」  

　　「姐姐——」陶穎之扁著嘴。「我還是覺得對不起你。」  

　　「是不是要我進結婚禮堂，你才會安心一點？」陶蘊之對她的眼淚已經無計可施了。  

　　「姐，你說那個更喜歡的人，是不是蘇先生？」陶穎之吸吸鼻子問道。  

　　蘇先生？聽了還是覺得很彆扭。「嗯，」陶蘊之微笑。「是『蘇先生』。」  

　　「那……你們是不是……」陶穎之拉住她的手，期待地問道。  

　　「現在我不會跟他結婚，所以啊……你別多想了。」  

　　「是嗎？」陶穎之失望地低下頭。  

　　「放心，等到蔚然能當花童那一天，我一定會把自己嫁出去，好不好？所以別再為我擔心了。」陶蘊之安慰她。  

　　  「因為姐姐總是幫別人想，所以我真的很希望能看到姐姐幸福。」陶穎之說出真心話。  

　　「我很幸福啊，看到你跟靖文快快樂樂的，我也覺得很高興。」  

　　「姐姐，你跟蘇先生沒問題吧？」陶穎之知道陶蘊之的性格，就算遇到煩惱，也不會麻煩別人，總是暗暗吞進肚裡，表面仍強顏歡笑。  

　　「問題喔……」陶蘊之想了想。「很多。」  

　　「姐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陶穎之擔憂地問道。  

　　「穎之，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跟他的問題真的只能靠我們自己去解決……現在，我只要確定你沒事就好，其它的事你就別想了。」  

　　陶穎之沒再多問。她姐姐就是這樣，討厭依賴別人。「那你也要答應我，如果有困難，絕不要一個人承擔，我一定會幫你的。」  

　　「好，」陶蘊之對她眨個眼。「我不會客氣，絕對把你拖下水。」  

　　陶穎之心中不禁有種預感：姐姐也許要離開她了吧。她知道姐姐因為放不下她，即使她結了婚，仍舊陪在她身旁；而現在，姐姐似乎已經將責任交棒，終於能灑脫地離開。  

　　「姐，不管你到哪裡，一定要跟我聯絡喔。」  陶穎之溫柔地開口。  

　　「穎之……」陶蘊之有些訝異地看著她。  

　　「姐，我們今晚一起睡．好不好？」陶穎之拉開被單，邀請陶蘊之上床。她畢竟是陶蘊之的妹妹。早猜到她的心事。  

　　「你……這麼想念姐姐的味道啊？」陶蘊之不客氣地躺到她身旁。  

　　「姐，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常常睡在同一張床上，還會聊好多事。」陶穎之喃喃說著。  

　　「嗯，我還記得你跟我說過，你長大以後要做一個媽媽，恭喜你完成心願了。」陶蘊之笑著調侃她。  

　　「那姐姐的夢想呢？」陶穎之睜著大眼凝望她。  

　　陶蘊之將她攬入懷裡。「我正在努力。」  

　　「姐，我知道姐一定會成功的。」陶穎之充滿信心地說道。  

　　陶蘊之撫摸她的頭髮，心想過了今晚，也許好久不能再這樣抱著妹妹了……  

　　

　　  ^～^  

　　「關於這次在上海舉辦的亞太流行時裝大賽，公司已經決定派幾名設計師去參加，大家有什麼看法？」  

　　「上海是塊大肥肉，竟爭激烈；絕不能小看其他對手。LAVENDER先前舉行的幾場時裝秀，都得到不錯的迴響，如果能把握住這次，展現ＬＡＶＥＮＤＥＲ的特色，我想對於掌握上海市場會有很大幫助。」  

　　「我們在大陸的成衣廠的運作一切順利，只要加上大量的廣告曝光，請來知名的明星當代言人……如果時裝大賽上能引起媒體的注意。等於是免費幫LAVENDER宣傳……」  

　　ＬＡＶＥＮＤＥＲ的總經理蘇維新微笑地聽著下屬們的意見，不輕易出言打斷。他一向認為開會本來就是廣納建言。  

　　「蘇副總，你的想法呢？」  

　　他拍拍坐在身旁的兒子蘇焰明。這次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準備搶佔上海市場，是到大陸發展的第一步。自從順利在香港打響知名度後，  LAVENDER便積極籌劃更大規模的拓展，亞太流行時裝大賽是打開名號的機會，蘇維新不想馬虎行事；只是蘇焰明近來總是一副精神不齊的模樣，相當消沉，而且身上老帶著行動電話，從不離身，不曉得在等誰的電話。  

　　「我想目前最重要的事，應該是先挑選出最能代表LAVENDER的設計師。」蘇焰明敷衍地回話，俊秀的臉上籠罩著一層陰鬱，看得出他心不在焉。  

　　「也對，」蘇維新點頭。「樊經理，設計部決定派出哪些人選？」  

　　「總經理，」美麗大方的樊經理立即起身。「我們根據最新一季的銷售量，還有針對消費者的喜好作評估，以及媒體上的曝光率，再整合記引門的意見，已經決定選出五名設計師。」  

　　「五名設計師？」蘇維新皺眉頭。「這次去參加的人數是……」  

　　「總經理，只有三名。所以，等會兒我會為各位展示這五位設計師各自的作品，請大家從其中挑選出最適合的三位設計師。」樊經理秀出準備妥當的簡報。  

　　鈴……  

　　行動電話響了，所有人頓時面面相覷！大家都知道蘇維新最痛恨開會時有人接電話。到底是哪個人不怕死？  

　　「喂，」只見蘇焰明不疾不徐地接起手機，原本陰沉的而容逐漸轉為柔和，甚至出現一絲溫柔，「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去見你。」  

　　電話一掛斷，蘇焰明立刻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走人。  

　　「等等！蘇副總，你想去哪兒？現在在開會……」蘇維新可不是會護短的人，即使是他兒子，也得報上理由。  

　　「抱歉，總經理，我現在一定要去見一個人，她比LAVENDER、比時裝大賽、比我的職位都重要。」蘇焰明對父親揮個手，面露開朗的笑容。  

　　蘇維新愣住，並沒有加以刁難阻撓。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兒子露出那麼真誠自然的表情。  

　　比ＬＡＶＥＮＤＥＲ還重要的人……哪天他也想見見……  

　　「好了，樊經理，你可以繼續報告。」蘇維新重新恢復總經理的威嚴。  

　　「首先，大家看到的是Amy的新作，她的設計比較貼近年輕族群……」  

　　會議廳裡，每個人都識趣地乖乖看簡報，剛剛的事就當作沒發生。  

　　第三月台……Ａ……十三門……  

　　蘇焰明照著陶蘊之的要求，來到台北火車站，循著她的指示到達第三月台Ａ十三門，卻沒看見她的影子。  

　　他找了個位子坐下，悶悶地抽起煙。  

　　是他來得太早了嗎？陶蘊之向來守約，絕不可能騙他。這幾天，他明顯感覺到陶蘊之在躲他。魏筱嵐的事他已經跟她解釋過，她也願意原諒他，兩人彷彿又恢復以往一樣的感情。表面上是這樣，但她心裡真正在想什麼，他還是不知道。  

　　她還是不願對他敞開心胸。難道他真的那麼不可靠？他不是說過有心事可以告訴他、可以跟他訴苦？為什麼她還是寧願藏在心裡？  

　　她一直以照顧陶穎之當借口拒絕他的約會，現在她終於肯主動打電話約他，他心裡真的很高興。可是……為什麼還是沒見到她的人影？她在哪裡？  

　　停在第三月台的火車開走了，陶蘊之仍舊沒出現。蘇焰明遙望第二月台，心思飛得好遠。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愛上那個摔跤的女孩，更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她牽動每一絲情緒，隨她而喜、隨她而憂，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愛情多不可思議！  

　　隆……第二月台的火車要進站了，蘇焰明記得那是南下的火車。此時，坐在第二月台、一個背對他的女子從坐位上站起。她轉過身，舉起手朝他揮著。  

　　蘊之！  

　　蘇焰明口中的香煙掉落，訝異地起身。怎麼可能！他明明記得她跟他約在第三月台，他不可能聽錯！  

　　火車轟隆隆地進站，擋住了他的視線。  

　　「蘊之！」蘇焰明鎮定自己驚慌的心緒，急忙想奔到對面的月台。  

　　「阿明！」陶蘊之已經坐上火車，她站在車門旁，隔著火車軌道朝他喊著：「你不要跑過來了，因為我想跟你說話！」  

　　  「笨蛋！」蘇焰明大喊，顧不得週遭人異樣的目光，「為什麼要騙我！」  

　　「阿明，有一句話我一直沒告訴你。現在我想跟你說！」  

　　「傻瓜！給我下車！」蘇焰明怒吼。憤怒的他恨不得能教火車停駛。  

　　「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  

　　蘇焰明怔住，他沒料到陶蘊之會當著那麼多人面前表達自己的心意。  

　　「陶蘊之！如果你現在不下車，我會過去狠狠打你的屁股！」蘇焰明握緊拳頭，他不管陶蘊之心裡在想什麼，他絕不會輕易放她走，尤其是當著他的面！  

　　  鈴……  

　　「各位乘客，第二月台往高雄的苔光號要開了，還沒上車的旅客請趕快……」  

　　「阿明，我們約好了，你絕對不能忘了我，一定要等我喔！」  

　　火車緩緩向前駛去，陶蘊之送出一個飛吻，臉上綻放開朗的笑容，就像他們初次見面時。  

　　可惡！他怎麼可能就這樣讓她走！蘇焰明抓住一名路過的站務員，大吼。「告訴我，剛剛那輛南下的火車下一站停哪裡？」  

　　「呃……」站務員莫名其妙被揪住，還得面對一張兇惡的臉，早嚇傻了，「呃……應該是……」  

　　「快說！」  

　　「應該是……板橋吧……」  

　　站務員吞口口水。  

　　蘇焰明鬆開他，大步邁開，準備去抓人。  

　　「蘇焰明，不要追了！」  

　　蘇焰明回過頭，發現喊住他的人竟是彭靖文。  

　　「你——」他怎麼也沒想到彭靖文會出現，今天讓他吃驚的事還不少。「你怎麼會……」  

　　彭靖文遞給他一個信封。  

　　「蘊之交代給我的任務。」  

　　蘇焰明匆匆打開，拿出裡頭的信紙。  

　　親愛的阿明：  

　　我想你現在一定火冒三丈，想不到聰明一世的自己也會糊塗一時，栽在一個迷糊女孩手上。不過，先熄熄火；耐心聽完我想說的話，好嗎？  

　　還記得我們在頂樓邊吃飯邊聊的夢想嗎？當時你是工友阿明，而我只是個設計師的小助理，那時候我以為我們同樣都是一無所有的人。沒想到突然之間，你成了LAVENDER的副總，一個貨真價實的有錢人；而我因為你的關係，瞬間完成了自己的夢想，成為獨當一面的設計師。  

　　一夕之間麻雀變鳳凰的滋味很特別，我坐在豪華的座車裡，坐在豪華的辦公室，和你到豪華的餐廳共進晚餐，心裡卻覺得空蕩蕩，我深深感到那不是我的世界，因為一切都是你給我的，我覺得空虛，不僅對自己的成就，還有跟你之間的感情。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想努力讓自己更好。你說你討厭看到我勉強的笑容，我也不想再逞強硬是賴在你身旁。  

　　我想我之所以吸引你，應該就是因為我是我。我不想成為你的附屬，也不想活在你為我建好的溫室裡，選擇離開你就是為了要做回我自己。  

　　離開你，我想我一定是最傻的灰姑娘；不過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成為能跟你匹配的公主，到時候不需要玻璃鞋，你也可以很快找到我。  

　　別笑我說大話，如果你不加油，到時公主可不會理一個乞丐的。  

　　等你……  
深愛你的蘊之留  

　　蘇焰明將信折好，塞到口袋裡。  

　　「蘊之寫了些什麼？」  

　　彭靖文好奇地問道。  

　　蘇焰明看了他一眼，開口：  

　　「她說她想成為公主。」  

　　「公主？」彭靖文皺眉頭，不明白他話中含意。「你說清楚一點。」  

　　「這是我跟蘊之的秘密。」蘇焰明故作神秘地回道。眼前的男人曾經害他好幾晚睡不安穩，不整整他難消心頭之恨。  

　　「蘇焰明……」彭靖文無奈，只怪自己太君子，早知道就先拆來看看。不過，沒想到蘇焰明也會鬧小孩脾氣。  

　　「謝謝你幫蘊之送信，我先走一步了。」蘇焰明轉身離去。  

　　「你不追蘊之了？」彭靖文越來越想知道陶蘊之怎麼拉住他的腳步。  

　　「不，我要回公司。她為了我那麼拚命，我怎麼能輸給她。」蘇焰明臉上揚起一抹自信爽朗的笑。  

　　彭靖文還是第一次見到蘇焰明的笑容，看來他已經慢慢脫離情敵的位子，也許他和蘇焰明還有機會成為朋友。  

　　彭靖文不禁想起初次見到陶蘊之，那個開朗樂天、有點迷糊的女孩，現在她正為了貫徹自己的愛情而努力。  

　　他輕輕吹起口哨，下次見面他一定要告訴陶蘊之，這次絕對不要再讓幸福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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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25 20:05:49

尾聲

　　五年後  

　　「看來，今年春夏會流行亮色系。」  

　　「而且設計會越趨向簡約的風格。有沒有看到剛剛那套兩件式洋裝，只在肩部和裙擺處做變化，Ｔ＆Ｓ越來越強調簡單就是美。」  

　　Ｔ＆Ｓ的春夏時裝發表會裡滿是人潮，隨著伸展台上一件件新裝的登場，鎂光燈不斷搶下最新一季的流行風。  

　　「Ｔ＆Ｓ還真厲害，不過短短幾年就已經有高知名度。」一名記者手寫著重點，邊和身旁同擠閒聊。  

　　「那個陶蘊之也真行，聽說幾年前ＬＡＶＥＮＤＥＲ想捧她，沒想到她竟斷然離開ＬＡＶＥＮＤＥＲ，自己獨立出來做，沒想到她真的闖出了名堂。  

　　「離開ＬＡＶＥＮＤＥＲ……嘖嘖嘖！了不起，果然有才能的人去哪兒都一樣。不過ＬＡＶＥＮＤＥＲ竟然沒打壓她，還真是怪事。」  

　　「這又要提到另一件事了……知不知道ＬＡＶＥＮＤＥＲ的副總？」  

　　「曉得，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嘛。我見過他，真的很帥。」  

　　「雖然說是單身漢，他的無名指上卻戴了戒指。」  

　　「戒指？裝飾用的吧？」  

　　「聽說他早就跟某個女人訂情了，那枚戒指是要其他女人別猜想。」  

　　「有這種事？二十一世紀了還有這種癡情男？一定是唬人的。」  

　　「是真的，而且聽說那個女人就是……」  

　　此時，一名高挑俊挺的男子走人熱鬧的會場。  

　　「唉，說曹操曹操就到，是他！」  

　　「什麼？我看看！」  

　　男子徐徐踏入會場，靜靜仁立在一角，觀賞台上的演出，彷彿在等待什麼。  

　　  碰！  

　　突然，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不小心被他的長腿絆倒，硬是整個人趴倒在地上。  

　　「好痛喔……」小女孩哭喪著臉，從地上爬起，拍拍粉色小洋裝上的灰塵。  

　　「小妹妹，有沒有怎麼樣？」男子蹲下身，摸摸她的長頭髮。  

　　「我沒事，謝謝叔叔。」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  

　　男子一愣，她長得好像……  

　　「小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爸爸媽媽呢？」男子忍不住想多跟她說些話。  

　　「我媽媽現在很忙，所以我就偷偷溜出來玩了。」小女孩吐吐舌。「叔叔，你不要跟我媽媽說喔。」  

　　男子微笑回應她，心裡莫名覺得跟她投緣。突然，他發現小女孩的頸子上掛著一隻閃亮的戒指。  

　　那是……  

　　男子緊盯著戒指，震驚得說不出話。  

　　「妹妹，這個戒指是誰給你的，」男子壓抑激動的心情。  

　　「這是媽媽的寶貝喔，」小女孩個心地摸摸戒指。「媽媽說我一定要好好保護它，因為沒有它，爸爸就找不到我了。」  

　　男子細細端詳小女孩的面容，越看越像「她」。他伸手將小女孩抱起。「告訴叔叔、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我爸爸叫蘇焰明。」小女孩坦然說道。  

　　男子怔住，撫摸她小臉的手微顫。  

　　「那他現在在哪裡？」  

　　「媽媽說，有一天他會來找我們。」  

　　「小妹妹，能不能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蘇燦容。」  

　　小女孩的一張小臉笑得燦爛。  

　　「那你媽媽呢？」  

　　「啊，我媽媽出來了！」蘇燦容興奮地指著伸展台。  

　　Ｔ＆Ｓ  Ｓ  春夏時裝發表會進人最後壓軸，設計師陶蘊之帶著模特兒們走到台上，與所有人共享她的榮耀。陶蘊之剪了一頭利落短髮，身穿珊瑚色雪紡紗長洋裝，顯得自然嫵媚，她對著四周的記者們露出大方親切的笑容。  

　　「她……越來越美了……」  

　　男子喃喃說道，眼裡有抹深情。  

　　突然，美麗的設計師腳下像絆到什麼，一個重心不穩，碰一聲巨響，整個人撲倒在地。  

　　週遭一片靜默。  

　　「哎呀，媽媽又跌倒了。」蘇燦容無奈地搖搖頭。  

　　「好痛……」陶蘊之皺緊眉頭，坐起身。「還是穿不慣高跟鞋……」遠遠地，她看見一名男子抱著一個小女孩朝她走來。  

　　「媽媽！」蘇燦容大力揮手，笑著：「我來救你了！」  

　　陶蘊之驚訝地望著兩人向她靠近，他們走上伸展台，走到她身旁。  

　　「你還是一樣迷糊。」男子微笑伸出手。  

　　陶蘊之沉靜地凝視他，隨即，伸手握住他的。  

　　「你終於來了……」  

　　「沒想到你竟然瞞著我……」男子盯著蘇燦容，意有所指。  

　　「如果讓你知道，你怎麼可能讓我走。」陶蘊之瞭解他的個性。  

　　「媽媽，叔叔人好好喔。」蘇燦容纏著陶蘊之，絲毫不管台下幾千雙好奇的目光。  

　　「小傻瓜，他不是叔叔。」  

　　陶蘊之寵溺地抹抹女兒的頭髮。  

　　「咦？不是叔叔？那是什麼？」  

　　蘇燦容搖頭晃腦，想不出答案。  

　　「燦容，想不想知道叔叔的名字？」男子溫柔地注視她。  

　　「嗯。」蘇燦容用力點頭。  

　　男子附在她耳旁低語。  

　　「咦？你是……」蘇燦容愣愣地看著他，又轉頭看了眼陶蘊之，只見陶蘊之露出微笑，點了點頭。  

　　蘇燦容的兩隻大眼頓時散發光采，倏地伸出兩隻小手抱住男子，興奮地大喊：「爸爸！」  

　　  什麼？爸爸？！台下的記者們全都面面相覷，看著台上三人相親相愛的模樣，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這次，灰姑娘終於不會逃走了？」蘇焰明將戒指從女兒頸項摘下，套上陶蘊之的無名指。  

　　  陶蘊之給他深情款款的一眼。  

　　「經過多年，王子總算找到他的公主。」  

　　「不，」蘇焰明放下蘇燦容，將陶蘊之擁入懷中。「是國王終於找回他的皇后……」  

　　  兩人緊緊相吻，台下看好戲的記者群都成了他們愛情的見證者。原來黃金單身漢真的名草有主了。  

　　鎂光燈閃個不停，然而記者們心中卻煩惱著：究竟該放上陶蘊之摔跤的精采畫面，還是蘇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相會場面呢？  

　　哎，傷腦筋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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