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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懶獅子]大造師[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1:46:51     標題: [懶獅子]大造師[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4-10-1 16:22 編輯

大造師 作者:懶獅子

內容簡介】:

    時間跨入現代,延續數百年的造師門,突然陷入香火難續的危機……

    造師門有格物造物的悠久傳統,更有馭物遣物的無方神通……

    身為造師傳人的主角,每日為守住自家地盤而勤勉著……

    蜀山崑崙劍仙友情出演,地界玄魔傾情贊助……

    橫跨天地三界的盛大冒險,拉開序幕……

    少年啊……

    冒險吧!挑戰吧!然後,成為傳奇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1:47:12

1 隱世地仙

    這個世界,有著兩個面貌。

    一個是普通人所熟悉的,並且日常生活著的世界,習慣上稱為“凡世”。另一個則是隱藏於凡世之下,活躍著神魔仙怪等非凡事物的世界,習慣上稱為“隱世”。

    儘管大多數凡世居民並不知道隱世存在,然而不知道並不等於不存在。隱世和凡世,就如同一個硬幣的正反兩面,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同時存在著。

    這裡姑且以青河鎮為例。

    青河鎮是位於蜀地茶馬古道上的一座古老小鎮,北靠著青城山,東臨著碧水河。不僅有著依山伴水的秀麗風景,出產的手工藝品也是相當有名,因此每到旅遊旺季便會有許多遊客慕名而來。

    作為擁有悠久歷史的古鎮,青河鎮上迄今還保留著不少古風猶存的建築,像四合院,門坊和祠堂等等。儘管在普通遊客看來,這些頗有年代的老舊建築大約只是觀光景點,然而在隱世的居民眼裡,卻又是一番驚人的景象。

    比方說,眼前這幢看起來很是普通,甚至顯得破落的四合院,其實卻是隱世裡某個修真門派的府邸。而院子裡那位正坐在老榕樹下,抽著老煙的鶴髮老翁,真正身份則是隱世裡的神仙人物……

    “臭小子!不要分心,集中註意力!這可是最簡單的遣物訣!”

    林世睿老爺子噴出一口老煙,用煙桿敲打著大青石的桌面,喝斥著對面滿頭大汗的少年。被喝斥的少年有著一對粗眉毛,眼神卻是格外精靈,正是林老爺子的孫子,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林守是也。

    要說起來,在神州的修真界裡,造師門也算得上是歷史悠久的一門派,只是由於歷代幾乎皆是一脈單傳,因此始終聲名不顯。身為造師門第五十五代掌門,林老爺子對孫子的前途寄予了殷切的期望,然而林守迄今為止的表現並不能令老爺子滿意。

    造師門的功法叫“造化法”,取“奪天地之造化”的意境。和其他門派注重練氣修真的功法不同,造師門的造化法是以馭物遣物為基礎,而此刻林守進行的便是遣物訣的修煉。

    他的面前放著一個用木頭雕成的人偶。小木人是手持拂塵的童子模樣,只有約一指高,但雕琢得異常精細,從衣著的皺褶到臉上的五官都栩栩如生,簡直就像是一件精美的民俗工藝品。不它同時也是林守施法的咒具。

    “呃呃呃……”

    林守皺緊眉頭,死死盯著小木人,十指結成神道法印,對著桌面奮力發功。他的雙手抖顫著,好像在竭盡全力和某種無形的壓力抗衡一般。

    “蠢材!不是光用力氣就好,'遣物訣'需要的是精妙操作,多餘的力氣只會互相抵觸!給我摒除雜念,把心神穩定下來!”

    “閉嘴啊,老頭子……我正在努力耶……”

    林守低聲抗議著,緊盯著小木人不敢分神。結果林老爺子也只好閉上嘴巴,在旁緊盯著孫子的努力,卻把手裡的銅煙桿搓了又搓,那模樣似乎比林守還要挨得艱難。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陰陽相承,五道相生……”

    林守誦唱著法咒,慢慢聚集起造化法的真力來。隨著真力的貫注,桌面上的小木人突然微微動了下,然後緩緩從桌面坐起來。此時林守的額前已滿是冷汗,但仍竭盡全力把咒法進行到最後。

    “……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林守運指劃去,只見小木人身上“噗”的騰起一陣煙霧,同時身軀亦開始膨脹變化。待到幾秒鐘後煙霧散盡,小木人的身軀已然膨脹數倍,變成莫約兩尺高的人偶站在桌上。

    和小木人原本雕琢精細的外形比起來,變出來的人偶卻是無鼻無口,彷彿是用白紙糊出來的簡陋人形,不過粗手粗腳的憨厚模樣倒是意外的可愛。

    “唔,成了嗎!”

    看著孫子施法的成功,林老爺子緊蹙的眉頭也跟著舒展,臉上喜形於色。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保持穩定,先讓它動起來……”

    沒等林老爺子把話說完,那邊的林守突然“噗哈”一聲,就像再也憋不住似的吐出一口濁氣來。而桌面上剛剛成形的小人偶,也跟著搖晃了兩下,然後仆倒在桌上,“咻”的還原成木人的模樣。

    “不……不行了,老頭子,我沒力氣了……”

    林守宛如耗盡全部氣力般的趴倒在石桌上,一邊喘息一邊抱怨著,不過內容顯然沒什麼營養。

    “話說啊,多少也放我幾天假吧?這幾個月來,天天都在修練這種沒用的功法,有時晚上還要熬夜巡邏……要換成普通人早就被操死了耶!”

    “混帳!什麼叫沒用的功法啊?我造師門的造化法,可是祖師爺傳下來的神道玄法,有奪天地之造化的神通!你小子根本連門都沒入,怎麼敢說它沒用!”

    “本來就是啊,像這種馭物遣物的偏門法術,對付妖怪時根本派不上用場啊,大多數時候還不如咒符管用……啊痛!啊痛!痛痛痛!”

    “你這混帳無良不肖孫!就因為整天想著這些無聊事,所以修練上才沒有進步啊!”林老爺子發起怒來,長長的黃銅煙桿連續不斷敲打林守的腦袋上,把不肖孫打得抱頭鼠竄。

    “身為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再由老夫親自施教,十六歲時竟然還只有這種水準……”老爺子搖頭嘆息著。“要知道,當年你爹像你這年紀時,早已精通造化法的諸般玄通,而你卻連個使役的物怪都還造不出來,差得也太遠了。”

    “廢話,我又不是老爹。”林守揉著被敲痛的腦袋,反駁著。

    “哼,和造師門歷代先師相比,你小子更是差得老遠。”

    林老爺子坐回石凳上,像像生悶氣般的抽著老煙。

    “……我造師門香火不旺,代代單傳,迄今已傳有五十七代。老夫本還指望著你這混小子光宗耀祖,而你卻如此不思進取。……這樣下去,你讓老夫將來如何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

    “……老頭子,你已經快得道昇仙,超脫輪迴了吧?”林守翻翻白眼,指出老爺子話裡的毛病。“如果不是自己硬闖去陰曹地府,這輩子真有機會見到地下的歷代祖師嗎……餵!別敲!”

    “混帳!你小子說來說去,就是不肯好好修行吧?”

    “我這不是在修行嗎?而且已經好個幾月都沒放假了!”

    “哼!這點事情是理所當然,你小子有什麼好抱怨的?”林老爺子把煙桿在桌上重重的磕了下,似乎消了點怒氣。

    “算了,這次就到此為止……”

    “嗯?那我可以自由活動了?”林守的眼睛剎那間亮了起來。

    “想都別想!給我到後堂去面壁思過,把《靜心咒》抄上五十遍!”林老爺子的煙桿又敲到孫子的腦袋上。“你小子就是因為靜不下心來,所以修練才遲遲沒有進展!沒把心收回來以前,哪兒也別想去!”

    “啥?這太沒道理了吧!”

    “混帳!老夫是掌門,掌門說的話就是道理!快去!”

    林老爺子再揮起著煙桿,逼得林守狼狽逃亡。看著孫子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前堂,林老爺子才稍稍收回目光,看著桌面上的小木人,抽口老煙,又沉吟片刻,然後才搖搖頭苦笑出來。

    “十六歲就走到這步,臭小子倒也算得上不錯呢……唉,若不是剩下的時日無多,倒也不必這般拔苗助長……”

    林老爺子順著鬍鬚,小聲的嘀咕著,似乎有些事不想讓孫子知道。片刻過後,老爺子拿起桌上已然打回原形的小木人,隨手拋了出去。

    也沒有施法念咒,被老爺子拋出的小木人,在空中陡然膨脹起來,落地時已變成一翩翩的白衣童子。白衣童子手持拂塵,恭恭敬敬的侍立在桌旁,等待著老爺子的指示。

    這裡需要說明的是,造師門的“遣物訣”,是從物具中喚出精怪並加以差遣的獨門法訣。而寄宿於物具中的精怪,即稱為“物怪”。不同的物具裡寄宿著不同用途的物怪,只要修為足夠,運用遣物訣都能將其喚出來差遣,可以說是非常便利的法訣。

    當然,喚出物怪的完善程度也和施法者本身的造化修為有關係,通常造化法的修為越高,就越能喚出厲害的物怪。例如,從同樣的小木人裡,林守只喚出無鼻無口的粗胖人偶,而老爺子卻是喚出白衣翩翩的拂塵童子,便足以說明雙方在造化法修為上的絕大差距。

    “去盯著那小子,別讓他亂來。”

    林老爺子對物怪的白衣童子下令,白衣童子拱手應諾,隨即朝後院書房走去。目送著白衣童子離開,庭院裡突然響起空幽的女聲。

    “掌門,今天可不是公子的好日子,尋常物怪恐怕看不住公子。”

    這聲音帶著隱隱憂慮的味道,彷彿女子正輕皺著娥眉。

    “無妨,老夫先前已掐指算過。那小子今天雖有一小劫,但也只是有驚無險,用不著我等插手。”林老爺子抽了口老煙,瞇眼看向後院的方向,慢悠悠的吐出不祥般的預言。

    “哼,讓那小子知道下天高地厚也好,這世道可沒他想得那麼安穩。”

    ……………………

    “……夫人神欲清而心擾之,人心欲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淨,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慾不生,三毒消滅。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欲為遣也。”

    依照老爺子的命令,林守在後院書房裡抄寫著《靜心咒》,不過那姿勢卻顯得頗為古怪。

    只見他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臉頰,一手對著前方,五指像是彈琴般的虛動著。隨著他手指的動作,一枝毛筆彷彿有了靈性,在鋪好的宣紙上自行書畫著。而在稍遠些的硯台處,亦有墨在緩緩磨動著。

    “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唔,沒墨了。”

    看著毛筆墨汁用盡,林守食指動了動,毛筆便自行蹦到硯台裡,沾了墨汁,又回來繼續書寫起來。

    像這般不可思議的光景,若是落到普通人眼裡,大概會被認為是某種障眼法。然而林守此時施展的,其實正是造師門的另一獨門法訣,馭物訣。

    所謂“馭物訣”,用最簡單的話來概括,便是喚醒物具的蘊靈,並加以馭使的法訣。例如像林守此刻這般,馭使著筆墨紙硯自行抄錄經文,便是馭物訣最簡單的應用。

    造師門的造化法,是以馭物遣物為基礎的功法,施展起來又分成“馭物訣”和“遣物訣”兩種。其中馭物訣是馭使物具的法訣,而遣物訣則是從物具裡喚出物怪,並加以差遣的法訣。

    可以馭物遣物的造化法,聽起來似乎很厲害的樣子,但實際上很難用於戰鬥,真正降魔伏妖時幾乎派不上用場。基於這樣的緣故,林守一直對修練造化法提不起勁來。

    “切,真不爽,乾脆溜出去逛逛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1:47:33

2 青河精怪

    林守打了個哈欠,看著前面抄了大半篇的經文,打起了開溜的主意。目光悄悄朝門外瞥去,果然看到一白衣童子正側立在門外。

    “臭老頭子,又派物怪來守門……還不死心麼?”

    林守嘀咕著。由於他以前時常修行到半截就溜出去玩,結果老爺子不得不派出物怪前來監督。這招最初還算有效,令得林守為對抗老爺子而拼命研究遣物訣。隨著林守遣物訣的修為提升,這招最近也漸漸的失靈了。

    “餵,那邊的,進來下。”

    林守揮手招呼著門外的白衣童子。白衣童子既是老爺子造出的物怪,自然不能無視血脈相承的林守的話,於是推門走了進來,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那啥,我要出去逛逛,你幫我把剩下的五十遍抄完。”

    林守對著白衣童子命令著,白衣童子並沒有立即回應。作為老爺子造出的高等物怪,白衣童子具備著某種程度的智能,判斷小主人的這條命令和老主人最初的指令相違背,於是斷然搖頭。

    “什麼啊,區區物怪也敢囂張……”

    林守不滿的嘖了聲,但這種程度的抵抗算是在預料以內,為此也早已準備好對策。於是林守佯怒的盯著白衣童子,然後突然“啊”了一聲,伸手指向後面。

    白衣童子不知是計,也下意識的轉身回望。

    後面自然什麼也沒有,而當它回過頭來時,眼前一晃,一張咒符已貼到它的額前。那張咒符裡含著遣物訣的神通,理論上可以強制抵消掉老爺子的造化真力,令物怪還原成原本的物具。

    只見咒符的靈氛化入白衣童子的身內,白衣童子的身影跟著慢慢模糊,最後竟變回原來的小木人模樣,摔落到地上。

    “成功了!哈哈,老頭子,別以為這種招術會一直管用!”

    看著自己的咒符生效,林守高興得在書房里手舞足蹈了一圈,然後撿起地上的小木人,毫不客氣的塞進懷裡。再向著前院的方向望瞭望,確定沒有被老爺子發現,隨即歡呼一聲竄出門去。

    “嘿嘿,這下總算可以出去了……”

    成功擺脫老爺子的監視固然可喜,但林守要想獲得自由還有一項障礙,那就是要如何溜出門去。前院裡有老爺子在納涼,自然不可能往槍口上撞,剩下的也只有後院了。

    造師門的後院,其實也就是一處小小的庭院。庭院兩則被老爺子開闢成私家花園,種植著各種林守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在庭院門前立有一面影壁,那裡則是林守通常犯錯時面壁思過的場所。

    林守躡手躡腳的溜進後院,貼著護院的牆根,以不發出聲響的方式迅速移動到前門,再警惕的回頭瞥了瞥。看著前院那邊始終沒有動靜,於是歡呼一聲,伸手朝大門推去。

    “呼呼,這下總算稍微偷……噗哇!”

    事實證明,他顯然是高興得太早了。

    後院的大門緊閉,林守剛把雙手放到門把上,一股強烈的禁制咒力便迸發出來,把他彈出五六米遠。很顯然,老爺子已預料到他會偷溜,而提前在門上施加了禁制結界。

    “臭老頭子,居然使用這種賤招……”

    林守抖顫著被震得發麻的手指,顯出憤慨的神情。從剛剛反震的力道來看,老爺子施加在門上的禁制非常厲害,不是他能破解的。然而如果不想辦法溜出去,那便只得乖乖認命修練。

    “……去你的,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嗎?”

    林守冷笑著,然後瞅了瞅四下無人,飛快的鑽到後院一側的牆角,搬開幾塊胡亂堆砌的大石頭,從裡面取出一捆繩索來。看起來似乎是打算翻牆出去。

    後院四面的牆壁足有三米多高,上面光滑無縫,四周連個借力的木樁都沒有,想要靠一捆繩索翻過牆去,以常識而言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然而林守卻顯出自信滿滿的模樣,拿著繩索,念念有詞起來。

    “八方諸靈,聞吾律令……陰陽相承,五道相生……”

    隨著林守的咒唱,只見本是死物的繩索竟然隱約的活動了起來。和先前修練時的艱難模樣截然不同,林守這時幾乎是輕車熟路的施展著馭物訣,邊唱邊掐了個法訣,並指朝繩索劃去。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攝!”

    被注入造化真力的繩索,剎那間活了過來,像靈蛇般的舞動著身軀,自動的纏繞在了主人的胳膊上。

    “……好了,找個地方把我拉上去,動靜小點。”

    林守如此命令著,然後奮力把繩索拋出西側的院牆。

    後院外面是一處人影稀疏的巷道,被賦予靈性的繩索自動找了個處樁子纏緊。固定好端頭後,繩索便開始一點點的用力拖拽起來。配合著繩索拖拽的力道,林守沒費多大力氣便翻過院牆,來到外面的巷子。

    林守落到巷子裡,看看四下沒人發現,於是迅速收拾好繩索。回頭對著緊閉的院門吐了吐舌頭,便拍拍屁股朝著巷外飛奔而去。

    ……………………

    踏過屋簷在地面的投影,清爽的陽光隨即映入林守的眼簾,那熱情的光輝明確無誤的昭示著目前正是夏季的事實。

    林守抬頭眺望著青空的艷陽,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過這般的輕鬆感覺。如果從年初由鐵門回來的時候算起,他已經被逼著修行了大半年的時間,卻連半天的假日都沒放過,再怎麼說也太誇張了!

    林守緊握著拳頭,發出無聲的吶喊,對自身的正義立場確信無疑。只是按照過去的經驗,老爺子沒多久就會派物怪來逮人,所以他得格外珍惜眼前自由時間。而問題是,要做些什麼才不算浪費。

    是趁著天氣晴朗,先到河邊去遊個痛快?

    還是叫上幾個死黨,溜進山里去打獵露營?

    要不,乾脆溜回阿娘家去住個幾天,權當作政治避難?

    可惜零花錢方面被老爺子給限制著,因此可以做的選擇比較有限。不過依山伴水的青河鎮可不比得大都市,不要錢的消遣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每個似乎都極有魅力。在林守撓頭猶豫的時候,不知不覺走到小鎮的休閒步道處。

    休閒步道位於青河鎮的東側,是鎮裡最近兩年為吸引遊客而新建的,裡面有著不少便利的現代化設施。雖然和小鎮的古老風貌有些不搭調的感覺,但卻極受年輕人的歡迎。

    步道沿著碧水河的河堤修築,河堤旁裁著柳樹和梧桐,成片的綠蔭下安置著一條條的石凳。由於目前差不多已到旅遊旺季,所以步道上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遊客。他們有的手牽手在河堤上散步,有的坐在石凳上喝茶消遣,其中甚至還有少數古靈精怪的身姿。

    “……混蛋,大白天的別給我跑出來!”

    林守一腳把在街道邊扑騰著的朱蛤精給踹進了草叢裡。朱蛤精是一種常見的低等精怪,外表像是朱色的大蛤蟆。平時棲息在河岸邊的草叢裡,不過或許是昨天剛下過雨的緣故,此時顯得格外活躍起來。

    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造師門自然有督導管理的職責。雖然青河鎮民們早已習慣這些古靈精怪的存在,然而若是被外地人看到,少不得又會引來無謂的麻煩。身為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林守苦惱的搔著頭,突然感到屋簷上有視線傳來。

    抬頭望去,看見一身披草衣的綠色小人在對他揮手。那小人只有約一寸高,因此得名“一寸草師”。一寸草師喜歡住在古宅里,算是一種蠻吉祥的小精怪,林守也挺喜歡那小草師的,於是揮手回應著。

    “藏好點啊,別給外地人看到。”

    對小草師囑咐過後,林守突然注意一個重要的問題。自己明明是偷溜出來的,這樣下去豈不成了變相的巡邏?好不容易才溜出來,為什麼還得做這種苦役?本來的話,這些事情其實根本就不該由他操心的才對。

    “王八蛋,自己跑到外面去逍遙自在,卻把爛攤子丟給我來收拾,這算什麼老爹啊……可惡的臭老頭子,為什麼我非得給那傢伙擦屁股才行啊!”

    林守揮著拳頭抱怨著,言語間顯出莫大的怨念。

    老爺子是造師門五十五代掌門,林守是造師門五十七代傳人。在爺孫倆間的,是造師門五十六代傳人的林千煬,也就是林守的老爹。

    按照道理來說,守護家業地盤也好,傳揚家門聲威也好,都應該是林老爹的責任才對。就算將來不得不繼續家業,但在那天到來以前,林守也還可以過上一段悠閒太平的時光才對。

    然而遺憾的是,大約十年前,林老爹突然莫名其妙的離家出去,也沒留下任何音訊,然而丟下的責任卻全部壓在了林守的肩膀上。托混帳老爹的福,林守可以說是渡過了一段異常黯淡的童年,甚至直到現在,也依舊被守護家業的沉重責任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每當想到那害自己每天過得如此辛苦的罪魁禍首時,林守便有種想把他揪出來狠狠痛毆的衝動,可惜這個願望直到現在也沒有機會實現。

    “切,真無趣,到書店去轉轉吧……”

    就算再怎麼怨念也無濟於事,林守嘆了口氣,決定到前面的書店打發時間。於是無視沿途的精怪,信步朝著步道北側走去,誰知道還沒走出幾步,前面街道上的某個詭異身影突然竄入視界。

    那是一個又高又瘦的人影,身高接近兩米,手腳卻像是木棍般的修長,身材比例幾乎到了可稱為“異常”的程度。或許是為了掩飾這點,他刻意穿著大號的衣衫,戴著寬邊墨鏡,努力扮成普通遊客的模樣。

    高個子把身體藏進街道的陰影裡,悄然移動著身子。並沒有多少人留意到他的異常,然而林守卻明顯感覺到他身上那股陰森詭秘的氣息,不自覺的把目光移過去。

    “妖怪?不對,應該是人吧……”

    林守皺眉暗暗推測著,不料對方好像察覺到什麼,馬上警惕的朝這邊望來。就算中間隔著墨鏡,那凶厲如鬼的目光亦令林守不禁呼吸一頓,下意識的移了開。

    “謔,突然就冒出這麼可疑的傢伙來了,有意思……”

    雖然被對方意外的兇氣給嚇了一跳,但林守其實也沒真感到畏縮。高個子的形跡可疑,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自然不允許邪魔外道亂來。林守猶豫了下,最後決定不報告老爺子,自己來處理這件事。

    ……………………

    和高個子擦身過後,林守在街角轉進巷道,然後便開始跟蹤起來。以他對青河鎮的熟悉程度,根本不用刻意靠近,遠遠的瞥上一眼,便也完全把握得住目標的動向。

    就這樣,林守悄然監視著高個子的行蹤,然而接下去的大半個時辰裡,高個子只是沒有目標的在鎮上亂轉,看起來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人,又或是某個特殊的地點。

    “哼,果然是來找麻煩的……”

    林守如此斷定著,並暗暗盤算要怎麼擺平他來。

    誰知就在這時候,前面的高個子像是發現什麼般的,突然轉進街邊某條小巷裡面。林守依稀記得那條小巷是死巷,若是這樣追過去的話,結果很可能和高個子正面撞下。

    在他為之猶豫時,一聲細小的驚呼驟然傳入他耳中。那聲音聽起來頗為熟悉,當下林守也顧不得暴露形跡,一步竄到小巷口前,偏頭朝里面望去。

    “……咕咕,沒想到在這種鄉下地方,還能找到這等寶貝。”

    只見高個子就站在離巷口不遠處,獰笑著看向手裡抓住的小精怪。小精怪身披著綠色草衣,正是先前向林守打招呼的一寸草師。想必是沒有聽他勸說,在胡亂溜達時被高個子逮住。

    一寸草師是由靈氛蘊生而成的小精怪,本身便是一種至靈之物。在某些修習外道邪法的術士眼裡,算得上是一道美味可口的大餐。只見那高個子抓著小草師,手掌裡竟散發出縷縷黑氣來。

    “嘿嘿,差不多已成精了,吃下去能增加多少道行呢?”

    小草師被高個子給抓在手裡,動彈不得,但對那黑氣顯然甚是畏懼,扭動著身體,拼命發出“嚶嚶”的叫聲。然而高個子絲毫沒有惻隱之心,反而更催動著黑氣纏裹向小草師。

    “別掙扎了,乖乖成為本大爺的補品吧……”

    “混帳!誰告訴你這裡可以自助用餐啊!”

    林守突然從隱蔽的暗處突然跳出來,一個飛踢準確的命中高個子的頭部,把他踹飛到了巷道對面的同時,也順手小草師給救了下來。

    “媽的!小爺最煩的就是你們這種不打招呼就擅闖進來,不懂規矩又只會惹麻煩的王八蛋!馬上給我挾著尾巴滾出青河鎮,不然就等著腦袋被削下來當球踢吧!”

    林守對被踹飛的高個子發出氣勢十足的宣言,同時打量手裡的小草師。只見小草師緊緊抱著他的姆指,顯出害怕的模樣,但似乎是沒受什麼傷害。

    “兔崽子……膽敢壞大爺好事,你不要命了嗎!”高個子揉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朝突然冒出來的粗眉少年投以凶狠的視線。

    “喂喂,那是我的台詞吧?膽敢在造師門的地盤上撒野,已經有被削成人棍的覺悟了嗎?”林守把小草師放到地上,看著小草師跑遠的同時,揮手撤出數道咒符來。

    “造師門……那是什麼東西?”

    高個子聞言顯出迷惑的神情。因為造師門在修真界原本便是不出名的小門派,他那態度倒不像是裝出來的,但結果卻是令林守更加怒火中燒。

    “……很好,小爺就來告訴你,造師門是什麼東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1:47:51

3 蜀山師姐

    造師門的造化法是馭物遣物的功法,難以用於正面對決,林守能依仗的只有隨身帶著的數道離火符而已。離火符是威力較弱的初級咒符,為發揮出最大威力,林守雙手各扣一道咒符,頓足朝著高個子衝去。

    “小子找死!”

    高個子絲毫沒將林守放在眼裡,直接伸手朝他抓來。那枯瘦的手指上纏繞著縷縷黑氣,顯然修練的是某種凶厲的外道邪法。林守瞥著那抓來的鬼爪,倉促間揮手甩出一道咒符。

    自恃邪法凶厲,高個子凜然不懼的抓向咒符。豈料在他指爪剛剛觸咒符的瞬間,那咒符竟然轟然暴散成滿天紙屑,紛紛飛揚,一時間眼前竟再看不到別的東西。

    “哈哈!蠢貨!接招吧!”

    藉著紛舞紙屑的掩護,林守得欺入高個子的近身死角,一記勾拳打在高個子的軟脅處。高個子發出痛苦的悶哼,整個人像對蝦般的弓下身子,同時也露出空隙。

    林守自然是不會客氣,左掌挾起離火符,用足力氣朝對手臉上直轟過去。封入離火符的咒力在挨掌的瞬間爆發出來,挾雜著烈焰的剛猛掌力,把高個子打得扭著身子向後飛起。

    高個子重重撞到背後的牆壁上,又被反彈回來。整個人翻起白眼,像失去意識般的撲倒在地上,一時間竟沒了聲息。

    “呼,解決了嗎……”

    林守長長呼出口濁氣,打量著撲倒在地的高個子。

    先前那道爆散成紙屑的“遁隱符”,算是林守原創的獨門咒符,雖然僅能短暫的擾亂對手視線,但卻有著防不勝防的奇襲效果。因為修練的造化法在實戰裡派不上用場,林守便結合以往的經驗,自己摸索出這樣一套速戰速決的法門。現在看來,似乎也算一口氣解決了問題……

    “嗯?”

    正當林守這樣認為的時候,高個子身上突然冒出陣陣黑氣來。心中警兆突現,林守想也沒想的向後跳退,稍遲一秒,一股銳風切過他剛剛站立的位置,竟然將地面斬出寸深的裂痕。

    “……兔崽子,我要撕了你。”

    高個子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用佈滿血絲的目光瞪著林守。

    他上半身的衣衫被離火符轟碎,臉上也是炭黑般的模樣,然而左手的肌肉卻陡然膨脹,化成與削瘦軀幹不同比例的巨臂。巨臂前端沒有五指,伸出一米多長的骨刃,森森的黑氣纏繞著異形的骨刃,顯得格外猙獰。

    剛剛這骨刃的隨手一劃,鋪著堅硬青石板的地面便如豆腐般被切裂。

    “唔,原來不是普通的小癟三啊……”林守看著青石板上的裂痕,悄悄吐了吐舌頭。“你是什麼人?前來青河鎮有何企圖?老實交待的話,小爺或者可以考慮給留你個全屍。”

    “有何企圖?哼,老子本來只想暫時避避風頭而已,不過既然你個兔崽子逼得老子使出化鬼之術,所以現在老子改主意了……”

    高個子舉起左手的猙獰骨刃,獰笑著說道。

    “看剛剛那精怪就知道,這地方可是塊難得的風水寶地,給個聽都沒聽過的勞子門派佔著太浪費,老子就勉為其難把這裡拿下來吧!兔崽子,在黃泉路上時好好記著大爺的名號吧……大爺是'化鬼'呂肆!”

    自稱“化鬼”的高個子,發吼著朝林守撲來,左手的骨刃扯起凶厲的鬼嘯。林守在骨刃斬落的前一秒搶身閃開,而身後的牆壁卻在轟隆隆的悶響裡,被摧枯拉朽般的斬碎。

    雖然避開骨刃的直擊,但林守依舊被勁風給掃得臉頰生痛,偏頭看著骨刃那駭人的威勢,不禁暗自嘀咕起來。

    “混蛋,大白天的竟冒出這種變態來……”

    青河鎮是隱世罕見的風水寶地,像這樣窺視青河鎮而來的邪魔外道,幾乎每個月都會冒出來。不過眼前叫呂肆的傢伙顯然不是小混混的等級,單憑著幾張離火符怕是應付不來……

    “臭老頭子,天天逼我修練那派不上用場的破法術,也不教點有用的東西……”林守不禁抱怨起老爺子來,而此時那邊的呂肆已掉過頭望過來,揮舞著那把鬼形鬼狀的骨刃,殺氣騰騰的吼叫著。

    “躲得好!兔崽子,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

    “……喂喂,你這樣囂張沒關係嗎?”

    瞥著亢奮的呂肆,林守故意用冷淡的聲音指出來。那邊的呂肆先是愣了下,似乎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林守悄然從衣袖裡再抽出幾道咒符,並用調侃的語氣說著。

    “剛剛我好像聽你說,是來青河鎮避風頭的——避風頭的意思,也就是說,你正被什麼人追殺著?既然如此,竟然還搞出這陣騷亂來……哼哼,你這傢伙的腦袋是被驢踢過嗎?”

    “唔……”

    呂肆的眼神明顯縮了下,不自覺的朝著左右瞥去,那緊張的模樣似乎真的在畏懼著什麼。把對手的反應看在眼裡,林守暗笑著,開始想著有沒有辦法把呂肆引出鎮外再收拾,誰知就在這時候,遠方突然響起一聲清嘯。

    呂肆聞聲一顫,林守則是循聲望去,只見一道青芒從天邊疾飛而來。青芒的速度極快,眨眼間便切入兩人當中,就像要護住林守般的攔在前面。

    青芒是一把莫約四尺的長劍,通體以青鋼打造,劍形宛如流光逝影。青色的靈氛籠罩著劍身,劍尖處則隱隱有水華流轉,顯然是一把水靈劍。

    飛劍懸在半空,放出懾人的威壓。呂肆緊張的舉著骨刃戒備,同時朝著左右望去,顯然在尋找逃跑的路線。然而飛劍的氣機卻緊鎖著他,劍威迫得呂肆步步後退,被逼到牆根處,終於咆哮一聲,揮起骨刃朝這邊撲來。

    “臭婊子!欺人太甚!老子就跟你拼了!”

    呂肆躍到半空,猙獰的骨刃扯著兇暴的鬼氣,朝著地上的林守直劈而來。與此同時,懸浮在半空的飛劍也猛然動作,化成一道青光攔向骨刃。

    青光與骨刃相撞的剎那,迸射出凜冽的亂波,朝著地面摧壓而來。

    原本緊盯著呂肆的林守,此時也不得不先躲到暗處,以避開亂射的餘波。待到幾秒鐘後陣勢稍歇時,林守探頭打量,只見那飛劍依舊穩穩懸在空中,然而呂肆卻早已逃之夭夭。剛剛他叫囂著拼命的模樣,顯然只個幌子。

    “切,那個混蛋,都沒有點常識嗎……”

    林守的目光掃過小巷,咬牙咒罵著。只見被迸射的亂波掃過,此時小巷呈現出宛如暴風過境般的淒慘模樣。沒有無辜的鎮民被捲進來,大概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

    “話說回來,這東西又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林守抬頭看著空中的飛劍上。從先前呂肆的表現來看,似乎很是忌憚這柄飛劍。就在林守猜測著飛劍的來歷時,突然見到飛劍朝著巷口那邊飄走。他的目光隨著飛劍移過去,隨即一青色的身影躍入眼簾。

    出現在巷口的是一身著玄青法衣的女子。女子留著清爽的短髮,看著是眉清目秀,英姿颯爽的模樣。那把斬退呂肆的飛劍擁簇在她的身邊,女子就這樣緩步走來,倒自有股凜然的氣勢在。

    女子移動目光巡視著現場,似乎在找尋呂肆的行蹤,然後落到林守的身上。她悄然打量著眼前的粗眉少年,看到林守手裡的咒符,似乎確定了什麼,拱手行禮問道。

    “這位小師弟,請問你是管轄此地的造師門的弟子嗎?”

    “咦?啊,是的。”

    林守愣了下後反應過來,朝著面前的女子拱手一禮,自我介紹著。“多謝這位師姐的援手,我叫林守,正是鎮守此地的造師門的弟子。請問你剛剛使用的,莫非是蜀山派的御劍訣嗎?”

    “小師弟識得不錯,我叫穆蘭,正是蜀山派弟子。”女子倒沒有隱瞞的意思,落落大方的介紹著,並揮手把飛劍也招了過來。

    “這是我的愛劍'青鴉',一併介紹了。請多指教。”

    蜀山弟子皆修習御劍訣,視飛劍為手足,因此介紹愛劍也算是慣例。

    眼前這把名為“青鴉”的飛劍,其靈華內斂,顯然已脫離凡鐵元胎,邁入通靈之劍的格別。飛劍的格別也間接表示著持劍者修為的高低,林守回想起先前呂肆的畏懼模樣,想必是在穆蘭手上吃了不少的苦頭。

    “穆師姐,請問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那叫呂肆的傢伙和你有關係嗎?”林守朝穆蘭詢問著,並不太客氣的指出。“另外恕我直言,青河鎮是造師門管轄的地界。師姐身為蜀山弟子,像這樣隨便闖進來,似乎也不妥吧?”

    林守如此責問著對方,不過也並不能責怪他的反應過度。

    基本上來說,造師門在修真界只能算是不出名的小門派,不管是規模還是名氣,都遠遠無法和蜀山派這樣的千年名門相提並論。然而這無關緊要,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規矩,青河鎮既然是造師門的地盤,那其它門派便不得擅入。

    要知道,修真門派的地盤幾乎都是靈氣匯聚的風水寶地,好比青河鎮於造師門,又好比青城山於蜀山派。地盤是修真門派的立派根基,也是其薪火代代相傳的最大本錢。失去地盤的門派只會迎來消亡的下場,而得到好地盤的門派,便有了雄踞修真界的資本。

    因為這樣的緣故,修真門派對自身地盤也就格外看重,絕不允許他人染指。一派的弟子不打任何招呼便闖進別家門派地盤的行為,是修真界的一大忌諱,嚴重時甚至會引起兩個門派間的全面紛爭。眼前的女子顯然出身名門正派,不會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林師弟所言極是。”

    叫“穆蘭”的女子顯然教養極好,也清楚自己的行為欠妥,也沒和林守爭執,而是拱手行禮,用誠摯的聲音致上歉意。“因為有要務在身,倉促間不及通報,還請多多包涵。”

    “要務?”林守眨眨眼睛。“什麼要務?”

    “我目下正奉命追捕通輯兇犯,希望能得到造師門的協助……這個,林師弟你識得嗎?”穆蘭如此說著,並從懷裡取出塊黑木令牌來。那令牌只有半個巴掌大小,正中刻著北辰懸照的圖案。

    “這是,執道令?”林守認出那令牌的來歷,剎時間瞪大眼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1:48:08

4 豪門作派

    如先前所說,修真門派對自己的地盤極為看重,絕不容許他人染指。像這樣劃地而治的習慣,在維持修真界的秩序方面確實起到積極的效果,然而也帶了同樣程度的不便。

    比方說,某個邪魔外道在蜀山派的地盤裡犯下事,然後又跑到崑崙派的地盤裡躲避,結果蜀山派就變得無法隨意對其出手,否則恐怕會引起兩派的紛爭。

    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而穆蘭是蜀山派的弟子。像這樣隨隨便便闖進來的行為,可以說是犯了修真界的禁忌——不過這只是就普通情況而言。事實上,穆蘭還有一項特別的身份,那身份賦予她超脫門派束縛,在任何地點自由行動的權力。

    穆蘭的那項特別身份是,“正道會”直屬的壹級執行幹員,而那塊“執道令”便是其身份的證明。

    這裡提到的“正道會”其實只是個略稱,正式的名稱則是“九州炎黃正道會”。用最簡單的話來概括,也就是由神州各大修真門派結成的,類似互助聯絡會般的組織。

    如同前面提到的那樣,修真門派間劃地自治的習慣原本便存在著問題,而近代以來,隨著不同地域間的人流物流來往愈加頻繁,此類的弊端也越發嚴重。最後終於在蜀山崑崙等幾大門派的共同倡議下,促成了神州修真門派大聯盟,即“正道會”的誕生。

    “正道會”的成立宗旨是維持隱世的秩序,以及消除危害凡世的種種禍端。在此前提下,正道會有向盟約門派的地盤派出執行幹員,處理隱世相關的犯罪事件的權力。

    至於先前闖進青河鎮的呂肆,是綽號“化鬼”的外道術士。因修習化鬼邪法,禍害多數生靈而被正道會通輯著。穆蘭為將他逮捕歸案,已追蹤了多日,此次難得在青河鎮逮到,結果竟又給溜掉。

    “謔,原來那傢伙是通輯犯啊……”

    從得穆蘭那裡聽聞了事件的經過,林守了然的點點頭。既然穆蘭是正道會的執行幹員,那確實有在青河鎮自由行動的權限,不過林守轉念想想後,又提出疑問來。

    “不過,那呂肆為什麼會跑到青河鎮來?既然是正被穆師姐追捕著,理應躲到更偏僻的地方才對吧?”

    “其實數天前我已追到呂肆並打過一場,但被他負傷逃走。那時他挨了青鴉劍一斬,大概傷得不輕,會闖到青河鎮來……我猜想,恐怕是打算借助這裡的靈氣來療癒傷勢。”穆蘭解釋著。

    “哼,應該沒錯,那混蛋先前還嚷著要搶占地盤的……”想起呂肆先前的狂言,林守重重哼了聲,隨後考慮了下,提出幫忙的意見來。“既然如此,那我也來幫忙吧!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可沒道理放任邪魔外道胡來!”

    “……嗯,也好。”青河鎮畢竟是造師門的地盤,大概是顧慮到造師門的立場,穆蘭沒有拒絕林守的好意。朝著周圍望瞭望,隨手取出個像是指南針的法器來。

    “這是'鬼見愁'?”林守一眼便認了出來。

    “林師弟識得?”穆蘭似乎感到意外。

    “當然,我家便是做這個的。”林守得意的挺起胸膛。

    造師門是擅長馭物遣物的門派,自古以來也有製造各種咒具法器的悠久傳統。林守身為造師門的傳人,自然也繼承了本門的造物天賦,對各種咒具法器可以說極是熟悉。

    穆蘭手裡指南針模樣的法器,是以清靈淨玉為咒力樞紐,輔以卦算機巧而製成。功用是可以感測周圍的污垢鬼氣,令得鬼祟邪物無處藏身,因此得名“鬼見愁”。

    “我確實聽說過,造師門有著馭物造物方面的神通……”

    穆蘭頷首說著,想想後又對他解釋起來。

    “林師弟,那呂肆修習的是化鬼之術。此乃牽引邪鬼附身而獲得凶煞鬼力的邪法,所以不論他如何掩飾,身上總有鬼厲邪氣溢出。我們可以讓他先逃上一陣,鬼氣散得開點,追蹤起來也要容易些。”

    穆蘭把“鬼見愁”放在掌中,默默念誦著法咒。隨著陣陣靈氛匯聚,“鬼見愁”上的指針也跟著左右擺動起來。而令林守感到意外的是,那指針的方向竟是朝著鎮外而去。

    ……………………

    循著呂肆留下的蹤跡,穆蘭和林守朝著鎮西追去。

    青河鎮西邊是一大片僻靜的竹林,竹林連著後面的青城山,鬱鬱蔥蔥的模樣,延綿數里有餘。兩人行走其間,上面茂密枝葉遮住頭頂,漏下稀稀疏疏的光斑,腳下踩著厚厚的枯葉,耳邊只有沙沙的腳步聲響起。

    若是呂肆有暗算兩人的打算,那這樣的環境無疑是絕佳的狩獵場。空氣裡殘留著的鬼氣令得鬼見愁的指針不住搖晃,穆蘭仔細捕捉著周圍的動靜,把警惕心提到最高。

    “對了,林師弟。”好像突然想到某事,穆蘭向林守慎重確認著。“那呂肆可不是易予之敵,你帶著什麼護身法器嗎?”

    “法器?呃,咒符的話倒是帶了幾張……”

    林守清點了下隨身裝備,隨即露出無奈的神情。造師門的造化法無法直接用於戰鬥,而先前溜出門時也沒想到會碰上這等事,隨身帶著的也只有數張初級的離火符。以戰鬥準備而言,實在很難說得上周全。

    “那,你先拿著這個護身吧。”

    穆蘭想了想,然後從腰間的束帶裡抽出幾支寸長梭鏢,遞給林守。

    “這是……破魔鏢?”

    林守接過穆蘭遞來的梭鏢,謹慎的打量起來。

    破魔鏢是破魔誅妖的咒具飛鏢,由施放者貫注真力後放出,其威力幾乎可以媲美上位咒符,並且還能重複使用。因為打造不易的關係,破魔鏢可以算是相當高級的咒具,而穆蘭竟將它們隨意贈人……

    “等等,這種色澤……我擦!居然還是用紫金打造的!?”

    林守正拿著手裡的破魔鏢感慨,突然注意到鏢身上泛出的淡淡紫光,拿起來對著陽光仔細分辨了下,頓時大驚失色。

    要知道,紫金是稀有且貴重的金屬,具有辟邪鎮之神效。打造法器時只要混入少許紫金,便能賦予法器非常靈驗的辟邪神效。用來對付修習外道邪法的呂肆,可算是正好相剋。

    林守記得老爺子就收藏著一塊巴掌大的紫金,鎖在庫房的最裡面,幾十年來都捨不得用一點。看著手裡閃閃發光的紫金破魔鏢,再摸摸懷裡那幾張寒磣的咒符,就算再怎麼不忿,也不得不感慨人家蜀山派的豪氣沖天。

    “怎麼?林師弟,不知道破魔鏢的用法嗎?”

    注意到林守瞥來的視線,穆蘭似乎誤以為他不會使用,於是拿起破魔鏢解釋起來。

    “破魔鏢和咒符差不多,使用時只要貫注真力,再瞄準目標拋出去就好。有區別的是,破魔鏢的殺傷力並非固定,而是隨著貫注真力的大小變化。哪怕是修為不夠的弟子,只要蓄力時間夠長,也能發揮出威力來……”

    穆蘭解釋得很詳盡,似乎真把他當成缺乏經驗的後輩師弟看待。林守對此暗暗惱怒,同時也感到稍稍意外。

    蜀山派是勢掌修真界之牛耳的千年名門,穆蘭既然是蜀山派的弟子,林守想當然的以為她跟那些持道自傲的討厭傢伙是一類,沒想到結果竟是位蠻熱心腸的師姐。這讓林守多少有些好感,決定不計較被小看的事情。

    “……需要注意的事情就這些了,林師弟。等遇到呂肆的時候,你在旁邊為我掠陣即可。”

    解說完破魔鏢的用法後,穆蘭又如此交待著。從那語氣聽來,她顯然是有十足單挑呂肆的把握。林守無奈的聳聳肩膀,決定保持沉默。他對蜀山派的御劍訣早已仰慕久矣,若是能趁著與呂肆激鬥時偷學著一兩招回來,也可以稍稍彌補下造師門不擅戰鬥的缺憾。

    ……………………

    確定了對付呂肆的方針後,林守和穆蘭繼續隨著鬼見愁的指示前行。莫約半個時辰後,來到竹海相當深處的位置,林守在一塊殘破的石碑前停步,皺眉打量著石碑上那道破損的咒符。

    “林師弟,有問題?”

    穆蘭見狀也停下腳步,謹慎的確認著。

    “嗯,這前面是造師門的禁地,本來是不准外地人靠近的,原本這裡還設有禁制的……”林守伸手把石碑上的半截咒符揭了下來,咒符上殘留著明顯的鬼氣,自然不用再去猜測是誰的傑作。

    “呂肆已經過去了?”穆蘭看著咒符,顯出焦急的神情。“若是如此,不知道他在盤算著什麼,我們更得趕快了……林師弟,事急從權,希望你能理解。”

    “……也罷,到時候我向老頭子說明吧。”

    林守考慮了兩三秒鐘,朝著穆蘭點點頭,於是兩人加快腳步追上去。越過殘碑後沒有走上多遠,便來到了一處相對開的空地處。空地上落滿厚厚的枯葉,而中間則豎立著一口奇異的古井。

    古井以堅硬的青石砌成,外表呈六角形。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不少地方都已破損了,青石板上覆蓋著厚厚的苔蘚,看上去倒是古意盎然。稍微走近點,會感到陣陣潮濕的涼風從古井裡吹湧上來。

    這些涼風裡蘊含著難以言喻的豐沛靈氣,雖然普通人或許感覺不出來,然而落到穆蘭的眼裡,卻是極大的震憾。

    “好,好豐沛的靈氣……”

    穆蘭顯然也感受到這樣的震憾,在離古井幾步遠的地方便停下來,下意識的看向手裡的鬼見愁。果然,受到從古井裡噴湧出的豐沛靈氣影響,鬼見愁的指針到處亂晃,顯然已無法再繼續追蹤下去。

    “青河鎮,原來是這樣風水寶地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1:48:29

5 古井激戰

    穆蘭愕然看向噴湧著靈氣的古井,一時間感到難以置信。

    要知道,被修真門派選作地盤的地方自然都是靈氣豐沛的風水寶地,不過風水寶地間其實也有等級之分的。判斷風水寶地的等級高低的標準,便是其地脈靈氣的豐沛程度。青城山作為蜀山派延續千年的地盤,是神州大地赫赫有名的大靈山,一等一的風水寶地。然而眼前的小小青河鎮,竟然也有如斯豐沛的靈氣,著實令人吃驚。

    呆愣片刻,穆蘭深吸口氣,平復下心情,把注意力放到周圍的環境上。

    從井裡噴湧出的靈氣充斥著四周,將呂肆留下的鬼氣給吹散了開去。無法用鬼見愁追蹤,穆蘭只好竭力放開靈識,捕捉周圍的動靜,然而卻是什麼也沒發現。

    穆蘭舉目向四周望去,卻意外發現林守正蹲在古井邊不知幹些什麼。她好奇的走過去,看到林守正擺弄著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繩索,並在繩索上打出奇怪的結,不禁好奇的問出來。

    “林師弟,你在……幹什麼?”

    “嗯,稍稍整理下,也許能派上用場……”林守模糊的回答著,隨即問出來。“怎麼樣?穆師姐,找到那傢伙的蹤跡了嗎?”

    “沒有。”穆蘭無奈的搖搖頭。“受到那口井噴出的靈氣乾擾,鬼見愁暫時不能用了。若是呂肆躲在附近的話,只能想別的辦法把他找出來。”

    “鬼見愁失靈了?可以給我看看嗎?”

    林守朝穆蘭要求,穆蘭愣了下,隨後才想起造師門似乎有製作法器的傳統,就待把鬼見愁交給他。然而就在這時候,背後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踩在枯葉上。

    “什麼人!”

    一直戒備著的穆蘭,當即轉身擺出戒備的架勢,青鴉劍亦跟著脫鞘飛出。結果誰知匍匐在枯葉里的,竟只是一條尺長的小青蛇。

    小青蛇似乎被蜀山俠女的氣勢所攝,在原地呆愣了幾秒,隨即竄動著身子,飛也般的逃走了。

    “虛驚一場嗎……”

    穆蘭苦笑著搖搖頭,剛鬆口氣,不料青鴉劍突然橫著飛了過來,擋在她的身側。與此同時,左側的地面突然暴起,一道凌厲的鬼氣從左後方強襲而至,與青鴉劍狠狠撞在一起!

    那一瞬間迸出的衝擊波,將雙方都震了開去!

    ……………………

    “'化鬼'呂肆!終於逮到你了!”

    在反應過來的剎那,穆蘭便把林守護在身後,此刻正禦使青鴉劍,遙指著偷襲未果的瘦高男子,“化鬼”呂肆。

    “……呸,他媽的蜀山派真麻煩。”

    呂肆朝地上吐了口痰。他在竹林地下埋伏了許久,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卻沒想到青鴉劍竟是會自動護主的靈劍,令得把握十足的偷襲落空了。

    “化鬼呂肆,還不束手就擒!莫非想再挨上一劍嗎?”

    “挨上一劍?說起來老子可得謝謝你啊,臭婊子。若不是你前次刺傷老子,讓老子乾脆的捨棄了人身,老子也沒這麼快修成'鬼厲之軀'… …作為感謝,就讓你看看,老子真正的力量吧!”

    呂肆獰笑著,雙手結成詭秘的法印,嘴裡念誦起咒詞來。

    “以此凡軀,恭獻鬼尊……魂化厲鬼,軀作憑生……”

    隨著呂肆的唱誦,污濁的鬼氣從毛孔裡彌散出來。被鬼氣纏繞著,呂肆的上半身陡然膨脹,整條右臂都變成了形狀猙獰的巨大骨刃,骨刃上纏繞著縷縷鬼氣,宛如惡鬼的手足,令人為之忌憚。

    “化鬼邪法……為修得這鬼厲之軀,你到底殘害了多少人命?”

    穆蘭皺眉盯著呂肆完全鬼化的右臂,聲音裡帶著灼熱的怒氣。

    “誰知道啊?老子可沒興趣去記這些。”

    呂肆甩甩化成骨刃的右手,轉而用狠辣的目光看著穆蘭。“好了,臭婊子,老子今次就大發慈悲,送你和那小鬼共赴黃泉吧!”呂肆獰笑著,高高揚起右臂骨刃,朝著穆蘭衝了過來。

    “林師弟,找地方躲起來!”

    穆蘭對著林守交待一聲,揮起青鴉劍迎了上去。

    被穆蘭握在手裡的青鴉劍,劍身騰起青瑩的水華。穆蘭揮劍橫斬,纏繞著劍身的水華劍罡,剎那間隨著新月狀的斬線迸射而出,化成一道丈寬的匹練朝呂肆疾斬而去。

    看著青鴉劍罡化成水華匹練斬來,呂肆亦不敢怠慢,舉起變成骨刃的右臂,暴喝著用足全力斬而下。

    糾纏著污濁鬼氣的骨刃,自上而下猛斬在水華匹練上,將水華匹練硬生生的斬成兩截!被斬斷的匹練依著慣性射進兩旁有竹林裡,摧枯拉朽的碎裂聲裡,無數楠竹被迸散的劍氣絞得粉碎。

    在原地回氣的呂肆,抬頭望向前方,然而那裡已沒有了穆蘭的身影。呂肆緊張的戒備著四周,一聲清嘯在左側響起,同時一道青芒朝他疾射而來。青芒的澎湃劍氣絞碎了沿途散落的竹葉,也讓呂肆搶先反應過來。

    “臭婊子!別以為這招每次都有效!”

    呂肆大吼著,揮起骨刃和青芒硬拼了一記。

    在震耳欲聾的暴響聲裡,青芒被整個兒彈飛出去,而呂肆則藉著反震的力道迴轉身體,骨刃迸發出兇烈的鬼氣,咆哮著又重重一斬砍在地上。隨著骨刃的重斬,帶有指向性的衝擊波朝著前方輻射了出去,周圍的竹林猛烈搖晃著,穆蘭一時間也被震得腳下踉蹌。

    抓住這瞬息間的空隙,呂肆朝穆蘭猛撲而去,那身影彷若化為鬼魅。那邊的穆蘭亦反應極快,當即並指迴轉,只見原本被彈飛的青鴉劍,竟驟然倒刺而回,拖著水華劍罡刺向呂肆的背後。

    眼看是十拿九穩的一刺,誰知呂肆的身體竟突然向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青鴉劍也因此而意外刺空。待到穆蘭反應過來時,已失了先機。呂肆的鬼影竄進空門,穆蘭的手尚在半空,殺氣騰騰的骨刃已逼到近前。

    “臭婊子,乖乖受死吧!”

    呂肆露出狠毒的神情,大力揮動著骨刃朝手無寸鐵的穆蘭砍下。本以為是手到擒來,豈料穆蘭左手一抄,竟從懷裡抽出兩張咒符來。

    “……引雷聚煌,灰滅邪魘!”

    兩道引雷符接連轟在呂肆的身上,令得其動作一滯,穆蘭趁機向後躍退。稍遲一秒後,封入引雷符的紫電之氣迸放出來。耀眼的雷光中,呂肆被電得嗷嗷慘叫,穆蘭也重新找回勢態。

    “……哦哦!哦哦哦!”

    呂肆顧不上對付他,穆蘭也不需要他的掩護,被戰場所遺忘的林守,於是乾脆避到空地邊上,欣賞起眼前的激烈戰鬥來。

    蜀山派的御劍訣不愧是名聞天下的正道神法,而那修練化鬼邪法的呂肆亦非泛泛之輩,兩人聯手的華麗演出看得林守大呼過癮,同時也因自家那不給力的造化法感到深深失落起來。

    “嘖,真好啊……果然修真者練御劍訣才是正道啊……”

    看著那邊穆蘭御劍斬妖,威風八面的光景,林守羨慕的心情幾乎難以形容。就這時候,戰場那邊的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

    只見在古井邊的空地上,散發著水色靈光的青鴉劍,與纏繞著怨黑鬼氣的骨刃,以肉眼難以辯識的速度互相交鋒著。飛劍與骨刃的每一次對拼,都迸發出低悶的鳴聲,同時穆蘭的身體也微微一顫。

    蜀山派講究的是“以氣御劍”,即是將自己氣機與飛劍聯繫,藉以達到揮指如意的效果。這固然提升了飛劍的威力,然而卻同樣也帶來問題。例如,此刻青鴉劍與呂肆交鋒時所承受的衝擊,會有一半分擔到穆蘭的身上。

    穆蘭難受,呂肆那邊自然就更不好過。青鴉劍是誅妖除魔的上品靈劍,其浩然劍氣對污濁鬼氣有天然的克制效果,每一次斬擊落在骨刃上,都在明顯削薄著纏繞骨刃的鬼氣。

    像這樣的對拼,實際上已成為雙方修為的消耗戰。若是呂肆的鬼氣先被削盡,那就只剩下敗亡一途。若是穆蘭先承受不住衝擊,那得逞的便是外道術士。林守在旁注目著雙方的激戰,覺得情勢大概是四六波,穆蘭明顯要佔著上風,不過短時間裡要拿下呂肆也頗有困難。

    “嗯,果然還是幫幫忙吧……”

    雖然這樣下去穆蘭也是穩贏,但為避免無謂的消耗,林守還是決定幫她結束這場沒有懸念的消耗戰。

    林守下意識的取出一枚破魔鏢。像這般用紫金打造的昂貴咒具,他以前可是沒機會用過。瞄著那邊的呂肆,林守試著將真力注入破魔鏢,看著破魔鏢漸漸亮出光芒,突然間林守又感到捨不得了。

    “唔,用破魔鏢太浪費,還是用土辦法吧……”

    林守終究還是捨不得用掉紫金破魔鏢,把目光移戰場的一角。

    這時候穆蘭也好,呂肆也好,都全神貫注的對抗著彼此,完全沒注意到那根被他打成活結,橫臥在地上的繩套。林守竊笑著,用馭物訣操縱著繩套,從背後慢慢靠近扑騰著的呂肆。

    在青鴉劍紛舞的劍芒中,呂肆以鬼魅般的身姿移動著。雖然看起來令人眼花繚亂,然而其行進退路線卻有明顯的規律可尋,旁觀的林守反而比穆蘭看得更清楚。

    連續的劈砍後,穆蘭突然一劍刺出,呂肆斜著身子向旁橫閃。

    “給我……綁上!”

    早已等候著的繩套,在呂肆踏進來的瞬間收緊,那高速移動著的鬼影頓時停滯。沒等呂肆來得及反應,林守用力揚起手,同時繩套猛然發力,在造化真力的馭使下,硬是將呂肆給拋到了空中!

    “穆師姐!”

    “青鴉!斬了他!”

    空中的呂肆無法閃避,穆蘭抓住機會御劍刺去,只見青鴉劍化成一道青芒射向天上的呂肆。呂肆本待格擋,誰知青鴉劍竟陡然改刺為斬,揮出一道鋒利的水華匹練。

    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呂肆的右手被匹練斬過,自肩膀處與身體分離。連著右臂的沉重骨刃,在空中舞動數圈後砍進地面。稍遲半秒,呂肆的身軀也重重砸在地上,一時間沒了聲息。

    ……………………

    “呼……呼……”

    對拼時消耗太多力氣,穆蘭在原地喘息著,卻忍不住瞥向那邊的林守。

    剛剛那突然纏住呂肆的繩索,不用說也知道是誰的傑作。抓住呂肆無防備的瞬間,將其擲到空中,從而製造出破敵的機會,簡直是堪稱“絕妙”的助攻。

    老實說,穆蘭從沒期待過林守能做到這種程度。

    事實上,對於造師門的造化法,她原本是沒太當回事的。

    在穆蘭的知聞裡,懂得馭物之術的門派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偏向輔助系的法術,很難在實戰裡派上用場。為此她特意把破魔鏢留給林守作護身用,卻不想他竟然只用一捆再普通不過繩索,就把紮手的外道術士給解決了。

    這樣的馭物法術是穆蘭聞所未聞的,或者說,因為過程來得太過理所當然,所以更帶給她某種難以言喻的衝擊。穆蘭用驚詫不定的目光打量林守,但林守卻突然警惕的盯著她的身後。

    穆蘭若有所覺的回頭望去,看到那邊的呂肆正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你這……該死的臭婊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1:48:49

6 地脈祕境

    被斬斷的左臂正噴出污血,重傷下呂肆再無力維持“化鬼”的形態,膨脹的身體也跟著復原為原本削瘦的模樣。呂肆站立不穩似的搖晃著,跌跌撞撞的挨到井口處,才勉強站穩,卻用窮凶極惡的目光瞪過來。

    “挨了青鴉一斬,還有活動的力氣嗎……”

    穆蘭提醒著自己,此刻不是為瑣事分神的時候,將注意力集中到前面的外道術士身上,深吸一口氣,厲聲警告著。

    “化鬼呂肆,立即束手就擒!你已經沒有抵抗的餘地了,放明白點!”

    “媽的,老子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種傲慢口氣……”呂肆辛苦的喘息著,沉默片刻後,突然又莫名其妙的笑了出來。只見他用顫抖著的右手,從懷裡取出一個墨色的方匣子來,獰笑著問道。

    “嘿嘿,臭婊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穆蘭皺眉望過去,只見那墨匣約有巴掌大,看上去好似用烏木製成,此時被呂肆拿在手裡,隱隱散發著異色華光。那模樣,彷彿正呼應著從井口噴湧出的靈氣,令穆蘭頓時生出不祥的預感。

    “放下那東西!不許輕舉妄動!”

    “放下?嘿嘿,好啊……”

    穆蘭御劍遙指著呂肆,呂肆倒是很乾脆的把墨匣放下,但不知是重傷乏力還是故意而為,途中突然失手落下。只見墨匣磕到古井上,滾了兩下,然後就這樣掉進了井裡。

    “不好不好,手滑了一下……沒辦法,要的話你就自己下去揀吧?”

    呂肆誇張的擺擺手,那戲謔的態度看得穆蘭怒起,正待揮起青鴉劍斬過去,不料腳下地面竟突然猛烈搖晃起來。數十秒的時間裡,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迸發出來,周圍竹林在搖晃中嘩嘩直響。

    穆蘭亦被震得踉蹌後退,不得不低下身子,竭力保持著平衡。她抬頭朝呂肆望去,卻赫然看到前面的古井裡竟噴出五色靈光來!

    “你……你做了什麼?呂肆!”

    “別著急,你馬上就會知道的……”呂肆獰笑著,探頭朝古井裡望去。

    “攔住他!他想跳進去!”

    身後突然響起林守焦急的聲音,穆蘭回頭,看見林守帶著憤怒的神情朝這邊奔來。反應過來的穆蘭,當下一揚左手,袖口裡猛然彈出一道索標來。只見索標如靈蛇般纏上呂肆的右手,可惜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呂肆縱身跳進古井裡。

    剎那間,耀眼的五色靈光從井口處迸放出來。

    穆蘭通過索標與呂肆聯繫著,亦被五色靈光一併吞沒。

    靈光很快的消逝,現場也跟著安靜下來。林守幾步衝到古井邊上,只見五色靈光依舊在井裡翻騰不息,然而其中已沒了穆蘭和呂肆的身影。

    “王八蛋,居然給我把'地穴'給打開了……”

    林守咬著嘴唇,顯出無比懊惱的神色來。

    因為事關造師門的隱密,他先前沒有對穆蘭說明,但這口古井實際上正是青河鎮的“地穴”所在。

    按照風水學的概念來解釋,但凡修真門派選擇的風水寶地,其下方必然有聚集著浩瀚靈氣的地脈流過。“地脈”是天地間元息循環的干流,而“地穴”則是地脈的呼吸口,直接通向地脈深處。

    以青河鎮為例,這口風水井建在地穴之上,作用便是將地脈裡奔湧的靈氣抽升地上,用以潤澤地上萬物。可以說是事關門派命數的重要設施,因此被造師門列為禁地。

    林守大概猜到呂肆是在尋找這處地穴所在,只是想到風水井上還有老爺子設下禁制,所以倒也沒覺得會有多大問題。然而沒料到,那呂肆身上竟帶著能動搖地脈的法寶,結果措手不及下便成了現在的光景。

    “該死的!”

    林守掄起拳頭,狠狠砸在堅硬的青石井沿上。

    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造師門代代鎮守青河鎮已有五十七代,而今天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這樣的事情——林守覺得像被人猛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感覺從臉上一直燒到心裡面。

    “呂肆,'化鬼'呂肆……”

    林守咀嚼著罪魁禍首的名字,把牙齒磨得“謔謔”作響。片刻後似乎決定了什麼,從懷裡抽出個半指長的木鳩來,念念有詞的拋到空中。只見木鳩在煙霧中變成白鴿的模樣,扑騰著翅膀朝小鎮的方向飛去。

    地穴被打開可不是小事,由此引起的混亂,也只有麻煩老爺子出面收拾。林守看著白鴿飛遠,然後又回到古井邊上,看著裡面翻湧著的五色靈光,森然一聲,縱身躍了進去。

    “等著,小爺來誅了你。”

    ……………………

    另一方面,穆蘭試圖阻止呂肆跳井,結果自己反而被五色靈光給吞沒。

    恍惚間,眼前呈現出光怪陸離的萬般境相,看得她眼花繚亂。周圍充斥著豐沛的靈氣,承載著她的身體,如同在騰雲駕霧一般。也不知順著靈氣飄蕩了多久,身體陡然一沉,就此回過神來。

    “唔……咦?咦咦?”

    回過神來的穆蘭,悚然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半空!

    凌厲的風從耳邊呼呼刮過,她偏頭向左手望去,只見索標繫著的呂肆已不知所蹤。失去承載的身體朝著下面直墜而去,穆蘭努力鎮定下來,試著朝下方打量,卻不禁在剎那間愣住。

    從高空俯瞰著下方的地面,入眼竟是陣陣氤氳的水霧。水霧裡隱約可見大片鬱郁青青的山林,山林裡溪水沿途潺潺流下,溪邊可以看到不少異獸的身影,空中更有五彩的珍禽啼叫著飛過——諸如這般的世外桃園的仙境景象,根本不像是在凡世。

    “這裡究竟是……”

    呈現在眼前的光景令穆蘭愕然震驚,然而眼下卻不是發呆的時候。下方鬱郁青青的森林正以極快的速度朝她接近著,若是就這樣撞上去的話,結果恐怕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青鴉!”

    穆蘭掐指召喚著愛劍,天邊隨即閃出一抹流光,眨眼間已來到身邊。

    看到愛劍熟悉的身影,穆蘭多少安心了點,同時心裡也有了主意。她令青鴉劍和自己同時下墜,然後試著將劍身當成踏板,把兩腿踩上去。想模擬“御劍飛天”的法門,進行緊急迫降。

    穆蘭的御劍訣已修到化劍之境,然而距離使出“御劍飛天”的境界還有不小的距離。但不管怎麼說,從天上掉下來的難度,肯定比從地上飛上去的難度要低得多。

    穆蘭兩腳踏著青鴉劍,竭力施法令青鴉劍減速下墜。沒想到劍身上多出一人的重量,役使起來卻極是困難,穆蘭途中好幾次差點跌下去,幸好最後勉強掌握到訣竅,青鴉劍的姿態漸漸穩定下來。

    片刻後,青鴉劍散發著煌煌劍光,如飛鳥投林般撞進下方的森林裡,衝破層層藤蔓的阻礙,又折斷不少樹枝,最後射落到一處空地上,穆蘭則在那以前先跳下來,一個前滾翻以彌消衝勢,勉強平安落地。

    雙手觸著堅實的地面,穆蘭呼出口濁氣,一時間竟不想動彈。以弟子級別的修為來模仿“御劍飛天”,實在太過艱難,短短一分鐘不到,她的背後幾乎被冷汗浸透,比和呂肆苦戰一場還要累人。

    “呼……呼……呼……”

    真氣流轉數週,穆蘭稍稍提起了點力氣,打量起周圍的光景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

    放眼望去,周圍是無邊無際的森林,森林裡盡是高聳入雲的粗壯古樹。來自上方的陽光經過層層枝葉的攔截,到地面時只剩下微薄的光陰。穆蘭抬頭看著綠影斑駁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氣。

    森林裡的空氣自然是清新的,然而湧進肺裡的感覺又絕不僅僅如此。彷彿有某種難以描述的活性彌散在空氣中,並且隨著呼吸湧進身體裡。

    近處幾隻禽鳥落在附近的枝丫上,拖著金光閃閃的尾翎朝下面張望。那模樣不像是凡世的鳥兒,倒是和棲息蜀山的幾隻仙禽極像。而在更遠些的地方,還可隱隱看到些陌生的獸影。

    “我想想,突然從井裡噴出五色靈光,我隨著呂肆被吸進了井裡……也就是說,這裡是……在井裡面麼?”穆蘭試著分析眼前的狀況,然後得出匪夷所思的結論。

    “是神蹤遁移之術?但是,這樣的光景根本不像是凡世……”

    穆蘭推測那口井是不是神蹤遁移的法門,然而眼前宛如仙境般的非凡光景,顯然不是青河鎮周圍的任何一處。皺眉苦思時突然想到呂肆來,穆蘭警惕的朝四周望去,可惜視線所及之處並沒有呂肆的影子。

    想想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姑且不論呂肆有沒有摔死,就算僥倖活著,此刻身受重傷的他也絕計不會露面的。

    在原地歇息片刻後,穆蘭感覺疲勞多少消退了點。她費力的站起來,打算先在周圍探察後再擬定對策,豈知就在這時候,樹枝上的禽鳥突然受驚似的,紛紛拍打著翅膀飛了起來。

    “有人?”

    穆蘭下意識將目光轉過去,沒等看出個究竟,身後又突然響起一聲咆哮。

    那吼聲宛如悶雷炸響,穆蘭悚然一驚,反射般的回身擺出架勢,卻看到一頭怪物正從後面的森林裡竄出來。

    那怪物攀著粗壯的樹枝吊在半空,整體外形好像是巨大化的猩猩,這樣目測過去,身長至少超過五米。猩猩怪的皮毛泛出深藍的色澤,下顎更有兩根銳利的獠牙生出,配合著暴怒吼叫的容貌,顯得格外猙獰。

    “……蒼猿?”

    穆蘭仰望著樹上的怪物,用驚愕的聲音叫出它的名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0:32

7 蒼猿大黃

    作為乾員們執行任務時的參考情報,正道會編撰的《百妖譜》裡收錄著各類妖魔鬼怪的詳細資料。多虧這樣,穆蘭得以認出眼前的怪物,正是被列為“兇”級的靈獸“蒼猿”。

    按照《百妖譜》上的描述,蒼猿以力大無窮而聞名,並且擁有很強的領地意識,若是冒冒失失闖入其地盤,很容易招來其敵意。

    “吼吼!吼吼吼!”

    伴隨著雄烈的吼叫,蒼猿鬆手從兩層樓高的樹上蹦下來。那沉重的身軀落在地上,剎那間震得地動山搖,氣勢可謂威武到極點。從那憤怒咆哮的模樣看來,《百妖譜》裡所記錄的文字,無疑已成為現實裡的凶險。

    “這裡是,蒼猿的地盤嗎……”穆蘭皺眉向四周望去。

    老實說,和眼前的蒼猿開戰,絕對不是個好主意。蒼猿是被列為“兇”級的靈獸,尋常修真者根本不是其對手。再加上剛剛“御劍飛天”嚴重消耗了體力,穆蘭不敢肯定自己能擺平這頭暴怒的蒼猿。

    “但是,逃得掉嗎……”

    穆蘭一邊御劍戒備著蒼猿,一邊用眼角的余光尋找著退路。只見四周皆是茂密的森林,而要說到誰在森林裡更活動自如,那肯定非長居此處的蒼猿莫屬。要是她敢轉身逃走的話,蒼猿的巴掌恐怕會馬上扇過來。

    無奈下,穆蘭只好讓青鴉劍作為威懾擋在前面。

    面對青鴉劍放出的惶惶劍光,蒼猿發出暴怒的咆哮,看起來與其說是被威懾,還不如說是被激怒更準確。

    “吼吼!吼吼吼!吼吼!”

    蒼猿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朝著穆蘭步步緊逼過來。

    穆蘭持繼的後退著,雖然想著盡可能避免無謂的衝突,但眼下的情況似乎由不得她了。此進彼退中,蒼猿赫然逼近到十步之遙的距離,便舉起蒲扇大的巴掌直拍下來。

    “唔!”

    穆蘭及時向後躍退避開,蒼猿的巴掌轟落到地面。

    在沉悶的巨響聲裡,方圓二十公尺的地面整個兒塌陷了下去,連帶著周圍的樹木亦跟著傾斜倒塌。那雄烈的力道令得穆蘭倒抽了口涼氣,若是挨上一記的話,恐怕骨頭內臟都會碎掉。

    “沒辦法,只能戰鬥嗎……”

    穆蘭如此判斷著,準備咬牙放手一搏。

    豈知就在這時候,遠處突然響起異樣的鳥鳴聲。那鳥鳴聲很是獨特,“嘀咕咕,嘀咕咕”的響起。穆蘭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正疑惑著什麼禽鳥敢在此時接近,卻意外發現眼前的蒼猿竟然對這聲音有反應。

    只見蒼猿驟然停下咆哮,豎起耳朵,神情惶惶的朝著四周張望。和先前凶神惡煞的模樣截然不同,此時的蒼猿,簡直像在畏懼著某種天敵一般。

    目睹蒼猿的表現,穆蘭亦感到不安起來。要知道,祕境是異界,是與凡世截然不同的異界,祕境裡棲息著的何物,根本不能用常識加以衡量。能令凶獸蒼猿畏懼如斯的……

    是傳說中啄食妖魔的九頭鳥?

    或者乾脆是神獸等級的火鳳凰?

    這樣的想法讓穆蘭不禁更加緊張,她隨著蒼猿的視線望過去,看見左側的樹林一陣輕搖。穆蘭慌張舉著青鴉劍,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誰知從樹林裡轉出來的竟是某個熟悉的身影。

    “你在這啊,穆師姐……嗯?大黃也在?”

    從樹林裡轉出來的林守,注意到穆蘭的身姿,同時喊出個奇怪的名字。穆蘭正疑惑著的時候,卻聽得身後的蒼猿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哭號。待她回頭望去,只見蒼猿那龐然巨影已竄入林中,攀著樹枝飛快的逃遠。

    “咦?大黃!等等啊,大黃!”

    聽到林守呼喚的聲音,蒼猿似乎更嚇得屁滾尿流,一個沒抓穩竟從樹枝上掉下來。然而竟也沒有半點耽擱,哀叫著,連滾帶爬的,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消失在森林中。

    穆蘭茫然的看著這幕匪夷所思的光景,隔了好幾分鐘才回過神來,回頭望向走過來的林守,用不可思議的聲音問出來。

    “林師弟,你……認識那頭蒼猿?”

    “蒼猿?啊,你說大黃嗎?”林守走過來,神情坦然的回答著。“我當然認識,大黃是老頭子收養的靈獸,從小陪我玩耍,以前我還常常騎著它在這裡晃悠……不過最近它好像不太願意見我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是,是這樣的嗎……”

    雖然林守用帶著懷念和溫馨的語氣來講述“大黃”的由來,然而回想起蒼猿那宛如逃命般的驚恐模樣,穆蘭幾乎可以肯定事實與他的描述間有著極大的出入。只是比這種事情來,還有更需要確定的東西。

    “那個,林師弟,你對這裡很熟悉嗎?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當然熟悉了。”林守看著穆蘭,如此回答著。

    “這裡叫'青河祕境',是我造師門的後院。”

    ……………………

    “秘……祕境!?這裡是'祕境'!?”

    穆蘭失聲驚呼了出來。雖然先前已隱約猜想過這種可能,然而從林守口裡得到證實,還是令她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

    所謂的“祕境”,即是隱藏在地脈裡的洞天福地。用通俗的說法來解釋的話,“祕境”更接近於神話傳說裡“仙境”的概念。

    打個比方,如果說風水寶地是指靈氣匯聚的土地,那麼“祕境”便是風水寶地中的風水寶地。幾乎只有地脈靈氣極端豐盈的土地上,才有可能誕生出“祕境”來。

    隱世裡靈氣匯聚的風水寶地本就不多,而“祕境”的存在更是罕見中的罕見。據穆蘭所知,包括蜀山派所佔的青城祕境在內,神州大地上僅有四大祕境,然而其中並沒有青河祕境的名字。

    “怎麼會……如此等級的祕境,竟然一直都沒有被發現嗎……”

    “當然。青河祕境是造師們的後院,自古以來,能踏進這裡的只有造師門傳人而已。其他人自然是不會知道。”林守如此回答著穆蘭的疑問。

    “能進到這裡的……只有造師門的傳人?”穆蘭頓時緊張起來。

    “沒錯。所以凡是不打招呼便闖進來的傢伙,最後只會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林守點點頭,用不像開玩笑似的語氣說著。

    修真門派會選擇靈氣豐沛的風水寶地,作為開山立派的基石。然而九州神地的風水寶地就那麼幾塊,因此自古以來,正邪門派間對於地盤的爭奪就從來沒有少過——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佔據著一塊令其它門派垂涎的風水寶地,結果卻因無力守護地盤而被消滅的門派,可以說數不勝數。

    造師門在修真界只能算是沒啥名氣的小門派,然而卻獨占著這樣一塊舉世無雙的洞天福地。若此事傳揚出去,光是蜂擁而至的邪魔外道,恐怕就已把青河鎮給踏平了無數次。

    想到事情的嚴重性,穆蘭很難認為林守那番話是在說著玩的,一時間不禁緊張萬分。

    “林師弟,這件事……那個,我並非有意窺探造師門的隱秘……”

    “我知道。”林守如此回答著,倒是令得穆蘭一愣。“穆師姐是正派的蜀山弟子,只要你能保證不把青河祕境的事情向其它人提起,那就算是我邀請你進來的,這樣在老頭子那邊也應付得過去。”

    “……老頭子?”

    “也就是我爺爺,造師門的掌門。”

    “林師弟,我願意以蜀山弟子的名譽起誓,不向任何人提起這裡的事情,但是……這樣真的可以嗎?”畢竟事關重大,就算是發過誓後,穆蘭也依舊難以安心。

    “沒辦法啊,造師門只是小門派而已,總不能因此和蜀山派打起來吧?再說,穆師姐也不像是那種會隨便違背誓言的人。”

    林守無奈的聳聳肩膀,扯開了別的話題。“說起來,穆師姐你沒受傷吧?我看你追著那傢伙被吸進了井裡面,所以便趕緊跟過來的看看……呂肆呢?他沒傷著你吧?”

    “……沒有。”穆蘭搖搖頭,也理解了林守的意思。“我掉下來時便沒看到他,恐怕是落到其它地方去了。”

    “嘖,來遲了一步嗎……”林守憤憤的捶了下左手。“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逮那傢伙吧!青河祕境可是造師門的後院,那傢伙想在這裡跟我捉迷藏,還早了八百萬年!”

    林守的聲音和態度流露出一股奇妙的氣勢,倒令穆蘭不禁一愣。沒反應過來,林守已向她伸出手。“穆師姐,可以把鬼見愁借我看看嗎?既然要追蹤呂肆的話,還是用這個更方便。”

    “可以,但是……”穆蘭遲疑著拿出鬼見愁。只見如同她所預料的那般,受到祕境裡豐沛靈氣的干擾,鬼見愁的指針如同在井口那般胡亂搖擺起來,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啊,這只是濾波器的小問題,稍微調整下就好。”

    “咦?調整下?”

    穆蘭聞言一愣,林守卻已從兜里取出一皮口袋來。在她的疑惑目光下,林守把皮口袋的合頁翻開,只見裡面竟塞滿琳瑯滿目的小工具。林守挑出一把小螺絲刀,把鬼見愁背後的螺栓折了下來。

    “林師弟,你……會修這個?”穆蘭驚訝的問著。

    “當然,我不是說過嗎?造師門就是乾這個的。”

    林守熟練的打開鬼見愁的背蓋,露出裡面的精密結構來。看著那一根根細如髮絲的導線,穆蘭不禁感到頭大,然而林守卻是輕車熟路的拿起螺絲刀觸碰了兩下,隨即便宣告收工。

    “嗯,好了。”

    “好,好了?”

    “是的。指針亂擺是因為探測到的靈波里面混了太多雜訊,我把濾波器的功率調到最大,這樣便可以把多餘的雜波過濾掉。雖然結果大概導致濾波器的壽命縮短,不過到時候再替換就好,反正也是小零件。”

    “是,是這樣的嗎……”

    法器製造可不是普通匠師能隨便介入的領域,穆蘭在這方面幾乎是外行,也只能聽著這番解釋而連連點頭。看著林守把鬼見愁迅速重裝起來,再瞥瞥上面的指針,只見指針果然穩定了下來。

    “在那方向嗎……好,我們走吧,穆師姐。”

    確定方向後,林守率先邁出腳步。穆師姐落後幾步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竟覺得前面的小師弟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1:28

8 花精嬋兒

    整個神州大地已知的大祕境有四處,其中之一便位於蜀山派的地盤。因此身為蜀山弟子,穆蘭自然也知道“祕境”的存在。

    在穆蘭的概念裡,祕境應該是如同仙境般靜謐祥和的場所才對,然而事實卻是相差甚運。與其說是靜謐詳和,不如說是生機澎湃更加準確。隨著林守在祕境裡穿行,幾乎每踏出一步都會有新奇的發現。

    比如說,踏進森林後看到些耀眼的光點在飛舞,走近後發現竟是一種姆指大小的金甲蟲。那鑲著銀邊的背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煞是好看。穆蘭本想湊近看看,然而林守卻慎重的提醒她不要隨便靠近。介紹說那種金甲蟲會噴吐危險的強酸液,而它們最常見的食物便是某種腐蝕性的礦石。

    再比如說,在森林裡前行時,偶爾會看到些紅白相間的卵狀物。開始還是為是某種鳥蛋,然而走過的時候突然就膨脹起來,幾秒鐘的時間,迅速長成一人多高的巨大蘑菇,然後爆散成無數袍子。若不是林守及時拉開,恐怕免不了被噴得灰頭土臉的下場。

    路過一叢灌木時,在枝葉的縫隙間陡然發現一雙圓瞪的兇瞳,和一張凶神惡煞的猙獰獸面。悚然一驚,反射的擺出架勢,誰知林守卻笑著揮揮手,上前去把那東西趕了出來。原來是一隻碩大的蝴蝶,那猙獰獸面只是其翅膀上的花紋,穆蘭算是虛驚一場,不禁為自己過度反應而汗顏。

    “那叫'朱蝶',最喜歡吃朱果開花時的花密。只要發現它的蹤跡,附近一定有朱果在。那是療傷愈命,恢復疲勞的好東西,不過現在沒有空去找就是了……”

    林守頗為遺憾的對穆蘭介紹著,跟著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從兜里拿出幾顆白白的果子,直接丟進嘴裡,彷彿代替朱果般的咀嚼起來,還順手遞了一顆給穆蘭。

    “穆師姐,要嚐嚐嗎?”

    “這是什麼?”穆蘭好奇的接過,只見是一顆莫約橄欖大小的白果。

    “這是小參果,算是這裡比較常見的野果,剛剛來時隨手摘的。”林守這樣說著,又丟了一顆進嘴裡,邊嚼邊說。“早上被老頭子逼著修行,都沒吃什麼東西,先拿這個先墊墊。”

    “說得也是……”其實穆蘭也有些餓了,卻不好意思學林守那樣直接往嘴裡丟。她拿著小參果,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然後才放進嘴裡。慢慢的嚼著,只覺得有淡淡的甜味溢出來,沒想到味道意外的還不錯。

    “說起來啊,穆師姐,你先前捆住呂肆的那個索標是什麼?好像蠻不錯的樣子。”林守嚼著小參果,用感興趣的聲音問出這個問題。

    “索標?啊,你說'捆仙索'嗎?”

    穆蘭把藏在左袖的索標拿了出來,林守吹了聲口哨,接過來細細打量。

    被稱為“捆仙索”的索標,前端是如姆指大小的白銀標頭,標頭呈三棱形,表面雕刻著精細的符紋,想來便是這捆仙索能自動束縛目標的咒力源頭。標頭後面連著纖細的黑索,那黑索顯然也非凡品。

    如果林守沒有猜錯的話,那黑索應該由是超高強度的碳素纖維編織而成。一根頭髮絲粗細的碳素纖維便足以吊起一輛小汽車,黑索由碳素纖維互相編織起來,上面還附著強化咒力,其強度恐怕要吊起輪船也沒有問題。

    “雕琢得好細……精細到這種程度,已經超出法器的水準了吧……”

    懷著跌宕起伏的心情,林守仔細評鑑著捆仙索。如果說先前紫金破魔鏢還勉強可以歸類到“咒具”類裡,那手裡的這卷捆仙索便已超出“法器”的水準,而接近於“法寶”的形制了。

    “他奶奶的狗大戶啊,真不愧是土豪世家出身,可惡……”

    懷著各種各樣的羨慕嫉妒,林守對著捆仙索大流口水。

    “那個,林師弟……”穆蘭為難的聲音在旁響起。“這捆仙索是正道會配給執行幹員的裝備品,並沒有多餘的備用,所以……”

    “咦?啊啊,是的……當然,我只是隨便看看而已,絕對沒有想要的打算,絕對沒有。”林守欲蓋彌彰的搖著頭,依依不捨的把捆仙索還給穆蘭,又忍不住打聽著。

    “穆師姐,你說這是正道會配給執行幹員的裝備品……那個,莫非當上執行幹員的,每個人都配著一件?”

    “是的。”穆蘭點點頭,乾脆為他仔細解釋起來。“不止是捆仙索,先前的破魔鏢,還有鬼見愁等等,都是正道會配給幹員的標準裝備。因為我有青鴉劍在,所以用不到太多……那個,林師弟,你在聽嗎?”

    “我……我在聽……”

    強壓下嘔血的衝動,林守艱難的點點頭,然後深吸了口氣,努力摒棄雜念,把鬼見愁拿了出來。正打算再確定下呂肆的方向,卻見著鬼見愁的指針竟又左右搖晃起來。林守稍稍檢查了下,確定這次不是濾波器的問題。

    “因為太靠近目標,鬼氣彌散,所以探不出來嗎……好吧,穆師姐,你在這裡等等,我到上面去搜索看看。”丟下這句話後,林守便縱身攀著前面的古樹,一溜煙的爬了上去,看樣子是打算從樹上搜索呂肆的行蹤。

    “等等,林師弟……”

    穆蘭叫之不及,只好在原地留下來。這處青河祕境裡存在著太多她聞所未聞的事物,想想先前遇到的種種驚險,穆蘭一時間也不敢隨便亂走,然而抬頭看著林守消失的樹冠處,卻感到很是無奈。

    “怎麼會變成這樣……”

    ……………………

    自被師門派遣到正道會任職以來,穆蘭便以執行幹員的身份活躍在除魔伏妖的最前線,歷經過千百次實戰的洗禮,也處理過許多件棘手的任務。那壹級執行幹員的頭銜,便是她實力和功績的證明。

    “化鬼”呂肆是正道會通輯的危險要犯,此次追捕呂肆的行動本來應該是由她來主導,造師門協助的才對,然而眼前的狀況卻完全反了過來。這種感覺令她很不適應,只是卻也無可奈何。

    不管怎麼說,是她擅自闖入了造師門的禁地,能得到對方的諒解已經算不錯了。再說,祕境裡的種種她也並不了解,要想順利的逮到呂肆,確實也只能藉助林守的力量。

    很奇妙的感覺,像這種依賴著某人的心情,不知已經多久沒有過了。身為正道會的壹級幹員,穆蘭多數時候是獨自進行調查活動,偶爾也會負責指揮小隊進行活動。早已習慣被人期待和被人依賴的感覺,像這樣突然置身於相反的立場,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算了,暫時就靜候音訊吧。”

    儘管不太滿意目前的無力處境,穆蘭還是作出信賴林守的判斷。只是光是空等著也無濟於事,穆蘭決定先到周圍去轉轉,想著也許能意外發現呂肆的行蹤也說不定。

    穆蘭沿著樹徑閒逛,信步來到一處灌木林前。

    雖說是灌木林,然而裡面也有些格外高大的植株。穆蘭在一株彷彿巨大菖蒲草的古怪植物前停下,用驚嘆的目光打量著生在菖蒲草莖上的眾多花朵。花朵有紅有白,有青有紫,擁簇在草莖頂端,散發出陣陣迷人的香薰。

    無法判斷眼前嬌豔的花叢有無危險,穆蘭打消了湊近細嗅的念頭,正準備移步離開,目光晃過花叢,意外注意到裡面的某個東西,不禁停了下來。

    “咦?那是……”

    只見盛大的花叢中,有一微微搖晃的細小身影。那身影約有巴掌大小,背後生著如同蝴蝶般絢麗的羽翅,一對纖纖玉足從半開的花苞裡伸出來,半個身子則陷進花苞裡,好像被困住似的拼命搖擺著。

    聽著花苞裡面發出“嗯嗯”的悶哼聲,穆蘭不禁生出惻隱之心。謹慎的走上前去,用指頭仔細捏著小傢伙的衣角,把她從花苞裡給拽了出來。

    隨著“啵”的一聲輕響,小傢伙從花苞裡彈出來,跌坐到穆蘭的手掌上。然後用力搖晃著腦袋,把沾在頭髮和身上的花蜜給甩了開來。穆蘭舉手擋著亂濺的花蜜,透過指尖的縫隙裡打量著小傢伙的模樣。

    巴掌大的身材和背後的絢麗羽翅,小傢伙看起來像是花精的一種,然而在那件草葉編成的綠衣上,卻徒然斜掛著一塊碩大的古董懷錶——懷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幾乎佔據了小傢伙的大半身高,給人頗不搭調的感覺。

    “……大姐姐,你是誰啊?”

    小傢伙仰頭看著她,好奇的問著。

    “我叫穆蘭,你是?”捧著小花精,穆蘭用溫和的聲音報上名字。

    “我是嬋兒。”小花精用舌頭舔去手上的花蜜,抖抖羽翅站了起來,偏頭打量著穆蘭。“我沒見過你呢,大姐姐,你不是這裡的人嗎?”

    “是的,我是……不小心進來的。”穆蘭謹慎的回答著。

    “不小心進來的?奇怪,這裡應該只有得到允許的人才能進來啊……”小花精嬋兒揮舞著羽翅飛了起來,拖著碩大的懷錶,圍著穆蘭轉了幾圈,好像在判斷她是好人還是壞人。

    “嗯……大姐姐不像是壞人。”似乎作出判斷,嬋兒重新落回穆蘭的手掌上,並好心的提議著。“既然大姐姐是不小心進來的,那你想出去嗎?嬋兒可以帶你去找出口哦。”

    “咦?出去?”沒想到小花精會提出幫助,穆蘭稍稍吃了一驚,然後搖搖頭拒絕著。“謝謝你,嬋兒。不過我不是一個人進來的,和我同時進來的還有另外一人。他是我正追捕著的危險逃犯,我要逮到他才能離開。”

    “逃犯?”嬋兒歪著腦袋,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啊,難道大姐姐追的就是那怪傢伙嗎?”

    “怪傢伙?”

    “嗯,早先也有個嬋兒沒見過的怪傢伙從這裡走過。”嬋兒皺著眉頭回憶著。“那人看起來半人半鬼的模樣,又醜又髒,身上還散發著格外難聞的味道……我看見他一路慌慌張張的,好像在躲著什麼似的,難道就是大姐姐追捕的壞人嗎?”

    “就是他!那就是呂肆!”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得到線索,穆蘭頓時興奮起來。“嬋兒,那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你看到他向哪邊逃了嗎?”

    “嗯,我看看……”嬋兒把背著的碩大懷錶放下來,然後費力的打開表蓋。雖然明知不是時候,但那憨態可掬的模樣還是讓穆蘭不忍輕笑出來。

    “那人經過這裡是……大約在八分前,逗留了半分鐘左右,然後又朝著那邊逃了。”嬋兒看完懷錶,指著森林西側說道。

    “是那個方向嗎?謝謝你,好嬋兒。”

    穆蘭向小花精道過謝,正準備拔腿追過去,突然想到另一件要緊的事情。林守這時還在樹上搜索,要是他回來沒看到自己,不知道會不會生氣?然而繼續等待的話,呂肆很可能因此逃掉,要是有辦法留訊息給他的話……

    穆蘭苦惱著,目光落到正收起懷錶的小花精身上,頓時有了主意。

    “好嬋兒,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2:00

9 邪法厲鬼

    林守凝望著下方的森林,伸手從懷裡取出一隻木鳩。木鳩以輕木雕刻而成,長約半指,雕琢的栩栩如生,連上面的羽毛都清晰可見。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林守右手捏成法訣,念念有詞的指向木鳩。木鳩在煙霧裡變成白鴿的模樣,撲搧著翅膀從林守的手上飛了起來。

    白鴿的正是法名叫“信鳶”,乃是林守用遣物訣從木鳩裡喚出的物怪。“遣物訣”是造師門的獨門法訣,可以從喚出寄宿於物具中的精怪,並加以差遣。

    不同的物具寄宿著不同的物怪,不同的物怪有著不同的用途。遣物訣最大的便利在於,施法者可以自由喚出最符合需要的物怪來差遣。從木鳩裡喚出的物怪是“信鳶”。在造師門差遣的眾多物怪裡,“信鳶”僅具有傳遞信息和空中偵察的能力,因此是最容易喚出的一類。

    空氣里四下彌散的鬼氣令得鬼見愁失靈,但可以斷定呂肆必然就藏身於附近無疑。林守跟著又取出木鳩,連續造出了兩隻信鳶。

    “繼續搜索,直到找到那傢伙為止!”

    三隻信鳶揮翅朝不同的方向飛去,樹上的林守則疲倦的揉揉額頭。

    差遣物怪是很耗精神的事情,就算信鳶是最簡單的物怪,像這樣一次喚出三隻也差不多接近極限。僅靠著三隻信鳶進行搜索,效率相當有限,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沒辦法,讓穆師姐再等等吧……”

    林守聳聳肩膀,在樹枝上坐下,集中精神和信鳶交信起來。“信鳶”是偵察傳信用的物怪,有著媲美鷹隼的銳利目光。透過信鳶的眼睛,林守可以清楚看到地上的一草一木,找到呂肆的行蹤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林守正凝神與信鳶交信,突然聽到有人在呼喚他。那小小的聲音他再是熟悉不過,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小花精嬋兒正拖著那塊沉重的懷錶,從下面搖搖晃晃的飛上來。

    “林守!林守!”

    “嬋兒?你怎麼在這兒?”

    林守伸出手,讓嬋兒得以降落。小傢伙抱著碩大的懷錶,坐在手掌裡氣喘吁籲。這幕光景雖然早已看得習慣,但還是多少覺得滑稽。

    嬋兒棲息在青河祕境裡的小花精,林守很早就認識她了。小傢伙雖是自然蘊生的花精,然而不知為何竟對人造物體特別感興趣,尤其喜歡那些齒輪發條的精巧機械。

    她帶著的這塊懷錶本也是林守的東西,一次嬋兒偶然見到,頓時兩眼發直,然後便死皮賴臉,滿地打滾的耍無賴要了去,從此當成寶貝般帶在身上寸步不離。雖然本人完全沒有抱怨,但每次看到那小小的身板拖著碩大的懷錶,總會讓旁人不禁替她擔憂起來。

    “來得正好,我剛摘了小參果哦,要吃嗎?”

    知道小花精喜歡吃零食,林守於是拿出剛剛順手摘的小參果,在小傢伙的面前晃悠。嬋兒見狀歡呼一聲,接過小參果捧在懷裡,正要張嘴啃食的時候,突然又停下來,彷彿想起什麼事似的抬頭看著他。

    “不對,林守,我是來幫大姐姐傳話的。”

    “幫大姐姐傳話?哪個大姐姐?”林守聽得一愣。

    “是穆蘭大姐姐,她拜託我來找你傳話。”

    “穆師姐?你遇到她了?”林守感到驚訝。“她要你傳什麼話?”

    “大姐姐說,她已經找到那叫呂肆的傢伙了,現在就要去抓他,還有……嗯,大姐姐要你在樹下等著,她抓到呂肆後就會回來和你匯合的。”嬋兒邊回憶邊說著。

    “你說什麼?她自己去了!?”

    林守像被扎到似的蹦起來,沒有準備的嬋兒頓時給掀了下去,在樹枝上滾了好幾圈,差點壓壞了纖細的羽翅。沒等她回過神來,林守已湊到面前,用焦急的語氣詢問著。

    “告訴我,她朝著什麼方向去了。”

    “嗯……嗯,那邊。”

    “那邊嗎……好!可不要出事啊!”

    嬋兒伸手指了個方向,林守立刻便蹦下樹,朝著那邊趕過去。

    被丟下的嬋兒坐在樹下,看著林守勿勿消逝的背影,像是難以理解般的歪著腦袋。好一陣過後,嬋兒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小參果上,頓時拋開這個對她來說還太難的問題,抱著白嫩嫩的果子,美滋滋的享用起來……

    ……………………

    金鐵交鳴的聲響在山澗間響起。

    穆蘭追著前面的鬼影,青鴉劍如同流光般的朝著那鬼影斬去。

    那鬼影回身揮刀劈來,纏繞著烏黑鬼氣的骨刃,對上誅妖伏魔的靈劍,先前倒還有些顧忌,然而此時卻凜然不懼的迎來。一陣乒乒乓乓的劈砍後,穆蘭腳下一滯,差點跌倒,猛吸了口氣站住,卻感到從青鴉劍那裡衝來的邪氣,竟變得越發厚重起來。

    “嘻嘻!嘻哈哈哈!還不死心嗎?小妞兒,我早就說過,你現在已經奈何不了本大爺了!”

    呂肆乾脆停下腳步,轉身對著穆蘭,活動著森森白骨的左手,顯有恃無恐的模樣來。

    先前在地穴古井處交鋒時,他的左手曾被穆蘭斬斷,然而闖入祕境後不過小半天,竟已不可思議的重新長了出來。而且,原本僅是骨刃的左手竟變化成白森森的巨大鬼爪,甚至就連力量也提升到無懼青鴉劍劍威的程度來。

    “打開地穴,闖進祕境……這就是你潛到青河鎮的目的?”

    穆蘭盯著宛如化身邪鬼的呂肆,沉聲喝問著。

    “小妞兒,猜得不錯嘛。”

    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呂肆爽快的承認著。偏頭看著周圍的仙境風光,臉上顯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哼哼,老子當初也是被嚇了一大跳呢!沒想到這鳥不生蛋的小地方,竟然藏著如此洞天福地!而且佔著這塊地盤的還是個沒啥名氣的小門派……真是他媽的撞大運了!這塊地盤,簡直就是給我們準備的啊!”

    “我們?你不是單獨行動的?”穆蘭敏銳察覺到呂肆的話意。

    “哼,臭婊子!都要死的人了,好奇心少點吧!”

    察覺到說漏了嘴,呂肆生硬的打斷了穆蘭的話,張開化成鬼爪的五指,張狂的叫囂著。“來啊,讓你見識下老子的力量!這個力量,一點也不輸給你們名門正派的力量!”

    隨著呂肆的狂笑,森白的鬼爪上驟然騰出烏黑的鬼氣,同時呂肆身上的邪氣亦跟著暴漲。穆蘭看得動容,揮手挽了個劍花,厲聲喝問呂肆著。

    “化鬼呂肆!你到底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嘻嘻,我什麼也沒做啊……只是像這樣待著,力量就會源源不斷的湧過來。”呂肆攤開雙手,顯出極是暢快的模樣來。

    “胡說!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在喝斥呂肆的同時,穆蘭也竭力分析著他的話來。

    毫無疑問,呂肆的力量確實已提升到先前無法比擬的程度,但問題是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這裡是青河祕境,是靈氣格外豐沛的洞天福地。受到那豐沛靈氣的影響,青鴉劍驅使起來也比在外面輕快不少,然而卻遠遠無法和呂肆那詭秘的力量躍升相較。

    像這般飛躍性的提升力量的邪法,至少在穆蘭所知的範圍裡並不存在。她猜測呂肆身上或許帶著邪道法寶,然而眼下卻無法得到證實。

    無論如何,假設呂肆真能通過某種法門源源不斷的聚集力量,那狀況對穆蘭來說無疑是極為不利的。連番苦戰下來,她的體力消耗已接受底限,若不是速戰速決的話……

    “來啊,臭婊子!看看你那把二流飛劍,能不能再傷到本大爺分毫!”

    似乎察覺到穆蘭的顧慮,呂肆舔著白森森的鬼爪,以淫邪的目光打量著她。“放心,本大爺不會要你命的,最多只折斷手腳……嘿嘿,如果看到自己徒弟像破布一般被丟到山門前面,不知道你的師父會是什麼反應?”

    “滿口污言!”穆蘭怒斥一聲,青鴉如奔雷般的射了出去。

    在穆蘭全力催動下,青鴉劍驟然放出青白的劍光,以滔天巨浪的威勢斬向呂肆。另一方面,呂肆通過未知的邪法,力量也已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程度,左手鬼爪纏繞著宛如實質般的烏黑鬼氣,獰笑著迎向青鴉劍。

    青光和黑影在山澗陰影裡瞬間交錯,爆出驚魂動魄的悶響。

    青鴉劍的浩然劍氣,終究還是斬破了鬼氣的業障,呂肆左手鬼爪的三根指頭被青鴉劍齊齊削去。然而污血迸出的同時,去勢已沒的青鴉劍也被呂肆給趁機抓在了手裡。

    “逮,逮到了……”

    呂肆用半殘的鬼爪逮著青鴉劍,獰笑著揮起右手的骨刃,用足全力劈向青鴉劍——此時青鴉劍的劍勢已是強弩之末,劍脊上再挨骨刃的重重一擊。在低沉的鈍響聲中,劍身的靈光當場潰散。

    由靈氛幻化出水浪驟然消散,青鴉劍亦頹然掉落在地上,一時間似乎已化成毫無生氣的凡鐵。

    “哈……哈哈,總算把這纏人的鬼劍給收拾了……”

    呂肆一腳把靈光盡失的青鴉給踩進泥裡,然後看向不遠處的穆蘭,嘿嘿獰笑出來。“怎,怎麼樣?臭婊子,你還有什麼法寶沒使出來的?嘿嘿,儘管拿出來,本大爺會陪你玩到動不了為止!”

    呂肆狂笑著在那邊大放厥詞,然而穆蘭好像沒有聽到,只是瞪大眼神,茫然的看著被踩進土裡的青鴉劍……

    每一名蜀山弟子,都有一把屬於自己的飛劍。飛劍既是他們賴以修業的基礎,也是他們珍而重之的半身。

    要想煉出一把指使如意的飛劍,少說也得花費十年以上的光陰。十年的時間裡,日復一日的修行精煉,將自己的魂命與飛劍的蘊靈相融,直到雙方水乳交融,不分彼此,這樣才算是煉出一把上好的飛劍。

    自從六歲得到青鴉劍以來,穆蘭和青鴉劍已相處了十五年光陰,青鴉劍早已成為她不可或缺的手足,並陪伴著她闖過無數艱難困苦。然而這樣的青鴉劍,此刻卻被惡徒的髒腳給踩進污泥裡,再感覺不到絲毫靈動的氣息……

    ……………………

    “怎麼?沒了飛劍就動彈不得了嗎?桀桀桀,所以說名門正派這種東西,就是他媽的沒用啊!”

    呂肆大笑著,儘管從左手斷指傳來劇痛難忍,但這種程度的傷勢,只要幾分鐘就能再生過來。比較起來,能看到憎惡的蜀山弟子這般萬念俱灰的狼狽模樣,無疑是更令他感到愉快的事情了。

    蜀山弟子修習的是御劍訣,沒有飛劍便等於被拔了牙齒,再沒有任何威脅。呂肆獰笑著朝穆蘭走去,自以為勝卷在握的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折辱眼前蜀山弟子的事情來。

    “來吧,小妞兒,本大爺會陪你玩到爽……”

    “……住口!”

    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呂肆的淫語,他驚愕的看到,那邊失去飛劍的穆蘭,竟然扶著山壁又站了起來!

    很顯然,青鴉劍的折損帶給穆蘭以重創,她的臉色發白,呼吸紊亂,連扶著山壁的手亦抖得厲害。

    然而,有數張咒符正被她握在手裡,正散發出煌煌的雷光來。

    那目光移過來,竟是那般的堅毅,並且翻騰著清澄的怒氣。一瞬間娥然湧出的強烈氣勢,令得佔盡優勢的呂肆,反而沒來由的感到畏縮起來。

    力量依舊源源不斷的湧出來,被青鴉劍斬殘的左手,亦已盡數復元過來。眼前的蜀山弟子已失去了最厲害的飛劍,手裡只剩下幾張破咒符,根本就傷不到他半根毫毛。

    不管怎麼看都沒有畏縮的理由,但不知為何,呂肆就是無法定下心來。

    一邊是如同吹氣球般,力量不斷膨脹的外道術士,一邊是緊緊盯著他,如同磐石般半步不退的蜀山俠女。兩人在山澗對峙著,穆蘭固然是像要隨時倒下的模樣,然而呂肆亦不敢輕率的強攻上去。

    一片枯葉被潺潺溪水承載著,漂過穆蘭的腳下,遇到擋路的岩石,打個回捲兒,繞過障礙後又繼續向西漂去。呂肆的目光隨著那枯葉晃了晃,再回到穆蘭臉上,只見她雖已把嘴唇咬出血來,然而那眼神依舊沒有半點渙散。

    散魂臨照,封命為契……

    舍生取義,義貫青雲……

    蜀山弟子代代修行的不傳禁訣,舍生訣……

    那千百年來,代代相傳,世世相承的浩然正氣,此刻彷彿化成隱約可見的“蜀山”二字,散發著無形的光焰,懸浮在穆蘭的身後。兩相對比下,呂肆竟感到自己顯得愈發卑小起來。

    “該死的……該死的名門正派……”

    呂肆咬牙咒罵著,往昔被斥為“喪家之犬”時的情景彷彿又浮現出來,那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忘掉的恥辱記憶,也是驅使他發瘋般的尋求力量的根源。呂肆反復咀嚼著毒草般的憎惡,把那從心裡湧出的怯懦給壓了下去。

    “不許……不許用那種眼光看我!臭婊子!現在我已經得到了力量,得到了不用再畏懼你們的力量!名門正派……沒有人,沒有人能再輕視我!我撕了你!臭婊子!”

    呂肆咆哮著,揮舞著骨刃和鬼爪向穆蘭衝去,穆蘭亦緊咬嘴唇,舉起咒符準備捨命一搏。豈知就在雙方衝突的前一刻,一隻白色的鴿子突然從眼前劃過。

    白鴿扯去了呂肆的注意力,並且朝著他直衝而來。

    “雕蟲小計!滾開!”

    呂肆怒吼著,揮舞骨刃,輕易把衝來的白鴿斬成兩半。被斬碎的白鴿,剎那間爆散成無數紙屑,在空中紛紛揚揚的飛散著,遮住了呂肆前方的視界。

    “混蛋!搞什麼鬼!”

    看不到穆蘭的身影,呂肆下意識的警惕護身。這時破風聲從左右響起,有兩道白影混在飛舞的紙屑裡從左右襲來。那偷襲雖然隱蔽,但對已提升力量的呂肆卻已難構成威脅。

    呂肆冷笑著,鬼爪和骨刃迎了上去,豈知到手的竟然又是如同紙屑般的質感。心裡剛剛冒出“不妙”的想法,被斬破的兩隻白鴿又同時爆散,化成滿天的紙屑,將呂肆的周圍全給遮了起來。

    “障眼法?媽的!想救走那女人嗎?”

    呂肆深陷在紙屑紛舞的包圍中,發狂般的揮舞著骨刃和鬼爪,把周圍的樹木和岩石打得粉碎,卻絲毫也沒碰上想找的目標。好半天后,紛紛揚揚的紙屑才慢慢落下來,呂肆舉目看著周圍,早已沒有穆蘭的蹤跡。

    “是誰!是哪個混蛋幹的!他媽的!給老子滾出來!”

    呂肆咆哮聲在森林裡響起,那聲音裡蘊含著狂暴至極的憤怒,然而落到遠處悠然逃遠的林守耳中,也只是引得他回頭做了個鬼臉罷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2:34

10 冷雨暖夜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朦朧朧中,穆蘭被隱約的雨聲給吵醒。

    仔細聽了聽,大約是頃盆大雨吧,打在樹葉上響起連片連片的嘩啦啦的聲響,連湧進鼻腔的空氣裡也帶上潮濕的味道。

    穆蘭費力撐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不知何處的昏暗洞穴,還有在不遠處燃燒著的小團篝火。搖晃的火光照亮洞穴的一角,也給她帶來微弱的暖意。穆蘭試著活動了下,發現竟提不起一點力氣。

    “我……這是怎麼了……”

    穆蘭搖晃著昏沉的腦袋,試著回想起意識消失前的最後光景……

    那時候,她正與呂肆對峙著,施展出“舍生訣”來。舍生訣是捨生取義的蜀山禁訣,非到最後時刻不得使用。穆蘭準備舍生一搏,豈知突然間有隻白鴿闖了進來,白鴿被呂肆斬落,隨即爆散成鋪天蓋地的紙屑,把周圍給遮蔽了起來。

    就在她發楞時,右手突然被人拉起來。拉著她的人是林守,林守扯著她迅速朝著森林裡逃去,背後的山澗傳來呂肆連連怒吼,但似乎被滿天紛舞的紙屑給困住,竟然沒追上來。

    就這樣跑了一段路後,呂肆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察覺到這點時,緊繃的精神也不由得鬆懈下來。隨著精神的鬆懈,身體裡累積的過量疲勞和創傷,也就隨著迸發出來。

    那時候,意識彷彿是被急速扯進黑暗的海底,最後瞥見的是林守那慌張的臉。倒下去的身體好像被什麼托住,微微一震後,便再沒了意識……

    “我是……被林師弟給救了嗎?”

    穆蘭得出這樣的結論,然後朝著洞穴裡打量。小小的洞穴裡並沒有林守的身影,然而卻發現身體竟意外的虛弱,僅僅是轉頭打量的簡單動作,做起來都是非常辛苦。

    不太相信的穆蘭,咬緊牙關,用上全部力氣試著坐起來,誰知經脈卻驟然劇痛,頓時頹然倒下去,撞在石壁上。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額前也是冷汗淋淋,這樣足足過了十分鐘,才勉強緩過氣來,確定傷勢竟比想像中更嚴重。

    些許的皮外傷姑且不論,但經脈和臟腑卻是遭受重創。當時青鴉劍挨呂肆的兇斬,劍身靈氣當場潰散,穆蘭和青鴉劍氣機相連,半數的傷害亦轉嫁到她的身上。現在穆蘭的丹田幾乎凝不起一點法力,全身軟綿綿的,好像連骨髓被抽空似的。

    以這樣的狀況,別說繼續追捕呂肆,就連自保都做不到。

    穆蘭咬著嘴唇,陷入深深的懊惱裡面。一陣寒風吹進洞穴,把潮濕的雨點兒帶了進來。穆蘭抬頭望向不遠處的洞口,透過篝火稀薄的光線,可以看到外面暴雨如瀑般的景象。

    祕境裡面也會下雨嗎?

    穆蘭呆望著洞外的暴雨,卻沒來由的想到青鴉劍來。那柄形同她半身,向來寸步不離的愛劍,此刻想必是孤零零的躺在森林某處,在污濁的泥水里承受著冷雨的沖刷吧……

    飛劍通靈,若是蘊靈散盡,青鴉劍亦等於消亡。就算陡然留得形體,也不過是更增傷悲罷了。然而看看眼下的自己,恐怕也是差不多的狀況,莫不是真是應了那句話,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吧……

    沉沉的雨幕籠罩著整個祕境,天地間彷彿只剩下密集的雨聲。

    恍惚間,這處小小的洞穴,似乎成了末日世界裡唯一的避難所。那堆散發著稀薄光熱的篝火,或是像徵著僅存的希望,卻也在風雨中飄搖不定,好像隨時都可能熄滅下來。

    不可見的寒氣從四周黑暗裡湧來,像這般惶然無措的消沉感,恐怕已是許久不曾有過。儘管知道這樣消沉下去會非常危險,然而心卻像是漏光燃油的汽車般,再提不起絲毫的勁頭。

    穆蘭悄悄的蜷縮起身子,手足似乎慢慢冰涼起來,空虛的麻痺感侵食著本已困倦的意志,如此再過幾分鐘,大概會像先前那般再昏睡過去吧,然而這次能不能醒來……

    ……………………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突然響起給力的吶喊聲,驚醒了昏沉的穆蘭。

    她睜開眼睛,只見伴隨著外面的電閃雷鳴,一個黑影猛然竄進洞來。還以為是什麼猛獸竄進來,穆蘭不禁悚然一驚,隨後才看清楚,那黑影原來是頂著樹葉的林守。

    林守竄進岩洞,丟開擋雨用的闊樹葉,長長呼出口氣,目光落到快要燃盡的篝火上,嘖了一聲。他從岩洞暗處的枯枝堆裡挑出幾根較乾的,丟進篝火裡,隨著劈劈啪啪的聲音響起,原本搖搖欲熄的篝火重新旺盛了起來。

    熊熊燃燒的篝火一時間驅逐了洞穴裡的黑暗和寒冷,藉著篝火的余光,穆蘭也得以看清了這位小師弟的模樣。

    從那樣的暴雨裡歸來,就算有著樹葉擋雨,林守的全身也依舊被淋得濕透。濕漉漉的頭髮搭拉在肩上,不斷滴落的水珠,很快就把腳下地面給打濕大片。他搓著雙手坐到篝火旁,藉著火焰的光熱取暖。

    穆蘭悄悄移動著目光,看著不遠處的那堆枯枝,不禁驚訝林守到底費了多少功夫去收集這些柴火。

    注視著燃燒的篝火,穆蘭不禁感到溫暖,放下心來的時候,注意到自己身上蓋著的干草。正是這些乾草幫她保存了體溫,得以避免被凍僵的下場。穆蘭悄悄移動著目光,看著岩洞角落的那堆枯枝,不禁驚訝那人到底費了多少功夫去收集這些東西。

    看著那人渾身濕透的守在篝火旁,不斷搓著雙手的模樣,穆蘭的心突然沒來由的顫抖了下。

    彷彿初春破冰的聲響,某種溫暖而柔軟的東西,從心靈深處自然而然的流淌出來。那東西如同春回大地的流水,悄無聲息間,消融了孤寂寒冬的冰寒。穆蘭最初還沒有察覺,等臉頰上傳來奇異的溫濕感,才陡然慌張起來。

    “這,這是……”

    摸著淌下的淚滴,穆蘭與其說是驚訝,還不說是愕然。

    如此脆弱的自我,到底有多久不曾浮現?穆蘭這樣問著自己。擔任執行幹員以來,遇到的凶險無數,也並不以此次為最甚,為何竟在此時顯露出來?偏偏對方還是比自己小的師弟……

    感到迷惘的穆蘭,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篝火旁的師弟,卻突然紅了臉,並且別過頭去。原來這時候,那邊烤火的林守已經把淋濕的衣服給脫下,正光著膀子坐在篝火旁。

    穆蘭紅著臉悄悄瞥過去,發覺林守的身體竟意外的結實。而且不知是否因為嚴苛修行的緣故,他的背上和手上都有不少舊傷痕。

    沒察覺到身後的目光,林守不知何處找出一個粗糙的石缽,把冒雨採來的幾株新鮮的藥草和幾顆紅果子丟進去,然後拿著一根長條石棍,在石缽裡搗鼓起來。很快的,濃濃的藥香傳了出來。

    “……在搗藥嗎?給我的嗎?”

    穆蘭不可思議的眨著眼睛,看著那邊的小師弟。藉著篝火的光亮,林守很快的把藥搗好,起身時再打了個噴嚏,然後邊揉著鼻子邊朝這邊走來。

    火光從側後方射來,將走來的身影虛化得格外高大。也許是因為半躺在地上的關係,仰視著那身影的穆蘭,突然生出奇怪的感覺來——眼前照料著自己的小師弟,或許並非先前認為的懵懂小鬼,而是比外表更值得信賴的男子漢也說不定。

    “嗯?穆師姐,你醒了嗎!?”

    這樣的聲音響起,把穆蘭從恍然中喚醒過來,抬頭看向蹲在身邊的師弟。只見林守手裡端著石缽,臉上則露出毫不掩飾的欣喜神情。

    “林師弟……”望著那被暴雨摧凌過的臉龐,穆蘭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好半天后才像勉強找了個話題似的提出來。“呂肆呢?他……沒傷著你吧?”

    “沒有沒有。”林守笑著搖搖頭,給出令人放心的答案。“放心吧,青河祕境可是我家的後院,要在這裡跟我玩抓迷藏,那傢伙還有得修行呢!倒是穆師姐,你感覺怎麼樣?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大礙,只是……使不出力氣罷了。”穆蘭搖搖頭,低聲說著。

    “使不出力氣?嗯,那先把藥喝了吧?”林守把石缽端了起來,裡面的藥草已被搗製成糊狀,紅紅綠綠的湯汁模樣,就賣相而言可不怎麼樣。

    “這是用朱果,三桂枝,霧蓮根和安息草做成的內服傷藥。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啦,但卻是療傷治愈,化蘊養神的好東西哦!以前大黃受傷時,只要一劑灌下去,不管多重的傷,第二天就會立刻生龍活虎起來……”

    似乎在擔心她會拒絕喝藥,林守很努力的說明著藥效。豈知穆蘭只是輕聲說了句“好”,然後便低著頭,咕咚咕咚的幾口,便把那一缽顏色詭異的藥汁給全喝了下去。

    “唔……”

    喝藥時用力過猛,本已不多的力氣又散了去。穆蘭晃了晃,無力的向後倒去,被林守給及時扶住。她半靠在林守的身上,藉著喘息的時機調整著紊亂的內息。令她感到驚訝的是,那碗苦澀的湯汁順著咽喉流進胃裡,竟然即刻化成一團氤氳的靈氣。

    由天地元息而生的氤氳靈氣,護養著五臟六腑,並順著經脈流向四肢百骸。原本接近油燈枯竭的真氣,彷彿被重新註入了燃料似的,漸漸的又開始流轉起來。

    “真氣……恢復了?”

    察覺到這點時,穆蘭不禁欣喜的叫出來。

    只要真氣開始流轉,那經脈靈絡便算是保住了,內傷自然就能隨著時間恢復過來。按照過往的經驗來判斷,本來像這般嚴重的傷勢,就算有師門秘傳的丹藥,也至少要調養半年才可能養好的。

    “怎麼樣?有效果吧?”

    “嗯,有效,非常有效……啊!”穆蘭高興得連連點頭,突然“啊”了一聲,抬頭看著林守,用戰戰兢兢的聲音問著。“林師弟,你剛剛冒雨出去……難道,就是為了採這些藥草嗎?”

    “是啊,因為了有些東西不好找,再加上又下起暴雨。我是把嬋兒拉出來幫忙,花了些時間才湊齊的。”林守如此說著。那語氣多少有些得意的味道,然而比起這傷藥的價值來,倒是顯得太過輕描淡寫了。

    “……”穆蘭一時間已說不出話來了,彷彿不知所措般的朝左右望去,跟著注意到自己正靠在林守身上的事實。

    林守的衣服還晾在篝火那邊,這時候胸膛坦露著,穆蘭半靠在那裡,感覺竟是意外的堅實。然而一想到對方是比自己小的師弟,她的臉就像發燒似的滾燙起來。

    穆蘭想試著撐起身子,然而手腳的力氣卻沒恢復,晃了幾下,結果反而更靠依在師弟的身上。臉貼著林守的胸膛,感受著那灼人的體溫和心跳,穆蘭心裡某個緊繃的地方,就像失去力氣般的驟然鬆馳了下去。

    “如果覺得困了,就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吧,穆師姐……呂肆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在你醒來以前,我會想出辦法的。”

    林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此時聽來竟是格外的可靠。穆蘭本想再說些感謝的話,卻突然湧出不可思議的困倦,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剎時間便被睡意所俘虜,靠在林守的身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和先前的徬惶消沉不同,這一次,她睡得很是安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3:40

11 磨刀霍霍

    “……穆師姐?穆師姐?”

    確認懷裡的蜀山師姐已睡了過去後,林守才小心的把她放平躺下。地上鋪著臨時找來的干草,還做了個枕頭的形狀,想來睡著應該不會難受才對。

    穆蘭的傷勢不輕,內傷尤其嚴重。為了讓她安靜養傷,林守特別在傷藥裡面加入了安息草的成份,這樣應該會一覺睡到明天早上。至於傷藥的療效,也早已在大黃身上驗證過無數次,毋庸置疑。而且,祕境裡彌散的豐沛靈氣也有助於自行調養,因此穆蘭的傷勢雖不輕,總算也能暫時放下心來。

    “呼,幸好沒事……”

    看著穆蘭熟睡的模樣,林守長長呼出口氣。

    先前透過信鳶的眼睛,他得以目睹穆蘭與呂肆戰鬥的全程。本以為只是熱心腸的師姐,然而最後那幕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絕然姿勢,不光威嚇到呂肆,也同樣給他帶來震撼和衝擊。

    從小在青河鎮長大,林守和鎮上的女孩們也多有親近,但卻從沒有過像這樣的悸動。穆蘭畢竟是千年名門蜀山派的弟子,林守也不太敢肯定自己的心思。在為穆蘭的無事而由衷欣喜時,想要誅滅那化鬼呂肆的念頭,卻也是更加強烈的升騰起來。

    “不過,那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再望了穆蘭一眼,林守重新回到篝火前坐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考慮起對付呂肆的事情來。

    林守試著回憶先前透過信鳶眼睛看到的光景,非常明顯的改變。和曾經在青河鎮交手時相比,闖進祕境後的呂肆簡直像是換了個人,那種匪夷所思的力量躍升著實令人震憾。

    因此他沒有與其正面交鋒,而是選擇先救下穆蘭,再徐圖後事。

    說起來,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青河祕境更是地盤裡的禁地,這次竟然讓不明底細的邪魔外道給闖進來,傳出去造師門恐怕會淪為修真界的笑柄。如果眼下老爺子在場的話,呂肆大概只有被挫骨揚灰的份。

    然而青河鎮的地穴被強行開啟,老爺子此時恐怕正忙著重新封堵地穴,一時間大概是抽不出手來。說到底,造師門的人丁畢竟還是太單薄了,要不然也不會讓區區外道術士闖進後院來。

    林守打算自己對付呂肆,然而問題是,他修煉的造化法並非可以用於實戰的法術,正面交鋒也不是造師門的專長——當然,若是達到老爺子的等級自然是無所謂,只是以林守目前修為而言,要想對付呂肆恐怕非得從別的地方考慮不可。

    “嗯,果然還是只能從裝備下手嗎……”

    造師門的造化法是馭物遣物的功法,在造化法的基礎上則衍生製造咒具法器的悠久傳統,而這正是林守非常擅長的部份。片刻過後,林守把自己攜帶的和從穆蘭身上找到的咒具法器,在面前一一鋪開,結果就如同他預料的那樣,可利用的部分相當有限。

    其中屬於消耗性咒具的,有八張離火符,十五張引雷符,以及十枚破魔鏢。離火符和引雷符皆是威力偏小的初級咒符,用紫金打造的破魔鏢倒是可以期待下,然而殺傷力卻遠遠無法和青鴉劍相比。

    至於可用的法器方面,則是有法寶等級的捆仙索一付,以及追蹤邪氣的鬼見愁一個。兩件法器的品級雖然不低,可惜皆是不具備攻擊力的輔助法器。

    “嘖,沒有超過飛劍的啊……”

    林守苦惱的撓著頭。其實仔細想想,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有誅魔伏妖的青鴉劍作為克敵制勝的法寶,穆蘭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攜帶其它多餘的裝備。

    誰知道這次青鴉劍竟遭呂肆重創,穆蘭自己亦傷重倒下。結果,如何用眼前有限的裝備,去戰勝那連伏魔靈劍亦無法抗衡的強敵,便成了擺在林守面前的課題。

    需要說明的是,造師門雖然有著製造咒具法器的悠久傳統,不過畢竟是小門派,許多地方比不得蜀山派那般的闊氣,因此使用的咒具法器也多以中下位為主。

    基於這樣的緣故,如何最大限度的發揮低位法器咒具的效能,便成為造師門歷代始終鑽研著的課題。經年累月下來,倒是令得造師門在改造咒具法器方面積累了豐富的心得。經過造師門改造的下位法器,有時甚至能發揮出媲美上位法器的威力。

    改造咒具法器是造師門的獨門功夫,而林守則可以說是集造師門五十七代的大成者。對著眼前極具挑戰性的課題,林守則是表現出充分的自信。

    “沒辦法,就先試試看吧……”

    林守選了最有希望的破魔鏢開刀,把懷裡的工具夾子拿了出來,從裡面取出微型手電和折疊式放大鏡,對著破魔鏢仔細檢查起來。誰知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那拙劣的工藝水準令他直皺眉頭。

    在修真界的常識裡,諸如咒符或靈水這類消耗性的道具,通常被歸類為“咒具”,而像捆仙索和鬼見愁這類可以重複利用的裝備,則被歸類為“法器”。若是按照這樣的概念來劃分,破魔鏢應該被歸到“咒具”一類。

    只是和僅能使用一次的咒符不同,在某種程度上,破魔鏢也算是可以重複使用的飛行道具。手裡的這枚破魔鏢是以紫金混入黑鐵打造,雖然其材質本身便具有辟邪的效能,但真正決定破魔鏢威力的,卻並非材質構成,而是雕刻在鏢身外側的咒符迴路。

    單單把破魔鏢扔出去,不過就是沒用的鐵塊而已。使用破魔鏢時,術者必須先將自身真力注入破魔鏢,再通過鏢身的咒符迴路對真力進行強化和增幅,從而達到誅魔伏妖的效果。

    基於這樣的緣故,決定破魔鏢殺傷力的因素有兩個,一則當然是持鏢者的修為,二則便是咒符迴路的增幅效率。

    咒符迴路相當於破魔鏢的動力源,其設計和雕琢都是相當精細的作業。若是處理得好的話,不光可以發揮出威力倍增的效果,甚至還可以附加冰凜,焚火等額外屬性。反過來說,則會白白損耗持鏢者的真力。

    眼前這把紫金破魔鏢,顯然屬於後者。雖然使用了貴重的紫金打造,然而咒符迴路的設計卻大有問題,甚至連雕琢工夫也相當粗糙。若是手邊有機床的話,林守肯定毫不猶豫的將其它磨平重來,可惜此時手邊只有便攜的小工具,只能湊合著用了。

    “暴斂天物啊,真是暴斂天物……”

    林守把微型手電別在耳朵上,藉著手電的照明和篝火的余光,調整起破魔鏢的咒符迴路來,一邊喃喃咒罵著不知何人……

    ……………………

    調整破魔鏢的咒力迴路,對初級咒符進行重新組合,強化捆化索的束縛特性,諸如此類的艱苦作業持繼了數小時之久,外面的雨聲也不知不覺的小了起來。

    待到朝日的光絲穿透薄雲投進洞裡時,燃了一夜的篝火也終於熄滅了下來。林守抬起通紅的眼睛,看了看透出晨光的洞口,再看看眼前基本成形的裝備品,長長的呼出口濁氣。

    “可惡,簡直比修行還累……誒誒……”

    林守試著站起身來,僵硬的關節發出“哢哢”的聲響,令他不禁露出齜牙咧嘴的奇怪神情。他打個哈欠,一夜未睡多少有些困倦,於是隨手把昨天剩下的朱果丟到嘴裡。

    朱果的氤氳靈氣在腹內發散出來,充盈著五臟六腑,身體裡面氣機澎湃。宿夜的廢氣從渾身毛孔裡發散出來,林守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只覺得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昏沉的頭腦剎時間清醒過來。

    “呼呼,忙了一夜,總算是有成果了……”

    林守拿起破魔鏢打量。雖然破魔鏢的外表還是量產型的呆樣,但外面的咒符迴路經過細緻調整,在保持損耗真力不變的前提下,威力則至少提高了五成以上,足以用來打破呂肆的化鬼術。

    破魔槍旁還有幾枚串聯的咒符。

    他以現有的初級咒符為素材,用傳導咒力的念絲對咒符進行重新組合,成功的將八張離火符和十五張引雷符,合併成五道上級咒符。雖然咒符數量減少大半,然而威力卻是足足提升了兩個階級。

    還有那索標模樣的捆仙索,因為本來便已是製做得相當精巧的上品法器,所以這處林守倒是沒有更多改造。只是用造化真力強化過黑索,確保萬一的情況下不會被呂肆掙脫掉。

    有過這般種種的準備,對上呂肆倒也沒有問題。不過考慮到造師門的法術並不擅長正面衝突,為確保萬無一失,還是有慣於實戰的穆蘭在旁協助。

    “穆師姐,她還在睡嗎……”

    這樣想著的林守,回頭向後面望去。看見穆蘭在洞壁的草堆處正睡得安穩,不過蓋在身上保暖的外衣卻滑落了下來。林守過去拿起外衣,試著裹緊點,誰知指尖意外碰到胸前的豐腴一團,像觸電般的猛縮了回來。

    “呃……”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好像還殘留著剛剛的柔軟觸感。又看了看那熟睡的嬌顏,腦海裡浮現出不久前替穆蘭檢查傷勢時的光景,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愫突然湧了出來。

    “混蛋,我在想什麼啊!”

    林守敲了敲腦筋,甩開邪念的糾纏。看著熟睡的穆蘭,想想後從懷裡摸出那個小木人來,放到地上,念念有詞的並指劃出。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隨著林守的施法,地上的小木人身上騰起陣陣煙霧,並在煙霧裡變成約兩尺高的小物怪。小物怪依舊是粗手粗腳的矮胖模樣,無口無鼻的,像是用白紙糊出來的簡陋人偶。這也說明林守的造化修為還差得遠。

    事實上,小物怪的正式法名叫“白猿”,也就是專做雜物的物怪。比起單純傳令用的“信鳶”來,白猿有著更高的智能和活動力,平常家裡的雜務便是由它們負責,用來照顧病人自然也是綽綽有餘。

    當然,喚出“白猿”的難度比“信鳶”要高出不少。往常修練時林守大約五次施法裡只有一次能成功,此時竟然如此順利便喚了出來,很大程度上是得益於祕境裡的豐沛靈氣。

    小物怪白猿朝著林守低頭鞠了一躬,然後便侍立在旁等待指示。

    “你留在這裡照顧穆師姐,注意警戒周圍的情況。”

    林守對小物怪下達著指令,小物怪聞言乖巧的點頭應諾。林守考慮了下,又把經過重新組合的上級雷符給了小物怪一張,並囑咐道。

    “這個拿著護身……注意它很不穩定,不要隨便拿出來。要是發現有奇怪的東西靠近,立即向我報告。”

    物怪和造化師之間有著心靈上的聯繫,只要小物怪這邊有任何情況,不管離得多遠他都能馬上能感應到。交待過小物怪後,林守再看了那邊熟睡的穆蘭一眼,把剩下的裝備揣在身下,然後轉身走出洞外。

    “總而言之,先去探探情況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6:16

12 靈龜銜劍

    祕境裡下了一整夜的暴雨,此時雨勢雖已消停,但森林裡依然殘留著濃濕的水氣。地上隨處可見或深或淺的積水潭,顯得泥濘難行,水潭邊不時還能看到被暴風雨摧倒的樹影。

    一隻白色的信鳶劃過潮濕的空氣,將下方森林的光景盡收眼底。林守則是遠遠跟在信鳶的後方,利用手上已調整到最佳狀態的鬼見愁,仔細追蹤著呂肆留下的痕跡。

    對於呂肆那詭秘的力量躍升,林守暫時還沒想出應付的辦法,這次追過去的目的更多的倒是偵察。先搞清楚呂肆力量躍升的秘密,再想出對應的策略來付諸實施。

    循著空氣裡殘留的鬼氣,林守來到一處溪流前。溪流上游是昨天呂肆與穆蘭激戰的山澗,從留下的痕跡來看,呂肆顯然是跨過溪流逃走了。不過受到昨晚暴雨的影響,原本潺潺溪流此時已變成滔滔濁流,挾雜著上游的大量斷枝落葉沖下來。

    “沒辦法,從前面繞過去吧……”

    看著那挾雜著大小樹枝,滔滔西去的濁流,林守不敢涉水橫渡,只得緊貼著山壁慢慢繞過去。他的目光順著濁流向上瞟去,本想找處可以勉強橫渡的地方,卻意外看到奇怪的事情。

    只見前面大約五十米開外,靠近濁流右岸的地方,有大團漂浮的樹枝在那裡糾纏著,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似的,在那裡徘徊不去,越積越多。林守感到好奇,於是快步跳過前面的岩壁,來到那處浮枝糾纏的地方。

    那地方離岸邊約有四五米,其間濁流滾滾,林守不敢隨便靠近,於是找了根長樹枝,試著拔開糾纏的浮枝,看看擋在水下的是什麼東西。浮枝原本就受濁流的擾動,稍加拔動即漂了開去,露出一小截細長的劍尖來。

    “那是……青鴉劍?”

    林守眨眨眼睛,頓時興奮起來。

    青鴉劍是穆蘭的飛劍,昨日激戰中被呂肆打落在地,由於當時情形緊迫,無暇顧及,只得暫時捨棄。林守知曉飛劍對蜀山弟子的特別意義,這次出來本也抱著隨便尋劍的打算,只是沒想到竟會被暴雨給衝到下游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青鴉劍橫在濁流中央,隔著三四米的湍急濁流,林守不敢隨便靠近,不過看到左手時突然有了主意。從穆蘭那裡借來的法器“捆仙索”,此時正纏在他左手上,林瞄準濁流中的青鴉劍,射出了捆仙索。

    “去,把那個給我綁回來。”

    捆仙索本來就有追蹤束縛的效能,再加上馭物訣的輔助,自然是如虎添翼。只見被拋出的索標像是有了生命般的,一挨到青鴉劍便迅速纏了上去,剎那間便把飛劍給緊緊裹了起來。

    “好,收回來……咦?”

    林守一抖捆仙索,本以為手到擒來,豈知那邊的青鴉劍竟是紋絲不用。林守猜想是不是卡在什麼地方了,於是雙手握著黑索用力朝岸上拉扯。這次青鴉劍倒是緩緩動了下,然而感覺卻像是牽著千斤重物般的艱難。

    “奶奶的,我就不信……誒!給我乖乖過來!”

    好歹也只有三四米的距離,林守把捆仙索纏在腰間,使出吃奶的力氣,再加上馭物訣的助力,總是把青鴉劍給扯上了岸。不過令他傻眼的是,同時被扯上來的,竟還有一隻體型碩大的老烏龜!

    老烏龜足有成年像龜的大小,額前兩邊生著長長的眉須,看上好像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青鴉劍的劍柄正被它咬在嘴裡——也就是說,林守剛剛拖劍其實等於是和老烏龜在角力,難怪會費死了氣力。

    “……八王爺?”

    林守眨眨眼睛,認出眼前老烏龜的身份。

    這隻老烏龜,其實是棲息在青河祕境裡的一隻千年靈龜。據說早在林氏祖師爺開山立派前,老靈龜便已居住於此,可以說是祕境裡資格最老的靈獸之一,因此又有“八王爺”的稱號。老靈龜活過了漫長的時間,和造師門歷代皆是熟識,其身上沉積著滄桑歲月的厚重,就連林守也不敢輕妄對待。

    “是小林子的啊……”

    老靈龜認出眼前的林守,慢吞吞的招呼著。原本被咬在它嘴裡的青鴉劍,也隨著掉了下來。

    “八王爺,您老怎麼會跑到這裡來?”林守疑惑的問著。

    老靈龜棲息在青河祕境的某處龍潭里,常年都在龍潭底下打瞌睡,就連浮出潭面的時間都是少之又少。這處山澗離那處龍潭可有相當的距離,要說老靈龜是沒事過來散步的,林守打死都不相信。

    “唔……昨天,老夫在潭里打瞌睡,突然感到地脈騷動起來……所以,便出來看看……”老靈龜抖了抖白眉,慢悠悠的說著。

    “地脈騷動起來?”林守眨眨眼睛,立即想到呂肆用墨匣撬開地穴的光景,然而老靈龜說的東西似乎又有些不同。

    “開始是稍稍搖晃了幾下,馬上又安穩下來……老夫也沒有在意,但沒過多久,在老夫想繼續打瞌睡時……地脈的流動,突然變得混亂起來……”

    “地脈的流動變得混亂?”林守聽得愕然。

    要知道,地脈是大地的脈絡,也是天地浩瀚元息的循環通道。地脈流過的土地往往具有豐沛的靈氣,也是修真者夢寐以求的風水寶地,如同青河鎮這般。

    地脈的流動通常穩定如一,如果哪天地脈的流動突然改變,那極有可能是天地異變的前兆。因此老靈龜的話讓林守嚇得不輕。

    “嗯,規模倒是不大,只是地脈流動向來平穩,很少有那種混亂……”老靈龜繼續說著,同時轉動著腦袋,朝著四周望去。“那位置大約就是在這附近,老夫於是趁著暴雨遊了過來……小林子,你知道不?”

    “這個,其實昨天有個外道術士潛到青河鎮……”

    林守抹去額前的冷汗,對老靈龜說明著當時的情況。“那傢伙用奇怪法寶撬開地穴,闖到祕境裡來。這附近便是他和穆師姐交手的地方,您老感到的地脈搖動,我想應該是和那有關係吧……”

    林守把墨匣的模樣對老靈龜仔細描述了一遍。

    “撬開地穴的法寶……有這樣的東西嗎……”

    老靈龜抖動著白眉,似乎在努力搜索記憶,片刻後卻是搖搖頭。“據老夫所知,能撼動地脈的幾件法寶,皆是毀天滅地的上古禁寶,但其中沒有那樣的東西……”

    “上古禁寶?那傢伙身上怎麼可能會帶著上古禁寶?”

    “天下法寶萬千不盡,也或許是什麼老夫不知道的異端法寶吧……”老靈龜搖搖頭,用嚴肅的語氣告誡著林守。“不管怎麼說……小林子,這不是你能應付得了的事情,回去叫千煬小子來處理吧……”

    “千煬小子……”林守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是老爹?”

    “是啊,就是你爹……”看到林守突然顯出滿臉厭惡的神情,老靈龜驟然想了起來。“啊啊,老夫想起來,千煬小子在十年前就離家出去了啊……怎麼?他還沒回來嗎?”

    “誰知道啊!那種混帳傢伙,也許早就在不知何處掛掉了吧?還連累著阿娘一起失蹤……”林守甩甩手,用格外嫌惡的聲音回應著老靈龜,顯然這是他極不願意討論的話題。

    “既然這樣,那就……”

    “沒必要!”林守粗暴的打斷了老靈龜的話。“不過只是區區外道術士,就算不靠那傢伙,我也一樣能擺平這件事!您老就看著吧!”

    這樣說著的林守,隨即的扛起青鴉劍,做了個簡單的拜別手勢,然後便一溜煙的跑遠了。反應緩慢的老靈龜,自然叫不住林守,只好看著他跑遠,然後在原地苦惱的搖著腦袋。

    “唉,造師門盡出倔胎呢,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倒是和他爹蠻像的……也罷,且交給他看看吧……反正,不要打擾到老夫安眠就好……”

    老靈龜慢慢騰騰的轉過身,準備再度潛入濁流裡,突然覺得好像忘了什麼東西。舉目向左右望去,不見先前撿到的寶貝蹤影,愣了片刻,才想起早已被林守給扛著跑了去。

    “口胡……那可是老夫撈起來的寶貝啊……”

    ……………………

    清晨的薄霧漸漸散去,耀眼的陽光從洞口射進來,熟睡了整晚的穆蘭也眨眨眼睛,慢慢甦醒了過來。

    意識從朦朧切換到清醒,用了約數秒鐘的時間。清醒過來後首先感覺到的,是在丹田裡緩緩流轉的氤氳靈氣。這些靈氣蘊含在林守搗制的傷藥裡面,經過一整晚的消化吸收,竟然還剩下如此的分量。

    昨晚籠罩著身體的疲勞痛楚,就像被悉數抽離似的消失無蹤。穆蘭深吸了口氣,試著催動著丹田真氣在經脈裡流轉,數週下來,除了些許地方還稍有鬱滯外,基本已無大礙。

    不僅如此,那團氤氳靈氣受到真氣牽引,亦沿著經脈流動起來。所過之處毛孔發散開來,祕境四周的豐沛靈氣趁機湧進來,四肢百骸一時間彷彿被靈泉洗滌著,竟隱隱有種易筋洗髓的升騰感。

    以往像這樣的感覺,只有在修為突破某個階段時才會出現,著實令穆蘭感到驚喜。

    “一晚上就恢復到這種程度……”穆蘭打量自己的身體,恢復的狀況遠遠好過期望,反倒令她不敢相信。“是那傷藥的效果,還是身處祕境的緣故……對了,林師弟呢?”

    想到救命恩人的小師弟,穆蘭連忙向四周望去。洞穴被射進來的陽光照得通亮,昨晚的篝火早已熄滅,角落還放著沒用盡的枯枝,不過並沒看到林守的身影。

    “林師弟?你在嗎?”

    一瞬間,穆蘭心裡湧出沒來由的不安。回想昨晚那猛烈的暴風雨,萬一林守趁夜出去時遇上什麼意外,並不是完全沒可能發生的。就她慌慌張張准備起身時,一邊的衣袖突然傳來拉扯的力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6:40

13 物怪賣萌

    “咦?”

    穆蘭轉頭望去,看見一隻白白胖胖的小物怪正扯著她的衣袖。

    小物怪約有兩尺高,看起來像是用紙糊出的偶人,無鼻無口,四肢粗短,頗有幾分憨厚可愛的感覺。看到穆蘭的目光投過來,小物怪雙手舉起一塊粗糙的木牌,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寫著“有事請吩咐”的字樣。

    “咦?那個,你是……”

    遣物訣是造師門獨門法訣,穆蘭此前沒見過林守造喚物怪的光景,因此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小物怪見狀,很乖巧的放下木牌,擦掉原來的字樣,又用炭墨寫上新的自我介紹。

    “我是主人造的物怪。”

    “主人令我照顧你。”

    “有事請吩咐。”

    因為木牌的面積有限,所以小物怪只能把一句話分成幾段來說。穆蘭愕然看著小物怪舉起木牌,又匆匆擦掉,寫上新字,再重新舉起來的滑稽模樣,不禁被逗樂,掩嘴輕笑出來。

    “小傢伙,你說的主人……是林師弟嗎?”

    對於穆蘭的問題,小物怪舉起寫著“是的”的木牌。

    “林師弟呢?他上哪兒去了?”

    這個問題似乎頗難回答的樣子,小物怪想了想,在木牌上寫上“主人會很快回來”的字樣,然後舉給穆蘭看。

    “是嗎,林師弟沒事啊……”

    確認這點後,穆蘭頓時鬆了口氣,然而想到呂肆尚不知潛伏在何處,又不禁感到擔憂起來。只是在不知道林守位置的情況下,又不能隨便出去找人,結果穆蘭只能咬著嘴唇,顯出坐立不安的模樣來。

    就穆蘭暗自焦急時,衣袖被扯了扯,偏頭看去,只見小物怪高舉起“有事請吩咐”的木牌。看起來,它似乎非常想要實踐照顧人的指令,穆蘭見狀不禁搖頭苦笑。

    “那,能給我倒點水來嗎?”

    穆蘭拜託小物怪道。其實她倒也不是特別口渴,只是不做點什麼事情,似乎就難以安心下來。同時她也有些好奇,想看看眼前的小物怪究竟會聰明到什麼程度,畢竟這裡可沒有盛水的容器。

    小物怪沒有讓穆蘭失望,啪唧啪唧的跑出洞外,沒多久便捧著水回來了。

    只見它用大樹葉捲成倒圓椎形狀的樹葉杯,杯裡面盛滿了清澈的山泉水。本來穆蘭還害怕小物怪是用符紙造的,會不會怕水打濕等等,但看起來似乎是過慮了,小物怪捧著還在滴水的樹葉筒子遞給穆蘭。

    “謝謝。”

    穆蘭對小物怪道謝後,接過樹葉筒子,湊到唇邊喝了一小口。

    山泉水入口格外清甜,穆蘭忍不住喝光了,擦了擦嘴角,把樹葉還給了小物怪。小物怪捧著樹葉,像是詢問她要不要喝點似的偏著腦袋。待到穆蘭搖頭表示不需要後,便拿著樹葉圍在腰間,竟做了條簡單的圍裙來。

    小物怪繫著樹葉圍裙,在穆蘭面前轉著幾圈,最後擺出個仰首問天的姿勢。那憨態可掬的模樣,逗得穆蘭再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小傢伙,你在逗我開心嗎……”

    對於其主人的喜愛,顯然也擴展到眼前的小物怪身上。穆蘭摸著小物怪的腦袋,輕聲稱讚著它,原本緊繃的心情竟意外的放鬆下來。

    “這樣的感覺……好奇怪……”

    穆蘭向後仰靠在草床上,隨意的想著。明明眼下的狀況依舊的惡劣,然而心裡卻是不可思議的安穩,明明沒有任何證據,但總覺得問題會迎刃而解。這不可思議的安穩感,莫非表示她對那小師弟竟是如此的信賴?

    “這種事情……”

    穆蘭搖頭苦笑,目光落到旁邊的小物怪身上。只見小物怪突然朝左右張望了下,然後彷佛現寶似的,從身後拿出一疊咒符來呈給穆蘭。

    “這是……給我看的?”

    穆蘭從小物怪那裡拿過咒符,詫異打量起來。

    只見那疊咒符由五道引雷符疊成,中間用帶有咒力的念絲相連。念絲在每道引符雷上皆纏成奇異的紋路,五道引雷符間的咒力互相流轉,隱約間竟有雷光迸發出來,顯然正處於某種相當不穩定的狀態。

    “這是什麼咒符?好奇怪……”

    穆蘭一時間不禁愣住。從手裡組合咒符那裡湧出難以言喻的龐大咒力,顯然威力已提升到初級引雷符無法比擬的程度。只是,像這般將復數咒符串聯起來使用的手法,她完全是聞所未聞。

    “竟然可以做到這種事情……”

    穆蘭仔細打量著手裡的組合咒符,但越看越是驚訝。

    單是用念絲在咒符間架設咒力迴路的想法,便已是非同尋常。至於對每道咒符的咒力重新配布,再以念絲將其短接,以近乎短路的極端方式來提升咒力的粗暴手法,則是她根本聞所未聞的做法。

    “是林師弟做的?什麼時候……”

    心念閃動間,手裡不自覺的漏出些許真力來。而手裡的組合咒符本來就處於很不穩定的狀態,此時再受到真力的牽引,其中的咒力頓時急速流轉,迸出耀眼的雷光來。

    “不好!”

    穆蘭在反應過來的同時把咒符拋了出去。咒符在脫手的瞬間迸發,化成一道煌煌雷霆,纏繞著滾滾雷光,朝著遠處岩壁奔烈而去。

    只聽得一聲沉悶巨響,耀眼的雷煌迸放出來,岩洞宛如被巨靈神的重錘砸到,劇烈的震顫令穆蘭和小物怪同時滾倒在地。片刻後烈震停止,穆蘭抬頭望去,剎時間驚愕無語。

    只見前方足有半米厚的堅硬岩壁,竟給雷煌硬生生的啃出個大洞來!

    “五雷正法?不,不對,這種威力已經是……九天神雷?”

    在引聚紫電之氣的天法雷咒中,“五雷正法”已經算得上是中位雷咒,而“九天神雷”更是上位雷咒。眼前這疊僅用下位引雷符組成的咒符,輸出的威力竟然硬是跨越兩個數量級,達到“九天神雷”的程度!

    難以置信的事實,令得穆蘭一時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啊!不好!”

    好幾分鐘後,穆蘭才回過神來,卻頓時顯出懊惱的神情。要知道,封著上級咒法的神符從來都是非常珍貴的消耗品,而她竟然這樣無緣無故的用掉一張,實在太過浪費。

    就在穆蘭咬著嘴唇後悔不己時,被震倒在地上的小物怪突然抬起頭來,望向洞口的方向。

    “穆師姐!你還好吧?穆師姐!”

    外面傳來林守的聲音。大概是看到這邊迸發的雷煌,正快跑朝洞穴奔來。穆蘭有些慌亂的站起來,整理了下顯得凌亂的衣衫。片刻過後,林守的身影便衝了進來。

    “穆師姐,發生了什麼事……嗚哇!哇哇!哇啊啊!”

    此時洞穴空氣裡正彌散著從咒符漏出的大量紫電之氣,林守毫無準備的衝進來,其衝勢牽動紫電之氣引聚,頓時被電得哇哇大叫,在那邊像觸電般的蹦跳起來。

    “林師弟!你……你沒事吧?”穆蘭慌慌張張的趕過去,扶起林守。

    “沒,沒事……”被穆蘭攙扶著,林守的身體還在反射般的顫抖著,好半後站穩腳步。看著小物怪怯生生的靠過來,大概猜到事情經過的林守,忍不住一腳踢過去。

    “魂淡!誰叫你把雷符拿出來的?我不說過那東西很不穩定嗎!”

    小物怪被踢了個跟斗,也無法為自己辯解,委屈的愣在原地,幸好穆蘭開口幫牠解釋著。

    “林師弟,不關它的事,是我……一時好奇,想打量下那道雷咒,結果不小心把裡面的雷咒給引了出來……抱歉。”浪費一道珍貴的五行神符,穆蘭感到很是愧疚,低頭像道歉似的說著。

    “是穆師姐做的?啊,那就沒關係了。”林守大度的表示著,隨後想起正事來,關切的詢問著。“說起來,穆師姐,你的傷勢怎麼樣了?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託林師弟傷藥的福,傷勢差不多都恢復了過來。”穆蘭搖搖頭,感激的看著林守。

    “哈哈,那當然!畢竟在大黃身上實踐過很多次了……對了,穆師姐你看看這些。”林守嘻笑著,然後從懷裡掏出數疊咒符,給穆蘭看。

    昨晚他忙碌半夜,將十五道引雷符五五一組,組成三疊五重雷符,八道離火符四四一組,組成兩疊四重炎符。減去先前被穆蘭浪費的一疊五重雷符,雷符和炎符還各剩下兩疊。林守把四疊咒符擺在穆蘭面前,穆蘭低頭看著那些聞所未聞的奇怪咒符,愕然瞪大眼睛,連聲音也結巴起來。

    “林,林師弟,這……這些咒符到底是……”

    “這些是我昨晚臨時趕工出來的。”林守如此說明著。“因為手裡的材料工具都不夠,勉強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穆師姐你剛剛也看到了,這些組合咒符的威力雖大,但卻極不穩定,裡面流轉的咒力隨時可能暴發出來,所以最多也只能保存兩三天而已。”

    “臨時趕工出來的……”穆蘭倒是對這句話更為震撼。

    “對了對了,還有這個。”林守把那十支破魔鏢也拿了出來,塞到穆蘭的手裡。“這些破魔鏢的咒符迴路,我也進行過調整,威力提升了許多。以穆師姐的修為來施展的話,那混蛋便只有吃了不兜著走的份。”

    穆蘭的目光移過去,認出這些破魔鏢是當初在青河鎮時,她給林守護身用的。破魔鏢是正道會為執行幹員配置的初級裝備,不過見識過先前的五重雷符後,穆蘭已經不敢再評測它的品級了。

    “放心吧,放心吧,製造法器可是我家的祖傳手藝,性能方面保證沒問題!”看著穆蘭的驚疑不定的模樣,林守拍著胸口保證著。“有破魔鏢和這些咒符,再合我們兩人之力,對付呂肆的化鬼術可是足夠用了。”

    “呂肆?林師弟,你發現他的行蹤了!?”

    穆蘭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朝著林守急急問著。

    “嗯,從那傢伙身上洩漏出的鬼氣越來越濃烈,鬼見愁沒費甚麼力氣就探測到了。”林守搔搔頭,像是感到困惑的說著。“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傢伙身上大概是出了什麼變故吧,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壞就是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7:07

14 虛蝕鬼變

    青河祕境的森林裡,僻靜陰暗的一角,傳出厲鬼般的哀嚎。

    一個半人半鬼的身影,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裡翻滾著,扑騰著。他滿地打滾,隨處亂抓,還用腦袋去猛撞樹幹。從他口裡發出淒厲的哀嚎聲,繞著森林傳出去,令得附近的靈獸精怪全噤了聲。

    彷彿承受著無法忍受的極大痛苦,那人用腦袋猛撞著樹幹。“咚咚咚”的沉悶聲音不斷的響起,足有合抱粗細的大樹被他硬生生的撞斷,在摧枯拉朽的聲音裡轟然砸在地上,驚得遠處禽鳥紛飛。

    “咕……咕咕……咕……”

    呂肆趴在地上,痛苦的喘息著。

    剛剛一陣瘋狂發洩後,痛苦多少緩和了些。然而沒等他歇口氣,突然湧起強烈的反胃衝動。情知不妙的呂肆,死死咬住牙關,想把湧上來的東西給壓回去,然而只堅持了數秒鐘,便“哇”的一聲噴出來。隨即就像失控般的,趴在地上大吐特吐起來。

    “嘔……嘔……嘔嘔……”

    吐出來的不是胃液,也不是膽汁,而是混著內臟碎塊的血糜!

    呂肆修習的化鬼之術,其實是異常危險的邪法。化鬼術的原理是通過招引邪鬼附身而獲得鬼力,同時作為獲取鬼力的代價,術者要用自身血肉去餵養邪鬼。貪婪的邪鬼會逐漸啃食術者的身軀,越是激發鬼力,邪鬼便會愈加貪婪的啃食術者的血肉,直至最後將其啃噬殆盡。

    本來以呂肆的修為水平,附身的邪鬼短期內也不應該有如此嚴重的反噬,然而昨晚在對付穆蘭時,他曾藉助祕境裡的豐沛靈氣來催化邪鬼成長。這如同飲血止渴的方法,固然令他的鬼力大幅提升,然而被催化的邪鬼亦兇猛吞噬起血肉來。

    邪鬼撕咬著呂肆的髒腑,前所未有的痛苦襲來,呂肆痛得滿地打滾。好半天平息下來,正待喘口氣,卻沒想到竟吐出內臟碎塊來。

    “媽的,這種程度……大爺我……”

    呂肆半癱在地上,深呼吸了好幾下,咬牙掀起衣裳,然後看一幕駭人的場面——只見小腹處異樣的癟了下去,彷彿被掏空了那裡的髒器,整個表皮深深的凹陷下去,幾乎貼到了後面脊柱的位置。而在薄得只剩下氣球般一層的皮膚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數個姆指大小的鬼影在貪婪蠕動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呂肆發出歇斯底里般的尖叫。就算他是養鬼出身的外道術士,然而這樣的光景,自己血肉逐漸被邪鬼吞噬的光景,也還是頭一次看到。猛烈的恐懼襲來,呂肆的眼淚和口水流出來,他趴在地上,咬牙切齒的詛咒著那造就他此時絕境的源頭來。

    “該死的名門正派……該死的蜀山弟子……老子不過是想復仇而已,為什麼要落得這樣的下場啊!?”

    呂肆並非正道修真者出身,最初他不過只是三流的江湖術士,會幾手役使小鬼的把戲。這種程度在修真界裡雖只算得上三流,然而用在凡人身上卻是很吃得開。

    比如說,若是遇到某個多金的財主,呂肆便會讓小鬼纏上去,將其折磨得痛苦不堪,然後再找上門,以驅魔除妖的名義勒索錢財。如果遇上的是美貌的女子,呂肆也會讓小鬼纏上去,迷惑其心智,進而與他交合淫歡。

    不時重複著這樣的把戲,呂肆過著很是愉快,然而好景不長。

    某次呂肆役使小鬼再纏上某位妙齡女子,滿以為可以再享淫歡,誰知竟惹來路過的正派弟子的注意。作怪纏人的小鬼被當場斬除,而呂肆本人亦差點命喪黃泉,好不容易拼命逃出來,但耗費心血培養的小鬼卻全被誅殺掉了。

    陡然間變得一無所有的呂肆,發誓要向毀掉他一切的名門正派報復。也就是在這時期,他加入了某個邪派組織,並開始修練起化鬼邪法來。

    仗著化鬼邪法的凶厲,呂肆先後暗算了數名正派弟子,在邪道裡逐漸闖出一點小名氣,也因此得到了“化鬼”的惡名。前不久,呂肆從組織幹部那裡接到命令,要他帶著某個東西尋找地穴。

    對方告訴他,只要帶著“那東西”找到地穴,就能獲得莫大的力量。呂肆照著對方的話去做了,也確實得到了難以想像的莫大力量,然而卻沒想到追求力量的結果,竟然是這樣……

    “混蛋!說什麼會給予力量,最後還不是把老子給坑了!”

    呂肆咒罵著,伸手從懷裡取出“那東西”來。

    “那東西”約有巴掌大小,外表看去是個墨黝黝的木匣子,而周身卻是沒有半點縫隙。呂肆只知道這墨匣有擾亂地脈的功效,但裡面裝的是什麼就完全不清楚了。只是當他需求力量時,墨匣會源源不斷的給予他力量來。

    就算是現在,墨匣也依舊散發著異質的咒力,但呂肆已不敢再接收了。邪鬼的反噬已吞噬掉了他的髒腑,若是再繼續提升鬼力,呂肆根本不敢想像會有什麼下場。

    “媽的!該死!混帳!狗日的!王八蛋!生兒子沒屁眼的東西!”

    強烈的憎惡和沸騰的憤怒,融成惡毒的咒罵從呂肆嘴裡不斷迸出。然而那漫罵並沒有明確的目標,或許就連呂肆本身,也已搞不清楚到底憎惡的是什麼,只是胡亂發洩著混亂的情緒。

    就在這時候,一隻朱蛤精從倒折的大樹下面鑽出來,瘸著條腿,一蹦一跳的朝著遠處蹦去。它在先前大樹倒下時被壓在苔鮮底下,此時好不容易鑽出來,正想遠遠逃離這裡,誰知卻不慎跳進了外道術士的視野。

    “狗日的!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呂肆跳起來,一腳踩扁了朱蛤精,似乎感覺不解氣,又連續跺了好幾腳。一邊跺踩一邊咒罵著,直到把朱蛤精給踩成一灘爛肉泥,才停下動作。片刻後又突然仰天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哇哈哈哈!看吧,老子已經得到了力量!得了誰也不用害怕的力量!該死的名門正派,等著瞧吧!就算老子要去閻王殿,也要拖上你們墊背… …嗯?”

    呂肆仰天狂笑著,突然一抹白影從視野中劃過。

    呂肆的目光追過去,發現那白影竟是昨天遭遇的白鴿,狂笑聲頓時嘎然而止。昨日與穆蘭交戰時,正是這些白鴿掩住他的耳目,令得對方得以逃走。呂肆猜測那白鴿背後顯然有高人役使,此時在這裡出現,說明他的行蹤已然暴露。

    呂肆緊張的朝著左右望去,把墨匣收進懷裡,然後勿勿離開現場。

    他倒也不是畏懼對方,反正只要有墨匣在,力量要多少有多少,不過邪鬼反噬卻是要命的問題。這處祕境是舉世罕見的洞天福地,呂肆打算在這里里躲上一段時間,若是能掌握墨匣的秘密,說不定就能找到克服反噬的辦法。

    不得不說,呂肆的判斷還算理智,然而人在倒楣時就算喝口水也有可能梗死。就呂肆剛剛轉到某處空地時,便迎面撞上了最不想遇到的人物。

    ……………………

    從前方樹林轉出來的有兩人,一人是面如寒冰的蜀山女弟子,另一人是神情悠然的造師門傳人。林守彷彿沒有緊張感似的走在前面,穆蘭則在後面警惕的戒備著。呂肆的目光先落到穆蘭的身上,而神情則很難說得上鎮定。

    “臭婊子,你……你居然還沒死?”

    只見穆蘭的氣色紅潤,雙目神光流轉,完全不像有傷在身的模樣。呂肆暗暗驚駭,隨後注意到她身邊並無飛劍相隨,剎時間又放下心來。

    “謔謔,你那把破爛劍呢,怎麼沒帶在身上?……哦哦,抱歉抱歉,差點忘了昨天那把劍已被老子打掉,現在大概已埋在泥裡爛掉了吧?不過小妞兒你手無寸鐵,打算怎麼跟大爺動手呢?”

    呂肆出言挑釁著,那語氣帶著明顯虛張聲勢的味道。穆蘭聞言皺了皺眉,並沒有回話,於是呂肆更有恃無恐,大放厥詞。

    “哈哈,難道小妞兒你過來不是跟老子動手的,而是想向老子投誠獻身?這樣的話,大爺可是歡迎得緊……”

    “閉嘴,你這該死的東西。”

    突然響起這樣的聲音,打斷了呂肆的污言穢語。呂肆愕然的望過去,卻見喝斥他的竟是那邊不起眼的粗眉少年。

    “是你這死小鬼啊……怎麼?那時候讓你揀回條命,你就他媽的得意起來了?”雖然在古井前吃過林守的暗虧,但由於沒見到林守實際出手,所以呂肆對他的印像還留在最初見面的時候。

    “那時候?”林守冷冷的瞥著他。“你說的'那時候',是指在古井邊上被丟出去的時候呢,還是在山澗被迷得找不著北的時候?”這樣說著的林守,隨意似的舉起手,天上的信鳶隨即扑騰著落到他手上。咕咕啼叫著,顯出馴良的模樣來。

    “……原來昨天是你小子在搗鬼!”

    見到這幕情景,呂肆的眼裡射出爍爍凶光。然而林守卻全然無視那敵意,徑自逗弄著手上的信鳶,片刻後才把目光轉到呂肆的方向。

    “你這三流無腦廢材蠢貨。”

    從林守口裡冷不防吐出的毒言,令得呂肆驟然一愣。沒等反應過來,那邊凌厲的視線射過來。

    “小爺早就警告過你,膽敢在造師門的地盤上撒野,就要做好被削成人棍的準備……現在看來,你好像已經充分做好準備了呢。”

    這句話為短暫的交涉劃下了休止符,積蓄的怒意迸放出來,手上的信鳶被驚得撲翅飛起。信鳶飛起的同時,那手強硬的揮落下去,截斷了所有的周旋餘地,令得呂肆幾乎生出措手不及的感覺。

    “既然如此,那就領死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7:32

15 法器壓制

    “既然如此,那就領死吧。”

    如此宣言後,林守竟是雙手環抱,巍峨不動的站在原地。呂肆看得一愣時,身後的穆蘭則卻站了出來。呂肆警惕的盯著蜀山弟子,然而當看到穆蘭手裡只有幾支破魔鏢時,頓時露出輕蔑的神情。

    “臭婊子,你想用那玩藝兒做什麼?”

    “當然是,打碎你的腦袋。”

    林守冷笑著說道,穆蘭則無言的舉起破魔鏢,將自身真力貫注其中。破魔鏢的鏢身上雕琢著林守重新調整過的咒符迴路,將穆蘭貫注的真力轉換成莫大的咒力。只見鏢身流轉起耀眼的青芒,青芒沿著咒符迴路流轉,竟在鏢身外漸漸虛擴成短劍的形狀。

    呂肆本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看著穆蘭手裡的破魔鏢,當看到纏繞著鏢身的青芒竟凝成飛劍幻象時,頓時大驚失色,下意識的舉臂格檔。

    嗖,的一聲。

    破魔鏢化成流光朝呂肆射去,扯起的破風聲有如裂空的劍芒。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裂響,破魔鏢深深鑲進了呂肆右臂化成的巨大骨刃裡。纏繞骨刃的污濁鬼氣被破魔鏢擊散,連厚實的刃背也幾乎被貫穿。看著從骨刃背側透出的寸長鏢頭,呂肆的額前冒出森森冷汗。

    若是剛剛沒有格擋的話,那此刻他已一鏢暴頭。從心裡湧出的恐懼令呂肆打起寒顫,戰戰兢兢的看向穆蘭,卻見持鏢者本人竟也露出意外驚訝般的神情。

    “轉換效率提升了七成左右……嗯,還不錯。”

    後面傳來某人自言自語的聲音,把呂肆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只見那邊的林守雙手抱胸,連連點頭,顯出對改造效果頗為滿意的模樣。隨即註意到呂肆的目光,嘿笑一聲,指指腦袋提醒著他。

    “小心點哦,要是打到這裡,那可就是秒殺的下場。”

    悚然大驚的呂肆,當即拔腿朝著旁邊的樹林竄逃,想藉著茂密樹木的掩護躲開那要命的破魔鏢。雖然這是正確的判斷,但想要付諸實施卻沒那麼容易。

    從最初震憾裡反應過來的穆蘭,朝著呂肆的鬼影連連射出破魔鏢。身為正道會的壹級幹員,穆蘭使用破魔鏢的射技亦在優秀水準以上,只見一道道劍芒閃耀著,接連朝呂肆射去,完全封死了他的退路。

    “混,混蛋!那是什麼鬼東西!”

    呂肆倉惶後退著,將手臂化成的骨刃當成盾牌護住前身,抵擋著疾射而來的破魔鏢。隨著陣陣悶擊聲響起,兩臂骨刃上的龜裂越來越多,眼看崩碎在即。駭然下,呂肆陡然發出一聲鬼號。

    “吼吼吼吼吼!”

    顧不上邪鬼反噬的後果,呂肆拼命摧動著鬼力,只見污濁黑氣陡然從他身體千的百毛孔裡噴湧出來。鬼氣纏繞著呂肆,削弱了咒彈的殺傷力,同時呂肆的模樣也跟著改變。

    銳利的骨角刺破額前的皮膚竄出來,原本的人臉亦跟著扭曲翻轉,只見呂肆的頭部如同雙手般逐漸骨質化,最後竟變成生成猙獰骨角的三角狀腦袋。與此同時,彷彿配合著頭部的鬼化般,身體各處亦生出粗壯的骨甲來。

    “化鬼邪法……”

    皺眉看著呂肆的駭人變化,穆蘭緊扣著破魔鏢引而不發。

    “呼……呼哈哈,呼哈哈哈,哈哈哈!”

    呂肆緩過氣來,轉動著已然變得通紅的鬼瞳,審視著自己鬼化後的身軀。從體內湧出的渾厚鬼力,令得他信心爆棚,張開方角形的血盆巨口,發出震天撼地的狂笑來。

    “看到沒有!臭婊子,這就是力量!是老子真正的力量!別以為那種東西對老子還有用……嗚呃!”

    回答他的是一顆疾射而來的破魔鏢。破魔鏢纏繞著凜冽的青芒,瞄著呂肆的眉心射來,可惜沒能打穿那已然骨化的前額。伴隨著一聲鈍響,只在三角腦袋的斜面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污濁的黑血從裡面緩緩流出。

    “怎,怎麼可能……”

    呂肆從短暫的眩暈裡回過神來,看見連完全鬼化的身軀也無法抵擋那破魔鏢,顯出難以置信的恐懼神情。他朝著四周瞥了瞥,突然間大吼一聲,竟朝著不遠處觀戰的林守撲去。

    “兔崽子!老子先拿你開刀!”

    呂肆似乎是打算先擒住林守,然後再以此逼迫穆蘭投降。雖然是卑鄙下流的計策,然而若是成功的話,卻能一舉扭轉眼前不利的局勢。

    “要找我啊,你會後悔的哦?”

    “少囉嗦!受死吧!”

    朝著前面悠然以待的林守,呂肆揚起左手的鬼爪猛揮而下。鬼爪上纏繞著兇烈的鬼氣,而林守此時則是手無寸鐵的模樣。呂肆眼看著就要一擊得手,誰知道卻意外的揮了空。

    “……咦?”

    “看上面啊,蠢材。”

    聲音在頭頂響起,呂肆抬頭望去。只見林守正懸在半空,左手射出的黑索纏繞著上方的樹枝,把他扯離地面。俯視著下面的呂肆,林守右手伸進懷裡,取出一疊咒符朝他猛拋過來。

    “來而不往非禮也!接接小爺的大禮吧!”

    “哼!雕蟲小計!”

    呂肆認出那是初級的離火符,冷哼一聲,當下不避不讓的迎了上去。

    那疊咒符散發著炎炎的火氣,看上去像是數張離火符的堆疊。呂肆仗著有鬼甲護身,根本沒將其放在眼裡。然而誰知那疊咒符在空中竟突然爆散開來,一瞬間膨脹為巨大的火球,挾著熊熊燃燒的赤焰,從頭頂摧壓下來。

    完全沒有閃避的餘地,呂肆剎那間被巨火球給吞沒。火球餘勢不減的砸到地面,立即爆散成高熱的風暴,朝著四方席捲而去。

    早在林守拋出咒符前,穆蘭便已閃到遠處的古樹後面,距離炎暴中心足有十多米遠。然而就算如此,額前浮出的冷汗亦被高溫的罡風給烤乾,令她幾乎不敢想像身處炎暴中心的呂肆會是何種下場。

    “這已經是……'天火焚烈'的等級了吧?”

    穆蘭看著遠處炎暴的駭人光景,暗暗評價著。就算先前見識過五重雷符的威勢,這次依舊感到震驚。她確實曾聽說造師門役使法器咒具的神通,然而達到這種程度,卻已是遠遠超出她的想像。

    在樹後躲了片刻,看著遠處的高溫炎氣已漸漸散去,穆蘭於是從樹後轉出來,朝著那邊的呂肆走去。

    地面被高熱暴風烤過,此時依舊是滾燙無比,逼人的熱力透過鞋底竄下來,令穆蘭幾乎都站不住腳。她稍稍調整下了勢態,朝著炎暴的中心望去。如同她所預料一般,呂肆正跪在那裡,不過左半身已然焦黑,右半身則是整個熟了起來。

    “臭……臭婊子,竟然使詐……”

    呂肆的三角腦袋亦被燒焦半面,然而不可思議的還活著。此時睜著唯一僅剩的眼睛,用滿是憎惡的目光望過來。

    “我又沒使詐……”

    穆蘭搖搖頭,一時間不禁同情起呂肆來。

    和威力相對固定的咒符不同,破魔鏢的殺傷力會隨著使用者的修為而明顯提升,因此當初分配戰術時,便是她持著破魔鏢先挑戰呂肆,而林守則拿著組合咒符壓陣。

    如果呂肆沒動歪腦筋而與她認真戰鬥的話,也不會在短時間裡敗得如此淒慘。不過也怪不得他自己撞到槍口上,畢竟就算是神仙也猜不到,林守手裡竟然會藏著如此威力的神符。

    “束手就擒吧,呂肆,你已經沒有勝算了。”

    “投降?還早得很,老子……老子還有得是力氣!”

    呂肆低吼著,身上驟然噴出烏黑的鬼氣來。鬼氣纏繞著身體,只見先前被五重雷符燒焦的地方,竟以飛快的速度癒合起來。隨著燒焦的舊疤痕一塊塊的剝落,呂肆的身體變得越發猙獰可怖起來。

    “……你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力量?”

    看著呂肆的急速鬼化,穆蘭不禁皺眉問著。

    “哈哈,怕了嗎?臭婊子,再來啊!我看你們還有多少咒符……”

    呂肆的話音嘎然而止,只見眼前的穆蘭已悄然取出一疊五重雷符。看著五道符紙在穆蘭手中迸放出的煌煌雷光,呂肆當場推翻了先前的狂言,拔腿就朝著後面逃去。

    “哪裡逃!”

    穆蘭揮手拋出五重雷符,雷符化成指向性的雷煌朝著呂肆奔烈而去。

    帶著無以言喻的恐懼神情,呂肆的鬼影眨眼間被雷煌吞噬。吞噬鬼影的雷煌餘勢不減,在森林裡橫衝出數十米,一直撞到盡頭的某處岩壁才迸散開來,那耀眼的雷光令穆蘭不禁別過頭去。

    片刻後,穆蘭踏著被雷煌轟出的道路,走到那盡頭的岩壁處。

    岩壁上被雷煌轟出大塊的炭黑,傷痕累累的呂肆則頹然倒在岩壁下方,身上還跳耀著簇簇雷光的痕跡。察覺到穆蘭走近,呂肆抬起頭來,纏繞著身體的黑氣依舊在治愈著傷勢,然而氣勢卻已大幅衰落下來。

    “你……你到底是……”

    既然有這樣厲害的咒符,為何昨天不使出來?呂肆或許是想問這個問題,然而喘著粗氣卻說不出話來。穆蘭搖搖頭,說出了真相。

    “這些咒符,是林師弟給我的。”

    “那……那個死小鬼?他怎麼能……”

    “你不知道造師門有馭物遣物的神通嗎?”

    聽到穆蘭的話,呂肆就像被塞進了個鴨蛋般,頓時梗住。愕然片刻後回過神來,意外的暴發出歇斯底里般的狂笑。突然間,也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揮起右手骨刃,縱身朝著穆蘭撲來。

    “呂肆!你還不死心嗎?”

    穆蘭向後跳退半步,閃過骨刃的橫斬,扣起兩枚破魔鏢。誰知呂肆竟陡然折轉,不顧得背後空門大露,硬是朝著附近的森林逃竄去。鬼氣驟然暴發出來,那速度竟快得不可思議,即使以穆蘭的反應,亦只來得及射出寥寥數鏢而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7:59

16 惡果相食

    呼……

    呼……呼呼……

    呼……呼……呼呼……

    憋著最後一口氣暴發出來,呂肆得以逃出穆蘭的視界。在森林裡倉惶逃竄著,身體卻是已接近崩潰的邊緣。

    污濁的黑氣從千百毛孔裡噴湧出來,竟是止也止不住。在鬼氣纏繞下,身體外表的傷勢確實在很快的癒合著,然而體內五臟六腑則是更快的被啃食殆盡。耳中響起附身邪鬼那狂喜的歡叫,呂肆顫栗著,幾乎不敢想像,一旦解除鬼化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他用顫抖的左手從懷裡取出墨匣。那神秘莫測的墨匣,此時依舊源源不斷的向外散發著異質的咒力,那咒力供養著附身的邪鬼,令它們更歡欣鼓舞的吞噬著宿主的血肉。

    “停下!快給老子停下來!”

    呂肆拼命晃動著墨匣,想止住那瘋狂湧來的咒力,然而卻只是陡勞。墨匣似乎沒有設置停止機構,只是不停的把咒力輸送過來。呂肆感到自己好像是一個快要被撐爆的氣球,身體各處都發出接近崩潰的聲響。

    “媽的!這鬼東西……”

    呂肆驟然舉起墨匣,似乎想把它扔出去,然而手愣在半空,終究還是捨不得。他耗費半輩子的心血,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力量”,若是這樣捨棄的話,豈不是什麼都沒剩下?

    手持著將自身導向破滅的火種,呂肆在森林裡徬徨前行。跨過橫在地上的枯枝時被絆了下,隨後身體驟然一緊,雙腳被突然冒出來的黑索給纏住,身不由己的向前撲倒,連手裡的墨匣亦摔了出去。

    “啊,啊啊……”

    看著墨匣脫手,呂肆反射般的伸手去抓。誰知那黑索竟如同靈蛇般,以極快的速度纏了上來。從雙腳到雙手,剎時間便將他綁得難以動彈。

    呂肆看著那墨匣在地上一路滾動著,一直撞到某個人的腳邊停下。那人伸手揀起墨匣,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打量著,露出格外愉快的神情。

    “謔,揀到好東西了呢……”

    “……兔崽子!是你!”

    看著從暗處走出的粗眉少年,呂肆漲紅著臉,拼命掙扎著。然而縛著他的黑索卻是意外的牢固,呂肆用盡全力亦無法掙脫分毫。在他空自吼叫時,林守卻在面前蹲下,拿著墨匣詢問著。

    “這就是你用來撬開地穴的東西吧?叫什麼名字來著?”

    “兔崽子!以為老子會告訴你嗎?快還給老子!”

    呂肆盯著眼前晃悠的墨匣,聲嘶力竭的吼叫著。

    “還給你?當然沒問題。”

    林守微笑著回應道,然而手上的動作卻是直接把墨匣揣進了懷裡。呂肆愣了下,隨即兩眼噴火的看著林守,正待大聲咆哮,豈料林守突然抬起一腳將他踹翻,還沒反應過來,莫大的屈辱已降臨到他身上。

    “少囉嗦!我一早就警告過你,敢到造師門的地盤上撒野就要有被削成人棍的覺悟……嗯,等小爺先把正事做了再來料理你。”

    毫不客氣將墨匣佔為己有的林守,一邊嘀咕著,一邊做起“正事”來。穆蘭先前射出的若干枚破魔鏢,此刻正深深鑲在呂肆的鬼軀裡,林守則抓著鏢尾將一枚枚的拔了出來,顯然是打算回收這些貴重的紫金破魔鏢。

    “嗯,這支鏢還能用,這支也是……”

    “兔崽子!你想幹什……呃啊啊!”

    鑲在鬼軀裡的破魔鏢被林守大力拔出,在原處留下腕口大的窟窿。污濁的鬼氣混著血水從窟窿裡湧出來,呂肆全身顫栗著,忍不住哀號出來。

    “住……住手!等等,有話好說……呃啊啊啊!”

    “這支……嘖,有破損嗎?算了,修修也能繼續用……”

    瞅著破魔鏢上的破損痕跡,林守露出無比痛惜的神情。那邊的呂肆一時間痛到連慘叫都發出不來,只得發狂般的拼命掙扎著。可惜黑索牢牢的束縛著他,一直到林守把破魔鏢拔完為止。

    破魔鏢悉數拔出後,呂肆全身多出若干個冒血的窟窿眼,整個人卻是完全癱軟了下去。邪鬼反噬把他的內腑掏空,而林守這番作為,則是洩掉了他最後一點生氣。

    “嗯,沒有遺漏的……”

    確定回收完所有破魔鏢後,林守的目光再次落回呂肆的身上,抬腿踢了踢地上死狗般的外道術士,似乎意猶未盡的詢問著。

    “餵,除那墨匣以外,你的身上還帶著別的寶貝沒啊?”

    “你……你個鬼……”呂肆用看魔鬼般的目光看著他,那聲音早已沒了先前的囂張氣焰,卻是艱難的喘息著,說出不祥的禍言。“別以為事情……就這樣算了……區區小門派,佔著這塊地盤,老子看你能守到幾時……”

    “閉嘴!小爺最煩死纏爛打的傢伙!”

    林守一腳踹過去,呂肆悶哼一聲滾向旁邊,似乎連掙扎的力氣也沒了。林守抖手收回了捆仙索,正考慮著要怎麼處理地上的外道術士,身後不遠處的樹林傳來意外的動靜。林守回頭望去,只見是穆蘭手持破魔鏢追了過來,於是舉手招呼著。

    “穆師姐,在這裡!”

    “林師弟?”穆蘭聞聲趕了過來,注意到像死狗般躺在地上的外道術士,當即嚇了一跳。“那是……呂肆?林師弟,你追到他了?”

    “是的,不過好像已經快不行了……”

    林守聳聳肩膀說著,誰知目光轉過去時,竟看到一幕詭異的光景。

    只見呂肆躺在地上,污濁的鬼氣卻從身上各處窟窿裡流洩出來。隨著鬼氣的流洩,利用化鬼邪法變出的魁梧鬼軀,就像氣球似的迅速癟了下去。幾秒鐘的時間裡,呂肆的四肢手足瘦成枯骨,胸膛也整個塌了下來。而流洩出的污濁鬼氣,則是在地上匯聚成一潭濃黑的鬼淵。

    鬼淵彷彿連通向閻羅煉獄,只見從裡面伸出無數白骨森森的鬼爪,各自抓著呂肆的衣服和手腳,把他給慢慢扯進了鬼淵裡面。察覺不對的呂肆發出嚎叫,拼命想掙脫鬼爪的拉扯,然而卻是緩緩的朝著鬼淵沉淪下去。

    林守和穆蘭退到遠處,驚愕的看著眼前的詭秘光景。

    “這是……邪法反噬?”穆蘭不太確定的說著。“我確實聽說過,化鬼之術是自身精血培育邪鬼的外道邪法,修練到最後定是萬鬼噬身的結局……難道就是這樣子?”

    “原來如此,那還真便宜這傢伙了……”林守“嘖”了一聲,頗為遺憾的聳聳肩膀。“本來我已經想好一百零八種方法,足以把他整得連爹娘都認不出來,真可惜。”

    “養鬼害人者,終被鬼物所害,這也算是他自食惡果了。”穆蘭看著那邊掙扎哀嚎著的呂肆,忍不住一聲嘆息。

    被鬼淵吞沒大半身軀的呂肆,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的絕叫,整個人被從胸膛裡兀然冒出的一隻鬼爪給按了下去。以役使邪鬼為業的外道術士,最後也終淪為餓鬼們的一員,等待著他的將是永不超生的煉獄輪迴,然而究其因果來看,卻也只是自食惡業罷了……

    ……………………

    吞噬呂肆後,鬼淵開始慢慢縮小,然而污濁的鬼氣依舊盤旋不散。林守取出最後一疊四重炎符,避到遠處後拋過去。炎符化成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球,剎時間吞沒了地上的鬼淵,連同彌散出的污濁鬼氣一併焚燒殆盡。

    鬼氣燒儘後不久,一場霖霖細雨及時灑落下來。雨裡帶著祕境的清淨靈氣,將森林裡的空氣洗滌一新,亦彷彿宣告著這番混亂的終結。

    “這下總算是解決了問題,熬夜做工也總算是沒有白費……呼啊……”林守和穆蘭並肩走在雨後的森林裡,呼吸著清淨的濕潤空氣,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是呢,多虧林師弟的幫忙,不然這次真不知道要怎麼收場……”穆蘭看著林守打哈欠的模樣,輕笑出來,隨後似乎想起另一件事來,不禁苦惱的搖搖頭。

    “那呂肆倒是自食惡果,只是這樣一來,也就沒辦法知道整件事的幕後真相了……他到底是從何處修來的那化鬼邪法?又是為何潛到青河鎮來?林師弟,你以為呢?”

    “那傢伙是正道會的通輯犯吧?我怎麼可能會比穆師姐知道得更清楚?”林守無辜的聳聳肩膀。“而且說到青河鎮,自古以來窺視著這裡的邪魔外道就從沒少過,不然老頭子也不會在地穴處設下禁制。”

    說到這裡,林守想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著穆蘭慎重的囑咐著。

    “對了,穆師姐,青河祕境是造師門的後院,本來是嚴禁外人闖入的。這次的事情雖然是意外,但老頭子要是追究起來也麻煩……反正我會幫你解釋的,到時候你要配合我才好。”

    “我,我知道了。”穆蘭緊張的點頭,才想起跟前的麻煩來。

    要知道,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而青河祕境更是造師門的禁地,像她這樣擅自闖進來,本來便是犯禁的行為。如果說當初為追捕呂肆還算是情有可原,那此時呂肆已伏誅,再久留祕境必然會引起無謂的誤解。就算到時有林守幫助解釋,但若是造師門真的追究起來,恐怕會連累蜀山派亦處於難堪的立場。

    所以穆蘭眼下最要緊的,便是立即離開祕境,再以正道會幹員的身份向造師門解釋說明才對。只不過,一想到還遺失在祕境裡不知何處的青鴉劍,穆蘭又不禁強烈猶豫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8:36

17 一波又起

    飛劍是蜀山弟子的手足,青鴉劍對她更是形同半身般的憑物,再怎麼說也沒理由將其遺棄不管。然而若是因此逗留的話,又將置師門於不利。為今之計,大概也只有先行離開祕境,再拜託林守幫助尋劍了……

    “林師弟……”穆蘭咬著嘴唇,艱難的喚著林守。此前已數度承蒙這位小師弟的恩助,尚未報答,再拜託對方這樣的麻煩事情,實在是難以啟齒。“那個,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嗯?什麼事?”林守倒是很爽快的回答著,令穆蘭更加慚愧。

    “是關於……嗯,青鴉劍的事情,我想拜託你。”穆蘭猶猶豫豫的說道。“青鴉劍是師父贈我的飛劍,從修煉御劍訣起便一直伴在我的身邊……這次遭到呂肆重創,也不知是否折損……但是,就算只是遺骸也好,可以請你幫我找回來嗎?”

    如此要求著,穆蘭幾乎不敢去看林守的臉,低頭緊張的等待著答案。旁邊的林守似乎在考慮著,片刻後響起回答的聲音。

    “呃,對不起……”

    這樣的話讓她的心一瞬間揪緊,彷彿拖著鐵鎖沉進了陰暗的深海。

    “我早該告訴你的,穆師姐,其實……青鴉劍我已經找到了。”

    林守搔著腦袋,像是非常抱歉的說著。而那邊低著頭的穆蘭,聞言先是愣了愣,片刻後才恍然醒悟,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抬起頭來。只聽得林守又繼續說著。

    “早些時候去探察呂肆行蹤時,我就在溪流裡偶然撿起青鴉劍。因為劍身傷得不輕,為防止蘊靈洩漏而貼上咒符,也沒敢隨便移動。本來我是想當做驚喜告訴你的,結果沒來得及就是了。”

    “真的嗎?林師弟,你……你沒有騙我吧?”

    “嗯,是真的。”看著穆蘭激動的神情,林守也不敢再開玩笑,慎重的保證著。“先前我們離開那岩洞時,我已經叫白猿去把青鴉劍取來了……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該趕過來匯合了。”

    “是這樣啊……”

    穆蘭聞言呼出口氣,因為心情突然放鬆下來的緣故,一時間竟覺得步子有點虛。看著她如釋重擔的模樣,林守感到頗為歉意,搔著頭,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來。

    “對了,穆師姐,還要把這個還給你……”

    林守取下固定在左腕的捆仙索。捆仙索是正道會配給執行幹員的裝備品,先前為對付呂肆才向穆蘭暫時藉用,此時呂肆既然已經然伏誅,自然就該歸還穆蘭。話雖如此,但林守瞅著手裡的上品法器,卻顯出極為不捨的模樣。

    或許是注意到他的神情,穆蘭搖搖頭,把遞來捆仙索推了回去。

    “林師弟,這個你就留著用吧。”

    “咦?可,可以嗎!?”林守驚喜道。

    “嗯,捆仙索於我其實並無大用,既然林師弟使役起來遠勝於我,那留給林師弟護身更好。我若有需要時,再向裝備處申請就是了。”穆蘭如此說著。

    “哈哈,這怎麼好意思呢?唉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林守嘴上客氣,手裡卻是一點不慢的把捆仙索收進懷裡。那眉開眼笑的模樣簡直像是剛剛大賺一筆的奸商,令得穆蘭忍不住輕笑出來。

    “呃……穆師姐,你餓不餓?”

    大概是不好意思平白拿人家的上品法器,林守撓撓頭,伸手從兜里摸出一把小參果來,遞到穆蘭的面前。“那個,反正等著也蠻無聊的,這個填肚子蠻管用的,要不要嘗幾顆?”

    林守說著先丟了幾顆到嘴裡嚼起來,看著他的模樣,穆蘭倒也不見外的取了幾顆,學著嚼起來。嘴裡嚼著淡甜的小參果,穆蘭心情慢慢好了起來,忍不住用感慨的目光打量著周圍的祕境。

    “林師弟,你們這處青河祕境,真是很厲害呢……”

    “哈哈,要是穆師姐沒有急事的話,在造師門暫住一段時間也可以哦?雖然老頭子大概不會同意,不過我會偷偷帶你下來玩的,這裡好玩的東西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呢! ”林守嘻笑著對穆蘭提議道。

    “……公子這樣做,我會很困擾的。”

    穆蘭還沒來得及應話,森林的一角突然響起空幽的女聲。她吃驚的望過去,看見一紅衣女子正從森林裡緩緩走出。

    那女子身材高挑婀娜,穿著彷若漢唐時流雲飛袖的紅衣,一頭烏髮用束帶綁起,直垂到腰際。腰間束著一翠色古玉作為點綴,落落大方,又毫不張揚,就這樣款款走來,令穆蘭不禁生出驚豔的感覺來。

    “青河祕境是造師門的禁地,沒有掌門的允許,就算是公子也不能隨便帶外人進來的。”那女子這樣說著,看向林守的目光卻格外的柔和,反而是林守顯得困窘起來。

    “呃,我只是假設而已啦,紅玉。”

    穆蘭聽到林守叫出那女子的名字,目光卻落到跟在女子身後走來的小物怪身上。林守說派小物怪去取劍,但此時小物怪手上卻是空空如也,穆蘭見狀頓時緊張起來。

    “……你在找這孩子嗎?”

    回答的是那被喚為“紅玉”的女子,穆蘭轉頭望去,只見那女子輕輕抬起右手,掌心放出一束華光來。青鴉劍的身姿在華光裡浮現,其中一股赤金色的靈氛纏繞著青鴉劍,彷彿為其療傷治愈般。

    “這孩子受傷不輕,又被人扔著不管,我就擅自暫時代為照顧了。”

    紅玉似乎沒有歸還青鴉劍的意思,揮手收起華光,移目看向穆蘭。

    “另外,穆姑娘,可以請你稍稍移步敝門嗎?關於這次荒唐鬧劇的始末,以及擅闖本門禁地等事,掌門有不少事情想向你詢問。”紅玉如此說著。那語氣雖沒有逼迫的味道,然而氣機卻緊鎖著穆蘭,令她無路可退。

    ……………………

    以地脈遁移之術,紅玉攜著林守和穆蘭回到青河鎮。

    地脈遁移之術,是循著地脈流湧進行遁移的神道咒法。由於青河鎮的地脈與祕境相連,沿著地脈溯源而上便是青河祕境,因此通過地脈遁移之術可以很方便的在兩地間移動。

    當然,為防止邪魔外道以此法擅闖祕境,造師門先師也早已在青河祕境里布下禁制羅陣。除非是通曉遁移法訣的造師門人,否則絕不可能以此這類法門遁入祕境。像先前呂肆那般的鬼祟之徒,想進到祕境的唯一辦法便是從地穴闖入。

    聽著林守的解釋,穆蘭倒掛念起那處被呂肆強行撬開的地穴古井來,可惜她並沒有前往確認的機會,直接被紅玉帶到了造師門坐落的林家老宅處。

    此時鎮上已是夕陽西沉,黃昏的光暈籠罩著古老的小鎮,林家老宅在那其中顯得毫不起眼。而造師門的第五十五代掌門,林世睿老爺子便坐在四合院裡的老榕樹下,自在的抽著葉子煙。

    那光景看上去頗為悠然,然而踏過門檻的瞬間,穆蘭心神卻猛顫了下,只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森嚴氣場籠罩著四合院,令她不自覺的回想起蜀山派祭劍大儀時的肅穆光景。

    祭劍大儀是蜀山派每年一度的莊重神儀,主持大儀的長老皆是修為已至地仙之境的修真宗師。對蜀山眾弟子輩來說,是如同遠在雲端之上的人物。而就此刻的感受來看,眼前的造師門掌門,怕也是一隻腳踏入天道的宗師。

    “掌門,我將他們帶回來了。”

    紅玉朝老爺子盈盈一禮,然後便垂手站到旁邊。

    眼前的光景,固然比不得蜀山派千百弟子左右擁簇的氣派,然而僅僅是那紅衣女子一人,便已隱隱有睥睨天下,氣吞山河的勢態。穆蘭暗自心驚,不自覺得更加小心起來。

    “老頭子,我回來啦!怎麼樣?這次處理得還算漂亮吧?”

    林守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周圍的肅然氣氛般,揮著手上前去邀功。老爺子淡然的瞄著孫子,慢悠悠的吐出口煙霧,然後突然掄起銅煙桿,毫不客氣的敲了個爆栗。

    “漂亮?漂亮個屁!”

    毫不顧忌旁邊的穆蘭,老爺子一如既往的“鞭策”著孫子。

    “你這渾小子!叫你抄寫經書,你卻把老夫的物怪給消了去!還造出那種鬼咒符……溜出去偷懶就罷了,竟然還給我把地穴撬開了!你知不知道老夫花了多少時間來替你收拾!?”

    “痛痛痛,地穴不是我撬開的吧……”老爺子下手不輕,林守齜牙咧嘴的呼著痛,然而這時候也不能退縮。他一邊揉著頭上的腫包,一邊指著穆蘭向老爺子介紹著。

    “那個,我介紹下……這位是蜀山派的穆師姐,她是為抓那邪魔外道而來。多虧她的幫忙,不然我可擺不平那傢伙。因為當時事態緊急,我便把她帶到了祕境裡去……呃,老頭子你不會責怪她吧?”

    “林師弟……”看著林守把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穆蘭感到很是過意不去,正待開口解釋,那邊的老爺子卻是擺擺手,像趕小狗似的把孫子給驅到了旁邊去。

    “罷了罷了,以後再來收拾你小子,先在旁邊站著。我來問這丫頭幾句話。”老爺子的目光移過來,那態度似乎不像是要問罪的模樣。即使如此,穆蘭也不敢有絲毫怠慢,拱手合揖,以晚輩的禮儀朝著老爺子盈盈拜下。

    “蜀山弟子穆蘭,拜見林掌門。”

    “嗯,丫頭倒是挺懂禮貌的,卜修子那老兒教得還不錯。”

    林老爺子滿意似的點點頭,而穆蘭則是驚愕的瞪大眼睛。

    “林掌門,您……您老認識家師?”

    “那是自然。那傢伙平常可沒少來老夫這裡蹭酒喝,他沒對你說過嗎?”聽老爺子的口氣,似乎和穆蘭的師父相當熟悉。“你那師父向來喜歡到處浪蕩,前些年聽說他收了個女娃兒當徒弟,倒是沒想到會在今日碰上。”

    老爺子上下打量著穆蘭,看得連連點頭。

    “嗯,女娃兒的眼神不錯,玲瓏剔透,難得又心志堅忍,是塊美玉。那傢伙倒也沒有瞎眼。”

    “……您老過獎了。”穆蘭羞澀的低下頭。

    “什麼啊,老頭子,原來你早就知道穆師姐的身份。那為什麼不早說?害我白白擔心一場……”那邊的林守聞言也是鬆了口氣。

    “小子多嘴!”老爺子又一煙桿敲過去。“交情歸交情,規矩歸規矩。青河祕境是造師門的禁地,不許外人進出,這可是祖師爺訂下的規矩。壞了規矩就要受罰,就算是卜修子的徒弟也不能破戒。”

    穆蘭聽得心裡一涼,正待垂首認罰,卻見那邊老爺子抽了口老煙,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孫子,慢悠悠的說著。“不過嘛,既然是你小子把人給帶進去,那壞規矩的人就不是這丫頭了……如何?認罰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6:59:25

18 青河惜別

    老爺子瞇著眼睛看著林守,似乎很愉快總算逮到不肖孫的把柄。另一方面,林守已然醒悟到落進老爺子的陷阱裡,但情勢已不容他再跳出來,於是只得拉聳著腦袋,垂頭喪氣的回答著。

    “認……認罰。”

    “那就好,這筆帳先記下,以後再罰……紅玉,把那個給我看看。”

    老爺子點點頭,心情看起來格外愉快。穆蘭看得不忍,正待出言幫林守分擔,豈料老爺子竟擺擺手,令旁邊的紅玉把青鴉劍拿了出來。

    “謔,這可傷得不輕啊……”

    老爺子把青鴉劍拿在手裡打量著,一看下頓時皺起眉頭。先前在祕境與呂肆交鋒時,青鴉劍遭鬼刃重創,劍刃出現大崩口,而劍身蘊靈因此散失大半。此時看上去有如凡鐵,再感受不到絲毫靈動的氣息來。

    穆蘭看著愛劍的淒慘模樣,心裡湧出說不出的哀傷,但也不敢打擾老爺子審劍,只好咬著嘴唇緊張的等待著。

    片刻過後,老爺子敲了敲煙桿,揮手畫出兩張咒符,施法貼在青鴉劍的崩口處。只見咒符化成數道靈氛融入青鴉劍,青鴉劍先是沉寂了數秒,隨後一道水華從劍身盪過,卻也是一閃即逝。

    “拿好,穆丫頭。”

    老爺子揮手把青鴉劍送到穆蘭手裡。穆蘭捧著失而復得的愛劍,感到裡面的陣陣悸動傳來,不禁驚喜萬分,卻又聽得老爺子囑咐道。

    “別高興得太早。老夫只是做了應急處理,保住其蘊靈暫時不散而已。這把劍傷得不清,丫頭還是盡快尋找能工巧匠,將它修好才是正道。不然等蘊靈散盡,就是老夫也無力回天了。”

    “是……是!謝謝林掌門!”

    穆蘭朝著老爺子感激的叩拜,老爺子則是擺擺手。

    “穆丫頭,老夫和卜修子是老交情了。你既是他的徒弟,自然也是老夫的晚輩,今後有空多來坐坐吧。”

    “是……是,待修好青鴉劍,晚輩定來登門謝罪。”

    “好好,穆丫頭,你要急著修劍,老夫也不強留你了,去忙正事吧。”老爺子呵呵笑著,對著孫子揮了揮手。“臭小子,你就去送送穆丫頭吧,等下回來後再把剩下的兩百遍'清靜咒'抄完。”

    “哦……咦?兩百遍?”

    ……………………

    被老爺子打發出去的林守,帶著穆蘭在青河鎮裡慢步著。

    青河鎮是靈氣豐沛的風水寶地,棲息著為數眾多的精靈古怪。一路上林守興致勃勃的向穆蘭介紹著沿途遇到的各類精怪。從老宅門前鎮宅的石獅怪,到鎮邊守路的槐樹精,還有路上亂蹦的朱蛤怪,就算是早已見慣奇聞異事的穆蘭,亦不禁有大開眼界的感覺。

    “……這傢伙叫一寸草師,整天像個笨蛋似的到處亂跑,那時候還差點被呂肆給吞掉,大概算是最不讓人放心的東西了。”林守指著肩膀上的小草師,對穆蘭講述著此前的際遇。

    聽著林守的說明,穆蘭不禁用驚奇的目光打量小草師。

    根據《百妖譜》的記載,一寸草師應該是非常怕生的妖怪,幾乎從不在生人面前顯露形跡。然而看著小草師悠然的坐在林守肩上,摩肩擦踵的親暱模樣,哪裡還有半點怕人的模樣?而且不僅是小草師,青河鎮上棲息著的眾多精怪,都對林守很是親近,這幾乎推翻了穆蘭對精怪的常識認知。

    “林師弟,你……好像很受精靈古怪們的喜愛呢。”

    “嗯?是這樣的嗎?”或許是習以為常的緣故,林守倒沒覺得這些事情有什麼特別。

    “我只是,有這種感覺而已。”穆蘭輕聲說著,看看那邊玩弄著林守頭髮的小草師,搖搖頭說出自己的憂慮。

    “林師弟,像青河鎮這般的風水寶地,很容易引來邪魔外道的窺視。那呂肆雖然伏誅,但他的背後定然還有著別的同夥。今後他們或許還會對這裡出手,請千萬要提高警惕。”

    “我知道……”想起呂肆臨死前留下的禍言,林守不禁暗暗皺眉,卻也不甘示弱的說著。“反正到青河鎮找麻煩的傢伙從來就沒有少過,以後巡邏時多加註意就是了。”

    “巡邏?你一個人嗎?”穆蘭聞言露出驚愕的模樣。

    “是啊。”林守理所當然的回答著。

    “那個,林師弟,難道你沒有師兄弟……沒有其他人幫忙嗎?”穆蘭詫異的問著。“比如那位叫紅玉的……前輩,她的道行就似非常厲害。”

    “紅玉有鎮守祕境的職責,不能隨便出手,而且……”林守撓撓頭,想想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乾脆對穆蘭直說了。“造師門是小門派,自古以來就人丁不旺……基本上來說,眼下留在青河鎮的人就只有我和老頭子兩個。”

    “咦?只,只有兩個人?”

    過於驚駭的事實,令穆蘭不自禁的驚呼出來,隨後察覺到失禮,掩嘴露出歉意的神情。反倒是林守甩甩手,用混雜著無奈和惱怒的聲音解釋著。

    “本來家裡還有阿娘和老爹在的,而且有老頭子鎮守著,邪魔外道以前倒也不敢到青河鎮滋事……但那混帳老爹!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十年前突然就離家出去,後來阿娘去找他,結果也再沒回來……”

    這些事情林守幾乎沒向別人提起過,此刻也不知為何竟對著穆蘭說了出來。直到和穆蘭那憐惜的眼神相對,林守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重重咳嗽了一聲,換成開朗的語氣作了結尾。

    “那啥,總之就是這麼回事了……因為那混帳老爹的緣故,害得看家護園的人手不足,我每天被老頭子逼著修行修行再修行!真是受夠了!混帳!要是今後被我逮到,非得給他臉上狠狠來一拳不可!”

    林守扮出凶神惡煞的模樣,作勢揮動著拳頭,豈料那拳頭竟被一雙玉掌給輕輕握住。林守“咦”了一聲,驚訝的抬起頭,卻見竟是穆蘭合握著他的手,而那眸子裡則透出動人心魄的柔光。

    “林師弟。”

    穆蘭如此呼喚著他。那聲音輕飄飄的,從耳朵裡滲進來,剎那間化成千萬伏特的電流,令得林守全身驟然猛縮起來。他低頭看著那散發著溫暖的玉手,突然感到不知所措來。

    “這次……真是非常感謝你。”

    那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十二萬分的誠摯和熱情。

    “那傷藥的事情也好,青鴉劍的事情也好,要不是你的話,我不知道會怎麼樣……你幫了我很多很多,我絕不會忘記,所以也請你記住。 ”說到這裡時,那握著他的手驟然一緊,許下未曾許人的重諾。

    “當你遇到麻煩的時候,我也一定會,竭盡全力來幫你的!”

    看著眼前宛如散發著光耀的嬌顏,林守眨了眨眼睛,一時間像被攝走了三魂六魄,腦袋竟蹦不出半個念頭來。結果只能半張著嘴巴,愣在原地。

    溫存的時光持繼了數秒有餘,穆蘭退後幾步,臉上浮現出窘迫的紅暈。張了張嘴,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結果只做了個揮手的動作,隨即從衣袖裡取出遁移的咒符來。

    “再見,林師弟。”

    咒符化成靈氛纏繞著穆蘭,那玄青法衣的身影隨著靈氛消散在眼前。林守呆然看著身影消散的方向,目光落回到自己的手上,那一眨不眨的模樣,就好像上面留著某種稀世珍寶一般……

    ……………………

    時間倒回半個時辰,在林守帶著穆蘭遊晃青河鎮的同時,林家老宅的庭院裡,林老爺子正聽紅玉講述著此前祕境裡的種種。其實先前他已聽過了一遍,然而某件難以置信的事實,令他不得不再次確認下。

    “你沒看錯?那小子真的是喚出了'白猿'?”

    林老爺子的聲音,有著難以掩飾的驚喜。

    “是的。大概是得益於祕境靈地的助力,公子的確喚出了白猿。”紅玉輕聲回應著。“公子的遣物訣施展得相當成功,喚出白猿不光自如活動,還頗有靈智。”

    “謔謔!謔謔謔!”

    從老爺子的口裡發出興奮的呼喊,就像再抑制不住喜悅似的站了起來,一邊大口大口的猛抽著老煙,一邊在庭院裡轉起圈來。

    以遣物訣而言,能不能喚出物怪,和喚出物怪好不好用是兩回事。在造化門差遣的眾多物怪裡,“白猿”算是較難使喚的一類,既然林守能成功使喚白猿,那也就說明他造化修為已達到造化法的第一重,即“造化生靈”的境界。

    “做到了,臭小子終於還是做到了啊!”

    老爺子的臉上顯出喜不自禁的神情,連花白的鬍鬚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那小子做的五疊雷符應該還剩下一道吧?早知道就叫那丫頭拿出來看看了……誒,現在追上去也遲了。”沒能看到孫子的傑作,老爺子不禁懊惱不己,但隨即想到什麼,反手抽出一張符紙來。

    那符紙的顏色泛灰,顯然已消耗掉了封進去的咒力,但若是林守在場的話,應該能認出那便是自己當初貼在白衣童子額前的馭物咒符。老爺子打量著手上的舊咒符,笑罵出來。

    “臭小子的修練不怎麼樣,在這類偏門造物上倒是蠻有天賦的。什麼時候造出這等古怪咒符,竟然把老夫的法令都給壓了下去……可惜啊,若不是老夫時日無多,倒真該給他些時間來好好鑽研下造物之道。”

    “時日無多……”紅玉琢磨著老爺子的話,片刻後謹慎的問著。“掌門,上次化劫後僅過三年不到,莫非這次又將催至?”

    “這個,恐怕是了。”老爺子抽了口老煙,低嘆著回應道。“前些時日老夫偶觀天相,發覺此前被打散的兇劫煞氣竟又聚集過來,此番又受到地脈動蕩的牽引,天劫怕是不日將至……呼,老天爺催得可是越發急促了。”

    “掌門……”

    “畢竟老夫踏入地仙之境久矣,早該登天歸位,卻屢屢以逆法化劫避召,也難怪老天會連番催促……”老爺子抬頭望天,滿臉的無奈。

    “掌門是為照顧公子才留下的。”

    “沒法子啊……”老爺子低聲長嘆口氣。“我造師門代代人丁不旺,千煬去後,如今便只剩下守兒一人。守兒修為尚淺,周圍又有窺視青河之地的鼠輩蠢蠢欲動,你叫老夫如何安心離開?”

    老爺子無言的抽著老煙,旁邊的紅玉亦沉默下來。片刻過後,老爺子彷彿決定什麼似的抬起頭來,如此宣佈著。

    “此次天劫來勢洶洶,就算老夫如法炮製,也未必能再化劫避難……既然守兒的造化法已有小成,那也該是時候把'造師觀'交給他打理了。 ”

    “造師觀?”紅玉聞言顯出驚訝的模樣,似乎對老爺子的決定頗不認同。“可是,公子才十六歲,尚且根基未穩,這時候便接管'造師觀'……恐怕會有拔苗助長,適得其反的結果。”

    “老夫何嘗不知道是在拔苗助長……”老爺子搖頭露出苦澀的神情。“但造師觀是我造師門的精魂所在,干係重大。倘若老夫此次遇劫兵解,又有誰能把它傳給守兒?”

    “但是……”紅玉咬著嘴唇,卻沒再說話。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只不過是最壞的打算。若是這次猶能成功化劫,那便又可掙得三五年的喘息時間。到時候守兒也成器了,老夫便自然可以了無牽掛的渡劫登仙。”

    老爺子磕了磕煙桿,換成較輕鬆的口氣說著。

    “反正,這次就當帶守兒去見識下,行不行試試看再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7:11:22

19 咒具雕琢

    由“化鬼”呂肆闖進青河鎮而引起的種種騷亂,最終以呂肆自食惡果,為鬼淵所吞噬而告終。雖然其間的過程不乏曲折精彩,但大多衝突都發生在不為人知的暗處,因此青河鎮的鎮民們幾乎沒察覺到這陣騷動。

    當旭日東昇,映照江面時,鎮民們還是照著既往的日常作息活動,男人們上山種菜,女人們出船打漁,孩童們則是四處嬉戲。在這遠離大都市的茶馬古鎮裡,連時光也稍稍放緩了腳步,為鎮民們保留下許多昔日生活的樸素印記。

    在這段忙碌的晨間時光裡,如果有人偶然路過林家老宅的附近,便有機會看一幕奇怪的景……

    一個彷彿白紙糊成的小人偶,拿著掃帚清掃林家老宅前的街道。那小人偶莫約兩尺高,粗手粗腳的矮胖模樣,雙手持著比它高出一倍的長柄掃帚,勤勤懇懇的清掃著林家老宅前的那條街道。

    小人偶叫做“白猿”,是造師門使喚的眾多物怪之一。

    本來的話,每天早起打掃街道應該是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的功課,但自從前次領悟了使喚白猿的竅門後,那傳人便毫不客氣的偷起懶來。

    今天林守也是一早便出門,喚出小物怪代替掃地,然後自己坐在老宅前的台階上,雕琢起自家的咒具來。

    修真者在施法行咒時使用的觸媒物具,即被稱為“咒具”。好比離火符,辟邪香,返命丸等等。和可以反複使用的法器相比,咒具通常都是消耗性的道具,用一次就少一點,因此需要時常補充。

    造師門自古以來就有製造咒具法器的悠久傳統,而他們使用的咒具也是相當特別。例如林守此刻正在雕琢的木鳩,便是施展本門遣物訣時需要用到的獨門咒具。

    “遣物訣”是喚出寄宿於物具中的精怪,並加以差遣役使的法訣,而木鳩則是喚出物怪“信鳶”所必需的咒具。在前次與鬼道士的戰鬥中,林守為救穆蘭而犧牲了兩頭信鳶,連帶著依憑的木鳩也就此損毀。眼下他雕琢的木鳩,便是為補上那次消耗的份量。

    由於遣物訣喚出的物怪,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咒具好壞的影響,因此製作咒具時也格外的有講究。

    像眼前的木鳩,首先材料必須用上等的輕木製作,其次要求雕琢時專心致志,成品則要盡可能的栩栩如生。因為只有這樣,雕琢出來的木鳶才會帶有靈性,進而變生出精怪。而有精怪寄宿的木鳩,方能成為施展遣物訣時的觸媒咒具。

    林守從六歲起便跟著老爺子學製造遣物訣的咒具,到現在已有十年的火候。儘管比起老爺子還差上許多,但像雕琢木鳩這樣的活計已難不倒他了。

    “呼呼,好久沒有做這個了……”

    林守左手拿著木胎,右手持著雕刀,一邊哼著小曲,一邊運指如飛。雖然他對造化法的修煉提不起勁,但像這樣雕琢咒具的活計卻是他的興趣所在。只見隨著木屑紛紛飛揚掉落,木胎也漸漸有了鳩鳥的形貌。

    因為要隨身攜帶的關係,作為咒具的木鳩通常都雕得小巧玲瓏,木胎切割好後也只有約一指長。待到削出木鳩的大致輪廓,林守又換了把更細的刻刀,開始雕琢木鳩的羽毛、嘴爪等細節。

    雖然這是一項瑣碎的作業,但因為早已輕車熟路的關係,林守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搞定,木鳩的模樣至此已基本完成。林守把雕好的木鳩拿在手裡端詳,又稍稍補了幾刀。

    “嗯,還不錯,再稍稍打磨下……”

    林守把雕刻刀收進隨身的工具夾,又從裡面取出一塊鯊鮫皮,開始進行最後的打磨工序。

    鯊鮫皮兼具柔軟和堅韌的雙重特性,可以用來處理從金屬到木頭的許多材料,乃是相當珍貴的工具。林守手裡的這一小塊,還是他當初死皮賴臉從老爺子那裡要來的。

    林守仔細的控制著力道,用鯊鮫皮把木鳩整體打磨了一遍。打磨過後的木鳩,表面變得格外光滑,閃著如同玉石般的光澤,已經算得上是一件巧奪天工的工藝品了,只是還差了那麼一點兒靈氣。

    “來畫龍點睛吧……”

    林守呼出口氣,從工具夾裡取出一根銀針,輕輕刺破自己的指尖,然後用針挑著一滴鮮血,小心翼翼的滴到木鳩的眼睛上。

    只見殷紅的鮮血滴到木鳩的眼睛上,又沿著細細的槽線擴散出去,幾秒鐘里便流轉過木鳩的全身。隱約中彷彿聽到一聲清脆的啼叫,原本還帶著些許匠氣的木鳩,霎那間變得栩栩如生起來!

    “好了,去吧,上去飛個幾圈!”

    林守一時興起,揮手把木鳩拋了出去。

    也沒見施法念咒,被拋出的木鳩自然化成隼鳥的模樣,拍打著翅膀飛上天空。隼鳥在天上翱翔著,突然發出一聲悠長的啼嘯聲。

    “唔?可以出聲了嗎?”

    昂頭看著天上的信鳶,林守感到意外的驚喜。

    要知道,遣物訣是差遣物怪的法訣,而喚出物怪的等級則取決於造化法的修為高低。同樣的咒具,造化修為越高的人越能喚出高等級的物怪。林守就曾見著老爺子用木鳩作法,喚出一頭兇猛的大鷲來。

    當然,眼下林守還達不到那樣的境界,不過這次喚出的信鳶化身成隼鳥的模樣,表示其等級比原來的白鴿要高出不少。這也間接說明經歷過前次的呂肆事件,他的造化修為有所提升。

    “馭物遣物的造化法……”

    林守嘀咕著,運起造化法,試著將真力集中在右手。

    隨著真力的聚集,右掌漸漸亮起微弱的白光來。那白光的光色朦朧,在太陽底下幾乎難以看見。既沒有瑞光萬照,也沒有煞氣千道,這淡得不能再淡的白光,便是造化真力施展時的法相,至於其威力……

    “喝啊!”

    林守大喝一聲,猛力一掌拍在旁邊的石獅子身上。

    這一掌他摧起八成的造化真力,若是換成其它降魔伏妖的修真功法,這一掌下去至少也能把石獅子打個半殘。然而挨了他一掌的石獅子沒有動靜,反而是他非常清楚感受到,肉掌與石頭在硬度上的差別。

    “誒痛痛痛……”

    林守甩著紅腫的手掌,看著怡然無損的石獅子,露出想破口大罵的神情。

    “你妹的,這算什麼修真功法啊!”

    事實上,“造化法”是造師門獨有的馭物遣物的功法,修煉出的造化真力作用於物具的蘊魂,本身卻不具備任何殺傷力。這點和其它門派的功法截然不同,也是林守一直怨念著本門功法派不上用場的根本原因。

    說實在的,當初對付呂肆的時候,要不是有穆蘭的幫助,光靠他大概擺不平那鬼道士。呂肆修練的化鬼邪法兇烈詭異,和此前闖到青河鎮的小嘍囉截然不同,而且從他留下的禍言聽來,似乎還有更厲害的角色在後面。

    青河鎮雖然是造師門的地盤,然而造師門歷代人丁不旺,到林守這代時更是勢微力薄到極點。家裡除了老爺子就只剩他一個,而且老爺子有鎮守老宅的責任,平常也不會隨便出手,大多數時候他是獨自與邪魔外道周旋。

    如果真像呂肆臨死前說的那樣,有某個邪道組織在窺視著造師門的地盤,那今後的麻煩恐怕更是層出不窮。一想到這裡,林守的腦袋便開始痛起來。

    “可惡,果然還是得找老頭子傳些厲害的法訣才行啊……”

    林守喃喃抱怨著,一時間也沒了再做下去的興致,收起工具放進懷裡。這時候那邊的小物怪已掃完了街道,正老實的候在旁邊。見著主人起身,趕緊走過來鞠躬行禮。

    “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林守隨手打了個響指,小物怪便在騰起的陣陣煙霧裡還原成木人的模樣。

    “方便倒是方便,但在戰鬥時還是派不上用場啊……”

    林守搖頭苦笑著,揀起木人塞進懷裡,忍不住又抱怨了聲,然後推門走進林家老宅。滿腦袋心事的他沒有註意到,就在他推開門的時候,先前挨了一掌的石獅子,眼睛突然骨碌碌的轉了兩圈。

    ……………………

    林守走進院子時,老爺子已經起了來,正在黃桷樹下的石桌前把玩著象棋殘局,不時還拿起棋子沉吟一番。猶自鬱悶著的林守,看著自家掌門那毫無緊張感的悠然模樣,不禁氣惱的走過去,故意把腳跺得直響。

    “……掃完啦?”

    老爺子把玩著手裡的象棋子,用眼神朝瞟了過來。

    “掃完了!”

    林守沒好氣的回答著,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青石桌的一頭放著熱氣騰騰的豆漿包子,想來是老爺子令物怪準備的早餐。林守一點不客氣的拿起包子,就著豆漿幾口就塞進嘴裡。

    “臭小子,沒人跟你搶,注意點形象。”老爺子輕哼一聲,教訓著沒吃相的孫子。“前次的事情讓你小子偷了幾天懶,這陣子要好好補回來,吃完飯後就開始修練……”

    “有什麼好修練的啊!”林守打斷老爺子的話,沒好氣的說著。“我已經能使喚'白猿'了,可是打起來時還不是派不上用場……臭老頭子,教我些能派上用場的厲害法訣吧!”

    “混帳!分明是你小子學藝不精,什麼叫派不上用場?”

    “就算我學藝不精,可是造化法根本不是能用於實戰的功法啊!上次是靠著穆蘭姐幫忙,我才能擺平那呂肆。要是再遇到類似的傢伙,你難道叫我撒腿就跑嗎?”林守邊啃著包子邊抱怨著。

    “所以啊,多少教我些能派上用場的法訣吧?老頭子,要不然傳我些厲害的法寶也可以!”林守一口氣喝乾了豆漿,把空杯子重重磕在石桌上,非常有氣勢的要求著。

    “……去去,臭小子,別把老夫好好一盤棋給糟蹋了。”

    看著濺到桌上的白點,老爺子皺著眉把棋盤收了起來,隨後拿出愛用的老煙槍,塞進菸葉後點燃,再慢悠悠的抽起來。那閉目沉思的模樣似乎在決定著什麼事情,林守也沒敢打擾。

    “造師門的造化法,是祖師爺傳下來的神道玄法,有奪天地之造化的神通。你小子學藝未精,根基不穩,自然難以發揮其精妙神通……”

    幾分鐘過後,老爺子的目光移了過來,看得林守心裡陣陣發毛。“就算老夫破例傳你些玄法上咒,以你小子的修為也根本施展不了,搞不好還有弄巧成拙,損魂傷命之憂……”

    老爺子一反常態的沒有嚴厲訓斥,令林守不禁覺得有戲,於是屏氣凝神的聽著。果然,片刻的沉默過後,老爺子再抽了口草煙,說出了他最想聽到的話。

    “至於厲害的法寶嘛……嗯,造師門倒是收著不少,就看你小子有沒有本事拿了。”

    “真的有啊!”林守當場蹦了起來。“在哪裡?我怎麼不知道?”

    “哼,本來你小子要去那裡還早了十年,這次算是破例了……”老爺子磕了磕煙桿,隨意的站起來。“跟我來吧,反正你小子整天也是閒不住,給你找點事情做也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7:15:40

20 破落廟觀

    既不用進行無聊的修行,運氣好還可以拿到法寶,林守隨著老爺子走出青河鎮,一路上的腳步顯得格外的飄逸。

    瞅著前面默然漫步的老爺子,林守心裡卻是湧出莫大的好奇。要知道,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也是他從小混到大的地方,鎮周圍幾乎沒有他不熟悉的地方,然而從老爺子的口氣聽來,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隨著老爺子來到位於青河鎮西邊的竹海處,竹海深處便是前次被呂肆打開的地穴古井。林守猜想老爺子是不是要帶他到地穴古井那邊,豈料老爺子竟在途中拐了個彎,帶他走上另一條小道。

    小道朝著竹林北側延伸而去,從路況看來平常顯然乏人問津,越走道路便越是模糊。林守朝著四周張望,感覺這附近好像不是常來的樣子,正皺眉回想著前面有些什麼時,突然聽到頭上傳來清脆的鳥鳴聲。

    林守抬頭看去,看見兩隻黃金色的鳥兒停在翠綠的竹枝上,嘰嘰喳喳的互相嬉鬧著。感覺那金鳥的模樣不像是凡世的品種,林守懷疑著是不是從祕境的仙禽飛出來時,前面的老爺子在招呼著他。

    “臭小子,愣在那里幹什麼?到地方了。”

    聽到老爺子的招呼,林守加快腳步跟過去。

    前面傳來潺潺的流水聲,竹林裡現出一條丈寬的小溪,從遠方青山里蜿蜒折轉而來。在溪邊某塊大石頭旁,有一座橫跨小溪的石橋,彷彿經歷了悠久的光陰,石橋已然坍塌了不少,只剩下小半截橋墩還殘留在溪面上。

    “老頭子,這前面是什麼地方?”

    林守詫異的問著老爺子,他對這座石橋沒什麼印象。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跟上來。”

    老爺子也沒有多解釋,徑自踩著橋墩趟過小溪。林守也只好閉上嘴巴繼續前進,不過他的疑問很快便得到了回答。趟過小溪後沒走上幾步,便是一排青石板的台階,沿著台階向上望去,一座破落的道觀在竹林間若隱若現。

    “林子裡竟然有這種地方……”

    林守眨眨眼睛,娥然興奮起來。沒等老爺子招呼便蹦上去,沿著石台階幾步跨到道觀前面,抬頭打量著道觀門前的牌匾,試著辨認上面滿是灰塵的字樣。

    “造……師……觀?等等,造師觀?”

    這個名字令林守生出理所當然的聯想,回頭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向老爺子確認著。“老頭子,這裡叫造師觀……那裡面供奉的,該不會是造師門的祖師爺吧?”

    “廢話,不然還能供奉別人嗎?”老爺子走過來,淡淡的回應著。

    “可是我怎麼都沒聽過啊?我好歹也是造師門的傳人誒!”

    林守氣急敗壞的問著。身為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在過去修練的十多年間竟然從沒聽說過供奉祖師的廟觀存在,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當然是因為……”老爺子沉默片刻,看著林守豎起耳朵,才悠然說著。“因為你小子修行不夠,老夫不好意思帶你來這裡拜見列代先師啊!剛剛老夫就說過,憑你小子的修為,要進造師觀本來還早了十年呢!”

    “可,可惡……”

    林守咬著嘴唇,一時間也難以反駁,而老爺子已舉步向前走去。

    站在造師觀門前,老爺子先掐個了法訣,解開加在門上的禁制,然後伸手推開觀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兩扇紅漆木門慢慢的打開了,露出裡面的寥落光景來……

    造師觀是一間兩進的院落,規模只能說比尋常土地廟要大一點。從正門進去後是一處敞開的庭院,庭院莫約有兩個籃球場大小,中央擺著一樽式樣古樸的青銅鼎,但鼎身已是鏽跡斑駁。

    除了鏽蝕的古鼎外,庭院左右還豎著幾根殘破的咒幡。咒幡上繪著驅魔辟邪的法咒,不過似乎早已失去了效力。幡布隨風飄搖著,反而越發襯托出這座廟觀的殘破來。

    像這樣破落的廟觀,恐怕連盜賊也懶得光顧,竟是供奉著造師門祖師的祠堂重地!?在感到詫異之前,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倒先湧了出來,林守瞪著周圍的破落光景,用很不好的語氣問著老爺子。

    “臭老頭子,這裡真的是供奉祖師爺的廟觀?”

    “怎麼?你小子有意見?”老爺子斜眼瞅著他。

    “廢話!這……這也太落魄了吧?”

    林守指著前院的銹鼎殘幡,憤憤的抱怨著。

    “你看看!你看看!這個鼎都銹得只剩下三條腿了,砸到地上保證馬上摔成碎片!還有那邊的咒幡,也是灰得跟什麼似的,難道換換很費力嗎?再看看這裡,連蜘蛛網都是一片片的……清楚的人知道這裡是造師觀,不清楚的人還為這裡宿著孤魂野鬼呢!”

    “這個嘛,以前這裡倒也是蠻熱鬧的就是了……”

    老爺子抽著煙槍,用頗為落寞的聲音說著。

    “以前?多久以前啊?一百年還是兩百年?”

    林守憤憤的捅了捅兩根廊柱間的大片蜘蛛網,卻瞅見一隻拳頭大的蜘蛛慌忙跑出來。看著蜘蛛在地上亂爬,林守勃然惱怒,飛起一腳將蜘蛛踩扁,伸手把蜘蛛網給抓下來,猶不解氣朝老爺子質問著。

    “臭老頭子!這裡到底多久沒打掃過了啊!?”

    “去去,老夫要忙著教育你這不成材的傳人,哪有時間來打掃啊?”老爺子抽了口草煙,並沒因孫子的憤慨語氣而惱怒,反而是瞇著眼睛,露出奇妙的欣慰眼神。

    “那……交給我來打掃!”沒注意到老爺子的目光,林守拍著胸口,自告顧勇的說道。“我每天下午抽時間來這裡打掃,保證不耽擱修練。”

    “那倒是無所謂……不過你小子,難道不是來要法寶的嗎?”

    老爺子拖長著聲音提醒林守,林守則是剎那間醒悟過來。轉動著腦袋朝左右望去,眼裡放射出炯炯的神光。

    “法寶?是埋在這裡的嗎!?在哪兒?在哪兒?”

    “……跟我來吧,到後面就知道了。”

    看著孫子的模樣,老爺子無奈的搖搖頭,舉步朝著正殿旁的側門走去。林守左右張望著,跟著老爺子繞過正殿,來到造師觀的後院。

    造師觀的後院要比前院狹小得多,同樣也是積滿落葉灰塵,唯有角落處豎著一口六角古井,林守好奇的朝古井裡探頭打量。井裡湧出陣陣潮氣,潮氣混雜著氤氳的靈息,林守懷疑這口井是不是青河鎮的另一處地穴,正想看得更清楚點,突然有條四腳蛇從井裡竄了出來,倒把他嚇了一跳。

    “臭小子,別在那邊耍寶了,到這裡來。”

    老爺子在一間偏殿前招呼著他。那偏殿位於後院的正中,和前方正殿相對,在格局大小上僅次於正殿。林守走過去,發現偏殿的殿門緊閉,並且還上著鎖。那鎖具上刻著型構八極的圖案,樣式非常獨特。

    “老頭子,法寶就放在這裡面麼?”

    林守兩眼發光,攀著窗格朝著裡面望去,然而窗格上糊著窗紙,根本看不過去。他又試著伸手去推窗戶,誰知卻被上面的禁制給彈了回來,五指隱隱作痛。

    他無奈望向老爺子,卻見老爺子站在後殿門前,不知為何竟顯出猶豫不決的神情。這樣過了片刻,終於輕嘆口氣,朝著孫兒看過去。

    “想進去看看嗎?”

    “裡面有法寶吧?可以隨便拿麼?”林守以問代答,情緒亢奮。

    林守的回答讓老爺子一時哽到,翻了翻白眼,隨即揮起煙桿敲孫子頭上。伴隨著一聲悶哼,林守暫時安靜下來。

    “你個臭小子,給我豎起耳朵聽好了!”

    老爺子威嚴的揮了下煙桿,然後如此介紹著。

    “這個地方叫做'格物殿',是我造師門的藏寶重地。造師門歷代師祖收集的仙家法寶,幾百件都放在這殿裡面,只要你小子有本事打開門鎖,那就儘管拿去!”

    “幾……幾百件??!?”

    林守霎時間瞪圓了眼睛,用難以置信的驚喜眼神望向老爺子。老爺子搖頭嘆息著,伸手進懷裡,取出一把奇形怪狀的器物遞過來。

    “該交待的老夫已交待完了,這是鑰匙,自己就想辦法開門吧。”

    “哈,只有要鑰匙還不簡單……呃?鑰匙?”

    稍遲一秒後,林守反應來,皺眉看著手裡的“鑰匙”。這把鑰匙由青銅鑄成,莫約一寸長,整體呈圓筒狀。在圓筒兩端各有許多不規則的凸起,有的呈三角形,有的呈四方形,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眼花。

    “喂喂,不會吧……”

    林守抽著涼氣把目光移到殿門前的那把異形鎖上。

    果然如他所料,異形鎖的底部有一個和鑰匙大小相同的圓孔。從理論上說,應該是把鑰匙的某頭插進圓孔裡轉幾圈就能打開,然而那個“轉幾圈”或者“怎麼轉”,恐怕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看著鑰匙兩端的無數凸起,再想想這種接近於無限可能性的序列組合,林守感到頭皮陣陣發麻,而老爺子的聲音則是截斷了暴力破解的道路。

    “呵呵,臭小子好像已經看出玄機了啊,那就好好研究吧……老夫先提醒下,這把鎖的名叫'辟邪法鎖',上面設得有厲害的禁制,想硬闖進去的下場可是會很淒慘的。”

    “……我會做這種沒品的事情嗎?”林守翻翻白眼表示鄙視,然而看看手裡的鑰匙,還是忍不住心虛的問出來。“那個,沒有提示嗎?”

    “呵呵,姑且給你三天的時間吧。”老爺子沒有回答問題,反而給出開門的時限。“如果三天后還打不開,就說明你小子要拿裡面的法寶還太早。把鑰匙還回來,以後還是每天給我老老實實的在家修練。”

    “靠!”這句話讓林守蹦了起來。“我會打開的!絕對!”

    ……………………

    “那就好好努力吧,乖孫子。”

    留下這句缺乏誠意的鼓勵後,老爺子便呵笑著離開了,林守則是困坐在偏殿前,拿起鑰匙對著那辟邪法鎖比劃。就像他預料的那樣,解鎖過程絕對是個會令腦筋打結的迷題。

    鑰匙的兩頭都有凸起,而鎖上卻只有一個孔洞。雖然不論哪頭都插得進去,然而不管是反轉還是正轉,只聽得到裡面的機簧在響,鎖扣卻是完全沒有鬆脫的跡象。

    試了幾圈後,林守確定靠運氣無法搞定這把法鎖,於是仔細觀察起來,想在上面找到些可以提示的線索。

    鎖具上明顯刻著陰陽八卦的圖案,然而僅憑這個是無法判斷的。林守把鑰匙拿到陽光下打量,注意到鑰匙前端的每個細小凸起上面,似乎都隱隱有些紋路,似乎提示著開鎖的線索。

    大喜之下,林守從隨身的工具夾子裡拿出折疊放大鏡,調整焦距後觀察,發現那些凸起上刻的竟是文字。那文字每個刻得極小,又是用難以辨識鳥篆的書寫。林守瞇起眼睛,費了好半天的力氣,看得頭暈眼花,才辯認出上面的內容。

    鎖具上端的凸起刻的十二天干,下端的凸起刻的是二十四地支,在天干地支的文字下面還有些代表數字的小點。林守把它們記在紙上,對照鎖具上的八卦圖,試著找出其中的規律來。

    “唔,八卦是乾坤巽兌,艮震離坎,這個倒是簡單,但若是分成陰陽兩道,也就是十六種搭配?……天干地支,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六十一甲子,是要和陰陽八卦對應嗎?問題是下面的小點,是代表倍率還是卦象?”

    半小時後,林守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推導著解鎖的謎底。

    “不對不對,這樣排下去根本沒完沒了,肯定有某種規律才對……小點的數量共有七個,對應北斗七星,莫非是紫微斗數?唔,如果用紫微斗數來推斷……靠,這樣算起來,梅花易數也不是沒可能啊……”

    一小時後,林守咬著筆,瞪著早已被塗得面目全非的地面,開始抓耳撓腮,時不時望向那邊嵬然懸掛的法鎖。

    “咦?這個圖案是……五行神符?竟然刻在那種地方,難道這才是解鎖的關鍵!?等等,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先前推導的豈不是……啊啊!可惡!難道又要重頭來過嗎?”

    兩小時後,林守在法鎖的底部發現隱匿的五行圖案,愣了片刻,看看那邊前院早已寫不下的地面,慘叫一聲,懊惱得滿地打滾起來……

    與此同時,青河鎮的林家老宅里,老爺子正抽著心愛的葉子煙,抬頭看著天邊落日的黃昏,又看了看造師觀的方向,吐出個悠然的煙圈來。

    “呵,那小子,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發現裡面的機關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7:16:03

21 小戰獸魅

    清脆的鳥鳴聲把林守給吵醒。

    睜開眼睛,打了個噴嚏,然後發現自己竟然正躺在破道觀裡。

    “對哦,昨天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唔,好暈……”

    隨著記憶的甦醒,那恐怖的無限冗繁解鎖序列亦跟著湧了出來。天干地支,陰陽八卦,紫微斗數,五行陣符……諸如此類的事物填滿了腦海,林守愣在原地,腦袋一時間竟轉不起來。

    “可惡,給我滾開!”

    林守轉頭猛撞在旁邊柱子上,隨著“咚”的一聲悶響,腦袋頓時一陣木然。揉著額前的紅腫,林守深吸了口氣,感覺總算是稍稍清醒了過來。起身時注意到身上蓋著的毯子,不禁愣了愣。

    “唔,紅玉來過嗎……”

    林守猜想毯子是紅玉拿來的,當下感到一陣溫暖,而當目光滑落到毯子旁的那把青銅鑰匙上時,卻忍不住抽筋了下。再看看那邊嵬然懸掛的法鎖,當下湧出說不出的怨憤,抬腿朝門上踹了一腳。

    “去你的!什麼鳥鎖啊!”

    激憤下林守忘了老爺子的囑咐,結果門上施加的禁制結界暴出紅光,將他給猛彈了開去。林守被彈出兩三米遠,一屁股摔到地上,痛得咬牙切齒。

    “混蛋,果然設有禁制麼……”

    林守揉著屁股,惱怒的瞪著那把法鎖,然而卻也無法可想。片刻過後,還是決定暫時放下煩惱,先清空下腦袋。反正老爺子給了他三天的時間,眼下也才過了三分之一不到,沒有必要死鑽牛角尖。

    “呼,先到周圍轉轉吧……”

    林守打著哈欠站起來,把那把奇形怪狀的鑰匙收進懷裡,順手掏出幾顆小參果丟進嘴裡。小參果是青河祕境裡的常見仙果,蘊含著清淨的靈氣,只要幾顆就能保持一天不餓,很適合作為填肚子的干糧。

    幾顆小參果下肚,清涼的靈氣在胃腑裡化開,僵硬的身子頓時活泛起來。林守信步走出造師觀,在周圍的竹林裡散起步來。

    竹林的空氣帶著潮濕的味道,抬頭望望,見著天色陰沉的,彷彿隨時可能下起雨來。林守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昨晚耗神過度的腦袋因此清醒了不少,但沒走上幾步,又忍不住推算起解鎖的機關來。

    畢竟呂肆的同夥不知道會何時出現,哪怕只有一丁點也好,他也想盡可能的提高戰力。既然那格物殿設置著如此厲害的禁制,想來其中肯定也收藏著厲害的仙家法寶,若是能取出一兩件來,呂肆之流自然就不足為懼。

    “臭老頭子,明明收藏有那麼多法寶,居然都不肯拿出來……”

    林守喃喃抱怨著老爺子的吝嗇,也下意識朝腰間摸去。

    前次戰鬥的最後,他從呂肆那裡回收了十支破魔鏢,其中一支由於破損嚴重已無法修復,留下來的還剩有九支。這九支破魔鏢就插腰間的皮套上,再加上穆蘭贈予的捆仙索,便是林守身上僅有的兩件能稍稍拿得出手的法器裝備。

    至於靠著它們能不能應付得來呂肆那般的強敵,說實話,林守也沒有太大把握。回頭想想那把坑爹的法鎖,林守一時間感到異常鬱憤,忍不住朝旁邊的楠竹踹了腳。

    只見楠竹猛烈搖晃著,灑下大量竹葉來。就在林守呆呆仰望著落葉的時候,右側的竹林裡突然傳來“咯嗒嗒”的淒厲鳴叫聲。

    “咦?竹雞?”

    那獨特的叫聲應該是竹雞的鳴叫。竹雞是棲息在這片竹海裡的尋常禽怪,類似於鵪鶉的大小。小小的身影在竹林裡穿梭自如,一般人根本抓不住,就連林守也吃過好幾次鱉。

    然而此時聽來,那竹雞卻像是正被什麼東西追殺的模樣。

    竹雞的叫聲在幾秒鐘後嘎然而止,林守詫異的朝聲音的方向尋去。在他的記憶裡,這處竹海裡應該沒有能撲殺竹雞的獸類才對。為預防萬一,林守暗暗扣了一支破魔鏢在手裡。

    沿著竹林行進了幾分鐘,林守便發現了灑落在枯葉上的血跡和羽毛,當下皺起眉頭。撲殺竹雞的恐怕不是凡世的獸類,而從血蹟的方向上看,那東西似乎是把竹雞拖進前面的竹林享用。

    林守屏住氣息,慢慢靠近血跡指向的竹林。竹林里傳來細微的聲音,林守在竹林邊蹲下,深吸了口氣,悄悄拔開一根細竹,一個黑黝黝的獸影頓時從竹林的縫隙中閃出來。

    那東西的外形像是狗,然而體型卻要足足大上一號,身上長著黑灰相間的雜毛,到尾巴處卻是完全禿掉,顯得醜陋異常。林守和那東西隔著十多米遠,然而一股濃烈的惡臭卻撲面湧來,幾乎把他眼淚都給熏了出來。

    “……獸魅?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認出那東西的身份後,林守不禁愕然。

    “獸魅”是修真界對自陰邪濁氣裡生出的魎魍異獸的統稱。至於眼前那頭獸魅形似黑狗,又醜陋異常,應該是獸魅裡面叫做“鬼狽”的那類。

    據林守所知,鬼狽多由陰煞鬼氣附身喪家野狗而生,通常出沒在荒郊野外等濁氣昏沉的場所。按照道理來說,此處竹林裡彌散的清淨靈氣,與鬼狽身上的陰煞鬼氣相剋,不應該有鬼狽出現才對。

    “嘖,鬼東西一個個都冒了出來……”

    林守啐了口。那邊的獸魅埋頭撕扯著竹雞,怎麼看都不像是好東西,林守於是舉起破魔鏢,暗暗開始貫注真力。隨著真力的貫注,破魔鏢上亮起一點青芒,青芒沿著刻在鏢身的咒符迴路,向外虛擴成寸劍的模樣。

    一則造化法並非直接用於戰鬥的功法,二則林守的修為比起穆蘭還是差不少,所以此刻破魔鏢形成的劍芒,不論強度和亮度都沒有前次穆蘭施展時來得強烈。

    這時候,或許是嗅到危險的氣息,那邊埋頭啃食的獸魅突然抬起頭,警惕的朝四周張望。差不多就在同一時間,林守射出了手裡的破魔鏢。

    破魔鏢化成青芒奔烈而出,獸魅瞥見青芒的同時朝左側蹦去,然而這一擊林守蓄勢已久,又如何能躲得過?只見那青芒凝成的寸劍竟有如實相,切在獸魅的身上,剎那間便把獸魅的半個身子給斬掉。

    失去半身的獸魅頹然倒在地上,雖然破魔鏢的威力不如穆蘭施展的時候,但林守對這樣的結果還是感到滿意。他走過去拾起地上的破魔鏢,擦拭乾淨後插回皮套。

    從獸魅的身上散發出難以忍受的惡臭,林守皺眉看著獸魅的屍骸,從懷裡抽出張離火符來,準備把那具屍骸焚燒掉。

    “把這個處理掉吧……唔嗯?”

    就待拋出離火符的時候,左邊突然響起低沉的吼聲,林守背後的寒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駭然望過去,只見左邊離著五六步遠的竹林裡,竟然竄出另一頭獸魅來!

    獸魅的前爪扒地,低吼一聲朝著林守撲來。兩者間隔著五六步的距離,獸魅晃眼便至,林守來不及取鏢,倉促下把手裡離火符拋了出去。離火符裡封著焚炎咒力,在空中膨化成車輪大的火球。

    焚炎之氣對鬼祟邪物最是有效,獸魅不敢和火球硬撞,當即收勢向旁跳去。林守趁機穩住陣腳,雙手左右開弓,朝著獸魅連續射出兩支破魔鏢。

    由於是在倉促下射鏢,來不及貫注真力,破魔鏢的威力比先前大打折扣,連準頭也失了老遠。第一支破魔鏢射失方向,第二支破魔鏢倒是射中獸魅的右後腿,但傷口卻是極淺。

    沒貫注真力的破魔鏢殺傷力有限,不過紫金本身卻有辟邪神效,只見獸魅的後腿傷處冒出陣陣黑氣。或許看著前面的林守已擺好架勢,再無可趁之機,獸魅當下低吼一聲,竟掉頭回逃。

    “混蛋!給我留下!”

    獸魅身上還插著那支破魔鏢,要是讓它逃了哪還得了?

    林守想也不想的揮出左手,捆仙索扯著呼嘯疾射而出,剎那間纏住獸魅的後腿。被纏住的獸魅發出低吼,拼命掙扎,林守則是雙手緊扯著捆仙索令其無法逃脫。

    “吼嗚!”眼見著逃不掉的獸魅,竟一橫心掉頭直撲回來。

    危機時刻,林守眼角瞥見先前射失的破魔鏢,下意識的伸手一劃。這一劃裡蘊含著馭物訣的神通,只見地上的破魔鏢如同被猛踢了般的跳起來,從側面橫插進獸魅的后腰。

    遭到意外的重擊,獸魅的動作出現短暫的遲緩,林守趁機取出道離火符,朝著獸魅轟過去。

    “畜生!死來!”

    離火符在極近距離裡爆出焚炎烈氣,將獸魅轟得高高飛起,但隨即又被捆仙索給拖回來,重重跌到地上。除了背後插著的兩支破魔鏢外,獸魅的半個腦袋都焦糊起來,一時間再沒了聲息。

    “……混蛋,差點就被咬上了。”

    看著地上的獸魅,林守心有餘悸的甩甩右手,在他的右手背上有道深深的齒痕。先前若不是那道破魔鏢及時回射,將獸魅攔了一攔,那此刻被咬斷的便是他的手腕了。

    打量著地上的兩具獸魅屍骸,林守緊緊皺起眉頭。若是按照以前修煉的標準,解決兩頭獸魅可以算是了不起的戰果,但林守更在意的卻是這場戰鬥暴露出來的重大問題。

    “可惡,光靠破魔鏢果然還是不行嗎……”

    他從獸魅身上拔起破魔鏢,皺眉打量著。破魔鏢雖然有靈驗的破邪效果,但使用時需要貫注真力卻是要命的缺點。他的修為比不上穆蘭,破魔鏢的威力自然也大打折扣。

    再加上破魔鏢本身是投擲暗器,一旦近身肉搏時便毫無作用,因此實在不適合當成主戰兵器來使用。

    回想起先前胡狽迎面撲來的驚險光景,林守不禁感到陣陣後怕。這次能擺平獸魅算是運氣,若是換成呂肆那種等級的對手,光靠破魔鏢根本應付不過來,得盡快找件趁手的兵器才行。

    “趁手的兵器啊,不知道格物殿裡有沒有……”

    林守下意識的摸著懷裡的青銅鑰匙。既然格物殿裡收藏著造師門歷代祖師收藏的仙家法寶,那想必也應該有幾把神兵利器才對。照著老爺子的說法,只要他能解開法鎖,便可以在裡面自由挑撿。

    “嗯,果然還是先想辦法拿到法寶的好……”

    林守望望造師觀的方向,從懷裡取出道離火符,揮手拋向地上的獸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7:16:26

22 馭物解鎖

    以離火符燒盡兩頭獸魅的屍骸後,為預防萬一,林守又喚出兩隻信鳶飛到空中巡察。

    今次的獸魅來得莫名其妙,林守懷疑或許和那幫鬼道士有關,然而驅使信鳶沿著竹林巡察了數週後,並沒發現別的線索,結果也只好作罷,先解決造師觀的問題。

    在返回造師觀的途中,林守把破魔鏢拿出來把玩,回想起先前破魔鏢從背後回射獸魅的光景,感到很是新奇。驅動破魔鏢的自然是馭物訣,造化法的馭物訣林守已用得輕車熟路,然而這次施展的感覺卻和往常截然不同。

    以往役使筆墨紙硯等器物時,總是有一種莫名奇妙的遲緩感,彷彿是拉扯著鈍重的東西前進。而這次在破魔鏢上施展馭物訣時,反應卻是異常敏捷。好像老牛換成了駿馬,只是輕輕一鞭子,便自然的飛奔而出。

    “嗯,好吧,就試試看!”

    想起似乎還沒在別的器物上施展過馭物訣,林守一時間不禁來了興致。

    他向上拋起破魔鏢,右手迅速捏了個法訣,在破魔鏢下落的同時,並指用力一劃。如同所期待的那般,破魔鏢隨著他的手指疾射而出,沒入前方的竹林,傳回“咚”的一聲鈍響。

    “……成功了!?”

    林守興奮的跑過去察看,只見射出的破魔鏢竟連續貫穿了兩根粗壯的楠竹,並牢牢釘在第三根楠竹上面。其力道何止是拋投的數倍,簡直可以與強弩鐵弓相媲美!

    林守用足力氣才拔下破魔鏢,拿在手裡打量著,顯出格外驚喜的神情。

    以前修練馭物訣時,林守多用普通器物作為練習對象,這還是他頭一次將馭物訣用在修真法器上,威力竟是如此厲害,倒把他給嚇了大跳。再怎麼也沒想到,本以為派不上用場的造化法竟然還隱藏著這等潛力。

    “馭物訣,原來也可以這樣用……咦?等等!”

    看著手裡的破魔鏢,林守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道晃眼的靈光,好像被雷電擊中般渾身一顫。他急急把懷裡的青銅鑰匙拿出來,拿在眼前打量,察覺到自己先前忽略了某個顯而易見的盲點。

    “難道說……不,絕對是這樣沒錯!該死的!上當了!”

    林守蹦了起來,腳下生風的衝回造師觀,直撲到格物殿的大門上。

    門上懸著那把法鎖,除了八卦圖案外,昨天林守又在鎖上隱匿處發現了五行符號和其它的奇妙符號。這些符號看起來似乎都在暗示著解鎖的玄機,然而若是林守猜得沒錯的話,那根本是糊弄人的坑爹玩藝兒。

    “……應該沒錯,試試看。”

    林守先把青銅鑰匙插進鎖孔裡面,試著轉動了下,聽著裡面響起機簧轉動聲響,然後深吸口氣,將手按在合而為一的鑰鎖上,施展起咒法來。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林守將造化真力施加到鑰鎖上,受到真力驅動,鑰鎖漸漸活泛起來。

    “給我……打開!”

    林守手捏法訣,用力使著勁。只見那邊插進鎖孔的鑰匙,自動朝著正反各轉了數圈,隨後響起“啪唧”的聲響,那把先前他費勁心思也打不開的法鎖,竟然就這樣簡單的開啟了!

    “果然如此……混蛋!居然用這種坑爹的招數!”

    林守忍不住咒罵出來,同時臉上也浮現出痛快的神情。

    從使役破魔鏢上得到啟示,他猜得果然沒錯。

    鎖具上那些隱約暗示的符號,還有鑰匙上的天干地支圖樣,其實根本是用來糊弄開鎖者的陷阱!林守甚至懷疑,製造這把法鎖的人或許就是本門祖師爺,因為除了使用馭物訣外,其它方法根本不可能打開這把鎖!

    要知道,馭物訣是喚醒物具的蘊靈,並馭使物具活動的法術,其施法的難度只取決於物具自身的靈格高低,而和物具的精密程度並沒有關係。換句話說,只要把鑰匙插進鎖孔裡,再以馭物訣對著合而為一的鑰鎖下命,鑰鎖便會自動的打開。

    至於開鎖的具體過程,那就不是林守需要關注的問題,畢竟再沒有比鎖具本身更清楚自身構造的了,他只需要下達命令就好。

    “太下流了!無恥啊無恥!像這樣的招數,像這樣的招數……唔,貌似可用在很多地方啊……”

    林守咒罵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雖然只是靈機一動找出的辦法,然而仔細想想的話,像這樣無視器物結構而直接尋求結果的破解方式,似乎同樣可以用在很多地方。

    比方說,要打開某個密封的保險櫃,根本不需要知道密碼,只要像這樣對著保險櫃整體施展馭物訣,再下令打開即可。若是更簡單的鎖具,就算不用鑰匙也能打開,再推廣到其它相似的機械造物……

    林守只覺得眼前陡然一亮,彷彿拉開一幕嶄新的天地般。

    “……莫非造化法,其實是很厲害的?”

    林守自言自語著,聲音裡充滿難以置信的味道。抬頭看看門上已然解開的辟邪法鎖,興致湧上來,試著下了“鎖上”的命令,只見那青銅鑰匙緩緩轉動,眨眼間又把門給鎖了起來。

    這樣試了好幾次,過夠癮的林守才把法鎖從門上取下來。取下法鎖的時候,籠罩著偏殿的禁制結界也跟著消退,漏出的咒力把林守吹得後退數步,不禁暗暗驚嘆。

    看看手里古怪的辟邪法鎖,竟然是件可以製禁封界的罕見寶貝。

    林守嘿笑著,不客氣的把法鎖收進懷裡,隨後把目光移到前面的格物殿來。按照老爺子的說法,格物殿裡收藏著造師門歷代祖師留下的大量法寶,而只要他打開殿門,便可以隨便挑選。

    “隨便挑選啊……”

    這句帶有魔力的話令得林守心情激昂,感覺像是阿里巴巴站在四十大盜的寶庫前。他深吸了口氣,先鎮定了下精神,再伸手推開殿門。

    隨著吱呀的轉軸聲,一股挾雜灰塵的濃濃陳舊味湧出,嗆得林守不住咳嗽。他一邊咳嗽著一邊朝殿裡打量。像這般古老廟觀自然不可能有電燈等器物,不過殿內卻是意外的明亮,林守毫不費力的看清了眼前的光景……

    ……………………

    呈現在眼前的大殿相當寬敞,面積橫豎算下來約有兩三百平米,敞開的空間裡放置著一排排的格物架,格物架整齊排列著,像是隔牆般把大殿分隔成若干個區間。

    林守信步走過去打量,只見殿裡放置的格物架皆用陳年烏木製成,每個約六尺高,劃分成上中下三列,每列又劃分成若干小格。格物架的每個小格上都陳列著一件器物,不同的器物散發出不同顏色的靈光。幾百件器物的靈光匯聚起來,把格物殿照得有如白晝一般。

    “哦哦……”

    林守屏住氣息望過去,片刻後卻不禁愣住。

    只見格物架上陳列的種種器物,外形並不像是普通的仙家法寶,反而更接近似於機械造物的風格。裡面有刻著陰陽五形符號的金屬框架,有形似微縮金字塔的水晶體,甚至還有一艘長著翅膀的木頭小船的模型……

    林守在格物殿裡轉了一圈下來,看見的竟都是這些不知用途的奇妙造物,而類似神兵利器的法寶竟是一樣未見。感覺上,與其說是收藏著仙家法寶的藏寶閣,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造物藝術的博物館。

    “……這都是些什麼玩藝兒啊?”

    林守愕然瞪在原地,格物殿裡的光景與他想像得相差甚遠。然而看著滿滿一殿的奇妙造物,多少還是有些期待。林守朝左右看了看,然後選了個放在格物架中列角落的小小窺鏡,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途中都還沒什麼動靜,誰知就在他手指觸到窺鏡的瞬間,一道禁制的紅光暴閃出來,把他的手給重重的彈飛了回來。

    “靠!果然有禁制!臭老頭子,就知道不會那麼大方……”

    林守揉著麻痺的五指,齜牙咧嘴的抱怨著,但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基於修練時常常和老爺子進行禁制與反禁制的對抗,因此林守在破解禁制上面也頗有心得。當下沿著格物架仔細搜索,很快便發現了玄機,卻也不禁倒抽了個涼氣。

    格物架劃分成若干個小格,而眼前的小窺鏡便是置於其中一格里。小格的頂部貼著一道禁制咒符,從咒符射出的禁制咒力籠罩著下面的窺鏡,一旦觸碰窺鏡便會引發禁制的反彈。由於咒符倒貼在頂部,不容易看到的地方,先前林守一時不察便吃了虧。

    事實上,不光是放著窺鏡的小格上有禁制,每處放著器物的小格頂部都貼著禁制咒符,有的甚至還是貼了四五道。而且林守粗略的看了看,就算只是一道禁制咒符,不同咒符的複雜程度也相差很大。橫向比較的話,眼前小窺鏡的禁制咒符倒算得上是相對簡單的一類。

    既使只是“相對簡單”的一道咒符,上面禁制的複雜程度也是林守見所未見的。與之比較起來,老爺子此前設下的種種禁制,簡直就像是加減運算般的簡單。

    “喂喂,這到底是……”

    僅僅一道禁制就有如此復雜,這滿滿一殿的成百上千道禁制,究竟得花上幾百年才能佈置得下來啊?林守幾乎不敢去推測。愕然看著眼前的格物大殿,他隱約開始相信眼前的眾多器物,確實是造師門歷代祖師留下的遺產了。

    “混蛋老頭子,竟然來這套……太犯規了吧……”

    林守咬著嘴唇,苦惱的看著眼前的小小窺鏡,突然把心一橫。

    “媽的!不就是一道禁制嗎?來就來!誰怕誰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7:16:50

23 造師秘聞

    林家老宅的前院裡,林老爺子坐在黃桷樹的石凳處,手裡拿著細絨布,正專心擦拭著手的一顆石球。那石球莫約排球大小,呈深褐色,表面反射著微微的光亮,宛如被用過多年的溫潤玉石般。

    片刻過後,老爺子停下動作,拿起被擦得瑩瑩閃亮的石球,左右打量了番,露出頗為滿意的神情。

    “呼呼,那小子不在,做起事來也清淨了好多……”

    老爺子把擦好的石頭放在絨布上,呼出口氣,側頭看向造師觀的方向,隨口問起。“說起來,紅玉,你覺得守兒能打開那把法鎖嗎?”

    “……公子的天資聰慧。”

    隨著這樣的聲音響起,一襲紅裝的佳人在後院裡悄然浮現,眉目間卻隱隱顯出憂慮的神情。“但是,那法鎖的陷阱正在於此。越是聰慧之人越會想去破解上面暗示,但那暗示只會把人引向歧途,這點對公子很不利。”

    “呵,也是,臭小子看來是完全鑽進套子裡了,連家也不回,虧你昨晚還守了他一夜……”老爺子呵笑著搖搖頭,隨口問起來。“說起來,昨天他的進展如何?”

    “公子似乎把陰陽八卦和天干地支的組合都推算過了一遍,照著這樣的進度下去,我想公子遲早會發現這條路走不通的……”紅玉輕聲說著。“只是我擔心,若公子太急於求成,反而會有耗神過度,折損心智的危險。”

    “這樣啊,也許當初應該把時間放寬點……”老爺子順著鬍鬚,沉呤片刻後說道。“這樣吧,若是那小子真的鑽過牛角尖裡面,後天……嗯,明天你就給他提示下。”

    “是,掌門。”紅玉微微躬身,用罕有埋怨的語氣說著。“公子的修為尚淺,接管造師觀本來便是相當倉促的決定,掌門卻還要給予考驗……這樣的話,還不若最初就告訴公子竅門的好。”

    “那怎麼行?要是得到得太容易,那小子肯定不會放在心上,搞不好就糟蹋掉……”老爺子甩甩手,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若有所覺的抬起頭,朝著東方的天空望去。

    “有客人來了,我去泡茶吧,請掌門稍候。”

    紅玉似乎也察覺到什麼,微笑著朝里屋走去,老爺子則是哼了一聲,拿出老煙槍來點燃。沒等抽上幾口,紅玉便端著泡好的茶走來,並把茶具在桌上一一擺好,那動作帶著說不出優雅的味道。

    待紅玉把迎客茶具安置恰當,東方的天空突然劃過一抹金白流光。流光速度極快,瞬息間便從天邊衝到林家老宅前。

    “謔謔,都備好茶了……老煙槍,你算到我會來啊?”

    伴隨著爽朗的笑聲,一位身著玄青道衣的老者從流光上跳下來。老者鶴髮童顏,精神矍鑠,背後卻是背著一碩大的葫蘆,並且從葫蘆裡面飄出濃郁的酒香來。

    “老酒鬼,大白天的不要在天上亂飛。要是被人看到,搞不好會以為我家裡鬧鬼了呢。”林老爺子皺眉抱怨著,語氣倒是頗為熟絡。

    “鬧鬼?呵,俺倒想看看,究竟哪個鬼有這樣的膽量,敢在'青河翁'的家裡鬧騰?沒有五百年的道行就是找抽啊……”這樣說著的老者,從背後取下酒葫蘆,拔開塞子後朝著空中招了招手。

    “進去吧,乖乖。”

    隨著老者的招手,只那道懸在空中的金白流光,嗖的一聲便鑽進葫蘆裡面。老者滿意的塞上葫蘆,那邊的林老爺子看得卻是直皺眉頭。

    “餵,那是'太白'吧?你竟把它裝在酒葫蘆裡面?”

    “嘿嘿,老煙槍你就不懂了……”老者擺擺手,把葫蘆重新背回背後,並如此解釋著。“太白的劍相焚火,酒能縱火,咱這就叫以酒養劍。”

    “你這口胡的老酒鬼,早知道當初老夫怎麼也不會把太白託給你啊……”老爺子在那邊哀嘆連連,好像是把心愛的閨女嫁給了嗜酒如命的惡漢。

    事實上,這位背著葫蘆的老者名叫卜修子,綽號“劍翁”,乃修真名門蜀山劍派的傳功長老。卜修子和老爺子是老交情了,而他那柄飛劍“太白”便是老爺子昔日打造的絕世好劍,結果被卜修子看中,硬是耍賴強要了去。

    對老爺子來說,太白劍就像是自己的閨女。雖然早已嫁了出去,然而看著竟然落到整日泡在酒葫蘆裡的下場,自然是氣得吹鬍子瞪眼。

    不過卜修子臉皮似乎極厚,毫不介意的走過來。先朝後面紅玉點頭為禮,然後坐在老爺子的對面,把備好的茶一飲而盡,隨後便朝四下瞥起來。

    “話說回來,小三兒呢?怎麼沒看到?”

    “你找老夫孫子乾啥?”老爺子警惕起來。

    “別提了,自從穆丫頭去正道會任職後,俺就閒著沒事做了。那些徒孫輩裡面也沒幾個好耍的,見了俺個個畢恭畢敬得要死……唉,現在能和俺逗上幾句的,就只剩下你家的小三兒了。”

    “你這口胡的老酒鬼!不要隨便拿別人的孫子來消遣。”

    老爺子敲著煙桿,對卜修子提出嚴厲的批評。卜修子卻是呵笑一聲,像是完全沒放在心上,順手為自己倒了杯茶,提到前次穆蘭的事情。

    “呵呵,說起來,前幾天我那徒兒好像到青河鎮來了一趟,她沒給你們添什麼麻煩吧?”

    “小事罷了。那丫頭教養不錯,真看不出是你這老酒鬼的徒弟。”

    “既然知道是俺徒弟,為啥還要特別留一手?老煙槍,作人可要厚道。”

    “哼,那丫頭是你的徒弟,也是正道會的執行幹員。跑到青河鎮來大鬧一場,老夫沒計較就算給你酒鬼的面子了,要是再把飛劍修好奉還,那我造師門的威嚴何在?”

    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那邊的卜修子則是搖頭嘆息。

    “你個老煙槍,說來說去,就是想讓俺蜀山派人上門陪禮就是了……罷了罷了,俺們名門大派,不和你計較。”卜修子說著,從衣袖裡取出柄飛劍來。飛劍呈青色,一側還貼著咒符,正是穆蘭所用的青鴉劍。

    “這把劍可是俺徒弟的命根子,可不放心交給墨門的那幫小娃子擺弄。怎麼樣?老煙槍,反正你也閒得沒事,就順便幫個忙如何?”

    “誰說老夫沒事?老夫最近忙著準備化劫避凶,可沒空來打理其它事。”

    “化劫避凶?老煙槍,你莫非觸到什麼霉頭了不成……”卜修子開玩笑的說著,目光不經意的落到桌上的褐色石球上,卻是不禁一愣。

    “……地魄玄石?”

    彷彿看到什麼難以置信的事物,卜修子的眉頭頓時緊緊皺起。

    “老煙槍,你拿出這種東西來想幹什麼?”

    “當然是用來化劫避凶啊,你以為剛剛我是在開玩笑不成?”

    “……你說真的?”

    卜修子聞言露出啞然驚詫的神情,迅速抬頭,看向陰雲散佈的天空,同時掐指推算,彷彿在確認著什麼事情。片刻過後,從卜修子嘴裡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

    “陰煞衝宵,煌烈聚天,如此威勢……莫非是'九天雷劫'不成!?”

    卜修子不敢置信的又推算了幾次,確定結果無誤,愕然看向老爺子。

    “喂喂,老煙槍,你這次可是玩大了啊!那九天雷劫是一等一的無上兇劫,其威力誅魔滅仙,往往五百年才一現,前次降劫誅滅厲界天魔也才僅過兩百年……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竟引得老天如此動怒?”

    “也沒什麼,不過是拒絕了幾次老天爺的召喚罷了。”老爺子擺擺手,若無其事的說著。

    “啥?老天爺的召喚?也就是說……”

    就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般,卜修子赫然瞪大眼睛,直直看著老爺子。老爺子則是徑自抽著老煙,顯出泰然自若的模樣。過了好一陣,卜修子呼出口氣,喝了口茶壓壓驚,再抬頭看著老爺子,聲音已變得格外謹慎。

    “老煙槍,你……踏進地仙之境到底有多久了?”

    “地仙之境?嗯,如果從繼承造師觀算起的話,差不多有一甲子了。”老爺子瞥著卜修子,嘆了口氣,也沒兜圈子,直接把話題扯明了。“算啦,也不瞞你,老酒鬼……算上今次的話,這已經是老夫第四次遭遇天劫了。”

    突然響起“當”的一聲鈍響,卜修子失手將茶杯打落在桌上。只見他愕然看著老爺子,神情似乎已驚愕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程度。

    ……………………

    若是有蜀山弟子在場,看到平日穩若泰山的傳功長老竟露出如此模樣,想必會大跌眼鏡吧?不過平心而論,其實倒也怪不得卜修子這般失態,畢竟老爺子說的事情太過離奇,幾乎推翻了修真界的常識。

    要知道,悟徹天道,與天同壽,可以說是修真者最普遍的追求。不論哪門哪派,修練何種法訣,其修練過程必然是逐漸參悟天心,與道合真的道路。沿著這條道路修練下去,走到終點,便是被稱為“地仙”的境界。

    踏入地界之境的修真者,造化通玄,其實已算得上是半個散仙。不過想要真正位列仙班,神升上界,還必須通過老天給予的最後試練。

    這最後的試練,便是修真者常常談之色變的“天劫”。天劫避無可避,管你是一心飛升,還是眷戀紅塵,只要踏進地仙之境,最後必然會迎來天劫降臨。

    受到天劫試練的地仙,結局只有兩個:若是渡劫成功,自然是神升上界,位列仙班;若是渡劫失敗,那便是身如灰飛,魂若煙散。

    天劫避無可避,成則神升上界,敗則灰飛煙滅——這幾乎已被看成恆古不變的天律。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得道地仙,拼著一身道行想挑戰天律,卻是無一落得身死魂滅的結果。

    像林老爺子這般,連續遭曆三次天劫,既沒有灰飛煙滅,更不曾神升上界的地仙,卜修子根本是聞所未聞!也難怪老天會勃然大怒,不惜動用九天雷劫,來消滅此等逆天叛道的存在!

    “……好個老煙槍,以後俺還是改叫你老魔頭吧。”

    過了好半天,卜修子方才呼出口氣,算是接受了老爺子的說法,不過神情依舊顯得困惑難耐。

    “俺不明白,以你老煙槍的造化修為,渡個天劫還不是易如反掌?放著登仙的大道不走,卻這樣明目張膽的逆天抗命,甚至不惜招來此等無上兇劫……老煙槍,你為的到底是什麼啊?”

    “為的什麼?呼,老夫為的是什麼啊……”老爺子磕了磕煙桿,一時間似乎想入了神,半晌後才抬起頭來,慢吞吞的說著。

    “……老夫為的,不過是造師門香火鼎盛罷了。”

    “什麼?這樣簡單的事情……”卜修子聞言不禁啞然失笑。

    “簡單?你說簡單?”老爺子打斷了卜修子的話,語氣變得銳利起來。“老酒鬼,你以為造師門現在還有幾人?若是老夫渡劫登仙以後,造師門又剩下幾人?”

    “這個……”想起造師門的現狀,卜修子頓時說不出話來。

    老爺子的目光移到手裡的煙桿上,呼出口氣,似乎觸到某個禁忌的話題,聲音逐漸變得沉重起來。“我造師門代代人丁不旺,香火難續……老酒鬼,你以為是為什麼?”

    “為什麼?”卜修子不由自主的問著。

    “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我林家代代傳承的造化法,有奪天地之造化的玄通,卻也由此惹來天忌,天欲滅我滿門。”

    老爺子以陰沉的聲音慢慢講述著。

    “為保全林家的香火不滅,我先祖費盡心機找到這處匯聚八荒靈脈的風水寶地,又建起那九重封朔、勘破陰陽的鈞天逆闕陣,代代謹守,才得以避過天煞滅咒,延續香火至今……其間艱難,又豈是'簡單'二字可以道盡!?”

    老爺子的聲音裡蘊含著深深的怒氣。修道者講究參悟天心,順應天命,講出這等大逆天道的話本是修道的大禁忌,然而卜修子在旁聽著,一時間竟反駁不了。

    “千煬離走後,守兒便是造師門僅存的香火。守兒年紀尚幼,根基不穩,老夫本待再看顧守兒幾年,老天卻是連番摧逼,似欲滅我林氏一脈……天意險惡,老夫若不為逆天爭命,莫非還要坐視滅門不成!?”

    說到憤處,老爺子猛起一掌拍在石桌上。

    只見由堅硬青崗石砌成的厚實桌面,竟然在這一掌之下炸成齏粉!

    卜修子看著被拍成齏粉的青石桌,不禁愕然無語。原本陰沉的天空,陡然響起一聲悶雷,彷彿老天亦為這番逆經叛道的話而震怒一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8:29:27

24 卜修子

    卜修子因聽聞造師門的秘聞而一時驚愕,老爺子則是盯著陰沉的天空,一言不發的抽著草煙,庭院的氣氛因此顯得沉悶。紅玉安靜的侍在旁,突然偏頭望向鎮西的方向,隨後輕聲提醒著。

    “掌門,公子回來了。”

    這聲音打破了庭院的沉悶,老爺子“咦”了一聲,看看前面狼藉的地面,皺眉叨唸了一聲,隨即伸手一劃。只見隨著一道靈光劃過,被拍成齏粉的青石桌竟宛如時光倒流般重新聚合還原,上面碎掉的茶具亦恢復原樣,甚至連里面的茶水都沒少半滴。

    “嘖嘖,老煙槍,你這手'造化通玄'可是越來越精純了啊!”

    卜修子發出讚歎,然後自然的拿起茶杯品嚐起來。

    “哼,你個老酒鬼也不差,剛剛看太白的劍光朦朧,有形無質,怕是也快修到'無劍之境'了吧?”

    老爺子也放鬆了態勢,磕磕煙桿,對卜修子囑咐著。

    “對了,剛剛的事情可不要對守兒提起。”

    “為何?小三兒早晚也要繼承造師門的,早知道不是更好嗎?”

    “守兒年紀尚幼,光是造化法修練就已經讓他吃不消了,沒必要再增加多餘的負擔。”老爺子搖搖頭。“而且,老夫昨日已把造師觀傳給了他,現在他顧著參悟法訣,更不能為雜務分心。”

    “造師觀!?老煙槍,你還真是捨得啊……”

    卜修子搖搖頭,正準備說些什麼時,大門處傳來“吱—呀—”的聲音。

    眾人的目光移過去,看見林守正推門走進來。他的神情鬱憤,額前有一腫包凸起,並而身上還有著好幾處焦糊的模樣,好像被雷劈過似的。老爺子見狀一愣,還來不及問話,那邊的紅玉卻已驚呼一聲,閃了過去。

    “公子,你是怎麼了?誰傷著你的?”

    紅玉扶著林守,著緊的察看著他身上的傷勢,聲音帶著隱隱的煞氣。

    “沒啦,是不小心觸動了禁制……”

    林守猶豫著要不要把獸魅的事情說出來,悄悄朝老爺子那邊望去,卻注意到正在喝茶的卜修子,不禁愣了愣,隨即興奮的跑過去。

    “卜修爺爺,你怎麼來了?”

    “哈哈,好久不見了,小三兒,聽說你最近被老煙槍逼著修行,過得可是很辛苦呢……怎麼樣?要不要來蜀山耍個十天半月?相桓子那老頭兒,最近可是得了好幾件寶貝,老夫教你把它們都贏過來吧?”

    “你這老酒鬼!不許蠱惑我家孫子!”

    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打斷了卜修子的話。然後打量著孫子的模樣,皺眉問出來。“臭小子,看你的模樣……八成是想用蠻力打開禁制,結果吃到苦頭了吧?”

    “呃……”林守露出汗顏的神情,看來老爺子是猜中了。

    “你這渾小子,老夫早就告訴過你,那把鎖上有厲害的禁制,結果你還是要嚐到苦頭才相信……也罷,那把鎖對你來說也許是早了點,不過紅玉偶然說起來,老夫便給你試試看。”

    “那把鎖的話,我已經解開了。”林守甩頭說著。

    “行啦行啦,別打腫臉充胖子了,那把法鎖可是本門祖師爺造出來的,一時間解不開很正常。”老爺子像是完全不相信林守的話。

    “如果三天的時間不夠,就給你延長到五天吧!別把自己逼急了,反正橫豎也不過只是把鎖而已,要是你小子鑽進牛角尖裡才是大麻煩……”

    “我說,我解開鎖了!”

    聽著老爺子的口氣,一時間感到鬱憤的林守,乾脆從懷裡取出那把辟邪法鎖,重重的按在石桌上。老爺子愕然的目光移過去,霎那間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呃?解開了?怎麼會……”

    “哼哼,只要想通原理就簡單了,那其實只是馭物訣的修行吧?”

    林守故作輕鬆的說著。想想昨天被這把坑爹的鎖給搞得暈頭轉向,再看看眼前的老爺子錯愕模樣,心裡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得意感覺。

    “就算如此,一天就……也太快了……”

    老爺子半信半疑的拿起桌上的辟邪法鎖,在手上翻來覆去的檢察著,最後不得不相信孫子確實是破解了法鎖,但同時也生出疑問來。

    “等等,既然你小子已經解開了法鎖,那為什麼還弄得這樣狼狽?”

    “還不是那裡面的鬼禁制!”林守用充滿悲憤的聲音回答著。

    “當初說什麼''只要打開鎖,裡面的寶貝就可以隨便拿',可那些坑爹的禁制又是怎麼回事?每個,每個法寶上都設有變態的坑爹禁制,一解錯了還有電擊反制……臭老頭子,其實你根本就沒想把那些法寶給我吧!?”

    林守拍著桌子,氣勢洶洶的質問著老爺子。那邊的老爺子聞言卻反而淡定下來,拿起心愛的銅煙桿,慢悠悠的抽了口草煙,才看向孫子說話。

    “臭小子,老夫若不打算把造師觀傳你,帶你去那里幹啥?”

    “可……那些坑爹的禁制又是怎麼回事?”

    “哼,那些禁制自然是歷代先師設下的。”老爺子悠然的說出真相。

    “造師觀是本門供奉祖師爺的祠堂,格物殿則是歷代先師收藏法寶的地方。格物殿裡面收藏的法寶,都是些神威通天,排山倒海的仙家玄寶,當然是不能隨便留給不肖子孫胡亂使用。”

    “仙家玄寶……”想起那些器物的古怪模樣,林守感到強烈的懷疑。

    “歷代先師在格物殿的法寶上設下禁制,造師門的傳人想要拿取法寶就得先破解上面的禁制,這是祖師爺傳下來的規矩,就算是老夫也不例外。……那些禁制只能用造化法破解,你小子解不開是因為自己的修為不夠,可不是老夫說話不算話。”

    “這……這算什麼啊?臭老頭子!為什麼不早說?”

    “那是因為,老夫也沒想到你會這樣快就解開法鎖,本以為還太早了點……呵呵,臭小子乾得不錯,再努把力,或許真能拿出一兩件法寶來。”老爺子呵笑著,罕見的誇獎著林守,然而被誇獎的人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開玩笑!那些變態的禁制要解到什麼時候啊?臭老頭子!就算你拿不出法寶來,至少也教我些能派上用場的功法吧!”

    “混帳!我造師門的造化法就是天底下最有用的功法,你小子有空去學旁門左道,還不如給老夫專心修行造化法!”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再度祭出法寶,銅煙桿敲得林守狼狽逃竄,看得旁邊的卜修子呵笑出來。

    “好了好了,老煙槍,你也別為難小三兒了。你讓他做了十六年的造化法修行,這底子打得可算是夠厚了。就算是俺們蜀山的弟子,練上十年的太乙劍訣,也早可以登堂入室,學些實戰法決了。”

    “去去,咱造師們走的是精品路線,別拿去跟你們蜀山比較,。”

    老爺子翻翻白眼,倒是沒表現出強烈的反對,於是卜修子繼續說著。

    “這樣吧,最近俺偶然悟得一式御劍訣,算是劍走偏鋒的路子,對蜀山弟子倒是沒有大用,不過用在你造師門的身上卻是絕配。如果老煙槍你沒意見,俺就教給小三兒,當作委託修劍的訂金好了。”

    “禦……御劍訣!?”

    老爺子還沒有所表示,林守的耳朵卻是立刻豎了起來,又驚又喜的問著。“卜修爺爺,御劍訣是蜀山派的不傳之秘吧?可以教給外人嗎?”

    “呵,蜀山派的御劍訣,必須配合太乙真力才能發揮出威力。小三兒你沒有修煉本門的太乙劍訣,就算教給你也沒用。”

    卜修子搖搖頭,笑著解釋道。

    “現在我教你的這招,並不是蜀山御劍訣。嚴格來說,只能算是老夫偶然想出來的偏門法訣。不過這個法訣倒是很有名堂,雖然老夫是用不上,但普天下恐怕再沒有比你們造師門更適合用這招的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8:29:55

25 引煞訣

    “最適合造師門的……御劍訣?”林守聽得神往。

    “老酒鬼,你可不要隨便拿些二流貨色來唬弄我孫子。”

    卜修子是蜀山派的傳功長老,在御劍術上的修為幾乎是無出其右,能拿出來教人的自然也是好東西,因此老爺子的語氣聽起來也不反對,倒是旁邊的紅玉隱約皺了皺眉。

    “哼哼,老煙槍,你聽下去就知道。”卜修子輕咳一聲,對著林守擺出傳道授業的架勢,隨手從袖口裡扯了把短劍出來。“那麼我先問問你,小三兒,你家造化法的馭物訣修行得怎麼樣?”

    “馭物訣?不錯哦。”林守頗有自信的回答著。

    “那好,你試著用你家的馭物訣來控制這把劍,刺向那邊的目標。”

    卜修子隨手在遠處的圍牆上劃了個圈,如此交待著。作為林老爺子的世交老友,他自然對造師門的獨門功法有相當的了解。林守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試著把馭物訣施加到短劍上。

    只見短劍搖搖晃晃的升空,林守回想著拋出破魔鏢時候的感覺,然後瞄準左側的圍牆,猛力揮指劃去。

    隨著“噗”的一聲輕響,被拋出的短劍釘在了圓圈偏上的位置,莫約一半的劍鋒陷在了圍牆裡面。力道雖然及不上破魔鏢,但林守對自己的發揮還是頗為滿意。他轉頭看向卜修子,卻見卜修子竟是搖頭不語,揮手把短劍召了過來。

    “小三兒,你再仔細看我刺一遍。”

    卜修子並指禦起短劍,一抖手腕,短劍剎那間飛了出去。林守只看到虛影一閃,那邊劃著圓圈的圍牆便已然被刺了對穿。那切口光滑無比,和林守先前釘在牆上的那一劍完全不同,林守不明所以的看向卜修子。

    “呵呵,其實就馭使物具而言,蜀山的御劍訣和你家馭物訣的差別並不大。”卜修子慢慢掀開謎底。“不過同樣的目標,我用御劍訣來刺,你用馭物訣來刺,效果卻是截然不同,你想想看是為什麼?”

    “是……力道和速度的差別?”林守推測道。

    “嗯,也有這些東西,但最本質的差別還是,'劍意'。”

    沒讓林守多猜,卜修子直接給出了答案。“有了劍意,便是御劍術。沒有劍意,便是單純的馭物訣。你剛剛做的,只是把短劍猛力擲出去罷了,而我卻是用劍意刺出,差別便是在這裡。”

    “是這樣啊……”有過直觀的體驗,林守立刻理解了卜修子的話。“那,要怎麼把'劍意'加到馭物訣裡面?”

    “嘿嘿,要培養劍意說來也簡單,只要投到蜀山門下,奉劍為師,日日持劍修行。以小三兒你的資質,再加上老夫親自教導的話,三五年便可有小成,如何?”

    卜修子如此勸誘著,林守還沒來得及回應,那邊的老爺子已重重咳嗽一聲,抽起銅煙桿來。見著老爺子的態度,林守也猜到“劍意”肯定不是重點,於是繼續安靜聆聽。

    見林守沒有上當,卜修子無趣的嘆口氣,把話題扯了回來。

    “……總而言之,'劍意'是御劍術的關鍵,劍意越強,劍勢便越是凌厲。而劍意只有奉劍修行才能培養出來,這也是你家的馭物訣永遠成不了禦劍術的原因。”

    無視那邊翻白眼的林老爺子,卜修子繼續說明著。

    “但是,劍意雖然無法速成,卻有可以取代劍意的東西,那便是老夫要教你的'引煞訣'。”

    “引煞訣?”林守感覺這個名字聽起來頗為邪門。

    “正是。所謂'無煞不鋒',凡是劍器,必有煞氣。劍煞沖頂時,甚至可以逆控劍手的神魂。好比被傳為凶劍的血殘,還有劫劍的紅蓮,都可以說皆是煞氣沖頂的絕煞劍器。”

    “劍器本為凶物臨世,故煞氣正是劍器的精魂所在。若是能引出劍器的真元煞氣,融入你家造化法的遣物決裡面,那自然可以取代'劍意',從而發揮出媲美御劍術的威力。”

    “因為是引出'劍煞'來取代'劍意',所以理論上說,越是煞氣兇烈的劍器便越能發揮出這招的威力。不過施展引煞訣的前題是,劍煞必須要能被駕御的程度,所以像兇劍血殘這般已成劍魔就不用考慮了。”

    “本來的話,牽引劍煞是使劍者的大忌,稍有不慎便會落到命魂受損的下場,然而你家造化法在這方面卻是得天獨厚,要不是如此,老夫也不敢把這招教給你。”

    …………

    卜修子擺弄著短劍,把“引煞訣”的原理一一道出,令林守直聽得兩眼放光。他對御劍訣所知有限,然而馭使物器卻是造師門的專長,結合施展馭物訣的心得來理解,很快便明白了引煞訣的要旨。

    簡單來說,御劍訣是讓劍士把飛劍當成身體的一部分來禦使,一招一式皆是出自劍士的意志。而引煞訣則是喚醒劍器的劍煞,賦予劍器活動能力,讓其自主攻殺的便利法門。

    引煞訣是用劍器本身的“劍煞”取代劍手的“劍意”,劍煞的強弱僅取決於劍器本身。而要說到馭使物具的話,普天下確實再沒有比造師門更擅長的門派。

    用林守早已熟練的馭物訣,再配合召引劍煞的引煞訣,即使不用特別修行也可以發揮出媲美御劍訣的威力,這便是引煞訣最大的便利!

    只是引煞訣雖有便利速成的好處,但相應的缺點也同樣突出。最大的問題是,劍煞的強弱只取訣於劍器本身,只要劍器不變,無論施法者如何努力修行,也無法進一步提升引煞訣的威力。

    基於這樣的緣故,引煞訣對修煉御劍術的蜀山弟子毫無用處,不過林守倒是不在乎這個。眼下他最需要的是在實戰裡發揮威力的法決,而引煞訣正好能滿足這項要求,並且還有簡單易學的好處。

    想到先前和獸魅遭遇時,只能用破魔鏢應對的狼狽光景,林守頓時興奮起來,決心要把這招學到手。

    “也只有你個老酒鬼,能想出這種稀奇古怪的法門……嗯,不過跟本門的馭物訣確實是絕配,守兒學學也沒差。”

    林老爺子先前一直在抽悶煙,這時候開口了,顯然也認可了引煞訣對造師門的便利。隨後吐出口煙來,若有所指的瞅著卜修子。

    “好了,老酒鬼,快把東西拿出來。你不是只會畫大餅吧?”

    “誰說的?俺可比你厚道多了,老煙槍。”

    卜修子說著從衣袖裡又扯出把短劍來。短劍的造型像是藏式的短刀,長約一尺半,形式古樸,然而鋒刃上卻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隱隱散發出令人不舒服的感覺。

    “這把劍叫'血煉祭劍',是前次老夫在某個沙漠古蹟裡翻到的,似乎是祭祀時用來斬宰祭品的祭劍。”

    “此劍的劍胎以失傳古法打造,歷經百年不損,劍刃則吸聚了大量獻祭生靈的怨血,已初成劍煞。本來老夫打算把它以真火融毀,但靈機一轉時想到了引煞訣的法門,結果便留了下來……呵呵,倒是便宜了你小子。”

    卜修子把血煉祭劍交到林守手裡,又詳細說明了引煞訣的咒語口訣。林守興致勃勃的打量著手裡的血煉祭劍,卻沒注意到身後的紅玉正盯著那把祭劍,欲言又止的暗皺眉頭。

    “……大致就是這樣,還有問題嗎?”

    把引煞訣教給林守後,卜修子向他確認著。引煞訣其實並不算是正式的功法,最多只能算是簡單的法訣,結合施法行咒的經驗,林守頗有自信的點點頭。

    “呵,本來就是偏門的法訣,多用幾次就熟練了。不過說實話,雖然這法門是俺想出來的,但實際真正使用的人,你小子倒是頭一個呢……能不能成老夫也不敢打包票,先使出來看看吧。”

    “嗯,我這就試試!”

    林守點點頭,把血煉祭劍握在手裡,回想著卜修子剛剛的教導,深吸口氣,施起引煞訣來。

    “引煞聚命,封劍化厲……奉劍成契,為吾召使……”

    引煞訣的原理和馭物訣其實頗為相似,亦是以造化真力喚醒劍器的蘊靈,只是性質上更偏向蘊靈中的煞氣。有過施展馭物訣的經驗,林守用起引煞訣來也是輕車熟路。

    只見被貫注真力的血煉祭劍,剎那間迸發出逼人的煞氣來,在林守手裡嗡嗡鳴動,彷彿隨時要脫手飛出一般。

    “哦哦,這傢伙蠻給力的嘛……”

    林守不得不用雙手把住祭劍。第一步成功牽引出祭劍的劍煞,第二步便是用馭物訣來操控祭劍。然而已喚出劍煞的祭劍絕非尋常器物,因此他的馭物修為能不能製住兇烈的劍煞,便是引煞御劍的關鍵。

    林守深吸口氣,把祭劍拋向空中,同時運指把造化真力使過去。得到真力的祭劍懸浮在空中,然而那姿態卻是充滿不確定性,像是一匹不甘束縛在嘶吼扑騰的烈馬,林守幾乎要使出全力才能拉住韁繩。

    “謔謔!做得不錯!小三兒,來試試看效果如何?”看到林守成功施展出引煞訣,卜修子也來了興致,從袖口裡扯出把青鋒劍拋在空中,就要測試這招的效果。

    卜修子使出御劍訣,青鋒劍化成一道流光劃過祭劍身側。原本便已燥動不安的祭劍,此時受到青鋒劍氣的擾動,彷彿看到獵物的猛犬,剎那間猛撲了出去,化成一道血光追著青鋒劍噬咬而去。

    因為只是測試引煞訣的法門是否可用,卜修子自然也沒有認真施展,然而血煉祭劍的劍煞卻是出乎意外的兇烈。青鋒劍還沒飛出五六米,便已被那道血光從後面追上。

    只聽得乒乒乓乓的一陣亂響,青鋒劍砍得渾身抖顫,幾乎哀鳴出來。連卜修子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連忙呼喊暫停。

    “等……等等!小三兒,那劍太烈了,先穩住!穩住再說!”

    “我一直在試啊……”林守辛苦的回答著。

    被喚出劍煞的血煉祭劍,此時簡直就是縱蹄馳騁著的烈馬,而緊扯著韁繩的林守,光是不被甩下去便已然要竭盡全力,更不要說制住這匹烈馬了。

    結果祭劍受到劍煞牽引,就這樣一路追著青鋒劍猛砍。

    血煉祭劍的劍胎本是形似雪域藏刀的劈砍利器,再加上其劍煞已成,而青鋒劍不過是普通凡鐵。兩者互搏下,青鋒劍根本不是對手,劍刃很快崩成了鋸齒模樣,而劍脊上亦是傷痕累累。

    最後更是挨了重重一斬,鐺的一聲被砍落到地面。

    瞅著地上再無聲息的青鋒劍,莫說是林守,就連卜修子和林老爺子也看得有些傻眼,誰也沒想到這引煞訣的威力竟是如此剛猛,初次施展便有這般兇勢。

    就在眾人驚愕分神時,那邊的祭劍沒了目標,在原地搖晃一陣,竟猛的一抖,朝著林守直刺而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18:30:23

26 鐵柱玄陣

    祭劍挾著荒煞烈氣朝著林守直刺而來。

    由於祭劍本身是由造化真力驅動,因此劍煞反噬時,林守立即生出感應,然而身體反應卻跟不上。眼睜睜看著那道血光直射過來,反射般的閉上眼睛,剎那間背後滿是冷汗。

    有兩位仙老在,自然不會容得這般意外,然而出乎意料的,先出手的竟人是紅玉。不知何時站到林守身前的她,只是隨手一捏,那道奔烈而來的血光便嘎然而止。

    感到祭劍的煞氣連同自己的真力一併被某股巨力瞬間截斷,林守疑惑的睜開眼睛,卻看到祭劍正被紅玉給拈在手裡,而紅玉的神情竟也是罕有的憤怒。

    “區區螻蟻小怪,膽敢反逆公子,將汝形神俱滅也難消此罪!”

    隨著怒斥聲響起,一股凜然氣焰從紅玉身上發散出來,林守只感到一陣烈氣拂過,旁邊的兩位仙老卻忍不住抖了一抖。

    再看看那柄凶神惡煞的血煉祭劍,竟在紅玉手裡低鳴起來。只是那低鳴不再是桀驁不馴的嘶吼,倒更近似於極端恐懼的顫抖哀鳴,彷彿魍魎小鬼遇到無上神威一般。

    “奉取爾命,形神俱摧,煌日焚焰……”

    紅玉絲毫沒有留情的打算,一股燦金色的煌火剎那間籠罩了血煉祭劍,纏繞著祭劍的血色劍煞,遇到煌火的瞬間即遭灰飛煙滅。劍身在煌火的焚燒下,似乎頃刻間就將消融殆盡。

    “等等!紅玉,別毀了它!”

    林守稍遲一秒後反應過來,目睹這般光景,急忙搶上前去。

    “公子?你小心……”

    生怕傷到林守,紅玉急忙收起煌火,林守則趁機把祭劍搶了下來。

    雖被煌火灼燒,但祭劍入手倒並不滾燙。只是原本殷紅如血的劍鋒,此時已淡得幾乎不見血光,顯然已是元氣大傷。若是再遲上幾秒,恐怕便真是形神俱滅的下場。

    祭劍被林守把在手裡,依舊恐懼般的微微顫鳴,只是那勢頭再無法和先前兇烈態勢相比。看著手裡已被大幅削弱的血煉祭劍,林守露出欲哭無淚的神情。

    “怎麼這樣……”

    “像這樣的兇劍,公子不用也罷。”

    紅玉冷哼一聲,顯然是餘怒未消。此時卜修子輕咳一聲,插嘴進來。

    “嗯咳!這個,算是老夫的失策,沒想到引煞訣牽出的劍煞竟是如此兇烈,竟然直達化劍之境……早知道這樣,真不該拿這把血煉祭劍給你。”注意到林守的失望神情,卜修子於是補充道。

    “呃,也不用失望啊,小三兒,這次就看成是測試下引煞御劍的效果好了。等到你的馭物修為有長進了,老夫再找把好劍送給你罷… …再說,這把祭劍雖被焚滅大半劍煞,但用來練習倒還是可以的。”

    “只能這樣了嗎……”

    林守苦臉瞅著手裡的祭劍,在心里哀嘆不已。

    “你個老酒鬼!下次再敢拿這種半調子的東西來禍害我家孫子,老夫可要追上蜀山討公道!”那邊的林老爺子,重重的哼了一聲,不過卜修子掏掏耳朵,假裝沒聽見。

    “哪啥,老煙槍,俺的訂金可算是付過了,俺徒弟的飛劍就拜託你了。”頓了片刻,卜修子意有所指的問道:“那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要俺幫忙嗎?”

    “去去,你來幹什麼?添亂嗎?”老爺子甩甩手,不客氣的回絕著。

    ……………………

    卜修子御劍離開後,林守才從老爺子那裡得知,原來卜修子是來委託老爺子修理青鴉劍的。這倒是不奇怪,畢竟造師門是擅長馭物遣物的門派,自古便有製造法器的悠久傳統,時常也接下些修復法寶的委託。

    青鴉劍是穆蘭的愛劍,林守本來也想多少出點力氣的,可惜被老爺子以“小子的火候還差得遠,別來添亂”為由給踢了開去。

    不知是否忙著修劍的緣故,老爺子最近常常沒呆在老宅,而沒人督促修行,林守也因此樂得清閒。最近他的興趣全集中在兩件事情上,一件是繼續破解格物殿裡的法寶禁制,另一件便是練習引煞御劍的法訣。

    根據老爺子的說法,格物殿裡收藏的皆是威力排山倒海的仙家玄寶,林守雖然對此感到懷疑,然而設置在法寶上的諸般禁制卻真是一等一的厲害。數日來他嘗試了各種方法,但結果卻無一例外的被電得哇哇大叫。連番挫折下來,林守乾脆賭氣的不去碰那坑爹的格物殿,專心修煉起引煞訣來。

    不得不說,老劍翁想到的引煞訣確實是非常便利的法門。林守雖然從未學過御劍訣,但在造化法的馭物訣上卻有十年以上的道行,以引煞訣取代不足的劍意,稍加練習後便使得有模有樣。

    在造師觀外的竹林找到處空地,又從周圍就地取材做出幾個竹製標靶,便成為絕佳的練習場地。由於引煞御劍是以馭物訣為基礎,練習引煞御劍也就等於練習馭物訣,所以林守一點也不擔心老爺子會反對。

    “引煞聚命,封劍化厲……奉劍成契,為吾召使!”

    被引出劍煞的血煉祭劍,受到造化真力的驅使,在空中疾轉直落,利落的削掉一根竹竿的尖頭,又順勢上撩,將另一根竹竿給砍成兩斷。

    “好!”

    林守在十步之外控制著,見狀運指迴轉,那邊的祭劍隨即在原地急速旋舞起來。祭劍如同風車般的旋圍著,劍輪邊緣隱隱現出劍煞血紋,同時姿態也漸漸變得不穩起來。

    “誒……給我老實點!”

    林守增強了力道,瞄著竹林前方的山岩,大喝著御劍斬了去。

    “喝!日輪斬!”

    高速旋舞著的劍輪朝著山岩飛去,劍刃處血煞暴現,其氣勢直欲將山岩一斬為二。然而誰知劍輪在途中陡然偏轉,竟只削掉山岩的一角,然後就失控般的彈飛出去,撞進旁邊的竹林裡面。

    “嘖,又不行嗎……”

    林守搔著頭,苦惱的走過去。最初遇見穆蘭時,她那華麗的御劍術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因此才想以祭劍模仿著使出來,然而始終無法做到理想。這幾天的練習下來也沒能絲毫進步,沮喪之餘,倒是意外確認了一件事情。

    引煞訣以劍煞取代劍意,讓不曾修習過御劍術的人也能施展出類似的威力,固然是極大的便利,但同樣也有著缺乏成長力的缺點。

    御劍術的威力可以隨著劍手的修為而提升,然而引煞訣由於走的是偏門捷徑,其威力只取訣於劍器的劍煞強弱——換句話說,就算他再怎麼努力練習,用這把血煉祭劍也絕不可能做到穆蘭使用青鴉劍的程度。

    “切,結果是白費力氣嗎……”

    林守走到山岩邊,打量著上面的斬痕,只見斬痕多不平整,也說明他自編的那招“日輪斬”威力相當普通。林守嘆息著走到旁邊被砍倒的竹林處,拾起掉在上面的祭劍,打量著劍刃上的黯淡血光,不禁感到格外惋惜。

    回想起剛剛得到祭劍時,由祭靈怨血蘊化出的劍煞是何等兇烈,幾乎連卜修子都吃不消,可惜其反逆的舉動觸怒了紅玉,差點被煌火燒得形神俱毀。雖然林守勉強救下,但其劍煞已被焚滅大半,威力自然也是大打折扣。

    “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可以重煉劍煞啊……”

    林守把握著祭劍,開始考慮起修復祭劍的問題。祭劍劍煞原是由祭靈怨血蘊化而生,運用同樣的原理應該也可以重煉劍煞,但具體怎麼做卻是問題,總不可能拿著祭劍去屠戮生靈吧?

    “……嗯?”

    就在林守皺眉苦思的時候,手裡的祭劍彷彿感應到什麼,突然微微顫鳴起來。感到祭劍的顫鳴,林守不禁一愣,他聽說過某些通靈神劍有預警護主的玄通,然而手裡這把祭劍似乎沒到那個品級。

    “難道又有獸魅出現?”

    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林守頓時警惕起來。

    自從前次在竹林遭遇過後,獸魅便在青河鎮時有出現,連鎮民裡面也有好幾人目睹者,再不能再放著不管。林守當下持著祭劍朝竹林裡尋去。

    沿著竹林搜索了半個時辰,並沒發現獸魅的蹤跡,倒是祭劍的顫鳴愈加明顯。那模樣不像是發現了敵人,倒像是在畏懼著什麼一般。

    “到底是怎麼回事……”

    感到好奇的林守決心探個水落石出,於是朝著祭劍顫鳴的方向繼續尋去。能讓祭劍畏懼如斯,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林守邊走邊戒備著,不知不覺間竟走出竹林,來到青河鎮外某個偏僻的小山丘處。

    越是靠近山丘,祭劍的顫鳴便越是劇烈。那近乎悲鳴的態勢,簡直像是山丘上盤踞著什麼異常恐怖的事物般,連持著祭劍的林守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不過既然都走到了這裡,自然不可能再打退堂鼓,林守咬牙鼓勁,藉著樹叢的掩護,悄悄的爬上山丘,小心翼翼的探頭張望。

    本以為會看到什麼駭人事物,豈知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根高聳入雲的粗壯鐵柱。那根鐵柱的直徑接近半米,長度超過十米,高高聳立在山丘頂端,幾乎可以說是附近最高的建築。

    林守呆然的仰望著鐵柱,想著會不會是輸電桿什麼的,然而鐵柱上卻沒任何線樁。那黝黑的柱身上刻著古樸的銘文,看上去與其說是工業造物,倒不如說更像是仙家法器。

    “這東西……是什麼時候豎起來的啊?”

    林守感到愕然。眼前鐵柱的風格,倒是讓他想起了格物殿裡的那些奇怪法寶。林守猜測眼前的鐵柱或許是老爺子的傑作,於是大起膽子走過去察看。走近後才發現,原來那樣的鐵柱不止一根,而是足足四根。

    四根鐵柱佔住東西南北的方角,在山丘頂端隱隱構成一座陣樞。陣樞中央是一尊半人高的青銅方鼎,方鼎散發出隱隱靈光,顯然是仙家法寶。從方鼎的四角扯出四根粗長的鐵鍊,與四根鐵柱相連,共同組成一複合法陣。

    此刻法陣雖然尚未發動,但已散發出隱隱威壓,難以想像待到法陣發動時又會是何種驚天動地的光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46:38

27 祭劍斬魅

    “……老頭子沒事造出這東西來做什麼?”

    林守疑惑著,正準備湊近看個清楚,誰知就在這時候,手裡原本驚懼顫鳴著的祭劍,竟突然沒了聲息。

    林守駭然向左右望去,看到一紅衣長袖的身影,從陣樞的一角轉出來。其實他就應該想到,能令祭劍如此懼怕的人物,除了紅玉還有誰?

    “公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紅玉看起來似乎頗為驚訝。當目光落到林守持著的祭劍上時,目光隨即變得嚴苛,似乎對這把逆主凶劍的很不待見。受到紅玉氣焰的摧壓,祭劍哀鳴著,原本便遭到大幅削弱的煞氣,一時間更是衰弱到極點。

    “等等!紅玉,等等!”

    林守連忙制止,並飛快的把祭劍收到鞘裡面。

    “像那種旁門左道的招數,公子其實不學也沒關係。”

    紅玉走過來,用不以為然的聲音說著。自從前次練引煞訣差點出事後,她便不太贊同林守學這類危險的法訣。林守雖然理解紅玉的擔憂,但怎麼也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寶貝,於是急忙岔開了話題。

    “我會小心的啦,紅玉……話說回來,這是什麼東西啊?”

    “這個是……”

    林守指著眼前的法陣問道,紅玉沒有馬上回答林守的問題,反而罕見的顯出遲疑神情,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說出來。那態度令林守生出更大的疑惑,正準備繼續追問,身後卻突然響起老爺子的聲音。

    “臭小子,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林守嚇一跳的回頭望去,只見老爺子不知何時走到近前,並且面色不善。還沒等他來得及分辯,老爺子已揮起煙桿,敲了他好幾下暴栗。

    “你個臭小子,叫你好好修煉,好好修煉,你竟然給我修煉到這種地方來了!?老夫稍微不盯著你,你就來這套,是成心想氣死老夫不成!? ”

    “這是有原因的,聽我解釋……等,等等!別敲啦!”

    林守竭力抵擋著老爺子的煙槍暴擊,並試圖以攻代守。

    “別光說我偷懶,老頭子,那又是什麼東西!?”

    林守伸手指著前面高聳的鐵柱,語氣強烈的質問著。“臭老頭子,竟然瞞著我偷偷造出這種東西來,要不是偶然逛到這裡我還不知道……老實交待,這法陣到底是乾什麼用的哎喲!”

    回答林守的自然是銅煙桿毫不客氣的暴擊。基於兩者身分立場的懸殊差異,老爺子只用一句話就把林守的質問給拍了回去。

    “臭小子!這種口氣,老夫是掌門還是你是掌門?”

    “那個,話不是這麼說吧,我好歹也是造師門的傳人……”

    “哼!像這樣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傳人,不要也罷!”

    “整天?我只是偶爾……啊痛!啊痛!痛痛痛!……誒,是我錯了……”

    片刻後,林守豎起了全面投降的白旗,拉聳著腦袋聽著老爺子的訓斥,一邊偷偷瞥向周圍的玄鼎法陣。可惜老爺子卻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扯著他的耳朵就朝法陣外走去。

    “痛痛痛痛!輕點,老頭子,要扯斷了,真的要扯斷了!”

    “哼,斷了就斷了,反正都是不聽話的東西。”

    走出法陣後,老爺子冷哼一聲,總算是放開了孫子的耳朵。

    林守揉著通紅的耳朵,低聲抱怨著老爺子的虐待,卻發現老爺子在那邊沉默著,竟用奇怪的目光看過來。那目光帶著幾分欣慰,帶著幾分遺憾,卻是前所未有的慈祥,竟令他心裡猛然發起毛來。

    “老頭子,你……你看什麼看?”

    “哼,臭小子也長大了……”老爺子突然說出莫名其妙的話,然後拿起銅煙桿,先抽了幾口老煙,才慢悠悠的說著。“也罷,既然你小子成天想著偷懶,那就乾脆找點事情給你做。”

    “什,什麼事情?”林守戰戰兢兢的問著。

    “今天晚上,你負責巡夜。”老爺子磕著煙桿,下達了掌門的命令。“最近青河鎮常有獸魅流竄作亂,老夫忙著修劍的事情,暫時騰不出手來,你就負責把它們打發掉吧!”

    ……………………

    一輪懸月浮上夜空,朦朧的月光灑在江邊靜溢的小鎮上。

    和熱鬧的大都市不同,小鎮裡沒有喧囂的霓虹幻景,為明日的勞作,居民們也早早就熄燈休息。街道上只有幾盞街燈隱約點醒著夜色,圍著燈光扑騰的大群飛蛾,把燈影也弄得古怪斑駁。

    一隻黑白相間的花貓在無人的街道上溜達,突然伏低身子,盯著從前面街角竄出來的老鼠。就在它準備撲將出去時,前面冷不防冒出一個黑影來。嚇一跳的花貓緊急剎車,一個貓躍竄到暗處。當它探頭看清黑影的模樣時,嚇得寒毛直豎,當即落荒而逃。

    嚇退花貓的黑影,是一頭長著烏黑皮毛,身軀宛如獵狗大小的獸魅。獸魅躲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鬼祟前進著,不時低頭嗅聞地面,好像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沒過多久,獸魅在某條暗巷停下,左右嗅了嗅,然後在地上挖刨起來。獸魅的前爪粗短有力,並且生著鋒利的指甲,由堅硬石板鋪成的地面竟兩三就被挖破。

    “混帳!破壞公物,罰款五百!”

    頭頂響起喝叱的聲音,同時一道青芒劃過暗夜,疾射而來。這一擊蓄勢多時,來得又快又勁,獸魅根本來不及閃避。只見青芒一閃,獸魅不及哀叫便當即斃命,頹然倒在街道上。

    獸魅斃命後,林守從暗處走出來,從獸魅的屍骸上取下破魔鏢,瞅瞅上面的污血,憤憤不平的踢了斃命的獸魅一腳。

    “混蛋!咒具法器也是要錢買的,交不出罰款就別來搗亂啊!”

    林守喃喃抱怨著,隨手甩出離火符將獸魅屍骸焚化,看著緩緩燃燒的咒符,不禁又心痛起來。

    “臭老頭子,叫我巡夜就巡夜,沒給點法寶就算了,連咒符都要我自己準備,真是豈有此理!呃,我看看還剩多少來著……”

    林守清點著身上的法器咒具,發覺狀況不太樂觀。

    青河鎮是靈氣豐沛的風水寶地,自古以來便受到妖魔鬼怪的喜愛,而且夜晚正是鬼祟邪物們的活躍期,所以這次林守盡可能的帶足了裝備,但還是低估了獸魅的數量。

    從子時三刻離家算起,他已經先後解決了不下二十頭的獸魅,身上備著的咒符也消耗了一半。照這樣看來,不知道還有多少獸魅潛伏在青河鎮,如此下去恐怕很難撐到黎明。

    “唔,結果還是要用這招嗎……”

    林守側身看向斜挎在腰後的血煉祭劍,這也是他唯一能用於戰鬥的法器。和消耗性的咒具不同,屬於法器的祭劍,倒是不用擔心短期損耗的問題,只是施展的難度要高出許多。從卜修子那裡學得的引煞訣,經過數日練習後已有小成,眼下正好是進行實戰測試的好機會。

    “區區妖物膽敢在小爺地盤上招搖過市,被宰了也沒怨言吧……”

    林守抬頭望向天空,隨手彈了個響指。

    只見朦朧的月光下,一頭灰褐色的隼鳥從青河鎮上空劃過。那是他先前放出去的信鳶,信鳶是造師門用作偵察傳信的物怪,林守讓信鳶從空中巡視青河鎮,這樣很容易就能發現地上獸魅的蹤跡。

    接到林守的指示,天上的信鳶改變姿態,低低劃過青河鎮,將最靠近此處的獸魅位置給指出來。有了信鳶指引,再加上熟悉環境的地利,林守計算著路線,提前埋伏到了獸魅前進的路線上。

    在屋頂上埋伏下沒多久,兩頭獸魅便從不遠處的暗巷裡鑽出來,那黑黝黝的獸影在陰影裡移動著,林守則屏氣觀察著它們的情況。只見兩頭獸魅一前一後的走著,前面的獸魅低頭專心嗅察著地面,後面的獸魅則是不斷抬頭張望,警戒著周邊的情況,

    “……它們在找什麼東西啊?”

    獸魅極不自然的表現,令林守感到強烈的懷疑,然而也不可能跑出去問個究竟。他將手伸到腰後,悄悄把祭劍拔了出來,目光鎖定在後面那頭負責警戒的獸魅身上。

    就在這時,那邊的獸魅突然停下了動作,聳動鼻頭打量著四周。拂過的夜風將林守的氣味帶了出去,嗅到異味的獸魅低吼了一聲,前面嗅探的獸魅也跟著停下步子,一同舉目林守他藏身的方向望來。

    看著兩頭獸魅齊齊擺出攻擊的態勢,林守知道伏擊的打算泡了湯,只得從隱匿處走出來。為預防萬一,隨手還扣了道“披甲符”。

    “雖然我很好奇你們在找什麼,不過問了也是白問吧……快滾快滾,這裡可不是給你們打野食的地方。”

    和智能低下的獸魅就算交涉也是白搭,林守於是像趕小狗似的甩甩手。

    兩頭獸魅自然聽不懂人話,可是竟也沒有逃跑的意思,同時低吼一聲,發力朝林守猛撲過來。獸魅的後腿爆發力十足,前爪則有裂石穿碑的力道,不過林守也是早有準備。

    “找死麼?那就別怪我了。”

    林守縱身向後跳退,一手撤出血煉祭劍,一手把披甲符拋出去。

    “封,巽,移,震,諸靈成陣!”

    披甲符在空中幻化成八封圖案的法陣,左邊撲來的獸魅一頭撞上,八封陣符閃出強烈的耀光,以更猛的力道將其彈飛了出去。與此同時,右邊的獸魅則對上殺氣騰騰的血煉祭劍。

    “引煞聚命,封劍化厲,奉劍成契,為吾召使……敕!”

    祭劍原本便是吸聚生靈怨血而成的絕煞凶器,此時被引煞訣喚醒劍煞,一時間更是煞氣大盛。還沒等到林守下令,便扯著他朝獸魅直斬而去。只見血光一閃,迎面撲來的獸魅便被整個兒劈成了兩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47:06

28 號鬼申伍

    前一頭被彈飛的獸魅,在地上滾了幾圈蹦起來,見著祭劍的兇勢,不禁哀嚎一聲,當即朝著不遠處的護牆蹦去,看樣子是想逃走。

    “哪裡逃!”

    林守並指橫掃過去,祭劍隨即化成一道血芒脫手飛出。

    那邊獸魅瞥見血芒飛來,猛然跳起試圖避開斬擊,豈料祭劍中途陡然折轉,自下而上將獸魅斬落。獸魅重重地落到地上,剛剛那一斬在它背上留下極深的創口。

    半死的獸魅在地上掙扎扑騰著,林守本想留個活口,正待上前察看,突然心生警兆,下意識的向後跳退。

    稍遲一秒,一道兇烈血光自九天直落而下,將地上掙扎的胡狽當場斬斷,劍威四散開來,甚至將鋪著石板的地麵條條切開。林守勉強穩住腳步,看向那陣勢的中心,才發現在插地上顫鳴不已的竟正是血煉祭劍!

    斬殺獸魅,淋浴濁血後,血煉祭劍的劍煞一時大盛,嗡嗡鳴動著顯出暴動的跡象。早已準備的林守立即收回造化真力,失去力量來源的祭劍,就像被拔掉插頭般的電器般,漸漸的沉寂了下來。

    “好險好險,真是匹烈馬……”

    林守呼出口氣,走過去拔起祭劍。

    祭劍被他握在手裡,彷彿不甘心般的鳴動著,然而卻也無計可施。林守嘿笑一聲,挽了個劍花,把祭劍插回腰後的劍鞘。

    儘管最後出了點紕漏,但作為引煞訣的初次實戰,斬殺兩頭獸魅的結果讓他頗為滿意,總算是有了件能派上用場的法器。在原地回味片刻後,林守才把目光移到地上的獸魅身上。

    此時信鳶在天上盤旋,又陸續發現好幾處獸魅活動的痕跡,但林守已經不打算再跟這些東西折騰下去。這一連番的交戰讓他越來越確信,這一大群獸魅背後必然有某隻黑手存在。

    “見不得人的傢伙……”

    林守嘿笑著,從懷裡取出數只施咒用的木鳩,念念有詞的拋了出去。木鳩在空中化成褐色隼鳥的模樣,拍打著翅膀向青河鎮的四方飛去。

    “就讓小爺把你的尾巴揪出來吧!”

    ……………………

    距離青河鎮的西北角兩公里處,有一座被廢棄多年的採石場。

    這座採石場原本是當地政府為發展經濟而上馬的項目,但結果卻只是把鬱郁青青的山林挖得亂七八糟,自然是遭到青河鎮民們的強烈反對,很快就被廢棄了下來。眼下採石場早已沒有了人煙,只有幾處半塌的草棚和隨處可見的亂石堆砌。

    此刻採石場的某個角落,正流動著妖異的邪光。

    一個身材矮小的黑衣人,站在某塊被切削平整的石台前施法行咒。石台似乎被當成簡陋的供桌使用,上面放著燃燒的香燭,還有一個作為祭品的山羊頭。

    羊頭似乎剛剛宰下來,還是鮮血淋淋的,腥熱的血水順著石台緩緩流下,在黑衣人的腳邊匯成血色的淺潭。

    只見黑衣人閉著眼睛念念有詞,十多道用鮮血繪出的咒符懸浮在供桌的空中。咒符上燃燒著陰冷的綠焰,那幽幽綠光將周圍照得是鬼氣森森,邪煞逼人。

    “混蛋,竟敢在小爺地盤上搞這鬼東西……”

    距離黑衣人作法的石台十多米遠處,綠光照不到的石壁陰影裡,林守悄悄觀察著那邊的光景,嫌惡的皺起眉頭。他倒是認不出黑衣人施展的是何種邪法,不過想來定然和青河鎮流竄的眾多獸魅脫不了乾系。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只要在這裡解決掉施展邪法的鬼祟傢伙,那邊獸魅自然就不成問題。這樣想著的林守抬起頭,朝天上盤旋的信鳶打了個招呼,讓它繼續警戒周圍的狀況,然後自己則悄悄朝黑衣人潛近。

    林守踮起腳尖,從背後慢慢靠近黑衣人。到還有十多步的距離時,稍稍停了片刻,躲在石壁後面察看情況。只見黑衣人依舊在那邊唸念有詞的專心施法,似乎沒察覺到背後的動靜。

    “很好,就乖乖上路吧……”

    林守伸手摸出破魔鏢來,瞄著黑衣人的同時,心裡卻湧出幾分悲抵觸來。

    嚴格說起來,像這般背後偷襲的陰險戰法,大概很難算得上是正道人士的作派。只是對林守來說,這也是極為無奈的選擇。

    如果可能的話,他又何嘗不想豪情萬丈的大喝一聲“鼠輩受死!”,然後跑出去和對方大戰三百回合,再威風凜凜的一劍誅敵?可惜要怪只能怪自家那不給力的造化法,實在不是逞英雄的材料,結果也只能偷偷的抽冷子殲敵,每次都令林守感到鬱悶異常。

    前次卜修子傳授的引煞訣,算是林守初次習得的實戰法訣,而且先前對付獸魅時也已展示過威力。既然如此,那這次或許可以試著正面挑戰眼前的挑戰邪魔外道?

    不得不說,這是個非常有誘惑力的想法。林守反手握住祭劍的劍柄,盯著前方的黑衣人,開始想著是先報名號後再砍過去,還是砍過去後再報名號。誰知就在這時候,那邊的黑衣人突然做了個奇怪的手勢。

    隨著黑衣人的手勢,浮在半空的數道咒符同時騰起熊熊火焰。

    “……不好!”

    林守看得悚然一驚,下意識的向後蹦開,然而卻是遲了一步。

    身後響起破風的聲音,一頭潛伏在暗處的獸魅陡然發力,朝著他猛撲過來。此時雙方距離不過五六步,一眨眼的時間裡,林守只來得及拔劍擋在身前。獸魅張口咬住祭劍,猛撲過來的力道卻把林守給撞出陰影,身影暴露在岩場前。

    “去你的!”

    林守怒吼著,抬腳將身上獸魅踹了出去,一個後滾翻迅速站起來,持劍擺出迎擊的架勢。然而一眼瞥過去,神情卻不禁一窒。

    被獸魅給撞出來後,此刻他正置身在開闊的岩場中。明亮的月光從頭頂灑下,可以看到五頭黑黝黝的獸影從岩場四方朝這裡慢慢逼近。再加上先前被踹飛的那頭獸魅,一共六頭獸魅把他給包圍起來。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倒自闖進來。”

    供桌前的黑衣人緩緩回過頭來,打量著被獸魅包圍的林守,似乎是在估猜他的身份。“看你的打扮,莫非是鎮守此處地界的門派弟子嗎?哼,能找到這地方倒是值得誇獎,不過你沒機會回去報信了。”

    黑衣人的言語裡透出將他除之後快的意思,林守一邊警戒著黑衣人,一邊移動視線朝四周望去。只見六頭獸魅分別佔住各個方角,擺出攻擊的勢態,完全堵死了撤逃的空隙,令他不禁暗暗叫苦。

    “來者何人?膽敢到造師門的地盤上撒野,那就報上名來!”既然脫逃無路,林守乾脆也橫下來,厲聲質問著黑衣人。

    “嘿,橫豎都是要死的人了,大爺的名號,你小子知道了又有何用?”黑衣人怪笑一聲。“不過大爺正好也想抓人來問點事情,既然你小子自己送上門來了,就讓你做個明白鬼吧……大爺叫申伍,'號鬼'申伍。”

    “申伍,'號鬼'申伍……”林守咀嚼著黑衣人的名號,隨即皺眉問出來。“聽這個名字,你和那'化鬼'呂肆是一伙的?”

    “怎麼?小子你見過呂肆那廝?”黑衣人申伍,聞言露出意外的神情,當即問出來。“那正好!大爺問你,那廝前次闖到青河鎮後就沒了消息,是不是被你們給幹掉了?”

    “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膽敢在這裡撒野搗亂的傢伙,你說會有什麼下場?”林守冷笑著反問道,本想藉此壓低對方的氣勢,誰知那申伍竟是毫不在意同伙的生死,反而迫不及待的問著。

    “小子!老實交待,那廝死時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留下什麼東西……”

    林守愣了下,隨即想起前次呂肆闖進青河祕境,最後被鬼淵吞噬前,確實曾留下一個神秘的墨匣。那墨匣被他瞞著別人,偷偷收藏在自己床底的秘格里。本來是想著有時間研究下那墨匣的,但由於最近忙著修煉引煞訣,結果就把這件事給忘在了腦後。

    “……你說的東西,是不是個黑漆漆的方盒子?”

    “小子你果然知道那個!乖乖交出來,本大爺就饒你不死!”申伍顯出欣喜若狂的模樣,受到他的情緒影響,周圍的獸魅亦顯出躁動的跡象。

    見著申伍的表現,林守不禁猜測那墨匣或許是某個至關重要的鬼道秘寶。本想著說“有本事就自己來拿”的挑釁台詞,但出口時靈機一動,結果就變成另一番話。

    “……真可惜呢,那墨匣被正道會給收了回去,你找錯地方了。”

    “正道會?又是那些雜種嗎……”當初呂肆闖進青河鎮時,確實被正道會給追殺著,因此申伍對林守的話倒也沒有感到懷疑。反而露出咬牙切齒般的神情,似乎也曾在正道會手下吃過大虧。

    “小子,你說的是真的?那墨匣真的被正道會給收去了?”

    “信不信由你。”林守聳聳肩膀,同時暗暗做好備。

    “既然如此,留著你也沒用了!乖乖領死吧!”

    申伍惱怒的一揮手,底下的獸魅同時低吼一聲,朝他猛襲而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47:28

29 引煞馭劍

    殺人滅口似乎是反派的固定選擇,林守對此也早有準備,一揚手便甩出數道咒符。其中的披甲符化成八封陣符,擋住從後面撲來的獸魅,而另外幾道離火符則化成數顆火球,朝著前面的獸魅轟去。

    獸魅是依憑陰濁邪沌所生,天生畏懼火焰,前面擋路的獸魅見著火球轟來,悶哼一聲跳到旁邊。林守趁機衝出獸魅的包圍圈,同時施展引煞訣,馭起祭劍來。

    “引煞聚命,封劍化厲……奉劍成契,為吾使召!敕!”

    祭劍的劍身騰起艷紅的血光,隨著林守的揮指斬向獸魅。

    此時一頭獸魅已衝破八封陣符的阻擋,朝著他撲咬而來。祭劍化成的血光迎面斬去,獸魅察覺危險時已不及閃避,剎那間被血光貫穿,竟從頭到尾被硬生生的剖成兩半!

    漫天的血雨隨著獸魅的屍骸噴灑而出,淋浴在血雨中的祭劍,陡然發出狂喜般的顫鳴,劍身彌散著朦朧血煞,竟在血雨腥風裡狂舞起來!那殘虐至極的場景,令在場的人和獸都看得呆掉。

    彷彿吸飽了鮮血,祭劍的劍煞大盛,在空中打了個轉兒,隨即竟不顧周圍的獸魅,化成一道血光朝那邊的申伍直斬而去!劍勢端的是兇烈無匹!

    “媽的!小子猖狂!”

    申伍也被祭劍的兇勢給嚇了一跳,見著祭劍斬來,當下怒吼一聲,使出化鬼邪法來。只見那矮小的身軀驟然暴長,整條右臂化成猙獰的骨刃。白森森的骨刃上纏繞著污濁的鬼氣,迎著祭劍斬了上去。

    血光與鬼氣在虛空中激烈交合,一時間竟然鬥了個旗鼓相當。

    那邊的祭劍和申伍鬥得不亦樂乎,而原地的林守卻陷入危境。本來引煞訣是引出祭劍的劍煞,令其自主攻殺的法門,誰知劍煞大盛的祭劍竟擅自撇下主人,轉而強攻申伍,這完全打亂林守的腳步。

    沒了祭劍,他的手裡只剩下少數咒符和幾枚破魔鏢可用。再加上那邊的申伍被祭劍凌迫,以為是林守授意,怒號連連的催促獸魅拼命猛攻,結果林守很快便被逼到前所未有的險境。

    “……媽的!滾開!”

    林守一腳踹開試圖咬他腳踝的獸魅,右手挾著道離火符,朝著旁邊襲開的獸魅轟去。離火符融著掌勁轟在獸魅的面門,爆出的焚炎之氣將獸魅的腦袋給轟成焦炭模樣,掉在地上抽搐幾下,隨即死去。

    林守的視線落在被轟殺的獸魅身上,還來不及喘口氣,背後又傳來獸魅的低吼。他悚然回頭,只見兩頭獸魅竟從左右直撲而來!

    倉促下來不及甩出披甲符,林守側身避來朝咽喉咬來的獸口,卻被另一頭獸魅在左脅抓出道深深的爪痕!吃痛之餘,林守奮起餘力,甩出保命用的遁隱符,咒符在空中爆散成無數碎屑紛飛,一時間遮蔽了獸魅的視線。

    藉著遁隱符的掩護,林守勉強得以逃出生天,卻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從左脅傳來火辣辣的刺痛,顯然傷得不輕。林守躲在暗處觀察,那邊的獸魅還有四頭,而身上的咒具卻已差不多耗盡,這樣下去只有必死的結局。

    “王八蛋,別給我擅作主張啊……”

    林守詛罵著,惱怒的望向採石場的另一邊。

    在那裡,祭劍和申伍依舊激烈撕殺著。

    祭劍的劍身纏繞著血色的劍罡,圍著申伍上下翻飛。面對著殺氣騰騰的兇烈祭劍,申伍漸漸顯出疲於應付的模樣,然而短時間裡也不太可能落敗。危險的反倒是林守這邊,一旦遁隱符失效,馬上會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機。

    林守並指施展馭物訣,竭力想把祭劍扯回來,誰知祭劍卻像是撒開腿跑得正歡的野馬,完全把這邊的主人給拋在腦後。林守試了好幾次,祭劍卻是半點反應沒有,心裡霎時間騰起邪火來。

    “去你的!我就不信了!”

    林守騰身衝出藏身處,拔腿朝著祭劍那邊衝去。

    此時紛舞的紙屑逐漸落定,正四處嗅探的獸魅立即發現了林守的身影,紛紛低吼著朝他追來。

    兩條腿當然跑不過四條腿,獸魅很快追近了目標。然而林守似乎已經豁了出去,全然不顧身後吼叫的獸魅,在前面的岩台上猛然一踏,整個人騰空躍起,同時揮手甩出捆仙索。

    “看招!”

    此時申伍正被祭劍的猛攻給壓得喘不過氣來,看著林守飛躍而來,還以為他是要捨命一搏,下意識的收勢回防。豈料射出的捆仙索不是向著他,而是朝著空中的祭劍奔去。

    空中的祭劍全無準備,頓時被捆仙索從後面給綁了個結實。捆仙索緊緊縛著祭劍的劍柄,強制性的把它和林守重新聯繫了起來。

    這時候兩頭獸魅亦追著林守騰空躍起,咆哮著朝他撲咬過來。

    林守聽著身後的獸吼聲,扯緊手裡的捆仙索,落地的同時旋身回斬。半空中的祭劍被捆仙索牽引著,挾著怒氣回斬而來,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血色的弧圓。

    兩頭撲來的獸魅,撞上那道斬破虛空的血線,剎那間竟被切成數段,變成混著血沫的碎肉從空中落下。祭劍淋浴在血雨中,嗡嗡顫鳴著又蠢蠢欲動,不過好不容易取回控制權的林守,又怎會讓它如願。

    “混帳!先給我去對付那邊的!”

    林守揮動捆仙索,扯著祭劍朝最後兩頭獸魅斬去。

    兩頭獸魅見著兇烈的血光襲來,嚇得哀嚎一聲,轉身朝著左右潰逃,然而又如何能逃掉?只見血光一閃,祭劍從背後輕易貫穿了左邊的獸魅,隨後又扯著柄後的捆仙索劃出個水平的大圓,將右邊的獸魅給橫向切斷。

    眨眼間,四頭獸魅都被祭劍給斬了個乾淨。

    沾滿獸血的祭劍,懸在空中嗡嗡鳴顫,顯出意猶未盡般的模樣。誰知就在這時候,縛在劍柄上的捆仙索突然一緊,挾著怒意的真力摧壓而來,祭劍身不由己的被扯了回去,重新落回到主人的手裡。

    “王八蛋!給我老實點,再敢亂來就讓紅玉煉化了你!”

    林守握著失而復得的祭劍,惡狠狠的威脅著。不知道是否是他的威脅起來效果,只見原本不甘顫鳴著的祭劍,竟也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見著祭劍安靜下來,林守方才鬆了口氣,隨即想起那邊還有申伍在,飛快的把目光移過去。

    其實從他扯回祭劍到斬盡獸魅,不過只有數秒的時間,被祭劍持繼壓迫著的申伍,剛剛來得及喘口氣,抬頭便看到獸魅橫屍遍地,頓時倒抽了口涼氣。目光再落到那把血煞纏繞的祭劍上,忍不住顫抖了下。

    “小子,你……你是蜀山派的弟子?”

    申伍緊張的問著,聲音裡已再沒了先前的氣勢。此消彼長下,反倒是林守那邊冷哼一聲,倨傲的目光掃過來,糾正著申伍的錯誤認知。

    “混帳!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小爺是造師門的傳人,和蜀山派可沒關係!”

    “可是剛剛的御劍術……”

    “你見過可以分心二用的御劍術嗎?蠢材!”林守擺擺手,大聲喝斥著沒眼界的鬼道士。“這叫引煞訣,是本門的秘傳法訣。小爺也是最近剛剛修成不久,你可算是撞到槍口上了。”

    偷師學藝可是修真界的大忌,林守不得不澄清事實。不過在澄清事實的同時,也不客氣的給引煞訣貼上“造師門原創”的標籤——反正卜修子自己也說過,這招對修煉御劍術的人沒用。

    “話說你這傢伙,也該問夠了吧?”

    林守持著祭劍揮出個劍花,就像要截斷他疑問似的用力斬下。祭劍的劍身纏繞著血霧般的劍煞,嗡嗡顫鳴著直指申伍。被祭劍劍鋒所指,鬼道士臉色當場大變,緊張的後退數步,擺出防備態勢。

    “你……你要幹什麼?”

    “呼呼,幹什麼啊?就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好了。”林守搖搖頭,露出彷彿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神情。“首先告訴我,你在找的那個墨匣是什麼東西?”

    “小子!你以為我會說嗎!?”

    “你不想說嗎……”林守偏頭瞅著鬼道士,倒是沒顯出絲毫怒氣,反而愉快似的笑出來。他模仿著申伍的語調,將鬼道士先前的話分毫不差的重複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留著你也沒用了!乖乖領死吧!”

    ……………………

    引煞訣是從劍器中喚出劍煞,令其自主攻殺的法訣。

    不過嚴格說起來,卜修子當初傳授的只有引煞訣的前半段,即如何從劍器裡面引出劍煞的這部分。至於引煞訣的後半段,即如何令劍器自主活動,進退攻殺的這部分,卻是造師門獨有的馭物訣的法門。

    喚出“劍煞”取代“劍意”的想法,當初不過是卜修子的靈機一動,硬要說起來,最多只能算是個創意的概念。林守從卜修子那裡得到這個概念,結合自家的馭物法門加以補足後,整個構想才算勉強具備可操作性。

    自古以來,御劍術便將“以神御劍”和“以氣御劍”作為王道正統,像用劍器的“劍煞”取代劍手的“劍意”,令劍器自主攻殺的偏門法訣,根本就是離經叛道的異端。

    事實上,就連想出這招的卜修子自己都沒試過,其他人就更沒辦法給林守以指導了。林守全靠著自己摸索,在反復練習裡一點點掌握引煞馭劍的要旨,方才得以運用於實戰。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就算是將引煞訣看成林守自己原創的攻殺法訣,也毫不為過。

    不過這樣的引煞訣,其實也只能算是半成品。

    劍器本為凶物臨世,劍煞原本便是劍器的精魂所在。再加上,手裡的血煉祭劍是吸聚祭靈怨血而成的凶煞厲劍,從其中引出的劍煞尤為桀驁難馴。兇烈的劍煞難以駕馭,還不時暴走的危險,這正是引煞訣最要命的問題。

    像先前應付獸魅的時候,祭劍竟捨下主人跑去猛攻鬼道士,差點害得林守葬生獸口,便是如此緣故。不過危機即是轉機,此時林守可以確信,自己已經找到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辦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47:53

30 搜刮搜刮

    祭劍從林守手裡飛出,化成殷紅的血光斬向申伍。無可迴避下,申伍只得再次運起化鬼邪法,以鬼軀骨刃硬擋祭劍。

    廢棄的採石場裡,血光與鬼氣再度激烈糾纏。然而和前次不同的是,血光的尾端繫著一根纖細的黑索,黑索的另一頭掌握在後面林守的手裡。

    如果說祭劍是一匹野性難馴的烈馬,那緊緊纏繞在劍柄上的捆仙索,便相當於綁在烈馬頭上的籠頭。通過與劍柄相繫的黑索,林守自在的控制著祭劍的進退攻殺。

    即沒有承擔傷害的重重顧慮,也不用耗費心神的比劃招式,只要掌握到控制劍煞的竅門,引煞訣的好處就全顯露了出來!在林守的操馭下,祭劍進退如風,勢若雷霆!

    反觀申伍那邊,則是陷入了危機四伏的境界。

    “該死!該死!怎麼會……”

    原本直來直去的劍路變得詭秘難測,申伍奮力迎戰,卻是越來越難以為繼。眼看著那血光筆直斬來,他剛剛舉手格擋,誰知血光在途中竟陡然折轉,隨即化斬為刺,趁著他錯愕的瞬間,在肩膀上劃出深可見骨的創口。

    “唔嗯!”

    申伍哀嚎一聲,不顧傷口迸出的污血,咬牙猛催鬼力,揮動骨刃斬去。那纏繞著鬼氣的骨刃,從下往上的重重砍在那道血光上!

    只聽得一聲沉悶鈍響,祭劍被打得翻滾著,高高的飛了出去。

    砍飛祭劍的申伍面露喜色,然而還來不及喘口氣,頭頂突然傳來宛若龍吟的顫鳴聲音。他駭然的抬起頭,看見那祭劍被尾端黑索拽著,在空中大力迴旋,劃出個觸目驚心的新月血朧。

    新月血朧倒映在虛空,那熾烈的血煞幾乎蓋過了月光!

    祭劍呼嘯著在血朧中盤旋回斬,蓄足了威勢,劍身向前虛擴出兩寸長的劍罡,隨著黑索的拉扯,挾著斬破天地的威勢奔烈而下!

    目睹那血朧斬下的瞬間,申伍的寒毛直豎,心膽俱寒!

    再不敢和祭劍相搏,他想也不想撤劍後跳,並將骨刃護在身前。

    瞬息過後,血朧斬落地面,狂烈的劍罡將堅硬的岩盤摧成齏粉,留下一道深達兩尺的斬痕!申伍以毫釐之差避過死劫,卻也被劍罡的餘波掃中。劍罡穿透骨刃的防護,申伍全身劇震,張口噴出口鮮血來。

    祭劍受到血氣牽引,發出嗡嗡顫鳴,一時間劍煞大盛,竟主動向鬼道士搶攻而來!此消彼長下,申伍的氣勢卻是大幅衰弱,雖然勉力揮動著骨刃,但卻被祭劍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好!好!做得好!”

    看著血煞迸放的祭劍,那邊的林守也是豪情勃發,長嘯一聲,運起十成真力貫注過去。得到助力的祭劍,竟然也陡然發出一聲龍吟,霎時間分化成重重血幕,把申伍從頭到腳籠了進去。

    血幕憑空灑下,只聽得“劈裡啪啦”的暴擊聲挾著鬼道士的哀嚎,從血幕中不斷傳出。這場戰鬥的結果如何,到此時已是沒有疑問的解答。

    片刻過後,林守揮手一劃,滿天的血幕頓時斂退,追著黑索的前端,如長鯨吸水般的悉數收入林守手裡,再度凝成血煞祭劍的模樣。

    再看看那邊的鬼道士,整個人竟像是剛從血海裡撈出來,鬼軀上的斬痕遍布,污濁的黑氣四溢流淌,就連右手的骨刃上亦佈滿凸凹不平的缺齒——看看這般的慘烈光景,若是林守再晚些撒劍,就算想留活口怕也不行了。

    “你……你……”

    從申伍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身軀搖晃了兩下,彷彿站立不住的向前栽倒。他本想把骨刃當成拐杖撐一撐,企料當重量壓上去的時候,傷痕累累的骨刃竟陡然斷折,整個人“噗通”一聲撲倒在地上。

    “呼……”

    林守吐出口濁氣,緩緩收斂心神,低頭看看手裡仍在嗡嗡鳴動的祭劍,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高揚感從心裡湧出。不禁嘿笑一聲,甩出個漂亮的劍花,將祭劍插回了劍鞘裡面。

    “幹得好,寶貝。”

    滿意的拍拍鞘裡的祭劍,林守才把目光移到地上的申伍身上。

    此時的申伍已沒有繼續戰鬥的力量,掙扎著想爬起來逃竄,卻被林守隨手甩出的捆仙索給捆了個結實,如狗吃屎般的摔回到地。

    “好啦,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了。”

    林守在申伍面前蹲下,溫柔的注視著地上的鬼道士。多虧這位鬼道士不惜流血犧牲的以身試劍,他才得以將引煞訣完善到實戰運用的地步。在默默致上感激的同時,亦伸手在鬼道士身上摸索起來。

    “你……你想幹什麼?”申伍發出驚慌的叫聲。

    “放鬆點,放鬆點,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林守嘿笑著,無視鬼道士的掙扎,伸手在他的身上左掏右掏,很快摸出一筒黑漆漆的詭秘線香來。線香散發著淡淡的惡臭,林守只稍稍嗅了下,便判斷出其是何物。

    “這是'鬼魅玄香'?以七種邪物煉製的邪道迷香,點燃後可生出污濁瘴氣,通常用以招引邪魅……哼,你就是用這東西來招引獸魅的吧?如此邪惡的咒具,怎麼能留給爾等禍害生靈?就由小爺保管了。”

    這樣說著的林守,大義凜然的把“鬼魅玄香”收進了懷裡,然後又繼續著搜身作業,很快又翻出幾支刻著髏骼頭的暗器骨釘來。

    “'噬骨釘',以陰墓枯骨煉製的歹毒暗器,被射中者會遭受百鬼噬身的痛苦,因精血耗盡而亡……混蛋!剛剛你就打算用這東西來射我吧?還好沒有被得逞……嗯,如此陰毒的咒具,怎麼能留給爾等禍害生靈!”

    林守毫不客氣的把那幾支“噬骨釘”也收進懷裡。見著護身法寶被搜刮去,申伍吼叫著試圖掙扎,結果被林守用力踹了一腳,整個身子翻了過去。臉重重撞到地上的同時,聽到後面傳來某人的驚呼聲。

    “哇哢哢,這是'血厲丹'吧?採集元陰貞血,混合菩提胎,煉製出的生血愈命的大神丹……嘖嘖,真不愧是邪魔外道啊,隨身帶的都是些陰險歹毒的違禁咒具。為了世道安寧,還是由小爺保管了吧!”

    林守眉開眼笑的把裝著“血厲丹”的藥瓶放進懷裡,然後又繼續在鬼道士身上搜刮起來。申伍怒吼著,哀嚎著,顫栗著,但卻絲毫也無力抵抗某人的暴虐。片刻過後,鬼道士幾乎被扒得只剩下內褲,而林守卻還意猶未盡。

    “喂喂,你身上沒別的東西了嗎?”

    “你個……卑鄙無恥的……強盜崽子,有種就快快下手!大爺我……大爺我就算化成厲鬼,也要回來找你算帳!”此時的申伍早已沒了掙扎的力氣,瞪著被污血染紅的鬼瞳,吐出滿溢憎惡的言語。

    “蠢材,你現在已經化成厲鬼了好不好?結果還不是被小爺打成這副模樣,就算要威脅也要用點腦袋啊!”林守敲了下鬼道士的腦袋,無視申伍快要噴出火來的眼睛,徑自把話題引申下去。

    “念在這堆寶貝……啊不,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小爺就網開一面放你條生路,只要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怎麼樣?”

    這句話令得申伍的眼神猛閃了下。他原本也是貪生怕死的人,只是自忖必死無疑,所以想趁著臨死前罵個痛快,此時聽得林守竟說出饒他性命的話來,一時間竟也罵不下去了。

    “你……”申伍喘了幾口氣,稍稍恢復了點精神,出言試探著。“如果你要問那墨匣究竟是什麼東西,就別費力了。”

    “那個無所謂。”林守甩甩手,傲然宣告著。“我造師門自有辯識法寶的神通,管你是什麼咒具法寶,只要用本門的秘法一探,底細便是清清楚楚……要不是那墨匣被正道會收了去,小爺剛剛也懶得問你。”

    想起林守剛剛搜刮法寶時的狂熱模樣,申伍打了個寒顫,對這番話倒是深信不疑。深吸幾口氣,先穩定了下情緒,申伍才警惕的問著。

    “那……那你想問什麼?”

    “告訴我,你們組織的名字。”

    “組織?什,什麼組織?”申伍臉色大變,當下猛搖起頭來。“我可不知道什麼組織,根本就沒有什麼組織,你……你問錯人了!”

    “'化鬼'呂肆,'號鬼'申伍,這種鬼裡鬼氣的名號可不多見。再說那化鬼邪法,似乎也是隱沒百年的鬼道秘法,怎麼好死不死的偏偏就被你們兩人給學到?要說你們背後沒有邪道勢力在……嘿嘿,難道小爺看起來很好騙嗎?”

    林守敲打著申伍的腦袋,語氣轉為陰冷。

     “聽好混蛋,小爺的慈悲只有一次。你要麼就老實回答小爺的問題,然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離開。要麼就被小爺打包交給我家老頭處理。先告訴你,對付你們這類邪魔外道,老頭子可有的是辦法,到時候想不想說可由不得你。”

    這樣說著的林守,反手把祭劍拔了出來,插在申伍眼前。“當然,你要把秘密帶到閻王殿也行,要不小爺這就給你個方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48:35

31 凋魂閻使

    “唔……”祭劍的劍身殷紅如血,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兇烈殺意。申伍被殺意刺得渾身顫抖,就像難以忍受般的慘叫起來。“拿開!拿開這東西!我說,我會說出來的!”

    “那就老實交待。”林守把著祭劍,逼迫著鬼道士。“你們的組織叫什麼名字?”

    “閻……閻陰殿!我們的組織叫'閻陰殿'!”申伍慘叫著喊出來。

    “啥?閻陰殿?就是陰曹地府裡的那個?”林守聞言不禁皺起眉頭,這名字與鬼神犯沖,本是修真者的大忌。然而看著申伍恐慌的模樣,也不像是胡亂編出來的。

    “好吧,你們閻陰殿有多少人?修煉的都是化鬼邪法嗎?誰教你們的?”

    “我,我只知道閻陰殿的名字,化鬼厲法也是他們傳我的……”申伍下意識的回答著,突然間反應過來,厲聲尖叫出來。“你說過只問一個問題的!你說過我回答後就放過我的!你……你是想殺我吧?”

    “唔……到此為止了嗎……”

    看著申伍的模樣,林守暗叫了聲遺憾。估計再逼下去也問不出更多的事情,於是提起祭劍收入鞘中,聳聳肩膀的宣佈著。

    “混帳,算你走運。小爺一諾千金,快滾吧。”

    “……呃?”申伍自忖必死無疑,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我說,給你三分鐘的時間,立即從小爺面前消失掉!”

    見著鬼道士的呆愣模樣,林守於是加強語氣重複了一遍。申伍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從地上蹦起來,拖著傷痕累累的鬼軀,一瘸一拐的向後退去,邊還警戒著林守的動靜。

    就這樣退出十多米遠後,林守依舊在原地打著哈欠。申伍看著他確實沒有再出手的意思,這才放下懸著的心,轉身準備撒開腿逃竄,豈料剛剛邁出一步,整個人便僵在原地。

    只見前方五六步遠的虛空處,浮現出一點蒼白的陰火。

    那陰火在夜幕中冷冷的搖曳,沒有半點溫度。

    在目睹陰火的瞬間,申伍的臉色變得如同那火光般的慘白。

    ……………………

    林守在原地打著哈欠目送鬼道士的逃亡,也沒有想去阻止。

    本來這次被老爺子派出來巡邏只是例行公事,沒想到竟遇上一大群獸魅,還順便揪出背後操控獸魅的鬼道士。一整晚的激戰下來,隨身的咒具和真力都消耗得七七八八,再打也沒力氣了。

    不過比起這些代價來,完善了引煞訣卻是最重要的收穫。

    在剛剛與申伍的戰斗里,引煞訣已初步展露其威力,這同時也意味著,他終於擁有了可以與邪魔外道正道交手的力量!回想起過去種種不戰即逃的屈辱經歷,林守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向老爺子炫耀了!

    “……咦?”

    林守正想得心潮澎湃,卻意外發現那邊已逃走的鬼道士竟又退了回來。

    只見鬼道士的臉色蒼白,渾身痙攣,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的某處,腳下卻是一步步的後退著。那模樣,簡直像是遇到某種異常恐怖的事物一般。

    林守順著鬼道士的目光望過去,看到夜幕裡晃動一團蒼白的陰火。

    陰火搖曳著緩緩靠近,在月光下漸漸顯出全貌。原來那是一根造形詭異的赤骨法杖,法杖長約五尺,頂端是一個鏤空的骷髏頭。而那團令鬼道士畏懼如斯的蒼白陰火,便在骷髏頭的嘴裡緩緩燃燒著。

    “赤煞杖……是,是凋魂……”

    申伍盯著那根赤骨法杖,用顫抖的聲音吐出近似慘叫的聲音。宛如呼應他的態度般,赤骨法杖那邊突然響起一聲咳嗽,隨即一個枯瘦的身影從暗處中緩緩走出。

    那人影是位鬚髮俱白的老者,駝背彎腰,還不到那赤骨法杖的大半高。他似乎把赤骨法杖當成拐杖,杵著骨杖一步步走過來。隨著老者的腳步,左右的黑暗就像幕布似的緩緩退去,但與此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寒在周圍彌散開來。

    “唔……”

    林守下意識的握緊祭劍,如臨大敵的盯著老者。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但關節卻像是僵住般的不得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老者走過身前,慢慢朝著申伍踱去。

    那邊的申伍臉色慘白,不斷退後著。然而面對著老者的森森威壓,步子卻是越退越慢,最後終於忍不住“噗咚”一聲跪到地上。

    “號鬼申伍,拜見閻使!小的見著閻使駕臨,一時惶恐而失了方寸,請閻使大人大量,高抬貴手……”只見申伍伏在地上連連磕頭,顯然對老者極是畏懼。

    “號鬼申伍……”老者瞅著地上的申伍,聲音彷彿中氣不足似的,緩緩的質問著。“你即為閻陰殿的鬼道眾,應當記得當初在鬼尊前發的誓言,說來聽聽看。”

    “是……”不敢違逆老者的命令,申伍伏地低述著。“以此凡軀,恭獻鬼尊,魂化厲鬼,軀作憑生……如違誓言,如違誓言……”說到此處,申伍已是渾身顫抖,竟說不下去了。

    “如違誓言,怎樣?”老者目光掃過去,冷然問道。

    “如違誓言……如違誓言,即墜淵獄,萬……萬鬼噬身。”申伍顫抖著說完,抬頭看了一眼老者,卻是如搗蒜般的磕起頭來。“請閻使高抬貴手!饒小的一命!請閻使高抬貴手!饒小的一命!”

    申伍拼命磕頭求饒,額前已是血肉模糊,然而老者卻是冷眼看著他,隨手搖了搖那根赤骨法杖。骨杖的頂端燃燒著蒼白的陰火,隨著搖動灑出一點來,在空中悠悠飄向地上的鬼道士。

    申伍抬頭看見陰火飄來,嚇得鬼嚎一聲,當場蹦起來,不顧一切的轉身逃竄。性命攸關下,申伍把潛在的力量都激發出來,化成鬼影拼命逃向遠處。然而那陰火看似慢悠悠的飄著,卻是沒費甚麼功夫便追上去,輕輕落在鬼道士的背後。

    “呃啊啊啊啊!!!”

    宛如指甲蓋大小的陰火,落到申伍背上的瞬間陡然膨脹,化成熊熊燃燒的蒼白火球將鬼道士吞沒。申伍的慘叫聲在被陰火吞沒的同時截斷,林守只看到火球中的人形被陰火焚燒著,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便只剩下一具骷髏架子來。

    待到陰火熄滅時,連那骷髏架子也不復存在,原地只剩下一點飄蕩的怨魂鬼火,又慢悠悠的朝著那根赤骨法杖飄去。

    “呵,成為老夫赤煞杖的囚魂,倒是勝過萬鬼噬身的下場。”

    隨著怨魂鬼火被吸進骨杖,骨杖頂端的陰火似乎稍稍旺盛了幾分。老者陰笑了幾聲,從法杖處收回目光,朝四周掃視一圈,最後落到不遠處的粗眉少年身上。

    “老,老怪物!看什麼看?”

    林守嚇一跳的握緊祭劍,大聲質問道。“此處青河鎮是造師門的地盤!哪裡來的老怪物,還不報上名來?”

    “呵,豎子無禮。”老者搖了搖骨杖,瞇眼看著林守。“既然那廝已說了出來,那老夫也不必再隱瞞了……老夫名叫朱浩,乃是'閻陰殿'的巡遊閻使,以前也有'凋魂叟'的綽號,小娃兒可有聽過?”

    “閻使……凋魂叟……”

    這名號聽起來,老者在隱世裡怕是頗有名氣的魔頭,可惜林守每天除了修煉就是修煉,根本沒機會摻和到隱世紛爭裡面,對這些名號自然也是陌生得緊。

    由剛剛的情況來看,眼前自稱“凋魂叟”朱浩的老頭,無疑是申伍之流無法比擬的強敵,而那根叫“赤煞杖”的陰火骨杖,亦是他生平未見的邪道厲寶。看著那團在骨杖頂端飄晃著的蒼白陰火,林守只覺得背後有說不出的陰寒,握劍的右手亦滿是冷汗。

    “混帳!我管你什麼叟不叟的,你到青河鎮來幹什麼?如果想找那個墨匣的話,你可是找錯地方了!那東西已經被正道會給回收了!”林守拋出這樣的話題,同時緊張的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墨匣麼,那東西和老夫倒是沒多大關係……”意外的是,朱浩竟然對林守提到的墨匣不感興趣,反而舉目眺望著青河鎮的方向。“倒是小娃兒,你是造師門的弟子?老夫早就聽說過青河鎮是塊難得的風水寶地,誰知今日一見,竟是比老夫想得還要好。”

    “……你想幹什麼?”林守心裡一緊,下意識的握緊祭劍。

    “呵,這塊風水寶地由個無名小派佔著,未免太暴斂天物了。”

    朱浩依舊看著青河鎮的方向,彷彿完全沒把林守放在眼裡。“說來正巧,老夫剛好也在尋找一處修身靜養的洞府,不如索性就把這裡交老夫打理。用不了幾年,這裡就會變成我'閻陰殿'的福地……”

    “老賊!聽你放屁!”

    林守暴喝一聲,出其不意的揮出祭劍。只見祭劍纏繞著血色劍煞,化成一道血光朝朱浩斬去。祭劍脫手的同時,林守反手拔出數枚破魔鏢,準備待朱浩閃開後將其一舉射殺。

    畢竟雙方的修為相差懸殊,就算用上突然襲擊的手段,林守也沒把握能擺平朱浩。若是破魔鏢的射擊無法奏效,他也準備了應付的手段。最不濟的情況下,也好用遁隱符逃走……

    林守緊張盤算著可能的戰術,然而誰知局勢從最初便偏離了預料。

    祭劍化成血光朝朱浩斬去,見著血光襲來,朱浩卻是隨意般的伸手截去,血光隨即嘎然而止。林守手持破魔鏢愣在原地,愕然看著祭劍被朱浩用兩根指頭挾住,明明已刺到面門前,卻再也前進不得半步。

    “好一柄兇劍……”

    朱浩打量著手裡嗡嗡作響的祭劍,讚歎了一聲。

    “可惜還未成氣候!”

    這樣說著的朱浩猛然一振手,只聽得一聲悶響,祭劍宛如遭到重擊般的劇顫了一下,隨後頹然掉落在岩場上,再沒有了聲息。

    “敢向老夫出手,小娃兒的膽量倒是不小,老夫且陪你玩玩。”

    看也沒看地上的祭劍,朱浩搖動著赤骨法杖,又放出一縷陰火來。那陰火搖晃著,慢慢的朝林守飄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48:51

32 正邪一身

    看著陰火飄來,想起先前申伍的淒慘下場,林守心下頓時一顫。顧不上心疼地上的祭劍,急忙抽身後退,並揮手甩出三道離火符。

    離火符脫手後膨脹為斗大的火球,朝著那點陰火直奔而去。

    那陰火只有指甲蓋大小,按理說應該須彌間就被火球摧來才對。結果誰知道,熊熊燃燒的火球碰上飄晃不定的陰火,竟像是氣球般接連破碎。那指甲蓋大小的陰火,卻是停也不停的朝著林守繼續飄來。

    “我操……”

    林守咒罵一聲,轉身就逃,同時揮手出兩枚破魔鏢。

    破魔鏢化成兩道青白流光朝朱浩射去。目睹此景的朱浩,卻是泰然自若的搖動著骨杖,兩點陰火自然從骨杖中飄出來,徑自迎向破魔鏢的流光。

    破魔鏢與陰火擦肩而過,鏢身的靈光卻是剎那間被陰火燒盡,如同失了動力般的斜斜墜落到地上。

    另一方面,那陰火卻是如附骨之蛆,林守被攆得四下亂逃。回頭時瞥見破魔鏢被朱浩輕易化解,怒喝一聲,一揚手再次射出兩枚鏢來。

    兩枚棱鏢呼嘯著朝朱浩射去,然而和前次兩道青光不同,此次卻是一青一灰的兩道流光。朱浩見狀也沒放在心上,揮手摧動陰火再次迎上去。

    只見左側的青光觸到陰火,一如先前般隕落墜地。然而右側的灰光觸到陰火,非但沒有就此隕落,反而灰芒大盛。彷彿是從陰火裡面汲取了咒力,灰芒膨脹成猙獰骷髏頭的化相,朝著朱浩噬咬而去!

    “唔?”

    意外的變故讓朱浩一時驚愕,但畢竟是修為高深的邪道長老,隨手一抄,便把那噬咬而來的魔相骷髏給擒在手裡。

    用力捏碎了骷髏頭的化相,朱浩低頭看去,卻禁不住一愣。只見手裡的竟是一枚寸長骨釘,那骨釘以森森白骨煉磨而成,白骨末端更雕刻著骷髏頭的魔相,令朱浩覺得異常眼熟。

    “噬骨釘?怎麼會……”

    叫出骨釘的名字,朱浩訝然的朝那邊的粗眉少年望去。此時林守已被陰火給迫到岩場的邊緣,瞥見著自己的法子有用,毫不猶豫的又是一揚手,翻出兩枚噬骨釘直射過來。

    那噬骨釘本是閻陰殿煉製的鬼道暗器,蘊相為析魂,與朱浩修煉的焚魂陰火同出一脈。朱浩先前用陰火迎擊,同蘊相生,結果自然是助長噬骨釘的威勢。此時見著兩枚噬骨釘接連襲來,朱浩再也不能無動於衷,揮起骨杖把兩枚噬骨釘給接連打落下來。

    與此同時,趁著朱浩分心應付噬骨釘,一時間顧不上這邊的機會,林守卻是猛力踢起地上一具獸魅屍骸迎向陰火,同時揮手拋出一道披甲符。

    在虛空中飄晃的陰火迎上獸魅屍骸,剎時間猛烈燃燒起來。那焚魂的烈焰向四周彌散,被披甲符化成的八卦陣符攔下,林守則是向後蹦躍,終於擺脫了那索命陰火的糾纏。

    “哈,哈,哈……”

    林守退到遠處,雙手杵著膝蓋,在原地辛苦喘息著。

    剛剛連續使用了大量咒具,已嚴重透支了他所剩無幾的真力,此刻身上的破魔鏢已經射光,甚至連剛剛搶來的噬骨釘都搭了上去。不過看著那邊朱浩的錯愕模樣,林守卻感到格外的快意。

    “怎麼樣啊?老賊,你那陰火……奈何不了小爺呢!”

    那邊的朱浩打量著手裡的噬骨釘,沉默不語,然而身上的陰森氣息卻是愈加濃厚。片刻過後,他抬頭瞥向林守,緩緩的問出來。

    “小娃兒,老實交待,究竟是何人教你煉製這噬骨釘的?”

    “煉製?哈,我造師門乃天下名門正派,怎麼會去煉製……這種邪道咒具?”林守喘著氣回應道。“這些噬骨釘,自然是剛剛從你那鬼徒鬼孫的身上搶過來的。”

    “搶過來……就能用?”朱浩驚愕的問著。

    “哈,你不知道我造師門有馭物遣物的神通嗎?”

    聽聞林守如此斷言,朱浩再次沉默下去,心裡卻湧出前所未有的驚駭。

    要知道,那噬骨釘是閻陰殿採集陰墓枯骨為材料,輔以鬼道秘法煉製出的獨門咒具。釘上宿著怨魂陰煞的毒怨,也是鬼道眾賴以護身的秘寶。若是不知曉正確的方法,別說是使用,僅僅拿著噬骨釘就會受到毒怨的侵襲。要說搶過來就能用,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說,要想發揮出噬骨釘的威力,亦非得借助化鬼邪法,摧動鬼力貫注其中不可。若是隨便用正道功法的浩然真力貫注其中,必然會摧得噬骨釘上的陰魂反噬,輕則毒怨附身,重則魂命受創。

    反過來說,若是修煉化鬼邪法的鬼道眾去用辟邪除瘴的破魔鏢,同樣也會落得淒慘下場,這便是正邪不容的道理,也是修真界最基本的常識。

    先前看著林守使用破魔鏢,朱浩理所當然的認為林守修煉的是正道功法,然而跟著射來的噬骨釘卻完全推翻了他的想法。

    那噬骨釘的威勢比起鬼道眾來只高不低,破魔鏢亦同樣不容小覷。

    一正一邪的兩派咒具,水火不容,陰陽二境的相反存在,竟在同一人手裡用得出神入化!以常理而言根本不可能的做到,朱浩也算是見多識廣的邪道長老,卻也從未聽聞過這類事情。

    再看看眼前的粗眉少年,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這般年紀就有如此修為,若是再待以時日,那還了得!?想到這裡,朱浩的神情愈加陰沉,險惡的目光朝林守瞥去。

    “沒想到老夫修煉兩甲子的'焚魂陰火',竟然還拿不下個小娃兒……嘿嘿,當真是後生可畏啊……”朱浩把玩著手裡的噬骨釘,隨手朝林守拋了出去。“既然小娃兒會使噬骨釘,那就試試再把這個接下來吧!”

    被朱浩拋出的噬骨釘,在途中驟然騰起蒼白陰火。陰火纏繞著釘身,宛如索命的幽魂鬼爪,朝著林守徑自抓去。

    朱浩的邪法修為高深,此刻把焚魂陰火加到噬骨釘上,那鬼爪的威勢遠遠勝過先前的丁點陰火。林守眼看著鬼爪朝自己抓來,體內真力卻已消耗殆盡,勉強翻出兩枚噬骨釘,咬牙射了過去。

    噬骨釘化成灰芒迎向鬼爪,結果竟是一觸即碎。那鬼爪毫不停滯的朝他抓來,林守眼看著避無可避,一橫心竟想用左手格擋那鬼爪。

    豈料就在此時,一道青白的燁光突然閃現。

    燁光自遠處迸射而來,挾著烈烈劍威,如同匹練般橫掃過林守身前。

    燁光所過之處,霎時間地顫山搖。碎石亂飛下,堅硬的岩場彷彿被犁過似的翻了來開,散翻的亂岩上冒出徐徐青煙。而那隻襲向林守的幽魂鬼爪,自然亦被劍罡給斬滅,不留痕跡。

    ……………………

    目睹如此威勢,朱浩和林守同時駭然,不約而同望向那燁光射來的方向。

    只見月光下的岩場上,站立著一位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戰將。戰將身披銀鎖玄甲,手持斬鐵重劍,威風赫赫,而剛剛那道剛猛無濤的劍罡,便是由他揮動那斬鐵重劍所發。

    “……來者何人?”

    突然冒出來的劍將實力驚人,朱浩一時間也不敢隨便行動,開口詢問著對方的身份。然而劍將卻是沉默不答,反而拖著斬鐵劍緩緩走來,站到林守身前擺出防備的架勢。

    “哦……”劍將的舉動明確無誤的表明其立場,朱浩皺眉打量著兩人,嘿然冷笑出來。“想不到這小小的青河鎮,竟然還藏著這樣的高手,老夫差點就看走眼了……”

    “哈!豈止是走眼,老賊,你的狗眼怕是早就瞎掉了吧?”

    死裡逃生的林守,果斷的施展著毒舌,心裡卻也極是納悶。護在身前的劍將自然應該是自己一方的,然而如此厲害的人物,他以前卻從未在青河鎮見過。林守試著窺探劍將頭盔下的模樣,誰知竟然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好好!小崽子,以為有人撐腰就沒事了?老夫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

    朱浩惱怒的一叩赤煞杖,霎時間杖端的陰火再度熊熊燃燒。只見被拘在杖裡的怨魂紛紛從陰火中脫竅而出,在虛空中聚化成六隻骷髏頭模樣的陰煞妖靈,懸浮在朱浩的身邊。

    只見朱浩抬起手,六隻骷髏頭突然一齊叩合起牙床,上下頜相碰間,發出“咯嗒咯嗒”的雜亂鈍響,竟如同攝魂催命般的朝著這邊摧壓而來。前面的劍將還沒什麼反應,林守卻是聽得心魂搖顫,一時間竟連氣都喘不過來。

    凋魂叟朱浩乃是隱世裡成名一甲子的老魔頭,此時施展出真正實力來,僅憑林守粗淺的修為又如何能抵擋?幸好有劍將在前面護衛,舉起斬鐵重劍往地上一斬,一道兇烈劍罡便朝著朱浩直斬而去。

    看著劍罡斬來,朱浩揮杖催動妖靈迎上去。只見六隻妖靈齊聲嘶叫,催動陰煞化成漆黑災障,竟將襲來的劍罡給硬擋了下來。陰煞與劍罡相衝,爆出滿天塵埃。片刻後塵埃散落,岩場中竟又多出一身影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49:23

33 造化真法

    “哼,我還道是何人敢在我造師門前惹事……”

    隨著重重的哼聲,手持煙桿的林老爺子,從旁邊緩緩走過來。老爺子的目光落到林守身上,當看到自家孫子的狼狽模樣時,臉上怒氣閃現,回頭瞅向那邊的朱浩。

    “凋魂老怪!論輩份你好歹也算是邪道長老了,卻對後生小輩下如此狠手,算是什麼東西!?”

    “那是這小崽子家教不好,嘴巴太賤,我代為管教罷了。”老爺子的氣勢威嚴,朱浩不敢輕易造次,揮杖喚回妖靈,皺眉打量著老爺子。“你又是誰?既然認得我的名諱,那應該不是無名之輩。”

    “老夫?哼,老夫不過是閒居青河鎮的一老翁罷了。”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聲音帶著騰騰的怒氣。“倒是你說那家教不好的小崽子,正是老夫的不肖孫子……劣孫受你管教,老夫倒該親自致謝才是。”

    老爺子隨手甩出一物,只見白光閃過後,一位手持長戟的戰將橫空出世。戟將渾身散發著兇暴的氣焰,和那邊的劍將遙相呼應,老爺子施法舉重若輕,朱浩卻是看得臉色大變。

    “這是……何方玄術?”

    “膽敢在青河鎮撒野,且讓你見識下我造師門馭物遣物的神通!”

    老爺子用力揮了下銅煙桿,劍將和戟將同時動起來。劍將揮出匹練般的劍煌,而戟將則是化成一道烈光朝朱浩奔烈而去。朱浩鐵青著臉,揮動骨杖將六隻妖靈派去迎擊。

    那妖靈是朱浩搜聚至邪至烈的陰煞怨魂,耗費莫大心血煉製成的護身命鬼,威力遠勝於尋常法寶。尋常修真者連一隻也對付不了,此時六隻妖靈齊出,單是彌散出的陰煞邪氣便足以摧魂奪命,然而卻彷彿對那劍將戟將不起作用。

    無視摧逼而來的陰煞邪氣,劍將大力揮動斬鐵重劍,與戟將的重戟配合攻殺進退,其攻勢之苛烈,守勢之穩固,就算朱浩摧動六隻妖靈悉數壓上,亦只是戰個旗鼓相當。

    鏗鏘劍擊身伴隨著妖靈的鬼嚎聲響起,迸射的燁光與妖琰將岩場震得處處碎裂。朱浩揮動骨杖,命令妖靈鞏固勢態,面對劍將戟將的配合攻殺,六隻妖靈漸漸顯出不敵的跡象。

    朱浩的額前冒出冷汗,不經意朝對面瞥去,只見那邊的青河翁竟是抽著煙桿,在旁冷然觀戰,顯出游刃有餘的模樣。

    目睹此景的朱浩不禁心魂劇震,受此影響,那邊與劍將戟將糾纏的妖靈亦顯出破綻,被二將抓住機會斬滅兩頭。被斬滅的妖靈發出淒厲的鬼嚎,迸散成無數怨魂消逝。

    朱浩與妖靈的魂命相連,受此牽連亦是全身劇震,悶哼一聲,腳下踉蹌著連退數步,勝負似乎就此分了出來。

    “好,好,真是厲害……”朱浩撫著胸口,咳出幾口血來。揮杖召回剩餘的陰靈,用狠厲的目光瞪著老爺子。“沒想到青河造師門,當真是藏龍臥虎之地……這次倉促前來,倒是唐突了。”

    “凋魂老怪,對老夫孫子下此毒手,莫非你還想走嗎?”

    老爺子冷哼了一聲,劍將和戟將齊齊出手,如疾風迅雷般斬過朱浩。朱浩的身影瞬間被斬斷,卻奇怪的沒有半點血光濺出,反而在虛空中飄晃著,慢慢化成燃燒的陰火。

    “青河老兒,毀掉命鬼的事我記下了,今天咱們就此別過……”朱浩的聲音從飄晃的陰火里傳出來,而人似乎已閃到遠處。“改日我會備齊家甚,再來討教,好好等著吧……”

    ……………………

    “五方遁移嗎……哼,邪魔外道倒也有些手段。”

    看著慢慢消散的陰火,老爺子冷哼一聲,本想命令二將追去,但手舉到半空還是放了下來,目光轉向那邊孫子的方向。將林守上下打量了番,見著身上只是幾處皮外傷,這才放下心來。

    “臭小子!叫你在鎮上巡邏,你跑到鎮外採石場來幹啥?而且竟然還和那凋魂老怪動起手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老爺子揮起煙桿,毫不留情的敲在孫兒的頭上。

    “那凋魂老怪可是隱世有名的邪道魔頭,心狠手辣,死在他手上的正道子弟不知多少!又豈是你區區道行能抗衡的?今天要不是信鳶趕回來報信,你小子就算有九條命都得送掉!”

    “呃,我是……我那是……”林守捂著被敲痛的腦袋,本想分辯幾句,然而目光瞥過那邊的劍將戟將,一時間卻又語塞起來。

    回想起來,這恐怕是他初次見到老爺子與別人鬥法。想想那氣焰囂張的凋魂老怪,竟被老爺子舉重若輕的就給打跑了,兩相比較下,老爺子的道行究竟到了何種程度?這似乎是林守以前從沒想過的問題……

    “今天留下禍害,此事必然不能善了。”老爺子皺眉眺望遠處。“你的道行尚淺,下次若再遇到那凋魂老怪,就馬上躲得遠遠,爺爺自會對付他……聽清楚了嗎?臭小子!”

    老爺子仔細囑咐著,前面的孫子卻是露出魂不守舍的模樣。老爺子見狀頓時惱怒起來,揮起煙桿敲過去,只得“哎喲”一聲哀叫,林守捂著腦門清醒了過來。

    “老頭子!老頭子!那兩個是什麼?”

    顧不上冒煙的腦門,林守指著那邊的劍將和戟將,迫不及待的問出來。“他們是法寶吧?是從法寶喚出來的沒錯吧?可惡!明明有這樣厲害的寶貝,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啊?要不然我也不會打得這樣辛苦了!”

    林守眼中放出狂熱的光芒,走過去圍著兩將轉著圈兒打量,伸手摸摸斬鐵重劍,又敲敲那銀鎖玄甲,嘴裡發出嘖嘖的讚嘆聲,幾乎要流出口水來。那模樣看得老爺子直搖頭嘆息。

    “你個教不聽的臭小子……”

    老爺子無奈的一揮手,那邊的劍將和戟將頓時化成兩道白光回到老爺子手中。林守一愣,回頭望去時,老爺子已把兩將變成的器物給拋了過來。

    “拿去看吧,這就是你想要的厲害法寶。”

    林守下意識的伸手接住,定眼看去,卻見落到手裡的寶貝,竟然是兩枚再普通不過的象棋子。棋子上刻著“兵”的字樣,或許是被長年使用的緣故,周圍棱角都被磨圓了。

    “這,這是……”林守認出手裡的棋子正是老爺子平常愛用的那副,但卻怎麼也沒辦法把兩枚破棋子和剛剛威風八面的天兵神將聯繫起來。

    “臭小子,看傻眼了吧?”老爺子似乎很滿意林守的呆愣神情,抽了口葉子煙,然後慢悠悠的揭露了真相。“剛剛那兩個天兵,就是老夫用遣物訣從這棋子裡面喚出來的物怪。”

    “……啥?遣物訣?”林守瞪大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

    “哼哼,臭小子不是老是纏著老夫教你能派上用場的厲害法訣嗎?那你倒是說說看,還有比造化法更能派上用場的功法嗎?”

    老爺子抽著葉子煙,瞇眼看著孫子,林守則陷入難以言喻的震撼中。片刻過後,總算是回過神來,低頭看著手裡的棋子,又看看抽煙的老爺子,用半信半疑的聲音問著:“老頭子,你……你不會是在誑我吧?”

    “混帳!我造師門的造化法,乃是馭物遣物的無上妙法!天底下沒有比我造師門更擅長使喚法寶的門派!”

    這樣說著的老爺子,隨意的伸手一招,遠處橫臥在地的祭劍頓時飛了起來,飛鳥投林般的落進老爺子手裡。老爺子彈掉劍上的塵垢,揮手把祭劍拋向林守。林守慌忙伸手去接,豈料祭劍在空中轉了個圈兒,竟避過他的手,自動插進腰後的劍鞘裡面。

    這手精妙的馭物訣把林守震憾得口愣目呆,對老爺子說的話也不由相信起來。誰知老爺子此時竟然話鋒一轉,又掉了個頭。

    “天底下沒有比我造師門更會用法寶的門派,可也沒有比我造師門更不需要用法寶的門派。只要造化修為足夠,管他什麼物件,取過來用就是法寶——像這般的無方妙用,普天之下,可是我造師門的獨有神通。”

    “是……是這樣的嗎……”

    老爺子的這番話直聽得林守心潮澎湃,再加上此前目睹過老爺子施法的光景,霎時間彷彿對自家的造化法有了全新的認知。

    “造化法,原來是這樣厲害的功法嗎……”林守難以置信般的看著自己的雙手,片刻後猶豫著問出來。“那老頭子,如果……如果啊,我努力修煉的話,要多久才能打贏剛剛那個老魔頭?”

    “以你小子的資質嘛,若是摒棄雜念的努力修煉,大概不用十年就能達到'造化生玄'的境界。”老爺子給出相當寬鬆的答案。“到時候就算和凋魂老怪對上,也不見得會落下風了。”

    “十年?要這麼久?”林守的臉頓時苦了下來。“老頭子,難道就沒有什麼速成的竅門嗎?”

    “速成竅門?什麼速成竅門!臭小子不學好,整天盡想著偷姦耍滑的事情!給我老老實實的修煉!”老爺子的煙桿再度落在林守的腦袋上,重重哼了一聲。“至於竅門什麼的,等你能從格物殿裡拿出東西了再說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49:44

34 小姨來訪

    在凋魂叟朱浩敗逃以後,原本四處作亂的獸魅也隨著消失。雖然朱浩臨走時曾留下會再來討教的言辭,然而隨後好些天都沒有動靜,一時間青河鎮似乎又恢復了往昔的太平。

    鎮民們討論著前日子出現的奇怪野獸,不過久居青河鎮的他們,對類似的騷動早已習慣,一如既往的過著勞碌耕作的悠然日子。對於林守來說,前次那般驚心動魄的戰鬥亦已是過往煙雲,最近以來,他的興趣都放在清理戰利品上面。

    這天老爺子有事外出,林守一大早就爬起來,在老宅院裡的黃桷樹下,清點起自己的家甚來。

    “噬骨釘,八支……破魔鏢,七支……”

    林守把懷裡的咒鏢拿出來,依次在青石桌上擺開。

    咒鏢和咒符相似,亦是修真者最常用的咒具裝備,只是根據煉製方法的不同,亦有正道邪道的區別。像具有靈驗破邪力的破魔鏢,便是正道弟子愛用的咒鏢,而噬骨釘這類陰邪咒鏢,則是只有邪魔外道才會使用。

    林守的破魔鏢原有九支,前次對付凋魂老怪時損耗了兩支,這令得他心痛了好一陣。不過作為彌補,他亦從鬼道士身上搜刮出八支噬骨釘來。

    噬骨釘的煉製頗為不易,威力亦是陰邪歹毒,只是若使用方法不當,便會引起上面的陰邪咒力反噬,因此向來被正道弟子所忌諱。不過對於林守而言,造師門自古便有造物馭物的悠久傳統,他從懂事起便跟著老爺子學習製作咒具法器,降伏區區噬骨釘自然是不在話下。

    “物盡其用”是造師門先祖的懇切教誨,浪費物具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反正煉製噬骨釘的也不是自己,林守於是毫不客氣的把噬骨釘給笑納了。

    清點好噬骨釘和破魔鏢後,林守泰然自若的將它們放到一邊。像這般正邪通吃的光景,若是落到尋常修真者眼裡,恐怕會令對方大跌眼鏡。不過對造師門來說,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唔,接下還有……鬼魅玄香一筒,血厲丹一瓶……”

    林守又從懷裡接連取出兩件咒具來。鬼魅玄香是召引妖魅的邪香,通常在施展妖術邪法時用,平常倒是派不上用場。然而那血厲丹卻是生血愈命的上品丹藥,就是煉製方法陰毒了點,不過用來救人的話,自然也不會有任何負擔。

    “剩下的……唔,已經沒了嗎?”

    摸摸空空如也的懷囊,林守露出意猶未盡的神情來。

    那鬼道士申伍想來怕也只是閻陰殿裡的小嘍囉,能從他身上搜刮出這些東西已算得上運氣不錯。想到逃走的凋魂老怪來,林守不禁暗嘆當時沒能把他留下,不然不知道還能搜刮出多少寶貝來。

    “呼呼,這些是俺的,都是俺的……”

    望著桌上的小堆寶貝,林守想了想,又把腰後的祭劍和右手的捆仙索取下,和破魔鏢等放到一起。然後悠然長吁出口氣,半個身子趴倒在桌上,伸開雙手,把桌上的家甚全摟了過來,一時間眉開眼笑,似乎滿足到了極點。

    對於始終為自家不給力的造化法而苦惱,每每戰鬥都得挾著尾巴的林守來說,前次與鬼道士的那場戰鬥,可以說是鹹魚翻身,一吐鬱氣的轉折點!而堆在桌上的這大堆家甚,則是對勝利的最好褒揚!也難怪他此刻趴在桌上,顯出這般心滿意足的模樣來。

    可惜這樣的愜意時光並沒有持續太久,就在林守半瞇著眼睛,想把寶貝再打量一遍的時候,咚咚的急促扣門聲從外面傳來。

    “唔?誰,誰啊?”

    林守從滿足彌散的狀態裡清醒過來,一邊手忙腳亂的把桌上裝備收進懷裡,一邊高聲詢問著外面的來者。只是他的詢問並沒得到回答,反而是敲門聲更猛烈的響起,林守不得不加快腳步,一溜煙的跑過去。

    “來了來了!大清早的,是誰啊?”

    不會是閻陰殿上門來踢場子吧?林守嘀咕著,也暗暗做好戒備的準備。他先拔開門叉,警惕著慢慢的推開大門。豈料剛把大門推開條縫隙,一團小山般大小的黑影便猛擠了進來!

    那黑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獸皮包裹,以猛烈的氣勢撞開兩扇木門,彷彿要撐破門框般的硬擠進來,最後落進林守的懷裡。

    “呃……”

    林守下意識的伸出手,抱住那小山般大小的沉重包裹,腳下反射般的蹲成馬步,卻也只撐了兩秒便猛烈顫抖起來。林守向後連退了五六步,被院裡一塊凸起碎磚給絆到,倒撲在地上,整個人頓時被那巨大包裹給埋了起來。

    感覺就像是被雪崩吞沒,林守身子緊迫在青石板上,被壓得兩眼發黑,呼吸艱難。不得不拼命扭動著身軀,終於搶在窒息前,從那恐怖的包裹下面逃出個頭來。

    “小守,好久不見囉。”

    就在他貪婪呼吸著寶貴空氣的時候,旁邊突然響起一翠麗的童聲。那聲音極是親熱,帶著誠摯由衷的欣喜,令得林守愕然一愣。不由得偏頭望去,卻見一嬌小的身影正跨過門垮,走到他面前來。

    那身影是一女童,莫約十二三歲的年紀,身著翠綠唐裝,梳著俏皮的雙馬尾,生得是粉雕玉砌,玲瓏可愛,倒像是從畫裡蹦出來的中國娃娃。那女童站在林守面前,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你,你是……”

    林守愕然看著前面的女童,雖然隱約覺得有些眼熟,然而因太久未見,一時間卻是想不起來對方是誰。那女童看著林守的呆然模樣,不禁露出擔憂的神情,目光落到壓著林守的巨大包裹上,頓時恍然大悟。

    “嗯,三年不見,小守的身體還是這樣差呢……嘿咻!”

    女童宛惜般的嘆了口氣,伸手抓著包裹。也不見她如何使勁,嘿然一聲,便把那一噸多重的巨大包裹給提了起來,悠然的扛在肩上。

    宛如小山般的巨大包裹,被玲瓏可愛的女童給扛在肩上,兩者的強烈反差構成具有震撼性的衝擊畫面,一個被層層封印在記憶深處的名字,霎時間以猛烈的氣勢浮出水面。

    隨著身上壓力驟去,血液奔湧下,林守只得覺兩眼發黑,頭痛欲裂。抬眼看著女童,在意識喪失前,用艱難的聲音叫出對方的名字。

    “十,十四姨……”

    ……………………

    話說“姨”這個稱呼,通常用在母親的姐妹身上。

    林守的母親鐵鈴笙,出身於隱世裡另一修真門派的鐵門,乃是鐵門掌門鐵仲軒的千金。那鐵門和造師門類似,亦是以血緣羈絆組成的家族門派,只是和向來香火不旺的造師門相比,鐵門卻是人丁興旺的大家族。

    鐵門掌門鐵仲軒,膝下更可謂是兒孫滿堂。那被林守稱呼為“十四姨”的女童,正是鐵仲軒排名十四的小女兒,亦是鐵娘子鐵鈴笙的小妹,名叫畫瓔。畫瓔的年紀比林守還小四歲,然而若是按輩份算起,卻是林守不折不扣的十四姨。

    最初和畫瓔相遇,還是林守被二舅鐵承恩帶回娘家探親的時候。那時林守只有十歲不到,而畫瓔也才六七歲。當得知眼前的幼小女童竟然是自己長輩的時候,林守一時間感到相當錯愕,並對稱呼畫瓔“十四姨”非常抵觸。

    作為掌門千金,畫瓔自幼便受到鐵門的精英教育,鐵門的小輩弟子對其敬畏有加,倒從未有人敢像林守這般對待畫瓔。或許是這樣的緣故,畫瓔對林守格外感興趣。挺起小小的身板,認真扮演著十四姨的角色。

    那次探親,林守在鐵門呆了十天的時間。

    十天裡面,畫瓔非常熱心的拖著林守,逛遍了鐵門地盤的山山水水。

    只不過,鐵門雖是隱世聞名的修真門派,但其地盤卻並非青河鎮這般山青水秀的風水寶地,而是妖獸橫行的窮山惡水。在畫瓔的帶領下,林守幾乎和那裡每種妖獸,或者奇形怪狀的,或者醜陋不堪的,或者獰猙可怖的,都親切的一一打過照面。

    可以想像,對僅有十歲的純良少年而言,那是多麼具有震撼性的非凡體驗。林守有好幾次是被直接嚇昏了過去,次日悠然醒來後,又連哭帶嚎的被畫瓔拖出去繼續體驗……

    像這樣的事情重複了足足十天,後來回到青河鎮時,林守也繼續做了大半年的惡夢,幾乎留下難以抹去的心靈創傷。那次以後,林守又陸續回娘家探親了兩三回,儘管畫瓔每每很熱心的照顧著林守,但結果卻只是令得林守對這小小的十四姨更加畏懼。

    最後一次見到畫瓔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林守十四歲,畫瓔十歲。闊別兩年後再次相見,記憶中的野丫頭已長成幾乎認不出來的可愛模樣,然而那壓倒性的野蠻氣魄,卻似乎半點也沒有改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0:07

35 娘家手信

    “呃……”

    伴隨著噩夢般的痛苦呻呤,林守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公子,你醒了嗎?”

    迎上來的,是紅玉的溫柔目光。此刻他正枕著紅玉的膝頭橫躺在條凳上,從腦後傳來舒適的觸感,令得先前被泰山壓頂的痛苦記憶一時間竟變得縹緲起來。

    “紅玉,我,我這是……”

    “畫瓔姑娘前來拜訪,說公子見到她後高興得昏了過去……公子,是這麼回事嗎?”從紅玉口裡說出令林守幾乎暈厥的話來。來不及分辯,他迅速掉頭朝周圍望去,隨即在遠處的黃桷樹下,赫然看到那巨大包裹的模樣。

    此時黃桷樹下的雕花石桌上,已擺好了兩杯香茗。不知何時回來的老爺子,正和侄女輩的畫瓔在那裡親切交談著。

    “……爹爹最近夜觀星相,看南方角衝凶星犯境,或招致禍端,因此派我過來打探情況。”畫瓔對著老爺子恭敬行禮,並說明著自己來意。“爹爹特別交待,畫瓔到青河鎮後,便聽憑林世伯差遣。”

    “哼,那仲軒老兒整日舞刀弄劍,又什麼時候學會觀星相了?最近是有些鬼子鬼孫在青河地界晃悠,不過區區跳梁小丑,惹不出大麻惱。”老爺子不以為然的哼了聲,隨即用慈祥的目光注視畫瓔。“倒是畫瓔丫頭你難得過來一次,就在這裡玩得久點,讓那小子帶你好好逛逛。”

    “可以嗎?”畫瓔的眼睛亮了起來,遠處的林守卻是聽得兩眼一黑。

    “呵,這青河地方雖比不上你們奉安來得有趣,但好東西亦是不少。看上什麼自己挑就是,莫要仲軒老兒說我造師門小氣。”老爺子端起茶杯喝了口,非常慷慨的許諾著。

    “謝謝林世伯……啊,小守你醒了嗎?”朝老爺子道過謝後,畫瓔下意識的朝林守那邊望來,看見林守在紅玉的照顧下悠悠醒來,頓時蹦跳著跑了過來。

    “小守,你的身子骨還是那樣孱弱呢,這兩年沒有好好鍛煉嗎?”

    走過來的畫瓔,用充滿關愛的口吻,說出嚴重刺激少年自尊心的話來。

    “孱,孱弱……”

    林守身子抖了抖,堅強的沒有倒下去。

    林守當然不認為自己身體孱弱。倒不如說,陡然接住那巨大包裹而沒被當場壓昏過去,其實已經算得上是相當強壯的證明。不過問題在於,鐵門卻是遠遠凌架於常識之上的存在。

    雖然像畫瓔這般的嬌小女童,能輕鬆舉起重達一噸的巨大包裹的情況,應該說是比較特別的個例。然而就算以普遍性的事實來看,鐵門子弟也無一例外的擁有著天賦神力。

    三歲習武,五歲伏虎,八歲降妖伏魔,這類聽起來似乎只在蓋世英雄傳裡出現的事情,其實只能算是鐵門子弟的平均標準。就強者質量而言,其它門派或許有更加天賦卓絕的優秀人材,然而純粹以強者數量而言,這方面卻是無人可以勝過鐵門。

    基於這樣的緣故,鐵門的規模雖然只算得上是中等門派,但卻堪稱隱世最強的戰鬥集團。

    鐵門和造師門為累世至交,兩家一武一術,彼此多有聯姻。林守的母親鐵鈴笙是鐵門仲軒掌門的千金,林守身上流著鐵門的直系姻血,因此自然也就被視為那最強戰鬥集團中的一員。

    自仲軒老爺子以下的眾多娘家舅姨們,對這名自幼喪母失父的鐵門後裔,給予了莫大的關愛和殷切的期盼。然而可惜的是,大概是來自父系的血脈取得遺傳優勢的緣故,林守並沒繼承到鐵門的神力天賦,因此這份來自娘家人的期盼便顯得過於沉重了……

    “誰孱弱啊!我又沒學武,不要用鐵門的標準來衡量!”

    被無端帖上“孱弱”的屈辱標籤,林守不由得悲憤的抗議著。只是他的話落到畫瓔耳中,似乎被曲解成另一種意思。

    “是哦,小守的身體弱,也不能練真罡武法……”

    畫瓔用憐惜的目光看著林守。

    真罡武法是鐵門弟子修煉的功法,只是林守沒能繼承到鐵門的強悍血脈,因此也無法修煉。還以為自己提到林守的傷心事,畫瓔自責的搖搖頭,隨即走到黃桷樹下,把那巨大的獸皮包裹給提了過來。

    “不用擔心,我這次過來帶了好多手信,都是給小守的。”

    “……給我的手信?”

    畫瓔把包裹放下,包裹的沉重份量砸得地面轟然一顫。林守愕然看著眼前小山般的巨大包裹,畫瓔卻是縱身跳到小山的頂端,解開了包裹繩結的一角。隨著獸皮的滑落,從包裹裡面湧出大量物件,如潮水般鋪滿院子。

    “呃……”林守低頭看著淹到膝蓋的手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是熊王金膽……這是真陽虎鞭……還有八絡血參,金萼紅花……全都是益氣補血,強身健體的好東西!只要小守把它們吃下去,身體一定會強壯起來的!”

    畫瓔舉著一個個盒子對林守殷切的介紹著。

    原來那巨大包裹裡面裝著的,全都是些異常珍貴的野味藥材。如果是練丹修道的方士,大概會欣喜若狂到昏厥吧?然而林守瞅著腳鋪滿院子的陽剛猛藥,腦袋裡卻是猛然抽痛起來。

    “那個,你要我把這些……都吃掉?”

    林守指著地上的大堆補藥,用匪夷所思的聲音問著。

    不說別的,僅是那熊王金膽,就是一味至陽至烈的猛藥。熊王金膽乃是取自北地熊王的膽囊,以百藥泡製而成,雖然有固強體魄的神效,但藥性卻是兇烈無比。據說普通人僅需嘗上一口,便會立刻鼻血橫流,若是整個兒吃下去,那絕對是七竅流血,暴體而亡。

    像這般兇烈至極的摧命補藥,也只有體魄非人的鐵門子弟能彷若無事的吃下去,至於林守則是根本無福消受。

    “這些東西都是大哥二哥他們給小守準備的,要林守好好補補身子。”畫瓔如此說著,又從包裹裡面取出件用麻布包裹著的器物來,開心笑著的遞到林守手裡。“然後,這是我的禮物。”

    “禮物?唔……”

    看著那麻布包著的神祕器物,林守不禁強烈猶豫著,只是畫瓔笑盈盈的神情卻令人難以拒絕,林守最後還是伸手把那器物接過來。

    因為畫瓔單手把那器物遞過來,看起似乎很輕鬆的模樣,林守也下意識以為不重。誰想到入手後竟是奇重無比,一個沒抓穩落到地上,只聽梆的一聲鈍響,地上的青石磚竟被當場砸碎。

    “我擦……”看著腳邊碎裂的青石磚,林守不禁打了個寒顫。剛剛若不是他抽腳得快,眼下恐怕已經抱著腳板在地上打滾哀嚎起來。

    “不怕不怕,那個摔不壞的。”

    畫瓔毫不介意的說著,伸手把那東西揀起來,扯掉外麵包著的麻布,顯出一對黑黝黝的鑌鐵手甲來。那手甲表面有著玄龜般的紋路,式樣古樸,卻自有股渾厚的手勢,顯然是名家打造的珍品。

    “這是爹爹以前用過的玄武手甲,前次鐵門武會的獎品,我想著對小守蠻合用的,所以就去贏了過來……林守戴上看看合適不?”

    畫瓔拿著那玄武手甲,自然而然的走過來,就要給林守戴上。

    “等等!你別拿過來,我根本用不著那東西!”

    林守向後退著,表現出強烈拒絕的模樣,同時求助般的朝著周圍望去。然而遠處的老爺子在自顧自的抽著煙桿,近處的紅玉雖然有心幫忙,卻也露出無奈的神情。

    在畫瓔的迫力下,林守最後還是戴上了那副玄武手甲。那手甲的大小合適,裡面襯著軟皮,戴著的觸感倒是相當舒適,然而那份量卻是奇重無比。就算林守早有準備,也被扯得差點撲倒,連退幾步才站穩腳步。

    “嗯嗯,和我想的一樣,林守戴上果然很合適!”

    畫瓔打量著林守戴著手甲的模樣,連連點著頭,顯出格外滿意的神情。

    “合適才怪!你沒看到我手都抬不起來了嗎?”

    林守喘著粗氣的抱怨著,只感到兩條手臂如同灌了鉛似的,扯著身子直往下墜,光是保持站立都很不容易。

    “放心放心,只要勤加鍛煉,小守早晚會習慣的!”

    身材嬌小的畫瓔,只有踮起腳尖才能拍到林守的肩膀。林守瞅著兩手沉重負擔,正盤算著要找個什麼地方把這鬼東西藏起來,卻不料畫瓔突然說出一番駭人聽聞的話來。

    “所以小守,明天開始和我一起修煉吧!”

    ……………………

    娘家十四姨的到來,頓時終結了林守的悠然生活,令其陷入前所未有的麻煩裡面。不過對老爺子來說,卻是難得可以抽出手來做事的好時機。數天過後,青河鎮外某個人跡罕至的山頭上,已悄然聳立起四根粗壯的鐵柱。

    四根鐵柱,每根高約十米,就像要撐起天幕般巍然屹立。從鐵柱下端延伸出數根粗壯的鐵鍊,與位於中央的青銅古鼎相連,共同構成一座氣勢非凡的壯絕法陣。

    過去數日以來,這座鐵柱古鼎的法陣一直靜靜沉睡著,然而今天卻顯出異樣的渾凝氣勢來。

    “最後就剩下這個了……”

    法陣中樞的古鼎處,老爺子把一顆褐色石球放進古鼎裡。那石球有如排球大小,表面呈現深褐色的花紋——若是卜修子在場的話,應該能認出這顆石球,正是老爺子前些日子仔細琢磨的地魄玄石。

    “地魄玄石”是地脈裡埋藏數千年,吸聚地魄精粹而形成的咒靈石,亦是這座陣法的樞紐所在。把地魄玄石放進古鼎里後,老爺子隨即催動真力,只見原本暗淡無光的褐色玄石開始放出微弱的靈光來。

    那靈光宛如呼吸胎動,在古鼎裡一閃一滅,並且逐漸變得強烈起來。隨即一股浩瀚咒力從地魄玄石中流出,充盈著青銅古鼎,並沿著鐵鍊傳達到四方巨柱。片刻過後,整座法陣都彌散著玄石的咒力,隨著玄石的明暗變幻,就像是整個活了過來一般。

    “……總算完成了,化淵羅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0:28

36 化淵羅陣

    喚醒法陣樞紐後,老爺子轉而打量構成法陣的四方巨柱,見著四根巨柱上符紋依次亮起,才緩緩呼出口氣,不過神情依舊顯得凝重。

    “做是做了出來,但撐不撐得住呢……”

    老爺子抬頭望向陰雲密布的天空,以靈識觀去,可以看到滿天陰雲中匯聚著至烈的九天玄剎,那洶洶陣勢前所未見,就連老爺子一時間也吃不准。考慮片刻後,決定冒險一試。

    “地魄陽精,守鎮祈位……四方陰獸,應承諸儀……”

    老爺子雙手捏成法訣,並指在空中劃出四方守鎮的咒訣。只見古鼎中的地魄玄石霎時間靈光大盛,整座法陣受到玄石摧動,亦彌散出烈烈的煞氣來。同時受到地上法陣的牽引,陰雲中匯聚的九天玄剎亦顯出動蕩的跡像。

    “陣結寰宇,化相太淵!敕!”

    老爺子並指朝天空指去,彷彿被這大不敬的動作給觸怒般,剎時間一道耀眼的雷煌自九天直摧而下!雷煌朝著老爺子直轟而來,然而卻被四根巨柱撐起的鐵幕給擋下,轉而轟落到其中一根鐵柱上。

    鐵柱散發著地魄靈光,禁錮著雷煌,將其分毫不差的導入地脈。接下來的片刻,又有幾道雷煌接連轟下,不過皆被法陣一一化解。

    “……嗯,看來可以派上用場。”

    看到法陣起到預期的效果,老爺子露出滿意的神情。

    這時候天上陰雲越積越厚,老爺子見狀趕緊撤去了咒力。隨著地魄玄石轉為黯淡,整座法陣亦隨之消沉下來。天上匯聚的雷煞一時間失去了目標,彷彿不甘心般的轟出幾聲悶雷,然而不久後也只得徒自散去。

    見著雷煞散去,老爺子揮手將法陣重新歸元,隨即卻抽著煙桿,似乎在煩惱著別的事情。這時候一道紅影自陣外飄然浮現,老爺子似乎早已知道,毫不吃驚的問出來。

    “是紅玉啊……怎麼樣?那小子和畫瓔丫頭處得還好嗎?”

    “公子……最近都待在造師觀裡面。”

    紅玉用帶著淡淡憂慮的聲音回答著。

    自從數天前畫瓔在林家老宅住下後,林守的麻煩便接踵而至。有時候是天沒亮就被扯起來修煉,半個時辰下來便累得整天都動彈不得。有時候是被硬灌下熬出來的辛辣湯藥,結果導致鼻血狂流,一時間高燒不退。

    當然對畫瓔來說,這些行動皆是她對林守的親愛表現,然而以鐵門那超乎尋常的標準實施出來,著實令林守難以消受。林守開始躲著畫瓔,然而畫瓔卻有著超乎尋常的野性直覺,不論他躲到哪裡,總是很快就被找出來。

    林守被畫瓔逼得無處可躲,最後只得躲進造師觀裡面。

    那造師觀是造師門的祖師祠堂,周圍設置得有厲害禁制,就算是畫瓔也無法隨便踏足。在造師門先祖的庇護下,林守總算找到塊遠離麻煩的寧淨之地,數日以來幾乎都沒從裡面出來過。

    “畫瓔姑娘倒是沒有惡意,但這樣折騰下來,公子也受不了呢……”

    “呵,那點程度不算什麼。他爹當年吃的苦頭,臭小子可是連一半都還沒嚐到。”老爺子滿不在乎的擺擺手。“守兒早晚也要繼續造師門,若是連區區黃毛丫頭都擺不平,那將來又憑什麼去光耀門楣啊?趁這個機會,正好讓他鍛煉下器量!”

    聽老爺子的說法,似乎正是出於鍛煉孫子的理由,他才對畫瓔的諸多行為放著不管。

    “說起來,既然那小子整天待在造師觀裡,不會什麼也沒做吧?”

    “公子在格物殿裡面,專心破解那裡的法寶禁制。”

    紅玉的回答和老爺子預料的分毫不差。以自家孫子對法寶的莫名執念,想來也只會在格物殿裡打發時間。

    “格物殿裡的那些咒符禁制,皆是本門先師留下來的秘傳。解除禁制的過程就是對造化法運用的考驗……哼,既然那小子天天嚷著要法寶法寶,那對他倒是再合適不過的修煉。”

    老爺子掏出煙桿來,點燃後邊抽邊說,顯然對此毫不擔憂。倒是紅玉聞言微皺眉頭,似乎不太贊同老爺子這樣的管教方式。

    “可是,那些禁制皆附有雷相反制,誤觸的話會引起電擊。公子又不知愛惜身體,若是持繼下去恐怕會傷及魂命。”

    “無妨,那小子既然連焚魂陰火都挨得下,那點禁雷根本不算什麼。紅玉你太護著他,倒是把他寵得過頭了……呵,就這點來說,畫瓔丫頭來得倒是剛剛好。”老爺子抽了口老煙,似乎很樂見事情發展,又隨口問起另一件事。“說起來,最近那幫鬼子鬼孫沒有再出現嗎?”

    “是的……”紅玉的神情似乎難以釋懷,不過聽著老爺子問起正事,也就用慎重的語調回應著。“這數日來我都在青河鎮周圍巡查,暫時沒發現那些鬼物的蹤跡。只是那凋魂叟既然留下狠話,不知何時會再來襲擊,掌門打算如何處理?”

    “哼,凋魂老怪,還有那叫閻陰殿的,一幫不人不鬼的東西,膽敢對我家孫子出手,老夫豈有饒過他們的道理!?若不是眼下時機不對,老夫一早就找上門去算帳了!”

    老爺子的聲音裡帶著沉沉怒氣,但抬頭看著籠罩青河鎮上空的重重陰雲,卻又顯出無奈的神情。

    “九天玄剎匯聚華蓋,浩世天劫威勢已成……如果老夫當時全力出手,搞不好會提前引發天劫。要是把守兒牽連進來,那時就算把凋魂老怪誅滅百回又有何用?”

    “那幫人莫非正是窺準了這時機……”

    紅玉皺眉沉吟著,而她的推測並非沒有道理。

    事實上,互相奪取地盤這種事在隱世裡絕對並不算罕見。

    不論正派或是邪派,修真門派皆有自己的固定地盤。作為開山立派、傳承香火的根基,修真門派的地盤必須是靈氣匯聚的風水寶地,因此越是格別高等的靈山寶地就越會引來多餘勢力的窺視。

    至於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地盤,則關係到修真門派的存亡。在隱世塵封的歷史裡面,因被奪走地盤而就此消亡的門派可以說數不勝數。

    對於修真門派來說,最能鎮守住自家地盤的要素,則莫過於門派裡那些功參造化、修為齊天的上輩宗師。這樣的人物只要一日還在,往往就能保得門派的聲威不墮,宵小莫侵。

    可惜月有圓缺,事無至善。那些上輩宗師越是修到功參造化,便越是接近渡劫登天。而一旦天劫降臨,則不管渡劫成功或失敗,修真門派都將失去一根撐起本門聲威的擎天砥柱。

    像蜀山派這般同時擁有數位宗師的千年名門,在隱世裡屈指可數。以大多數中小門派而言,若是本門宗師渡劫登天,而弟子輩又後繼乏力的話,結果往往會因此一蹶不振,進而冰消瓦解。

    趁著對方宗師渡劫登天之際,大舉攻占對方地盤的這類事情,在邪派裡時有發生。那來歷不明的閻陰殿,先後派出化鬼和號鬼前來刺探,甚至還出動凋魂叟這般的邪道魔頭,其意圖可以說已經相當明顯。

    “哼!若是如此,老夫保管他們後悔!”

    老爺子抽了口葉子煙,斬釘截鐵的說著。

    “事關重大,掌門要專心應付天劫,這裡不如就由我……”紅玉輕咬朱唇,彷彿作出什麼重大決定。

    “不,天劫將至,你猶不可輕易出手。”

    老爺子搖頭打斷了紅玉的話,指著那邊的古鼎玄石,說道:“此刻化淵羅陣已成,就算九天雷劫降下來,老夫亦有八成把握可將其化解。只要避過此次天劫,閻陰殿那般的鬼祟外道便不足為懼。問題只是守兒那邊……”

    老爺子咬著煙桿,顯出頗為煩惱的神情。

    “那小子看似吊兒郎當,底子卻是和他娘相似,又倔又烈的鐵疙瘩。老夫好不容易將此事瞞到現在,但此時天穹陰雲匯聚,若是讓他發覺其中玄機,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來……”

    老爺子抬頭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暗皺眉頭,似乎做了某個重大決定。

    “事不宜遲。幸好畫瓔丫頭過來了,老夫趕明兒就找個理由把那小子打發出去,趁早把這事情給解決了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0:45

37 歸家承書

    源自童年的淒慘回憶,以及源自現實的痛苦遭遇,令得林守對娘家十四姨的畫瓔極是畏懼。自從數天前躲進造師觀後,便一直沒有出來過。

    造師觀是造師門的祠堂重地,其內的格物殿裡則收藏著諸多玄寶,每件玄寶上皆有造師門先祖的封印。要想拿出玄寶便必須破解封印,因此林守在造師觀裡倒也不愁無事可干。

    只是像這樣躲下去畢竟不是辦法,既使不考慮生活上的種種不便,僅僅是被十二歲的小女童給逼得落荒而逃這件事,便已然令男人的面子蕩然無存。經過數日的痛定思痛,林守終於決定鼓起勇氣回家一趟。

    沿著隱蔽的巷道潛到林家老宅的後門處,瞥瞥四周無人後,林守隨即暗念咒訣,對著後門施展出馭物訣。隨著“哢嚓”的輕響,門上的鎖沒用鑰匙便自動彈開,木門跟著悄然無聲的滑向一側。

    馭物訣是賦予物具靈性並加以馭使的法訣,亦是造師門的秘傳法訣。用馭物訣來開鎖自然是沒有問題,不過能做到眼前這般流利的程度,似乎在這數日的閉關修行里面,林守的造化修為因此提升了不少。

    “唔,沒被發現吧……”

    用不發出聲響的腳步,林守飛快溜進後院裡面。先是屏氣凝神的左右觀望,見著沒有動靜,這才慢慢回身把後門掩上。正待喘口氣的時候,突然背後響起一聲出乎意外的咳嗽聲。

    “嗯咳!”

    “唔啊啊啊啊!誰,是誰?”

    林守下意識的擺出戒備架勢,不過出現在眼前的卻並非畫瓔的嬌小身軀。老爺子從後院角落的花壇走出來,左手端著一缽松樹盆栽,右手拿著一把園藝剪刀,看起來似乎正在修整花壇的模樣。

    “臭小子,總算捨得回家了嗎?”

    老爺子眼下的心情似乎不錯,看著林守竟也沒有喝斥。反倒是林守惴惴不安的朝老宅里面張望著,試探著問道。

    “老頭子,那個,十四姨沒在吧?”

    “什麼那個這個的,瞧你小子那點出息!”

    老爺子把盆栽放到旁邊架子上,冷哼一聲,轉身朝不肖孫子說教起來。

    “身為造師門傳人,竟連個區區黃毛丫頭都應付不來!被嚇得落荒而逃不說,而且好幾天都不敢回家!這事情要是傳到鐵門,還不被仲軒老兒給笑掉大牙?我造師門的臉面怕都給你給丟盡了!”

    “黃毛丫頭?老頭子,那根本是人形颱風好不好!”

    對於老爺子的指責,林守則是憤慨的抗議著。

    “你根本不知道吧?第一天我被抓去鍛煉,結果半個時辰下來骨頭斷了三根!第二天熬了些奇怪的湯藥說給我調養,結果喝下去後鼻血狂流,直到昨天腦袋都還是昏呼呼的!第三天也是,第四天也是……臭老頭子,我要不躲起來的話,現在根本就沒命在這裡的抱怨了!”

    “哼哼,那些可是畫瓔丫頭的親愛表現,換成別人想要還沒得要呢。”老爺子呵笑一聲,到旁邊的石凳處坐下,掏出煙槍來,邊往裡塞著菸葉邊慢慢回憶著。“說起來,鐵家的閏女都是一根筋呢,畫瓔那丫頭在這方面倒是和你娘挺像的……”

    “啥?阿娘也是那樣?”林守聞言驚愕的瞪大眼睛。

    “什麼也是那樣?你阿娘當年可是比畫瓔丫頭要厲害多了,不過是你小子不記得了罷……”老爺子搖頭說著。林守的母親鐵鈴笙是鐵門千金,約十年前和丈夫先後失蹤,林守那時只有四五歲,記不清楚也是自然的事情。

    看著聞言陷入沉思的孫子,老爺子輕嘆口氣,點燃煙槍後抽了幾口,又慢悠悠的提出另一件事。“倒是你小子,既然聽你說得遭遇那樣淒慘,為什麼不對畫瓔丫頭說出來?”

    “我怎麼沒說?可是根本就沒用啊!”林守回過神來,悲憤的說著。

    “不不,你那種程度根本就不叫拒絕。”老爺子吐出口煙來,如此教育著孫子。“畫瓔那丫頭雖然有些粗枝大葉,但性子卻極是剛烈。你要是想讓她回去鐵門,只消說出幾句狠話,她也絕不會厚顏繼續呆下去。”

    “呃?”沒想到老爺子竟說出這樣的話來,林守不禁愕然愣住。“老頭子,你是在開玩笑吧?我……我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為什麼不能?”老爺子理所當然的問著。

    “為什麼,那當然是因為……十四姨又沒有惡意,那些說到底也是在照顧我……像這樣關心我的人,我能說出什麼狠話來啊?臭老頭子!”林守吞吞吐吐的說著。

    “謔,臭小子還是知道好歹的嘛?”老爺子的嘴角揚起一抹欣然的弧線,隨即卻是邊抽著煙槍,邊數落起林守來。

    “總而言之,說到底還是你小子的器量太差!想想你娘當初可是比畫瓔丫頭還要難纏,結果還不是被你爹給降服了,乖乖做了我林家的媳婦?”

    “老夫還指望著你小子早點帶幾個孫媳婦回來,卻連個小丫頭都應付不來哪行?畫瓔丫頭來倒是個好機會,好好磨練下男人的器量,要是能有你爹的一半水準,將來挑媳婦時也不會手忙腳亂了。”

    老爺子用得意的語氣說著,並對孫子的前途寄予殷切的期待。林守一時間被逼得手忙腳亂,慌亂的左顧右盼著,隨即想起似的強行轉移了話題。

    “臭老頭子,那根本還是沒譜的事情好不好?而且……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正好有事要問你!你還記得你說的話不?”

    林守說著從懷裡取出件器物來,“啪”的一聲扣在老爺子麵前。

    “……這是什麼?”

    老爺子的目光落向桌面,可惜被林守的手擋住,看不清那器物的模樣。

    “嘿嘿嘿,臭老頭子,乖乖把秘訣交出來吧!”

    林守得意嘿笑著,藉機重新找回氣勢,跟著才慢慢掀開答案。

    隨著他把手臂移開,一個小巧玲瓏的單眼窺鏡出現在桌面上。

    那窺鏡通體用黃銅鑄造,樣式類似於修理儀表時用的單眼放大鏡,只是前端鏡片卻並非玻璃,而是塊半透明的綠玉,表面看去朦朦朧朧的,也不知道有何妙用。

    “珍瓏窺鏡!你小子竟把這個給翻出來了?”

    看清窺鏡的模樣後,老爺子顯出驚愕的神情。

    在格物殿收藏的諸多秘寶中,這枚“珍瓏窺鏡”由於乾系重大,算是其中被保管得較為嚴密的玄寶。老爺子本以為林守會選些禁制相對簡單的法寶,卻沒想到林守相中的竟是“珍瓏窺鏡”,並且還真的破解了出來。

    “哇哈哈哈,怎麼樣?老頭子,我挑的這件寶貝沒錯吧?”

    看到老爺子的表現,林守愈發確定自己的選擇沒錯,得意的大笑出來。另一方面,看到自家孫子對法寶的嗅覺竟是如此敏銳,再聯想林守平日對法寶的莫大執念,老爺子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臭小子,你還真是我造師門的傳人啊……”

    憋了半天,老爺子才搖頭嘆息出來。那聲音也聽不出是讚嘆還是斥責。

    “嘿嘿嘿,老頭子,我照你說的把寶貝取出來了。該你遵守諾言,教我造化真法的竅門了。”林守拿著窺鏡,催促著老爺子傳授用法。其實此前他已經自己試過,然而戴上窺鏡後卻只看到周圍朦朦朧朧的景物,實在搞不清這件法寶的效用。

    “唔唔唔……”老爺子把著煙槍,凝重的神情彷彿正在作出某種重大決定。他的目光瞥向林守,令得林守也不禁緊張起來,下意識的抓緊窺鏡,生怕老爺子會改變主意將它收回去。

    “也罷,既然你小子自己挑到的這東西,也算是列代祖師的意思,老夫也就依從了吧……”

    老爺子呼出口長氣,先把煙桿放在青石桌上,然後將手伸進懷裡,用罕見的慎重動作,取出一本藍皮白底的小冊子來。

    那小冊子莫約有兩個巴掌大小,採用老式線繩裝訂,四角都有磨損的跡象,顯然已被使用過相當長的時間。林守好奇的伸長脖子望過去,看到小冊子的右上角以蒼勁有力的筆法寫著四個大字,小聲的讀了出來。

    “天工……造物?”

    “正是。”

    老爺子把那小冊子放在桌上,似乎沒有立即交給他的意思,反而慎重的說明起來。

    “這本《天工造物》,乃我造師門歷代先師精心撰寫的秘錄,也是我造師門的精魂所在。本來要傳給你至少也要十年過後,但既然先師旨意如此,今次就破例先傳給你小子吧……嗯,站好。”

    聽到這本秘錄如此重要,林守亦不敢怠慢,先整理了下衣著,然而端正的站在老爺子麵前,恭恭敬敬的舉起雙手。

    “造師門五十七代弟子林守,在此恭接先師秘錄。”

    “聽好,這本《天工造物》秘錄,乃是我造師門代代傳承之精魂所繫。你要好生保管,不可濫用神通,更不可落於外人之手,否則……”老爺子對著林守再三囑咐,方才把秘錄慎重的交到他手裡面。

    “我先看看裡面寫的什麼……哎喲!”

    林守拿到書後,迫不及待的想翻開看看,誰知卻當即挨了老爺子的一煙桿。痛呼一聲抬起頭,卻見老爺子皺眉瞪過來。“臭小子,誰說這本書是白白給你的?先把書收著,老夫還有事情要你去做,等把事情做完了再看。”

    “辦事?辦什麼事啊?收本書還這麼麻煩……”林守摸著腦袋抱怨著,瞥著老爺子又揚起煙桿,於是急忙改口。“辦事嘛,弟子義不容辭!有什麼事請掌門儘管吩咐!”

    “哼,沒有耳訓的臭小子,回來再教訓你。”

    老爺子重重哼了聲,隨即伸手從袖口裡掏了個粗陋陶壺出來,放在青石桌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1:04

38 前往祕境

    “你帶著這個壺,到映月龍潭那裡去打些靈泉回來。”

    老爺子對林守交待著,林守聽後露出納悶的神情。

    “映月龍潭?那不是在祕境裡面嗎?要那裡的靈泉幹什麼?”

    “這個嘛,前些日子那老酒鬼不是託我幫他徒弟修劍嗎?最近老夫總算是空閒了下來,就打算把這件事做了。那青鴉劍的劍身受損,蘊靈散失,修劍時非得以九淵靈泉淬火,方能保住蘊靈不毀。你去把靈泉打回來,老夫才好開工修劍。”老爺子詳盡的解釋著。

    “什麼啊,老頭子,結果你還沒開始幫穆蘭姐修劍嗎……”林守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前次化鬼呂肆闖到青河鎮鬧事時,穆蘭曾幫林守大忙,林守對穆蘭亦頗喜愛。既然打靈泉是為修理青鴉劍,那他自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不過,用這東西能裝多少靈泉回來啊?”

    林守拿起那隻跟普通水瓶差不多的陶壺,提出理所當然的疑問。

    “能裝多少裝多少!反正給我裝滿了才准帶回來。”老爺子瞅著孫子,加強語氣特別囑咐著。“記住,一定要裝滿了帶回來!要是修劍途中沒了靈泉淬火,那時候,你就去向穆丫頭解釋吧。”

    “唔……反正把這壺裝滿就好了吧?”聽著老爺子這樣說,林守也猜到那陶壺裡面必然有什麼玄機,接過來慎重的放進懷裡。隨後卻是站在原地,顯出一付欲言又止般的模樣來。

    “什麼?臭小子還有事?”老爺子見狀問著。

    “話說啊,老頭子……”林守瞥瞥陰沉沉的天空,撓著臉頰,似乎不太確定的問著。“最近青河鎮的氣氛蠻奇怪的,好幾天都是這樣的陰雲密布了……那啥,該不會是什麼不祥徵兆吧?”

    “什麼叫不祥徵兆?臭小子,盡是烏鴉嘴!”老爺子重哼一聲,揮起煙桿敲在林守頭上,並喝斥著。“小子道行淺薄,竟敢妄言天象,簡直該打!也不想想看有老夫在此坐鎮,青河地界又能出什麼大事?”

    “這……也是啦……”想到老爺子的神通,林守也不得不搔頭認同。

    “倒是你小子,記得給我好好把水打回來!”老爺子揮揮煙桿,彷彿不放心的囑咐著。“每次派你去做事,都非得弄出些麻煩給老夫收拾不可……畫瓔丫頭,你跟著去。”

    老爺子抬頭喊著畫瓔的名字。林守聞言“咦”了聲,還沒反應過來,卻見一小小身影從兩三丈高的房頂蹦躍而下,輕輕落到老爺子的面前。那嬌小玲瓏的模樣,不是娘家十四姨又是誰?

    “林世伯好!”畫瓔喜滋滋的朝老爺子拱手。“要我跟著小守嗎?”

    “嗯,好好看著這小子,別讓他再整出什麼岔子。”

    “得令!”畫瓔朝老爺子拱手行了一禮,隨即開心笑著望向林守。“我們走吧,小守。林世伯的交待,我會好好看著你的。”

    “臭老頭子!原來你早有預謀……”林守這時才反應過來,然而卻是遲了一步,被畫瓔拉扯著躍上房頂,在慘叫聲裡被迅速拖離開去。

    “呵,臭小子還有得修行呢……”

    老爺子抽著老煙,以不輕意流露出的慈祥目光,注視著自家孫子遠去的背影。這樣過了片刻,方才呼出口氣,抬頭望著陰雲匯聚的天蓋,緩緩站了起來。

    ……………………

    照著老爺子的吩咐,林守和畫瓔前往映月龍潭採取靈泉。兩人來到鎮外的地氣通匯處,由林守施展起遁移之術,帶著畫瓔遁移到祕境裡面。

    自從前次化鬼呂肆的事件過後,再到青河祕境已是相隔數週的時間。當初騷亂的氣息早已沉澱下來,祕境的森林裡飄蕩著恬靜安穩的氣息。林守深吸著那清淨的靈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目光落到旁邊蹦蹦跳跳的女童身上,卻是不禁暗嘆口氣。

    “那個,十四姨……”

    “嗯?什麼?小守。”

    畫瓔的臉紅通通的,聲音亦帶著罕有的興奮,不過林守倒是蠻能理解她的心情。

    鐵門雖是隱世聞名的戰鬥集團,然而其地盤卻是妖獸橫行的窮山惡水。不要說和青河鎮這般的風水寶地相比,就算以隱世門派的平均標準而言,也是差距甚遠。

    林守以前曾多次回娘家探親,對於此項事實有著非常深刻的理解。

    畫瓔出身鐵門,早習慣自家窮山惡水的地盤,突然間被帶到青河祕境這般的洞天福地。對她來說,簡直像是踏進了極樂仙境一般。從剛剛起便是瞪大眼睛,滿是驚奇的左顧右盼著。

    “你可以在這裡隨便逛逛哦,等逛夠了再來找我。”

    林守對畫瓔提議著。儘管先前和老爺子說了那番話,但對這位娘家十四姨他還是有些應付不來。為避免麻煩,最好的法子便是讓畫瓔自己去祕境探險,等辦完事後再找她匯合。反正有信鳶在,也不愁會找不到人。

    “可以嗎!?小守!”

    畫瓔兩條馬尾辮當即豎了起來,顯然這提議非常合她心意。

    “當然可以,你把這道符帶上,想找我時放出來就好。”

    林守取出張咒符遞給畫瓔,畫瓔小心翼翼的接過咒符,慎重的貼身收藏。對著林守打了聲招呼,隨即躍上樹梢,在快活的吆喝聲裡迅速遠去。

    看著那在樹梢間縱跳騰躍,宛如猿猴般輕靈的身影,林守不禁再度為鐵門血脈的強悍天賦而驚佩,同時也對自己沒能遺傳到這點而感到失落。不過這種在出生前就決定好的事情,就算再怎麼抱怨也沒用,林守只沮喪了片刻,隨即便把注意力放到懷裡的重要事物上來。

    “……嘿嘿,老頭子,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就先看看又怎麼樣?”

    此刻畫瓔已走遠,林守瞅瞅四下無人,迅速從懷裡取出先前老爺子給的那本《天工造物》,找了處隱匿的空地翻閱起來。最初林守還擔心老爺子在秘錄上設下什麼奇怪禁制,先試探著翻了幾頁,隨後見著沒什麼事情,便也大著膽子翻閱起來。

    “等等,這裡面記的是……”

    隨著一頁頁的過去,林守翻書的動作越來越快,臉上神情也愈發激動。

    秘錄外表雖然僅是薄薄一本小冊子,然而裡面卻施加了方違遁隱的神通,足足藏匿著上千頁的內容。只見每頁均以圖文並茂的形式,詳細介紹了天地間的諸多玄寶,從法寶來歷到功效用法,皆是一應俱全!

    原來這本《天工造物》,竟然是造化門列代先師所著的法寶百科全書!

    對法寶懷著莫大執念的林守而言,這本秘錄的價值遠遠勝過任何絕世功法,也難怪他此刻會激動得喘不過氣來。

    “……等等!既然如此,上面應該也有那個的資料吧!?”

    《天工造物》的每頁均介紹了一種玄通法寶,其中有些林守看著頗為眼熟,有些更是在格物殿的收納格里就見過。林守猜測自己取出的那枚窺鏡在上面也必有記載,於是仔細翻閱,果然在其中一頁上找到窺鏡模樣的繪圖。

    “珍瓏窺鏡……”

    林守念出封頁的字樣,先定了定神,再讀起旁邊的文字介紹來。

    “珍瓏窺鏡,此鏡以玄天之搖光化玉為胚,輔以諸法銘引而製成,有窺觀天下諸物內蘊之玄通……若配合神妙法寶,更可導引神識遁入珍瓏化境,辨析神通,煉化內蘊,所謂妙用無窮也,故名'珍瓏窺鏡'……”

    介紹說明以文言寫成,但對林守自是不成問題。比起窺鏡的來歷而言,他更在意的是上面提到的窺鏡功效。

    如果按照字面意義上來理解,這珍瓏窺鏡有窺觀諸物內蘊的玄通。這點和通常攻殺自衛用的仙家法寶截然不同,倒是頗有造師門的獨特風格。如此想來,製作珍瓏窺鏡的人恐怕正是造師門的某位先祖。

    天生萬物皆有靈性,而物具內蘊含著的靈性,便被稱為“蘊靈”。造師門的造化真法,便是作用於物具蘊靈的獨門功法。林守在施展造化法訣時,偶爾也能間接感覺到物具蘊靈的存在。然而說到用肉眼直接窺觀物具蘊靈,卻是聞所未聞,對此不禁充滿興趣。

    “嗯,先試試看再說!”

    林守當下取出珍瓏窺鏡,將其佩戴在右眼,然後照著秘錄的指示,運起造化真法,同時念出啟動咒訣。隨著造化真力的流轉,窺鏡前端那塊墨綠色的玉片緩緩亮了起來。

    窺鏡的玉片放出淡綠毫光,林守右眼的視界也隨之改變。

    原來朦朦朧朧的景物輪廓,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同時一層若有若無的淡綠籠罩著視界。在那淡綠的熏染下,眼前的花草山石上紛紛浮現出一團五顏六色的光焰,看來竟宛如置身幻境一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1:23

39 窺蘊神通

    “真的能看見諸物內蘊啊……”

    林守頓時興奮起來。仔細分辨著眼前的光景,那五顏六色的光焰想來便是諸物內蘊的呈現——假設光焰的顏色代表著蘊靈的不同化相,那光焰的明暗區別或許就是蘊靈的靈格高低了。

    為證明自己的推測,林守把目光移到地上的一堆亂石上。

    這些被溪流沖磨得滾圓的小石子,外表看上去都一模一樣,然而透過窺鏡觀察卻可以發現,不同的小石子上卻浮現出各自不同的光焰。有些的光焰幾乎弱不可見,有些的光焰卻是格外明顯。

    林守隨手撿起一顆散發著明亮的橙色光焰的小石子。小石子表面沾滿泥污,看上去不甚起眼,然而在旁邊溪水里洗淨泥污後,卻發現裡面竟是一顆罕有的溫潤黃玉。

    “哦哦!撿到好東西了!”

    林守發出歡呼,捧著青玉石在原地歡快的轉了個圈兒。

    要知道,造師門有製作咒具法器的悠久傳統,而多數情況下,搜尋製作法具需要的素材卻是費時費力的事情。眼下有了這個能直接窺觀諸物內蘊的珍瓏窺鏡,如同今次這般,以後找起素材來不知要省力多少!

    “真是有用的寶貝啊!既然如此,那把其它功能也一併試過吧!”

    既然珍瓏窺鏡有窺觀諸物內蘊的神通,那咒具法器也算是物具,不知道用窺鏡觀之又會是什麼光景?這個念頭從林守腦袋裡冒出來,如同得到嶄新玩具的孩童,當下便興致勃勃的想嘗試一番。

    按照秘錄上的記載,珍瓏窺鏡有辨析法寶的玄通,林守從懷裡摸出兩枚破魔鏢和噬骨釘,分別拿在手裡在,再用窺鏡觀去。透過窺鏡的畫面,可以清晰看見兩枚咒鏢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內蘊境象。

    只見左手的破魔鏢呈現出青白色的清淨光焰,而右手的噬骨釘則呈現出灰黑色的魔厲光焰來。兩者一正一邪,徑謂分明。

    “哈,果然有門道!”

    林守頓時興奮起來,放下咒鏢,又把腰後的祭劍給拔了出來。

    按照《天工造物》上的記載,若用珍瓏窺境配合神妙法寶,可導引神識遁入珍瓏化境。可惜林守長這麼大還沒碰過法寶,身邊這把血煉祭劍倒算是最接近法寶的東西,只是不知道用起來效果如何?

    “好了,讓我看看吧……”

    林守深吸口氣,慢慢把目光移到祭劍身上。只見在窺鏡的渲染下,祭劍劍身浮現出一團淡淡的紅色光焰來。

    和周圍緩慢搖晃著的其它光焰不同,祭劍的光焰極是靈動,一刻不停的變幻著模樣,顯出非同凡常的靈性來。然而可惜的是,儘管光焰如此靈動,但光焰焰色卻相當黯淡。那淡淡微紅的焰色在劍身上搖曳著,宛如褪過色的畫卷,令人看得搖頭惋惜。

    林守猜測那光焰褪色的原因,多半是當初祭劍反逆弒主,觸怒紅玉,結果被煌火焚化大半劍煞的緣故。林守當然無法責備紅玉庇護自己的好意,然而想到一把攻伐利器就這樣被白白毀掉,還是不禁感到萬分痛惜。

    林守暗暗嘆息著,透過窺鏡繼續打量著眼前的祭劍。只見那代表著祭劍蘊靈的光焰依舊在不斷變幻著,然而仔細看過去,卻發現那變幻光焰的深處,似乎隱約多了些別的東西。

    “那是什麼……”

    林守瞇起眼睛,凝神注目著祭劍那變幻無端的光焰。只見在光焰深處像是有些閃亮的小點在搖晃。他努力調整著窺鏡焦距,看清那些搖晃的小點,竟然是幾團燃燒得更加明豔的光焰。

    那些明艷光焰旺盛的燃燒著,姿態顯得比外層光焰更加靈動奔放,令林守看得驚嘆不已。先前咒鏢身上絕無這般景象,兩者的區別非常明顯。林守猜測那些明豔的內層光焰,或許便是祭劍的靈格高於尋常法器的關鍵。

    這樣一想,林守頓時生出濃烈的興趣來,於是凝神觀察著那些奔放搖曳的內層光焰,想看清裡面究竟有些什麼。然而沒多久他卻又發現,原來在這些內層光焰的深處,竟然又隱藏著更深一層的亮麗光焰。

    他再度調整窺鏡的焦距,把目光對準光焰的更深處……就這樣,借助珍瓏窺鏡的神通,林守一層接一層的窺觀著光焰的深處。

    在旺盛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不斷挖掘著祭劍的內蘊。不知不覺間神識便潛入到難以言喻的深度,等到回過神來時,周圍竟陡然安靜了下來。

    “……咦?”

    林守訝然的朝四周望去,只感到腳下竟驟然一空,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跟著卻意外響起“噗通”的落水聲。

    “這,這裡是……”

    看看手裡沾著的灼熱血水,林守愕然向四周望去,只見周圍不知何時竟然換了模樣——原本鬱郁青青的蒼翠森林已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到處彌散著血色濃霧的混沌世界。

    紅色的霧,紅色的水……

    無處不在的血之紅,似乎是主宰這混沌世界的唯一顏色……

    林守愕然打量著眼前說不出詭秘的血色世界。隨著他移動目光,那滿滿的血色爭先恐後的擠進眼眶。林守突然感到非常難受,連忙閉上眼睛,調氣吐息,這樣過了好半天,那種充斥胸膛的煩躁感才稍微平復了一些。

    “原來如此,這里便是'珍瓏化境'啊……”

    回想起秘錄上的記載,林守總算把握住眼前的狀況。

    佛家有云“恒河沙數,微塵數劫”。小小砂礫中尚且有著三千世界,而眼前這處混沌血界,想來便是藏在那團光焰中,由祭劍蘊魂所生的諸幻化境——珍瓏窺鏡有導引神識遁入化境的神通,剛剛他專心致志的窺觀著光焰深處,沒想到竟不知不覺潛到這裡。

    “唔,這裡也未免太煞風景了……”

    林守驚嘆著珍瓏窺鏡的神通,慢慢睜開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眼前的混沌血界。他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何祭劍的劍煞竟是如此兇烈。

    那恨不得斬盡天下萬物的暴虐殺意,原來竟都來自於眼前……

    這處滿溢血紅的世界……

    彌散的血霧裡充斥著濃厚的毒怨,腳下的血池裡翻滾著灼烈的怒意,就算呆在這裡的只是神識投影,林守亦被那絕烈煞氣給摧壓得喘不過氣來。若是以肉身遁入此境,恐怕須臾之間便會被摧滅殆盡。

    卜修子曾說過,這把祭劍是古時祭祀時用來斬宰祭品的祭儀之劍,因吸聚大量獻祭生靈的怨血而成的劍煞。卜修子是蜀山派的劍翁,在識劍觀劍上的造詣少有人能及,按理說其眼光應該不會錯,然而林守此時卻感到懷疑。

    想想看,若是單單吸聚生靈怨血而成的劍煞,又豈能有這般怨吞天地的烈勢!?可惜祭劍的靈識未醒,兼又蘊靈受損,不然倒可以想辦法調察下它的淵源來歷。

    林守呼出口氣,四下探望著這處象徵著祭劍蘊魂的混沌血界。

    他原本打算重煉祭劍劍煞,令其成為攻伐利器。既然祭劍的內蘊煞氣如此兇烈,按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然而環視眼前滿溢毒怨的茫茫血界,他卻沒來由的感到陣陣悲哀。

    除了怨恨便一無所有的世界……

    也未免太過寂寥了吧……

    懷著莫名而生的悲憐,林守伸出手,掌中泛起青白的光輝。光輝緩緩凝聚,化成一顆翠綠色的種子。那種子是造化真力凝聚的化蘊意相,亦是他發自內心的善意結晶。

    隨著林守翻轉手掌,種子緩緩落到下方的血池裡,泛起一圈圈的漣漪。看著那漣漪在血池中漸漸蕩漾開去,林守一時間也不確定自己到底做對沒有。

    ……………………

    離開那茫茫血界,林守的神識重新回到了身體。

    睜開眼睛,看到那熟悉的鬱鬱蔥蔥的森林,緊繃的心神頓時鬆懈下來。林守呼出口氣,剛想試著站起來,誰知手腳突然間竟使不出力氣。整個人失去平衡的向前撲倒在地上,一時間身上冷汗淋淋。

    “……怎麼回事?”

    林守愕然檢查著身體,發覺丹田裡面竟空空如也,一身真力莫名其妙被消耗得七七八八。而且不僅如此,從靈臺空虛的眩暈感來看,似乎連命魂都有被抽離的跡象!?

    “混帳,開什麼玩笑啊……”

    這樣的情況令林守感到陣陣駭然。

    如果僅是真力損耗還好,花點時間調養便能恢復過來,然而要是魂命受創,那可就是輕則折壽,重則殞身的惡果了。

    雖然不知道眼前的狀況,究竟是使用珍瓏窺鏡的正常消耗,還是將神識引入化境而導致的結果。然而可以確定的是,珍瓏窺鏡固然神通便利,妙用無窮,卻絕非可以隨便使用的玄通法寶。

    “可惡,說明書寫得詳細點要死啊……”

    林守喃喃抱怨著不負責任的先祖,小心取下窺鏡收進懷裡。通常像這般的神異玄寶,僅僅是裝備著就會消耗相當的真力,現在他可沒那個餘力。

    收起窺鏡後,林守又在原地靜坐了好一會兒,力氣慢慢恢復了過來。舉目向四周望去,看見祭劍正橫臥在不遠處的地上,於是伸手拿了過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1:41

40 猛毒物資

    林守低頭打量著手裡的祭劍,只見一層淡淡的血光籠罩著劍身。那血光既沒有變強亦沒有變烈,似乎剛剛他在珍瓏化境裡的那番舉動,並沒給祭劍帶來任何影響。

    “啊啊,果然沒那麼容易啊……”

    不僅賠上自身真元,還差點造成魂命受創的惡果,連番折騰下來竟是如此結局,實在令林守哭笑不得。不過托這番折騰的福,倒是基本上搞清楚了珍瓏窺鏡的用法,就這點來說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穫。

    “算了,以後再慢慢研究吧……”

    看著手裡的祭劍,林守無奈的聳聳肩膀,隨手挽了個劍花,將祭劍插進腰後的劍鞘裡。祭劍入鞘的時候叩出“哢嚓”的脆響,那聲響如同漣漪般發散出去,盪到林守的耳中,扣動心弦,泛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悸動。

    “……咦?”

    林守驚呼一聲,啞然望向腰後的祭劍,只見祭劍安靜的躺在劍鞘裡,沒有絲毫動靜。而那莫名悸動來得隱約,去得突然,他還沒反應過來便消逝無蹤,亦沒留下任何痕跡。

    “怎麼回事?”

    看著顯得格外沉靜的祭劍,林守困惑的撓撓頭,懷疑先前感到的那股隱約悸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豈知就在他猶豫不決,想著把祭劍再拔出來看看時,從遠處森林裡突然傳來異樣的震顫。

    那震顫的聲勢極大,順著方角望過去,可以看到森林的樹冠在明顯的搖晃。彷彿有什麼龐然巨物在樹冠間縱跳飛躍著,每個起落都壓得落腳的參天古樹轟然一晃,沿途驚起無數禽鳥呱呱亂飛,端的是聲勢駭人。

    “是大黃嗎?不對,這種聲勢也未免太……”

    看著那震顫由遠及近的快速靠近,林守不禁感到格外疑惑。那叫大黃的蒼猿倒是可以在森林間自在騰越,然而就算是蒼猿的金剛身軀也沒有這般聲勢。難不成自己這段時間沒來,祕境裡竟多出了什麼猛獰巨獸不成!?

    如此疑惑著的林守,想著要不要先避避風頭,不過顯然已來不及了。那猛獰巨獸已躍到頭頂上空,他抬頭望去時,只看到一龐然巨影從樹梢處筆直落下。隨著一聲轟然悶響,砸得地面搖顫不己。

    “喂喂……”

    林守扶著旁邊樹幹穩住身體,隨即側目望去,只見落下的龐然巨物不是別的,而是一小山般大小的獸皮包裹。巨大沉重的獸皮包裹落下來,將地面砸出深深的凹陷。

    目睹這似曾相識的光景,林守先前的緊張感頓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難以言喻的脫力感。他用混雜著嘆息和哀怨的聲音呼喚著。

    “十四姨……”

    那小山般的巨大包裹緩緩轉過來,露出嬌小女童的身姿來。

    巨大與嬌小,粗獷與精緻,暴力與美艷,截然相反的數種元素,在林守眼前構成一幅極具藝術感染力的畫面來。那畫面端的是賞心悅目,然而同時也發散著一股無以言喻的兇暴氣焰。

    林守為這股氣焰所壓倒,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呆愣著的時候,只看到一個圓不隆咚的東西被舉到眼前。

    “小守,這個可以吃嗎?”

    畫瓔舉著手裡彷彿大號蘋果般的東西,向林守詢問著。

    “咦?”

    林守茫然的眨著眼睛,下意識接過那大號蘋果,好幾秒後才理解眼前的事態。隨即目光望向手裡的堅果,一看之下卻頓時哭笑不得起來。

    “十四姨,這個山魈蛋……你從什麼地方找到的?”

    畫瓔拿來的大號蘋果般的東西,名字叫“山魈蛋”,是一種蘊含著麻痺猛毒的妖異果實。若是為那可口外表所迷惑而隨便吃下肚的話,只消一口便會令人陷入全身麻痺,半根手指也無法動彈的癱瘓狀態。

    若是運氣夠好,中毒者或許五六天后能逐漸恢復過來,但期間卻將接受毒素導致的各種恐怖幻覺的拷問,精神弱點的傢伙直接被勾走魂魄,是相當可怕的毒物。

    不過比起山魈蛋的危險猛毒來,林守更想知道畫瓔究竟是怎麼採到的這東西?據他所知,山魈蛋是生在懸崖峭壁上的藤類植物結出的果實,那些地方甚至就連猿猴都夠不到,畫瓔莫非長了翅膀不成?

    “原來不能吃嗎……”

    聽完林守說明,畫瓔咬著手指,顯出格外失望的模樣來。林守正想勸慰幾句,卻見畫瓔把扛著的巨大包裹放下來,打開後竟從裡面倒出大堆同樣的山魈蛋來。

    “你,你還采了這麼多……”

    看著滿地亂滾的大量山魈蛋,林守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他半張著嘴,目光移到那邊打開的巨大包裹上,看見裡面竟塞滿了各種各樣的瓜果梨實,頓時垂下肩膀。

    “話說十四姨,你摘這麼多東西回去,吃得完嗎?”

    “嗯?這些不是我吃的。”畫瓔正埋頭在包裹裡面,努力把山魈蛋揀出來,頭也不抬的回答著林守。“是帶回去給大家的手信。因為小守這輩的人數很多,少了的話不夠分呢。”

    “咦?手信?”

    畫瓔的回答再次出乎林守的預料,想想後卻不禁汗顏起來。鐵門是家族式的修真門派,家族成員間的親情羈絆濃厚,亦非常重視人情義理。像這次畫瓔過來時帶來的一大包裹猛藥,便是長輩們對林守寄予殷厚關愛的證據。

    鐵門歷代人丁興旺,畫瓔身為掌門千金,又算是長輩,自然有許多小輩子弟要照顧。像這樣帶些手信回去分給一眾小鬼,可以說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老爺子當初亦是想到這點,所以在畫瓔來時便說出,要她看上什麼就自己挑的話來。

    先前他只想著擺脫畫瓔跟來的麻煩,竟然把這件基本的人情義理都給忘到腦後。一想到這裡,林守便感到越發慚愧起來。

    “小守,那個,果然是採太多了嗎?”

    見到林守愣愣的看著這邊,畫瓔似乎生出誤解,垂著雙馬尾辮,用困窘的聲音解釋著。“因為林世伯說過可以隨便挑,所以我就隨便挑了點……嗯,如果摘太多的話,我這就放回去!”

    “咦?等等,等等!”

    見著畫瓔已背起包裹就要還回去,林守慌忙一把抓住包裹,想把畫瓔攔下來。豈料畫瓔扛著那巨大包裹,竟然是毫不費力的拖著他繼續前進。

    “十四姨!我的意思是,你摘的東西都有問題啊!”

    “咦?”這句話讓畫瓔停下腳步,疑惑的轉頭望來。“有問題?”

    “是……是的,有問題。”林守差點被包裹迴轉的慣性給甩了出去,連退幾步才站穩腳步,苦笑著對畫瓔解釋道。

    “青河祕境是靈氣匯聚的洞天福地,確實隨處都可以摘到靈果異實,但那裡面有許多是不能吃的!要是沒挑對東西帶回去當手信,結果會出大問題的耶!”

    “是這樣的嗎……”

    畫瓔被林守唬到,歪著腦袋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困惑神情。

    “你把包裹放下,我幫你把裡面有問題的挑出來。”

    林守說服畫瓔先把包裹打開,上前檢查著裡面的內容,卻見包裹裡面像他所預料的那般,裝著的盡是些五彩繽紛的果實,不禁微嘆了口氣。

    看起來,畫瓔似乎是沿途遇到什麼漂亮的果實,便就地猛採一氣,結果不知不覺便裝了滿滿一巨大包裹。這點倒是很像小孩子會做的事情,然而問題在於,她摘回的果實十之八九裡皆是有毒的。

    “十四姨,你到底是怎麼把這些給翻出來的啊……”

    青河祕境裡的毒果種類本來就不多,而且幾乎皆生長在人跡罕至的場所,平常想摘還摘不到,畫瓔竟然能蒐集到這滿滿一巨大包裹的份量,林守也不知道是該佩服還是該嘆息。

    “小守,這些不能吃嗎?”

    “當然不能吃啊……”

    林守搖頭苦笑著,隨手從包裹裡挑出顆拳頭大小的,紅白相間的卵狀物出來,拿給畫瓔示範。

    “比如這東西,你以為它是鳥蛋嗎?其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看著。”

    林守拿著那枚紅白卵,朝上面吐了把口水,然後猛然拋了出去,隨即扯著畫瓔飛快的臥倒。

    只見被拋出去的紅白卵,落到地上後竟迅速膨脹起來。原本拳頭大小的果實,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竟膨脹到比健身球還大,隨即砰的一聲猛然爆開。伴隨爆炸的氣流,無數袍子狀的菌株噴了出來,如同霧氣般把方圓數十米全給籠罩了起來。

    因為林守拋得足夠遠,又先扯著畫瓔臥倒在地,因此兩人沒被那菌株給影響到。此時臉色慎重的對畫瓔說明著。

    “看吧,那東西叫'閻王傘',真正身份是一種會爆炸的毒蘑菇。那些袍子帶有神經毒素,只要沾到動物身上就會慢慢釋放出來,令得獵物發狂的拼命亂竄。”

    “等到獵物再跑不動後,它們的屍骸便會就地腐化,成為'閻王傘'的育兒苗床,待到獵物的血肉精華被吸儘後,最後長出的便是剛剛的紅白鳥蛋。可以說是非常危險的毒物,祕境裡只要稍微聰明點的動物,平常絕對不會接近它們半步。”

    為達到警示效果,林守故意把事情經過描述得很恐怖。畫瓔原本是興致勃勃的看著那紅白卵膨脹爆炸的有趣光景,此時聽著林守的誇張描述,頓時露出懼色,望著那包裹裡的大堆紅白卵,連退了五六步。

    “……所以說啦,像這類東西是絕對不能帶回去的吧?”

    林守徵得畫瓔的同意,趁熱打鐵的把包裹裡的危險毒物給全清理了出來。半個時辰後,森林空地上多出一堆令附近動物倉惶逃竄的劇毒物資,而畫瓔的巨大包裹則完全癟了下去。

    “小守,這些根本不夠分啦……”

    畫瓔看著那幾乎只剩下一成不到的手信,癟著嘴說道。

    “嗯,沒問題啦,青河祕境裡的仙果靈實可是多的很,只要你別故意挑帶毒的,再怎麼採也採不完的……”說著林守頓了頓,露出彷彿做出什麼重大決定似的神情,對畫瓔說著。

    “那個,要是再採些毒果回來也麻煩……十四姨,你還是跟著我走吧。前往龍潭的沿途路上,倒是有不少好東西可以帶回去當手信,到時候我指給你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2:05

41 掌中萌虎

    映月龍潭位於青河祕境的深處,是一處由靈秀群山擁簇著的巨大鏡湖。

    巨大的鏡湖是森林裡眾多溪流和山泉的源頭,亦是青河祕境的生命之源。龍潭里的水來源於何處,這個問題就連老爺子也說不清楚,然而千百年來卻是源源不斷的滋養著祕境裡的萬物。

    像前次林守撿拾青鴉劍時遇到的老靈龜八王爺,便是居住在龍潭里面。而除了老靈龜以外,龍潭里還棲息著眾多非凡靈物。龍潭水里流湧著勃動的生機靈蘊,是用來鍛造神兵利器的上好水源,老爺子派林守專程來龍潭汲取靈泉,亦表示他對修復青鴉劍很是重視。

    “呼呼,這裡還真是一點沒變呢……”

    林守站在映月龍潭前,舉目眺望著。

    小時候這裡可是他常來玩耍的地方,也曾多次潛到龍潭深處去一探究竟。有好幾次差點溺水,還是被游過的老靈龜給救上岸,結果也沒少被老爺子教訓。可惜最近幾年被老爺子督促著修練,已經有好長的時間沒再來晃悠過了。

    然而和記憶裡的印象相應,眼前的龍潭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

    清澈的潭水在陽光下盈盈閃亮,近處的淺灘岩床上,有幾條銀色的桂魚在悠然游動。遠方的潭邊草甸處,還可以看到低頭飲水的群群鹿獸,對於兩人的到來似乎沒表現出任何戒心。

    “小守,這裡真漂亮!”

    身旁的畫瓔,吐出爽直的感想。

    她隨著林守前來龍潭,背後的巨大包裹裡面則裝滿了路上採摘的仙果靈實,準備帶回鐵門作為手信。此刻看到眼前映月龍潭的勝景,頓時顯出興致勃勃的模樣,跑到岸邊左右張望著。

    “小守,我可以下去玩玩嗎?”

    畫瓔向林守詢問著,得到確定的答案後,歡呼一聲便幾步蹦進龍潭里面,渾然不顧打濕衣裳。蕩起的水波把附近遊晃的桂魚給嚇跑了開去,而小丫頭卻是童心大起的追著桂魚嬉戲起來。

    “嘿,這樣看起來,倒像是普通的野丫頭呢……”

    考慮到畫瓔的輩份比林守高出一頭,因此這番評判似乎比較失禮。林守欣然看著畫瓔戲水的光景,片刻後才想起老爺子交待的事情來。於是脫掉鞋襪走下淺灘,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取出陶壺放進水里。

    老爺子給的那陶壺只有普通水瓶的大小,卻是圓腹細嘴的古怪模樣,潭水只能從細嘴裡慢慢的流進去。林守看著瓶口慢悠悠的吐出一個個小氣泡,不禁懷疑到底要用多少時間才能把陶壺裝滿。

    “臭老頭子,沒事整出這種怪東西來幹啥啊?”

    林守耐著性子等了一刻鐘,估摸著裝得差不多了,於是把陶壺從水里提起來。灌進潭水的陶壺變得沉甸甸的,然而試著搖晃了下,裡面卻傳出格外空蕩的迴響,似乎連一成都沒裝滿的樣子。

    “嘖,是'袖裡乾坤'嗎……”

    從老爺子那裡接過陶壺時,林守便大致猜到裡面的古怪,所以這時候也沒太吃驚。既然陶壺被老爺子施過“袖裡乾坤”的玄法,也不知道究竟要多久才能裝滿,他乾脆把陶壺沉到潭底,再找來塊石頭壓上。

    做完這些後,林守走到岸邊的草甸坐下休息。正想著要怎麼打發空出來的時間,卻被遠處的動靜給吸引過去。抬眼望過去,看見畫瓔追逐著魚群,已游到龍潭相當深的地方。

    “嘻哈哈哈!哈哈哈!”

    畫瓔用力揮動著雙手,在龍潭里掀起陣陣驚濤駭浪。

    只見那魚群被巨浪給拋到空中,甩著尾巴落回水里,隨即又給旋渦捲了進去。在小丫頭的嬉笑聲裡,龍潭里的魚蝦紛紛驚惶逃竄,那景象倒讓林守不禁想起哪吒鬧海的神話來。

    “……原來如此,這就是神話的原型麼?”

    林守苦笑著嘆了口氣,望著畫瓔那盡情嬉戲的模樣,竟沒來由得感到美妙。某種昂揚奔放的東西觸動了心弦,林守沉吟著,突然猛的一搥手,從懷裡取出先前揀到的那枚溫潤黃玉來。

    “對了,就用這東西……”

    拿著鵝蛋大小的黃玉,和遠處嬉戲的畫瓔比較了下,林守的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一鮮明的形象。沒有浪費絲毫時間,從隨身工具包裡取出雕刻刀,當下開始雕琢起黃玉來。

    手裡的這塊黃玉,已在蘊含靈息的溪流裡打磨了千百年之久,表面早已被琢磨得滑潤晶瑩,倒為林守省下了前期削磨準備的工夫。

    黃玉呈現出上細下粗的鵝卵形,林守拿著雕刀略略思索了下,把黃玉倒了過來,先從最粗的那頭開始下刀。

    要說起來,這套雕刻刀組還是老爺子在十歲那年送他的禮物。整套雕刀是老爺子以地界九煉烏金為原料,精心打造出的傑作,幾乎可以雕琢包括鑽石在內的天下任何材料。

    黃玉本身又是相當柔軟的物質,林守幾刀下去,便切出一個圓滾滾的大腦袋輪廓來。沿著大腦袋的輪廓向下削去,很快的,與腦袋不成比例的嬌小身軀接著成形。

    在身軀上刻出四隻尖細的小爪子,和一條捲曲的尾巴,再配合著黃玉本身的色澤差導,在那嬌小身軀上添加一條條斑紋,令其顯得格外精緻。

    雕完身子後,林守又反過來雕琢那大腦袋,先削出兩個朝天直聳的小耳朵,確定好面目的朝向。只是在雕琢五觀神態時猶豫了下,畢竟此處是作品的靈竅所在,不敢輕易下刀。

    想想後林守還是先取出墨筆,在黃玉上劃出大致輪廓,又修改了好幾遍,才小心翼翼的沿著墨線雕切起來……

    要知道,造師門是擅長役物遣物的門派,自古便有著悠久濃厚的造物傳統。林守施展遣物訣時的咒具便是他自己雕製而成的,單論這方面的工夫,或者已超過尋常的能工巧匠。

    此時林守把那底蘊發揮了出來,傾注於手裡的作品之上,卻是沒有附帶任何功利心。只是專心致志的描繪著心裡的模樣,一心一意的享受著造物的悅樂。

    諸念俱靜,神識空靈,沉浸在造物之悅樂中的林守,絲毫沒有註意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妙變化……

    只見那由九煉烏金打造,原本黯淡無光的雕刻刀,此時竟然發出淡淡的白光。那白光為造化真力的蘊相,隨著他的一筆一雕,融進那逐漸成形的玉雕裡面,令得整件玉雕都散發著陣陣光芒。

    “這是最後一筆了……”

    林守仔細控制著刀鋒,在玉雕的額前刻下“王”字的最後一筆。隨著如釋重擔的一聲吐息,林守緩緩攤開手掌,一頭神氣活現的小萌虎在掌中現出模樣。

    只見小萌虎叉開尖尖的四足站在掌中,仰起圓滾滾的腦袋,氣勢洶洶的仰天嚎叫。那威風凜凜的模樣被演繹得十分可愛,倒是和畫瓔極為神似,令人看得不禁抿嘴微笑。

    “呼呼,就是這種感覺,不錯不錯。”

    林守打量著剛剛完成的傑作,看著小萌虎神氣活現的模樣,心裡湧出莫大的成就感。突然間靈機一動,用雕刻刀刺破指尖,擠出滴鮮血,點在小萌虎額前的“王”字斑紋上。

    像這般畫龍點滴的授魂之儀,本來只能用在製作遣物咒具上。這頭小萌虎當然不是咒具,因此林守也不確定自己的做法到底會不會出問題。

    令他欣喜的是,那滴鮮血滴在小萌虎的額前,竟然是毫無阻礙的化開。血線沿著小萌虎身上起伏的斑紋擴散出去,匯聚到睜得滾圓的眼眶裡,勾勒出小萌虎虎虎有生的眼神,隱約間彷彿活了過來似的。

    “小守,快看!快看!”

    就在這時候,畫瓔的聲音從湖邊傳來,打斷了他的感動。林守啞然的偏頭望去,卻見畫瓔正向著這邊跑來。

    剛剛那番嬉戲令小丫頭渾身濕透,濕漉鹿的衣裳緊貼身子,不過眼下倒是看不出什麼來。有兩尾肥美的銀桂魚成為小丫頭的獵物,被一手一尾的倒提手裡。那銀桂魚一條便幾乎有畫瓔的半個身子大,在小丫頭的手裡拼命掙扎著,卻是絲毫也掙脫不得。

    驚訝的心情化成口哨聲吹出來,對早已見識過鐵門那強悍血脈的林守而言,這點小事已經不足以讓他動搖了。反倒是走上岸的畫瓔,見到林守手裡的小萌虎,突然間驚叫一聲,當即拋下獵物跑了過來。

    “小守小守!這是什麼?這是什麼啊!?”

    兩條銀桂魚在沙灘上扑騰著,畫瓔手足並用的竄過來,目光炯炯的盯著他掌裡的小萌虎。只見小丫頭的眼裡散發出前所未見的光采,鼻尖亦幾乎湊到手掌上,那模樣簡直像是要把小萌虎給一口給吞下肚裡。

    再怎麼說,小萌虎也是林守以畫瓔為原型,融入感情后雕逐出的傑作。那大頭小尾,仰天低嚎的兇嬌模樣,簡直就像是本人氣質的翻版,要萌殺小丫頭自然是不成問題。

    “這是小守做的?是小守剛剛做的嗎?”

    如此詢問著的畫瓔,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盯著小萌虎,彷彿少看一眼小萌虎就會蹦走似的。看到畫瓔如此喜愛小萌虎,林守突然感到一股強烈成就感,想也沒想的把小萌虎遞到她面前。

    “這個就送給你吧,十四姨。”

    “咦?”畫瓔兩鬢的馬尾辮當即豎了起來,頭一次抬起頭,用無法置信的目光看著林守。似乎因為太過驚愕,連聲音也變得結巴起來。“送……送送給我?小守,你要這小乖怪……送給我?真的嗎?”

    “那啥,反正也是打發時間隨便做出來的東西。十四姨要是喜歡,就送給你好了。”林守如此說著,把小萌虎放在畫瓔的手裡。

    那小萌虎分明只有巴掌大小,然而畫瓔雙手捧著小萌虎,卻像是有萬噸重量,壓得兩隻手都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小丫頭半張著嘴,一會兒看看手裡的小萌虎,一會兒看看眼前的林守,似乎因為太過歡喜,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看到畫瓔竟然歡喜成這樣,林守於是決定再給她個更大的驚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2:26

42 駭然驚變

    “承天造化,予汝性靈……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默念著遣物訣的咒語,林守並指朝著小萌虎劃去。

    遣物訣是從物具中喚出精怪並加以差遣的法訣,施展時需要有獨門咒具來配合。只是小萌虎並非遣物咒具,因此林守的這一劃多少也帶著聽天由命的味道。

    林守緊張的注視畫瓔手裡的小萌虎,卻沒有見到煙霧騰起的跡象,遣物訣似乎沒能施展成功。

    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遣物訣是造師門歷代先師千鍛百煉出來的無上法訣,而小萌虎不過只是自己心血來潮的玩鬧作品,怎麼可能這樣簡單的便施展出來?

    林守不禁暗暗惋惜,正要開口解釋,誰知此時那邊的畫瓔卻是“咦”了聲。林守聞言訝然的望過去,只見小萌虎的眼睛突然咕嚕嚕的轉了兩轉,身上竟然放出白光來。

    白光從小萌虎額前的王字紋放出,漸漸的由弱轉強。待到白光亮到極點時,小萌虎突然仰起頭,深吸口氣,猛的發出一聲咆哮來。

    “嗷嗚!”

    小萌虎的咆哮聲雖是奶聲奶氣,然而那聲量卻是極為驚人,在湖邊掀起爆炸般的衝擊波,將平靜的湖面摧得泛起陣陣波紋。倒是頗有乳虎嘯泉,百獸驚惶的氣慨,只是不知那小小的身板裡,到底哪來的肺活量?

    林守被那無形的聲浪給推出兩三步,耳朵也給震得嗡嗡作響。他揉著耳朵朝小萌虎望去,卻見小萌虎在畫瓔的掌上搖頭晃腦,又發出兩三聲低吼。

    “哦哦!哦哦哦!小守,好厲害!好厲害啊!”

    畫瓔好像根本沒受小萌虎咆哮的影響,捧著活過來的小萌虎,歡喜得整個臉蛋兒都紅了起來。

    那小萌虎吼過癮了,在畫瓔手掌裡滴溜溜的轉了幾圈,低頭嗅著上面的味道。片刻後似乎熟悉了新主人,又是“嗷嗚”一聲奶叫,竟發力蹦到畫瓔的肩上,伸出舌頭舔著她的臉。

    “嘻嘻!好癢!嘻嘻嘻!”

    畫瓔任由小萌虎舔著臉頰,兩根馬尾辮歡喜得連連搖顫。好不容易把小萌虎捧在手裡,愛不釋手的磨挲著,也沒忘記對著林守致上感激。

    “小守!謝謝你,小守!我會把小怪當成一輩子的寶貝,好好珍惜的!”

    “呃,也沒那麼誇張啦……”林守搔著臉頰,畫瓔的誇張反應倒是讓他覺得不好意思起來,開口解釋著。“其實這個嘛,只是用遣物訣喚出的物怪,並不是那麼厲害的東西……沒有什麼特別能力,戰鬥時也派不上用場……”

    “戰鬥!?”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畫瓔駭然瞪大眼睛。“小守你說,讓小怪去戰鬥?”

    “是啊,怎麼?”林守不知所以的回應著。

    “為什麼?”畫瓔護著手裡的小萌虎,聲音竟隱約帶上憤怒的味道。“為什麼小怪非得戰鬥不可?明明小怪那麼可愛!!”

    “咦?但是……”沒想到畫瓔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林守相當吃驚。

    “小怪是小守給畫瓔的寶貝!是天底下唯有小守能造出的寶貝!畫瓔要好好珍惜小怪,才不要小怪去打打殺殺呢!”畫瓔揮動著小拳頭,說出滿溢暴力的台詞。“誰要敢傷害小怪,我就捧扁它!”

    看到小丫頭的激烈反應,林守不禁啞然無語,然而這番話卻帶給他莫名強烈的衝擊,令他想到此前從未註意到的問題。

    長久以來,林守一直將自家造化法視為誅妖除魔的功法,而以遣物訣喚出的物怪,自然也是為誅妖除魔的戰鬥服務。像這樣理所當然般的道理,根本勿庸置疑,以至於他幾乎沒想過把遣物訣運用在其它方面。

    但是,這樣的看法真的正確嗎?

    造師門先祖創造出造化法來,真的是用來誅妖除魔的嗎?

    林守茫然看著自己的雙手,回想起先前雕琢玉虎時的愉悅體驗,再看看在畫瓔肩膀上搖頭晃腦的小萌虎,突然感到,自己這十多年的修行,搞不好根本是走錯了方向……

    像剛剛雕琢小萌虎那般的,造物的愉悅,或許才是造化法的本質!?

    造化法的本質是創造,而戰鬥卻只意味著毀滅與破壞,兩者根本是南轅北轍,截然相反的事物。他一直抱怨著自家造化法的不給力,但事實上,將造化法用於戰鬥的想法本身,恐怕才是導致造化法難以施展的問題關鍵!?

    “是這樣的嗎……是這樣的吧?嗯,絕對是這樣沒錯!”

    一語驚醒夢中人,林守用力揉著額頭,宛如頓悟般的昂揚感從心裡湧上來,令他一時間神情恍惚。他輕搖著腦袋,用充滿感激的目光看向小丫頭,而那邊的畫瓔卻已帶著小萌虎在草甸上嬉戲起來。

    只見畫瓔趴在地上,猛力甩動腦袋,彷彿小狗般的抖動著身體,灑出大蓬的水滴來。躲閃不及的小萌虎被雨點濺到,卻也不甘示弱的學著畫瓔搖頭甩尾起來。可惜身板太小,根本不成氣候,只灑出幾點毛毛雨。

    畫瓔見狀頓時嬉笑出來,而小萌虎則是惱怒般的低吼幾聲,一個虎撲到畫瓔身上。畫瓔假裝被小萌虎給撲倒,隨後一人一虎就這樣順著草甸打滾滑下,最後“噗通”的掉進龍潭里。

    掉進龍潭後,識得水性的畫瓔還好,初生的小萌虎卻被嚇得“嗷嗷”直叫。小萌虎四肢胡亂扑騰著,打得水花四濺,結果還是被畫瓔救起。小萌虎趴在畫瓔頭上,任由小丫頭載著它在龍潭里遊曳,不斷好奇的朝左右張望,彷彿完全忘了剛剛的狼狽……

    “呵,還真是精力旺盛的傢伙呢。”

    看著小萌虎的活潑模樣,林守不禁搖頭無語。比起同樣用遣物訣喚出的信鳶白猿等物怪來,小萌虎給他的感覺似乎截然不同,然而林守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區別究竟在什麼地方。

    林守皺眉盯著那邊和小萌虎嬉鬧著的畫瓔,突然又察覺到另一件事。

    畫瓔是鐵門的掌門千金,亦是勇悍無雙的鐵門武者。對這位來自娘家的十四姨,林守向來只有狼狽奔跑,窮於應付的份,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兩人竟然這般融洽的相處起來!?

    比起小萌虎的表現來,這反倒是更令他在意的問題。

    “唔唔,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是剛剛把玉虎給她的時候嗎……”林守撓著臉頰,苦苦回想著先前的經歷。“難道說,對付女人的要訣……就是送禮物嗎?”

    十六歲的少年遲疑著,在這瞬間領悟了或許是最重要的人生至理,隨即卻不太肯定的朝著龍潭里望去。只見那邊畫瓔載著小萌虎遊了一圈後,慢慢朝岸邊遊回來,林守注目著小丫頭划水的模樣,卻突然“咦”了一聲。

    “……那是什麼?”

    畫瓔朝著岸邊游來,游過的水面留下陣陣漣漪。那漣漪朝著四周擴散,本應該逐漸消退才對,然而卻反而隨著擴展愈發動盪。在寬廣的湖面上掀起陣陣波浪,引得無數魚兒在水下慌忙亂竄,彷彿有什麼災難將要降臨一般。

    ……………………

    祕境裡龍潭動蕩的同時,外面青河鎮亦迎來異變。

    數日以來,青河鎮上空陰雲匯聚,尤其是今天午時過後,滿天黑雲就像是受到某物的吸引,從四面八方迅速匯聚起來。重重疊疊的累在青河地界,將天蓋壓得像是馬上要垮下來。

    明明時間還是白天,天色卻已完全暗了下來。天上黑雲裡翻滾著雷煌,時不時發出轟轟雷聲,摧壓著下方的青河鎮。

    感覺到那雷聲裡的濃濃煞氣,鎮民們紛紛躲進家裡,用驚惶失措的目光看著沉沉壓來的黑雲。青河鎮是隱世罕有的風水寶地,自古以來便常常出現諸多神怪異相。世代居住在青河鎮的鎮民們,也算是已習慣了這裡的神怪異相,然而像這般駭人的光景卻也還是初次見到。

    “呵,終於來了嗎……”

    青河鎮郊外的某處荒地,朱浩眺望著雷煌翻湧的漆黑天穹,得意的拈著鬍鬚。自從前次在青河翁手下敗逃後,他已等候了好些時日,眼下終於到了報仇血恨的日子。

    “稟告閻使,那,那個莫非是……天……天……”

    旁邊響起戰戰兢兢的聲音。隨他而來的幾名鬼道士,顯然被天上的駭人景像給嚇到,勉強推舉了個代表出來詢問。豈知那代表對朱浩亦極是畏懼,結結巴巴了半天,最後個字硬是蹦不出來。

    “那自然是天劫無疑。”朱浩不耐煩的截過話頭,無視鬼道士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徑自說了下去。“而且看那雷煌威勢,恐怕還是諸般天劫中最為凶烈的九天雷劫……哼,真想知道那青河老兒究竟做了何事,竟惹來如此浩世天劫。”

    “稟,稟告閻使,既然天……天劫將至,那我等……還要去嗎?”鬼道士瞅著天上翻湧的雷煌,用顫抖的聲音詢問著。

    “怎麼?你想走嗎?”

    朱浩瞇起眼睛,陰森的目光掃過去。鬼道士渾身一顫,當下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閻使饒命!閻使饒命!小的只是……只是隨便問問,絕無逃走的意思……”

    朱浩冷眼看著地上的鬼道士,直到後者的前額磕出血來,才呵笑一聲,晃動骨杖把鬼道士給扶了起來,同時說明著。

    “呵,你也不必如此驚惶,那九天雷劫雖來勢洶洶,卻並非衝著你我而來。倒不如說,反倒能替我們省下不少力氣。”

    “……咦?”鬼道士露出茫然的神情。

    “此地是造師門的地盤。那造師門雖勢單力薄,但門裡的青河老兒卻頗有些手段。前次我殿派出的兩鬼徒皆被那老兒誅殺,因此本閻使才不得不親自出手。”

    朱浩望向青河鎮的方向,嘴角牽出狠辣的弧線。

    “此刻雷雲聚頂,天劫摧逼,那青河老兒大限將至,可算是天助我也!只要沒了那青河老兒,天劫散去後,造師門便只剩下一黃毛雛子。屆時奪取此地便有如探囊取物一般,你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聽到朱浩的說明,鬼道士們總算稍稍放下心來,互相張望著,露出鬆口氣的神情。朱浩淡然看著手下的表現,在心裡冷笑幾聲,隨即又張口說出一番話來。

    “此地是隱世罕有的風水寶地,奪下此地者便是有大功勞於閻陰殿,本閻使會親自向鬼尊保舉他成為此地舵主。你們中有誰想早日出人頭地,就好好表現給本使看看,聽清楚了嗎?”

    “是,是!我等皆願聽憑閻使差遣!”

    聽到朱浩許下的優厚酬諾,鬼道士們的眼睛頓時發亮起來,爭先恐後向朱浩表達著自己的赤膽忠心。豈知就在這候,天上突然響起一聲悶雷巨響,天地間轟然一震,鬼道士們齊齊打了個哆嗦,望向黑雲蓋頂的天穹。

    只見一道耀眼的雷煌扯裂了天幕,從九天穹頂直落而下,轟在遠方山丘頂上,霎時間震得地動山搖。

    “開始了嗎……”朱浩看著遠處雷煌落下的方角,對著鬼道士們揮下手臂。“那就照先前的安排行動,攻占青河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2:45

43 少年奮起

    彷彿呼應著摧逼而至的天劫,祕境裡的騷亂愈發明顯。

    龍潭里原本穩如明鏡般的水面,掀起陣陣亂波狂浪,魚群在水面下慌亂竄動著,頻頻躍出水面的光景彷彿開了鍋般。龍潭附近的森林,亦隨著亂波搖晃著,然而那動態並像由風吹動,倒像是整座森林在瑟瑟顫抖似的。

    “這究竟是……”

    林守茫然望向四周騷亂的祕境,一時間把握不住事態。目光瞥到那邊爬上湖岸的畫瓔,於是快步跑過去詢問著。

    “十四姨,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對於他的問題,畫瓔偏著頭想了想,隨後卻是慢慢的搖搖頭。

    “難道又有什麼傢伙在搖動地脈不成?”

    林守皺眉推測著。青河祕境是由地脈靈息蘊生出的洞天仙境,其界域自成一體,與外界不相關連。除非是向來穩定的地脈發生動搖,否則絕無可能出現此類異變。

    林守咬著嘴唇,望著在水面上泛開的亂波,隨即一跺腳朝著潭里跑去。

    憑著眼前的情報無法作出確切判斷,他想著先收回沉在淺灘裡的陶壺,再到其它地方察看情況。誰知剛剛走下淺灘,腳下突然被某個東西拌到,一時不察竟撲倒在水里。

    “什麼東西?”

    林守從淺灘裡撐起身子,愕然朝著身後望去,卻見一個碩大的龜背殼緩緩浮出水面。從水面冒出頭的老龜,眼角生著長長的鬚眉,顯出飽經風霜的長者氣度來。

    “八王爺?”看清老龜的模樣時,林守大吃一驚。

    這頭綽號“八王爺”的白眉老龜,乃是青河祕境的靈獸宿老,平常多棲息在龍潭底下,極少有出來露面的時候。此刻竟然也浮出潭面來,顯然情況比他想像得更嚴重。

    “八王爺,您老怎麼出來了?”林守急切的問著。“話說,青河祕境突然就變成這樣了,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怎麼回事……呵,原來小三兒還不知道嗎……”老靈龜慢吞吞的抬起頭,看向四方搖顫的祕境,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以地魄玄石匯通地脈,借助逆元咒力拘束九天雷剎,將其導進地脈消融……上搖天律,下撼地脈……明明是血肉凡胎之軀,竟做出此等逆天叛道,驚駭神魔的事情……”老靈龜搖晃著腦袋,發出緩慢而沉重的嘆息。“爾等造師一門,向來為天所忌,其理由便在於此吧……”

    “八王爺,您……您說的是什麼意思?”老靈龜的話晦澀難懂,但林守亦從中聽出極為不妙的意味,再度確認著。“您說地脈搖動,是拘束九天雷剎的關係?但那九天雷剎又是……咦?等等!”

    彷彿想到什麼,林守渾身劇震。

    最近數日他都躲在格物殿裡面,再加上老爺子的刻意隱瞞,因此對青河鎮上空的陰雲異象倒是沒有太在意。此刻經老靈龜提醒,卻是剎時間想通事情的關鍵,神情頓時變得驚慌起來。

    “八王爺!難道是老頭子他……”

    林守求證般的望向老靈龜,聲音充滿焦急和慌亂。然而老靈龜卻意外的陷入沉吟,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實情。

    “唉,世睿老兒,這可怪不得我……”看著林守那驚慌的臉色,老靈龜畢竟還是不忍心的長嘆口氣,搖頭輕聲說著。“小三兒,你……還是早點趕回去看看吧……”

    聽到老靈龜的婉轉確認,林守霎時間瞪大眼睛,呆愣在原地。莫約兩秒後反應過來,卻是憤怒的低吼一聲。

    “那個……混帳王八蛋的臭老頭子!”

    林守拔腿朝著岸邊狂奔而去,同時以氣急敗壞的聲音呼喊著畫瓔。

    “十四姨!我們快點回去!青河鎮出大事了!”

    “……嗯。”

    畫瓔似乎早有準備,把小萌虎收進懷裡,也沒問事情的緣由,便隨著林守朝祕境出口的方角狂奔而去。只見兩人的身影在林間縱跳起落,很快便消失在老靈龜的視線裡。

    老靈龜在原地註視著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既沒有阻止的意思,也沒有幫忙的打算。這樣呆了片刻過後,突然莫名其妙的開起口來。

    “剛剛……你是想阻止他吧?”

    老靈龜朝著空無一人的湖畔問詢著,不過自然是沒得到回音。

    “老朽剛剛告訴他時,你散發出那般濃烈的殺氣,倒是絲毫也不比當年遜色呢……”

    那邊依舊是沒有回應,但老靈龜卻全不見怪,徑自說了下去。

    “呵呵,昔日兇名赫赫的厲界天魔,而今竟會為一凡世少年而怒氣勃動……這數十年來,你的性子可是變了好多……若是天上那些傢伙看到,怕是會驚得口愣目呆吧……”

    “住口!”

    憑空響起惱怒的喝斥聲,同時一股浩然威壓朝老靈龜摧迫而來。

    聲音響起的瞬間,方圓數十米的潭水彷彿被無形的壓力給摧了開去,顯出潭底的水草沙石來。來不及逃走的魚兒跌落到潭底沙礫上,張開嘴巴大口喘息著,然而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壓住,竟連搖擺下尾巴都做不到。

    “唉唉,剛剛說你變了性子,馬上就又露出凶相來……”身處那威壓的中心,老靈龜卻是泰然自若的模樣。不過看著在潭底艱難喘息的魚群,不禁搖頭苦笑出來。

    “喜歡遷怒無辜的壞習慣,還是沒有改那啊……只是這龍潭可是小三兒最喜歡來的地方,你把它破壞成這樣,老夫要怎麼跟小三兒解釋?”

    老靈龜的話音未落,遠處響起“啊”的一聲驚呼,跟著威壓驟然消失,潭水隨之湧進來,在龍潭里掀起亂波搖晃。老靈龜任憑波浪沖搖,卻是瞇著眼睛看向潭邊某處,那神情像是在得意,又像是在微笑。

    片刻過後,龍潭里的波浪漸漸平靜下來。而被老靈龜持繼注視著的那地方,像終於熬不住般的,傳出淡淡的聲音。

    “我是……造師門的護法使,我的使命是守護造師門的血脈,僅此而已……你說的那些,和我再沒有半點關係。”

    那聲音由隱忍變得莊重,最後竟變得鏗鏘有力起來。

    “凡是危害公子性命的人,一律斬盡……凡是妨礙公子前路的人,一律除去……凡是窺視公子家業的人,一律誅滅……即使對像你,亦不例外!”

    那聲音殺氣凜冽,連老靈龜也不禁抖動了下白眉,像是感到疑惑般的問著。“既然如此,那你剛剛……為何還要放他們離去?憑你的力量,要阻止應該是輕而易舉的才對。”

    這問題讓那聲音一時沉默下去,又過了片刻,才再度響起。

    “守護公子是我的使命……無論任何理由,我都不能……違背公子的心願。”帶著毅然的決意,那聲音如此說著。“而且,無論公子的心願為何,我都會守護公子的安全。”

    ……………………

    以那撕裂天空的鳴雷為引,醞釀多時的九天雷劫,降臨於青河鎮。

    凝宿著九天玄剎的墨色重雲,層層疊疊的累壓在天穹,宛如無邊瀚海將青河鎮吞沒。伴隨著狂風呼嘯,蒼烈的雷煌在黑雲中翻湧蹦竄,竟一改先前暗無天日的情景,將地面映照得有如白晝一般!

    從地面仰望上去,彷彿有無數條蒼龍攪動著墨海,掀起驚濤駭浪,其光景竟宛如天地倒轉。那無數蒼龍在天上齊聲咆哮,轟得地顫山搖,摧得心膽懼寒。

    天上雷雲陣陣,卻見得那無數蒼龍,彷彿被什麼東西給吸引般,竟然爭先恐後的從墨海裡蹦出,紛紛朝著地上一小小山丘奔湧而去。蒼龍化成雷煌轟落山丘,每道雷煌皆蘊含滅世天威。無數雷煌紛湧而至,按道理來說,就算是五嶽雄山怕亦給摧成了平地。

    然而,也不知道那小山丘上有何玄機,竟如巨鯨吞淵般,竟將那摧逼而來的兇烈雷煌給悉數吞盡。

    從遠處的看去,只見無數雷煌從黑雲裡奔湧出去,匯聚成一道貫穿天地的粗壯煌柱。煌柱一端連著天穹墨海,一端連著地上山丘,在逆元界力的摧動下,柱身如同龍捲般緩緩旋轉,竟將聚成浩世天劫的九天玄剎,給硬生生的抽離了出來!

    眼見著天穹墨海裡雷煌奔湧,頻頻轟落,卻是盡被那逆元煌柱給吸收殆盡,半點也沒傷到下方的青河古鎮。目睹這般奧妙神通,藏身暗處的鬼道士們紛紛露出萬分驚駭的神情。

    一刻鐘以前,朱浩自己前往落雷匯聚的山丘處察看情況,卻派遣手下的鬼道士去分別攻占青河鎮各地。而這一隊五人的鬼道士,便是被勒令去攻占造師門的祠堂重地。

    朱浩是閻陰殿的干部閻使,對鬼道眾有著生殺奪與的權力。鬼道士們不敢違逆他的命令,只得冒著被天劫波及的危險朝造師觀襲去。途中他們雖然沒被雷煌轟頂,卻見到那連通天地的煌柱異象,被震撼得難以言語,腳下的步子亦愈發緩慢起來。

    這時候,一道雷煌劃過竹林上空,將他們的身影從黑暗中剝離出來。幾名鬼道士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以惶恐的目光互相望詢,一時間竟無人再敢繼續前進。

    “那個,我們……還要繼續前進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3:06

44 引煞憑身

    “那個,我們……還要繼續前進嗎?”

    一名鬼道士緊張的問出來,然而卻無人願回答他的問題。幾近窒息的沉默籠罩著竹林,片刻過後,另一名鬼道士用顫抖的聲音提出意見來。

    “我,我雖然沒見過天劫,但像那樣的情況……果然還是不妙吧?”

    回頭看向那搖動天罡的煌柱,所有人都露出駭然難言的神情。造師門在隱世裡不過是個沒有名氣的小門派,然而呈現在眼前的非凡光景,卻是遠遠超出他們的常識認知。

    那九天雷劫,乃是傳說中誅魔滅神的浩世天劫。

    通常仙妖之流,已是尋常修真者難以企及的頂峰,而說到神魔之屬,則更是只有在上古神話中才能找到痕蹤。把那威力誅魔滅神的浩世天劫,像這般的擺弄於股掌中,這樣的人物又到了何種境界?

    這個問題的答案,光是想想就令鬼道士們不寒而栗。他們互相張望著,眼神飄忽不定。雖然心裡幾乎同時打起退堂鼓,然而懾於閻使朱浩的淫威,卻是誰也不敢先表露出來。

    這時候,就像要證實他們的不祥預感般,突然一道霹靂劃過天穹。緊跟著那蒼烈雷光,一聲轟雷般的虎嘯驟然響起。那嘯聲挾著滾滾悶雷之音,如同如聲浪般從遠處推來,震得周圍竹林沙沙作響。

    鬼道士們齊齊打了個寒顫,驚慌的望向虎嘯聲傳來的方向,隨即見到兩道人影在林間縱躍著。那兩人的速度極快,霎時間便穿過竹林,隨著雷霆出現在他們面前。

    “又是你們,閻陰殿的鬼道眾……”

    走在前面的是一粗眉毛的少年,他打量著鬼道士們的裝束,顯出毫不掩飾的憎惡神情。在少年身旁的是一嬌小的女童,莫約十一二歲的模樣,頭上趴著一老虎模樣的小東西,正對著鬼道士們連連吼叫。

    小老虎雖是張牙舞爪的兇惡模樣,但不管載著它的女童也好,還是旁邊的粗眉少年也好,外表看去都嚴重缺乏威脅性。鬼道士們自然的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互相看了眼,不約而同的嗤笑出來。

    “差點嚇老子一跳,原來是小鬼啊……”

    “這兩小鬼倒不像是普通人,莫非是那啥造師門的弟子?”

    “哈,竟然連乳臭未乾的小鬼都派出來擋路,看來閻使說得沒錯,那造師門果真是氣數已盡……”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將這兩個娃兒拿下,早點回去交差。”

    五人的鬼道眾對兩人的少年少女,確定己方佔據絕對優勢的鬼道士們,一時間似乎士氣大振。可惜那邊的林守卻是根本沒去管他們的反應,而是低頭與身旁的畫瓔商量著。

    “十四姨,這些傢伙是閻陰殿的鬼道眾,修煉化鬼邪法,是很難應付的對手。那閻陰殿趁著天劫來襲,肯定是想搶奪造師門的地盤,我比較擔心青河鎮那邊的情況……”

    林守打量著周圍的形勢,迅速作出判斷。“我們分頭行動,我來對付這些傢伙,十四姨你就趕回青河鎮看看情況。”

    “嗯……”畫瓔順從的點點頭,目光移到那邊的鬼道眾上,用擔憂的聲音問著。“不過小守,你對付得了他們嗎?”

    “……只是拖延時間的話,應該沒問題。”

    林守反手拔出祭劍,不甚自信的回答著。閻陰殿的鬼道眾修煉化鬼邪法,可召引邪鬼憑依而發揮兇暴鬼力。若是一對一倒還不怕,然而同時與五名化身厲鬼的鬼道士為敵,卻是沒有底的事情。

    “知道了,那我就去守青河鎮……小怪,抓穩點哦!”

    畫瓔拍拍頭上的小萌虎,話音落下的瞬間猛竄了出去。那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只是射去的方向卻並非青河鎮,而是前面悠然閒聊的鬼道眾。

    咚!咚!咚!

    三聲悶響幾乎不分先後的響起。小丫頭如同疾風般掠過鬼道眾,又毫不停留的朝著青河鎮趕去。

    被她拋在身後的現場那裡,有三名鬼道士半張著嘴,露出說不出話的駭然神情。在同伴茫然注目下,三名鬼道士的身軀緩緩向前,撲倒在地上,隨即抽搐了幾下,便再沒了動靜……竟是被畫瓔給瞬息秒殺了!?

    彷彿被某種壓倒性的事物所籠罩,現場陡然沉默下來。片刻過後,剩下的兩名鬼道士才反應過來,同時發出怒喝聲,朝著身後望去。

    此時畫瓔的身影早已離開目光所及的範圍,兩名鬼道士漫無目標的追了兩步,也只得陡勞的停下來。跟著卻是轉過身,把目標放到留在原地的另一少年身上。只見那邊的林守竟也顯出錯愕的模樣來。

    “唔,瞬間秒殺三人麼,真不愧是鐵門千金啊……”

    鐵門是隱世最強的戰鬥集團,畫瓔是鐵門的掌門千金,自然不會弱到那裡去。不過竟然厲害到這種程度,卻還是把林守給嚇了一跳,搖搖頭鎮定下精神,目光轉向剩下的兩名鬼道士。

    “而且還特意留下兩個給我收拾,真是太客氣了。”

    林守暗暗施展出引煞訣,祭劍霎時間迸放出血煞劍罡。握著嗡嗡鳴動的祭劍,林守偏頭瞅著兩名鬼道士,冷笑著問道。

    “……好了,你們倆誰先上?”

    看著面色不善的林守,鬼道士們這次再不敢有任何大意。彼此互望了一眼,隨即同時施展出化鬼邪法。隨著陣陣污濁黑氣彌散而出,兩名鬼道士化身成骨刃厲鬼,咆哮著朝林守撲去。

    回應他們的,是以雷霆之勢斬來的血煞祭劍。

    祭劍的劍罡揮成血色匹練,橫卷向兩名鬼道士。前一名鬼道士及時躍起,險險避開祭劍的鋒芒,而後一名鬼道士的反應卻稍顯遲緩。

    見著祭劍劈來,他舉起雙臂骨刃試圖格擋,企料那血煞劍罡竟然穿透了骨刃。隨著血光閃過,那鬼道士的胸前被拉出一道兩尺長的傷口,在慘叫聲裡向後退去。

    避過祭劍的前一名鬼道士,聽到身後同伴的慘叫,卻是不聞不顧的向林守衝來,同時揮起兩手的獰猙骨刃,就欲將他一刀斬斷。

    看著襲來的骨刃,林守揮手甩出三道離火符,離火符在空中化成火球朝鬼道士面門轟去。然而畢竟是威力低下的初級咒符,一眨眼的功夫,三顆火球便被骨刃接連摧滅。

    摧滅火球的鬼道士,低吼著朝林守揮起骨刃,然而此時林守已重新找回了勢態。閃過骨刃的同時猛拉捆仙索,那邊的祭劍扯著厲號回頭斬來。受到祭劍兇烈劍煞的摧逼,鬼道士不敢再攻林守,回頭格擋祭劍。

    只聽“鏘”的一聲脆響,以無雙烈勢斬下的祭劍,竟然硬硬生的砍斷了半截骨刃!鬼道士駭然大驚,身不由己的向後退去,林守卻是趁勢摧動真力,揮出蓄時多時的剛斬。

    “血朧斬!”

    伴隨著一聲厲嘯,祭劍霎時間發起狂來,化成重重血幕憑空灑下,竟將前後兩名鬼道士給同時罩了進去!

    這招“血朧斬”,正是林守前次與鬼道眾交手時領悟的劍技,暗地裡練習過多次,此時施展出來,威力竟然比前次更勝一籌!只聽血幕裡響起劈裡啪啦的暴擊聲,挾雜著鬼道士的哀嚎傳出來,勝負似乎已不是問題。

    “好!就這樣……唔嗯?”

    見著局勢已定,林守運起十成真力,摧動祭劍對鬼道士發起致命一擊。豈知這時候那控制著祭劍的黑索已被繃到極限,再也扯不住發狂的祭劍,在真力摧逼下竟陡然脫散!

    黑索脫散的同時,滿天血幕亦驟然消失,失控的祭劍化成血芒射進旁邊的竹林裡,將大片竹林給劈倒下來。血幕消散後,原地顯出兩名遍體鱗傷的鬼道士。他們似乎沒想到能逃出生天,愣在原地,滿臉盡是恐懼和茫然。

    “怎麼會這樣……”

    看著縮回手裡的捆仙索,林守一時間也是難以置信。

    這副捆仙索是穆蘭前次贈予他的法器,就連當初那化鬼呂肆亦被縛得動彈不得,卻竟然扯不住發起狂來的祭劍。想到祭劍的劍煞竟如此兇烈,林守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發愁還是該歡喜。

    “等等,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目光瞥到對面兩名重傷的鬼道士,林守不由得悚然一驚。

    那招“血碎斷”沒能解決掉鬼道士,失去兵器的他此刻反而面臨危險。林守悄悄看向祭劍沒入的竹林處,再瞥瞥對面似乎還拿不定主意的鬼道士,一咬牙,反手扣出數道離火符。

    “看招!”

    林守拋出離火符,同時轉身朝竹林猛衝而去。

    就算那兩名鬼道士傷得不輕,赤手空拳的他也難有勝算,只得搶回祭劍才能重拾勝機。稍了一秒鐘,兩名鬼道士亦先後醒悟過來。剛剛死裡逃生的經歷令他們心膽俱寒,若是讓林守再搶回祭劍,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鬼道眾修煉的化鬼邪法,是招引邪鬼憑依,在短時間裡強行提升力量的邪道法門。在死亡恐懼的驅使下,鬼道士們幾乎將化鬼邪法摧逼到極致,瘋狂的朝著林守追過來。

    “混蛋!滾開!”

    林守此時已跑到竹林近前,聽到後面傳來的陣陣鬼嘯,咬牙向後拋出一道披甲符,同時拼命邁動雙腿,衝進竹林裡面。

    披甲符在空中化成八卦符陣,將追來的鬼道士攔了一攔。與此同時,衝進竹林裡的林守亦發現祭劍的身姿。

    只見祭劍倒伏在大片竹林上,劍身嗡嗡的高鳴著,朝外噴射著兇暴的血煞,顯然正處於極端狂暴的狀態。

    此時身後的一頭厲鬼已搶先突破披甲符的屏障,揮動著骨刃朝他斬來。

    林守低頭閃避斬落的骨刃,抬腿猛踢厲鬼一腳,借勢撲過去拾起祭劍。待他從地上翻身而起時,另一頭厲鬼卻已衝到身前。厲鬼的骨刃先前被祭劍斬斷,此時卻是伸出鬼爪朝他猛抓過來。

    沒有施法行咒的空隙,慌亂下,林守無意識的揮起祭劍。

    一瞬間,劍光閃現,那伸來的鬼爪突然橫飛了出去。

    一道自下而上的利落斬擊,將厲鬼的右臂自肩膀處切斷。厲鬼發出淒厲的哀嚎,身體失衡般的向前撲倒。林守的身影卻如鬼魅般閃至它的身後,再揮出一記凌厲的橫斬。

    劍光橫掃過厲鬼后頸,厲鬼的腦袋整個飛了出去。

    此時身後響起咆哮聲,另一頭厲鬼不要命似的撲過來。林守想也沒想,把身前的鬼軀猛踢了過去。咆哮衝來的厲鬼迎頭撞上同伴的屍骸,勢態不由得一緩。

    與此同時,林守踩著竹枝高高躍起,一個鷂子翻身越過厲鬼頭頂,同時揮出一道自上而下的剛斬。斬線劃過厲鬼的背後,血光迸散下,厲鬼的身軀幾乎被切成兩段……

    待到林守回過神來時,兩頭厲鬼已化成地上悄無聲息的屍骸。他喘著粗氣,茫然看著倒下的厲鬼,片刻過後,錯愕的目光移向手裡的祭劍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3:28

45 天劫化陣

    “呼……呼……呼……”

    林守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從身體各處傳來不甚負荷般的哀鳴。這些哀鳴令他得以確定,剛剛打倒兩頭厲鬼的凌厲劍技,確實是自己施展出來的。

    “這,這到底是……”

    剛剛斬殺厲鬼時驚心動魄的光景,如走馬燈般在腦海裡浮現,林守按著腦袋,努力平復著動蕩的血氣,並試著整理出個頭緒來。

    目前可以肯定的事實有兩個。一個事實是,自己不曾修練過任何劍術,更沒有把身體鍛練到能做出那種超高度機動的水準。而此刻從肌肉關節處發出的超負荷哀鳴,便是最好的證據。

    二個事實是,像那般神乎其技的凌厲劍技,絕非什麼生死關頭激發出來的潛能。像那般間不容髮的閃避攻擊,乾淨利落的切入弱點,一擊致命的殘暴劍技,分明是在血肉紛飛的戰場上,無數次的跨越生死界限,最終磨練出的殺戮技巧!

    直到現在,林守仍能清晰回想起剛剛揮劍殺敵的情景,然而卻也無比肯定那絕非自己擁有的東西。兩種矛盾的認知在心裡糾結著,林守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手裡的祭劍。

    只見原本狂燥鳴動著的祭劍,此時竟不可思議的沉靜下來。林守愕然打量著祭劍,同時感到一股熾烈劍氣正從掌心處湧進來。

    那劍氣順著經絡流過全身,湧進丹田氣海裡。丹田裡匯聚著造化真力,與那熾烈劍氣竟然毫不排斥,兩者在脈絡里相互交融,渾然一體。彷彿祭劍也融進了身體,成為手足的一部分。

    隱約間,林守感到體內像是有了兩處氣海,一處是造化真力匯聚的丹田所在,另一處則是右手處發散著熾烈劍氣的祭劍。劍氣與真力蘊生成的劍煞真息,便是在兩處氣海間循環流湧。

    隨著劍煞真息的流湧,原本疲勞不堪的身體陡然間變得格外輕靈,渾身上下洋溢著躍躍欲試的鼓動。感覺上,就像身心都和祭劍在共鳴一般。

    “這是……引煞憑身?”

    從林守腦海裡突然冒出這樣的詞。當然只是胡亂猜測,不過剛剛施展出那宛如鬼神的淒厲劍技,倒真像是被祭劍劍煞給依憑了似的。

    林守無從揣測這種奇妙情況,是否和自己在祕境時的失敗嘗試有關。不過就應付眼前的緊急事態而言,卻像是快輸之際突然抽到張大王牌一般。

    “很好,這邊已經解決了。”

    先前畫瓔打倒的三名,再加上被他幹掉的兩名,五名鬼道士已被悉數解決。林守望望青河鎮的方向,那裡有畫瓔護衛,應該是沒有問題。此時一道雷煌劃過天際,林守的目光隨著雷煌落向遠處山丘,毅然踏出腳步。

    “搜魂老怪,給小爺洗乾淨脖子等著!”

    ……………………

    嚴格說起來,林守與鬼道眾的那場戰鬥,不過只是這場浩世天劫裡一微不足道的波折。今晚青河鎮真正的舞台,卻還是在那雷煌貫落的山丘處,鐵柱玄鼎的法陣所在。

    九天玄剎匯聚天穹,摧動墨海裡雷煌翻湧。只要玄剎不消,天劫便不止,憑你是大羅金仙,道法通天,亦難抵擋連綿不絕的雷煌轟落。因此凡遭遇九天雷劫的神魔仙妖,無一不落得身殞魂滅的下場。

    然而老爺子卻以地魄玄石匯通地脈,用四根鐵柱引聚雷煌,建起前所未有的歸淵羅陣。以歸淵羅陣之能,借助雷煌天威,摧動逆元界力,形成溝通天地的煌柱,竟將九天玄剎從天穹墨海裡強行抽離,導入地脈消融。

    像這般化解浩世天劫的做派,可謂是開天闢地的頭一遭!

    彷彿連老天爺亦被這逆天叛道,擾界亂元的暴行所觸怒,連連發出悶雷怒吼,摧動雷煌更加猛烈的傾瀉而下。那逆元煌柱受到雷煌擾動,霎時間顯出不穩的跡象。

    “陣結寰宇,化相太陰,敕!”

    老爺子在玄鼎旁主持法陣,見狀立即施法鎮持。只見地魄玄石發出炫目的靈光,推動逆元界力湧向四方鐵柱,而搖動的煌柱亦漸漸穩定下來。

    見著煌柱恢復穩定,老爺子呼出口氣,臉上顯出凝重的神情。九天雷劫是浩世天劫,即使有這奪天地造化的歸淵羅陣相助,要將匯聚天穹的九天玄剎悉數抽離,亦是漫長而艱難的過程。

    幸好此刻逆元煌柱已然成形,接下來只要努力維持住法陣的穩定,天劫消解便只是時間的問題。不過到天劫消彌為止,這期間卻也是最危險的時候。若是法陣運行受到打擾,那煌柱聚集的龐大能量會在瞬息間迸發出來,其威力足以摧毀方圓百里的任何事物。

    “……那邊鬼鬼祟祟的傢伙,早點出來如何?”

    老爺子的目光朝法陣外的某處陰影瞥去,並出言招呼著。來者已在那裡潛伏多時,為避免後面惹出更大的麻煩,老爺子乾脆先行喝破。

    在老爺子目光的摧逼下,那處陰影用難以察覺的動靜微晃了兩下,隨即浮現出一個枯瘦老者的人影來。老者手持著赤骨法杖,身邊飄浮著數點幽冥鬼火,正是凋魂叟朱浩。

    “……嘿嘿,青河老兒,你真把我嚇到了。”

    朱浩從陰影裡走出來,對老爺子能發覺他行蹤一事,似乎沒感到絲毫驚訝。朱浩到法陣前停下腳步,仰頭望著那貫穿天穹的浩然煌柱,臉上浮現出明顯忌諱的神情。

    “這九天雷劫乃是誅魔滅神的無上兇劫,傳說中能招來此兇劫的,無一不是兇名赫赫的絕世魔頭……但像你這般以法陣化解天劫的,我卻是從聞聽說過……如此修為,著實令我自嘆弗如。”

    “好說。”老爺子一邊竭力維持著法陣運轉,一邊冷眼瞥著朱浩。“凋魂老怪,前次你帶著鬼子鬼孫侵我地界,這次難道是來賠禮道歉的不成?”

    “此言差矣。前次我早已留言,會帶齊家甚再來拜訪,只是沒想到今次會遇上這等絕好時機罷了。”朱浩搖搖頭,神情轉為陰沉,盯著老爺子說道:“此刻天劫壓頂,你自顧不暇。只要我待破去這法陣諸儀,無須親自動手,那煌雷烈煞便會將你轟得形神皆滅……青河老兒,你說是也不是?”

    “既然如此,你還在等什麼?莫非還要老夫請你不成?”老爺子冷哼一聲,沒顯出半點畏縮。

    朱浩本想先試探對手虛實,誰知老爺子的反應竟如此強硬,一時間反倒猶豫起來。他抬頭打量著那匯聚天穹的雷煌烈煞,再看看法陣裡的老爺子,確定老爺子沒有出手的餘地後,才定下心神,從懷裡取出數張鬼氣森森的咒符來。

    “既然如此,就讓你見識咱家的神通!”

    朱浩念念有詞的拋出咒符。只見拋出的咒符憑空化成大團污濁鬼氣,鬼氣團沌落到地上,逐化成漆黑漩渦般的鬼淵。鬼淵向外彌散著黑氣,竟宛如開啟了地府的通道,不斷有骨卒鬼兵裡面冒出來。

    那些骨卒鬼兵的披著殘破的胃甲,手持斷折的刀劍,兩眼燃燒著蒼白陰火,渾身散發出濃烈的殺機,顯然非尋常的鬼物可比。

    “……幽冥召鬼符?”老爺子當場認出那些咒符的來歷,卻皺起眉頭,露出格外嫌惡的神情。“竟然做出這等厲邪鬼符,凋魂老怪,你到底拘了多少無辜冤魂?”

    “既名閻陰殿,那冤魂當然是少不了的……去,給我破了此陣!”

    朱浩冷笑著揮動骨杖,對骨卒鬼兵下達了命令。這些骨卒鬼兵皆是由亡者陰魂煉製而成,沒有任何思考能力,亦不會感受到恐懼畏懼等感情,是僅聽命於持符人的戰鬥傀儡。在朱浩看來,無懼死亡的它們甚至比那些鬼道士還更有用些。

    受到朱浩的摧動,骨卒鬼兵揮動著殘劍斷刃,朝著法陣最近的鐵柱攻去。四根鐵柱組成法陣的重要部件,一旦鐵柱受損,法陣即會失去效力,老爺子對此亦早有防範。

    只見鬼卒們朝著鐵柱衝近,地上驟然爆起無數烈焰。

    老爺子設置在法陣外圍的禁制發揮作用,闖進法陣的鬼卒們紛紛被烈焰焚燒著。那烈焰蘊含著卻邪咒力,片刻間便將鬼卒焚滅殆盡。

    “哼,果然有門道……”

    那些鬼卒原本便是朱浩派出探路用的,損失也毫不可惜。此時見著法陣外圍設有真法禁制,朱浩冷哼一聲,再度揮動骨杖。

    只見那由冥符生出的數團鬼淵,開始源源不斷的生出大量鬼卒。在朱浩摧動下,鬼卒們悍不畏死的朝著法陣撲去。在鬼卒們前撲後繼的狂攻猛打下,那一道道的烈焰禁制竟也難以阻止。

    眼看著鬼卒就要攻到鐵柱前時,一道剛烈劍罡猛斬而出,如匹練般橫掃眾鬼卒。在滿天的碎骨紛飛中,手持斬鐵重劍的劍將顯出身影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3:48

46 詭道破法

    “終於出來了嗎……”

    朱浩的瞳孔縮了起來。前次來到青河鎮時,他便是被老爺子喚出的劍將戟將擊退,對兩將的強悍實力格外忌憚,並為此特別準備了手段。朱浩一邊摧動鬼卒猛攻劍將,一邊悄然朝法陣四方打量去。

    只見隨著劍將的現身,其餘三柱也皆顯出一鎮守神將的身影來。沒想到老爺子竟能同時喚出四名神將,如此修為令得朱浩感到畏縮,目光不由得朝著法陣內瞥去。

    那與鐵柱相連的玄鼎似乎是法陣的中樞,老爺子站在玄鼎旁,兩手捏成咒訣,臉上亦顯出凝重神色。顯然在應付浩世天劫的同時,還要對付鬼卒騷擾,對老爺子亦相當吃力的事情。

    不過這幕景象絲毫沒令朱浩感到安心,反而加重他的驚恐。

    若是不能趁著這機會將眼前的青河老兒消滅,他就想不到今後還有什麼手段能對付得了他了。朱浩按下心裡的驚駭,又取出另一道咒符來,這咒符和前面的幽冥召鬼符有所不同,是他為對付神將而特別準備的道具。

    “青河老兒,再看看你能攔下這招不!”

    朱浩把那咒符伸了出去,伸出的咒符憑空散成大團黑氣。

    黑氣散儘後,原地現出了另一隊卒兵來。這些卒兵身著墨衣,以烏巾蒙面,手持著類似錐子般的烏黑法器。那烏錐散發著污濁邪氣,恐怕是專門破解正道真法的邪道法器。

    此時在鬼卒們前撲後繼的猛攻下,老爺子設置在法陣外圍的焚炎禁制已漸失效用,唯獨剩下劍將還攔在鐵柱前。劍將大力揮動著那斬鐵重劍,如烈風般將撲來的鬼卒一一斬滅。那悍勇猛勢看得朱浩心顫不已,再不遲疑的揮手下令有黑衣卒兵進攻。

    黑衣卒兵持著烏錐朝劍將攻去,比起先前悍不畏死的鬼卒來,他們的動作顯得遲緩不少。劍將輕易把握到攻擊距離,揮動斬鐵劍猛砍而去。

    眼見著那劍勢就要將黑衣卒兵斬成兩截的時候,卻聽法陣裡突然響起老爺子的怒喝。與此同時,劍將則是奮力偏轉了劍勢,斬鐵劍擦著黑衣卒兵的身子切進地面,將地面斬出深深的裂痕。

    黑衣卒兵僥倖逃過一劫,然而面罩卻被斬鐵劍的劍風給切碎。

    隨著布料碎片的飄落,面罩下顯出一那張普通人的臉孔來。那臉孔格外蒼白,向上翻著白眼,額前繪著邪異的鬼符,顯然已經喪失了心智。

    原來這些手持烏錐的黑衣卒兵,皆是被鬼道控制的普通人,老爺子正是察覺到這點,才令劍將緊急收回劍勢。另一方面,見著陰謀敗露,朱浩卻是得意的陰笑出來。

    “如何?青河老兒,這些皆是從附近抓來的凡人,不過暫時被我用鬼道攝魂而已。就算你的護法神將再厲害,能對這些無辜民眾下手嗎?”

    “凋魂老怪!虧你也是隱世裡的成名人物,竟使出這等下三濫的手段!還有沒有臉!”老爺子顯然被這等卑邪手段給激怒,怒斥著朱浩。若非此刻實在騰不出手來,相信朱浩早已被轟殺至渣。

    “嘿嘿,只要你死了,又有誰會知道?”

    朱浩陰笑著,繼續動搖著老爺子的心志。

    “順便告訴你吧,青河老兒,老夫帶來的冥鬼大軍眼下正攻打青河鎮,你布下的守護法陣也只能再撐個一時三刻。等到破陣之刻,嘿嘿,老夫保證青河鎮將不留片甲!”

    朱浩獰笑著摧動黑衣卒兵,朝劍將發動猛攻。

    那黑衣卒兵的真身是被鬼道攝魂的無辜民眾,劍將無法下手,只得轉為守勢,橫起斬鐵劍來一味格擋。只是黑衣卒兵手裡的烏錐卻是破法厲器,劍將雖努力格擋,但總不能擋盡。偶爾四肢手足被烏錐刺到,便在那裡留下一點紅痕。

    隨著點點紅痕越來越多,劍將的動作漸漸變得遲緩起來,似乎已無法抵禦邪氣的侵噬。朱浩見狀,更是得意的笑出來。

    “青河老兒,你的護法神將快要不行了!若是還有什麼別的手段,儘管使出來吧!”朱浩邊朝老爺子挑釁著,同時眼角余光朝其餘三柱望去。

    法陣四柱皆有一神將鎮守,他雖集中力量猛攻一柱,然而其它三柱的神將卻是巍然不動。此刻劍將岌岌可危,若是老爺子抽調別柱神將前來支援,那他便會驅使鬼卒猛攻那柱,從而瓦解這座歸淵羅陣。

    豈知老爺子竟似看透他的圖謀,不顧苦苦支撐的劍將,反而把注意力全放到那陣內的玄鼎上。

    只見在老爺子的全力摧動下,懸浮鼎中的地魄玄石,發出比先前強烈數倍的刺眼靈光。與此同時,那貫穿天地的逆元煌柱,陡然向外擴大一圈,用更猛烈的態勢抽離著天穹墨海中的九天玄剎。

    顯然,老爺子是打算在最短時間裡消彌天劫,然後再騰出手來收拾眾鬼物。面對浩世天劫,這無疑是個極其危險的賭注,然而若是成功的話,那便換朱浩面對堪比天劫的致命危機。

    “青河老兒,你還不死心嗎!”

    這樣的情況下,朱浩也不得不拼命了。

    只見他奮力揮動骨杖,喚出數頭本命妖靈。妖靈發出淒厲的嘶吼,喚出無數鬼卒從那污濁鬼淵裡冒出來。朱浩將妖靈和鬼卒編成混合隊伍,和著先前派出的黑衣卒兵,一齊發力猛攻劍將。

    此時劍將已是強弩之末,全身上下被邪氣侵噬,手裡的斬鐵重劍亦只剩下半截不到。劍將奮力揮劍斬退幾頭衝上來的鬼卒,卻又挨了烏錐一刺,終於跪倒在地。趁此時機,幾頭妖靈齊聲尖嘯,摧動陰煞凝成漆黑災障,朝著鐵柱席捲而來。

    避無可避的劍將,毅然棄劍直撲災障,用盡最後一點餘力,將那道陰煞災障給擋下來。災障迸散的同時,劍將的身影亦如泡影消散,空中現出一枚古舊棋子。

    那棋子翻滾著落到地上,又彈起來,隨即驟然粉碎……

    棋子粉碎的瞬間,法陣中的老爺子亦是渾身一顫,回頭望過來,以充滿痛惜和憤怒的目光,看著那化成粉末的棋子。與此同時,朱浩卻是狂笑著指揮鬼卒們攻向那再無遮攔的鐵柱。

    妖靈齊聲尖嘯,鬼卒們瘋狂的撞上鐵柱。雖然撞上去的鬼卒,立刻被柱身蘊含的雷煌烈煞給轟成齏粉,然而卻也成功動搖了法陣的穩定。只見那逆元煌柱搖晃著,頓時顯出不穩的亂象來。

    煌柱搖晃中,幾道雷煌終於掙脫法陣的束縛,歪歪斜斜的轟落到附近。那幾道雷煌僅能算是天劫的餘勁,然而卻也蘊含著莫大的能量,轟得地面搖顫不己,而幾處竹林更是霎時間燃燒起來。

    以此為契機,先前始終被法陣壓制著的九天玄剎,亦展開兇猛反攻。只見天穹墨海裡無數雷煌翻湧,然而卻是越來越不受那煌柱的拘束,反而扯得煌柱猛烈搖顫,眼見著就要崩散。

    “哈哈!青河老兒,你的死期到了!”

    朱浩興奮大叫,摧動鬼物繼續對鐵柱猛攻,同時也做好腳底抹油的準備。畢竟那逆元煌柱一旦崩潰,方圓百里將被夷為平地,而造師門亦會連同青河鎮一併消失。不過對於閻陰殿來說,那卻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就在朱浩躊躇滿志的時候,身邊的妖靈突然騷動起來。彷彿感覺到某種潛在威脅逼近,妖靈們紛紛朝著竹林方向偏頭望去。朱浩亦將目光移過去,只見一少年的身影在竹林間縱跳著,飛快的朝著這裡逼近。

    ……………………

    “謔,是那小娃兒嗎……”

    認出衝過來的少年正是前次交手的造師門傳人,朱浩皺了皺眉。那少年雖是修為低淺,但卻有許多古怪本領,再想到青河翁那撼天動地的神通,朱浩當下也不敢大意。他輕揮骨杖,催動妖靈迎了上去。

    只見那妖靈率著數十頭鬼卒,形成黑壓壓的陣勢朝少年圍過去。眼見著眾鬼物從前方圍過來,那少年竟不退反進,毅然揮劍殺進鬼物群裡,不過眨眼間便被四面八方撲來的鬼物給淹沒下去。

    “哈哈,青河老兒,看到沒有?你的乖孫子已經先去閻王殿報導了,你也早點追上去如何?”朱浩得意的朝法陣裡挑釁,試圖干擾老爺子的施法。企料法陣裡老爺子閉目行咒,對外面的事竟是理也不理。

    “已經認命了嗎,那就……唔嗯!?”朱浩舉起骨杖,就待摧動鬼卒猛攻法陣,誰知途中突然魂命劇震,一時間竟使不出力來。

    “怎,怎麼回事……”

    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朱浩駭望向身後的戰場。

    只見一把散發著濃烈血煞的祭劍,不知如何穿透了前方鬼物的重重陣障,射到後面壓陣的妖靈身上。祭劍劍身血光閃耀,劍柄處索著一道黑索,那黑索朝後面延伸出去,落到鬼物群中的八卦陣符上。

    “小娃兒沒死!?”

    “死你老母!”

    林守低吼著,用力扯起捆仙索。受到摧動的祭劍猛然躍起,瞬間絞滅妖靈,繼而化成血色匹練,橫掃四方鬼卒!在紛飛的骨骸中,一路朝著他直斬而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4:07

47 煌劍神威

    “奉劍成契,引煞聚命……封劍化厲,灰滅吾敵!”

    和著林守的咒唱,祭劍高亢鳴動著。彷彿一匹養精蓄銳多時的烈馬,此刻驟然放開韁繩,當即狂暴嘶吼起來!只見一股濃濃血煞從劍身噴湧而出,煞氣迸放,那兇烈態勢竟更勝以往!前方攔路的鬼卒竟無一合之敵!

    “老賊!納命來!”

    林守揮劍斬破鬼卒陣勢,朝朱浩直殺而去。

    這時朱浩正因妖靈被毀而痛惜著,見著林守揮劍殺來,氣勢已先弱了三分。面對著祭劍那狂暴的血煞劍罡,也不敢再託大的用手接劍,倉促下只得用骨杖硬擋。

    只聽得“鏘鐺”脆響,祭劍斬在骨杖上,雖然沒有將其斬成兩斷,但卻在杖身留下一道深深斬痕。只見大團黑氣從杖身破損處流瀉而出,杖頂的陰火霎時間弱了幾分。

    “無毛小兒!竟敢壞老夫的法寶!”

    朱浩看得心痛無比,就待放出陰火將那可惡的小賊葬送,卻猛然瞥見數點寒芒朝著他急射而來。

    那寒芒似乎是修真者常用的咒鏢,然而蘊相卻甚是奇特。只見有的咒鏢現出青白的破魔靈光,有的咒鏢卻現出灰濁的魔厲邪光。一正一邪,截然相反的兩類咒鏢,卻是同時朝著朱浩襲來。

    “又是這招!?”

    朱浩看得駭然一驚。造師門的馭物神通,前次他已有所領教,見狀更不敢大意,揮杖連掃出兩道陰煞災障,才堪堪將射來的咒鏢攔下。林守則是趁機射出捆仙索將祭劍扯回,同時欺到朱浩身前,揮劍貼身猛攻起來!

    “老賊!狗膽兩次犯我青河地界,今次可饒你不得!”

    林守揮舞著血煞彌散的祭劍,對著朱浩窮追猛砍。面對祭劍的猛砍,朱浩舉著骨杖邊退邊擋,一時間雖沒落下風,卻也暗暗叫苦不迭。

    他手裡的赤煞杖也算是有名的邪道厲寶,可惜並非用於搏殺的兵器。對上那凶神惡煞的血煉祭劍,只被砍得杖身猛顫,陰火衰微。朱浩有心拉開距離後施法滅敵,不過林守卻早已防備著他的焚魂陰火,一路揮著祭劍貼身猛砍,絲毫不打算給他施展機會。

    “造師小兒,休得猖狂!”

    朱浩也算是隱世成名多年的邪道長老,此時竟被一後生小輩給逼得如此狼狽,不禁惱羞成怒。當下再不顧赤煞杖的損傷,一口逆血噴向骨杖前端。受到朱浩真元的摧動,那骨杖頂端本已勢微的陰火頓時猛竄起來。

    林守對那焚魂陰火甚為忌憚,見狀不得不向後躍退,以避鋒頭。

    逼退林守後,朱浩暫時喘了口氣,眼角余光朝著法陣處瞟去。只見受到此意外干擾,眾鬼卒一時間竟陷入混亂。而沒了鬼卒的騷擾,法陣裡的老爺子不知如何施展神通,又將那瀕臨崩潰的逆元煌柱給穩定了下來。

    “青河老兒,可恨……”

    朱浩看得心驚膽顫,正想催促鬼卒重整旗鼓。

    誰知就在此時,那邊的林守卻陡然仰天長嘯。林守的嘯聲激越高亢,彷彿呼應著主人的怒氣,祭劍亦發出錚然龍吟之音。

    濃烈血煞自劍身迸放出來,在劍刃前端凝成兩臂長的煌煌劍罡。那劍罡內層是濃濃血煞,外層卻是赤金煌焰。赤金煌焰翻湧著,散發出凜然威儀,隱隱竟如同神劍降世一般!

    朱浩看得駭然大驚,毫不猶豫的揮動骨杖,召出數頭護法妖靈守在身前。妖靈們齊聲尖嘯,漆黑的陰煞災障由地面迅速竄起,然而摧滅的只是少年的殘影。

    林守及時躍到災障無法觸及的空中,那跳躍力遠遠超出普通人的界限!

    朱浩吃驚的看著躍到天上的林守,怒號一聲,幾頭妖靈同時張口,吐出數道焚魂陰火,交織成羅網朝著林守襲去。豈料祭劍的兇煌暴閃,半空的林守竟又消失了蹤跡。

    下一秒鐘,林守的身影如鬼魅般在一頭妖靈背後閃現,煌烈劍罡橫斬過妖靈。在那赤金煌焰面前,由陰煞怨魂聚成的妖靈,竟如同熱刀切黃油般被斬碎,在淒厲哀嚎裡化成無數怨魂迸散。

    見著同伴被摧滅,其它妖靈怒吼著,從骷髏頭般的軀幹裡伸出大量觸手來。數以百計的觸手朝著中央的林守卷襲而去,觸手上纏繞著歹毒的焚魂陰火,而那密集的攻勢,令人相信就算是鐵塊也會被打成齏粉。

    然而,身處密集鞭襲中的林守,卻如同跳舞般的移動著身軀,四腳手足或抬或降,以閃不容髮的敏銳身手迴避著觸手的鞭襲。與此同時,祭劍則是隨著兩手舞動,在空中切出一道道犀利的斬線,將行經的觸手悉數斬斷。

    直到最後一根觸手被斬落為止,這場妖靈鞭舞持繼約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塵埃落定後,林守身上只有幾處微小擦傷,然而周圍的數頭妖靈卻是哀嚎著,接連化成陰火消散。

    “噗哇!”

    朱浩與妖靈魂命相繫,此時渾身一顫,張口吐出口血來。

    來不及抹去嘴角的血跡,朱浩駭然看著揮舞祭劍的林守,完全想不通眼前的造師傳人,為何短時間裡竟陡然變得如此厲害。他下意識的瞥向天穹,只見隨著那逆元煌柱重整態勢,那雷煌烈煞再度被法陣拘束,呈現出逐漸衰微的勢態來。

    ……………………

    若是天劫消解,那此次行動便等於慘敗,然而派往攻打青河鎮的冥鬼大軍猶在,局勢尚有扳回來的機會。朱浩看看青河鎮的方向,決定咬牙再賭一把,伸手從懷裡取出最後一張幽冥召鬼符,念念有詞的拋了去。

    那幽冥召鬼符煉製極為不易,這最後一張本是朱浩用來押陣的貨色,但此時也顧不得許多。被拋出的召鬼符憑空彌散成大團污濁黑氣,待那團黑氣落地聚成鬼淵,那便可源源不斷的召出鬼卒來使喚。

    朱浩想讓鬼卒先纏住眼前的造師傳人,好給自己爭取施法行咒的時間。豈料那邊的林守看著召鬼符襲來,竟是不閃不避的衝上前去,伸出左手,硬插進那團落下的黑氣裡面!

    “什……什麼!?”

    這匪夷所思的舉動令朱浩看得駭然大驚,竟連施法動作也停了下來。

    “散魄迎氛,返闕回生……諸氣替化,如為初始!敕!”

    林守以左手強行插進那鬼氣團裡面,嘴裡念誦著咒語。在陣陣迸放的光耀裡,竟抓著那黑氣團裡的召鬼符,硬生生的給拔了出來!幽冥召鬼符是黑氣團的核心咒源,一旦失去咒源,那黑氣團也就隨即迸散。

    “你,你到底是……”

    朱浩駭然看著眼前一幕,打量著林守的目光,就跟看到鬼一樣。

    “老賊,我造師門無方化物的神通,豈是你能想像的?”

    剛剛伸進黑氣團時,林守左手遭到鬼氣侵噬,傷得不輕。然而看著奪來的稀有冥符,卻是嘿笑一聲,毫不客氣的收進懷裡,甚至意猶未盡的朝朱浩勾勾手指。

    “嘿嘿,還有什麼法寶?儘管使出來,小爺我全接下了!”

    “造師小兒,竟敢如此狂妄……”

    朱浩緊緊抓著骨杖,狠狠的瞪著林守,似乎想孤注一擲解決掉他,然而看看那邊愈發強勢的歸淵羅陣,一時間又拿不定主意。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遠方陡然響起一聲洪烈的虎嘯。

    朱浩偏頭望去,只見一嬌小人影正從遠處青河鎮的方向急奔而來。

    見著那人影衝來,外圍游離的鬼卒試圖將其攔下,豈知竟被一擊即散!幾十頭鬼卒崩散成滿天骨骸,而那人影卻是毫不停滯的衝過來,眨眼間便衝到了兩人跟前。

    看那頭頂幼虎的嬌小女童模樣,不是畫瓔又是誰?

    “十四姨!青河鎮那邊怎麼樣了?”

    林守呼喚著畫瓔的名字,同時急切的問著。

    “放心放心,那邊的鬼東西都解決了。”

    對於林守的問題,畫瓔伸手比出個勝利的手勢。

    畫瓔的模樣看起來頗為輕鬆,然而手和臉上沾著的血污卻描繪出她先前戰鬥的慘烈。另一方面,朱浩聽聞自己派去侵攻青河鎮的冥鬼大軍竟然被全部消滅時,身子不由得猛顫了下,以驚駭目光望向那邊的嬌小女童。

    “女娃兒,你……是什麼人!?”

    “嗯?”畫瓔目光移過來,似乎現在才注意到朱浩,當即皺起眉頭,以嫌惡的聲音問道。“小守,這個臭不拉嘰的老頭兒是誰?”

    “臭……臭不拉嘰!?”

    朱浩以“凋魂叟”之名縱橫隱世百年有餘,恐怕還是頭一次被如此輕視。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喉嚨聳動著,似乎已氣到說不出話來。反倒是那邊的林守,聞言“噗”的一聲笑出來。那笑聲極是暢快,卻也更加激怒了朱浩。

    “狂妄小兒!莫非以為老夫真奈何不得你們!?”

    朱浩嘶吼著,似乎橫下心來。只見他用力一叩骨杖,骨杖發出攝人心魄的鈍響,同時前端的陰火猛烈燃燒起來。熊熊燃燒的陰火汲取著周圍的熱度,化成蒼白火團將朱浩包裹起來。

    下一瞬間,無數妖靈從那陰火團裡湧出來,嘶叫著朝林守和畫瓔咬來。

    畫瓔見狀一聲輕喝,率先迎向妖靈。真罡武法施展出來,拳打腳踢下,竟硬生生的把那纏繞著陰火的妖靈給打散!

    “……不對,他是想逃!”

    斬滅一頭漏網的妖靈後,林守突然想起朱浩有借陰火遁移的手段,頓時怒吼一聲,揮動祭劍斬去。

    祭劍扯著呼嘯斬向陰火團,受到沿途妖靈的阻礙,劍勢不由得一滯,隨即卻是凶相盡顯。嗡嗡鳴動聲裡,血煞劍罡再度迸放,竟硬是摧開無數妖靈,以烈勢橫斬過陰火團。

    伴隨著“哢嚓”的聲響,被斬破的陰火團頹然消散,只是其中已沒了朱浩的身影,只剩下一把斷成兩截的骨杖。

    “混蛋!狡猾的老鬼!”

    林守發出惱怒的吼手,揮手召回祭劍,目光移到畫瓔那邊。只見隨著陰火團的消散,肆虐的妖靈亦跟著消失,僅剩下一團陰火懸浮在半空中。片刻過後,從裡面傳出朱浩那陰毒的聲音。

    “嘿,沒想到老夫縱橫邪道百餘年,今個兒竟栽在後生小輩手裡……厲害,真是厲害……”朱浩施展以進為退的詭計,再賠上法寶赤煞杖才得以狼狽逃出戰場,那聲音也充滿毒怨。

    “造師小兒,這筆帳老夫記下了……今後你最好不要走出此地,否則老夫必取你性命,血祭鬼尊!”

    “記你妹!”

    林守啐了一口,揮手射出祭劍,將那陰火徹底斬滅。

    看著陰火湮滅,林守長長呼出口氣,只感到陣陣火辣辣的疼痛從全身各處傷口傳來。然而想到前次的憋屈終於得報,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暢快。本想趁勢大笑幾聲,豈知身體不知為何竟陡然沒了力氣。

    “唔嗯?怎麼……”

    沒了敵人的祭劍,籠罩劍身的血煞轉為黯淡。隨著血煞轉為黯淡,經脈裡湧動的劍煞真息亦跟著消散。劍煞真息消散後,先前積累的疲勞和傷痛一齊湧上來,林守不由自主的倒下去。

    “小守!你怎麼呢?”

    那邊的畫瓔見狀驚呼一聲,閃過來將他扶住。

    “沒事,只是……稍微發揮過度而已……”林守被畫瓔挽扶著,勉強回應道。從全身各處關節肌肉傳來的哀鳴令他使不出半點力氣,卻是努力朝身後法陣的方向望去。

    “十四姨,你看看老頭子那邊怎麼樣了?”

    “嗯?啊,小守別擔心,那邊已經快結束了。”

    畫瓔用安穩的語氣回答著。就像她所說的那樣,只見隨著化淵羅陣的持繼運作,天穹裡奔湧的雷煌已是越發勢弱。片刻過後,已是強弩之末的九天雷劫,聚起殘餘玄剎,勉力轟出最後一道浩瀚雷煌。

    那浩瀚雷煌轟落在法陣上,傳起某物破碎的聲響,隨即雷聲卻是嘎然而止,再無以為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4:27

48 律音清照

    九州炎黃正道會,乃是神州正道修真門派的聯盟。以維持隱世秩序為宗旨,擁有處置隱世諸多事務的莫大權力,匯聚正道各派的菁英於一處,亦可以說是隱世正道勢力的象徵。

    正道會在神州各地皆有聯絡處,而其總部則位於古都應天。古都應天雖然是隱世聞名的大靈地,但同時也是繁榮發達的現代大都市。正道會總部便坐落於應天的中心,取“代天巡撫”的意境,命名為“欽天府”。

    欽天府的外觀是一座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有著充滿時代感的氣派造型。作為應天的標誌建築,每每總會引得路人仰頭讚歎。

    只是普通人大概無法想像,這座外觀氣派的摩天大廈,背後卻是隱世最古老的正道權威所在。在這座大廈裡做出的每個不為人知的決斷,都足以動搖億萬人生活著的凡世的安寧。

    作為正道會的總部,欽天府是集訓練修行,情報處理,裝備製造,事務執行等職能於一身的龐大的複合機能建築群。

    眼下,在欽天府那龐大地下層的某處訓練場裡,一場激烈的訓練戰正在進行著。戰鬥的一方是身著玄青法衣的穆蘭,另一方則是兩名和她裝扮相似的小道士。

    “打起精神來!注意防禦!”

    穆蘭喝斥著兩位師弟,閃身欺進兩把飛劍的空隙。兩名小道士見著攻擊落空,大駭下急忙召回飛劍護身,然而穆蘭手裡的劍光已然橫掃而出。

    只聽得“啪啪”兩聲,兩名小道士的額前分別挨了穆蘭的劍脊一拍,齊齊慘叫一聲,捂著腦袋蹲到地上。那邊的兩把飛劍,失去主人的意念控制,也就跟著掉落到地上。

    “太弱了!尉真尉遲,這就是你們的修煉成果嗎?”

    穆蘭不甚滿意的收起配劍,皺眉打量著前面兩位捂著腦袋的小道士。

    兩位小道士是蜀山派的小輩弟子,道號分別是尉真和尉遲。不久前兩人受到師門推薦前來正道會效力,眼下身份則是執行部的見習幹員。身為壹級幹員的穆蘭,既是兩小道士的職場前輩,又是他們的同門師姐,因此兩人理所當然的被派到穆蘭手下接受鍛練。

    這次實戰訓練是穆蘭提出的,也有檢驗兩人修為水平的意義。儘管尉真尉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但結果顯然沒有令穆蘭滿意。

    “師姐……”

    被穆蘭呵斥的尉真尉遲,苦著臉互相張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們是蜀山派的小輩弟子,修為比不上師姐穆蘭或許是理所當然。然而在二打一的情況竟也被如此簡單的擊敗,實在找不到理由來分辯。

    “師姐,好厲害……”

    穆蘭下手頗重,尉真揉著額前的腫包,喃喃自嘆著。

    “而且,還只用把木劍……”

    尉遲盯著穆蘭手裡的兵器,聲音則是異常的苦悶。

    對兩位小道士而言,如果說二打一敗給師姐還勉強能接受的話,那雙方兵器上的差距卻是令他們陷入嚴重的動搖和沮喪裡面。

    要知道,蜀山弟子皆修煉“太乙劍訣”,而太乙劍訣能發揮出多少威力,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配合飛劍的品質。如尉真的松紋劍,尉遲的定光劍,皆是與他們呼吸相契的通靈飛劍,可以令他們發揮出十成十的劍訣修為來。

    相對而言,穆蘭卻只用了一把訓練用的木劍。

    為避免誤傷的危險,訓練劍用具有彈性的硬木製成,沒有開鋒,自然也沒有半點靈性可言。以這樣的鈍器來施展太乙劍訣,能發揮出原本兩三成的威力就謝天謝地了。然而僅是這兩三成的威力,卻硬是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毫無招架之力……

    想想看,若是穆蘭換成青鴉劍來施展太乙劍訣,那又會是何等駭人的光景!?

    “那個,不是說師姐前次出任務時受了傷,連青鴉劍都折損了嗎?怎麼感覺好像變得更厲害了啊……”尉真小聲的問著師弟。

    “是啊,光用木劍就這樣厲害……若是換成青鴉劍的話,就算對上首座師兄也沒問題吧?”尉遲亦用同樣的音量回答著。

    要說起來,在蜀山派的眾多小輩弟子裡,尉真尉遲也算是出類拔萃的菁英,否則也不會被師門推薦到正派會來磨練。兩人本來自信滿滿的想在正道會好好表現下,誰知此番和師姐的實戰訓練,卻完全摧毀了他們的信心。

    看著前方持劍而立的穆蘭,被那無形氣焰所壓迫,兩人幾乎提不起半點鬥志。這般怯懦的模樣令穆蘭不快的皺起眉頭。

    “怎麼?你們的修為就只有這種程度嗎?”穆蘭一振木劍,喝斥著的兩位師弟。“既然連我的一劍都接不下來,那就回去蜀山再修煉三年!”

    “咦咦!?”

    聽著穆蘭的宣告,尉真尉遲不約而同的驚呼出來。他們可是肩負著師門期望而前來正道會磨練的,如果就這樣被灰溜溜的趕回去,今後哪裡還有臉在師兄弟們裡立足?

    想到這裡,兩人互望了一眼,點點頭,打算掏出壓箱底的招式來。

    “既然如此……”尉真召回松紋劍,咬牙捏了個劍訣。

    “師姐,請你小心了。”

    呼應著尉真的動作,尉遲亦奮力捏出同樣的劍訣。

    隨著真力貫注,定光劍發出“嗡嗡”的顫鳴聲,劍身泛出青白色的靈光。顫鳴的聲波向外擴散出去,引得尉真手裡的松紋劍亦同樣顫鳴起來。在高亢的共鳴聲裡,兩把飛劍的劍光同時閃爍,一時間竟氣勢大盛。

    隨即,尉真尉遲腳踏北斗天罡步,在穆蘭左右分別站定方角。定光劍和松紋劍同時指向穆蘭,兩劍的氣機互相牽引著,大有一觸即發的勢態。

    “兩儀劍陣嗎,這倒不錯。”

    看著兩位師弟聯展施展出蜀山劍陣,穆蘭嘴角彎出弧線。

    蜀山派是隱世的千年名門,與崑崙派並稱為神州的兩大劍宗。蜀山派門下弟子眾多,因而尤擅長結陣禦敵。尉真尉遲施展的“兩儀劍陣”,算是蜀山中劍陣裡最常用的一類,需得兩名修為相同的弟子聯手施展。若是互相配合默契,極限情況下幾乎可將劍境修為足足提升一階。

    “準備好了嗎?我來了。”

    為測試兩位師弟的實力,穆蘭故意等到尉真尉遲結好劍陣。此時劍陣已成,穆蘭也再不客氣,一聲輕叱,朝左側的尉真疾衝而去。

    “……敕!”

    見著師姐選自己為目標,尉真顯得頗為驚慌,卻還是及時揮出劍訣。只見定光劍化成一道青芒,朝穆蘭直刺去。

    得益於兩劍的共鳴,青芒的氣勢凌厲,然而劍路卻太過單純。早有準備的穆蘭側身閃過青芒,同時揮劍上挑。木劍避開定光劍的劍鋒,重重劈在劍脊上,打得定光劍的劍勢一歪,幾乎落到地上。

    氣機牽連下,那邊的尉真亦是渾身一顫。穆蘭就待趁勢追擊,豈料身後傳來破風的聲響。回頭望去,只見松紋劍挾著凌厲劍勢橫掃而來,不得已回劍格擋。

    電光火石間,松紋劍擦過木劍,橫在尉真的面前。與此同時,先前被穆蘭打飛的定光劍亦被尉遲重新掌控——借助兩儀劍陣的便利,尉真尉遲可以互相掌控彼此的飛劍,從而攻守相助。也多虧這樣,原本岌岌可危的勢態頓時被扳了回來。

    “唔,配合得還不錯,看來是下過功夫的。”

    看著木劍上的一抹斬痕,穆蘭露出滿意的神情,隨即卻話鋒一轉。“那接下來,我要稍微認真點了……你們可要拿出全力來應付。”

    如此宣言著的穆蘭,手握木劍斜舉朝天,初次擺出架勢。

    感受到那股發散出來的駭人氣焰,尉真和尉遲不約而同的咽了口唾液,緊盯著穆蘭,同時凝神作好防守的準備。在兩人的緊張註目下,只見木劍的劍身陡然冒出一抹水華。水華髮散出來,跟著化成一股清泉纏繞著劍身。

    “水凜化相?是化劍之境的……”尉真驚呼出來。

    “怎麼可能?那又不是青鴉劍!”尉遲的驚呼聲還要大一點。

    太乙劍訣若是練到化劍之境,便能催動真力凝成劍罡。那纏繞著木劍的清泉真身,便是由穆蘭真力凝成的劍罡。

    劍罡是飛劍本身的蘊相,穆蘭的愛劍青鴉劍是水靈劍,因此其真力凝成的劍罡自然也是呈水凜化相。只是兩人再怎麼也沒想到,穆蘭單用木劍就能凝成水凜劍罡來。

    “太乙劍訣,化境之境……”

    尉真尉遲緊張萬分的戒備著,穆蘭左右瞥了眼,最後竟又落在尉真的身上。小道士的臉頓時哭喪下來,卻來不及抱怨,穆蘭已揮劍斬下。只見纏繞劍身的清泉霎時間迸射而出,化成一道水華匹練斬向尉真。

    “誒,起!”

    尉真奮力大喝一聲,馭起松紋劍橫在面前,布下劍氣防禦。

    下一瞬間,那水華匹練撞在松紋劍的防御劍勢上,激得水花四濺。

    尉真臉漲得通紅,拼命摧動真力,卻依舊被那股水華匹練給推得向後退去,兩腳在地上摩擦出深深的痕跡。

    “八方諸靈,予吾助力……喝!”

    尉真手捏劍訣,奮起全身真力,終於把與水華匹練給打散了開來。

    “成,成功了嗎?”

    見著眼前的水華陡然消散,尉真不禁面露喜色,但跟著卻露出駭然神情——只見迸散的水華後面,陡然顯出穆蘭的身影!沒等他反應過來,穆蘭已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跟著一個過肩摔把他丟了出去。

    尉真在空中慘叫著,劃出道弧線朝後面的尉遲砸去。這時候尉遲本已馭起定光劍準備支援尉真,見狀只得慌忙撤下劍勢。

    看著尉真手舞足蹈的摔過來,尉遲下意識的伸手去接。誰知恍眼瞥去時,竟發現尉真胸前不知何時竟被貼上了一道咒符。

    “那是……引雷符!?”

    領悟到陷阱的尉遲已來不及縮手。那邊的穆蘭輕彈手指,引雷符上的雷光迸射出來,霎時間把兩人電得哇哇大叫。片刻後雷光消斂,兩名小道士已抖顫著手腳,齊齊倒臥在地上。

    就算用兩儀劍陣彌補劍境修為上的不足,然而實戰經驗上的差距卻依舊不足以扳回勝利的天平。穆蘭只是略施手段,便破掉兩人苦心修練的絕技。尉真尉遲渾身癱軟的躺在地上,看著眼前毫髮無傷的師姐,一時間真是沮喪到極點。

    “……今次就到這裡吧。”

    穆蘭收起木劍,看著地上躺著的兩位師弟。搖搖頭後,給出勉強及格的評價。“最後的兩儀劍陣配合還算不錯,應該是下過苦功。但實戰經驗還差得遠,今後要多加強實戰訓練。一周後我再來檢查,要還是連我一劍也接不下,就回去蜀山重新修煉。聽清楚了嗎?”

    “聽,聽清楚了!”

    兩小道士互相挽扶著從地上爬起來,用惶恐的聲音回答著穆蘭。儘管此次勉強過關,但想到一周後又會有實戰測試,兩人心情實在說不上輕鬆。

    就在這時候,遠處突然響起一聲悠長的啼叫。一隻彷彿鷂鷹般大小的墨鳩,揮動翅膀飛過訓練場上空,泰然自若的降到兩小道士身上。那墨鳩有著烏藍的色翎毛,看上去頗為神駿,明明身軀不大,卻是不可思議的沉重。

    尉真尉遲正被引雷符給電得腿酸腳軟,再被墨鳩這樣一壓,頓時慘叫一聲,齊齊撲倒在地。

    “……機關翔鳥?”

    看著墨鳩背上的發條機構,穆蘭露出驚訝的神情,偏頭望向訓練場的一側。只見那裡正站著一位黑髮及腰的艷麗美女,穿著青白二色的緊身旗袍,從旗袍下擺延伸出兩條修長的美腿,令得路過的男士們紛紛側目望來。

    “這邊喲,穆蘭,訓練完了嗎?”

    無視周圍的視線,旗袍美女用甜美的聲音朝穆蘭招呼著。

    “墨琴,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穆蘭走過去,用親熱的語氣回應著。

    “呵,我來看你調教師弟的成果啊。”

    墨琴輕笑著,揮手輕輕招了招。那邊壓著兩小道士的墨鳩接到信號,隨即撲打著翅膀飛了過來,輕輕落到她的肩膀上,並歪頭打量著穆蘭。

    “好久不見了,小鳩。”

    穆蘭熟悉的拍拍墨鳩的腦袋,而墨鳩亦親暱的摩挲著她的臉。“小鳩”是這頭墨鳩的暱稱,而它的真身則是墨門製造的機關翔鳥。

    說到“墨門”,其淵源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代的墨家,墨門將墨家傳下的機關術發揚光大,在隱世里以機關玄術而聞名。和擅長馭物遣物的造師門相比,倒是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製造墨鳩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眼前叫“墨琴”的旗袍美女。

    墨琴是墨門的嫡傳弟子,很早便被派遣到正道會擔任要職,和穆蘭的交情極好。由於墨琴和穆蘭皆是名聞正道的才女,氣質又迥然不同,因此正道會的男士們私下將兩人組合稱為“律音清照”,人氣度可謂極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4:51

49 古都應天

    “怎麼樣?你這位師姐看來,他們能派上用場嗎?”

    墨琴望著遠處的兩位小道士,笑嘻嘻的向穆蘭問著。

    “嗯,雖然缺少實戰經驗,不過基礎還算紮實。有兩儀劍陣互相支援的話,問題倒是不大。”穆蘭把訓練木劍放回旁邊的收納架上,同時評價著師弟們。“讓他們以見習幹員的身份從低級任務開始做起,花上兩三年的時間,應該能鍛練到獨當一面的程度。”

    “既然如此,那你也不必對他們如此嚴厲啊?”墨琴看看那邊哭喪著臉的兩小道士,輕笑著提議道。“他們可是憋足勁想在師姐面前表現下呢,結果卻被狠狠打擊一番。這時安慰兩三句,說不定反而更能鼓舞鬥志呢。”

    “是這樣的嗎……”穆蘭偏頭望向訓練場,隨即卻是苦笑著搖搖頭。“我不太擅長做這種事情。而且若是換成戰場,打敗仗的結果就是失掉性命,哪裡還有安慰的話?”

    “哎,穆蘭你就是這樣頑固呢,明明再溫柔點也可以的……”墨琴無奈的聳聳肩膀。“算了,這也是穆蘭你的魅力所在吧?呵,畢竟光是在裝備部裡面,就有一大堆'鳴劍律音'的粉絲呢。”

    “別這樣說,墨琴。”穆蘭聞言微皺眉頭。“那稱呼是他們擅自叫起來的,我又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聽到會笑話我的。”

    “好好,不說就不說。”墨琴輕笑著擺擺手,換了個話題。“不過剛剛我在這裡看了你們的打鬥,穆蘭你的青鴉劍不是還沒修好嗎?可是怎麼好像變得比原來更厲害了的樣子?”

    “嗯,青鴉劍被師父他老人家拿去找匠師修理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好……”穆蘭苦笑著回答著。“至於修為方面,大概是有些提升吧?這次真是蠻危險的,能僥倖逃過一劫,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竟然能讓穆蘭你吃這樣大的虧……那叫呂肆的外道術士,真的有那麼厲害嗎?”墨琴疑惑的問道。

    “那化鬼呂肆修煉的是化鬼邪法,本身倒是不難應付,只是不知他從何處獲得非同尋常的鬼力,就連青鴉劍也傷他不得……可惜最後他自食惡果,想追查也沒有辦法了。”回想起當時的光景,穆蘭忍不住搖頭惋惜。

    “那還真是可惜呢……對了!差點忘了!”

    墨琴突然“啪”的一拍手,彷彿想起什麼似的說著。“穆蘭,上次你不是要我幫你注意青河鎮那邊的動靜嗎?前幾天那裡可是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呢,我就是來告訴你這件事的。”

    “驚天動地的大事?”

    穆蘭聞言一怔,看著墨琴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於是擺正表情等著後面的話。誰知墨琴卻擺了擺手,朝四周望瞭望,壓低聲音說著。

    “這裡不方便細說,我們先換個地方聊吧,穆蘭。”

    ……………………

    叫尉真尉遲自己訓練,穆蘭隨著墨琴朝欽天府上層移動。

    欽天府的地上部分是一座造型氣派的摩天大廈,大廈約有五十層樓高,在側壁周圍分佈著許多開敞的空中露台。這些露台的面積有大有小,大的可以當作直升機起降的平台,小的亦足以作為散步用的庭院。

    乘著電梯從地下層一路上到三十層,穆蘭和墨琴來到一處向陽的空中露台。這裡空氣清新,兼且日照充足,花草植株長勢茂盛,因而被開闢成露天茶館,很受干員們的歡迎。

    見著欽天府的兩大才女攜同駕臨,茶館老闆打著激靈蹦起來,殷勤的將兩人帶到露台邊緣的一處清幽座席,隨後再奉上香茗加茶點若干。

    向老闆道過謝後,穆蘭和墨琴落座茶席,卻是不約而同的移動目光,憑欄眺望著下方的街道——欽天府位於應天市的中心,而此處露台距離地面超過百米,因此像這樣望過去,古都應天的風景盡入眼中。

    應天雖是隱世知名的大靈地,但同時亦是一座充滿時尚氣息的現代都市,只見下方街道上車水馬龍,和著來來往往的人潮,交織成喧囂熱鬧的都市街景。然而和其它都市不同的是,時常亦能看到些五顏六色的飛劍靈光,或者是怪模怪樣的仙禽靈獸,從喧囂街道上方竄過。

    這樣光景若是放在凡世都市,恐怕早已引起莫大的騷動,然而應天的居民們大多和隱世有些淵源,對此早已是見怪不怪。有時一道絢麗的劍光從頭頂竄過,幾乎引不起街上人們抬頭探望。

    作為隱世聞名的大靈地,亦是正道會的總部所在,古都應天便是這樣一座亦仙亦凡,亦真亦幻的神話都市。而對穆蘭和墨琴來說,像這般的幻想光景,亦是她們熟悉的日常生活的一環。

    “每次看下去,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呢……像這般居住在應天的我們,到底應該是算不算是凡人呢?”墨琴看著下方街道的模樣,輕笑著泯了口杯裡的紅茶。

    “身居人世,有七情六欲之惑,這樣的我們當然算是凡人。”穆蘭放下茶杯,給出懇切的答案。

    “既然我們皆是凡人,那又是為何修練呢?”墨琴笑著問道。

    “修練的目的自然是為誅魔降妖。既然身居人世,那鎮守人世太平便是我輩的責任。正道會不就是為此存在的嗎?”穆蘭的回答毫無疑惑和動搖,令得墨琴不禁啞然。

    “……說得好,說得好啊,穆蘭!真不愧是千年名門蜀山派的弟子!”反應過來的墨琴,對穆蘭的回答報以熱烈的鼓掌。她鼓掌自然是出自真心,然而卻引來露台附近的好奇視線。

    “墨琴,別開我的玩笑啊……”穆蘭苦笑著搖搖頭,藉著喝茶的機會,把話題轉到正題上來。“墨琴,你剛剛說青河鎮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究竟出了什麼事?事態嚴重嗎?”

    當初穆蘭闖到青河鎮是為追捕化鬼呂肆,呂肆最後自食惡果,但從其留下的禍言來推斷,其背後的鬼道勢力必然會再對青河鎮出手。穆蘭在離開青河鎮前曾和林守約定,需要時會來助他一臂之力,因此才拜託墨琴幫忙關注青河鎮的狀況。

    只是從墨琴的態度來看,她要說的事情似乎和鬼道勢力無關。

    “這個嘛,比起我說來,你自己親眼看看更好。”

    墨琴打了個響指,天上隨即傳來一聲啼叫回應。只見在大廈周圍遊曳的墨鳩,揮動翅膀從空中滑翔而下,裹著勁風降落在兩人落座的茶桌上。墨琴輕撫著墨鳩的頭,從它身上取下個方盒子來。

    “前些天我派小鳩去青河鎮巡察,結果小鳩的監視模組偶然錄到些驚人的畫面,你先看看吧。”墨琴邊說邊把方盒子的監視模組遞了過來,穆蘭疑惑的接過來察看。

    墨門的機關翔鳥可根據需要安設用途不同的各類功能模組,而監視模組則有些類似於數碼相機。通過模組背後的液晶屏,便可再現墨鳩當時記錄下的景象。

    墨琴輕念咒訣開啟迴路,液晶屏上便顯出監視畫面來。似乎由於距離較遠,兼之錄製時的條件嚴劣的緣故,畫面顯得動盪模糊。隱約看見數道耀眼雷光橫掃天際,隨即畫面一轉,顯出上方雷煌翻湧的天穹墨海來。

    “這是九天雷……”

    “噓,繼續看下去。”

    穆蘭差點就脫口呼出“九天雷劫”來,幸好旁邊的墨琴早已準備,及時按住她的話頭,並示意繼續朝後面看去。

    顯示屏繼續播放著監視畫面,只見道道雷煌撕裂天際,從天穹墨海朝著地上奔瀉而出。雖然墨琴刻意消去了聲音,然而從劇烈動蕩的畫面上,穆蘭依舊能感受到當時那天崩地裂般的毀滅光景。

    九天雷劫是誅魔滅神的浩世天劫,這樣的天劫降臨到青河鎮,穆蘭幾乎不敢去想那會是何種結果。

    就在她忍不住想問個究竟時,顯示屏上的畫面突然一轉,移到那根連通天地的逆元煌柱上。眼見著滿天蒼雷被那逆元煌柱給吸聚過去,宛如開天闢地般的壯闊光景令得穆蘭深深震撼,用幾乎說不出話的表情望向好友。

    “墨琴,這,這究竟是……”

    “嗯,事情大概就像你看到的這樣。”墨琴聳聳肩膀,故意略過了敏感的關鍵詞。“這是兩天前小鳩在青河鎮巡航時錄到的畫面,上面顯示的便是當時發生的事情。”

    “但是!像九……這樣重大的事件,正道會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知道?”穆蘭用強烈的語氣質問著。九天雷劫是五百年一遇的浩世天劫,正道會的使命是鎮守人世太平,絕不可能對這般的天災浩劫不聞不問。

    “這個嘛,我想應該不是一點都不知道吧?”墨琴的話似乎別有所指。“欽天府裡有專司星相的部門,恐怕早就察覺到天上的凶相匯聚了。只是那青河之地是劃定的特別保護區,正道會亦不能隨便出手干涉。”

    “特別保護區?”穆蘭還是初次聽聞這件事。

    “是的,在正道會成立之初,青河地方似乎就已被劃成特別保護區的樣子。不過詳細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相關的資料全被列入絕密檔案,就算是我也接觸不到。”墨琴用遺憾的語氣說著。“如果拜託父親的話,倒是有可能拿到那些資料,但那得花上不少時間。”

    “不,比起那個來……”穆蘭緊盯看著雷煌翻湧的畫面,用混雜著緊張和關切的聲音詢問著。“我想知道最後結果,墨琴……遭遇這樣的浩世天劫,青河鎮的損害有多大?造師門,造師門是否安然無恙?”

    穆蘭緊握著雙手,露出罕見的慌張神情。看著這樣的穆蘭,墨琴不禁好奇青河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令得穆蘭如此在意造師門的安危?不過眼下並非探究的時機,想了想後,墨琴懇切的回答著穆蘭的問題。

    “我想,青河鎮應該沒事。”

    先給穆蘭吃了顆定心丸,墨琴才指著畫面慢慢說明著。“九天雷劫雖是威力絕大的浩世天劫,卻是悉數被那逆元煌柱給吸聚過去,半點也沒有洩漏出來……而且穆蘭你注意到了嗎?那逆元煌柱並非自然天成,而是由某種法陣生成的。”

    “法陣?你是說,那是人為造出的?”穆蘭聞言不禁駭然。那逆元煌柱的威勢直吞天地,她本以為那亦是浩世天劫中的光景,根本沒想到那竟是出自人手。

    “要說起來,墨門對機關陣法也算是頗有研究了,但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想不到世上竟有這般撼天動地的天羅玄陣……”墨琴輕搖著頭,聲音充滿欽佩和感慨。

    “吸聚煌雷凶煞,將其悉數導引進地脈,一場浩世天劫就這般消於無形,這份神通修為怕已是超凡入聖了……那青河鎮裡隱居著這樣的前輩高人,難怪會被劃為特別保護區。”

    聽得墨琴的聲音彷彿油然神往,穆蘭腦海裡自然浮現出造師門老爺子的模樣來。她再次把目光移到監視模組的畫面上,只見一道雷煌從穹頂劃過,畫面驟然間佈滿雪花,隨即卻是嘎然而止。

    “九天雷劫兇威莫測,小鳩亦被狂亂的紫電之氣所傷,只好中斷監視飛了回來。”墨琴無奈的解釋著,伸手撫摸著墨鳩的腦袋。只聽墨鳩發出舒服的叫喚聲回應,顯然此時已沒了大礙。

    “有這樣的前輩高人坐鎮,造師門想必不會出什麼大事才對。要是穆蘭你還是放心不下的話,親自去看看如何?”見著穆蘭眉頭緊皺的模樣,墨琴不禁捉狹似的說著。

    “……好。”

    穆蘭身為正道會壹級執行幹員,性子又是格外認真,平日事務繁忙,四處奔走勞碌,除了定期回師門探親外,幾乎從沒有處理私人事務的時間。墨琴本來也是開玩笑的說著,豈料穆蘭竟想也不想的說了個“好”,然後頓了頓,端起茶杯仰頭飲盡。

    “我這就去青河鎮看看,墨琴你慢慢喝。”

    飲空的茶杯敲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而穆蘭卻已長身而起,竟是一副說走就走的爽快模樣。墨琴被這樣的穆蘭給嚇到了,遲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慌忙起身追上穆蘭。

    “等……等等,穆蘭,你這就要去青河鎮?”

    “嗯,事關重大,果然要親眼看看才能放心。”

    “那,尉真尉遲的訓練怎麼辦?”

    “他們倆的底子已經夠紮實了,剩下只是彌補實戰經驗的不足,這方面等到執行任務時再加強即可。”

    “可是……像這樣突然告假,不會影響執行部的勤務安排嗎?”

    “無妨的。本來這次青鴉劍受損,上頭便給了我一周的假期休整,現在剛好用上。”

    穆蘭利落的回答著墨琴的問題,而腳下卻是毫不停留的向前走去。墨琴勉力跟上穆蘭的腳步,心裡卻不禁湧出莫大的好奇。記憶中似乎沒見過這樣的穆蘭,究竟青河鎮那裡有什麼事物,竟讓自己的好姐妹如此著緊?

    這個問題令得墨琴倍感興趣,想著跟去看看似乎也蠻有意思的。不料就在兩人走出茶館時,陡然響起一陣鐘磐般的洪厚聲響。

    聲響是從穆蘭置於袖口的通迅器響起。那通迅器喚作“天機鏡”,乃墨門研製的機關法器。天機鏡既是正道會與麾下乾員聯絡的重要渠道,又可以當作凡世的手機使用,算是執行幹員的標準裝備。

    至於此時響起的鐘磐鈴聲,代表著是從正道會傳來的重要聯絡信息。

    穆蘭不敢怠慢,從袖口取出天機鏡打開,墨琴亦好奇的探過頭來。兩人仔細閱讀著鏡面上蹦出來的訊息,片刻同時露出愕然的神情。

    “長老會傳喚?為什麼突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5:10

50 正道五長

    就組織結構而言,正道會莫約有三大主要職能部門,分別是調察部,執行部和裝備部。

    調察部是三大部門裡職員最多的部門,其職責是監視隱世動態,及時發現並報告兇祟事件,並為執行部的行動提供情報支援。出於職能上的需要,調察部在神州各地皆設有聯絡處。這些聯絡處隱匿於凡世各處,卻很少為世人察覺。

    執行部則是正道會的實戰部隊,負責處理調察部報告的兇祟事件,以及討伐危害隱世安定的禍亂要素。執行部的干員隊伍由各門派的精英弟子組成,其人數雖不及調察部,但總體戰力在隱世卻是首屈一指。沒有任勢門派勢力可以與之匹敵,可以說是誅妖除魔,鎮守人世的無上神劍。

    近年來,神州各地的兇祟事件頻頻發生,調察部和執行部全力運作下,皆面臨著咒具法器的巨大消耗所帶來的問題。裝備部的重要職責便是為此提供後勤保障,諸如製造咒具、維修法器、處理咒物、諮詢顧問等等,可謂是正道會得以順利運行的基礎。

    調察部,執行部,裝備部,再加上其它若干輔助部門,共同構成正道會的職能主體。而要說正道會的首腦,則是居於三大部門之上的“長老會”。

    長老會的成員由盟約門派推薦擔任,皆是隱世裡聲名顯赫的修真名宿。目前人數有五人,因此又稱為“五長老”。

    理論上,五長老對正道會的任何事務皆有著最終決策權,只是平日正道會各部門運作順暢,五長老也樂得隱於幕後,甚少干涉。除非出現關乎人世氣運的重大問題,五長老才可能齊聚欽天府,商議決策。

    五長老集會的地點,則是欽天府的“九曜閣”。

    九曜閣位於欽天府頂層,其“九曜”的含意,除了指星像上的九曜星宿以外,也代表著四象四蘊再加上太虛,這九種化生天地萬物的根本諸源。可以說,從九曜閣的名字上便可以看出,正道會執掌天下正道的無上權威。

    平時甚少使用的九曜閣,今日卻是意外的座落滿堂。

    蜀山派的執劍長老道玄真人,崑崙派的奉劍長老水雲師太,梵音寺的主持法印大師,墨門的天匠墨嘯天,麒麟莊的莊主公孫遠——執掌正道之牛耳的五位長老,一個不差的齊聚於九曜閣的議事廳,卻是十多年不曾有過的景象。

    議事廳的東西南北四方,放置著四樽銅鼎,陣陣煙霧從銅鼎裡升騰而起,匯聚在上方刻著日月星曜的穹頂下。五位長老席地而坐,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穹頂煙霧中浮現的影像。

    只見蒼雷千烈,煌柱耀日,正是那時青河天劫時的光景。不過和先前墨琴給穆蘭看的模糊影像不同,那煙霧裡呈現的畫面不但清晰明確,並且還包括許多墨鳩不曾注意到的細節。

    面對浩世天劫的摧壓,青河鎮有如驚濤駭浪裡的一葉扁舟,然而隨著畫面的拉近,青河鎮前一處沒被注視到的戰場給放大出來。

    戰場的一方是數以千計的幽冥鬼物,另一方卻是翠綠唐裝的嬌小女童。身軀為枯瘦骨骸的千百冥鬼,無視天上奔烈的雷煌,高舉著手裡鏽劍斷槍,聚成黑壓壓的大軍朝著青河鎮殺去。

    那冥鬼本是從污濁陰氣中生出的妖邪鬼物,就算一時間被打倒,只要陰氣不散便可頻頻再生。算是頗難對付的鬼物,更何況還聚集成如此軍勢。

    看到這裡,就連五長老亦不禁眉頭微皺。

    豈料面對威勢駭人的冥鬼大軍,那嬌小女童卻是凜然無畏,不知從何處找來一根粗長鐵柱,鐵柱宛如旗桿般高豎起,引得一道雷煌猛然轟落。

    耀眼的雷光中,轟落的雷煌將冥鬼大軍炸出個缺口,而女童卻是毫髮無傷,反而趁勢揮起鐵柱。那女童的神力無雙,重達數噸的粗長鐵柱在手她裡竟像是竹桿一般,左右揮舞著,殺入冥鬼大軍裡面。

    冥鬼大軍被呼嘯而來的鐵柱碾壓過,霎時間化成漫天碎骨散落。

    縱然冥鬼只要陰氣不散便可頻頻再生,然而依憑的骨骸卻被物理性暴力給打成碎末,這樣陰氣再盛也是無用。只見女童揮動著鈍重鐵柱,摧枯拉朽般的在冥鬼大軍裡殺進殺出,片刻過後,數以千計的冥鬼便悉數化為了地上的滿滿碎骨。

    “那是鐵門的丫頭……”

    五長老里傳出這樣的低嘆,顯然已有人認出畫面上女童的身份。

    鐵門被公認為隱世最強的戰鬥集團,其子弟戰力強悍自然毋庸置疑,然而小小女童竟也厲害到這般程度,多少還是出乎長老們的意料。隨著幾聲輕呼,畫面又再度向前移動。

    只見那女童消滅冥鬼大軍後,向左右看了看,隨後拋掉手裡已然變形的鐵柱,朝著遠處天劫落下的山丘趕去。女童身影消失後不久,那連通天地的逆元煌柱出現幾番搖顫的跡象,但最終還是穩定下來,持繼吸聚著天穹墨海裡的玄剎雷煌。

    在五位長老的注目下,九天雷劫的勢態越發衰弱,片刻後勉力轟出一道響雷,隨即嘎然而止。沒了雷煌的補充,那煌柱亦慢慢轉為黯淡,最後消失無蹤。煌柱消失後,天穹積聚的黑雲裡陡然下起暴雨,暴雨將地上的鬼物骸骨沖散開去,一場浩世天劫就這樣落下帷幕。

    畫面的最後是沐浴在暴雨裡的青河鎮,經歷浩世天劫和冥鬼侵擾,看上去卻是毫髮無損,面貌依舊……

    隨著畫面最後定格,議事廳裡緊張的氣氛也跟著消散。五位長老彷彿猶自沉浸在剛剛目睹的非凡光景裡,或是緊皺眉頭,或是閉目默念,一時間竟無人開口。

    一股難以言喻的凝重氣氛籠罩著議事廳。片刻過後,身披玄青法衣的蜀山道玄真人,首先開口打破了沉寂。

    “諸位道友,剛剛那幕便是前日發生在青河鎮的天劫光景,老夫且以靈觀幻視之法將其重現。不知諸位道友看後有何見解?”

    道玄真人詢問般的朝四位長老望去,首先回應他的是一身素白法袍的水雲師太。

    “道玄師兄,我以為此事非同小可。”

    崑崙派與蜀山派並稱為隱世兩大劍宗,互相常以同門相稱。水雲師太是崑崙派的奉劍長老,其御劍修為已至滅劍之境,性格疾惡如仇,行事亦頗為激烈。這時開口說話,聲音裡帶著騰騰怒氣。

    “九天雷劫乃是天律所化的懲戒大劫。威能誅滅九天神魔,功在導正天律諸儀,此番卻被造師門以外道詭法消彌開去,必然遺禍後世。造師門的行為已是擾亂綱常,大逆天律,為天地正道所不容!”

    “我建議,立即派出執行部隊前往青河鎮,調察並嚴厲處理此事!否則先例一開,天綱不復!”

    “阿彌托佛。水雲師太,請勿嗔怒。”

    一聲佛號響起,身披袈裟的法印大師開口說話。

    法印大師是佛門名剎梵音寺的方丈,於佛法上有著極高修為,是和蜀山派的道玄真人齊名的正道名宿。佛門主張以大慈心接納天地萬物,因此相對於性子激烈的水雲師太來,法印大師的意見更偏向穩重。

    “正道會的成立是為集結正道各派力量,共同鎮守人世太平。又豈有攻伐同道之理?老納以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法印大師的意思是,就不管那擾亂天綱的惡行嗎?”

    “阿彌托佛。”法印大師再念了聲佛號,低聲道。“天律諸儀,自有綱常,然業隨心轉,命非定數。造師門以玄法化解浩世天劫,令得青河之地的萬千生靈得以避過死劫。老納以為,這也未嘗不是一樁大善事。”

    “大師此言差矣。”水雲師太搖搖頭,以激烈的語氣反駁著。

    “天律諸儀為天地萬物存亡之根基,天律紊亂則萬物盡絕。造師門以邪法解消天劫,此乃反逆天律之大惡,又豈是一小善所能彌補的?況且此番連九天雷劫都拿之不下,若是正道會再視之不理,待到將來釀成更大災禍,我等又要如何對付?”

    法印大師本就不是喜歡爭辯的性子,面對水雲師太的逼問,默念了聲佛號,隨即閉目不語。道玄真人作為議會主持,見狀於是出言調解。

    “諸位道友,就像水雲師太所言,此事非同小可。我等不必急著得出結論,大可先好好討論一番。”道玄真人望向坐在斜對面的墨衣大漢,開口詢問著。“墨道友,在座之中以你墨門對機關陣法最有研究,不知你有何見解?”

    那位身著墨衣的鬍鬚大漢,正是墨門“天匠”的墨嘯天。

    先前已介紹過,墨門是擅長機關之術的匠師門派,而在墨門眾多匠師裡,每代僅有一人能得到“天匠”的稱號。墨嘯天以壯年之齡獲得天匠稱號,繼而被推薦進長老會,年齡算是五長老裡最小的。但反過來說,亦可以看出其於機關玄術上的造諧深厚。

    此時聽著道玄真人的詢問,墨嘯天嘿嘿一笑,也不客氣的說出來。

    “道玄真人過獎了。若單論機關之術,我墨門倒也不怕認個第一,但要說到陣法玄學……嘿,看了剛剛的影像,那個'最有研究'的詞,再怎麼也落不到我墨門頭上了。”

    墨嘯天說著揮了下手,上方穹頂裡本已定格的畫面開始倒轉,重現那逆元煌柱吸聚九天蒼雷的駭人光景。墨嘯天試著煌柱根部的畫面放大,顯出鐵柱玄陣的模糊畫面來。墨嘯天一邊打量著那鐵柱玄陣,一邊用讚歎的語氣對四長老解釋著。

    “照這樣的情景來推測,那鐵柱玄陣的作用大約有二,一則是摧動逆元界力拘束九天雷剎,二則是將拘束的九天雷剎導進地脈消融……光是這般構想就已是驚世駭俗,但最絕妙的地方卻在別處。”

    “這座玄陣的本身其實並不生髮咒力,而是吸收九天雷劫的威能,借力打力……諸位請仔細看,雷煌轟落玄陣,其威能被轉化成逆元界力,又反過來拘束雷煌融進地脈,如此循環不息,簡直堪稱鬼斧神工!”

    “既不犯天和,又不損靈命,就這樣將浩世天劫消於無形……呼,那九天雷劫是五百年一現,然而這般神技卻是千年難見!今次得以窺觀,真是三生有幸,此生無憾了。”

    墨嘯天對著那鐵柱玄陣讚歎連連,諸長老聽得卻是沉默不語,水雲師太皺皺眉頭,就待出言駁斥。豈料墨嘯天話鋒一轉,又扯到另一件事上來。

    “還有這個,我剛剛注意到……”

    墨嘯天擺動著手指,穹頂的影像跟著變幻。

    畫面的焦距緩緩調整,把距離玄陣不遠的另一處戰場給凸顯出來。從畫面上望去,左側一方是揮舞動著血煞祭劍的粗眉少年,右側一方則是手持赤骨法杖的枯瘦老頭。只見老頭的身邊懸浮著數點陰火,再加上那根赤骨法杖作為標誌,頓時給水雲師太認出來了。

    “那是凋魂叟朱浩!這廝竟然還在為禍世間?”

    “如此說來,先前那冥鬼大軍便是他帶來的囉?”墨嘯天沉吟著,把視線放到另一邊的粗眉少年身上。“照此推論起來,這位小兄弟應該是造師門的弟子了,不過他用的招式……怎麼看起來像是御劍術?”

    從畫面上看去,只見那粗眉少年手握著血煞祭劍,在朱浩召出的鬼物群裡橫衝直撞,端的是悍勇無比!那邊的朱浩似乎也慌了手腳,召出護法妖靈前去迎擊,妖靈尖嘯著將少年團團圍住。

    眾長老識得那護法妖靈的厲害,不禁為少年擔憂。豈料就在此時,少年手握的祭劍陡然噴出兇烈血煞,那濃濃血煞如同霧氣彌散開來,並迅速融進少年的四肢百骸中。

    隨著祭劍上的血煞轉為黯淡,少年的身軀卻被血煞纏繞,渾身散發出兇烈氣焰,宛如自煉獄降生的鬼神童子,看得長老們驚訝不已。

    畫面上的妖靈亦受到這股氣焰摧壓,朝少年發動猛攻。然而為血煞憑依的少年,卻如鬼魅般避過所有攻擊,並朝妖靈揮起祭劍。那劍勢凌厲無匹,挾雜著血煞劍罡,眾妖靈竟無一合之敵,眨眼間便被悉數斬滅。

    片刻後,朱浩化身的火球亦被祭劍斬滅,只聽得一聲慘叫過後,戰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穹頂的畫面再次定格,議事廳響起低語的聲浪,眾長老帶著困惑神情互相探詢著。要知道,在座諸人無一不是見聞廣博的隱世名宿,然而少年剛剛施展的功法卻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那凋魂叟朱浩於邪法上的修為高深,儘管無法和在座長老相提並論,但亦是隱世裡頗有凶名的邪道魔頭。如果朱浩敗在青河翁手下也就罷了,而今卻被一弱冠少年給打敗,想到雙方在道行修為上的年頭差距,這個結果簡直是匪夷所思。

    “嘿嘿,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墨嘯天搖頭感慨著。“可惜俺對御劍諸法沒有研究,看不出裡面的玄機……慕容莊主,你通曉隱世三教九流的玄道諸法,倒要請教下,這小兄弟用的是何派御劍術?”

    墨嘯天朝著坐在旁邊的青衫居士拱手詢問著。

    這位儒士裝扮的青衫居士,乃是麒麟莊的莊主公孫遠。說到那麒麟莊,不僅是凡世裡富甲天下的世襲門閥,亦是隱世裡有著崇高地位的“禦三家”之一。據說當初正道會成立時,便從麒麟莊那裡得到過莫大的助力。

    身為麒麟莊的莊主,公孫遠本身修為已至化境,同時於三教九流,諸子百家皆有涉獵。單論見識之廣,恐怕為諸人之冠。見到墨嘯天向他請教,其餘諸人也紛紛閉口,側耳細聽。

    “……那不是御劍術。”

    公孫遠看著穹頂的畫面,遲了片刻才回答,語氣則是格外肯定。

    “說到御劍術,不外乎'以氣御劍'和'以神御劍'兩途。兩者雖道途有別,但皆以劍手為本,劍器為從。究其緣由,乃因劍器本為凶物降世,天生帶有凶煞烈氣。蜀山崑崙講究以神氣御劍,便是為克制劍器先天凶煞,以免枉傷無辜,此亦是修練御劍術的無上大律。”

    公孫遠將御劍要旨娓娓道出,在座的道玄真人與水雲師太皆是御劍宗師,聽得亦是點點贊同。

    “然而我觀此子施展劍法時,非但不曾束縛劍煞烈氣,反而促其勃發迸放,身隨劍舞,主從倒錯,竟與御劍大律相駁。再看此子所持的血煞祭劍,其煞氣凜冽,想來亦是罕世兇物。”

    “那祭劍煞氣兇烈,此子牽引劍煞憑身,人劍相合,鋒芒畢露,凋魂老怪自然不是對手。只是這般御劍之法大逆常理,倒和被邪劍憑依的狀況頗為相似。”說到這裡,公孫遠露出凝重的神情。

    “依我看來,此子以外道詭法御劍,縱然一時無恙,然而那兇烈劍煞融入命魂,摧生無端殺意,將來或恐墮入魔道……”

    “好好!好個造師門!”水雲師太聽得拍案而起。“先是以魔道邪陣逆亂天律諸儀,後又以外道詭法打破御劍常理,當真視天下大律為無物!道玄師兄,我等還要坐視不理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5:29

51 從使之儀

    被水雲師太追問,道玄真人顯出為難的神情,詢問般的望向諸長老。回應他的目光,那邊的慕容莊主再次提出意見。

    “道玄真人,我也贊同水雲師太的意見,此事不可等閒視之。”

    頓了頓後,公孫遠又繼續說著。“只是那造師門並非尋常門派,而青河地方自古以來更是神魔難犯的禁地。我等若是倉促行事,恐怕會為隱世招來禍亂,因此還需慎重計議。”

    “阿彌托佛,慕容莊主所言甚是。”

    法印大師念了聲佛號,點頭贊同公孫遠的提議。水雲師太眉頭微皺,但一時間也難以抗辯。這時公孫遠調整著穹頂的影像,把那冥鬼大軍和凋魂叟朱浩的畫面給調了出來。

    “那九天雷劫乃莫測天災,我等無從揣測,但這些鬼物卻是出自人禍。想來那朱浩是打算趁著天劫時機奪取造師門的地盤,此等卑鄙行徑倒也是邪魔外道的本性。只是,他竟能召來如此眾多的鬼物相助,倒是頗有玄機。”

    “事實上,調察部那裡已有多起報告,近來神州各地頻頻發生鬼物傷生的兇祟事件。執行部先後退治若干鬼物,只是始終抓不到幕後原兇。此次朱浩竟公然率領鬼物大軍侵襲正道門派……由此看來,那幕後勢力顯然已修成氣候,絕不能再等閒視之。”

    在座長老皆是慧心明理之輩,只是先前被那浩世天劫給牽去精神,一時間忽略了鬼物的動靜。此時聽到公孫遠的分析,頓時回過神來,紛紛抬頭注目著穹頂的眾多鬼物,隱約皺起眉頭。

    四長老這時候已輪流發言完畢,目光落到議會主持的道玄真人身上。見著再沒人有發言的意思,道玄真人閉目沉思片刻,將眾人的意見歸納出來。

    “既然諸位同道已各抒己見,那我也說說我的看法……”

    “正道會乃集結天下正道的聯盟,自然以鎮守人世太平為第一要務。此番造師門避劫化兇,雖有違逆天律之嫌,但終究已是過去。唯獨那鬼道邪徒卻依舊在暗處興風作浪,若是不及時處置,必然會造成更大禍端。”

    “因此貧道建議,派遣特別執行部隊,優先處置近來禍亂人世的鬼道勢力,以揪出其幕後原兇。至於造師門為我正道同僚,不宜採取過激行動,暫且出言勸誡,靜觀其變,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提出建議後,道玄真人朝諸位長老探詢著望去。梵音寺方丈的法印大師,墨門天匠的墨嘯天,麒麟莊莊主的公孫遠,皆默然點頭以示贊同。唯有崑崙派的水雲師太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不過最後還是搖頭沉默下來。

    “既然如此,那貧道這就安排人手處理此事……諸位道友,辛苦了。”

    既然已得出結論,那會議也就此落幕。道玄真人起身離開蒲團,向從長老稽首告別,長老們亦紛紛起身還禮。

    五長老裡面,除了道玄真人常駐九曜閣以外,其餘四人皆是以元神化形之法前來議事。當他們轉身踏離蒲團時,身影即刻化成流光消逝。待到四位長老接連離開後,空闊的議事廳里便只剩下道玄真人獨坐。

    道玄真人抬頭望著穹頂上定格的畫面,神情顯妙頗為微妙。

    “九天雷劫,和羅淵鬼道嗎……天地兇物齊齊現世,看來人世會迎來個多事之秋呢……”如此說著的道玄真人,目光落到畫面上那手持血煞祭劍的少年身上,皺眉低吟著。

    “此子既是應劫而生,若是將來身墮魔道,或恐為萬世之禍端……需及早加以防範……”

    道玄真人凝視著畫面上的粗眉少年,片刻過後突然搖頭苦笑。揮手散去穹頂的畫面,喚來守在門外的侍從弟子,命令他把穆蘭給喚來。

    ……………………

    渾然不知自己已成為正道長老眼裡萬世禍端的苗頭,在距離古都應天千里之外的青河鎮,林守正艱難完成著老爺子交待的作業。

    “可惡,憑什麼不讓用法訣偷懶啊……”

    林守喃喃抱怨著,一邊慢騰騰的揮動著掃帚,努力打掃著老宅門前被暴雨凌虐過的街道。然而從全身各處傳來的酸麻癢痛,令他不時露出齜牙咧嘴的古怪神情。

    前次天劫落幕後,已過去整整三天的時間。儘管經歷浩世天劫的摧逼,但靠著老爺子佈下的陣法庇護,青河鎮竟是不可思議的安然無恙,鎮上居民們也無一受傷。結果當時意氣風發的造師門傳人,反倒因“引煞憑身”的嚴重後遺症而落得兩三天無法下床的窘境。

    這裡提到“引煞憑身”,便是林守在前次對戰鬼道士時悟出來的獨門絕招。其原理是牽引祭劍的劍煞依憑身體,身隨劍舞,人劍合擊,從而最大限度發揮出兩者的潛力。

    “引煞憑身”一經施展,施法者便有如劍魔臨身,運動力,反應力,爆發力等皆得到飛躍般的提升。好比前次的林守,從未修練過劍術的他,竟硬是以祭劍斬滅妖靈,重創朱浩,從而獲得了近乎奇蹟的勝利。

    只不過,“引煞憑身”的威力雖然絕大,卻也有不可避免的後遺症。

    借助劍煞真息,將肌肉筋骨的潛力摧逼到極至,確實能發揮出超乎尋常的運動力和爆發力。然而一旦散去真力,馬上便會力竭倒地,並且後面好幾天會因嚴重的肌肉拉傷而無法動彈。

    被畫瓔搬回家裡,林守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天兩夜。全身骨頭彷彿被大象踩成數十百截,又有無數螞蟻在上面嘶咬亂爬,在輾轉反側中嚐到了從未有過的苦頭。賭咒發誓一百遍,今後絕不再用這變態殺招。

    “混蛋,早知道是這樣,鬼才會用那招……”

    林守罵咧咧的把落葉掃到街邊,看到前面有個空易拉罐,反射般的惱怒踢去。誰知動作過大,牽動腰部尚未康復的肌肉,只聽慘叫一聲,整個人當場窩倒在地。

    “痛痛痛……”

    林守杵著掃帚半蹲在地上,小心揉著扭傷的腰肌,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遲暮的老人一般。就在他呻呤哀嘆的時候,屋頂瓦椽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小守!小守不好了!小守!”

    畫瓔施展輕功沿著屋頂一路跑來,聽那慌張的語氣,似乎發生什麼重大事件。這時候林守正揉著腰桿,努力站起來,聞言沒好氣的回應著。

    “什麼叫不好了?我根本一直就沒好過……”

    “哎呀,不是這樣的啦!”

    畫瓔從屋頂蹦下來,手裡捧著巴掌大的小萌虎,焦急的詢問著。“小守你幫我看看'囉哩囉嗦'!它從昨天開始就沒精打采的,剛剛蹦跳時突然倒了下去,然後就站不起來了……你快幫我看看它是不是生病了? ”

    “……囉哩囉嗦?這啥名字?”

    聽起來,這似乎是畫瓔給小萌虎取的正式名字。雖然很想吐嘈幾句,但林守還是先把目光移到小萌虎身上。只見小萌虎軟趴趴的臥倒在畫瓔的手掌裡,半瞇著眼睛,耳朵和尾巴都拉聳下來,看上去竟是奄奄一息的模樣。

    要說起來,這頭小萌虎的真身其實是他做的玉雕萌虎,也不知當時觸動了何種玄機,最後竟然變生成這般的萌虎精怪。他把小萌虎送給畫瓔後,這些天小萌虎隨著小丫頭上山下海,精力十足,卻不知怎麼突然倒了下去。

    “唔,看起來不太妙呢……”

    林守皺眉打量著奄奄一息的小萌虎,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小守,囉哩囉嗦……囉哩囉嗦怎麼了?難道沒救了嗎?”

    畫瓔雙手捧著小萌虎,淚眼婆娑的看著林守。單看那楚楚可憐的柔弱模樣,令人完全無法把眼前的嬌小女童,和前日獨自殲滅冥鬼大軍的強悍武者聯繫起來。林守亦是苦惱的撓著頭,片刻後卻突然有了主意。

    “對了,我們去問老爺子吧!”

    ……………………

    與街道一牆之隔的老宅內院裡,黃桷樹下的石桌上飄蕩著醇香的酒氣。把肌肉痛的孫子差遣出去做恢復運動,老爺子偶得閒暇,正和前來拜訪的蜀山劍翁喝酒聊天。

    “呵,老煙槍,還真有你的啊!竟然連九天雷劫都叫你給避過去了,這就是所謂的禍害遺千年吧?”卜修子端起酒杯,朝老爺子一飲而盡。“來!這杯酒算俺敬你的,先乾了。”

    “……明明是來敲詐老夫珍藏的美酒,別說得這樣豪氣乾雲啊。”

    老爺子鄙視著卜修子,但神情亦顯得頗為輕鬆,端起酒杯來泯了一口,慢慢回憶著。“再說這次也沒那樣輕鬆。光是九天雷劫還好,那幫鬼道邪徒也趁著天劫混進來,妄想奪取青河之地,還差點就讓他們得逞了。”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那凋魂老怪最後還是被小三兒給打跑的吧?”

    卜修子毫不客氣的給自己又倒了滿杯,邊喝邊誇讚著。

    “呵,不愧是東海龍宮的玉液瓊漿啊,難道你老煙槍捨得拿出來……話說小三兒竟能擺平凋魂老怪,那可真是厲害啊!造師門後繼有人,值得慶賀啊!幹!”

    “厲害個屁!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打下來後在床上躺了兩天,活該不聽老夫的話。”老爺子重重的哼了一聲,伸手搶過卜修子手裡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杯。

    “不過這次老夫能避過天劫,臭小子倒也有幾分功勞……哼哼,看來我造師門發揚光大,指日可待呢!”老爺子的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得意,仰頭將酒一飲而盡,酒杯重重的磕在石桌上,發出凜冽的聲響。

    “至於那幫鬼子鬼孫,膽敢對我造師門出手。先前老夫是騰不出手來,但現在天劫已過……哼,老夫會好好跟他們算帳的!”說到這裡,老爺子想起什麼似的斜眼瞄著卜修子。

    “還有你個老酒鬼也不厚道!那日天劫降臨時,你不來幫忙就算了,派些徒子徒孫在青河附近晃悠個啥?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早就把他們給轟了下來。”

    “這個真是冤枉!”卜修子當場叫屈。“俺可是問過的,是你個老煙槍叫我別來抽手的!再說那些蜀山弟子也不是老夫派的,想來應該是正道會派來觀察的才對。”

    “是正道會麼……”老爺子摸著下巴,眼裡精光閃爍。“人不犯我,我不犯我。你家穆丫頭也就罷了,這青河地界是造師門的地盤,可容不得其他人在此撒野!”

    “喂喂,老煙槍,火氣別這麼大啊!那九天雷劫可是五百年一遇的浩世天劫,弄不好就是生靈塗炭,萬里焦土的結果。正道會有鎮守人世的使命,派人來關注下也是理所當然……要不我回去轉告下道玄師兄,叫他下不為例就好,怎麼樣?”

    卜修子好言勸慰著,拿過酒壺給老爺子斟滿,同時扯開了話題。

    “說起來,老煙槍,你打算怎麼安排小三兒呢?”

    “什麼怎麼安排?”老爺子端著酒杯,不明所以的問著。

    “你看看,小三兒都已經能把凋魂老怪打跑了。姑且不論當時狀況如何,單論修為的話,在弟子輩裡面也算是出類拔萃了。到這時讓他再繼續留在家裡修練已經意義不太,老煙槍你若指望著小三兒替造師門光耀門楣,應該派他出去好好磨練一番才對。”

    “唔,其實老夫也有想過派那小子出去磨練……”老爺子沉吟著,片刻後突然提出來。“老酒鬼,你知道我造師門的'從使之儀'吧?”

    “從使之儀?你說那個收妖怪的?”卜修子聞言露出驚愕神情。

    老爺子提到的“從使之儀”,可謂是造師門的一項悠久傳統。造師門代代傳承的造化真法,雖有遣物馭物的諸般神通,可唯獨不擅長戰鬥搏殺。為了彌補這項缺憾,造師門先祖於是訂下了“從使之儀”的規矩。

    和戰鬥力強悍的妖怪締結契約,通過特定儀式將其收為從使,便是造師門的“從使之儀”。作為從使的妖怪,平時擔任造化師的助手,戰鬥時則衝鋒陷陣,攻伐強敵。就這點意義上來說,越是強悍的妖怪就越能幫助造化師的臨場發揮,在造師門的歷代祖師裡面,據說還有人把九尾天狐,乃至神獸鳳凰都收為從使的。

    完成“從使之儀”,收伏妖怪護衛,自古以來便是造化師外出歷練的必修功課。只是近代造師門人丁希少,這個傳統亦被擱置了好多年。

    要說起來,今次應付天劫的過程如此艱辛,很大程度上便是由於造師門人手嚴重不足的緣故。正是考慮到這點,老爺子才打算讓林守外出歷練,完成“從使之儀”,同時也為將來召集幫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5:49

52 造化生命

    “呼,你可得想好哦,老煙槍。”聽完老爺子的話,卜修子提出不負責任的意見。“小三兒本來就很受精靈古怪的喜愛,放他出去完成從使之儀,你就不怕他給你帶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妖精回來?”

    卜修子的話不像是在開玩笑,老爺子聽得直皺眉頭。定了定心神,正想說什麼的時候,陡然響起“砰”的聲巨響,不遠處的大門被猛的推開。兩人轉頭望去,只見林守被畫瓔扯著,正慌慌張張的跑趕過來。

    “臭小子!跑什麼跑?有客人來了還這麼沒規矩!”

    “不是我啊,老頭子,是十四姨有事情要問你……”

    “嗯?畫瓔丫頭有事?”老爺子不好責罵畫瓔,只得偃旗息鼓下來。為表示自己的鎮定,老爺子端起酒杯來泯了小口,語氣悠然的問著。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給我慢慢說。”

    “那個,你先看看這東西……”

    林守有些拿不准,心虛的指著畫瓔手裡的小萌虎給老爺子看。

    “什麼東西?不就是玉雕的……噗!”

    老爺子的目光落到小萌虎身上,下一瞬間“噗”的聲把嘴裡的酒噴了出來。旁邊的卜修子猝不及防,大概也沒想到以青河翁的通天修為竟也會如此失態,被一口酒給噴了個正著。

    “喂喂,老煙槍,你見鬼了!?”

    卜修子抹著臉抗議道,豈知老爺子竟理也不理他,邊咳嗽著邊指著小萌虎,急急詢問著。“這,這東西從是哪兒來的!?”

    “呃,從哪裡來的不重要吧,問題是它現在……”看著老爺子那罕有的激動態度,林守心裡不由得的緊張起來,下意識的就想岔開話題,豈知立刻就被老爺子給拽了過去。

    “臭小子!我問你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老實回答!”老爺子抓著孫兒領口,面目兇惡,額前青筋暴露,好似那小萌虎身上有著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般。

    “是……是我做的。”被老爺子的態度給嚇到,林守慌忙回答著。

    “什麼?是你做的!?”老爺子聞言露出愕然神情,看看畫萌掌裡的小萌虎,又看看眼前的林守,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要求著。“怎麼做的?把過程給老夫仔細說一遍!”

    “呃,那個,我不是從格物殿裡面拿了珍瓏窺鏡出來嗎?到祕境後試著用了下,結果揀到塊黃玉……後來在龍潭邊上等著灌水時,閒來無事便把黃玉取出來雕琢。最開始只想用來打發時間,只是沒想到後面竟然變成這模樣了……”

    林守戰戰兢兢的把雕制小萌虎的過程對老爺子說了遍,看著老爺子臉色凝重,擰著眉頭站在原地,一時間心裡七上八下的,胡亂猜想自己是不是哪裡觸犯了禁忌。

    “小守……”

    連畫瓔也被老爺子的肅然氣焰給嚇到了,在身後悄悄扯了扯林守的衣袖,滿是可憐的瞅著奄趴趴的小萌虎。看著這樣的畫瓔,林守暗裡一咬牙,正準備冒死進諫。豈料原本低頭沉吟著的老爺子,此時卻突然抬起頭來。

    “好!”

    伴隨著一聲暴喝,老爺子的手重重拍在孫兒的肩膀上,沒準備的林守當下被拍得身子一歪。從肩上傳來幾乎抓碎骨頭的力量,老爺子的眼裡卻是精光暴射,長久以來壓抑著的氣焰此時陡然迸放出來,彷若神威無濤,簡直像換了個人一般。

    “好!好!好!”

    老爺子連說了三個好字,隨即卻仰天長笑。那笑聲酣暢淋漓,桀驁狂烈,竟摧得天地都跟著搖顫起來。天地搖顫中,林守卻是冷汗淋淋,惶然看著眼前突然變得瘋瘋顛顛的老爺子。

    “你說誰是瘋顛老頭?臭小子!”

    彷彿猜到林守的心思,老爺子笑罵著,作勢揮起煙桿。林守反射般的縮起身子,誰知老爺子竟是捨不得敲下來似的,煙桿在空中轉了轉,敲落到那邊小萌虎的身上。

    一道靈氛灑落到畫瓔的手掌。原本奄奄一息的小萌虎,突然聳起鼻頭打了個小噴嚏,然後一股腦的爬起來。看著那左顧右虎,搖頭晃腦的模樣,那裡還有半點病殃殃的感覺?

    “囉哩囉嗦!”畫瓔驚喜的歡呼出來。

    “不是啥大病。只是剛剛變生成精怪,元氣未固,兼且消耗過度罷了。”老爺子把煙桿塞回嘴裡,用帶著笑意的聲音囑咐著畫瓔。

    “畫瓔丫頭,它正處於初生成長階段,這段期間記得不要讓它劇烈活動,沒事可以多輸些元息給它培本固息。不用吝嗇元氣,若是好好培育的話,這小傢伙將來或許會成為你的一大助力。”

    “嗯,我知道了!”

    畫瓔用力點點頭,摸著活過的小萌虎,顯出愛不釋手的模樣。老爺子的目光落在搖頭晃腦的小萌虎身上,注目片刻後,卻是對著林守一揮手。

    “行了,臭小子沒事了吧?沒事就趕快去把外面掃除做完。”

    “等等,老頭子,話還沒說清楚吧?你剛剛瘋瘋顛顛的算什麼啊?”

    “誰瘋瘋顛顛的?臭小子,又想藉故偷懶,當心老夫抽你!”

    老爺子再度掄起煙桿,林守見狀只得慌亂向門外逃去,畫瓔把小萌虎放在頭上頂著,亦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待到兩小消失在門外後,老爺子坐回青石桌上,卻是隨手拿起酒壺,咕咚咕咚的仰頭喝起來。

    在卜修子的駭然注目下,老爺子一口喝乾壺裡的玉液瓊漿,隨後把酒壺重重磕在石桌上。隨著“咚”的一聲鈍響,酒壺當場破成碎片,而老爺子卻是長長呼出口氣,顯出格外暢快的模樣來。

    “你個老煙槍,到底在發什麼瘋啊?”

    卜修子看著隨酒壺飛散的殘酒,用說不出痛惜的聲音問著老爺子。

    “呵,老夫高興,你少管……”老爺子鬆手放開酒杯,意猶未盡的搓搓手指,回頭喝問著卜修子。“老酒鬼,你可知道剛剛那東西是啥?”

    “還有啥?你家孫子造出來的精怪唄。”

    “沒錯,是'造'出來的精怪。”老爺子點點頭,興奮的說了下去。

    造師門的造化真法,乃是奪天地之造化的無上玄法。按照修為不同,從低到高又分成“造化生靈”,“造化生命”和“造化通玄”三重境界。三種境界雖然皆為造化真法,但施展起來效果卻是截然不同。

    以馭物訣為例。馭物訣是賦予物具靈性並加以馭使的法訣。若是用第一重境“造化生靈”的修為施展,只能賦予物具短暫的靈性,縱然一時能指使如意,但待到咒力耗盡時,物具也就靈性盡失。

    天地萬物皆有靈性,即使只是尋常物具,吸收天地日月的精華後,亦有可能從中孕育出精怪來。然而精怪為天地蘊生的非凡靈物,要想從尋常物具裡自然孕育出精怪來,非得經過數十百年的漫長光陰不可。

    造化法的第二重境界“造化生命”,便是令物具省略積累蘊靈的漫長過程,直接變生出精怪來使喚。變生出的精怪就好像小萌虎這般,活動不受時間地域的限制,靈性更是與第一重境無法相比。

    至於第三重境的“造化通玄”,則是有化生萬物,通天徹地的無方玄通。遍搜九州四海,恐怕亦只有地皇女媧的造命之法比之不得。

    造化法的第一重境是基礎,只要肯下苦功就必然可以達到。然而第二重境卻截然不同,除了積累修為以外,更重要的是靠契機和悟性,兩項條件缺一不可。只有當契機來臨的瞬間,牢牢抓住那一閃即逝的靈感,方才能窺到第二重境的真貌。

    哪怕是絕頂聰明的人,沒有契機也是白搭。就算契機來臨,悟性不夠亦只能睜眼溜走。老爺子當初領悟第二重境已是四十歲過後,而在造師門的歷史上,終身停留在第一重境的弟子亦是數不勝數。

    由於林守遲遲沒能領悟造化法的真意,老爺子一直憂慮著孫子將來的修為有限。今次天劫剛過,陡然見到林守以造化生命之重境造出的小萌虎,可謂喜上添喜,又怎能不禁顛狂失態!?

    “呵呵,呵呵呵,十六歲便得以窺觀'造化生命'的境界,就算放眼歷代先祖也是屈指可數呢……”老爺子抽著老煙槍,笑得幾乎連嘴都合不上來。“第二重境是個坎,只要邁過這道坎,後面便等於是一馬平川……呼呼,臭小子有出息!我造師門光耀門楣看來是指日可待啊!”

    “是嗎?老煙槍你說得這樣厲害,但我可沒看出剛剛那老虎有啥稀奇的……”卜修子疑惑的摸著下巴。

    “廢話!那精怪才剛剛生出來,就像沒滿月的嬰兒。要是這時候就可以看出稀奇來,你以為是孫猴子啊?”老爺子嫌他沒見識似的擺擺手。“老夫觀那精怪天生崢嶸,霸氣隱斂。若是好好培養,將來怕是比你蜀山的鎮山神獸也不差……唉,只可惜那臭小子不知寶貝輕易送人,倒是給那仲軒老兒佔去便宜了。”

    老爺子惋惜的嘆了口氣,跟著卻是重重的一搥手,毅然決定著。“守兒既已窺到第二重境,那便需儘速完成'從使之儀'。事不宜遲,老夫明兒就派他出去歷練!”

    “老煙槍,你在那里高興倒是無妨……”卜修子翻著白眼看向老爺子。“不過答應幫老夫徒弟修的青鴉劍,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6:05

53 青鴉劍蘊

    按照隱世約定俗成的標準,修真劍器的品級莫約可分成四等,從低到高分別是下品銘劍,中品靈劍,上品仙劍,以及無品神劍。

    下品的“銘劍”,即是由劍匠名師打造出的好劍,品質遠勝尋常凡鐵,也是修真劍器的入門品級。像尉真尉遲的松紋定光兩劍,其劍格便可歸屬到銘劍之流。

    中品的“靈劍”,則是指具有靈性的通靈之劍,若是按照造師門的概念來解釋,也就是從尋常劍器裡變生出的精怪之流。和匠師打造的銘劍不同,靈劍的煉製頗為不易,往往要耗費數十年的光陰,嘔心瀝血才能煉出一把來。

    好比穆蘭的青鴉劍,六歲從師父那裡得到以來,一直勤勤懇懇的日夜修煉。用了十多年時間,才把青鴉劍的劍格提升到靈劍的水準。單單就這項成績而言,在蜀山派的眾多弟子里便是無人可及。

    上品的“仙劍”,則是比靈劍更上一層的品級。如果說靈劍是劍器變生出的精怪,那仙劍便相當於精怪修成正果,進而得道登天。仙劍的威力絕大,當然煉製就更加艱難。萬里挑一的資質,再加上千年偶得的際遇,方才有可能煉出把仙劍來。

    仙劍雖是威力絕大,數量卻是極其稀少。就算隱世劍宗之一的蜀山派,其七位長老裡也只有卜修子的“太白劍”和道玄真人的“征塵劍”,這兩把算得上是仙劍。

    事實上,仙劍在隱世裡幾乎算得上是最頂級的神兵。品格在仙劍上的無品“神劍”,差不多皆是只在上古神話裡出現過的開天闢地的神器。好比天界的九儀天尊劍,地界的霸邪煌劍,便是神話裡最知名的神劍,可惜凡夫俗子就算九世轉生大概也沒機會看上一眼。

    當然,天下萬物陰陽相濟,正邪共存。更何況劍器本為凶物臨世,若是持劍者心術不正,便極容易踏上岐途,從而令劍器成為傷生害命的噬血邪劍。好比傳說中的兇劍血殘,邪劍解臾等,便是威力媲美仙劍,令正道劍客聞之色變的至邪之劍。

    再說到林守所持的血煉祭劍,便是吸聚犧靈怨血而成的絕煞兇劍,其劍煞兇暴無匹,幾乎已與邪劍無異。幸好當初被紅玉一怒焚滅大半劍煞,也因此兇性大減。後來經過林守重新修復培煉,目前劍格大概介於銘劍和靈劍之間。

    而穆蘭的青鴉劍雖是弟子輩裡罕有的水靈劍,卻在前次和呂肆戰鬥時折損,蘊魂受創而重傷沉寂。隱世裡打造劍器的匠師雖然不少,但要說能修復靈劍的大匠師,卻只有屈指可數的寥寥數人而已。造師門的青河翁算是其中鮮為人知的一人。

    卜修子既然與老爺子交好,那自然也就把青鴉劍託給老爺子修理。由於前一陣子老爺子忙著設置化淵羅陣以應付摧逼而至的天劫,故而將此事暫時擱置。眼下兇劫已過,卜修子又再度提起,老爺子翌日便打發林守去祕境取回已灌滿龍淵靈泉的陶壺,著手修理起青鴉劍來。

    青鴉劍的劍身折損,蘊魂受創,老爺子把前者交給林守動手修復。林守自幼便鑽研家傳造物之術,對此也頗有心得,逐以真煉陰火配合龍淵靈泉,耗費數日的時間,終於將折損的劍身修復過來。

    只是那受創的蘊魂為青鴉劍的劍魄所在,須以造師門的化蘊玄法方能修復,憑林守眼下的修為還無法勝任。結果只能擔任老爺子的助手,被老爺子呼來喝去,雖是學到了不少東西,卻也給累得精疲力盡。

    修好的青鴉劍被老爺子封在劍匣裡,說是靈劍蘊魂初癒,需得調養段時日方可由主人將其喚醒。林守好奇問起穆蘭何時來取劍,誰知老爺子在和卜修子商量過後,說起穆蘭近來諸務繁忙,竟打算派他把青鴉劍送過去。

    “啥?讓我把劍送過去?”

    當從老爺子口裡聽到這件事時,林守一時間幾乎感到錯愕。要知道,這數年來他可是天天被老爺子逼著修練修練再修練,從沒有過放假的時間,更不要說像這般被單獨派出去活動了。

    渴望已久的自由竟然就這樣輕易的到來,過於驚喜的事實,令得林守不禁懷疑老爺子是不是哪根筋不對勁?或者給天雷劈昏頭了?

    “你個臭小子!叫你修練你不樂意,派你出去又要挑三揀四!不想去就不去,明天開始功課增加一倍,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

    “要去!我要去啊!誰說不去的?我看看誰敢不讓我去!”

    林守氣勢洶洶的挽起袖子,彷彿誰不讓他去就要和誰拼命似的。

    “哼,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老爺子抽著煙桿,把劍匣交給林守,想想後又囑咐著。“老酒鬼說穆丫頭眼下身在岐陽市,老夫正好也有個老朋友在那裡,你這次過去除了送劍以外,也幫我把封信給他好了……嗯,若是方便的話,順便也可以在他那裡多盤桓些時日。”

    “哦哦!哦哦哦!”林守聽得兩眼發光。

    “聽著,可別把劍匣搞丟了,給你小子辦事最不放心。”

    “放心!絕不搞丟!”林守把胸口拍得砰砰直響。

    “那就這樣吧,自己下去收拾行李。”老爺子對孫子擺擺手說著。“明兒一早,老夫送你出發。”

    ……………………

    老爺子派他到岐陽市送劍,除了修練途中偶爾回鐵門探親以外,這還是林守生平頭一次出遠門,自然是感到無比興奮。從老爺子那裡退出後,便勿勿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起行李來。

    說是收拾行李,其實也沒多少需要帶的東西。林守照著以前回娘家探親的經驗,隨便揀了些日常用具裝了小半袋,剩下的時間卻都花在整理床底暗格里的器物上來。

    要說起來,造師門自古以來便有收集奇珍異寶的傳統,這點單看格物殿裡歷代先師留下的大量珍玩便可知道。繼承本門的悠久傳統,林守自然亦對收集寶貝充滿興趣。那床底暗格便是他十二歲時自製的藏寶庫,外面還模仿格物殿的形式設下了禁制。

    那暗格足有半張床面大,裡面堆放著大量稀奇古怪的器物——有形似人臉的古怪石頭,散發著光芒的奇妙獸牙,繪著奇妙圖案的失效咒符,以及說不出名字和用途的機械等等。這些器物裡有的是從老爺子那裡要來的寶貝,有的是在祕境裡發現的珍寶,還有的是來自娘家舅姨的贈物。

    暗格里的器物都是林守精心收集的寶貝,如果說出發前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地方,那大概便是這些了。林守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暗格里的寶貝,想了想後又從懷裡取出些東西放到裡面。

    放進去的東西皆是最近他從閻陰殿那裡搜刮來的器物,其中還包括從朱浩那裡搶來的幽冥召鬼符。

    “呼呼,收集的寶貝可是越來越多了啊……”

    林守以迷醉的眼神打量自己的收藏品,不過若是換成別人看到暗格里面的大量邪禁咒具,恐怕會被嚇得當場腿軟也說不定。

    林守在暗格里面隨意的翻找著,想找些可以派上用場的東西帶出去,突然一個巴掌大的墨匣從暗格角落裡蹦出來。林守的目光移過去,伸手將墨匣拿了起來。

    “這是那時候的……”

    前次化鬼呂肆闖到青河祕境裡搗亂,最後在穆蘭劍下伏誅,而這個墨匣便是林守當時從呂肆身上搜刮來的東西。墨匣有巴掌大,看上去像是烏木製成的方盒子,只是外表沒有半點空隙。林守當初研究了半天也沒看出究竟來,便當作稀奇玩藝兒扔進了暗格里。

    只是這墨匣對閻陰殿似乎頗為重要,先後派出號鬼申伍和凋魂叟朱浩來回收,甚至還引出後面天劫時的大騷亂。想到這裡,林守不禁重新打量著手裡的墨匣,想想後還是收進了懷裡,搞不好此行有用得著的時候。

    收好墨匣後,林守繼續在暗格里翻找著。誰知沒過多久,身後突然響起叩門聲,同時一個清柔的聲音傳了進來。

    “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唔?是,是紅玉嗎?等等,呃……我在換衣服,馬上就好!”

    林守回答著,一邊飛快的把暗格推回床底,貼上禁制咒符,然後又將大堆雜物塞到外面擋住。有大堆雜物作為障眼法,不知底細的人便很難發現床底的秘密。

    “好……好了,你進來吧!”

    林守胡亂找來幾件衣服籠上,向著門外招呼著。

    “公子明天要出門,我來幫你準備行李……啊!”

    紅玉推門進來,看到林守那身亂七八糟的搭配,不禁發出小小的驚呼。隨即卻是搖頭苦笑,走過來幫林守擺脫身上的詭異服飾。

    “真是的,就算很少出門,公子也不用這般興奮啊……您可是造師門的唯一傳人,言行舉止代表著造師門的臉面。若是穿成這般模樣走出去,可是會把掌門氣死的。”

    “哈哈,我隨便選的,還沒決定……”林守乾笑著,一時間也不敢亂動,任由紅玉幫他調整著服飾。偷偷打量著那張散發出慈愛與凜然的嬌顏,只感到心跳沒來由的快了起來。

    “岐陽地方距離青河鎮有千里之遙,恕我無法陪同公子前往。”紅玉的聲音帶著莫大的遺憾和牽掛,一邊替林守系上衣扣,一邊對他仔細囑咐著。“公子此去路途遙遠,又是獨自上路,也不知道會遇上什麼事端……隱世此番正值多事之秋,天下妖魔蠢蠢欲動,公子千萬不要擅管閒事,最好辦完事便立即回來。 ”

    “嗯,我會小心的。”林守點頭回應著。“我沒在的時候,青河鎮和老頭子就拜託你了。要是閻陰殿那幫混蛋再來搗亂的話……”

    “請公子放心。在你回來以前,我必護得青河鎮一草一木的周全。若是彼等再敢踏足青河地方,我必將其斬盡殺絕!”話說間紅玉身上散發凜然威儀,令得林守也不禁打了個哆嗦。

    “呃,那就好……”林守搔搔頭,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說著。“說起來,紅玉,我還沒有向你道謝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6:34

54 祭劍升格

    “道謝?”正調整著領口的蔥白玉手頓了下,紅玉帶著納悶的神情問著。“公子有什麼要向我道謝的事情嗎?”

    “嗯,就是……那啥,上次你幫我打退朱浩的事情。”林守直接說出來,紅玉則是驚訝的眨眨眼睛。“我被朱浩打退的時候,祭劍突然間威力大增,一路砍瓜切菜般的殺過去,後來朱浩連接也不敢接便逃了……”

    “雖然當時沒有察覺,但後來仔細想想,祭劍根本就沒那樣的威力,而我的修為也沒厲害到能把凋魂叟打跑。那時候祭劍現出的赤金劍煌,其實是你在暗中幫我吧?”

    林守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紅玉聽後默然無語。似乎沒想到會被林守察覺,過了片刻,方才搖搖頭輕聲說著。

    “我身為造師門護法使,此番閻陰殿犯我青河地方,本應是我出手將其誅滅才對。因為恰逢天劫摧逼而難以出手,結果竟令得公子與掌門身陷險境,已是失職……公子若再感謝,那便更令我羞愧萬分了。”

    “沒這回事!紅玉,我是真的感謝你啊!”

    林守正待解釋,卻見紅玉搖搖頭,向他伸出手來。

    “公子,可否借祭劍一用?”

    “咦?啊啊,好的。”

    林守反手拔出祭劍來,卻感到從握著的劍柄處傳來明顯的抖顫。話說自從前次被紅玉焚滅大半劍煞以來,祭劍只要感到附近有紅玉的氣息便會驚恐顫鳴。林守握著顫鳴的祭劍,猶豫了下,還是把祭劍交到紅玉手裡。

    “……螻蟻小怪,膽敢反逆公子,本應將汝形神俱滅才對。”

    紅玉打量著手裡的祭劍,說出的話不光令祭劍渾身劇顫,也把林守給嚇了一跳。“念在公子外出遊歷,需有利器護身,姑且留汝魂命。今後務必忠心侍奉公子,若再有逆主亂行,則必將汝焚滅殆盡!知否!”

    回應著紅玉的喝斥,祭劍劇烈顫鳴著。那反應似乎令紅玉感到滿意,於是輕喝一聲,由掌心放出一道赤金色的煌焰來。只見那熊熊煌焰包裹著祭劍,卻並沒像前次那般焚滅祭劍血煞,而是化成道道靈氛,逐一融進祭劍裡面。

    片刻過後,赤金煌焰悉數化到祭劍裡面。林守愕然看去,只見祭劍原本為血色塗染的劍身,竟隱隱泛出赤金色的光煌,劍鋒邊緣更可看到淡淡煌氣流轉,顯然其劍格已被大幅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紅玉,你……做了什麼?”林守愕然問著。

    “嗯,只是稍微分了點元息給它。”紅玉淡笑著,將煌氣流轉的祭劍遞了過來,隨即緊握著他的手,用誠摯的聲音囑咐著。“我無法陪同公子前往,就讓它替我守護公子,請公子務必平安歸來。”

    ……………………

    紅玉賦予祭劍煌力,算是替林守完成了出行的最後準備。照著老爺子的安排,林守明天便要動身前往岐陽送劍。今晚是出發前夜,或許是太過興奮的緣故,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到深夜,依舊沒醞釀出半點睡意,反而提前把飢餓感給喚了出來。

    看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清輝,林守只感到飢腸轆轆,索性披衣起床,偷偷溜到廚房去找東西吃。冰箱裡放置的都是冷食,不過倒是幸運在櫥櫃角落翻出兩包陳年方便麵來。

    在強烈飢餓感的驅使下,林守也懶得管它們有沒有過期變質,就著保溫壺裡的溫水一併在海碗裡泡散,然後端到院裡的石桌上放著,就等著三分鐘的時間過去。

    皓白的弦月掛在空中,雖然眼下已是初夏時節,但空曠的院裡依舊彌散著幾分寒意。等待方便麵泡好的期間,林守乾脆在原地活動筋骨暖身子。

    前一陣子因引煞憑身導致的嚴重肌肉拉傷,這兩天已基本恢復過來,只是偶爾還是會感到針扎般的刺痛。也不知道是否是肌肉拉傷刺激到細胞產生的自愈效果,這兩天他活動手腳,竟感到手腳變得比以前更有勁來。

    “好!試試看!”

    趁著活動筋骨的興頭,林守試著打一套五行拳。

    這套五行拳是二舅鐵承恩以前教給他的護身拳,也算不得高深,只是沒有體魄根基很難打出味道來。林守以前也只依樣畫葫蘆,然而此次沿著拳路打下來,竟隱約有幾分虎虎生風的氣勢。

    “謔謔,這種感覺……”

    林守收勢站定,驚疑不定的打量著自己的身體。四肢肌肉當然還是有些刺痛,然而揮拳的爆發力和收發的流暢度,都和過去有明顯的區別。

    “莫非是因禍得福不成?”

    引煞憑身導致的嚴重肌肉拉傷,結果意外促成身體素質的大幅提升!?這樣的結果令林守驚喜萬分,然而回想起那幾天躺在床上,連動根手指都大汗淋漓的痛苦經歷,不由得又心生畏懼。

    “算了,反正沒事盡量不要用那招……”

    林守如此決定著,並轉頭看向桌上泡著的方便麵。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正準備端起來享用,豈知腦後突然響起一道勁風。

    林守剛練完拳,反應正是最敏捷的時候,當下低頭避開偷襲。然而沒等他拉出架勢,又是幾道勁風接連襲來。大駭下林守勿忙使出二舅傳授的身法,幾番移形換位,才堪堪離開那勁風籠罩的範圍。

    “誰!誰在偷襲……呃?”

    退來遠處的林守大喝著擺出架勢,還以為又是閻陰殿什麼的來找碴,誰知待他抬頭望去,卻是霎時間散去了力氣。

    只見在四合院老宅的青瓦屋簷處,一身著翠綠唐裝的嬌小女童正垂足而坐。天上皓月的清輝灑落到那吹彈可破的粉白肌膚上,更映襯出小女童那粉雕玉砌的萌娃模樣。

    “小守,變厲害了哦!”

    小女童擲玩著手裡的小松子,笑嘻嘻的看著林守。

    “……十四姨,拜託別亂丟東西,會砸死人的。”

    林守拉聳著肩膀無奈道,而這番話沒有半點誇張。鐵門修練的是真罡武法,貫注罡氣的松子再被畫瓔以神力丟出,威力足以媲美子彈——這點看看地上剛剛多出的若干窟窿便可知道。

    “小守,上來坐坐?”

    畫瓔似乎沒聽到林守的抱怨,拍拍身邊的位置,邀請林守上屋頂去。

    看看那一丈多高的屋頂,林守顯出強烈猶豫的神情,最終還是抵不過畫瓔懇切的目光。端起桌上那碗方便麵,朝著周圍打量了下,隨即疾衝幾步,從牆角古樹處借力竄上屋頂。

    “那啥,要吃嗎?十四姨。”

    林守在畫瓔身邊的屋簷處小心坐下,問她要不要分享屑夜。畫瓔聞言喜滋滋的搖搖頭,不過旁邊早已趴著睡熟的小萌虎,卻彷彿嗅到那香味般的聳了聳鼻頭。

    “那我就先吃了。”

    打了一趟拳後更加飢餓,林守也不再跟畫瓔客氣,端著海碗哧溜哧溜的吃起來。

    用溫水泡食的方便麵味道很難說得上好壞,不過兩袋的份量多少能填飽些肚子。林守兩口三口便把一海碗麵條給吞進肚子,連同湯汁一併掃光,然後打了個悠然的飽嗝,顯出格外滿足的模樣來。

    畫瓔沒有出言打擾,一直微笑看著他吃麵。見著他放下海碗,又待了片刻,才慢慢的說著。“小守,我明天要回去了。”

    “回去?回去哪裡?”陡然聽到,林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回去鐵門,向爹爹覆命。還有,把那些也帶回去。”畫瓔指著堆放在院裡角落的巨大包裹說著。

    “對哦,事情都結束了……”林守頓時醒悟過來。前段時間造師門為天劫摧逼,畫瓔是外公派來幫忙的,眼下事情既然已告一段落,那她自然也該回去鐵門覆命。

    “是嗎,十四姨就要走了啊……”儘管畫瓔駐留青河鎮期間給他帶來莫大壓力,然而突然間聽到畫瓔要回去,林守心裡卻是意外的感到不捨。“要不然再多待些日子?”這樣的話差點就脫口而出。

    “小守,要不要跟我去鐵門看看?”畫瓔冷不防的提出來。“哥哥嫂嫂們,還有爹爹,肯定會很高興看到小守的。”

    “這個……”林守倒是頗為心動,可惜老爺子那裡已差派下別的任務,結果也只好辜負畫瓔的好意了。“十四姨,老頭子派我去岐陽送東西,明天恐怕沒法跟你去鐵門了。”

    “是嗎……”

    畫瓔應了聲,低頭逗弄著腳邊熟睡的小萌虎,一時間也沒有說話。

    月光灑落畫瓔身上,在那嬌小臉蛋上瀉染出陰影分明的輪廓。不知是否月光陰影造成的錯覺,林守感到眼前的畫瓔和平常似乎不太一樣。彷彿就像嘰嘰喳喳的小丫頭,陡然變成了文靜的大姑娘一般。

    “唔……”林守搖頭揮去心裡的奇妙念頭,試著把話題扯開。“那個,十四姨,等我把這次事情辦完就會抽空到鐵門來看看。其實大舅二舅,還有外公,我也挺想他們的……”

    這番話並不是敷衍之辭。造師門向來人丁稀少,自從兩親離家以來,鐵門的舅姨們便是除了老爺子外,他在世上僅有的親人。包括鐵門掌門的仲軒外公在內,鐵門上下對林守可以說是極盡關愛。雖然那超乎常識的豪邁作派常常令林守應付不來,但對娘家鐵門卻是打心底里的覺得親近。

    “……小守還記得,初次到鐵門來時的事情嗎?”

    畫瓔微笑的看著他,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7:02

55 月夜遙思


    “那時候小守只有十歲。明明是鈴笙姐的孩子,卻是弱得不像話。被德昭拉去比試,結果挨了一拳便被打昏過去……後來德昭被爹爹狠狠教訓了頓,大哥還特別囑咐家裡小輩們不能對你動手。”


    “爹爹和哥哥們對小守特別照顧,那時我很不服氣。爹爹要我照顧小守,我就故意帶著小守到嚇人的地方去,看著小守哇哇大叫在旁偷笑。”畫瓔用懷念的聲音慢慢回憶著,而林守卻是聽得一陣氣苦。


    “我帶小守去騎鹿蜀玩,小守卻總是被鹿蜀甩下來……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遙山裡的蜀鹿突然跑出來,在鎮子裡四處搗亂。家裡大人全部出動,卻是怎麼趕也趕不回去。我偷偷聽到爹爹說把它們消滅掉,可嚇壞了,又不知該怎麼辦,只好躲著偷偷哭泣。”


    “後來還是小守想到辦法,讓蜀鹿們乖乖回去山裡……大哥二哥都誇小守聰慧過人,連德昭也對小守佩服得五體投地。那時候我就想啊,小守雖然一點也不強,但卻能做到連爹爹也做不到的事情呢,真厲害……”


    “哈哈,也沒那麼厲害啦!那是偶爾想到,偶然罷了。”


    林守隱約記得那是發生在初次回娘家探親時的事情,但具體卻是想不太起來,只是難得聽到從畫瓔口裡聽到讚譽,不禁眉開眼笑出來。


    “再後來,我聽說了鈴笙姐失蹤的事情。有好幾次都想找小守問問,可是爹爹不許……”畫瓔突然提到三姐的事情,令得林守不禁一愣。


    鐵門向來人丁興旺,掌門鐵仲軒共有十四個孩子,其中大兒子鐵承義,二兒子鐵承恩,三女兒鐵鈴笙,而畫瓔則是鐵仲軒的小女兒。畫瓔和鈴笙間雖然足足相差二十歲,但按輩份算來卻是姐妹。


    鐵娘子鐵鈴笙于武道上的天資卓絕,連大哥鐵存義亦不是其對手。外出行俠仗義,誅滅不少邪魔外道,當年曾是各派年輕弟子傾心仰慕的對象。後來鐵娘子與造師門的林老爹結緣,就此退隱江湖,專心相夫教子,而林守便是兩人的愛情結晶。


    林老爹和鐵娘子的夫妻恩愛,曾一度傳為隱世的佳話。可惜就在林守莫約六歲的時候,林老爹不知何故突然離家出走,從此不知去向。夫妻情深的鐵娘子,毅然把愛子托給公公照顧,然後外出尋找丈夫的下落,豈知此後竟也是音訊全無。


    老爹離家出走,阿娘跟著失蹤,原本充滿陽光的溫暖日常,霎時間墮進冰冷孤寂的黯淡……這起事件幾乎是林守心裡最不願意觸碰的陰慘記憶,此刻卻被畫瓔如此直白的提起,一時間竟沒法反應。


    “小守……你想鈴笙姐嗎?”


    畫瓔注視著林守,輕聲問著。


    “鈴笙……阿娘麼……”


    林守無意識的重複著,心裡騰起陰慘的烈焰,腦袋卻像是被冰凍似的,半點念頭也轉不動。他扳著駭人的臉孔,死死的盯著畫瓔。那目光簡直像要把對方給戳穿,然而畫瓔卻只是溫柔的搖搖頭。


    “我聽鈴笙姐說起過,小守其實是在鐵門出生的……”


    畫瓔的聲音突然變得飄渺起來。


    “那時候林姐夫陪著鈴笙姐回娘家探親,鈴笙姐當天還挺著大肚子在教小輩習拳,誰知途中突然肚子疼起來……林姐夫明明身體孱弱,那時候卻抱著鈴笙姐,一口氣沒喘的爬上八百階的臥房……後來整個鐵門都亂了套,有找產婆的,有找藥材的,大哥二哥更是帶著人,一氣把人家的半個醫院都給搬了回來。”


    “直到爹爹聞訊從七百裡外匆匆奔回時,大家才各自找到方向……當小守在傍晚生下來的時候,整個鐵門都累癱了。林姐夫守在鈴笙姐床邊,抱著小守,又是哭又是笑。”


    “林世伯一天后得到消息才匆匆趕來,因為沒早點得到通知而非常生氣,幾乎要和爹爹打了起來。後來嫂嫂們把小守抱出,林世伯馬上不管爹爹,跑去抱著小守,高興得像什麼似的……後面好幾天的時間,鐵門仿佛過年般的擺出宴席,各門各派都派人前來道賀,聽說光是賀禮都堆了好幾個房間。”


    “聽鈴笙姐說,林姐夫歡天喜地的給小守做了好多玩具,裡面還有一張會飛天的嬰兒車。有一次小守被那嬰兒車帶到天上去,嚇得哇哇大哭,下來後有好幾周都沒睡安穩。林姐夫因此被林世伯狠狠罵了一頓,那嬰兒床也被鈴笙姐給折了當柴燒……小守因此也不理林姐夫了,結果林姐夫在小守前陪了好多天的不是,兩人才算重新和好的。”


    隨著畫瓔的輕言細語,一幕幕早已被遺忘的夕日繪卷,緩緩在眼前鋪開,散發出宛如陳年佳釀般的濃郁溫暖。


    那醉人心脾的暖流,仿若潤物無聲的春雨,慢慢融化著林守心裡的堅冰。隨著陣陣細碎的聲音響起,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


    “……咦?”


    嘴角處傳來鹹鹹的味道,林守下意識的伸手摸去,才察覺到自己竟已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這……這是什麼啊?我,小爺怎麼可能會為這種事情……唔嗯?”


    羞怒的林守用衣袖胡亂擦著臉,誰知一隻蔥白玉手伸過來。那手散發著溫暖,輕撫著林守的臉頰上,用溫柔的動作替他拭去淚痕。


    “十,十四姨?”


    和畫瓔的玲瓏玉臂不同,那明顯是屬於成年女性的玉手。林守愕然的抬起頭,卻在剎那間渾身劇顫,幾乎失聲叫了出來。


    “阿……娘……”


    坐在身邊的畫瓔依舊穿著那身翠綠唐裝,然而身姿卻從嬌小玲瓏的女童,陡然變成了洋溢著成熟風韻的美麗女子。再把兩邊的馬尾辮解開,黑髮如瀑的披灑下來,那剛中帶柔又英氣揚揚的模樣,竟和林守記憶裡的阿娘一模一樣。


    “這樣,和鈴笙姐很像吧?”


    畫瓔收回手,一雙剪水秋瞳裡透出無盡慈愛的目光。


    “你……你是十四姨?這究竟是……”


    林守結結巴巴的問著,腦袋就像卡住似的動不了。


    “鐵門的真罡武法若是修煉到極致,可以喚醒細胞活力,令身體暫時維持最強盛的時態……現在小守看到的,大約是我十年後的模樣。”畫瓔輕聲說著,伸手輕撫著林守的臉頰。


    “雖然我無法代替鈴笙姐,但是僅限今晚,就讓我陪陪你吧……”


    幾乎沒生出任何抵抗,等林守回過神來時已被畫瓔摟在懷裡,腦袋枕著畫瓔的大腿。那仿若阿娘的玉人兒低頭看著他,喜滋滋的笑著,從微啟的朱唇裡唱出熟悉的童謠。


    “風不吹,浪不高,小小的船兒輕輕搖……小寶寶啊,要睡覺……”


    “風不吹,樹不搖,小鳥不飛也不叫……小寶寶啊,快睡覺……”


    陣陣童謠在耳邊回蕩,那溫柔慈詳的聲調,和幼時記憶裡的竟別無二致。林守心裡湧出微小的疑問,然而還沒來得及發酵,便旋即淹沒在那浸染身心的暖流裡了……


   ……………………


    第二天林守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一條毛毯,然而畫瓔已不在身邊。他慌張的朝四周望去,發現堆放在院裡那巨大包裹亦不知所蹤。如此想來,畫瓔恐怕已動身回鐵門了。


    “十四姨,走了嗎……”


    雖然只是暫別而已,但林守心裡依舊湧出陣陣惆悵。仔細回想起昨晚被畫瓔擁著入睡的事情,感覺仿佛幻夢般的飄渺。坐在原地呆愣了半天,林守才把目光移到身上的毛毯處,毛毯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香熏,足以證明昨晚的一切並非夢境。


    “等等,不對吧,十四姨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事情?”


    林守吃力的揉著腦袋,隨著神智漸漸回復清醒,昨晚許多沒注意到的細節都一一浮現出來。


    畫瓔按輩份雖是他的十四姨,但年齡卻比他要小四歲,他出生時畫瓔恐怕連胎都還沒投,然而聽那敘述語氣卻簡直像是親眼所見。就算是阿娘告訴她的,可十年前阿娘失蹤時,畫瓔根本才兩歲不到!


    把真罡武法練到極致,便有暫時活化的效能,這點以前倒是聽二舅提到過。畫瓔傳承了鐵門的強悍血脈不假,但哪怕再怎麼天賦卓絕,十二歲就修練到極致境界也太誇張了吧?


    畫瓔和阿娘是血脈相連的姐妹,長大後自然也會和阿娘相像,就算外貌再怎麼相似,沒道理連氣質也一模一樣。然而回想起昨晚的光景,林守根本分不出她和記憶裡阿娘的區別來!


   ……一個個的疑問從腦海裡翻出來,林守只覺得頭痛無比,幾乎忍不住想追到鐵門去找畫瓔問個明白。只是想到畫瓔那向來難以揣摩的言行,估計多半也不會告訴他才是。


    “可惡,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守喃喃嘀咕著回到房間,看到放在桌上的行囊和劍匣,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出行的日子。當下顧不上再和腦袋裡的疑問糾纏,匆忙換好衣服,帶齊裝備趕向院裡。


    來到前院時,老爺子已抽著草煙在那裡等候多時了,紅玉亦是一身正裝的站在老爺子身後。看得出來,兩人均把此番送行看得分外莊重。


    “公子來了。”紅玉微笑的看著林守從遠處跑來。


    “臭小子來得這麼遲,莫非是昨晚興奮得沒睡著不成?”老爺子揚揚煙槍,用戲謔的語氣斥駡著。


    “沒……沒啊,只是突然想起有些東西忘了帶,剛剛又把行囊檢查了一遍……”林守臨時遍了個謊話,老爺子卻是在那邊呵笑著,仿佛早已看透了真相。林守被瞅得臉紅,乾脆假裝沒看到,逕自朝老爺子伸出了手。

    “老頭子,給我差旅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2:57:20

56 青蝠玄鶴

    “差旅費?什麼差旅費?”

    “差旅費就是出差旅行的費用啊!”林守照著字面上的意義來解釋著。“臭老頭子,那岐陽市離這裡可是有千里之遙耶!沒個差旅費,難道你要我走著去不成?”

    “呵,老夫可沒這麼說過,不過你小子要走著去也行。”

    老爺子呵笑著,從懷裡取出一件蝙蝠模樣的玉雕咒飾,揮手擲了出去。那蝠雕咒飾約有巴掌大小,被擲出去後卻陡然膨脹,憑空變生出一頭滑翔翼般的巨大青蝠,緩緩降落在院中央。

    “青蝠?你要我乘這個去?”

    林守看著眼前的巨大青蝠,驚呼出來。

    造化法的遣物訣是從物器中喚出精怪並加以差遣的法訣,而在造師門差遣的眾多物怪裡面,青蝠算是比較高等的物怪,遣喚的難度頗高,以林守眼下的修為還遠遠無法遣喚。

    青蝠可以搭載數人進行長途飛行,千里之遙亦只需半時即可抵達,可以說是非常便利的交通工具。過去林守常常見著老爺子要出遠門時便隨手喚出青蝠來當坐騎,來去自在的很令他羨慕,只是沒想到自己有天竟也能搭乘青蝠上天。

    “如何?這個當差旅費夠不夠?”

    老爺子回頭望著孫子,而結果就像他所預料的那般。林守從青蝠現身時起便是兩眼發光,此刻聞言更是歡喜得蹦到青蝠背上,一邊打量著青蝠的寬大脊背,一邊興高采烈的叫嚷著。

    “夠了夠了!老頭子!這個是給我的沒錯吧?”

    “就知道你個臭小子會來這套……”老爺子擺擺手,給興奮的孫子潑了盆冷水。“以你眼下的修為根本差遣不了青蝠,就算老夫把這蝠雕咒飾給你也沒用……也罷,反正臭小子也聽不進去,老夫令青蝠把你送到岐陽市去,剩下的就隨你處置好了。”

    這樣說著的老爺子,又拿出封信來遞給林守。“另外,這是老夫寫給牧戰老兒的信,小子收好。那牧戰老兒住在'白虎宮'裡,等到了岐陽市後,你隨便找人打聽下就好。”

    “白虎宮?好氣派的名字。”林守接過信,好奇的問著老爺子。“老頭子,你那老朋友不會是岐陽地方的大富豪吧?如果是的話,嘿嘿,我在那邊多玩些時日也沒問題吧?”

    “呵,隨你小子,反正到了就知道。”

    老爺子也沒多解釋,但那曖昧的態度卻令林守感到疑惑。然而沒等他來得及多問,老爺子揮了揮手,青蝠隨即騰空而起。在紅玉那掛念的目光下,青蝠載著林守迅速飛遠了。

    ……………………

    儘管普通人想當然的認為,修真者大凡皆有飛天遁地的神通,但其實這是個非常大的誤解。倒不如說,對隱世裡的絕大多數修真者來說,“飛天”可以說是個相當遙遠的夢想。

    舉例而言的話,穆蘭在蜀山弟子輩裡也算是出類拔萃了,然而修為亦還是沒達到“御劍飛天”的境界。至於像劍翁卜修子那般,禦著飛劍一息間遙越千里的人,整個蜀山也數不滿一根指頭。

    對絕大多數沒修成天法魔道的修真者而言,飛天的途徑不外乎兩條,要麼是藉助具有飛天神通的玄法秘寶,要麼便是收服有著飛天異能的仙禽靈獸。由於這兩者皆屬罕見之物,因此最終能實現夢想的修真者也就屈指可數。

    在寥寥無幾的通天道途裡,造師門的青蝠算是其中之一。當然以林守的修為還喚不出青蝠來,也就談不上騎乘的經驗。青蝠剛飛起來的時候,他還擔心著會被拋下去而四下找把手,不過很快就發現這份憂慮是多餘的。

    作為載人翔天的上級物怪,青蝠的表現相當優秀。伸展開兩邊足有五六米的蝠翼,如走馬燈般的把下方景物拋在身後。只見青河鎮在視野裡迅速縮小,很快便湮滅在蒼翠群山之間。

    由於青蝠附帶著闢風結界,高速飛行時的強烈氣流亦被弱化成徐徐微風,坐在背上的林守只感到如魚得水,毫無顛簸。四下望著周圍飛馳而過的景物,心裡湧出前所未有的昂揚感。

    “嘖嘖,弄得這樣舒服,老頭子還真是會享受啊……”

    林守喃喃嘀咕著,乾脆雙手一抱,朝後仰躺過去。那青蝠的脊背足有兩米寬,上面生著細絨,躺上去感覺極是舒服。林守雙手枕著腦袋躺在青蝠背上,看著頭上青空萬里,左右浮雲朵朵飄過,一時間不禁湧出股天地任逍遙般的豪情來。

    轉頭看看左右無人,於是再無顧忌的揚聲放歌。

    “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好名照青史,人走天涯……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啊,西邊黃河流……嘿,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

    林守仰頭高歌,唱得是酣暢淋漓,豪情四溢。

    豈料正當唱到興頭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陣陣的鳥叫聲。他不快的偏頭望過去,看見右後方的天空正飛過一群鴿子。闖進他聲場範圍後,那群鴿子也不知發生麼瘋,竟然集體打著擺子,“咕咕咕”亂叫著四散逃逸了。

    “混蛋!小爺我唱得有那麼差嗎!?”

    看著四散逃竄的鴿子,林守感覺受到嚴重的侮辱,惱怒的從懷裡取出信鳶咒飾,念念有詞的拋出去。只見被拋出的咒飾在空中化成獵隼的模樣,隨著林守的指示,朝那些失禮的鴿子追殺而去。

    “哼哼,膽敢藐視小爺的歌喉,替我好好教訓它們!“

    林守對獵隼下達命令。那獵隼是林守從咒飾裡喚出的物怪,儘管等級比青蝠來得低下,然而對付小群鴿子亦是不在話下。林守再放出兩隻獵隼,看著鴿子們被攆得咕咕亂叫卻又無處可逃的窘迫模樣,不禁哈哈大笑。

    從咒飾裡喚出物怪的形態會因施法者的造化修為而變化。當初和穆蘭對付呂肆時,林守還只能喚出白鴿模樣的信鳶,而此刻喚出的卻是獵隼。這意味著經過前次天劫事件,他的造化修為有明顯的提高。

    “呼呼,知道厲害了吧?”

    欺負得差不多了,林守揮手將獵隼喚了回來,用格外愉快的目光看著狼狽逃遠的鴿群,隨即又打量起下方的景緻來。經過小半時辰的高速飛翔,此時青蝠已經飛到了某處陌生的山脈上方。

    因為青蝠是按著老爺子的命令飛翔,林守也不知道此時身在何處,只是按著經過的時間推斷,距離目的地的岐陽地方應該不會太遠了。

    出發前他曾調察了下,那叫岐陽的地方似乎是個頗為熱鬧的大都市,繁華程度和鄉下地方的青河鎮完全沒得比。雖然不知道那白虎宮是何來頭,但光是能再見到穆蘭這件事,就足以令人期待萬分了。

    “嘿嘿,穆蘭姐見到青鴉劍時會是什麼表情呢……”

    林守拍拍縛在身後的劍匣,正想著再見到穆蘭時要怎麼招呼,豈料身邊的獵隼突然對空中鳴叫起來。獵隼的聲音充滿警惕的意味,林守下意識的抬頭望去,陡然見到一個黑影掠過頭頂。

    那黑影在遠處打了個旋儿又飛回來,待它飛得近了,林守才看清那黑影的真身竟然是一隻兩三米長的黑鶴。

    “……九天玄鶴?”

    只見那黑鶴的翼背烏黑,腹下和頸脖卻是雪白,和傳說中的九天玄鶴倒是頗為相似。只是那九天玄鶴為天界仙禽,據說其背上足以載起百仙歌舞,再看看眼前的玄鶴體格太小,明顯道行差上傳說許多。

    那玄鶴倒飛回來,懸停在青蝠左上方,轉動著一對漆黑眼珠,卻是頗為不善的打量著林守。見著玄鶴這般的模樣,林守亦不禁緊張起來,下意識的握住腰後祭劍,擺出備戰的架勢。

    或許感到祭劍散發出的濃烈煞氣,玄鶴被惹惱了,就像宣戰般的發出聲尖銳的啼嘯,隨即揮動翅膀抬升了高度。林守緊張的抬頭望去,卻不料被直射的陽光給曬花了眼睛,片刻間竟失去玄鶴的身影。

    “可惡!給我盯著周圍!”

    林守揮手把三頭獵隼全派了出去,讓它們代替自己監視周圍空域。

    這場架儘管來得莫名其妙,但林守卻半點也不敢大意。傳說中九天玄鶴是和鳳凰同級的神鳥,而腳下青蝠卻不是擅長空中搏殺的猛禽,更何況老爺子喚出來的他也沒法操控。這樣的狀況下再對上那來勢洶洶的玄鶴,情勢可以說是壓倒性的不利。

    林守手握著祭劍,全神貫注的盯著上下四周,額前冒出緊張的冷汗。突然左邊的獵隼發出警告聲,反應過來的瞬間林守射出祭劍。祭劍扯著呼嘯切過去,堪堪攔住從上方疾衝下來的玄鶴。

    劍刃與鶴喙相撞的瞬間,迸發出金鐵交鳴般的火光。玄鶴被劈得歪向一旁,而鶴喙則毫髮無傷,反而是承受衝擊的祭劍給猛烈彈飛了出去。要不是劍柄處有捆仙索纏著,恐怕早已失控墜落。

    一擊不中的玄鶴髮出惱怒的叫聲,又揮動翅膀躲進天上雲層裡,故計重施的俯衝強襲。多虧有獵隼在附近擔任耳目,林守才得以及時察覺玄鶴動向,用祭劍一次次擋下那恐怖的鶴喙突襲,然而心裡卻是越來越充滿恐懼。

    那邊的玄鶴似乎也察覺到有古怪,突襲的角度變得越來越刁鑽,也越來越帶著刺探的意味。最後竟陡然停了下來,轉頭朝著周圍天空望去,很快遠處遊走的幾隻獵隼納入視界。

    聽著玄鶴口裡發出得意的啼叫,林守的心臟卻是差點跳了出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5:54

57 竹林清居

    玄鶴揮翅盤旋開去,把目標放到擔任林守耳目的獵隼身上。那獵隼本是偵察傳信用的物怪,又如何能與玄鶴相爭?隨著三頭獵隼接連失去聯繫,林守霎時間陷入兩眼茫茫的狀態。

    “餵,給我降落!降下去!”

    情勢萬分危機,林守再不敢戀戰,催促腳下青蝠趕緊迫降,然而卻還是來不及了。只聽得玄鶴那得意的啼叫在空曠天際陣陣迴響,可以猜想接下來必然是雷霆一擊。

    林守緊緊握著祭劍,不斷的朝上下左右張望著,背後滿是冷汗。

    突然左側晃過一抹黑影,林守下意識的揮劍攔去。只見玄鶴伸長鶴喙疾衝而來,祭劍迎面迎去。林守本已做好接受衝擊的準備,誰知祭劍卻是毫不著力的直接斬過了玄鶴。

    “咦?幻,幻術?”

    被斬過的玄鶴化成雲霧飄散無影,醒悟到那是幻術的瞬間,林守腳下青蝠突然猛烈震顫!

    玄鶴以幻術引開林守注意,自己卻是從下方奇襲。那鋒利的鶴喙如利劍劃開青蝠的半邊翅膀,高速飛翔著的青蝠頓時失去平衡,在空中猛烈翻滾起來,林守還來不及反應便給拋了出去。

    千鉤一發之際,林守下意識的猛扯捆仙索,通靈的祭劍折返回來,拖著黑索緊緊纏繞在青蝠的爪子上,勉強爭取到個救命的著力點。然而沒來得及喘口氣,受傷的青蝠已朝著下方山脈滑墜下去。

    林守全靠著黑索吊在青蝠下面,迎面而來的亂流把他吹得像撥浪鼓般的亂擺著,一時間連詛罵的心思都沒有了,只是咬牙死死拽手裡的黑索,任由青蝠拖著自己迫降下去。

    下方山脈長著蔥蔥青青的竹林,青蝠拖著他擦過竹林樹梢,密集的枝條如鞭子抽打在身上。林守竭力護住要害,正想著找機會迫降,下一刻青蝠卻已穿出樹梢,朝著竹林後方的大湖里墜去。

    “你妹!……封,巽,移,震,諸靈成陣!”

    撞上湖面的瞬間,林守急中生智的拋出道披甲符。

    隨著“咚”的一聲悶響,湖面掀起浩瀚波瀾。披甲符化成八卦法陣護住身體,雖然多少減緩了衝擊的力道,但林守依舊被那巨大慣性給推得翻滾著,在湖面滑出五六米遠,隨身的劍匣和行囊也皆散落出去。

    “噗哈!咳,咳咳……”

    林守給摔得頭昏腦脹,連著嗆了好幾口水,扑騰著浮出水面。睜開眼睛,看見受傷的青蝠就浮在不遠處的湖面上,身上漏出隱隱靈氛,並隨著白煙變回原本咒飾的模樣。

    “喂喂,別沉啊!”

    青蝠咒飾是用青玉雕制,在水里自然浮不起來。眼見著寶貝咒飾就要沉進水里,林守慌忙划水朝那邊游過去,誰知半途中突然聽得頭頂一聲鶴鳴。只見那玄鶴展翅橫越過湖面,伸長鶴喙一啄,便把那青蝠咒飾給叼在嘴裡了。

    玄鶴回頭瞅著林守,嘴裡發出奚落般的低鳴聲,毫不留情的嘲笑著他。跟著卻是一振翅膀,迅速的飛遠了。

    “王八蛋!別跑啊!有種給我下來打!”

    林守憤然划水朝著玄鶴追去,不過當然是不可能追得上。林守咬牙切齒的瞪著飛遠的玄鶴,回頭看看身後散落湖面的劍匣和行囊,兩相權衡後,林守只得嚥下這口惡氣,返身拯救落水的物件。

    ……………………

    片刻過後,林守拖著找回來的行囊和劍匣,精疲力竭的游到湖邊。用盡力氣爬上岸後,整個人便癱倒在岸邊岩石上。

    “那個……卑鄙下流陰險狡詐寡廉鮮恥的混蛋死賊鶴!下次最好別讓小爺逮到!不然非拔了你的毛湯燉喝不可!”

    林守吐血般的眺望著玄鶴消失的方向,賭咒發誓總有天會找回場子,然而卻是累得動也動不了。就這樣喘著粗氣在原地躺了小半個時辰,體力才總算稍稍恢復了點,林守努力翻身起來,伸手抓過旁邊的劍匣跟行囊,開始清點損失。

    劍匣是用是木頭做的,密封得很好,裡面的青鴉劍應該沒事,然而布製行囊裡卻因透水而損失慘重。

    別的不說,光是為此次出行準備的護身咒符便有大半泡了,而且更要命的是,老爺子要他交給白虎宮的那封信也成了此番遭遇的犧牲品——當林守從懷裡摸出信來的時候,整封信已經皺得跟草紙差不多。

    “啊啊!啊啊啊!你妹啊!”

    盛大的慘叫在湖畔響起,驚起湖邊棲息的大群野鳥。

    林守欲哭無淚的看著手裡已然廢掉的書信。這封信是老爺子寫給白虎宮的介紹信,也是他這次預定在岐陽市悠然玩樂的最大憑依。此刻書信泡了湯,原本的快樂假期計劃自然也就成了泡影散去。

    送信任務失敗,林守幾乎可以想像那時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猛揮煙桿敲打自己的光景。“你個混帳臭小子,連這等小事也辦不好!真是無用之極!”——會落得這般屈辱的評價,固然令林守無比鬱悶,然而那究竟還是脫險後的麻煩。

    就眼前的情況來說,他可是被拋到完全陌生的山頭上,又失去僅有的交通工具。別說回家接受老爺子的斥責,就連能不能平安離開這處山頭亦是莫大的疑問。

    “可惡,都是那個混帳死賊鶴……你妹的,最好不要讓我逮到……”

    林守喃喃詛罵著,然而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背起半濕的行囊,轉而尋找起下山的路來。

    現在時間接近正午,依照林過去的經驗來判斷,像這般靈瘴混雜的深山里大多隱居著鬼祟邪物,若是他不能在太陽落山前離開,那便很可能陷入大麻煩裡面。

    只是要尋找下山的路又談何容易?

    眼前的大湖雖比不得祕境的龍潭,但亦是相當遼闊。湖畔周圍生長著茂密的竹林,抬頭只看得到遠方高聳的陌生山脈,可以說根本找不到參照物。林守試著在竹林里胡亂轉悠了半天,結果毫無所獲,不得不沿原路回到最初的湖邊。

    在湖邊歇息片刻後林守再度出發,這次他不敢再亂闖,轉而沿著湖畔小心翼翼的前進,並期盼著能發現些指路的線索來。

    這一次,或許是厄運之神暫時收起了籠罩在造師傳人頭上的災厄羽翼,他的運氣頗為不錯,沿著湖畔沒有走出多遠,便在對岸隱約看到一幢小屋的影子。

    “哦哦!原來有人住啊!”

    林守見狀頓時興奮的起來,歡呼著一溜煙的朝對岸跑去。誰知道那湖面竟是意外的遼闊,明明直線距離只有五百米不到,然而順著湖畔繞路過去,竟花了大半時辰的時間。

    凜冽的山風順著湖邊吹來,吹乾了濕透的衣裳,也帶走著林守身上的大量溫度。當小屋的輪廓在前方漸漸浮現時,林守已是累到氣喘連連,四肢手腳更是差點凍僵。

    “……唔?什麼味道?”

    隨著山風湧來一股濃郁的香薰。那香薰裡面挾雜著幾十上百種或清淡或凜烈的草藥香,草藥香在小屋附近彌散開來,彷彿連周圍靈氣也變得清淨起來。林守嗅得不由得精神一振,當下加快腳步朝前方小屋跑去。

    走近後林守才注意到,原來那小屋竟是一幢用竹子搭起來的樸素清居。小屋以粗大楠竹為四主基柱,切削竹片拼成牆壁,屋頂則覆以竹葉,其材料全部取自左近。竹林清居的式樣雖樸素,然而卻自有一種雅緻,再和著附近波光鱗鱗的鏡湖,竟隱隱有種世外桃源般的意趣。

    靠近竹林清居,空氣裡的藥香愈發濃厚,同時四下彌散著一股難以難喻的凜然氣息。感覺像是闖進某個莊嚴肅穆的場合,林守不自覺的收斂了聲息,小心翼翼的朝四周打量。

    只見此處清居前的空地上晾曬著大量藥草,其中有幾味林守還在自家祕境裡見過,認出皆是些療傷愈命的仙草靈實。

    可以蒐集到如此多的仙草靈實,足以證明清居主人的身份非凡。想到這裡,林守越發不敢放肆,凝神聽到竹屋旁邊有聲響傳來,於是踮著腳尖向竹屋側面繞去。

    竹屋向陽的側面開著窗戶,窗戶垂著細竹簾,透過竹簾可以隱約看到裡面的人影,似乎正坐在台桌前寫著什麼。林守不敢打擾裡面的隱世高人,只好移動腳步到離窗肩稍遠的地方,希望對方能先註意到自己。

    對向來不安份的造師傳人來說,像這般的安靜等待,可以說生平罕有的體驗。也不知道是是四下彌散的藥香的鎮定效果,或者是被屋裡前輩的凜然氣場所震懾,林守在窗外等了半個時辰,聽著裡面傳出的沙沙筆聲,竟是半點也沒不耐煩的感覺。

    大半時辰過去後,總算聽得竹簾裡發出一聲輕響。那隱世高人似乎寫完手稿,擱下手裡的朱筆,朝窗外望來。似乎早已知道林守在外面等候,毫不驚訝的問著。

    “……少俠在外面站了這麼久,不知有何貴幹?”

    那聲音清脆悅耳又不失平和,沒有絲毫蒼老之態,然而林守卻不敢有任何輕慢。要知道,隱世裡多的是前輩高人,對那些有著數百年修為的得道散仙來說,變成年輕模樣不過僅是小菜一碟。若是為其外表所惑,把他們當成凡人應付,往往會落得淒慘莫名的下場。

    “打擾前輩了。”林守朝竹屋裡拱手行禮,恭恭敬敬的告明來意。

    “晚輩此行本欲前往岐陽地主,但經過此地時莫名遭到一頭賊鶴的攻擊。那賊鶴啄破晚輩的坐騎,令晚輩掉落到前面的湖……剛剛晚輩見到這裡有人家,於是過來想問個路,沒有打擾前輩的意思。”

    “賊鶴?”竹簾里傳出驚訝的聲音,頓了片刻後才問道。“少俠說的賊鶴,莫非是只翼背烏黑,頸腹雪白的玄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6:12

58 太淵隱逸

    “正是!”林守猛烈的點頭。“如果前輩知道那賊鶴的下落,請務必告訴晚輩!那賊鶴不僅害晚輩從空中跌落九死一生,還奪去晚輩的家傳法寶,連重要的書信都給毀,毀……哈啾!”

    林守正告著惡狀,突然一陣冷風吹過。剛剛站著等候許久,林守身子已站僵冷,再吹一冷風頓時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身子顫抖著,連清鼻涕也跟著流了出來。

    “呃,請前輩稍等……”

    顧不上再告狀,林守對著竹簾拱拱手,回頭四下尋找可以用來擦鼻涕的物件。然而隨身攜帶的巾紙早已泡湯,四周竹林亦沒有可用的資源。就在他準備躲到暗處偷偷用衣袖擦鼻涕的時候,身後傳出“吱呀”的開門聲。

    林守愕然的望去,卻見一位白衣女子從竹屋裡走了出來。

    那女子莫約二十五六的模樣,一身白衣素縞的樸素裝扮,容貌亦格外端莊。女子緩步朝著林守走來,那穩靜的動作牽動著周圍的清淨靈氣,凝成一股凜然的氣勢,壓得林守連大氣也不敢喘。

    “少俠先與玄鶴相爭,後又落進湖里打濕衣衫,神虛氣弱之時再受冷風吹襲,體內已遭到風寒侵染。若是不即刻拔除,久之恐會釀成大病。”

    那女子如此說著,隨即取出一白玉瓶,從裡面倒出一粒花生仁大小的藥丸,遞到林守面前。“此乃'九味益合丸',取九味補中益氣的草藥調製而成,有驅寒益氣,固本培元之功效。少俠若不嫌棄,請暫服一顆。”

    “哦……哦,多謝前輩。”

    看著那白玉手裡的細小丹藥,林守沒有半點猶豫,當下接過來吞進肚裡。

    藥丸下肚後,頓時在腹裡化成一股暖流,暖流順著經脈流過四肢百骸。隨著經絡的舒暢,原本酸弱的關節霎時間活絡起來,身體變得暖烘烘的,彷彿剛剛泡過溫泉一般。

    “哦哦!前輩的藥好厲害!”

    林守驚喜的活動著手腳,正待向眼前的白衣女子道謝,卻見對方正用莫名古怪的目光看著他,那神情就像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

    “呃……”林守低頭打量著自己身上,似乎沒有奇怪的地方,納悶半晌後猛然間一拍腦袋,當下拱手行禮,恭敬的報下家門。“晚輩是造師門第五十七傳人,姓林名守,還沒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原來是造師門的少嗎……“

    畢竟造師門在隱世裡只算是不出名的小門派,白衣女子對林守自報家門也沒顯出任何驚動。只是淡笑著搖搖頭,隨意似的說著。“我在這淵湖住久了,名字早已不用……有人叫我作'太淵隱逸',少俠也就這樣稱呼我吧。”

    “是,晚輩見過太淵隱逸前輩。”林守朝白衣女子拱手問候。

    “少俠不必多禮。”白衣女子打量著眼前的林守,突然問出來。“少俠方才問也不問便把我給的丹藥吞下肚裡,難道就沒想過,那丹藥裡面可能有毒嗎?”

    “啥?有……有毒嗎?”林守聽得駭然大驚,下意識的捂著肚子。“我……我只感到有股暖流湧出來,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啊?”

    “那九味益合丸自然是沒有毒的。”白衣女子淡淡的說著。“只是少俠如此輕易就相信別人,若是遇到心懷不軌的奸詐惡徒,可難免會有性命之憂呢……以後須得多點防人之心才是。”

    “呃,前輩教訓得是……”若是換成老爺子說這番話,恐怕林守早就蹦起來爭辯了,但在眼前自號“太淵隱逸”的白衣仙子麵前,不知為何竟興不起半點的抗爭心,乖乖的垂頭聽得教訓。

    “那個,其實晚輩平時也很警惕的,只是看前輩的模樣格外面善,不知不覺就……嘿嘿。”

    林守撓頭嘿笑出來。似乎受到他的感染,那邊的太淵隱逸亦露出淡淡的微笑,隨即卻說出番意想不到的話來。

    “少俠或許有所不知,玄鶴本為天界的誅邪神鳥,亦是天下蛇蠍毒物的剋星。玄鶴生性疾邪如仇,如若遇上毒邪妖物必會攻而伐之,不過平時倒是不會胡亂惹是生非。”

    “那為何會攻擊我?”林守叫屈著。

    “我看少俠並非邪惡之徒,只是不知少俠行囊里為何會散發出血厲邪氣?那玄鶴會攻擊少俠,想必也是受到這股血厲邪氣的吸引,將少俠誤認為邪魔外道的緣故。”太淵隱逸指著林守背後的行囊說著。

    “血厲邪氣?我包裡有這樣的東西?”

    林守聞言愕然,隨即急急取下行囊,把裡面的物件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只見遣喚物怪的各類咒飾,泡得稀爛的報廢咒符,裝著小參果的口袋,數枚備用的噬骨釘,還有些分不出區別的瓶瓶罐罐,在竹屋前倒了一地。那誇張的光景,連太淵隱逸亦看得啞然起來。

    “是這個?不對,這是老爺子密藏咒符,而且已經被泡爛了……那是這個?唔,小參果是用來當乾糧的,應該和血厲邪氣沒啥關係……”

    林守坐在大堆物件裡面,愁眉苦臉的尋找著令他遭遇無妄之災的禍因。旁邊的太淵隱逸看得一時啞然,搖頭上前去拿起地上一個陶瓶來,打開瓶塞嗅了嗅,隨即向林守正色問起。

    “這'血厲丹'乃是採集元陰貞血,以歹毒邪法煉製的邪道丹藥,大約便是上面散發的血腥厲氣引來玄鶴的注意……”太淵隱逸的目光又落到腳邊的噬骨釘上,微皺眉頭說著。“還有這些噬骨釘,亦是以荒墓枯骨為原料,經聚魂邪法煉製出的陰邪暗器,再看看其它種種……少俠隨身帶著這麼些歹毒邪物,難怪會被玄鶴視為邪魔外道。”

    “原,原來是這樣……”

    聽著太淵隱逸的解釋,林守總算明白了這場無妄之災的禍因,不禁哭喪著臉解釋道。“可是這些東西都是我從閻陰殿那幫鬼子鬼孫身上搜刮來的,又不是我自己煉製的……那賊鶴攻擊我,根本是找錯人了吧!?”

    “少俠此言差矣。”太淵隱逸搖搖頭,淡然解釋著。“這些歹毒邪物均為傷天害理之法邪煉而成,其上宿著亡靈咒怨,本就帶有重重業障。少俠明知其來歷非祥,卻依舊出於貪欲將它們據為己有,此心便已近似邪念。正是這邪念牽動咒怨,業障化成兇劫,所以才會招來此番無妄之災。”

    “唔呃……”太淵隱逸的解釋令林守聽得冷汗淋漓,卻又不禁半信半疑。看看地上散落的寶貝,心有不捨的問著。“前輩,這些東西我蒐集得好辛苦呢,像這樣白白扔掉總覺得……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

    “若是災厄隨身,兇劫臨頭也無所謂,那少俠便儘管把它們帶在身上吧……”搖頭說完這番話後,太淵隱逸便轉身朝竹屋裡走去。她生性淡泊,本就不是愛管閒事之人,只是看著眼前少年投緣而多說了兩句。對方既然聽不進去,那便就此作罷了。

    “前,前輩請留步!”看著太淵隱逸要離開,林守急忙出聲叫住她。“晚輩知錯了,還望前輩明示消災解破的辦法!”

    “……少俠真捨得?”太淵隱逸回頭看過來。

    “捨……捨得。”想到今次險死還生的經歷,林守咬牙重重的點點頭。

    “既是如此,那我就幫少俠篩選一番吧……靈氛化相,神觀辨識,喝!”太淵隱逸揮袖灑出一陣清淨靈氛,靈氛籠罩住地上散落的物具。在那清淨靈氛的牽引下,各物具亦紛紛發散出各自的靈氛來。

    只見從物具上散發出的靈氛凝成各自化相,那化相雖有小差別,但多數以青白淡色為基。唯有噬骨釘和血厲丹等物具上騰起一股黑紅濁氣,濁氣如同咒怨般不停翻湧著,看上去顯得格外可怖。

    “這樣,這樣,還有這樣……都不能要。”

    太淵隱逸指示林守把發散濁氣的物具都移了出來,這一移卻是去掉了行囊裡近三成的份量,看得林守肉疼無比,然而卻又不敢有任何抱怨。畢竟光是這手“神觀辨識”的玄法,恐怕便已達到隱世地仙的境界。

    照著太淵隱逸的指示篩去邪物後,林守卻是飛快的把剩下物具重新裝進行囊,捆得是紮紮實實。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彷彿唯恐剩下的寶貝亦將不保,看得太淵隱淵不禁搖頭失笑。

    “少俠心地純良,又聰慧非凡,將來或非池中之物。只是於物慾一途太過執迷,若這般痴執不改,今後怕是少不得遭些災禍……”太淵隱逸仔細勸說著林守,然而亦為自己感到驚訝。

    對長年清修隱居,不問世事的她來說,像這番執意的勸誡別人可謂是近一甲子都沒有過的事情。與眼前少年的緣份,似乎已不能用僅僅“投緣”二字來解釋……

    心念閃動間,太淵隱逸突然露出訝異的神情,遠目望向竹林的某處。

    林守不明所以的跟著望過去,不過視線被茂密的竹林遮擋,只隱隱看到那裡似乎有個隆起的土丘。林守瞇起眼睛想看得更仔細點,誰知卻意外瞥到遠處某個走來的人影。

    遠遠看去,那人似乎是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莫約十八九歲的模樣,一頭烏黑長發直垂到腰間,素衣青衫的打扮再襯上高挑的身段,看上去倒是格外俊俏。只見她的肩上扛著一根修長的扁棍,扁棍一頭吊著大包小包的藥草,正朝這邊走來。

    “師父,你要的'九轉菩提'我找到了……唔嗯?”

    那長腿的俏妞兒邊走邊朝太淵隱逸打招呼,卻意外發現站在竹屋邊的林守,臉上的喜悅神情陡然一變,凌宵殺氣霎時間迸放出來。林守的視線隨著被拋起的藥草移開了一秒不到,回過神時咽喉處已傳來冰涼的觸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6:29

59 飛燕啖邪

    “你是什麼人?來此有何目的?老實交待!”

    冰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林守轉動眼珠望過去,只見那長腿俏妞不知何時竟已欺到身旁,手裡冒出一把灼光閃閃的長劍,正抵在他的咽喉上。

    晃眼望去,只見那長劍散發著赤白靈光,劍身剔透得彷彿由咒力凝成,卻又渾凝得有如實質一般,似幻非幻的模樣,顯然絕非凡物。

    林守看著那朦朧幻劍,耳邊突然聽得一聲輕響。轉目看去,原來直到這時候,遠處被拋起的藥草才隨同扁棍落到地上。為長腿俏妞的神速身法而震撼,林守移動目光向旁望去,卻見那對方正滿臉寒霜的瞪著他。

    “看什麼看!老實回答!敢動一下就讓你人頭落地!”

    俏妞兒將手裡的長劍緊了緊,厲聲喝斥著。

    從咽喉處傳來刺痛肌膚的殺意,林守心裡不禁騰起怒火來,差點就把祭劍給拔了出來。只是對方看來似乎和太淵隱逸相識,若是與之衝突勢必會令太淵隱逸為難——考慮到這點,林守強吸口氣,努力壓下心裡的火氣,勉強解釋著。

    “那個,我只是來問個路,不是可疑人物……”

    “胡說!”俏妞兒不由分說打斷了他的話,持劍逼問著。“剛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身上還帶著大堆歹毒邪物,定是邪魔外道之輩!老實交待,你接近師父有何企圖!?”

    “……剛才?我們見過面?”林守不答反問,疑惑的打量著眼前的高個俏妞兒,只覺得那凌厲的眼神似乎在什麼地方看到過。皺眉回想時,腦海裡突然閃過玄鶴奚落的目光,愣下了後,心裡的憤怨陡然暴發出來。

    “是你!”

    只聽一聲暴喝,嗡鳴的祭劍挾著凜冽煞氣出鞘!橫掃出一道血色匹練!

    那俏妞兒似乎吃了一驚,顯然沒料到林守會做出如此激烈的動作,然而反應也極是敏捷,一瞬間向後跳退避來祭劍的攻勢,二瞬間便揮動幻劍反壓了回來。

    “引煞聚命,封劍化厲,奉命成契,灰滅吾敵!”

    想起先前的淒慘遭遇,林守心裡騰起莫大的憤怨,馭使著祭劍全力猛攻眼前賊鶴化身的俏妞兒。而受到主人憤怒情緒的影響,那邊祭劍亦變得格外狂烈。劍身幾乎化成一道朦朧血影,在方寸空間裡猛衝折轉,迸放出無數斬線向對方卷去。

    祭劍發狂猛攻,豈料那長腿俏妞的劍法竟也極為了得。揮舞著那把六尺幻劍,在身前築起一道密不透風的劍幕,不論祭劍以何種刁鑽劍路襲來,總能瞬息間揮劍將其反擊回去。

    再說她手裡的那把六尺幻劍,也是厲害非常。與血煞祭劍相抗,劍身散發出赤白色的灼灼靈光來。那灼灼靈光蘊含著強烈的破邪神通,祭劍每每與之交擊,纏繞著劍身的濃烈血煞便會被削弱幾分。然而卻是仗著血性,全無忌憚的埋頭猛攻!

    劍光交織!劍氣迸射!那勢態雖非搖天撼地,卻也足以動魄驚心!

    “唔,這兩人果然是八字不合嗎……”

    太淵隱逸在不遠處看著林守與俏妞兒的激烈交鋒,不禁搖頭苦笑,同時臉上也浮現出驚訝的神情。

    事實上,那黑髮俏妞名叫飛燕,是隨她隱居此處的徒弟,也是先前與林守遭遇的那頭玄鶴所化的人形。

    玄鶴是與鳳凰齊名的天界神鳥。飛燕身為玄鶴一脈,天賦卓絕,儘管年紀尚輕,但修為已臻上乘。至於飛燕手裡那把六尺幻劍,名為“舞我啖邪”,乃是鶴喙精魄化成的破邪之劍,對諸般邪物有著天生剋制的效果。飛燕曾仗劍誅滅不少禍害世間的妖魔,其實力足以匹敵隱世的諸派長老。

    反觀那自稱造師傳人的少年,看起來才不過十五六歲,年紀修為都比飛燕差上一大截,卻竟能與手持幻劍“舞我啖邪”的飛燕抗爭,甚至短時間還把飛燕壓得只能防禦,簡直是匪夷所思。

    “是那柄兇劍……還是那詭法……”

    太淵隱逸的目光落到那張狂的祭劍上。憑著她的眼光已然看出,林守不論是修為還是經驗都要差上飛燕老遠,能像眼下這般佔著優勢,完全是那把血煞祭劍逞威破敵的緣故。

    那祭劍劍煞端的是兇烈狂暴,幾乎已算得上是邪劍,然而卻偏偏對那少年格外順服。只見祭劍隨著他的揮指攻伐討敵,不僅毫無反噬劍主的跡象,反倒像是已達到人劍相通的上層境界。簡直大逆御劍常理。

    “原來如此,造師門……造化萬物之法麼……”

    太淵隱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本她打算喝止飛燕,此時倒也不想插手了,退到旁邊靜靜看著兩人交手。

    就修為和經驗而言,飛燕顯然要比林守紮實許多。只見一輪猛攻下來,飛燕防得是滴水不漏,反而祭劍頗頗遭到舞我啖邪的削弱,血氣之勇一過,便顯出難以為繼的勢頭來。

    “喝!”

    飛燕抓住機會揮出一道劍氣,劍氣沖破祭劍防禦,斬向後面的林守。

    林守倉促下側身躲避,一時間顧不上馭使祭劍。眼角陡然瞥到白影晃過,心叫不妙時腿後遭人一踹,身不由已的撲倒在地。等回過神來時,閃著赤光的啖邪劍已橫在眼前。

    “……我贏了。”

    飛燕的額前浮現出細微汗漬,顯然剛剛那陣激烈交鋒也消耗了她不少力氣,此時卻儼然用勝利者的目光打量著地上的林守。

    “哼,你這人身上的邪法厲寶倒是挺多……只可惜本身修為太淺,破了法寶便是手到擒來。”

    就算被對方這般奚落,林守一時間亦難以反駁。他完全低估了眼前黑髮俏妞的實力,若是早知道她是這般厲害,那怕是落得半個月癱瘓的下場,亦要使出引煞憑身來扳回顏面來!

    “怎麼?你還想打?”

    看著林守不甘屈辱的倔強目光,飛燕將舞我啖邪緊了緊。“可惜這不是切磋比試,膽敢謀害師父的邪魔外道,這把破邪劍可是不知斬了多少……說!你到這裡究竟有何目的?從實招來!”

    “招招招!招你妹啊!我他娘根本是被你啄下來的好不好!?”

    聽著飛燕的荒唐質問,林守終於忍不住怒吼出來。

    “小爺我趕著去岐陽市,在天上飛得好好,是你個死賊鶴莫明其妙的殺過來!啄毀了小爺的坐騎,害小爺掉進湖里大難不死,好不容易過來問個路還被拿劍架著脖子!你丫到底想要我招什麼啊混蛋!!”

    林守的咆哮化成指向性的聲波貫穿了飛燕。飛燕愕然愣住,一時間顯出茫然神情,林守卻是餘怒未消,繼續怒吼著。

    “說我圖謀不詭?你妹!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圖謀不詭的?我對前輩恭恭敬敬,連擦鼻涕用的都是自己的袖子!反倒是你……”林守說著朝旁邊努了努嘴。“你自己看看把周圍弄成什麼樣了吧!”

    受到林守提示,飛燕訝異的朝周圍望去,只見周圍十多米皆受到兩人剛剛激戰的牽連——竹屋那邊因有太淵隱逸出手相護而暫時無恙,不過屋前空地上晾曬的大量草藥卻是散落一地,有些還被劍氣斬碎,整體呈現出彷彿暴風過境般的淒慘狀況。

    “看清楚了吧!賊婆娘,到底是誰圖謀不詭啊!?”

    不知何時站起來的林守,轉而趾高氣昂的呵斥著看得呆掉的飛燕。只是飛燕當然沒那麼容易屈服,清醒過來的同時便反擊著。

    “那是因為你突然攻過來,我才迫不得已反擊的!全是你的錯!”

    “什麼?那一見面就把劍架在別人脖子上的混蛋又是誰啊?我不拔劍反擊,難道還要乖乖伸直脖子給你砍不成!?”

    “像你這般的邪魔外道膽敢接師父,就是砍了也活該!”

    “靠!你再試試看啊!賊婆娘,剛剛小爺是沒拿出真本事來,你這次要再砍得到我,小爺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林守和飛燕互相爭執著,唇槍舌劍的你來我往。在漸漸濃厚的火藥味裡,兩人不約而同把手按到劍柄上,似乎準備再大戰三百回合。就在這時候,旁邊響起太淵隱逸的喝聲。

    “你們住手。”

    那聲音淡淡的毫不張揚,然而落到兩人耳中卻是彷彿雷霆震怒一般。林守當場打了個哆嗦,那邊的飛燕也下意識的收回幻劍,面色惶恐的朝太淵隱逸請示。

    “師父,這傢伙是……”

    “不必多說,飛燕,事情的經過我已大致知道。”太淵隱逸搖頭打斷了飛燕的話,揮手作出決斷。“林少俠非是邪魔外道,到這裡亦是為問路而來,你不得再予刁難。”

    “……是。”飛燕咬著嘴唇低頭應諾。

    見著兇婆娘吃癟,林守正待拍手稱快,豈料太淵隱逸的目光又朝他移來,嚇得趕緊垂手恭立,豎耳聆聽。

    “嫉邪如仇是玄鶴的天性,少俠隨身帶著那般歹毒邪物,自然會招惹來飛燕的敵意。這番際遇也算是少俠命中註定的禍報,怪不得飛燕。”

    “前輩……教訓得是……”林守嘆息著點點頭。

    “飛燕是我的徒兒,少俠先遇上飛燕,後又尋來此處,看來我們似乎頗有緣份……”太淵隱逸沉吟著,從袖口裡取出一羊脂玉瓶來。“這裡面裝有三枚'十聖金丹',是可療傷養氣,愈命還魂的上品仙藥,就贈予少俠了。也算是回報少俠捨棄邪物,重歸正道的心意。”

    “哦?哦哦!多謝前輩!”

    林守喜出望外的接過玉瓶,拿在手裡上下打量著。

    只見那玉瓶莫約半個巴掌大小,且通體皓白,毫無瑕疵,竟是由罕見的整塊白玉削磨而成!光是這玉瓶便已是格外珍貴,再想想裡面裝著的三枚愈命還魂的上品仙丹,林守幾乎歡喜得渾身顫抖起來。

    另一方面,聽得太淵隱逸竟將貴重的“十聖金丹”送人,旁邊的飛燕卻是差點蹦了起來。她在太淵隱逸身邊侍奉多時,知道師父生性淡恬,鮮少與生人交談,卻不知為何竟對眼前的粗眉少年另眼相看?還是說,是那人在她回來前,先用了甜言蜜語的花招把師父哄騙了不成?

    皺眉看著那人手捧玉瓶,眉開眼笑的猥瑣模樣,飛燕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沒有錯。就在她準備出聲抗辯時,太淵隱逸看了過來。

    “飛燕,林少俠要去岐陽市,你就送他下山吧。”太淵隱逸如此說著,想想後又補充了一句。“他既能一眼看穿你的化相真身,你們倆的緣份想必不淺,沿途倒可以仔細聊聊。”

    “我和他……緣份不淺!?”

    飛燕剎那間瞪大眼睛,回頭望望那邊眉開眼笑狀的某人,卻是禁不住猛然打起寒顫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6:54

60 朔夜邂逅

    先前林守掉落的那大湖名叫“淵湖”,淵湖所在的山名叫“鳳鳴山”。在太淵隱逸的命令下,飛燕不甘願的帶著林守朝山下走去。

    在辨不清方向的茂盛山林裡轉悠了近兩個時辰後,兩人總算是來到鳳鳴山的山腳處。看著前方不遠的公路,林守不禁長長呼出口氣,轉頭朝身後的飛燕望去。

    “看什麼看?”

    飛燕依舊是滿臉寒霜的模樣,銳利的眼神彷彿能把人的舌頭削下來。

    從太淵隱逸那裡得到貴重的十聖金丹,林守先前遭玄鶴襲擊的怨念也消解了大半。本來看在太淵隱逸的情面上,林守倒想和飛燕緩和下關係,順便也找機會討回先前被搶走的青蝠咒飾。

    只是不知道哪裡又惹到這姑奶奶的毛病,飛燕一路上卻是莫名其妙的瞪著他,渾身散發出似欲拔劍斬人的氣焰,那殺氣騰騰的目光刺得林守背後滿是冷汗。稍稍想搭個話,飛燕便是這般惡狠狠的回應著,令他根本找不到機會討要失物。

    “我說啊,你別那樣瞪著我行不行?我又沒欠你一分錢。”

    林守仰頭抗議著。就身高而言,飛燕要比他足足高出一個腦袋。而且因整年修練劍道的緣故,飛燕的身材緊緻勻稱,沒有絲毫贅肉,柔順的黑髮直垂到腰際,身上彌散著莊靜內斂的古典美。若非性格過於兇惡,應該會是林守喜歡的類型。

    “我愛瞪誰就瞪誰,你管得著嗎?小矮子。”

    飛燕低頭瞄著林守,從嘴裡說出強烈刺激到男人自尊的話來。

    “兇婆娘!你說誰是小矮子!?”林守當即蹦了起來。

    “我又沒指名道姓,有笨蛋自己對號入座就是了。”飛燕用奚落的目光瞥著林守,隨即朝遠處的公路努了努嘴。“師父心太軟,要是換成我,就讓你在山裡自生自滅好了……喏,沿著這條公路向前走便是你要去的地方,快走吧,小矮子。”飛燕說完擺擺手,就待轉身離去。

    “臥草!你給我站住!”林守滿腔憤慨的攔住飛燕。“你個兇婆娘,我是看在太淵隱逸前輩的情面上才對你多番忍耐,可別以為我就怕了你!”

    “哦?”飛燕瞇起眼睛,放出凜凜精光。“不怕我,你又想怎樣?”

    “你從我那裡搶走的青蝠咒飾呢?老實交出來,不然今天別想離開!”林守盡量語氣兇惡的威脅著,可惜雙方的高度差卻抵消了他的努力,反而令得這幕看起來頗顯得滑稽,飛燕也是毫不為所動。

    “青蝠咒飾?啊,你說這東西嗎?”飛燕從懷裡取出那枚青蝠咒飾,挑釁似的在林守面前晃了晃。“這是我在淵湖裡揀到的東西,可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想要的話就來搶吧,如果你搶得到的話。”

    “這可是你說!兇婆娘!”

    交涉如預料般的決裂,林守橫下心準備施展引煞憑身,豈料右手剛剛到劍柄,眼前便晃過一簇白影。

    識得祭劍的厲害,飛燕搶先以神速身法繞到林守的背後,抓著他的右腕用力一扳,再以右臂從身後鎖緊他的咽喉,精湛的擒拿技霎時間就讓林守動彈不得。

    “哼哼,我早說過你這人的法寶雖然厲害,但本身修為太差。只要不給你施展的時間,對付你根本就是手到擒來。”仗著身高的優勢,飛燕輕易就把林守扯離地面,同時得意洋洋的說著。

    “可……可惡……”

    造師門的造化法並非用戰鬥搏殺的功法,被制住的林守頓時回想起了昔日的怨念,然而聽著飛燕的奚落,卻是憋著口氣的拼命掙扎著,不過卻也只是陡勞而已。

    “臭婆娘……別以為就這樣……唔嗯?”

    飛燕從背後緊鎖著林守,兩人因此處於密著狀態,掙扎著的林守突然察覺到有兩團溫暖的東西正緊壓著背部。那兩團肉質十足的柔軟半球,隨著他的掙扎而左右晃動,來回摩挲著背部,泛起格外舒適的感觸。

    “這,這莫非是……”

    心裡冒出古怪念頭,林守霎時間瞪大眼睛,也不自覺的停下掙扎。

    “怎麼?終於認輸了嗎?”

    另一方面,飛燕卻沒注意到自己無意間已被吃豆腐的事實,反而把林守的舉動看成是豎起白旗的證明,呵笑著放開臉色緋紅的少年。

    “知道厲害了吧?今後不准再靠近師父!否則下次就不只是警告而已。至於這枚咒飾嘛……哼哼,暫時還是由我保管。什麼時候你打贏了我,就什麼時候還給你。”

    如此宣言著的飛燕,似乎沒想到留下那咒飾只會令自己和少年的緣份更加糾纏不清,轉身揮袖的瀟灑離開,幾個縱越便消失在山林的深處。

    直到那阿娜的背影在視界裡消失,林守才從恍惚裡回過神來,隨即卻是忍不住猛捶地面,心裡湧出深深的挫敗感……

    ……………………

    青河鎮距離岐陽市約有千里之遙,原本照青蝠的速度,不出意外的話只消一個時辰就能抵達。也就是說,如果林守在青河鎮吃了早餐出門,那晌午時分便應該在岐陽市用膳才對。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玄鶴這檔事的耽擱,眼下時間已是接近黃昏,可倒楣的造師傳人還仍舊在距離岐陽市百里外的公路邊徘徊。

    “這位大叔,可以行個方便嗎……什麼,原來不順路麼?”

    “大嬸你好,我想打聽下……誒誒!等我把話說完啊混蛋!”

    林守試著攔路搭車,然而不知道是災星高照還是流年不利,幾番努力竟硬是沒有搭上一班順風車,無奈下只好沿著公路慢慢朝岐陽市走去。

    沿著公路走了兩個多時辰,林守只感到飢腸轆轆,兩腿酸軟,再看看前面依舊遙遙無盡的路程,一時間不禁洩氣的坐倒在路邊。路旁公路上的車輛來來往往,然而卻是誰也沒注意到路邊那愁眉苦臉的少年。

    咽喉渴得厲害,胃裡也是空空如也。林守咬著嘴唇蹲在路邊,瞪著那些揚長而去的尾煙。先前飛燕那兒留下的挫折感,混著飢腸轆轆的空虛感在心裡慢慢發酵,一時間只覺得沮喪無比。

    “可惡,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唔嗯?”

    就在林守想著回去青河鎮的時候,突然一輛摩托車從眼前高速駛過。摩托噴出的尾氣挾著大量煙塵朝林守迎面撲來,把他嗆得咳嗽連連。林守只感到一股無名火湧出來,當即蹦起來喝罵著。

    “那沒長眼睛的混蛋!你開那麼快是趕著去投胎啊!?有車騎就了不起啊!?要是惹到小爺,非把你的車大卸八塊不可!混蛋!”

    林守對著遠去的摩托車破口大罵,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他的喝罵,已竄出百米開外的摩托車陡然停了下來。林守“咦”了聲,在他驚愕的注視下,那摩托車的騎手竟然掉轉車頭,氣勢洶洶的朝這邊直駛而來。

    “……唔,不好!”

    反應過來的林守,下意識的抓起行李就逃。誰知那摩托車的加速度極快,他還沒跑出十步,只聽得身後一陣引擎轟鳴,那摩托便掠過了他,一個漂亮的甩尾攔在了他面前。

    “唔啊啊啊!”

    林守慌亂避讓著甩來的車尾,後退時不小心踩滑了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狼狽的抬起頭時,駭然看到一頭火紅色的鋼鐵猛獸橫臥在眼前。

    只見那猛獸睜著兩對煌煌複眼,複眼向後延伸出華麗流線的機身,陣陣低吼從咆哮的引擎裡轟出,直摧得旁人心驚膽顫。

    “小子,你罵誰是混蛋?”

    隨著不悅的聲音響起,摩托車的騎手取下頭盔,一頭彷彿火焰般的紅髮飄散出來,令林守霎時間瞪大眼睛。

    完全沒想來,駕馭這頭鋼鐵猛獸的騎手竟是位女子。

    那坐在摩托車上的女郎,上身穿著件露臍短衫,下身則是低腰牛仔褲,彷彿毫不在意的秀出那凸凹有致的惹火身材,令林守看得愕然。見著他半天沒反應,那女子俯身看過來,張揚的紅發垂到肩頭,容貌竟意外的秀麗,但目光卻是格外的精悍。

    和那目光接觸的瞬間,林守下意識的感到畏縮,感覺彷彿是幼犬陡然闖進了母豹的狩獵場,可惜眼下想到退出已經太遲了。

    “餵,沒聽到我的話嗎?我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幹……幹什麼都不管你的事吧!?”

    紅發女郎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問題。林守卻是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站起來,並且出言抗辯著,只是聲音卻帶著強烈虛張聲勢的味道。

    “是嗎,可看上去像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呢……”那女子用奚落的眼神打量著沮喪的少年,擺擺手說著。“看你的樣子,莫非是被誰欺負了不成?嘛,給大姐姐說說看,也許大姐姐能幫你個忙呢。”

    “大……你妹的!少看不起人!”

    紅發女郎看來也不比穆蘭大多少,但那輕蔑語氣卻像是哄小鬼,被激怒的林守當場反擊道。“什麼叫快要哭出來了?哭,哭你妹啊!小爺只是走累了在這裡歇歇腳,然後被汽車尾氣給熏到的好不好!?”

    “走累了歇歇腳嗎……”那女子故意拖長著聲音,嘴角拉出嘲諷的弧線。“這裡離岐陽市還有**十公里,前面又沒有別的岔路……你想走著去的話,途中大概還有得歇就是了。”

    “你……你管得著嗎?小爺我就算走到明年也會走過去!”林守漲紅著臉抗辯著。

    “呵,你願意走到明年我當然管不著……”紅發女郎饒有趣味似的打量著林守,片刻後冷不丁的問出來。“那,你的名字是?”

    “幹嘛?我叫林守。”林守惡聲惡氣的回答著。

    “林守嗎……我叫朔夜,朔日的朔,日夜的夜。”紅發女郎一邊自我介紹著,一邊伸指在空中寫出“朔夜”的字樣。林守看得一愣,一時間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正驚疑不定時,卻見那女子竟對他比出個上車的手勢。

    “現在我們就算認識了,上來吧,小弟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7:14

61 火魅子

    “上,上來?上哪裡來?”

    林守茫然看著朔夜,一時間沒能理解她的意思。

    “叫你上來,坐這裡來。”朔夜拍拍摩托車的後座,做出更明顯的表示。“你要到岐陽市去吧?正好順路,我搭你去。”

    “你是說……你要搭我去岐陽市?”

    “是啊,還是你真的想自己走過去?”朔夜趴在車把上,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林守。“放心好了,大姐姐不會吃了你的,當然也是不收錢的。”

    “呃……”儘管朔夜的語氣帶著奚落,但似乎也沒什麼惡意。林守考慮了下,最後還是決定接受朔夜的好意。“那……就麻煩你了,朔夜'姑娘'。”林守坐到摩托車的後座上,並且特別強調了輩份相關的稱呼。

    “呵,姑娘嗎……”朔夜也不見怪的回過頭,發動了摩托引擎,在低沉的轟鳴聲裡對著林守囑咐道。“你最好把我摟緊點,這孩子可是很勁的哦!要是在途中被甩下去那可不關我的事。”

    “哦……哦。”

    林守坐在摩託後座,聞言卻顯出困窘的神情。

    只見前面的朔夜是高腰短衫加牛仔褲的裝扮,光潔的小腹坦露出來,令得他根本不知道該把手放哪裡。此刻聽著朔夜的囑咐,只得咬牙伸手環住那緊緻的腰部,從手掌處傳來細膩溫暖的觸感,令得少年不禁臉紅耳赤。

    “坐穩了嗎,小弟弟?那就……走了!”

    大概是從林守戰戰兢兢的動作里察覺到什麼,朔夜呵笑著踩下離合。隨著引擎的一聲低吼,摩托車彷彿攥足勁的猛獸般竄了出去,巨大慣性差點把林守給扯下車去,嚇一跳的趕緊用力摟緊朔夜。

    朔夜似乎有意展示坐騎的強悍性能,把加速油門踩到極致。林守只聽得呼呼風聲扯著尖嘯從耳邊刮過,看著這輛火紅悍馬在公路上肆意馳騁著,隨著張揚的怒吼,將一輛輛汽車給飛快的甩到身後。

    “……好厲害!”

    過了片刻,林守漸漸適應了這匹悍馬的加速,不禁感到格外的興奮。

    造師門有著悠久的造物傳統,身為造師傳人的林守,也自然而然的對跨下這件傑出機械造物生出濃厚的興趣來。他甚至想著回家後要不要依樣畫葫蘆的弄一輛來,也免得將來再像今次這般的難堪。

    “不過,這個應該不便宜吧……”

    林守悄悄打量著跨下的尤物,暗暗估量了個價錢,出來的數字卻是令他倒吸了口涼氣,只得悲憤的掐滅了心裡萌芽的慾念。一時鬱悶的林守,把注意力移到周圍飛速後退的景物上,專心感受著那由速度感帶來的陣陣愉悅。

    照著這樣的速度跑下去,恐怕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到達岐陽市。想想片刻前還在路邊困坐愁城,不知所措的經歷,林守心裡不禁湧出深切的感激。抬頭前座那飄揚的紅發,不由得想起那玄鶴化成的青衣長女來。

    論起外貌打扮來,自然是飛燕要顯得端莊些,然而說到性子,那惡婆娘又怎比得過朔夜的熱心腸?所謂知人知面難知心,分辨女人果然不能光看外表啊……林守暗暗點著頭,在心裡總結著這番的教訓經驗。

    “說起來,小弟你是隱世中人吧?”

    前座的朔夜冷不丁的問出來,林守則是驚訝的反應著。

    “咦?你怎麼知道?”

    “你背的那劍匣,從裡面漏出靈氣可不簡單。再說普通人也不會隨便跨著短劍在路邊走,隱世裡的人一眼便看出來了。”朔夜指出林守打扮的破綻,聽得林守陣陣汗顏。不過原本他就沒有刻意偽裝的打算,因此就算被看破身份也沒感到什麼不對。

    “這樣說起來,朔夜姑娘也是隱世中人?”

    “算是吧……”朔夜並沒有否認,轉而詢問著。“不過能說來聽聽嗎?小弟弟你是哪個門派的弟子?到岐陽市去有何貴幹?”

    以隱世常識而言,朔夜問得很是唐突。像這樣露骨的打聽別人的出身來歷,實際上已算是頗為冒犯的行為,不過朔夜也只是隨意問問,倒沒有指望林守會老實回答。

    “我嗎,我是青河造師門的五十七代傳人。”出乎她意外的是,林守竟然隨口便回答出來。“造師門在青河鎮,青河鎮距離這裡有千里之遙吧?這次老頭子幫別人修好損壞的飛劍,我便是被派過來送劍的……呃,具體地址好像是……”

    林守回憶著老爺子的交待,說出個地址向朔夜詢問著。

    “白虎西街三十七號?我記得那裡是正道會的聯絡處……莫非你要找的人是正道會裡面的?”聽朔夜的語氣,顯然對岐陽市格外熟悉。

    “沒錯,就是正道會的聯絡處,你知道!?”林守興奮的點頭。

    正道會是鎮守隱世的正道聯盟,在神州各地均設有聯絡處作為行動據點。林守從老爺子那裡打聽到,穆蘭最近被派往岐陽地方調察案子,便打算先到聯絡處找到穆蘭再說。本來還有老爺子寫給白虎宮的信,然而那封信在湖里泡過後已皺成草紙,林守一時間想不到補救辦法,於是乾脆提也不提。

    “……啊,我當然知道那裡,就順路送你過去好了。”朔夜的語氣似乎對正道會頗不賣帳,林守聽得一愣,正想著要打聽下詳情時,哪知朔夜卻突然說出另一番話來。

    “不過小弟弟,你還真是老實得可以呢……”

    “啥?”

    “我是什麼人,你完全不知道吧?”朔夜拖長著聲音,意味深長似的說著。“然而對我的問題卻是有問必答……難道出門時家里人就沒告訴過你,別輕易相信陌生人嗎?”

    想起先前太淵隱逸也說過他缺少戒心的話,被指責的林守一時間無以反駁,片刻後才勉強回應著。“呃,那個……剛剛你不是報上名字了嗎?朔夜姑娘,所以我們不算陌生人吧?”

    “呵,你難道就沒想過,我報的名字可能是假名字嗎?若是食人妖怪的話,也許現在正載著你朝荒郊野外駛去,準備找塊沒人的地方大塊朵頤呢……要知道,對我們妖怪來說,修真者的血肉可是提升修為的大補品。”

    “什,什麼!?”

    林守聽得寒毛都豎了起來,然而在高速行駛的機車上卻是欲逃無路,結果他也只能繼續摟著朔夜的腰,緊張得不敢亂動。這樣待了片刻,摩托前座的朔夜突然肩膀顫抖起來。

    剛剛那番話當然只是玩笑,不過她似乎也被林守那過度的正直反應給刺激到難以自禁,放聲大笑出來。

    “開玩笑啦,小弟弟。只是看你太好玩,情不自禁的想逗你下。”

    “……請別開這種惡劣的玩笑,另外我也不叫小弟弟。”

    “哦?生氣啦?”朔夜偏頭看著鬱悶的林守,目光清澄,說出像是讚許又像是安慰的話來。“能這樣簡簡單單的相信別人,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呢,小弟你從小被教育得很好呢……嘛,儘管有些正直過頭了點,不過我倒不討厭這樣的人。”

    “不討厭……不討厭……”

    隨著夜風拂過,朔夜身上飄散出汗和煙草的味道,林守嗅著不禁怦然心動。下意識的抬起頭,看著那混雜著野性和凜然的側臉,腦海裡竟莫名奇妙的浮現出穆蘭的模樣來。

    要說起來,這兩人的容貌氣質均迥然不同,然而林守總覺得她們有什麼相似的地方。皺眉苦思時無意間動了動手指,從前面的手掌處隨即傳來富有彈性的溫暖感觸,令得他剎那間回想起那晚照顧受傷穆蘭的時候,似乎隱約間也有過類似的體驗… …

    鏗,隆。

    突然間響起的爆音,打斷了某人的胡思亂想。

    林守搖搖頭,急忙把腦海裡的奇怪念頭驅逐了出去,卻聽得原本平順運轉著的摩托引擎,突然傳出“鏗隆鏗隆”的陣陣爆響。隨著那爆響的持繼響起,載著兩人的紅色猛獸也逐漸慢了下來。

    “嘖,又來了嗎……”

    前座的朔夜發出不耐煩的聲音,似乎這種情況已不是頭一次遇到。

    “請問,出了什麼事?”

    “嗯,這孩子最近的狀態不佳呢……”朔夜盯著跨下的坐騎,用頗為苦惱的聲音說著。“我送去檢修過好幾次,都沒發現故障,但有時候就是會突然出現變成這樣,也不知道究竟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是這樣嗎……”鏗隆鏗隆的聲音持繼響起,彷彿是這頭紅色猛獸發出的苦痛呻吟,林守聽得直皺眉頭,突然間卻是靈機一動。“既然這樣,不如讓我替它看看吧?”

    “你?”朔夜愣了下,隨即用輕蔑的聲音回應著。“小弟弟,難道你以為我連簡單的故障都察不出來?還是說,你認為你的技術比工廠乾了幾十年的老師傅還厲害?”

    “不,我沒那意思……”林守稍微整理了下思路,對朔夜解釋道。“那個,我剛剛曾說過的吧?我是造師門的傳人,造師門擅長造物馭物之術,修理物器亦是造師門的長項。雖然我對修車沒什麼經驗,但如果讓我用本門秘法試試的話,也許能找出故障的原因來。”

    “造師門嗎,唔,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的名字……”朔夜沉吟著,似乎在判斷林守的話到底可不可信。見著朔夜猶豫不決的模樣,林守果斷的再追加了一籌碼。

    “說起來,這孩子的名字是叫'火魅子'沒錯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7:34

62 野玫瑰

    天生萬物皆有靈性,造化真法裡的馭物決,便是控制物具蘊靈並加以馭使的法訣。

    當然隱世裡的其它門派也有著類似的馭物移物的法術,只是那些法術多是利用咒力強行搬移物具,和造化真法著眼於喚醒物具蘊靈,令物具自主活動的原理全然不同。

    根據造化修為的高低,馭物訣施展出來的效果也是截然不同。最簡單的馭物訣只能命令物具做些機械性的動作,和普通的移物法術區別不太。然而若是造化修為達到“造化生命”的境界,施法者便可以賦予物具更高度的靈性。不僅可以令物具自如活動,甚至還透過與物具蘊魂的交流,打探出相應的情報。

    當初幫畫瓔雕琢小萌虎時,林守已偶然窺到過“造化生命”的境界,再加上前次天劫事件的歷練,亦令他的造化修為有明顯的提升。此時施展出馭物訣與摩托車溝通,要打聽個名字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對於朔夜來說,突然被叫出愛車的名字卻令她格外震撼。

    要知道,“火魅子”確實是她替愛車起的名字,然而也只是在私底下叫過而已,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在聽著林守解釋過馭物訣的原理後,朔夜不得不相信造師門的秘法確實是別有神通。

    再無懷疑的朔夜,當即同意讓林守幫她檢查火魅子的狀況,於是在公路岔道處拐彎下道,開到公路附近的一處停車場泊下。

    那處停車場位於岐陽市的近郊,就配置而言算是不錯。當兩人趕到時天色已完全暗下來,林守疑惑的朝四周望去,卻見諾大的停場車裡僅有幾盞路燈在發散著空寂的光亮,路燈附近隨處可見用油漆塗鴉的鬼畫符,看上去簡直像是遭到廢棄的模樣。

    “唔,沒有人嗎……”

    想起朔夜先前開玩笑時說到食人妖怪會帶人到荒效野外吃掉的話來,林守感到股奇妙的寒氣。

    不過朔夜似乎沒有這樣的顧忌,徑自把火魅子開進停車場,在中央路燈較明亮的地方停下。隨即熄滅了引擎,把愛車交給林守擺弄,卻還是忍不住囑咐著他。

    “小心點哦,小弟,要是傷到火魅子我可不饒你。”

    “哦……哦,我會仔細的。”

    林守謹慎的回答著,收回心思,隨即卻是顯出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

    眼前這輛名為“火魅子”的重型機車,有著火紅色的絕美流線,堪稱是匯聚狂野美貌於一身的尖端工業造物。對出身造師門的五十代傳人而言,就彷佛是絕色美女於登徒子的誘惑,令得林守頓時胃口大開。

    把背著的劍匣放到地上,林守從隨身行囊裡取出便攜式工具箱。

    那工具箱莫約有餐盒大小,分成上下兩層,裡面裝滿了林林種種的古怪零件。朔夜疑惑的看著那些不知用途的零件,卻見林守熟練的從裡面抓出各種零件,竟如同拼圖遊戲般的組合起來——

    兩把半尺長的短柄零件首尾一組,隨著機簧的脆響,便組合成一尺長的手柄。手柄前端帶著螺紋插梢,將扳手短頭插進裡面,再擰緊螺帽,一把適用修車的大號扳手就此成形……

    兩把食指長的折疊工具刀,一端伸出短鋸螺刀等組合,一端伸出半片鋸齒。鋸齒的轉軸處鑲著強力磁鋼,將左右兩半鋸齒拼合。隨著哢嚓的輕響,一把附帶剝線剪切等諸多功能的挾鉗便組合完成……

    兩塊巴掌大的鋰電模組,並排作為能源基座,一端插上led的照明模塊,一端則拉出根電源線。電源線接進微型馬達里,馬達前端替換螺栓模組,再加上其它各類功能模組,一座小型工作站隨即橫空出世……

    片刻過後,林守完成了令人眼花繚亂的組合作業,伸手摁下工作站的開關,伴隨著微型馬達的陣陣低鳴,led燈隨即發出耀眼的白光。

    在那燈光的照射下,只見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件專業工具在地上一字鋪開,堅決而銳利的指向前面的火紅摩托,很有將其大卸八塊的感覺。若是火魅子真有靈性的話,或許此時正在瑟瑟發抖也說不定。

    而被嚇到的不僅是火魅子,旁邊的朔夜亦被造師傳人散發出的專業氣場所震懾,驚恐的看著林守手持微型馬達朝自己的愛車走去。本想出言喝止,然而卻因被氣場壓製而失了時機,結果那邊林守已和火魅子溝通起來。

    “你叫火魅子?漂亮的名字,和美麗的你很相稱呢。”

    “別害怕,只是做點簡單的檢查,保證不會傷到你一點。”

    “說起來,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給我說說看,我幫你調整下。”

    林守一邊拆解著機車外殼的螺栓,一邊輕言細語的與火魅子交談著。語氣和動作都極是溫柔,那態度簡直像是耐心的牙科大夫在給膽怯的小姑娘診療治病一般。

    朔夜原本還擔憂著會出現火星四濺的血腥光景,看到這裡卻是放下心來。長長呼出口氣的同時,又不禁對造師傳人那奇妙的手段感到格外的新鮮——天生萬物均有靈性,她倒也知道這樣的常識,只是對此從未有過確切的體驗。此時看著林守與火魅子娓娓而談,倒彷彿真與摩托車在親密交流著。

    “什麼?進氣閥被擰得太緊,有時喘不過氣……嗯,現在感覺如何?”

    “還有別的問題嗎?唔?把輪胎氣打足點,這樣跑起來會更有力氣?”

    “還有潤滑油也最好換換?喂喂,這個可沒辦法,我又沒帶材料……”

    林守圍著火魅子忙上忙下,時而躺到地上檢查車底的螺栓,時而又轉到車尾對著排氣管敲打,全然無視地上車上的灰塵油漬。

    半個時辰忙碌下來,造師傳人身上衣服已滿是污垢,兩手亦沾滿油污。堆積在額前的汗水順著眉毛滴到眼睛裡,林守隨意的伸手一抹,臉上頓時又多出條黑紋,隨即卻毫無察覺的繼續埋頭作業。

    原本想上前幫忙的朔夜,看著這般光景也不由得打消了念頭,悄悄的退到旁邊。她背靠著路燈,將雙手環抱在胸前,用格外柔和的目光注視看著前面揮汗如雨的男孩,臉上浮現出難以自抑的笑意。

    若是林守在此時抬起頭來,恐怕會當場修改前番對她和飛燕的評價。

    全然沒留意到落到身上溫柔目光,那邊的林守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擰開火魅子的油箱蓋,用細鐵絲從裡面沾了些汽油出來,放在鼻間輕嗅了片刻,隨即卻是搖頭苦笑出來,彷彿總算找到問題所在。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林守對朔夜招招手,示意她靠過來,然後把手裡的細鐵絲遞給她。朔夜模仿著他的樣子,嗅了嗅鐵絲上的汽油,卻是什麼也沒聞出來。

    “汽油裡面,有什麼問題嗎?”

    “嗯,其實火魅子便是為這個在鬧脾氣。”

    “鬧,鬧脾氣?”朔夜驚訝的瞪大眼睛。

    “嗯,它說汽油的味道不對勁,跑起來喘不過氣來。”林守聳聳肩膀,揭露了故障的真相。“朔夜姑娘,你好好回想看,最近有沒有往汽油裡面加進什麼奇怪的東西?”

    “往汽油裡面加奇怪的東西……”朔夜皺眉回想著,片刻後卻是恍然大悟的一搥手。“難道是那添加劑的緣故?前幾天那猴兒拿來瓶添加劑,說加到油里後跑起來會更帶勁……當時我也沒留意,莫非他真給我加進去了?”

    “應該就是那個。”林守低身收拾著工具,一邊點頭確認著。“火魅子的機械方面沒有問題,難怪送到維修廠裡也檢查不出來。只是它不喜歡那添加劑的味道,說是跑起的感覺很不好,稍後把汽油重新換過,應該就不會再出那種事了。”

    “哦……哦。”朔夜半信半疑的點點頭,轉頭看看那邊的火魅子,不太放心似的確認著。“那現在怎麼辦?這附近一時片刻可找不到汽油,是不是更換汽油前都不能騎了?”

    “沒事。剛剛我照它說的給它做了全身調整,它現在的狀態大概是這陣子以來最好的才對。至於些許的不適,它說它會暫時忍耐的,應該沒問題。”收拾好工具的林守,伸手抹去額前流下的冷汗,卻把油污給抹到了上面。

    “……你別亂動,小弟,我幫你擦。”

    朔夜從褲袋裡拿出張手絹,仔細的替林守擦臉。林守正待道謝,誰知晃眼瞥去,卻看到朔夜替他擦臉的手絹竟是上品的真絲材質,上面還繡著龍鳳呈祥的精緻圖案,顯然是價值不菲的奢侈品。

    “不用了,朔夜姑娘……我臉上很髒,用這個怕是糟蹋了好東西。”

    這類通常只有大戶人家會用的奢侈品,為何會在朔夜的手上?林守腦海裡浮現出這樣的疑問,同時畏縮般的退後一步。誰知朔夜卻抓住他的手,把他給扯到懷裡來。

    “沒什麼臟不髒的,小弟,男人本來就該是這樣。”

    彷彿完全不在意他身上的污垢油績,朔夜低頭看著林守,聲音透出格外欣賞的味道。“小弟,'男'字寫成'田'和'力'字,所以汗水和硝煙才是男人該有的味道。身上髒點算什麼?比起那些整天噴著香水熏人的小白臉來,你要可愛得多了。”

    “嗯?……咦?啥!?”

    在此前十六年的人生記憶裡,有過像現在這般被誇讚男人味的時刻嗎?看著那在眼前微笑綻放的火紅玫瑰,林守捫心自問著,結果自然是沒有答案。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林守只得呆然的看著朔夜。看著她用那昂貴的真絲手絹擦掉自己臉上和手上的油污,再替自己仔細整理著身上皺摺的衣裳,心臟陡然間沒來由的高鳴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7:53

63 大姐頭

    “朔夜姑娘,這……這樣不太好吧?”林守微弱的抗拒著。

    “嗯?有什麼不好的?”朔夜湊近林守的臉頰,鼻尖微微聳動著,彷彿貓兒般試探的嗅聞著他的氣味。“嗯,小弟你身上的味道……蠻討人喜歡的呢,搞不好真是妖怪們喜歡的類型也說不定?”

    “請,請別開這種玩笑……”

    林守結結巴巴的回應著。此時朔夜的整個身子幾乎都靠在他身上,隔著薄薄的短衫,彷彿能感覺到那兩團彈性十足的半球。從沒經過這等仗勢的林守,一時間緊張得手足所措,不知所云。

    “……唔嗯!?”

    就在他胡亂東張西望的時候,左邊臉頰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林守嚇一跳的望過去,只見朔夜手裡正拿著一罐啤酒,臉上露出貓兒似的笑意。

    “來,小弟,這是你辛苦工作的抱酬。”

    朔夜笑盈盈的把啤酒遞給林守,自己手裡也拿著一罐。林守正感到口乾舌燥,當下道了聲謝接過來,打開後咕隆咕隆的喝了半罐,跟著長長呼出口氣,感覺像是陡然活了過來。

    “這個是從哪裡來的啊?”

    林守打量著手裡的冰啤酒,好奇的問著。

    “從那裡哦。”

    朔夜指指豎立在不遠處的自動售賣機,隨即在旁邊的露台找了處地方隨意坐下,並拍拍身旁示意林守也坐過來。林守倒沒有拒絕朔夜的邀請,然而坐到朔夜身邊後,目光卻是頻頻望向那邊的自動售賣機,令得朔夜不禁好奇起來。

    “小弟,你沒見過自動售賣機嗎?”

    “咦?呃,因為我家青河鎮都沒有這類東西……”

    林守用窘迫的聲音回答著。造師門座落的青河鎮,是一座有著悠久歷史的古老小鎮,小鎮維持著古色古香的韻味,各類設施自然比不得現代都市來得齊備。林守當然也知道自動售賣機的存在,不過是初次見到實物而已。

    “原來是這樣……”朔夜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林守。剛剛她被這位造師傳人散發出的專業氣場給震撼到,卻沒想到眼前的少年竟還有如此淳樸的一面。看著那羞澀撓頭的淳樸少年,心裡不禁愈發喜歡起來。

    “呃,那個,朔夜姑娘……”

    林守被朔夜的奇怪目光給看得心裡發毛,正想說些什麼岔開話題,不料剛出聲便被朔夜給打斷。

    “別叫我姑娘,小弟,你可比我小幾歲呢。”

    朔夜伸出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截斷了下面的話。

    朔夜的年齡和穆蘭相仿,外表已是相當成熟的女性。林守叫她“姑娘”更多是出於對她叫自己“小弟弟”的報復,然而此時朔夜對他的態度已是明顯改變,那“姑娘”的稱呼自然也就再叫不下去了。

    “呵,就叫我朔夜姐吧,算便宜你了。”

    朔夜伸出手指在林守額前輕輕一彈,輕笑著說道。擰開手裡的易拉罐,仰頭咕隆咕隆的將啤酒喝個精光,隨即兩手一合,霎時間把空易拉罐給壓成了鋁餅模樣。

    朔夜站起來,跑幾步後把壓扁的鋁餅給用力拋出去,然後看著遠遠飛出的鋁餅呵笑出來。林守在旁呆然看著這幕,只覺得朔夜的動作雖是粗野,卻自有股真性情的可愛。

    自幼林守便被老爺子督促著嚴格修行,幾乎沒有和同齡女孩交往的經驗。除了娘家鐵門的十四姨以外,要說過有過親密接觸的女性,大約只有前次遇到的蜀山師姐穆蘭,或者再加上眼前的朔夜了。

    如果說穆蘭是清新脫俗的空谷幽蘭,那朔夜便是荒野綻放的火紅玫瑰。若是冒冒失失的伸手採摘,少不得落到被荊刺蟄痛的下場,然而若能耐心等到玫瑰自己綻放,便能嗅到裡面傾吐的熱情香魅……

    林守在評判女性的經驗上是少得可憐,此時呆然看著朔夜拍著手走過來,也不知道自己的比喻算不算正確。

    “小弟,難得我們有緣,等你辦完事後,我帶你到岐陽市四處逛逛如何?畢竟這裡也算是我家的地盤,會好好招待你的。”朔夜如此提議著,隨手從褲袋裡取出手機來。“告訴我你的號碼吧,到時候我聯繫你。”

    “號,號碼?”

    作為現代文明的象徵物,手機應該是非常普遍的大眾配置。然而基於不令讓重要的造師傳人為俗務分心的理由,老爺子嚴格控制著孫子的日常開支,把手機也列入了違禁物的行列。

    雖然在古味濃郁的青河鎮裡,手機其實也沒多少派上用場的機會,然而此刻被朔夜這樣問起時,林守卻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左右摸了半天,方才期期艾艾的小聲道。

    “那個,我沒手機……”

    “咦?沒有?”

    朔夜發出意外的驚呼,似乎沒想過會有這種事情,在原地眨眨眼睛,一時間不也知道該安慰林守還是說些別的什麼。就在氣氛變得稍稍尷尬的時候,空寂的停車場外突然傳來陣陣隆隆的轟動聲。

    伴隨著由遠及近的引擎轟鳴,只見幾十上百輛怪模怪樣的摩托,浩浩蕩蕩的湧進停車場裡。無數車燈交錯匯聚在火魅子身上,霎時間兩人便被這群突然冒出來的暴走族給圍在中間。

    林守訝然望去,只見那些暴走族騎著胡亂改裝摩托車,打扮也是五花八門,千奇百怪。有的穿著鼻環,有的染著綠髮,還有的故意坦露出壯碩胸肌,胸肌上面還有北斗七星狀的可疑傷痕……

    總而言之,若是以稍具惡意的眼光來形容眼前暴走族的話,那麼“絕非善類”這句話可說是最適當的用詞。

    而且,不知是否惱怒兩人闖進他們的地盤,暴走族們個個用凶神惡煞的目光瞪著林守。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縷縷妖氣,則是令得林守悚然大驚。

    “是妖怪!?”

    林守反射般的拔出祭劍,閃身護在朔夜前面。朔夜驚訝看著林守的舉動,還來不及說話,那邊祭劍已是嗡嗡鳴動著,散發出兇烈的血煞劍罡來。

    與此同時,見著林守率先拔出武器,那些疑為妖怪化身的暴走族們,亦紛紛拿出自己的傢伙,在叫囂聲裡散發出陣陣妖氣來。

    “什麼東西?竟敢在我們剽騎團的地盤上囂張!”

    “那把短劍看起來頗有來頭,小子是哪派的修真者不成?”

    “修真者又怎樣?我們這麼多人還怕個小崽子不成!?”

    “就是!兄弟們各自抄傢伙上!讓他看看妖怪的志氣!”

    ……暴走族們散發出的妖氣格外雜亂,顯然都是些三流小妖,若論單打獨鬥恐怕無人是造師傳人的對手。然而仗著己方的壓倒性數量,上百股妖氣匯成莫大的敵意摧壓過來,一時間竟壓得林守呼吸艱難。

    “小弟……”

    看著前面的林守,朔夜發出驚訝的呼聲。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可以清楚看到少年臉上的緊張神情,以及額前的森森冷汗。想來他應該非常清楚眼前情勢的不利,卻依舊堅持護在自己前面,把手裡的祭劍緊了又緊,顯出死戰不退般的堅毅模樣來。

    “這樣看來,還真是前途無量的好男人呢……”

    從那彎成弧線的嘴角漏出難以聽聞的輕贊,朔夜搖搖頭走上前去。儘管很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能做到何種程度,然而既然對方已顯露出那般勇敢的心意,那她再沉默下去就未免顯得太狡猾了。

    那邊暴走族們正殺氣騰騰的與林守對岐著,見著朔夜走來,突然有人發出聲模糊的驚呼。那聲音起初不大,然而在暴走族間傳遞著,卻是飛快壓倒了其它聲音。原來停車場裡劍拔弩張的氣氛,竟在剎那間歸於凝固。

    林守還沒回過神來,朔夜已緩步走到他的身旁,目光朝四周望去。被那目光掃過的暴走族,就像挨了鞭子似的渾身一顫,不由自主的放下傢伙,低垂著腦袋,顯出無比恭順的模樣來。

    “……大姐頭好!”

    前一刻還是喊打喊殺,凶神惡煞的一眾暴走族小妖,此刻竟是不約而同的低下頭,朝著朔夜鞠躬問好起來。並且從那整齊劃一的動作音律來看,恐怕還是經過長期訓練的成果。

    “啪唧”一聲響起,祭劍脫手掉到地上。

    林守呆然望著身旁的朔夜。雖然原本就覺得她的氣質非凡,然而看著一眾凶神惡煞的暴走族朝她低頭叩拜,那威風凜凜的大姐頭感覺卻是霎時間流露出來。想起先前兩人的親暱舉動,一時間倒有些惶然了。

    “……抱歉,小弟,他們其實是我的手下。”

    耳邊突然響起悄悄的聲音,林守偏頭望去,看到朔夜對他頑皮的眨了下眼睛,不由得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時,朔夜卻已拍著他的肩膀,回頭朝一眾手下介紹著。

    “至於這位林守小弟,是從青河鎮來的造師門公子,也是我招待的貴客。你們都給我記好了,可不要冒犯了。”

    “林公子好!”

    霎時間,整齊劃一的問候聲再次響徹停車場。尚未經歷過這種陣仗的林守,差點被那洶湧的聲浪給沖得一趔趄,勉強鎮定下精神,點頭回應著前面低頭鞠躬的眾暴走族。

    “另外,肖猴兒呢?肖猴兒在哪兒?給我滾來!”

    介紹完林守後,朔夜朝左右望去,喊著某手下的名字來。

    “肖猴兒在此!”

    隨著一聲誇張似的回應,暴走族裡咕嚕嚕的滾出個小個子來。那小個子看上去古靈精怪的模樣,彷彿演戲般半跪在朔夜面前,兩手合揖一禮,卻是嬉皮笑臉的問著。

    “肖猴兒願為大姐頭赴湯蹈火,不知大姐頭有何吩咐?”

    “吩咐你個頭!”

    朔夜抬腿把前面的肖猴兒踹了個跟斗,惱怒的斥罵著。

    “你個混帳猴兒!竟敢把那些來歷不明的鬼東西給我加到汽油裡面,害得火魅子莫名奇妙的折騰了好多天……今次要不是遇上守弟幫我檢察出來,還真不知道是你小子搞的鬼!”

    半跪著的肖猴兒挨了朔夜一腳,當下又咕嚕嚕的滾進後面暴走團裡——朔夜的那腳控制著分寸,肖猴兒也只是看著狼狽,在地上滾了幾圈後便爬起來。看起來似乎想要解釋,誰知四周突然響起眾人的喝罵聲。

    “什麼?原是這麼回事!難怪我這幾天跑起來不順……”

    “可惡!我以為是引擎出了問題,還送去大修了一遍!”

    “你還算好的!我是飆得正爽時拋了錨,足足推了幾十公里的車啊!”

    “個混帳肖猴兒!連大姐頭的愛車也遭了殃,自己跺了手指謝罪!”

    朔夜的話點燃了導火索,眾人霎時間群情激憤,你一言我一腳,整得肖猴兒不住抱頭鼠竄,哀叫連連——原來包括朔夜的火魅子在內,眾人皆是從團部據點的油站給摩托車加油,肖猴兒悄悄把弄來的助燃劑給加到油站油缸裡面,結果毫不知情的眾人全中招了。

    作為懲前毖後的必要措施,朔夜在原地抱胸看著眾人對肖猴兒施加的內部製裁。片刻過後,鼻青臉腫的肖猴兒被踢出來,跪伏在地上,以帶著哭腔的聲音朝朔夜謝罪著。

    “我……我錯了,大姐頭……大姐頭請饒過我這次吧……”

    “你這猴兒以前可沒少犯事,今後給我長長記性!”

    “是……是!”

    喝斥過肖猴兒後,朔夜揚揚手把眾人注意力喚回來。隨即卻是毫不避嫌的摟著林守肩膀,對著一眾暴走族宣佈著。

    “守弟是初次到岐陽市來,我想帶他去四處逛逛,難得今晚火魅子也是狀態絕佳,就好好飆上一把!有人要跟來嗎!?”

    “我來!算我一個,大姐頭!”

    “我也是!大姐頭,這個還用問嗎?”

    “大姐頭!我們會追隨你到天涯海角!”

    “很好……那就讓引擎吼起來,別給剽騎團丟臉了!”

    朔夜的倡議得到暴走族們的狂熱響應,隨著朔夜的一揮手,暴走族們紛紛竄回自己的摩托,爭先恐後的發動起引擎。

    只見在轟隆隆的低顫聲裡,數以百計的剽騎摩托緩緩動了起來,匯成鋼鐵的洪流,浩浩蕩蕩的駛出停車場。那彷彿騎兵團行進的氣勢,看得林守不禁呆愣原地。

    “小弟,你還愣在哪里幹什麼?

    旁邊響起招呼的聲音,林守回頭看去,只見朔夜駕著火魅子緩緩駛過身邊,偏頭指指後座,輕笑著說道。

    “坐上來吧,小弟,這可是'最佳座位'。”

    “哦……哦。”

    林守下意識的點點頭。因為此前已有過搭便車的經驗,他倒也沒注意到周圍暴走族們聽到朔夜話後的驚駭神情,隨意的坐上火魅子後座,伸手摟住朔夜的後腰。

    “……咦?”

    摟住朔夜的瞬間,似乎有無數倒抽冷氣的聲音傳進耳朵,同時背後陡然湧出一股莫名奇妙的惡寒。然而沒等他探個究竟,跨下的火魅子已是歡叫一聲,高抬著前輪奔了出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8:16

64 暴走遊行

    岐陽市地處華北平原,其下有地脈陰淵流過,因此自古以來便是靈氣豐沛的風水寶地。雖然就靈地等級而言,大約是比不過青河鎮,然而與青河鎮偏僻鄉下不同的是,岐陽市卻是氣派十足的現代都市。

    一座雄偉的鋼索懸掛橋橫跨江面,橋身上閃耀著五彩霓虹,將跨江大橋裝點成飛雲流虹的模樣,融進前方都市的絢爛夜幕中。此時約是晚上九點,正好是都市的夜生活拉開序幕的時候,只見大橋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顯出好一派熱鬧喧嘩的景象。

    陡然間,遠處傳來隆隆的轟鳴聲。那轟鳴聲勢浩然,震顫著橋面,令得路人露出惶然神情,紛紛側目回望。橋上行駛的車輛也彷彿接到命令般的,竟是不約而同的減緩速度,慌慌張張的避到旁邊。

    片刻過後,只見一大群摩托組成陣勢,浩浩蕩蕩的從遠處摧來。

    由於沿途又吸收了新的成員,此時暴走團的數量已超過兩百。兩百多輛摩託在公路上拉成出銳利的箭矢方陣,一路呼嘯著飆過大橋,光是掀起的風壓便摧得路邊車輛搖顫不已。

    飆在方陣最前面的,不用問自然非火魅子莫屬。

    儘管背上載著兩人,然而火魅子卻是一馬當先的跑在最前面。不久前經過全面調整的它,此刻正處於前所未有的絕佳狀態!高速旋轉的車輪攪碎了夜風,風馳電掣裡,強勁動力毫無阻礙的傳達到機身每個角落,車身亦彷彿歡喜似的顫抖著。

    就連駕車的朔夜也感覺到跨下愛車那股由然而衷的歡悅,忍不住長嘯一聲。火魅子呼應著騎手的情緒,隨著油門一聲低吼,排氣管噴出青焰,霎時間把在後面死命追著的大群僕從給拋了開去。

    “小弟,你太棒了!”

    朔夜駕著火魅子飛馳著,毫不掩飾對造師傳人的讚許,只是後座的林守卻似乎頗不在焉,好半天也沒有回答。感到疑惑的朔夜於是降低車速,用關心的聲音確認著。

    “怎麼?小弟,不習慣這樣的飆車嗎?”

    “……咦?啊,不,應該沒問題。”

    回過神來的林守給出模糊的答案,卻是悄悄聳了聳肩膀。令他心神不定的原因倒不是火魅子的狂飆,而是來自背後的無數道殺氣騰騰的視線。

    被尊稱為“大姐頭”的朔夜,似乎在暴走族的小妖們心目裡有著非常崇高的地位。先前在他坐到火魅子後座的一刻,幾十上百道的凜冽視線便陡然刺過來。

    小妖們瞪著與大姐頭貼身緊靠的粗眉少年,有的面露羨色,有的莫名憤慨,更多的則是咬牙切齒。那付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的模樣,簡直像是林守褻瀆了他們的聖女偶像般。

    他們自然不敢向朔夜抗議,卻是用殺氣凜冽的目光瞪視著林守。

    林守最初還能努力無視掉背後的寒意,然而隨著越來越多的暴走族加入飆車隊伍,匯聚到他背後的目光也由最初的幾十道變成幾百道。若將那匯聚目光裡的憎惡換算成熱量,那造師傳人恐怕早已被烤熟了。

    憎惡當然不能換算成熱量,因此林守暫時還平安無事。然而就算如此,被幾百名凶神惡煞的壯漢盯著背後的感覺也絕不舒暢——從背後不斷湧出的惡寒令林守簡直是如坐針氈,相比那股無處渲洩的毛躁感來,他倒更寧願抽出祭劍去和後面的混混們大戰一場。

    “……小弟,岐陽市的夜景很漂亮吧?”

    前面的朔夜出聲詢問著,那爽朗的音色稍稍安撫了他的煩躁,林守勉強移動目光朝四周望去。

    比起鄉下地方的青河鎮來,岐陽市毫無疑問是氣派十足的大都市,遠處是高低錯落的大廈,近處是流光溢彩的霓虹,林林總總的繁華光景充斥著林守的視界,在為之眩目的同時,卻也湧出股頗為微妙的怪異感。

    “怎麼回事,這種感覺……”

    林守朝著四周望去,試圖找出那股怪異感的源頭,當目光轉到身後跟隨的大群暴走摩托,聽到陣陣吵耳的隆隆聲響時,心裡瞬間閃過道靈光,終於發現是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這些騎著摩托,大聲鬧騰的暴走族皆是妖怪。

    妖怪和精怪類似,精怪是從天地靈息裡蘊生出的靈物,只是大部分靈智未開。相比精怪來,妖怪無疑擁有更高等的靈智,其行動也有著更明顯的善惡傾向,因而被人冠上“妖”的別名,並加以忌諱。

    在隱世的普遍常識裡,精怪大多無害,而妖怪大多有害,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打比方來說,人們常用蛇虎來形容令人恐懼的兇物,但是毒蛇蛇毒是為捕食獵物,老虎撲食是為填飽肚子,就事實來說,世界上每年死於車禍的人數卻是遠遠高出兩者的總和。人們習慣性的把妖怪看成如蛇如虎的大凶之物,卻不知妖怪亦只是以其自然的狀態生存於世間罷了。

    不過就算沒有道理可言,妖怪受到世人忌諱亦是確切的事實。

    就個體而言,妖怪或許有著凌架於凡人的強悍,但就整體而言,妖怪卻是處於絕對弱勢的一方。尤其是像眼前暴走族這般的三流小妖,通常要不是在遠離凡世的荒郊野外艱難過活,要不就是膽顫心驚的藏匿在都市陰影裡。至於像這般組成團體,大張旗鼓的深夜飆車,肆無忌憚的橫穿城市,以常識而言根本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更令林守感到費解的,岐陽市看來也算是秩序井然的大都市,他們差不多已橫穿了小半個城市,竟然沒見到半輛警車出來阻止?這已經無關乎隱世的問題了,放在凡世裡也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林守看著街上路人們那老神在在的模樣,竟像是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的模樣!?

    “朔夜姐,你們這裡……難道沒有交警嗎?”林守試探著問道。

    “交警?哈,原來如此……”朔夜頓了下後才理解林守的問題,卻是笑著說出番耐人尋味的話來。“小弟,你初到岐陽市,所以不知道也難怪。這裡有許多地方都和外面不同,慢慢你就會知道的。”

    “和外面不同的地方……”林守咀嚼著朔夜的話,看看周圍高樓林立的繁華街道,又看看身後殺氣騰騰的妖怪暴走團,突然對前途感到格外的不安起來……

    ……………………

    結果,那番喧嘩無雙的暴走狂飆整整持續了一夜,繞經了大半個城市,直到次日凌晨朝日東昇時方才作罷。早已被飆得頭昏腦脹的林守,在某處街道口下了車,搖搖晃晃的扶著路牌標杆,看著朔夜率領小弟們絕塵而去,瀟灑無比。

    一夜狂飆外加整宿未眠的結果,便是此時膝蓋發軟,兩腿抖顫,腦袋也彷彿被搖晃成漿糊般。林守隱約記得朔夜似乎對他說了些告別再會的話,然而卻是怎麼也回想不起內容來。

    “可惡……好困……”

    林守打著哈欠,強烈的倦意陣陣湧上來。橫在路邊的那條長椅,看上去竟比始皇帝的三千龍榻還要誘惑,若不是想到身後背著重要的劍匣,林守恐怕已經照著睡魔的號角發起衝鋒了。

    “混帳,有什麼提神的東西嗎……”

    林守在行囊裡翻找著,把裝著小參果的保鮮盒給找了出來。小參果是從青河祕境裡摘采的尋常靈果,雖比不得朱果來得珍貴,但裡面同樣蘊含著祕境的清淨靈氣,除了可以作填肚充飢的干糧外,也有微幅提振精神的效果。

    “哦哦,就是這個!”

    林守歡呼一聲,當下丟了兩顆小參果進嘴裡。隨著微酸的果味在嘴裡擴散,一股清淨靈氣順著咽喉湧進丹田。林守閉眼調整著呼吸,導引著這股清淨靈氣在經脈裡循環數週,宿夜的代謝廢物被靈氣搜淨。張口吐出濁氣,頓時感到精神一振,搖搖頭清醒了過來。

    “……唔嗯?白虎西街?”

    片刻後林守睜開眼睛,一眼便看到自己靠著的路標牌上寫著的字樣。

    按照老爺子給的地址,白虎西街三十七號便是正道會設在岐陽市的聯絡處,亦是他此番送劍的目的地所在。朔夜臨走時曾指出聯絡處就在街口裡面一點,換句話說,眼下他離目的地就只剩下幾十步了。

    先是被那賊鶴啄落淵湖,重要的書信和咒符同時泡了湯……

    後在湖邊清居遇上太淵隱逸的仙子,被收繳了大批違禁物品……

    下山徒步長征,遇上好心的朔夜得以搭到便車,和朔夜相處的感覺原本還頗不錯,豈知到最後又演變成徹夜不眠的暴走狂飆……

    林守閉目回想著離開青河鎮以來的幾番際遇,再睜眼看著白虎西街的標示牌,心裡湧出莫名的感動,一時間竟忍不住要流出眼淚來。

    就在這時候,一位早起的環衛工人大嬸掃著街邊路過,對著在路牌前默默流淚的粗眉少年投來詫疑的目光。那目光在幾分鐘後轉為理解,跟著又變成憐憫,似乎已在擅自構想出了眼前少年的可憐身世。

    “小兄弟,大清早的在這裡傷什麼心啊?是不是和家里人嘔氣,然後跑出家來的?”環衛大嬸用慈祥的聲音開導著林守。“唉,像你這種娃兒大嬸見得多了,小小年紀的出來闖什麼社會,現在吃到苦頭想回去了吧?喏,大嬸這裡有幾塊錢,先拿去吃個早餐,再打電話向家裡認個錯吧!”

    “……啥?”

    看著遞到面前的幾張皺巴巴的零鈔,林守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卻是霎時間羞得滿臉通紅,慌忙的擺著手。

    “不,不用了,大嬸……那個,我並不是……”

    “客氣什麼?拿著,然後好好回家。”

    環衛大嬸把零鈔豪爽的硬塞進林守手裡,然後帶著一臉滿足的神情又繼續掃地走遠。在原地的林守則是哭笑不得的看著手裡的零鈔,尷尬和感動混成奇怪的味道,卻再也不敢在原地久待,背起劍匣狼狽的逃進街道裡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8:37

65 隱世麵館

    “白虎西路三十七號……呃,三十七號……”

    林守走在北虎西街上,此時已是凌晨七點左右,街道上已隱約可見路人活動,有的店鋪也早早開始了營業。林守對著門號牌仔細尋找著正道會聯絡處的地址,不久後來到某幢外觀相當普通的小樓前。

    “……徐家麵館?”

    普通的不光是外觀,連名字亦是同樣的普通。

    林守抬頭看著小樓的招牌,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地方,然而旁邊的門牌號上確實寫著三十七號的字樣。既然門牌號沒搞錯,那也有可能是聯絡處的偽裝?畢竟正道會是暗地里鎮守隱世的機構,總不可能大搖大擺的打出招牌來。

    這樣想著的林守,於是悄悄走近那徐家麵館,小心探頭朝里面察看著。

    只見麵館裡擺著七八張桌子,一位小二模樣的青年在低頭擦拭著桌面,麵館後面廚台處,一位年逾花甲的白鬍子老伯正熬著翻滾的骨湯。只見那老伯不時舀起骨湯來嚐嚐味道,同時朝里面撒放著調味香料。從其流利而又不乏嚴謹的動作來看,相信已是有著數十年火候的專業人士。

    從骨湯裡飄出的香味強烈勾引著林守的胃口,卻也令他更加確信這里和正道會扯不上關係。想著先找到穆蘭再說,於是強壓下饞蟲退出麵館。

    “可惡,老頭子不會是給錯地址了吧……”

    林守將懷疑的目光移到街邊的左右店鋪上,推測老爺子也許是弄錯了門牌號數。於是乎,在接下來的大半個時辰裡,他沿白虎西街來來回回的仔細尋了一遍,然而卻是全然沒發現與想像類似的聯絡處據點。

    倒是街角有處半掩的店鋪看來頗為可疑,誰知走進去打探後,卻發現竟是暗娼的洗腳房,裡面充斥著莫名奇妙的陰穢濁氣,林守沒待上半分鐘便被熏得逃之夭夭。

    一無所獲的林守,最後還是回到那處徐家麵館處。此時已是八點過後,正是上班族出門就餐的早高峰,麵館裡竟是格外熱鬧,七八張桌子坐得滿實滿載,不斷有人吆喝著快端上面來。老伯在廚台處忙個不停,店小二則是又收碗又端面,跑前跑後的忙得滿頭大汗。

    林守在門口看著麵館裡的忙碌光景,摸摸咕咕直叫的肚子,一橫心踏進麵館裡面。麵館的牆壁上貼著菜單,只見上面從刀削麵到手拉麵應有盡有,而且價格似乎也不貴,林守很快確定了目標。

    “老伯,這裡來三兩牛肉刀削麵……”

    “唔?你是老林家的小子吧?來得太晚了!”

    “……嚇?”

    突然間被喝破身份,林守哆嗦了下,滿臉愕然的看著那邊煮麵的老伯。還沒來得及提問,一碗熱氣騰騰的哨子麵便被“咚”的聲放到面前。茫然看著眼前的哨子麵,林守一時間硬是沒反應過來。

    “那個,老伯,我要的是牛肉……”

    “混蛋!又不是給你的,幫我端到三號桌去。”

    “咦?端,端到三號桌去?”林守愕然瞪大眼睛。

    “原來幫忙的兩小子出去了,老漢這裡正缺人手,你小子來得正好。”老伯簡單說明著,看著林守依舊沒反應過來,於是揮起大勺敲過來。“還愣著幹什麼!臭小子,快點端過去!沒看到客人都等得不耐煩了嗎?”

    “哦……哦!”

    那揮來的大勺令林守聯想到老爺子的煙槍,當下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端起哨子麵慌慌張張的朝外面送去。不知道三號桌在哪裡,林守朝著左右張望時,旁邊傳來苦笑般的聲音。

    “不好意思,小兄弟,麻煩你幫忙了。”

    招呼林守的是那店小二打扮的青年。青年莫約二十五六的模樣,生著方方正正的國字臉,相貌頗為溫厚。由於兩手都端著收拾過來的麵碗,只得用下巴幫林守指明方向。

    “三號桌就在那邊,你快端過去吧。看這陣勢大概還得持繼大半時辰,等忙完後我們再好好認識認識,小兄弟……”

    “阿騰!你還在哪裡磨蹭個啥?趕緊把剩下的面給端出來!”

    沒等青年介紹完,那邊的老伯又敲著湯勺叫嚷起來。

    “來了來了,老爹……那小兄弟,我先過去了。”

    青年對著林守點點頭,然後端著麵碗衝進後廚院,隨即響起稀拉拉的水聲,似乎在洗刷碗筷的模樣。沒過半分鐘,青年便又端大盆麵團出來,在老伯的喝斥下胡亂擦了把手,又開始做手拉麵來。

    在這早高峰的用餐時刻,小小麵館裡的氣氛竟緊張得如同打仗一般。

    雖然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然而在老伯那魄力十足的吆喝聲下,林守卻是不敢絲毫怠慢,當場扮演起了跑堂小二的角色。在麵館裡跑前跑後,又是收碗又是端面,大半個時辰忙碌下來,竟是累得頭昏眼花。

    這家徐家麵館在附近似乎頗有名氣,差不多接近十點時人潮才慢慢減少。得到休息的空隙,林守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大口喘氣的時候,才發現竟連劍匣行囊都還背在身上沒解下來。

    “辛苦你了,小兄弟。”

    那店小二的青年端著兩碗麵走過來。剛剛跑堂時林守與他閒聊了幾句,知道他的名字叫徐騰,是那麵館老伯的養子,而麵館老伯名叫徐植,正是此間聯絡處的負責人。

    “來,小兄弟早餓了吧?快趁熱吃。”

    徐騰把一碗牛肉拉麵放到林守面前,然後自己在桌對面坐下,從桌上竹筒裡拿出雙筷子,吃自己那碗麵來。或許是已對此習已為常的緣故,他的模樣看起來遠比林守來得輕鬆。

    牛肉拉麵散發著誘人的醇香,早已是飲腸轆轆的林守,再顧不得滿肚子的疑問,把解決強烈的生理需求擺到最優先上來。伸手抓過雙筷子,學著徐騰的模樣埋頭希里胡嚕的吃了起來。

    彈性十足的手拉麵條,燉得香爛入味的牛肉湯汁,面上再撒把新鮮香菜點綴,便組成一碗令人唇齒留香,回味無窮的徐家牛肉麵。林守吃得是昏天黑地,日月無光,連面帶湯喝了個乾淨,末了更是“咚”的一磕麵碗,豪情萬丈的大喝一聲。

    “老伯,再來一碗!”

    “嗚噗!”

    桌對面的徐騰冷不防的給嚇了跳,差點把麵給咳出來,然而那邊的徐植徐老則沒好氣的回答著。

    “沒了。”

    “沒,沒了?”

    “徐家麵館早上只賣一百碗的份量,你小子剛剛吃的那碗還是老漢看在故人面上,從客人定量裡面省出來的,該知足了吧?”

    徐老手捧著大茶杯走過來。此時已過了早高峰的時段,麵館裡也沒有別的客人,徐老徑自坐在林守旁邊坐下,卻用看稀奇寶貝似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林守,一邊嘖嘖有聲的感嘆著。

    “怎,怎麼?”林守被看得心裡發虛,下意識的抹了抹嘴。

    “呵,那老煙槍一直把自家孫子當成寶貝,放在窩裡藏著掖著,今次怎麼突然開了竅,捨得派出來歷練了啊?”徐老笑瞇瞇著打量著林守。

    “徐老伯,你認識我家老頭子?”林守小心翼翼的問著。

    從徐老對老爺子的稱呼來看,兩人顯然交情不淺。這樣考慮的話,搞不好徐老也是像劍翁卜修子那般的修真宗師也說不定,雖然外表實在看不出來。

    “認識?豈止是認識,老漢和你爺爺可是老戰友了,想當年啊……餵,混小子,你躲什麼躲?”徐老斜眼瞥著那邊突然端起麵碗做奔走狀的養子,不快的喝斥著。

    “老爹,你行行好唄……你那'想當年'的故事我已經聽了幾百遍,再聽下去就能倒背如流了,我去……去幫林兄弟再下碗麵好不?”徐騰苦著臉向養父求饒著,不過卻是把徐老給惹惱了。

    “你個不知尊老愛老的渾小子,欠抽的,滾遠!”

    徐老一腳踹飛了養子,回頭生悶氣似的喝了大口茶,方才把視線移到林守身上,哼哼的問著。“說起來,照老煙槍的飛鴿傳書來看,你小子本來昨天就該到的,卻足足遲到一天……哼哼,自己交待,究竟到哪裡鬼混去了?”

    “這個呃,實在是一言難盡啊……”

    “一言難盡也要盡!小小年紀,沒事裝個屁深沉!”

    徐老兩眼一瞪,那長輩威嚴散發出來,嚇得林守不禁哆嗦了下。只覺得眼前麵館老伯的脾氣似乎特大,當下不敢再隱瞞,仔細把自己離家後的各種遭遇細講出來。

    ……………………

    從遭賊鶴突襲落水到後面奇遇隱逸仙子,從搭朔夜便車到後面暴走遊行,林守足足講了大半時辰才說完。說得口乾舌燥的時候,卻發現剛剛飄走的徐騰不知何時又坐回桌旁,手捧著一杯茶,竟是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嘖嘖,剛離家一天就能遇到這麼多精彩奇遇,林兄弟還真是當主角的命啊!”徐騰用格外羨慕的目光看著林守。另一方面,被比自己年長十歲的前輩這樣羨慕的望著,林守在得意之餘也感到頗不好意思。

    “呃,其實也不是多好玩的事情,當時可是差點就沒命了呢……嗯,徐大哥,借我喝口茶。”林守朝徐騰借來茶杯喝了口潤喉,同時也對這國字臉的溫厚青年生出好感。

    “真羨慕你啊,林兄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能這樣闖蕩一番……”

    “算了吧,林家小子能到這裡是福大命大,換成你怕是早就掛掉了,還是老老實實的給我在這裡煮麵罷!”徐老毫不留情的潑著冷水,隨即卻用頗為古怪的目光看著林守。

    “不過說到那太淵隱逸啊,可算得上是一世外奇人。傳聞其醫道通玄,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能耐,然而卻是長年隱居淵湖,不與外人來往,就連老漢想見她一面都不容易……卻不僅出手幫你小子消災解厄,臨走時還有仙丹饋贈,呵,這要傳出去不知有多少人會相信啊?”

    “還有那朔夜丫頭,亦是來頭不小。連牧戰老頭都管教不下來,但獨獨對你小子青睞有加……呵,老煙槍也好,你小子也罷,你們造師一脈怎麼總出這種招羨惹怨的禍胎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8:57

66 白虎宮

    “咦?老頭子也是這樣?”聽到意外的話,林守不禁愣了下。

    “嘿,那老煙槍的往昔逸事可不少呢,就是這岐陽地方和你們造師一脈也是大有淵源。”徐老呵笑著,說出令林守格外在意的話來。

    “大有淵源是……”林守頓時豎起耳朵。

    “這個老漢就不能告訴你了。老煙槍會派你到這裡,想必是有他的打算,小子想知道就自己去調察吧……呵,其實老漢也很期待你察出些什麼來。”徐老呵笑著,隨即卻是無視林守的失望神情,端起茶杯泯了起來。

    林守苦惱的瞪著徐老,對方卻是老神在在的模樣,於是又將詢問的目光移到旁邊徐騰身上,豈知徐騰竟是連連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並不知情的模樣。林守無奈下只好放棄探聽內幕的打算,轉而問起別的事情來。

    “那……徐老伯,蜀山派的穆蘭師姐在這裡嗎?”林守說著把背後的劍匣解下來。“老頭子幫她把青鴉劍修好了,聽說她正在岐陽地方執行任務,我這次過來便是送劍來的。”

    “修劍?原來如此,那老煙槍還在發揮餘熱呢……”徐老呵笑著搖搖頭。“穆丫頭確實是在這裡執行任務沒錯,不過你小子來遲了一步,她一早便帶著師弟外出查案去了,眼下還沒回來呢。”

    “查案?查什麼案?”

    “這個嘛,說起來你小子倒是趕上熱鬧了……”徐老端著茶杯慢慢說著。“最近岐陽地方不太安穩,有鬼祟妖物四處出沒,已經發生過好幾起妖物傷人事件了,鬧得人心惶惶的……穆丫頭便是被上面派過來調查這案子的,不過畢竟是在'白虎宮'的地盤,做起來也頗麻煩就是了。”

    “白虎宮?”

    林守頓時想起老爺子送信的交待,好奇的問著。

    “徐老伯,那'白虎宮'是什麼來頭?”

    “啥?你不知道白虎宮?”

    徐老被問得一愣,詫異的看過去,林守卻是茫然的搖搖頭。

    “那……'禦三家'呢?”

    徐老口裡又蹦出個陌生的詞,林守想了片刻,依舊無奈的搖搖頭。

    “……好好,好你個老煙槍!竟然把這樣的麻煩推給老漢,難道就不怕老漢裝聾作啞,讓你家孫子自己跳進火坑里去!?”

    徐老呲牙詛罵著老爺子,旁邊林守聽得不禁背寒,也不知那白虎宮到底是什麼來頭,竟惹得徐老如此大動肝火。偷偷朝旁邊瞥去,卻見徐騰亦是滿臉苦笑,似乎亦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過了片刻,徐老似乎罵得夠了,目光才轉到林守身上。

    “算了,要是小子不懂事惹出禍端,老漢這邊收拾起來也麻煩,今次就算便宜那老煙槍了……”徐老如此說著,隨即似乎是在考慮如何解釋,皺眉想了片刻,才慢慢開口說明起來。

    “先說說那'禦三家'吧……白虎宮,麒麟莊,朱雀殿,這三家共稱'神禦三家',在隱世裡是連正道會亦不敢輕慢的勢力……”

    正道會是集合隱世正道門派的修真聯盟,盟下囊括蜀山崑崙等千年名門在內,可以說是執掌隱世之牛耳的絕大勢力。正道會以鎮守泰平人世為己任,其麾下乾員亦都是生於人世的修真者,然而就這點來論,禦三家卻是截然不同的。

    白虎宮,麒麟莊和朱雀殿,若是對天地人三界因緣有所了解的知情者,從禦三家的獨特氏名上便可以看出些究竟來。這些氏名莫不暗示著三家與天界的聯繫——事實上,禦三家正是來自天界的古神後裔,是自太古群魔逐鹿時代便居於人世,千萬年來一直暗中鎮守著人世泰平的三大神裔門閥。

    禦三家有著普通修真門派望塵莫及的雄厚實力,然而更多時候卻是隱身於幕後,只有當人世面臨逢魔大劫時才會出手干預,而最近的一次活動記錄則是在六十年前。

    那時候地界妖魔在九黎幽姬的統率下,悍然突破地界藩籬,揮軍侵略人世。修真諸派倉促應戰,然而面對地界雄兵的猛攻,卻是被打得連連潰敗。人世藩籬失守,幾乎造成界域崩壞的崩界大劫。

    萬分危機的時刻,便是御三家出手力挽狂瀾,打退地界雄兵,誅殺九黎幽姬,方為死傷慘重的修真諸派爭取到喘息之機,繼而得以守住地界與人世藩籬。

    那次崩界大劫令得修真諸派痛悟到自身實力不足,進而促成了修真聯盟正道會的誕生,不過這乃是後話。當時禦三家與地界雄兵硬撼,殺敵一千而自損八百,亦是元氣大傷。加上正道會後面的逐漸活躍,於是轉而歸於幕後,休養生息。

    這數十年來,禦三家已少有在隱世活動,然而於修真諸派裡依然有著崇高的威名。此番發生在岐陽市的妖物出沒傷人事件,按理說亦是正道會的職責相關,然而因岐陽地方自古便是白虎宮的地盤,忌憚著白虎宮的態度,結果也只能派出穆蘭在暗中調察。

    “……白虎宮,有這樣厲害啊?”

    聽完徐老的說明,林守露出愕然神情。那禦三家是連正道會亦為之忌憚的隱世門閥,而白虎宮為御三家之一,怎麼會和小門小派的造師門扯上關係?老爺子叫他來送信,難道是開玩笑不成?

    “厲害?哼,小子無知,那白虎宮豈止是厲害?”徐老擺擺手,就像強調般的朝四周比了比。“你以為老夫為啥會捨得玉虛頂的清修不要,跑到凡世來開這間麵館?”

    “為啥?”這也是林守一直疑惑著的事情。

    “那個,不是說開間麵館是老爹你從小的志向麼……”旁邊的徐騰小聲嘀咕著,誰知徐老卻是兩眼一瞪,拿起茶杯作勢欲砸過去,徐騰嚇一跳的當下閉嘴。

    狠狠剔了徐騰兩眼,徐老才放下茶杯,用得意的語氣繼續說著。

    “哼哼,你當正道會裡還有其他人敢來白虎宮的地盤插足麼?還不是老夫與那牧老兒有舊,因此緬著臉皮來這裡開了家麵館。是換成卜修子那老兒,怕是早就被人給亂棍打出去了。”

    聽起來,這些修真宿老間似乎也有著頗為複雜的私人恩怨,然而林守聽著徐老的解釋,還是有個問題不解。

    “徐老伯,既然岐陽市是白虎宮的地盤,那我來時遇到的暴走族又算什麼?像那種妖怪組成的不良集團,難道白虎宮都不管嗎?”

    “你說那個啊……”徐老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那個算是朔夜丫頭的任性吧?那牧老兒和孫女兒鬧翻,眼下想管也管不了,只好姑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有朔夜丫頭管著,那些小妖也成不了大害。”

    “……孫女兒是?”林守納悶的偏著頭。

    “怎麼?小子還不知道嗎?”徐老用擺明看好戲的目光瞅著他,呵笑著說道。“牧戰老兒是白虎宮的當家,朔夜丫頭是牧老兒的孫女兒,所以算起來可是白虎宮的寶貝千金呢。”

    ……………………

    從徐家麵館出來後,林守的神情頗為恍然。

    白虎宮的來頭以及禦三家的淵源,從徐老那裡聽聞的事情著實把他給嚇了跳,然而更令他驚愕的卻還是朔夜的身份。朔夜是皇家宮當家牧戰的孫女兒,也是白虎宮的尊貴千金,卻竟然領著一干小妖當起不良暴走伙的大姐頭,實在令人費解。

    不過想想朔夜的言行舉止,還有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大家風範,說她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千金也毫不奇怪。只是回想起兩人先前的因緣際遇,比起白虎宮的千金來,倒是那統率不良暴走團的大姐頭還更來得親切些。

    摸摸著懷裡已被泡爛的那封信,林守顯出格外苦惱的模樣。

    那白虎宮的來頭既然如此之大,也不知道和老爺子有什麼關係?若是信還在,倒是可以去拜訪白虎宮問個清楚,然而眼下若是貿然闖上門去,搞不好會被當成可疑人物給抓起來。

    離開麵館時徐老也再三告誡他,最近因岐陽市頻頻有妖物作亂,白虎宮弟子已在市裡嚴加警戒。眼下正是最敏感的時機,要他注意低調行事,千萬不能鬧出禍端來。

    “……算了,先把青鴉劍送到穆蘭姐手裡再說。”

    橫豎再想下去也是無解,林守搖搖頭把白虎宮的事情拋出腦海,轉而從懷裡取出離開時徐老給的天機鏡來。

    “天機鏡”是正道會配給麾下乾員的製式法器,外觀與凡世流行的觸屏手機相同,用法亦是大同小異。除了可用作手機通訊外,亦可用於乾員間互相通告位置及傳達情報。徐老給他的天機鏡上已登錄著穆蘭的號碼,林守只要照著地圖尋過去就行。

    “嘿嘿,先看看穆師姐在什麼地方?”

    林守把玩著手裡的天機鏡,嘗試將咒力注入其中。

    先前徐老把天機鏡給他時並沒做出過多說明,然而憑著造物馭物的深厚功底,林守沒擺弄幾下便清楚了天機鏡的用**能,流利的調出岐陽市的微縮地圖來。和普通衛星地圖相比,天機鏡上的微縮地圖增添了靈脈導航的功能,地圖上清晰顯示出流經岐陽市的地脈陰淵以及相應地穴的分佈。

    只見在城市東側的某處地穴附近,有一人形藍點閃爍著。林守伸指點開藍點,屏幕上隨即彈出穆蘭及兩小道士的資料來。兩小道士名叫尉真尉遲,看來便是徐老提到的穆蘭的師弟們。

    “……真是方便呢,到底是誰造的這東西?”

    林守擺弄著天機鏡,連聲讚歎著。天機鏡需用咒力驅動,嚴格算來也是法器的一類。因造師門亦是擅長造物馭物的門派,對於同行匠師造出的優良法器,林守幾乎下意識的生出競爭意識。

    “這是……墨字?是墨門造的?”

    在天機鏡的後蓋角落處,林守發現一墨字銘紋,想想後頓時清楚了天機鏡的出處。

    那墨門是從春秋戰國時期傳承至今的隱世名門,其機關造術在隱世裡可謂享有盛名,像天機鏡這般帶著墨字銘紋的法器,幾乎已成為修真者的標準配置。造師門算起來也是墨門的同業,然而不論是名聲還是實績,兩者的差距就像是鄉間小作坊和大眾工廠一般。

    “嘖嘖,果然是沒得比啊,看看這做工……”

    打量著手裡機械加工出來的精緻法器,林守不禁為自家原始的手工作業而歎息。在隨後的半個時辰裡,林守照著天機鏡的異航前進,不知不覺已穿過數條小巷,來到靠近市中心的繁華街道處。

    此時正是上午最熱鬧的黃金時間,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潮湧湧,顯得格外嘈雜。

    林守避開洶湧的人潮,站在路邊辨認前進方向,突然間聽得身後響起摩托轟鳴聲,還來不及回頭便被股大力給猛拽了一把。那力量拽得林守差點撲倒在地,前衝幾步才穩住身形,隨即惱怒的回頭望去。

    只見五六名暴走族騎著摩托掠過街邊,在前面十多米處停下。為首的暴走族是個小個子青年,尖嘴猴腮的模樣,手裡拿著剛剛搶過的劍匣,正滿臉譏笑的回頭望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9:16

67 乳虎嘯泉

    “你們是……朔夜姐的手下?”

    看到小個兒臉上青腫傷痕,林守頓時記起他是昨晚被朔夜教訓過的肖猴兒,只是不知為何找自己的麻煩?

    “嘿嘿,小子,你倒還記得清楚。”肖猴兒嘿笑著,目光帶刺的看著林守。“怎麼?得到大姐頭的寵愛就得意忘形了,隨隨便便在街上逛悠,還真把岐陽市當成自個兒的地盤不成?”

    “……我既沒得意忘形,也沒聽說逛街還需要批准。”林守盯著肖猴兒手裡的劍匣,聲音沉了下來。“那東西可不是你們能碰的,馬上還回來。看在朔夜姐的面上小爺就饒你們這次。”

    “饒我們這次?哈,小子還真以為把我們吃定了不成?”肖猴兒耍著手裡的劍匣,明顯挑釁的對林守吐舌頭。“我就不還回來又怎麼樣?小子,不服氣就去找大姐頭告狀啊?弟兄們,扯呼!”

    肖猴兒朝同夥一揮手,隨著排氣管噴出股濁煙,幾輛摩托霎時間載著暴走族們溜遠。林守緊追幾步沒趕上,看著遠處肖猴兒故意拍屁股挑釁的模樣,不禁氣得樂了起來。

    “好好!要是今兒讓你個猴崽子跑掉,小爺就是猴孫子!”

    林守詛罵著朝左右望去,目光落到路邊停著的一輛大貨車上。大貨車上寫著ems的特快專遞字樣,然而或許是郵遞員外出送貨的關係,駕駛座上並沒有別人。

    ……………………

    儘管對林守來說或許是場無妄之災,然而事情的起因其實非常單純。朔夜既是暴走團的大姐頭,又是白虎宮的高貴千金,在眾小妖眼裡是如同神仙般遙不可及的人物。

    對於前來獻殷勤的無聊男子,朔夜從來是不假辭色,然而昨晚竟對個陌生小子青睞有加,這自然惹起了眾小妖的各種驚詫。尤其是因故被眾人海扁一頓的肖猴兒,看著春風得意的林守,心裡更是羨慕嫉妒恨。暴走遊行結束後,當下糾集了些同樣嫉恨的狐朋狗友,就前來尋找林守的麻煩。

    當然,林守是朔夜另眼相看的男人,小妖們也不敢太過份。商量陣後還是肖猴兒想到辦法,找機會搶走林守的行李,以滅滅他的囂張氣焰。就算那小子找到大姐頭告狀,拼著挨大姐頭的幾句訓斥,也能令他在大姐頭心裡落下個無能的印象。

    肖猴兒的卑鄙方案得到小妖們的一致認可,而事情的發展也如同預料般的順利。趁著那小子在路邊發楞的當口,眾人搶到他背後的劍匣,然後仗著交通工具的便利,輕易便把林守給甩到身後。

    “哈哈,你們看到那小子哭喪著嘴追來的模樣了嗎?”

    肖猴兒駕車奔馳在公路上,舉著劍匣朝追隨身邊的小弟們炫耀著。“那小子還說什麼讓我跑了就要當猴孫子……哈哈,憑空就多個孫子出來,還真是不好弄呢,這樣不就顯得當俺們爺爺的欺負人嗎?”

    若是這番落到老爺子耳中,肖猴兒怕是會被綁到鐵柱上去挨九天雷劫才對。可惜一眾小妖們全然不知林守來歷,此時便也跟著肖猴兒起哄來。

    “不愧是猴哥,隨便出手便讓那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就是!那小子也太囂張了,竟敢厚著臉皮接近大姐頭!簡直不把我們親衛隊放在眼裡!今次可是好好教訓了他一番!”

    “說起來,猴哥,接下來咱們怎麼辦?”旁邊的小弟問著。

    “這個嘛……”肖猴兒轉念想了想。“反正東西也到手了,我們到周圍隨便飆個幾圈就回去找大姐頭。那小子追不上我們,結果也只能向大姐頭告狀討要罷了,到時候我們就好好看他怎麼出醜。 ”

    “好!就這樣辦!”

    肖猴兒的主意得到小妖們的讚同,豈知就在這時候,突然頭頂上方響起一聲犀利的啼嘯。眾人下意識的抬頭望去,看見一頭獵隼伸展著翅膀,從遠處疾速劃過他們頭頂。

    獵隼是城市裡非見罕見的猛禽,小妖們看得暗暗稱奇,卻見那獵隼飛到遠處又拐了個彎拆返回來,掠過眾人頭頂時再次發出一聲啼嘯。犀利的啼嘯聲朝著周圍擴散出去,引得下方路人們紛紛抬頭打量。

    “那蠢鳥在叫什麼?難道不怕我們把它打下來吃了?”

    一小妖看著頭頂盤旋的獵隼,壞笑著摸出懷裡的自製鳥槍來。

    “算了吧,你那玩具槍要能打下獵隼來,我就把車輪吃掉……咦?”

    另一小妖朝同伴吐嘈著,目光不經意的瞟過右後方,彷彿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般,霎時間呆掉。直到頭頂響起又一聲啼嘯,方才打了個冷顫醒過來,卻是慌忙朝領頭的肖猴兒報告著。

    “猴……猴哥!不好了,那小子追過來了!”

    “你說啥?追過來了?那小子連塊滑板都沒有,怎麼追……噗嗚!?”

    肖猴兒回頭望去,嘴里當即發出古怪的聲響。眾小妖跟著看去,也是齊齊嚇了大跳。只見一輛大貨車從右邊公路斜插進來,一路窮追猛趕,左抄右攆,按著喇叭朝他們逼近而來。

    被他們搶走劍匣的那玄衣少年,此刻正滿臉怒容的站在貨車車頂。任由腳下的鋼鐵巨獸豬突猛進,竟是雙手抱胸,巍然不動的金剛模樣。那烈氣隨著巨獸的轟轟咆哮聲散發出來,不光沿途路人紛紛看得目愣目呆,前面小妖亦齊齊打了個寒顫。

    “那……那車的駕駛座上沒人!?”一位眼尖的小妖搶先發覺不對。

    “那小子會使妖法?沒聽說過啊!”小妖們自然不會知道造化門的馭物神通,只是看著大貨車轟轟咆哮著,彷彿食肉恐龍般的從後面碾壓而來,卻是陷入手足無措的恐慌裡面。

    “混帳!不要慌!這裡是我們的地盤,一輛破車有啥好怕的?”

    肖猴兒及時喝住小弟們的恐慌,然而回頭看看後面咆哮奔騰的鋼鐵巨獸,還有巨獸身上那滿臉怒容的玄衣少年,竟也是沒來由的感到陣陣心虛氣短,當下打起了開溜的主意。

    “別怕!那小子剛到這裡,壓根兒不知道哪條路是哪條!我們就在前面路口散開,看那小子能追到什麼時候!?”

    肖猴兒如此下令著,並率先拐進旁邊的岔路里面,眾小妖隨即跟進,各自朝著不同方向散開逃竄。

    作為土生土長的暴走族,肖猴兒等人自然熟悉岐陽市每條公路的分佈。而林守卻是初次來到岐陽市,就算有著怎樣厲害的妖法,也不可能追得上佔有絕對地利的他們。

    這樣想著的肖猴兒,途中還故意繞了好幾條彎道,直到那轟轟咆哮聲遠不可聞,方才掉頭駛向某處慣常據點。那據點是一處堆放著大量廢車器物的回收場,肖猴兒在那裡與另外幾名先趕到此處的小妖匯合。

    “怎麼樣?那小子果然被甩掉了吧?”

    悄悄抹去額前的冷汗,肖猴兒故作鎮定的問著手下。

    “嗯,好像是甩掉了的樣子……”一小妖心有餘悸的朝遠處看去。“那小子究竟是什麼來頭啊?我可從沒見過像那樣飆車的傢伙。”

    “管……管他是什麼來頭!這裡可是我們的地盤,敢在我們的地盤上惹麻煩,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是吧,猴哥?”另一小妖則是堆起笑容向肖猴兒討好道,肖猴兒正待點頭,誰知頭上竟又傳來聲尖銳的嘯啼。

    小妖們抬頭望去,只見先前那頭獵隼再度飛到他們頭頂。

    “那頭鳥……有問題!不對,我們換個地方!”

    看著那獵隼在回收場上空盤旋不去,肖猴兒心里莫名湧出強烈危機感,當下招呼小妖轉移陣地。小妖們聽從肖猴兒的命令跨上機車,然而有一人卻因抽著煙而遲了半步。就在他慌慌張張騎上摩托時,回收場左側突然傳來隆隆的引擎轟鳴聲。

    肖猴兒等人下意識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看見回收場那方角處聳立著一堵由舊輪胎堆起的高牆。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那高牆在下一瞬間卻是陡然暴散——

    彷彿挨了攻城錘的一撞,無數舊輪胎像砲彈般的紛飛迸射出來,肖猴兒等人狼狽的躲閃著砸過來的輪胎,而那名落後的小妖則因距離太近,連車帶人被飛來的輪胎給當場砸倒在地。

    隨著輪胎紛飛四落,一頭鋼鐵巨獸低吼著從滾滾煙塵裡竄出來,锃亮的燈光照落在驚惶的小妖們身上,那無以言喻的壓迫感摧得後者心跳集體驟停一拍。

    “……撒!快撒!”

    當看到巨獸頭頂上那滿臉怒容的玄衣少年時,肖猴兒猛的打了個寒顫,再顧不上那被撞飛的倒楣鬼,當下吆喝著眾手下就待逃竄。

    陡然間一道血光閃過,化成匹練般橫掃當場。

    肖猴兒只感到胯下一寒,下意識的低頭望去,駭然看到自己騎著的摩托竟被那道血光給攔腰斬斷!

    被斬斷的摩托當即垮了下去,而肖猴兒則是驚叫著跳離了摩托。稍遲一秒後,同樣的驚叫聲從周圍傳來,其它小妖們的摩托亦沒能倖免於難,一律被那道血光給橫切兩段。

    橫掃空地的血光重新凝成祭劍的模樣,倉惶棄車的小妖們,不約而同的望向那柄懸在空中,散發出森羅血煞的可怖祭劍,腦海裡浮現出幾乎不敢去想的問題——若那道血光剛剛是朝著他們斬來,那此刻又會怎樣?

    隱約間,彷彿有股看不見的寒氣在空地上擴散。

    小妖們用僵硬的目光看著那巍然浮空的兇劍,豈知祭劍卻突然搖擺了下,圍著他們盤旋一周,隨即又折了回去。肖猴兒等人戰栗著朝著祭劍折返的方向望去,然後看到那玄衣少年正緩緩走來。

    隆隆作響的鋼鐵巨獸匍匐在身後,森羅血煞的兇劍彷彿獻媚般在身邊飛舞著。就像誇讚祭劍的表現般,玄衣少年伸手撫過舞動的祭劍,然後抓著劍柄將其歸入鞘中。

    祭劍入鞘叩出“鏘”的聲清響,原本籠罩著空地的濃烈煞氣亦在同時被驅散開去。肖猴兒等人大口喘息著,用說不出話的神情望著那漠然走來的玄衣少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09:40

68  金剛無想

    “……,你們啊,差不多玩夠了吧?”

    林守朝著小妖們走去,不論表情還是語氣都充分顯露出不快,伸手指著肖猴兒拿著的劍匣。“如果玩夠了的話就把那東西還我。看在朔夜姐的面子上,我只揍你們個半死就好。”

    “誰……”誰要還給你啊!外地來的混蛋,少他媽囂張!”

    或許是剛剛擺脫祭劍那恐怖威壓的情緒反動,也或許走向來在岐陽地方橫行霸道慣了,此時再受到林守言語的刺激,一高頭大馬的暴走族竟悍然蹦了出來。

    “兄弟們!別怕他,這里可是我們的地盤!”

    那暴走族從身後陡然抽出根金屬刺棒,大聲鼓動著周圍的同伙。受到頭腦發熱者的鼓動,後面的一眾暴走族亦紛紛取出家伙。這些暴走族橫行慣了,此時竟想仗著人多勢眾,一擁而上將造師傳人解決掉。

    林守漠然看著叫囂沖來的大群暴走族,沒有拔祭劍,只是漠然抬起手。

    “他媽的臭小鬼!賠爺爺的車來!”

    沖在最前面還是那名大塊頭的暴走族,看著林守伸手迎來,卻是大吼著舉起刺棒,使出渾身力氣砸下來。大塊頭畢竟是妖怪出身,只聽得刺棒在空氣中扯起尖銳的呼嘯,混雜著妖氣的勁道顯然已遠遠超出凡人的範疇。

    只可惜,手里拿著的簡陋兵器已然注定他的陡勞。

    “別動。”

    林守並指指去,不是對著大塊頭,而是對著他手里的刺棒。

    仿佛踩下了急剎車,刺棒在空中驟然疾停,拖著收勢不住的大塊頭向前栽倒。大塊頭吃痛的從地上爬起來,茫然看著那懸在空中的刺棒,下意識的想把它拽回來,豈知仍由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刺棒卻走動也不動。

    “…“妖術!這小鬼會妖術!”

    大塊頭發出恐慌的聲音,林守聞言卻是不悅的皺起眉頭,並指朝右一劃。那邊懸在空中的刺棒頓時扯起一聲呼嘯,一記橫掃把前主人給打飛了出去。

    大塊頭慘叫著在地上滾了兩圈,幾顆牙齒飛了出來。當其捂著流血的鼻孔駭然回望時,卻見他的刺棒正隨著少年手指在空中舞動著,那棒身竟隱隱發散未有過的凶氣來。

    “我造師門有馭物遣物的神通。”林守傲然宣言著。“所謂馭物,也就是隨心所欲的馭使物器,就好像這樣……”說著林守隨手一劃,只見那刺棒在空中舞了圈,隨即卻是殺氣騰騰的撲向地上大塊頭,圍著其亂敲猛打起來。

    妖怪出身的大塊頭固然是皮厚肉糙,然而刺棒打起來也是毫不留情。砰砰悶響聲里,大塊頭被打得在地上翻來滾去,傲傲慘叫著幾乎現出了原形。那淒慘的模樣落到其他同伙眼里,令得小妖們露出不寒而栗的神情。

    “這就是最簡單的馭物神通了。”

    看著地上翻滾哀嚎的暴走族,林守用說明般的淡然語氣解釋著。剛剛他是突發奇想,將引煞訣施加到刺棒身上,沒想到效果竟走出奇的好。
    任由刺棒自己發揮,林守回頭朝小妖們瞥去。接觸到造師傳人的目光,那邊小妖們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恐慌的看著手里的家伙,一時間竟不知道是放還是不放。

    “我不打算欺負人,所以先說明下。”林守瞅著小妖們手里的簡陋家伙,用不快的語氣開口說著。“對付造師門人,那種凡鐵真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如果你們真想打的話,還不如靠拳頭更實際。”

    就算林守說的是事實,然而先前已見識過那凶神惡煞的祭劍,又有誰敢赤手空拳挑戰眼前的造師傳人?是故小妖們盡管顯出猶豫糾結的神情,但依舊緊緊拽著手里的家伙不放。

    突然間響起“砰”的聲爆響,沖擊的聲浪把小妖們驚得齊齊個趔趄。駭然的回頭望去,卻見到一同伙滿臉焦黑的倒在地上,手里拿著半截炸了膛的鳥槍。

    “這可是他自找的。”

    林守無奈的搖搖頭,小妖們呆然的目光移到造師傳人身上,兩秒鐘後反應過來,卻是爭先恐後的丟掉手里的家伙,無人再有半點猶豫。

    “這是明智的選擇。馭物訣對人沒用,因此你們盡可用拳頭抵抗。”

    林守嘴角彎出弧線,並指回劃,那邊正敲得痛快的刺棒隨即應聲折回。

    只見棒身上沿著點點血跡,卻是歡欣鼓舞般的圍在造師傳人身邊,顯出蠢蠢欲動的模樣來。

    “去吧,就照我剛剛說的。看在朔夜姐面子上,一一打個半死就好。”

    林守如此囑咐著,伸指一彈,那刺棒隨即應聲撲出。

    就算被引煞訣喚出潛在凶氣,然而其本質也不過只是根普通鐵棒。若是小妖們橫心抵抗,那刺棒倒也不見得能奈何得了他們。只可惜小妖們的膽氣早已被造師傳人給摧毀,此時見著刺棒殺氣騰騰的撲過來,竟然哇哇大叫轉身潰逃。

    前面手下的一潰逃,倒把後面的肖猴兒給顯露出來。

    刺棒倒也不管是嘍啰還是頭目,呼嘯著向肖猴兒招呼去看著打來的刺棒,肖猴兒避無可避,咬牙拋掉手里的劍匣,從背里抽出一物迎上去。

    下一瞬間,陡然傳出“砰”的暴響。

    刺棒被打得高高飛起,片刻後又轟然落地,砸在地上彈了幾彈後便再也動彈不得。林守驚訝的望去,只見拳頭粗的刺棒竟被整個兒打彎,顯出宛如問號般的模樣來。

    打飛刺棒的是肖猴兒手里的一根齊眉哨棒。那哨棍渾身烏黑,模樣倒是不甚顯眼,然而棒身卻散發出隱約金光,顯然非是尋常器物。

    “金箍棒!猴哥拿出金箍棒來了!”

    看到肖猴兒手里的烏哨棒,潰逃著的小妖們紛紛停步,發出驚呼來。

    “金箍棒?是那個金箍棒嗎?”

    林守亦被嚇了跳,瞪大眼楮望過去。

    和凡人以為戲談的《西游記》不同,一代天魔“八荒猿神”率領地界群妖挑戰天庭的事件,可是上古時期發生在隱世里的真實歷史,那金箍棒便是當時天魔猿神所持的兵器。多虧後世羅某人在聽聞後加以改編推廣的緣故,金箍棒也就成了神話傳說里最有名的神器。

    此事原屬天界隱秘,林守是從老爺子傳給他的法寶秘錄《天工造物》上得知。按照《天工造物》上的記載,據說那八荒猿神的金箍棒,能一棒摧平三山六岳,灰滅十萬天兵,是威力睥睨三界的絕世神兵。猿神身死魂滅後,金箍棒被天界慎重回收,重重封印在天淵斷崖的深處,卻不知何時竟流落到人世?

    “沒錯!正是孫爺爺用過的金箍棒!”

    另一方面,拿著法寶在手的肖猴兒則是氣勢大威,當下猛吸了口氣,身軀陡然膨脹變化,竟然顯出其妖怪原形來。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小個子的肖猴兒,化相原形竟成了一頭六尺多高的大毛猴子!

    那毛猴子把烏哨棒舞成一團棍影,大喝著往地上猛的一砸。隨著亂石飛濺,竟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給砸出一條五六米長的龜裂來!目睹肖猴兒展示神力,小妖們霎時間歡呼雀躍,然而那邊的林守卻是呼出口氣。

    氣…什麼啊,原來是贗品,嚇我一跳。”

    “贗品?臭小鬼,膽敢侮辱孫爺爺!可饒你不得!”

    聽到心目中的偶像被侮辱,肖猴兒毗牙發出聲低吼,揮棍朝林守撲去。只見那猴影仿若鬼魅,縱身躍起數丈高,在空中蓄足力勢後一棒摧下,倒當真有幾分美猴王的氣勢。

    可惜,贗品終究還是贗品。

    而且,遇上的還是造師傳人。

    一道黑索從林守袖口疾射而出,黑索如靈蛇般纏上肖猴兒的雙腿,再猛力一扯。空中的肖猴兒頓時失去平衡,驚叫聲里仿佛死豬般重重砸向地面,隨著一聲吐血的悶哼,那冒牌的金箍棒也脫手飛了出去,滴轆轆的滾到造師傳人腳邊。

    “  ,這就是你的金箍棒啊…”

    “死小鬼!不許踫孫爺爺的寶貝!你敢,快放下!”

    全然無視地上肖猴兒那噴火似的眼神,林守伸手揀起烏哨棒。

    本以為這烏哨棒大概是肖猴兒胡亂煉化出的器物,然而拿在手里仔細打量,卻發現那哨棍初看上去頗不起眼,但細看卻有大巧若拙之工,兼且神光內斂,似乎是件來歷非凡的法寶。

    “等等,不會這麼巧吧?”

    突然想到件事,林守以驚愕目光看著手里的烏哨棒。

    造師門歷代先師皆擅長造物之術,而據《天工造物》里留下那段記載的先師所言,他曾苦苦追尋猿神遺寶而不可得,以此為生平憾事。于是搜集三界八荒玄鐵之精,花費十年光陰,竭力造出一根“金剛無想”棍。此棍能長能短,能粗能細,有無方變幻之玄通,與猿神遺寶頗為神似。

    那位先師曾留下遺言,後世門人若有機會見到猿神遺寶,必以金剛無相試之。可惜後來金剛無想流落凡世而不知所蹤,林守記得在造師觀的格物殿里有許多空置的物格,其中一處便是留給供奉“金剛無想”用的。

    “喂喂,難道真的是…”

    林守盯著手里的烏哨棍,越看越覺得有問題,當下從懷里取出《天工造物》一書。那《天工造物》秘錄是造師一脈的精魂所系,上面自然有無方玄法庇護,因次前番落水並沒對秘錄造成任何影響。

    林守憑著記憶翻到書里介紹“金剛無想”的那頁,對比著上面的圖像,再看看手里那烏哨棍,一時間竟是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10:13

69二度搜刮

話說那肖猴兒被捆仙索縛住手腳而摔到地上,一時間雖被摔得七昏八素,然而仗著皮厚肉糙,倒也是很快緩過氣來。抬頭見著林守揀起寶貝烏哨棒打量,卻忍不住焦急的吼起來。

“死小鬼!不許碰孫爺爺的寶貝!你敢,快放下!”

被捆著的肖猴兒拼命扎掙著,然而卻是全然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造師傳人把烏哨棒打量了遍,隨即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似的古怪神情,又急勿勿從懷裡取出本冊子翻看。

不知那冊子裡寫著什麼,那造師小子翻看片刻,竟莫名其妙的發起呆來。肖猴兒正感到納悶,豈料那邊的造師小子竟突然大吼一聲,又高舉著烏哨棒竟仰天大笑起來。

那笑聲端的是暢快淋漓,仿佛得到某個夢寐以求的寶貝一般。

“呢…死小鬼!你笑什麼笑?”

肖猴兒驚疑不定的問著,然而那邊的林守卻仍舊自顧自的大笑著,在小妖們膽顫心驚的注目下,又過了好半天才收住勢頭。笑聲落下的同時,林守卻是陡然雙手合什,面容肅穆,遙遙朝著青河鎮的方向,跪下稟告著。

氣…蒙先師恩佑,造師門五十七代傳人林守,在此謹受金剛無想。”

肅聲稟告完後,林守又重重叩了三個響頭,方才起身站立。然後隨手一抖,那縛著肖猴兒的捆仙索頓時如靈蛇般褪去,嗖的縮回袖口裡面。

重獲自由的肖猴兒,當下連翻兩個跟斗蹦起來,和林守拉開七八步的距離,驚疑不定看著造師傳人。然而卻見林守拿著那烏哨棒,竟用格外愉快的目光掃過來。

“你這猴兒倒是送寶的福將呢,說說看,是從何處揀到此物的?”

“你……別太猖狂!猴爺我會告訴你嗎?識相的就快快……”

見著林守竟打算把自己寶貝據為己有,肖猴兒當場破口大罵,豈料剛剛開了個頭,耳邊突然響起幻叟”的聲風響。沒等他反應過來,身後跟著傳來陣陣破裂垮塌的亂響,其間挾雜著小妖們的陣陣尖叫。

“……”什麼?”

看著林守手裡陡然伸長的烏哨棒,肖猴兒好半天才理解事態,隨即轉動著僵硬的腦袋,順著從耳邊擦過的棍身朝後望去。只見那棒身橫貫身後的眾小妖,一直延伸到百十米開外的廢車堆。那駭人的沖擊力竟將整個廢車堆都給摧垮下來

“啥……”

看著遠處四散滾落的零件,不光是一眾小妖,連肖猴兒本人亦給嚇得呆掉。他拿到這根烏哨棍已經十年有余,卻從未想過這其貌不揚的烏哨棍能生出這般變化來。

在眾小妖的呆然注目下,那伸長的烏哨棒又有了變化。大概是想讓他們看清楚,林守此番刻意放慢了金剛無想回縮的速度。肖猴兒呆然的目光隨著金剛無想移動著,再度落回造師傳人的身上。

“好了,說吧。”

林守的語氣格外和藹,就像在哄勸智商已然退化到幼兒期的眾小妖。

“我……我是從土地廟裡揀來的……”

再沒有抵抗的余地,肖猴兒結結巴巴的說起來。

原來這根烏哨棒還是他跟著朔夜混暴走團前揀到的。那次肖猴兒路過野外的一個荒廢土地廟,見著廟裡供奉著一尊猴神雕像。因為年代久遠,雕像已是殘破不堪,唯獨手裡的金箍棒卻是完好無損,肖猴兒一時心動便把它據為己有,後面用著順手便留了下來。

這根烏哨棒似鐵非鐵,似木非木,卻是火燒不損,刀砍不傷,肖猴兒多少也感到有些古怪,然而奈何自身修為低下,實在辨不出究竟。雖然有心想要找名師辨識,又害怕被人譏笑,直到今次遇上造師傳人為止,還不知道這烏哨棒竟有這般的變化神通。

“原來如此,若不是你這猴兒當時的貪念,我也未必能收回這件先師遺寶,倒真是機緣巧合呢…”

林守聽完搖頭輕笑,撫著烏哨棒對小妖們介紹著。“這棒子的真名叫‘金剛無想”乃是我造師門先師的遺…”呼呼,即然機會難得,就讓爾等見識下金剛無想的真正玄通吧。”

如此說著的林守,隨手舞了個棍花。眾小妖看得駭然神變,就待轉身奔逃。誰知林守竟把金剛無想在原地一叩,那金剛無想陡然暴長,拽著造師傳人如火箭般直沒天際,人叟”的聲便不見蹤影。

包括肖猴兒在內,眾小妖無不大張著嘴巴,順著金剛無想仰頭望天。

那金剛無想延伸得極長,小妖們窮盡目力亦難以看到頂端的人影。就在小妖們個個學著長脖子鴨的時候,造師傳人那快意的笑聲卻從背後傳來

“蠢貨們,在看哪裡啊?”

隨著聲音湧來的是滿天棍影。小妖們還不來及回頭,腦勺,後背,腳踝處便各自挨了記悶棍,尤其以腳踝處最重,一眾小妖當下便慘叫著倒在地上打起滾來。

桶嘿,不愧是本門造物,用起來果然順手。”

林守扛著金剛無想站立中央,看著周圍滿地打滾哎喲的小妖,搖頭冷笑出來。“這幾下算便宜你們了,按照小爺的宣告,本應該打個半死才對。”

林守朝著橫臥在遠處的劍匣走去,沿途眾小妖莫敢阻攔,連滾帶爬的紛紛避開。從地上拾起劍匣仔細檢查了遍,見著劍匣上面的法印完好無損,方才鬆了口氣。

“幸好沒事,不然非把你們皮剝下來晾風箏不可,混晨…”

林守罵咧咧的把劍匣背回背上,又踹了附近的小妖幾腳,隨後目光落到手裡的金剛無想上。想想此番折騰雖是無妄之災,但就結果來說卻反而因禍得福,找回了件珍貴的先師遺寶。

林守又揮了幾下金剛無想試著念誦秘錄上的咒訣只見金剛無想霎時間縮成一寸短棍大小。林守拿著短棍愛不釋手的擺弄了半天,才喜滋滋的把金剛無想別在腰帶上。

“呼呼真是好寶貝呢,金剛無…”嗯?等等。”不知想到何事,造師傳人突然頓住動作,片刻後目光落到地上撲騰著的眾小妖身上。只見那漆黑的眼瞳裡閃爍著灼灼邪光,宛如餓狼打量著羊群,被那目光掃過的眾小妖當場打了個寒顫。

“說起來,小爺原本有要事待辦,結果卻被你們這群混蛋給耽擱了大半天的功夫,這筆帳又要怎麼算啊?”林守活動著五指關節,在哢哢的脆響聲裡全身散發出宛如鬼神般的氣焰。

“哼“哼,基於這樣的理由索要些賠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看著朝這邊走來的造師傳人小妖們背後湧出一股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戰冷和惡寒,不約而同的朝向後面退去。豈料造師傳人一揚手,一道黑索扯著呼嘯疾射而出,剎那間就把他們捆了個結實。

“好啦好啦不會要你們命的,都給我合作點,合作點哦。”

動彈不得的小妖們被拽倒在地林守哼著鼻歌輕快的走來,在小妖們駭然驚恐的注目下開始翻找起他們身上的各個口袋來。

“這硬梆梆的東西是啥?”火花塞?靠,你帶個火花塞在兜裡幹啥呢?吃飽了撐得沒事幹啊?沒收沒收!”

“喂喂,這是扳手吧,而且這麼大號的……修車用?你妹的,這分明是兇器好不好!給你們這種暴徒用太危險,還是由小爺我收著更妥當。”

“你!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渾身上下連個錢包都沒帶,還好意思出門啊混蛋!?”唔,脖子上的這枚吊墜倒是不錯,好大塊的黑玉,小爺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這是……游戲掌機?拜托,出來混也得多少敬點業好不好?這東西和暴走族半點也不搭配,小爺我就暫時替你保管了,什麼時候不混暴走族再找我來拿。”

……就這樣,在接下來大半個時辰裡,林守把眾小妖給挨個搜刮了一遍。從火花塞,大號板手,到黑玉雕飾,游戲掌機等等,從小妖們身上搜刮出來的各類物資在旁邊空地上堆起一座小山。

看著巍巍屹立的物資堆積,幾乎連底褲都被扒掉的小妖們,臉上無不是欲哭無淚的神情。然而那邊的造師傳人打量著眼前的貧寒戰利品,卻是顯出不太滿意的模樣。

“嘖,裡面前沒幾件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呢,果然還是搜刮那些鬼子鬼孫時更爽呢…”想到當時的光景,林守不禁露出油然懷念的神情,並回頭喝斥著眾小妖。

“話說你們混得也太差勁了吧?這麼多人身上竟只帶著一件法寶?要想打劫小爺的話,至少也該準備些像血妖皿、天罡令符這類的東西才夠上檔次啊!”如此喝斥的造師傳人,似乎完全忘了自己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只靠咒符過日子的事情。而被喝斥著的小妖們則紛紛露出看到鬼般的神情。

要知道,那天罡令符是可召來九天煌雷的正道神符,而血妖皿則是豢養著噬血妖靈的邪道魔器,兩者幾乎算是正邪兩道裡找得到的最頂級咒具。又豈是像這般大白菜似的說拿就能拿出的?

氣…也罷,看在朔夜姐的面子上,本少爺就將就點收下了。”

林守從附近廢品堆裡翻出塊塑料布,就準備把那堆物資打包帶走,而旁邊被捆得扎實的小妖們,則是用哀怨無比的眼神看著他—一雖然就事情起因來說,造師傳人莫約才算是被害者一方,然而若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解析眼前的畫面,實在很容易得到與事情截然相反的解答。

“住手!”

突然響起這樣的清叱聲,隨即一道旋舞的刃影呼嘯著從遠處襲來。

林守正在打包物資,聽得身後的破風厲響,反射般的向後蹦開。那旋舞的刃影從他身前劃過,飛到遠處後卻又借力折轉,再次呼嘯著再度襲來。眼見著避無可避,林守倉促下抽出金剛無想迎去。

兩兵相撞傳出金鐵交鳴的聲響,那旋舞的刃影被彈了回去。金剛無想毫發無損,然而承受沖擊的林守卻是被震得雙臂發麻,蹬蹬的退出五六步方才穩住身形。

“什麼人!?”

林守惱怒的朝偷襲者望去,卻陡然聞得一聲兇吼,嚇一跳的抬頭望去。

只見遠處高樓頂上赫然伏著一頭渾身雪白的巨狼,那巨狼差不多有老虎大小,狼背上騎著一女子。那女子身著白底金邊的武道袍,左手戴著一古銅護臂,腦後梳著一條粗長的麻花辮,看上去倒是格外爽利。

那女子輕叱一聲,生騎的白狼猛然從樓頂蹦下,幾個撲躍便落到地面。與此同時,先前那道被彈飛的刃影也旋舞著回到女子手裡一—直到此時林守方才看清,原來那道來去自如的刃影竟是一把月弧狀的刀輪。

刀輪在女子手裡閃出森森寒光,想起剛剛那驚險的一瞬,林守不禁心有余悸。猜想著眼前女子的身份,林守心裡暗暗叫糟,而那女子卻已騎著白狼朝這邊踱來,並且臉上浮現出明顯的怒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10:33

70 橫禍再起

    小妖們看著那女子走來,臉上神情煞是古怪。既像是等到援軍般的吁吁放心,又像是惹出大禍似的惶惶不安。然而那女子卻是全然不管周圍的小妖們,目光徑直射向林守。

    “你是何人?膽敢在岐陽撒野,不知此地是白虎宮的管轄嗎?”

    女子怒氣勃發的質問,粉碎了林守最後的僥倖。其實想想也不奇怪,岐陽市本就是白虎宮的地盤,而且最近因妖物出沒而提高警戒。他先前追著暴走族狂飆,在城區鬧出那樣大的動靜,白虎宮沒注意到才奇怪。

    林守猜測那女子恐怕早已來到附近,只是因情況不明而潛伏在遠處觀察,此時含怒出手,大約心裡已將他當成為非作歹的惡徒,豈不知他才是遭受無妄之災的受害者。

    “這位姑娘……”

    想到老爺子和徐老的囑咐,林守實在不願和白虎宮起衝突,於是朝那女子拱拱手,正準備開口解釋,豈料那邊肖猴兒竟搶先一步有了動作。

    “是韓千秀韓姑娘嗎?請替我們討回公道啊!”

    肖猴兒連滾帶爬的竄到那女子前面,泣聲控訴著。

    “你是…”被喚為“韓千秀”的女子,若有所思的打量肖猴兒。“是大小姐的……”

    “是!我是肖猴兒,追隨朔夜大姐頭的肖猴兒!上次你來找大姐頭時,就是我幫你領路的!”肖猴兒抬起頭,努力提示著自己的身份,隨即掉頭控訴著林守的惡行。

    “韓姑娘最近岐陽市有妖物作亂大姐頭髮動我們到街上巡邏。先前我們哥幾個在巡邏時遇到這小子,看他行跡可疑上去加以盤問豈知他竟惱羞成怒的追殺過來!還將我們身上的財物洗劫一空,必然是圖謀不軌,搞不好便與此番妖物作亂有關……”

    “圖謀你妹!”

    肖猴兒在那兒鬼話連篇,林守聽得卻是火冒三丈,當下一棍子把肖猴兒給抽飛了出去。

    “噗啊!”

    陡然挨了金剛無想的一抽,肖猴兒慘叫著橫飛了出去。威怒下林守使出真力,肖猴兒在半空旋轉五六圈後落到地上,半邊臉頰已是高高腫起。

    “賊猴子!小爺看在朔夜姐的情面上饒你不死,你卻在此搬弄是非,恩將仇報!這次可再饒你不得!”林守憤怒的揮起金剛無想金剛無想暴長六尺,呼嘯著朝肖猴兒砸平去。

    “住手!”

    一道刃影橫飛過來鏘然脆響裡將金剛無想打得歪向旁邊,肖猴兒也因此揀回條命。

    “岐陽市乃白虎宮的地界,何人膽敢在此撒野!”

    救下肖猴兒的自然是韓千秀的刀輪。這位白虎宮女弟子收回刀輪瞪著那邊的造師傳人,語氣聽來顯然已將他劃到為非作歹的惡徒行列。

    “那啥韓姑娘,事情並非如此……”林守收回金剛無想,朝韓千秀拱手解釋著。“我是青河造師門弟子來岐陽市只是為送東西。誰知道東西在途中被這夥小賊搶走,我追著他們只是為討回失物絕無惹是生非的意思。”

    這樣說著的林守,還特意把背後的劍匣出示給韓千秀看。看到劍匣的韓千秀愣了愣,她似乎也知道這夥暴走族的素行不良,遲疑了下,指著不遠邊堆積的物資問著。

    “既是如此,那些東西又是怎麼回事?莫非也是你的失物不成?”

    “呃,那些是…”

    被如此詢問著的林守,一時間露出啞口無言的神情,而這模樣落到韓千秀眼裡,卻更加深了她的懷疑。此時遠處又接連響起兩聲厲嘯,林守移目望過去,只見有兩道身影在樓宇間縱跳著,朝這裡快速奔來。

    “師妹,這裡出事了?”

    兩名和韓千秀裝束相同的白虎宮弟子接連落到現場,卻是立即擺出合圍架勢將他圍在中間,顯出訓練有素的模樣來。

    看著兩人手裡那兩把隱泛紫光的重戰戟,林守不禁暗暗叫苦。以身為匠師的目光看去,那戰戟應該是混進破魔紫金打造的破魔戟,一柄足有百斤重,揮舞起來威力可想而知,想必是白虎宮專為斬妖除魔而鍛造的利器。

    “嗯,遇到可疑妖徒……“

    師弟們的到來令韓千秀作出決斷,一揮刀輪朝著林守下令著。

    “不管你是何來歷,膽敢在此地行凶傷人,便已犯白虎宮律令。知趣的就老實束手就擒,放下武器隨我回白虎宮候審。若是事情真如你所言,白虎宮自會還你清白。”

    “那啥,沒有點商量的餘地嗎?”林守苦著臉問道。

    “師妹,別和這小子囉嗦!既然是可疑妖徒,那就先逮回去再說!”左邊的白虎宮弟子一揮破魔戟,便舉步朝林守走來。只見那沉重的破魔戟挾著氣浪橫掃而來,而若是被這般重兵器打中,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條命。

    “逮你妹!”

    被白虎宮的蠻橫作派惹惱了,林守當下也再不客氣的揮起金剛無想。

    白虎宮弟子的破魔戟是紫金打造,雖是誅妖除魔的利器,但究竟只算是凡鐵等級。而金剛無想卻是造師先祖以無方玄法造出的神通法寶,兩者格別猶如雲泥天攘,又如何能與之抗衡?

    只聽一聲金鐵交鳴的暴響,那破魔戟被彈飛了回去,而硬拼一記的金剛無想卻是藉勢亂顫,在嗡嗡聲裡抖出滿天棍影。

    見著棍影鋪天蓋地般的裹過來,那白虎宮弟子駭得急忙撒戟回防,然而卻是來不及。只聽得接連數聲悶響,那白虎宮弟子悶哼著被打退回去,呼吸紊亂,顯然吃了不小的虧。

    “餵,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換我來吧。,

    看到同門普一交手便被打退,另一名白虎宮弟顯出躍躍欲試的模樣。

    “去我只是一時大意……混蛋別搶我的仗!”

    被打退的白虎宮弟子緩過氣來,見著同門竟持戟衝上去大有橫搶這場仗的意思,頓時氣急敗壞的罵出來。

    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以眾凌寡的嫌疑,揮動破魔戟再衝了上去,想著搶先把對手擺平。

    “等等,兩位師兄,他只有一人……”

    看著兩位師兄竟然圍攻那粗眉少年,韓千秀不禁皺眉抗議。然而好不容易逮到對手,找得正酣的兩人卻是全然無視她的呼聲。結果為避免同門師兄有所閃失,韓千秀亦不得不持著刀輪上前援手。

    被三名白虎宮弟子包圍的造師傳人,霎時間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林守兩手緊握著金剛無想,緊張的瞥著前後左右的危險對手,一時間再顧不上去管那些正悄悄開溜的小妖們……”

    “過…退到這裡應該就安泉了……”

    趁著林守與白虎宮弟子糾纏的時機,肖猴兒領著小妖們悄然退出戰場,避到回收場外的一幢廢樓裡。因為先前挨了金剛無想一棍,被打落幾顆牙齒,這時候說起話來便有些漏風。

    “猴哥,你剛剛說的那些話……”不太好吧?”一小妖聽著遠處傳來的激戰聲響,頗為不安的問著。“那小子是大姐頭看上的人,要是因此惹怒……惹怒白虎宮,我們的下場怕會很慘啊…”

    白虎宮的名字似乎帶著莫大的震懾力,當小妖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來後,現場霎時間沉靜下來。肖猴兒亦是打了個寒顫,隨後卻抬腿踹了那多嘴小妖一腳,喝罵道。

    “葷蛋!偶剛剛要不那麼說,現在怕是換成我們在那兒她…被白虎宮海削了!你是願意得罪那小子,還是願意得罪白虎宮?”肖猴兒如此說著。

    “那小子膽敢在岐陽市裡鬧騰,本來就該吃些苦頭,關我們什麼事?大不了等他被白虎宮逮走後,我們再回去稟告大姐頭,大姐頭自然會去救他出來。結果對他也就是場皮肉痛和幾天的牢獄災罷了,沒什麼不得了的,正好也可以挫挫那小子的囂張氣焰!哼哼,偶都算計好了。”

    肖猴子洋洋得意的說出自己的算計,正享受著小妖們欽佩的注目,突然聽到身後有個期期艾艾的聲音傳了過來。

    “猴,猴哥,事情恐怕沒那麼容易耶……”一小妖原本守在廢樓的窗戶邊放哨,此時指著遠處激戰的回收場,用顫抖著的聲音說著。“那小子……好邪門的樣子,搞不好白虎宮還拿不下他……“

    “你說什麼!?”

    肖猴兒聽得駭然大驚,當下撲到窗戶邊朝遠處戰場望過去。

    手持金剛無想的造師傳人,在那裡正以一敵三的抵擋著白虎宮弟子的猛攻。只見騎著白狼韓千秀在戰陣外遊走,兩名持著破魔戟的弟子則聯手從左右挾擊林守。

    話說那紫金打造的破魔戟,原本乃是當初崩界大劫時期,白虎宮為對付地界那些銅頭鐵骨的魔物而請當時名匠設計的利器,在兩界戰事裡斬獲頗豐,可算是白虎宮的標誌裝備。豈料此番用在造師傳人身上竟是大失水準。

    每每見著破魔戟刺來,林守便揮起金剛無想迎去。隨著交擊暴響傳出,那金剛無想便嗡嗡亂舞出滿天棍影。棍影鋪天蓋地的捲過去,不僅逼得使戟弟子只能撒乾回防,稍有疏忽還會挨上好幾棍。

    肖猴兒嚐過金剛無想的滋味,知道那烏哨棍的厲害。看著那呼嘯連連的滿天棍影,就算是皮厚肉糙的妖怪,一棍下去恐怕也要去掉半條命。然而那兩名白虎宮弟子連挨了十多棍,竟只是悶哼數聲,隨即依然與林守戰得不亦樂乎。那強悍無比的抗打擊力,看得肖猴兒瞠目結舌。

    隨著雙方交手持續,金剛無想與兩把破魔戟也已硬拼了數十記,但那烏黑棍身上竟沒留下半點傷痕。反倒是林守幾番交手下來,似乎漸漸悟到使用金剛無想的竅門,嘗試將法寶的變幻神通融進棍法裡,戰場局勢陡時一變。

    只見那樸拙的烏哨棒趁勢一抖,剎那間竟化成虛實不定的滿天棍影朝兩名持戟弟子襲去。那棍影有長有短,變幻自在,兩名持戟弟子將手裡破魔戟舞成陀螺,竟也擋不住那無孔不入的棍影。隨著噗噗悶響聲,竟被打得連連敗退,一時間竟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這幕光景落到遠處窺戰的眾小妖眼裡,帶給他們難以言喻的震撼。

    想想看,白虎宮乃是統治岐陽地方的神禦門閥,門下弟子亦有著隱世屈指可數的強悍武力。對混跡暴走族的小妖們來說,幾乎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然而就是那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卻被造師傳人以一敵三仍給打得全無招架之力,這樣算起來,那揮舞著烏哨棒的少年究竟邪門到何種程度?想想自己先前竟不知死活的去招惹這樣的煞星,小妖們的背脊不由得冒出浸骨的寒意,帶著驚恐的神情互相張望,一時間廢樓裡的氣氛彷彿凝滯。

    “猴哥……”一小妖看著造師傳人手裡威風八面的烏哨棒,以吞嚥口水的顫聲問著肖猴兒。“原來你的那根金箍棒是真的啊?”

    “真的個屁!你幾時看見我用它那樣抽人過!?”肖猴兒一腳踹飛了那多嘴小妖。“金箍棒也好,前面的刺棒也好,什麼玩藝兒落到他手裡怎麼都可以變出花樣兒和…混帳,那小子到底使的是什麼妖加…”

    “猴哥,萬一,萬一啊,他要是把那兩名白虎宮弟子給打傷打殘,白虎宮將來追究起來,那我們豈不得被抓去剝晨…”另一小妖看著那明顯不利白虎宮的戰局,恐懼的問著。

    氣…不,不會那樣。”肖猴兒仔細看著戰場那邊的光景,語氣顯得格外複雜。“你們還記得他最開始喚出來的那把血煞兇劍不?媽的,那把兇劍才是當真的邪門!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老子這輩子都忘不掉!”

    “我,我也記得那把兇劍!那劍圍著我們轉了一圈,我當時差點嚇得尿褲子,還以為死定了……”一小妖縮著脖子回憶著。“但是猴哥,既然手裡有那樣厲害的傢伙,為什麼他不使出來?”

    “如果使出來的話,大概收拾不了吧……“肖猴兒如此推測著。

    “我猜那小子也知道,那柄兇劍一出鞘便非死即傷,因此後面才勿勿把它給收起和…眼下那小子只用金箍棒對付白虎宮弟子,怕也是忌憚著白虎宮的勢力,下手都有分寸的。若他真是橫下心來傷人的話,這時候恐怕早就把那三人砍翻了。”

    聽完肖猴兒的分析,小妖們接連響起倒抽涼氣的聲音,顫票著望向那邊的造師傳人,不約而同的回想自己先前究竟有沒有太得罪那邊的小煞星。

    “猴哥,那……那這事最後會變成什麼樣?”

    “混蛋!我怎麼會知道?”

    肖猴兒罵咧咧的望向戰場,豈料此時那裡的情況竟又有了改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10:53

71 災劫預感

    白虎宮兩名持戟弟子,對著將金剛無想的變幻神通發揮得淋漓盡致的造師傳人,一時間竟被打得丟盔棄甲,全無還手之力。

    韓千秀在旁皺眉觀戰,出身武門世家的她,比尋常修真者更重視江湖規則,她本不欲以眾凌寡,然而見著師兄們連連敗退,終究再無法坐視不理,當下輕叱一聲,持著飛輪殺了進來。

    那飛輪也不知是何物所鑄,呼嘯著在破空襲來,勢態格外沉重,收放又是分外輕靈。

    聽著身後刀輪的破空厲響,林守下意識的揮棍擋去,隨著一聲金鐵交鳴的暴響,滿天棍影霎時間消散無影。那刀輪盤旋著回到韓千秀手裡,而林守卻是被震退數步,沒等重整好架勢,那邊兩名回過氣來的持戟弟子又舞著破魔戟撲殺上來。

    那破魔戟雖是誅妖除魔的利器,可惜對正道玄寶的金剛無想卻毫無用處,林守倒也不懼與兩名持戟弟子交鋒,唯獨韓千秀手裡那獨門兵器令他格外忌——每每他占到上風,那刀輪便會破空襲來,金剛無想揮出的滿天棒影必然一窒。兩名持戟弟子趁勢反攻,他辛苦爭取到優勢霎時間便付諸東流。

    如此幾番重複過後,林守被搞得苦不堪言,有心想先擺平那要命的刀輪,然而韓千秀卻只是騎著白狼後方徘徊,並沒有摻和進前方的戰陣。再加上兩名持戟弟子的死磕硬碰,令得金剛無想一時間竟有力難施。

    “兀那小子!膽敢在白虎宮的地盤上惹事生非,可饒你不得!”

    靠著韓千秀的頻頻援護,兩名持戟弟子慢慢占得上風,揮舞破魔戟朝林守窮追猛打,那模樣竟是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一般。

    “惹你妹!根本是你們找上門來的好不好!?”

    林守以金剛無想抵擋著破魔戟的猛攻,雙臂被震得酸麻不己,晃然看著遠處的韓千秀似乎再擲出飛輪,再按捺不住騰起的怒火,反手握住腰後劍柄。

    那動作落到遠處觀戰的小妖們眼裡,肖猴兒的寒毛直豎,下意識的喝了“臥倒!”一一下一瞬間,血色匹練橫掃當場,凜冽劍煞朝著四周迸散,竟將廢樓的玻璃窗都震成碎片。

    好在小妖們早已隨著肖猴兒於第一時間臥倒在地,倒也沒有被牽連到。當小妖們從地上爬起來,戰戰兢兢望向戰場時,那裡的光景令他們霎時間倒抽了。涼氣。

    只見兩名持戟弟子為那血煞匹練擦過,手裡的紫金破魔戟被一削兩斷。他們身後的韓千秀卻是遭血煞匹練直襲,雖在千鉤一發之際避開致命傷,然而坐下白狼卻遭祭劍橫斬,在哀嚎聲裡七成血霧崩散。

    斬殺白狼的祭劍,在半空歡愉鳴動著,竟如長鯨吸水般將白狼湮滅生成的血霧給吸進劍身!

    將血霧吸噬殆盡的祭劍,陡然發出一聲錚吟,彷彿沉睡千年的魔魂就此甦醒,劍身霎時間迸放出萬丈血煞。在那浩然氣焰摧壓而下,就距離戰陣百米遠的廢樓竟也被壓得篤篤抖顫起來。

    目睹那難以言喻的邪異光景,不僅嚇呆了遠處的小妖,也令近處的白虎宮弟子看得駭然。

    看著那玄衣少年在血煞魔劍的擁簇下走來,一弟子當下從懷裡取出一圓筒,奮然擲向天空。

    被擲出的圓筒在空中化成一道耀眼紅芒,那亮度即使在白天亦清晰可見。

    林守不明所以的望著那冉冉升起的紅芒,遠處的肖猴兒卻看得臉色蒼白一—那持戟弟子擲出的圓筒是白虎宮緊急聯絡的信號彈,白虎宮的信號彈分成赤橙黃綠四等,其中紅色為最緊急的求援信號,一旦擲出則必然驚動整座岐陽市的白虎宮弟子。

    “混蛋,混蛋……“

    抬頭仰望著那被冉冉紅芒映得血紅的天穹,肖猴兒恐懼顫栗著。這血紅天穹代表著白虎宮已將那玄衣少年視為死敵,決意傾全力將其剷除。同時也意味著他們已闖下的彌天大禍,事態再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撤!快撤!馬上撤!”肖猴兒回過頭,幾乎用吼著的聲音對著小妖們說道。“我們得離開這裡!馬上離開!記住,回去別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聽懂了嗎?別對任何人說!”

    隱世與凡世的界限,有時候涇渭分明,有時候卻曖昧不清。

    在凡世的普遍認知裡,岐陽市大約是一座地處華北平原,擁有數百萬人口的氣派大都市。然而對生活在岐陽市的普通市民而言,又有誰會想到,真正管理著這座城市,決定著他們命運的,既不是政府也不是企業,而是從三皇五帝時代便駐留此地的神裔門閥,白虎宮。岐陽市是白虎宮的地盤,其發展規劃皆由白虎宮決定,這也令得岐陽市多少呈現出些與眾不同的特徵來。比方說,若是照著地理方位將岐陽市劃分成東西南北四區,便可發現其餘三區皆是高樓林立的繁華景象,而唯獨西區卻依舊保留著低矮宅院的舊時模樣。

    四靈中白虎居西,因此岐陽市的西區等同於白虎宮的私院,亦是與隱世無關者難以踏足的禁地。在岐陽西區的中心地帶,有一座佔地數百畝的古時宮殿。普通市民隔江相望,能隱隱看到宮殿那氣派的亭台樓閣,不過誰也說不准那雄偉宮殿究竟是何時所建,裡面居住的又是何人。

    隔江相望的神秘宮殿常成為岐陽市民的閒暇話題,然而熟知隱世的人卻莫不對那宮殿投以敬畏目光。只因那宮殿正是“禦三家”之一,即白虎宮的所在。

    所謂“禦三家“是隱世諸派對自三皇五帝時代便居於人世,默默鎮守著人世安寧的三大神裔門閥的尊稱。白虎宮為御三家的一柱,數千年聲威不墜,連執掌隱世之牛耳的正道會亦不敢輕慢。

    只是遠遠看著那莊嚴雄偉的巍巍宮殿,恐怕無人可冉想到,此時白虎宮竟正面臨著一場莫大劫難。

    “..自昨日鬼物復現後,弟……弟子等已將岐陽東區搜索數遍,幾乎已是掘地三尺,仙…但還是沒能發現鬼物的來源…”

    白虎宮的泰陽殿裡,一位精瘦老者坐在殿前太椅上,杵著龍頭拐杖,沉默聽著弟子搜索報告。老者左眼處有一道狹長傷痕,右眼卻是精光隱斂,此刻雖是閉目不言,但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氣焰卻從身上發散出來,令得報告的弟子膽顫心驚,結結巴巴的幾乎說不下去。

    這位杵著龍頭杖的老者,正是御三家之一,白虎宮的掌門牧戰牧老爺子。

    六十年前崩界大劫時,修真諸派被地界雄兵打得連連崩敗,那時便是牧戰一馬當先的領著白虎宮子弟,殺退瞭如火如荼的地界兵勢,從而扳回潰敗的乃勢。此戰令牧戰失去左眼和右腿,卻在戰場上留下無數妖魔屍骸,以及令天下魔道聞風喪膽的白虎宮之威名。

    一甲子的歲月流逝,昔日的白虎武神已變成此時的瘸腿老者。對隱世諸派的小輩弟子而言,無論是“崩界大劫”或是“虎狼卻“都已是屬於遙遠世代的縹渺記憶。然而在諸派師長的心目中,那稱號卻依舊是代表著白虎宮之無上武威的證據。

    氣…夠了。”

    牧戰一叩龍頭杖,打斷了階下弟子的報告。隨即在弟子的敬畏注目下,坐在太座上閉目沉思起…“

    自他接掌白虎宮來已有四十餘年,期間也曾遇到過不少棘手事件,而卻沒有一次像這般來得莫名其妙,令人渾然摸不著頭腦。

    要說這岐陽地方,自古以來便是地脈陰淵匯聚的風水寶地,時常吸引妖物聚集,不過在白虎宮的鎮守下倒也沒有出現過嚴重事故。豈知數個月前,岐陽市區突然冒出鬼物行凶傷人,雖然作祟鬼物當即被白虎宮弟子消滅,然而背後原因卻是無人知曉。

    本以為此事是偶發事件,豈料接下來的一個月,岐陽市裡竟又接連發生十多起鬼物傷人事件。這些兇祟事件沒有固定地點,然而無一例外皆是鬼物突然從地下冒出傷人。儘管白虎宮很快將作祟鬼物鎮壓,然而調察背後卻總是無因可解。

    自家地盤上連番兇祟事件持續上演,不僅令得白虎宮大失顏面,連正道會亦偷偷派出乾員前來調察。身為白虎宮當家的牧戰,為此惱怒萬分,卻也勒令白虎宮弟子在岐陽市各地搜察警戒,不放過任何可疑事物。

    幾番地毯式的搜察沒有得到任何成果,鬼物依舊頻頻於各地作亂。不僅如此,甚至連岐陽市的地脈亦隱隱出現動蕩的跡象。

    地脈是天地元息循環流經的通道,亦是撐起三界穹宇的華柱。地脈流動向來恆古如一,若是地脈動盪,那必然招致天地災劫一—這絕非杞人憂天,事實上因地脈動盪而招致的天災地劫,早已在二十年前降臨到岐陽市,當時白虎宮幾乎被逼到舉族外遷的絕境。

    面對那足以動搖天地穹柱的浩世地劫,個人實力修為沒有任何意義,回想起當時心裡的那股絕望,即使現在牧戰依舊心有餘悸。本以為如此浩劫應是數千年方有一遇,豈知僅過二十年不到,剛剛平穩下來的地脈便又出現動蕩的跡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11:09

72 群毆陣勢

    和著先前莫名出現的鬼物作祟,莫不是預示著那浩世地劫將席捲岐陽地方不成?這樣的念頭令得牧戰緊皺眉頭,幾乎捏碎了手裡龍頭拐杖,那苛烈的目光掃過去,周圍眾弟子無一不顯出噤若寒蟬的模樣。

    “罷了,退下!”

    牧戰一叩龍頭杖,清脆的杖響混著地面龜裂聲在空闊大殿裡迴盪,眾弟子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隨即施禮勿勿退出殿外。

    聽著眾弟子遠去的腳步聲,牧戰閉目收斂怒機。

    白虎宮有著禦三家里首屈一指的武力,若是正面衝突,那怕是對上地界妖師雄兵亦毫不畏懼。然而剛柔難以相濟,偏門於剛武一途的白虎宮,於諸道玄法上便是格外不擅。那鬼物作祟來得莫名奇妙-,若真與地脈動盪有關,強令弟子們前去追察亦是毫無用處。

    地脈流湧乃是撐起三界穹宇的華柱,在那浩蕩無垠的天地華柱面前,既使是大羅金仙亦如同蟻於蒼海。眼下岐陽市鬼物作祟頻頻,地脈又隱隱動盪,就算白虎宮有傲視諸派的武力,此番竟是如同老鼠拉龜,全然不知如何下手。

    牧戰杵著拐杖在泰陽殿裡轉了幾圈,越想越覺得氣悶非常,一跺腳踏碎了地板,正打算出殿走走,卻突然聽到走廓外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興奮的喊叫聲。

    “掌門!逮到了,我們逮到了!”

    牧戰朝殿門望去,只見先前離去的弟子勿勿撞進泰陽殿,用興奮的聲音報告著。

    “逮到什麼?說清楚!”牧戰皺眉問著。

    “稟告掌門,是逮到作亂的妖徒了!”那弟子喘著氣回答道。“先前韓師妹巡邏時發現行跡可疑的妖徒,上前捉拿時遭到那妖徒的激烈抵抗還傷了好幾人。幸虧巡邏弟子們看到訊號及時趕過去,現已將妖徒堵在北市某處,必然是在劫難逃!”

    數月來的憋屈終於得到一吐怨氣的機會,那弟子竟是興奮得滿臉通紅,似乎只要牧戰一聲令下,便迫不及待衝過去參與圍捕的模樣。

    “哦,是千秀發現的嗎……”牧戰聞言稍稍動容。

    白虎宮本不收女弟子,但韓千秀乃是牧戰的故人之後因師門蒙難而投奔白虎宮,於是被破例收入門下。相比起其它弟子的莽撞性子來,韓千秀的心思細膩,行事慎重。既然妖徒是她發現的,那想必便不會有差。

    “那妖徒現在何處?”

    心念閃動間,牧戰朝弟子詢問著。

    白虎宮近來麻煩頻頻,若能趁機逮到犯人詳加審問,或許便能成為解決問題的突破口。這樣想著的牧戰一時間倒擔心起眾弟子收不住手,將那妖徒給失手格殺了。

    “稟告掌門,聽說是在北市郊外的某處回收站裡。”弟子恭聲回答著。

    “北市嗎,是那方向吧……”

    牧戰認准方向,隨手抓起龍頭拐杖,貫注真力後猛然擲出。龍頭杖呼嘯騰空後牧戰亦是猛一頓足,凌空躍上先前擲出的龍頭拐杖。隨即在殿前弟子的愕然注目下,如同御劍飛天般的朝著北市疾翔而

    被貫注真力擲出的龍頭杖,其飛翔速度毫不遜於飛劍,片刻後便已飛臨北市上空。牧戰凌空俯瞰,沒費多少功夫便尋到弟子說的那處地點。

    正想著就這樣降下去,卻意外在回收站旁的一幢廢樓頂上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於是一踩龍頭杖的尾端,施展千斤墜的功夫提前降落下

    那幢廢樓莫約五六層高屋頂豎著破爛的廣告牌只見一戴著墨鏡的中年男子站在廣告牌邊,藉著掩護朝下方戰場打量。他似乎早已察覺到天上踏杖飛來的白虎掌門,聽得身後落地的輕響,當下便過來向牧戰見禮。

    “當家的你也來了。”

    “嗯,聽說逮到可疑分子,我便過來看看。”牧戰擺擺手,以熟絡的語氣回應著。“老四,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被牧戰稱呼為“老四”的墨鏡男子,其名叫牧休,在牧家中輩裡排行第四,算起來應該是朔夜的四叔。據說牧四叔年輕時曾效法牧戰老爺子,前往地界磨練遊歷,乃是歷經百戰磨練的隱世高手。目前則擔任著白虎宮眾弟子的執教師傅一職,於眾弟子間極有威望,而此番調察鬼物作祟事件亦是由他負責指揮。

    “我到了有一陣了,當家的。”牧四叔指指遠處空地的方向。“孩兒們已將對手困在那邊,但要拿下大概還得花些時間。”

    “什麼?還沒拿下嗎?”聽得遠處戰場傳來的陣陣撕殺聲,牧戰不滿抽了抽眉。“老四,對方既然這般紮手,那你還留在這里幹什?想讓孩兒們白白傷亡不成?”

    “嗯,事情有些不對,對方好像沒傷人的意思······”牧四叔搔搔頭,帶著牧戰來到廢樓邊,指著下方激鬥的戰場解釋著。“孩兒們這陣子神經都繃得太緊,趁這機會練練手也不錯,多少可增加些實戰經驗

    “哼,不受傷算什麼實戰經驗……唔嗯?”

    牧戰重重哼了聲,瞇眼朝著戰場處望去,一看下卻不禁愕然。

    先前持戟弟子發出的緊急訊號,把在西市巡邏的大半白虎宮弟子都吸引了過來。此刻那處空地上已聚集著數十上百名白虎宮弟子,里外三層的圍成一大獵圈。破魔戟閃出的寒光映亮了獵圈中央,那裡有五名持戟弟子正與可疑分子激烈交手著。

    當看清那可疑分子的模樣,牧戰不由得一愣。

    原來那所謂的“妖徒”竟是一身著玄衣的粗眉少年,從那略帶稚氣的神貌看來,估計也就十五六歲左右——-這等年齡甚至比起圍攻他的白虎弟子都要小上不少,也難怪牧四叔寧可旁觀也不願出手。

    要知道,白虎宮成名的“破軍戰陣”正是五人一組,五名白虎弟子結陣圍攻那玄衣少年一人,或許會落得個以眾凌寡的口實,但勉強還能用弟子輩間的切磋來解釋。然而若是身為執教師傅的牧四叔出手,那必然會落得以大欺小的罵名,傳出去白虎宮非成為御三家的笑柄不可。

    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雖然眾多白虎宮弟子把空地重重包圍,但也只是圍而不攻。只是每當圍攻的戰陣裡有弟子負傷退出時,便會立即有人上去接替他的位置,繼續與那粗眉少年周旋。

    “老四,你教的徒弟都是乾什麼吃的!?”看到戰陣旁邊竟已陸續退出十多名傷者,牧戰牧老爺子頓時怒氣勃發。“破軍戰陣竟連個區區小鬼都拿不下來,還傷了這麼多人!簡直是混帳!”

    “呃······當家的,白虎宮已止伐多年,孩兒們疏於實戰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旁邊的牧四叔似早已料到掌門會有此反應,尬尷的扶了扶墨鏡,試著解釋。“那少年也不是尋常人物。你看他手裡的烏哨棍,變幻莫測,威力無濤,也不知是哪裡來的仙家法寶?那少年能把這般法寶使得出神入化,尚且在戰陣裡進退有餘,這份功夫恐怕連我都做不到。”

    “屁話!從來就沒見你小子使過兵器好不!”

    牧老爺子踹了牧四叔一腳,隨即把目光投向戰陣中央。先前他只顧著少年的模樣,倒沒留意到少年手裡的兵器,此時聽牧四叔提到後仔細看去,頓時吃了一驚。

    這時戰場的情勢已趨白熱,一持戟弟子戰得性起,陡然大喝一聲,渾然不顧的持戟衝殺。圍成戰陣的白虎弟子紛紛露出不妙-的神情,然而那少年卻是手持著烏哨棍,不閃不避的與揮來的破魔戟相碰一記。

    隨著一聲金鐵交鳴的暴響,那烏哨棍被震得嗡嗡作響,卻是藉勢亂舞出化成滿天棍影。那棍影虛實不定,變幻莫測,如同綿里藏針的滔滔襲來,衝殺的那持戟弟子頓時被裹進重重棍影裡,只聽得數聲悶響傳出,隨被被打得橫飛出去,摔出戰陣。

    其餘四名同門弟子見狀,再顧不得維持戰陣,竟是同時持戟朝那少年沖殺而來。此時少年正是舊力用竭,新力未生的時機,見狀似是咬牙咒罵一聲,反手按到腰後。

    少年背手的動作彷彿帶著有莫大的威懾性,周圍觀戰的白虎宮眾弟子紛紛動容,那四名持戟衝殺的弟子亦變了臉色,不約而同的回戟防守,然而卻已是來不及。

    下一瞬間,一道凜冽的血光在戰場迸放!

    四把破魔戟帶著利落的斷口飛了起來,四名持戟弟子吐著血飛退出去!

    在周圍白虎宮弟子的駭然注視下,那朦朧血光劃出一道橫掃戰場的巨大扇面,最後回到少年手裡,凝成一把祭儀形制的短劍。

    那短劍周身纏繞著兇烈血煞,彷彿呼應著主人的憤怒心境般而嗡嗡顫鳴著,那浩然劍煞迸放出來,竟將整個戰場都渲染成了赤煞戾境!

    破軍戰陣被那祭劍給一劍斬破,祭劍兇威令得眾白虎宮弟子駭然色變!再受到那赤煞戾境的摧染,心神劇烈搖顫下,也不知是誰開的頭,一時間竟是忘了道義廉恥,紛紛持戟朝少年沖殺而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11:30

73 牧四叔

    幾十名白虎宮弟子為赤煞戾境所摧逼,忘情下竟不顧道義的朝那少年沖殺而去,戰場頓時大亂。這樣光景落到遠處觀戰的牧老爺子眼裡,頓時把他氣得夠嗆。

    “混帳東西!搞的是什麼名堂!”

    “呃,看來是得好好整頓下了·····旁邊的牧四叔亦是撓撓頭,隱隱顯出慍怒的神色。目光落到血罡迸放的祭劍上·隨即向著牧老爺子請示著。

    “當家的,那柄短劍的劍罡兇烈戾毒,非同尋常,恐怕已是魔厲邪劍之流。先前那少年雖有手下留情,但此刻殺意既起,弟子們怕是再難應付,還是由我······”

    “唔·····牧老爺子盯著下面沸沸揚揚的戰場,像是勉強找到了個理由。“既然那小鬼持有這般兇劍厲寶,你出手也不算得以大欺小··…· ·罷了,既然要去就速戰速決,省得給旁人看笑話。”

    “我知道。”牧四叔點點頭,注視著下面沸沸揚揚的戰場,活動了下戴著手套的左手,傳出宛如機簧般的哢嚓聲響。

    自從被那賊鶴從半空打落以來,林守便始終有種被衰神給眷顧著的強烈預感。不遼是送個劍匣而已,一路竟然是波折連連。

    先是劍匣無端被暴走族搶走,好不容易追了回來,誰知竟又惹上白虎宮弟子。至於眼下則更是誇張·只見數十百名白虎宮弟子瞪著通紅的眼睛,彷彿發狂似的衝上來,那拼命的模樣簡直像是對上不同戴天的仇人一般。

    “混蛋,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眼見著無數戟影從四面八方襲來,林守持著金剛無想左格右檔一路閃避,片刻間便已是險象環象。只聽得祭劍在鞘裡嗡嗡抖顫,似乎就要忍不住脫鞘飛出,可偏偏又不能真拔出祭劍來大開殺戒這種情況,若是把“欲哭無淚”的負面涵義乘以十倍,大約便是林守此刻真實心境的寫照了。

    只不過,鬱憤的絕不只造師傳人而已。

    事實上,周圍眾白虎宮弟子無不是咬牙切齒怨念沸騰。

    要知道,岐陽地方自古便是白虎宮的地盤,憑著禦三家在隱世的崇高地位,向來沒人敢在此地撒野。這次的鬼物作祟來得莫名其妙,他們日夜巡邏,好不容易逮到個可疑分子,還以為事態總算能稍有進展,豈知對方的道行竟是如此古怪。

    那破軍戰陣是白虎宮的成名陣勢竟然也奈何他不得,輪翻上陣反而被傷了十多人。最後那兇劍逞威更是誇張,竟然一劍斬破破軍戰陣,同時也明確無誤昭示出對方先前一直手下留情的事實。

    —這簡直就是一記**裸的巴掌,啪啪的抽在眾白虎宮弟子的臉上。落得以眾凌寡的惡名也就罷了,若是讓對方手下留情還從容逃走那白虎宮身為御三家之一的顏面等於是掉到了地上。他們也不用再回去報告了,可以直接當抹脖子了。

    基於這樣的心態,再受到祭劍煞氣的摧逼,眾白虎宮弟子無不是殺紅眼般的朝造師傳人衝去,全然無視金剛無想揮出的棍影。一名弟子胸前挨了棍,被打得吐血後退·然而落地前卻是拼命把破魔戟朝目標投去。

    被拋出的破魔戟穿破重重棍影,幾乎是擦著林守後背沒入地面。破魔戟的凜冽勁氣劃破衣裳,在林守後背上拉出道長長血痕。林守痛得當場一哆嗦手下緩了緩當場便有五六把破魔戟直刺而來!

    “你妹的!”

    千鉤一發之際,林守持著金剛無想往地上一戳,棍身當即暴長數十倍,如移形換位般將他拽上高空而下方數把破魔戟霎時間刺了個空。

    刺空的白虎宮弟子抬頭望去,只聽得一聲鏗鏘龍吟,半空的造師傳人已反手抽出祭劍,揮劍化出一道朦朧血霧憑空酒下。只見那血霧煞氣沖宵,殺機凜冽,顯然對方已動了真怒。

    見著那朦朧血霧籠罩下來,白虎宮弟子無不駭然色變,握緊破魔戟欲拼死一搏。豈料突然一道灰影劃過視界,半空中的造師傳人悶哼一聲,竟然就這樣摔落下來,那凌宵血霧也頓時消斂。

    “嗚呃··…··”

    林守悶哼著摔落下來,眾弟子則是驚愕的回頭望去·只見戴著墨鏡的牧四叔自遠處踏空而來。牧四叔乃是白虎宮的執教師傅,也是這些巡邏弟子的頂頭上司。見著竟然勞動執教師傅來替他們收拾殘局,眾弟子無不低頭露出羞愧萬分的神情。

    牧四叔落地站定,漠然目光朝著四周瞥去,那沉默里散發出的不滿慍色,令得周圍弟子更加愧懼。紛紛畏縮著向後退去,片刻間便把此處場給空了出來。

    迫退眾弟子後,牧四叔方才把視線落到前面的造師傳人身上。剛才他見著情勢危機,才隨手拋出個空罐將對方打落。那少年雖從半空摔下來,但看束倒也沒有受傷的模樣。

    “小兄弟,你是什麼人?為何招惹白虎宮?”

    “惹你爺爺!”

    此時林守正揉著額頭的腫包暗痛,聞言頓時惱怒回應著。“你們白虎宮都是不長耳朵的嗎!?小爺我說過幾百遍了,我是來這裡來辦事的,辦事的懂不懂?誰在惹是生非?你妹的!我才被惹的一方好不好!”

    聽得林守出言不遜,周圍白虎宮弟子紛紛色變,但畢竟不敢在牧四叔前造次。牧四叔聞言則是沉默片刻彷彿在判定林守所言的真偽,隨即喚著韓千秀的名字。

    “千秀何在?”

    “弟子在。”

    身昝武袍的韓千秀應聲出列。

    或許是出於武者尊嚴,不願持眾凌寡的她,自從同門師兄弟結成破軍戰陣後,手裡的刀輪便再沒出手過,這也是林守得以支撐許久的重要原因。此刻她站在牧四叔面前,聲音竟帶著緊張的味道。

    “他說的可是真話?”

    “這··…··”韓千秀的目光落到林守處,顯出猶豫不決的模樣。

    此時不光是林守,周圍眾多同門弟子亦是緊張的望著她。他們只是接到緊急訊號趕來,對其間緣由並不清楚。倘若韓千秀肯定那怪異少年的話,那他們就等於淪為三流小丑般的角色了。

    “稟告師傅··…··”

    承受著無數同門的目光,韓千秀悄然吸了口氣,肅容報告著。

    “弟子先前趕到時,此子正與大小姬的手下發生衝突,當時弟子出手阻止。據他所言,衝突原因似乎是那些小妖搶走他身上器物的緣故。”

    韓千秀的話音未落,周圍已響起無數驚詫嘆息的聲音。

    朔夜大小姐與掌門鬧翻,離家出走,糾集眾小妖結成暴走族,早已是白虎宮的公開秘密。至於那些小妖的不良秉性,在岐陽市也差不多是人盡皆知。只是白虎宮礙著大小姐的面子·再加上小妖們平時也沒做出太出格的壞事,於是勉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韓千秀這樣說,等於是間接證明了林守的話,同時也把先前眾弟子的捨命奮戰,定義為一場荒唐的鬧劇。一時間嘆息聲此起彼伏,就連牧四叔也像受不了般的搖搖頭。

    “如何?小爺根本沒錯吧?”

    此消彼長下,造師傳人則是氣勢大振,朝那邊仗義直言的辮子妞投去感謝的視線,豈料韓千秀根本理也不理。討了個沒超的林守無奈聳聳肩,隨即轉向牧四叔說著。

    “事情就這樣啦,大叔,我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你們只要把那些混帳傢伙抓來問問就知道······另外,我還有急事要辦,可以走了嗎?”

    林守收起祭劍就待離開,豈料剛邁出腳步,一股毛骨悚然的惡寒頓時襲來。當下打了個寒顫,向後連退數步,抬頭看見牧四叔正朝這邊望來,墨鏡下眼神竟如刀鋒般犀利。

    “······關於此番騷亂的緣由,白虎宮稍後會差遣人手調察。若是事情真如少俠所言,那白虎宮自然會陪理道歉。”牧四叔緩緩說著,那聲音雖不張揚,卻帶著無形的重量,令得現場氣氛再度繃緊起來。

    “姑且不論小兄弟無辜與否,在我白虎宮的地界上,傷我眾多弟子,這又是另一回事了。”牧四叔目光落到遠處受傷的眾弟子身上,顯然不打算放林守離開。

    “你··…··你們講點道理好不好?”林守被牧四叔的氣勢給嚇到,但仍舊竭力抗辯著。“是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的先打過來,我是迫不得已接下這場架的行不!?而且個個都是殺氣騰騰的模樣,要不是靠著金剛無想的神通,我怕早就躺在地上了!”

    “······說得沒錯。”意外的,從牧四叔口裡竟冒出贊同的話來。

    林守聽得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卻見那邊牧四叔已伸手扭開衣扣,把外套甩了出去。被甩出的外套給旁邊弟子給誠惶誠恐的接住,而當林守在一秒鐘後重新移回目光時,前方的牧四叔卻已沒了蹤影。

    “所以,用拳頭來說話吧。”

    這樣的聲音,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壓感,從背後響起。“打贏了我,此事就此作罷,你可以安然離去。打輸了,那就請留下來,在牢房裡待到事情了結為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11:53

74 憑身劍舞

    雞皮疙瘩炸出的瞬間,林守反射般的揮劍回斬。

    祭劍扯出烈煞斬去,然而牧四叔卻用左臂格擋。林守看得駭然,下意識的想收回力道,豈知祭劍砍上左臂的瞬間竟傳出金鐵交鳴的鈍響。

    “呤……“

    林守一瞬間愕然,牧四叔卻是趁勢抓住他的手腕。林守只覺得腳下驟然一空,陡然間天旋地轉,整個人被凌空拋了出去。一直飛出五六米遠,落到地上又翻滾了好幾圈,一時間被掉得七葷八素。

    “這次算是警告,小兄弟,你最好拿出真功夫來。”

    牧四叔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和著周圍白虎宮弟子的陣陣驚呼。

    “你妹的……”林守吐掉口帶血的口痰,從地上緩緩站起來,對牧四叔戴著手套的左手投以警惕的視線。“你的左手是…鐵的?”

    “你說這個?這是義肢,我左手以前曾齊肘斷掉,多虧別人幫我造了這個。”牧四叔倒是毫不在意的說著,彷彿展示般的活動左手五指。“不過老實說,這義肢用起來可比普通的手更靈活,而且還是刀槍不入,小兄弟你盡可不必顧慮。”

    “刀槍不入……“

    林守聽得直皺眉頭。從剛剛那枚把自己打下來的空易拉罐就可以猜到,眼前的墨鏡大叔恐怕是他並所未遇的強敵,此時再加上那刀槍不入的鐵手,要打贏的機率簡直跟中六合彩差不多。

    如果可以的話,林守實在不想摻和這種輸贏都沒半點好處的戰鬥,然而那邊牧四叔的氣機卻是牢牢鎖定了他沒有半點選擇的餘地。

    “...…好!你可別後悔!”

    林守輕喝一聲摒棄雜念把金剛無想收回腰間,反手握住祭劍。對付牧四叔這般的強敵半路出家的金剛無想肯定派不上用場,只有賭祭劍的鋒芒能否對付那墨鏡大叔的鐵手。

    “引煞聚命,封劍成契…荒魂化魄,為吾使召!”

    林守不敢有任何留手,施展引煞訣喚出祭劍真煞。

    只見隨著咒訣唱誦,祭劍嗡嗡顫鳴著,劍身迸放出如同濃霧般的血煞,和著爍爍凶光朝四周彌散出去。那兇勢竟是更甚先前,就連牧四叔亦不禁看得動容。

    “還藏著這樣的底牌麼,真是厲害難怪弟子們不是對手……”打量著那凶煞四溢的祭劍,牧四叔嘴角微微上揚卻是毫無懼色的朝造師傳人走去。“只可惜劍雖是好劍但使劍的人太弱了……”

    這樣說著的牧四叔,抬起右手打了個響指。清脆的響聲瞬間分散了林守的注意力,待到驚覺中了圈套時,牧四叔已閃身欺進懷裡抓著右手把他給再拋了出去。

    “會被這樣的小把戲給唬到,就表示臨敵經驗太淺。我若是存有殺機的話,你剛剛已死了兩遍。戰鬥時稍稍分神便會危及性命最好記住這點。”

    林守背後重重撞在地上,猛烈咳嗽的同時耳邊響起牧四叔的訓話來。他分辨著聲音的方向,用足力氣揮劍斬去,只見祭劍劍罡化成新月血芒奔烈而出,摧平了前方的雜物,卻是沒挨到牧四叔的半根毫毛。

    “招式太過粗陋,也沒有準頭,簡直是在胡亂揮霍著力量。”

    這樣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林守急忙抬頭望去,卻見牧四叔身在半空,左手竟然脫體飛出,扯著根黑索朝他隔空抓來。

    “金剛飛拳?你妹!”

    沒想到那義肢竟還有這等功能,嚇一跳的林守急忙舉劍擋去。

    祭劍迎上飛來的鐵手,傳來格外沉重的質量,幾乎把林守摧倒在地上。而且那鐵手也不知是何物所鑄,竟是毫不畏懼祭劍的鋒刃,反而牢牢抓住祭劍。隨著牧四叔凌空用力,竟扯得林守整個兒飛起。

    林守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後勉強落地,但祭劍卻已在半途脫手飛出。林守的目光望向落地的祭劍,然而身後卻傳來落地的聲音。

    “喝啊!”

    顧不上撿拾祭劍,林守用足全力的揮拳打去,誰知竟被輕易擋住。牧四叔抓著手腕一扭一轉,便把他給按倒在地上。一陣近乎撕裂的劇痛從左肩傳來,林守霎時間便動彈不得。

    “反應太慢,拳頭也缺乏力量,大約只比普通人好上一點……小兄弟,你平常都沒怎麼鍛練過身體吧?”牧四叔用右手製著林守,左臂向旁伸出,隨著“哢嚓”的聲響,被黑索拽回的鐵手便已鑲回臂上。

    “只是仗著法寶神通逞威作派,可是很愚蠢的事情。法寶被破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兄弟以前沒吃過這樣的虧嗎?”

    牧四叔的語氣帶著失望的味道,而他的話喚起了林守屈辱的記憶。不久前與飛燕交手慘敗時,飛燕也說過類似的話。雖說造師門的造化真法是遣物馭物的玄法,本就不擅長正面交鋒,引煞訣算是劍走偏鋒的便利應用,但究竟還是缺乏底蘊,遇上真正高手時便顯出致命弱點來

    “為小兄弟著想,要不就在白虎宮裡呆個三四年,好好鍛煉下基礎體能如何?”牧四叔放鬆了箝制的力量,如此建議著。

    那聲音聽起來倒不像有惡意,可惜對林守來說,卻只是陡然令他更加屈辱罷了。

    “不如…小爺我,還沒輸呢…”

    瞅著橫臥在不遠處的祭劍,林守從牙縫裡擠出這樣的話來。趁牧四叔不備的時機,揮出右手射出捆仙索,扯著祭劍猛力回斬。祭劍的劍煞兇烈,牧四叔亦不得不暫避鋒芒,林守則趁機脫出箝制,重整勢態。

    “嘿,小兄弟身上的寶貝還真不少。”牡四叔看著林守右腕的捆仙索,搖頭淡然道。“不過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哪怕是拿著再多的法寶自身修為不足也是沒用的。”

    “是嗎?不見得吧?”

    林守的嘴角因左肩劇痛而抽搐著祭劍在手裡嗡嗡顫鳴著,那被人戲弄的屈辱憤怨和著熾烈的劍氣湧過來,在他的心裡點燃了熊熊怒焰。林守深吸了口氣,把所有顧忌拋到腦後,緊握著祭劍,誦起引煞憑身的咒訣來。

    “返闕諸化,移約解契…”

    導引著祭劍的熾烈劍氣,將其迎進丹田氣海。丹田氣海裡匯聚著造化真力,造化真力與那熾烈劍氣相融相生。原本無色無相的真力,霎時間變生為澎湃苛烈的劍煞真息。

    “釋劍化厲……”

    祭劍劍身陡然噴出兇烈血煞,那濃濃血煞如同霧氣彌散開來並迅速融進林守的四肢百骸裡。隨著祭劍上的血煞轉為黯淡,林守的身軀卻被血煞纏繞,渾身散發出先前完全無法比擬的兇暴氣焰來。

    “灰滅吾敵!”

    咒唱結落的瞬間祭劍已扯出一道血芒朝牧四叔劃去。

    那血芒凶光隱斂,和先前祭劍的狂烈態勢全然無法相比,然而牧四叔卻是剎那間瞪大眼睛。彷彿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般,讚了一聲隨即卻是如臨大敵的向後躍退。

    祭劍一斬落空,林守身隨劍舞,那血芒在空中隱斂瞬息隨即橫切出無數血罡斬線,從前後左右朝著牧四叔席捲而去。

    看到退路被四面八方的斬線切斷牧四叔毅然選擇朝林守衝來。只見那身影在密集的血罡斬線裡轉挪騰移,一陣金鐵交鳴聲後,竟不可思議的越過那祭劍劃出的冥道死域,欺到林守的近前來。

    牧四叔伸手抓住林守的右腕,正想著故技重施,誰知林守竟搶先鬆開祭劍。祭劍落到左手,沒有絲毫停頓,一道自下而上的挑斬迸放出來,迫得牧四叔不得不鬆手後退。而林守卻是藉勢迴轉身體,全力踹出一記迴旋踢。

    隨著“咚”的一聲悶響,融進劍煞具息的一腳猛烈命中目標。

    只見牧四叔如同砲彈般的向後飛去,在空中連翻了好幾個跟頭,但落地後依舊是止不住衝勢,兩腳在地上犁出數米長的深痕,一直撞到背後的土牆方停下來。

    “哼!大叔,你說誰的修為不足啊?”

    總算走出了。惡氣,林守維持著踢腿時的金雞獨立姿態,在原地坦然迎接著眾白虎宮弟子的駭然注目。隨即揮手舞出數道絢爛的劍花,擺出慎重的迎擊架勢。

    “別裝了,大叔,這一腳對你根本是不痛不癢吧?”

    “……不,我剛剛確實被嚇到了。”

    那邊的牧四叔緩緩吐出口濁氣,坦率的承認著。

    “喚出兇劍厲煞,牽引劍煞憑身,人劍相合,身隨劍舞……真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辦法,精彩啊!好!好!”似乎剛剛那番短暫交手裡,牧四叔已看透引煞憑身的奧妙,卻是連說了數個好宇,露出掩不住興奮的神情。

    “小兄弟,這招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是又如何?”林守點頭承認著。

    雖然引煞訣最初是從蜀山劍翁處習得,但無論是後面的引煞馭劍,還是此刻的引煞憑身,都是他自行參悟的結果。若是上修子見到造師傳人竟能將引煞訣發揮到如此地步,恐怕也會嚇得呆掉吧?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嘿,英雄出半年。”

    牧四叔在原地活動著手腳,看來剛剛那記迴旋踢似乎沒對他造成任何傷害。打量著前方持劍戒備的林守,林四叔淡笑出來。“可惜啊,小兄弟,如果假以時日,等你將這招完成的話,恐怕我還真拿不下你來。

    “…完成?”

    “沒錯,在我看來這招恐怕只能算是半成品,畢竟你甚至都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厲害。”牧四叔沉吟片刻,隨即卻擺出個奇怪的起手勢。“也罷,難得遇到這樣趣事,就讓我幫你把吧!”

    下一瞬間,牧四叔的身影如箭襲來,揮出的拳式刁鑽古怪,似乎隱隱帶著幾分槍意。林守下意識的揮動祭劍格殺而去,身隨劍舞下,一股浩然劍氣陡然湧出,兩腳竟是自然拔地而起,凌空一記橫斬,揮出瑞氣千條。

    千條瑞氣與牧四叔刺來的拳式相交,傳出金鐵交鳴的清響。林守被反震的力道給推得凌空後退,輕飄飄的落到地上,心裡卻驚駭萬分。

    “昆侖派的‘云橫天山’麼?呵,果然如此。”

    似乎證實了心裡的猜測,牧四叔嘿笑著又揮拳打來。這次卻是化拳為掌,帶著猛烈的勁道直轟而來。受到那氣勢的摧逼,林守再度生出反應,身體自然向後跨退半步,左手前伸,右手後縮,如同拉滿弓弦般的繃緊身體。

    劍煞真息匯聚到祭劍上,隨即以雷霆萬鉤之勢疾射而出,帶起轟轟風雷烈響,與牧四叔的掌勁相撞。那劍罡竟是瞬間沖破了掌勁,化成蒼雷將前方諸物摧得灰飛煙滅!

    “這,這到底是……”

    “蜀山派的‘乾坤雷動’?謔謔,可不得了。”

    引煞憑身生出的詭異變化,令林守不禁又驚又急,聽得牧四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反射般的揮劍斬去。這一斬無意間用上先前的技倆,祭劍頓生變化,那劍路搖晃不定,竟幻化出無數鬼影朝著牧四叔襲去。

    “這招是……玄冥劍?滅劍血朧!?”

    聽著驚呼傳來,這招似乎連牧四叔也頗吃不消,雙拳連連揮動,一路疾退數步,方才把那祭劍幻化出的懵懵鬼影給盡數打消。隨即卻呼出口濁氣,用驚駭的目光看著林守手裡的祭劍。

    “喂喂,竟然連玄冥劍都能施展,你這把劍可真是來頭不小啊……”

    “大叔!你到底做了什麼?”林守氣急敗壞的問著。

    “呵,想知道嗎?”牧四叔朝林守勾勾手指。“打贏了我就告訴你。”

    “……你妹的!”林守再不說話,持劍沖殺上去。

    接下來的數分鐘裡,造師傳人與牧四叔展開了高速的近身戰。玄衣與白影以驚人的速度閃爍交錯,劍光和拳影在剎那間彼此連續交擊,兩人幾乎化成虛影,只聽得連續不斷的暴響從戰場各處傳來。

    伴隨著一幢幢建筑物妁破壞坍塌,烽起的煙塵朦朧了戰場,周圍觀戰的白虎宮弟子早已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愣在原地,用呆滯的目光望著那與執教師傅戰得不相上下的玄衣少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12:20

75萬流歸宗

    隱世裡門派繁多,功法紛雜。

    僅以御劍術而言,除了並稱兩大劍宗的蜀山與昆侖以外,還有著諸如崆峒,紫云等御劍門派。各門派均有自己的功法劍訣,再加上其它修練諸道玄法的大小門派,林林總總怕有數萬之眾,因此想要按照嚴格標準來劃分諸派門人的修為高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目前隱世裡比較普遍的做法,是按照輩份將諸派門人分成三輩,即弟子輩,師傅輩和長老輩。比如穆蘭便是弟子輩裡的精英,牧四叔是師傅輩裡的高手,卜修子則算是長老輩裡的宗師。

    盡管同輩修真者間的修為高低有別,但不同輩份的修真者間的實力差卻是大致恒定,這樣一來倒也勉強算是有了比對評判的標準。

    通常來說,修真既需要先天稟賦,更需要後天勤修苦練的漫長積累。弟子輩的修真者因修練時間尚短,缺乏積累和歷練,所以就算是如何的天賦卓絕,也不太可能敵得過師傅輩的前輩。更不要說牧四叔就算在修真諸派的師傅輩裡面,也是屈指可數的頂尖高手。

    韓千秀年幼時投奔白虎宮,已在白虎宮渡過八年的光陰。得到牧四叔親自指導的她,比其他弟子更清楚執教師傅那高深莫測的實力,也因此更難相信呈現在眼前的光景。

    劍光與拳影在虛空裡交錯。轟轟雷鳴聲裡,溢出的沖擊波震顫著地面,強烈的眩暈感襲來,甚至連保持站立也變成了困難的事情,不少弟子露出呼吸艱難的神情,抗不住那重壓而不自覺的向後退去。

    韓千秀堅持站在原地·努力目睹著這場頂尖水準的高手對決。相對於拿出真正實力的牧四叔而言,那邊揮舞著血煞短劍,將諸派秘傳劍技如行雲流水般使出的神異少年,卻是更加強烈吸引著她的注意。

    云橫天山,乾坤雷動,滅劍血朧,池櫻千幻······

     就算韓千秀對御劍一途所知甚少,也隱隱聽過這些劍招的赫赫威名。無一不是御劍諸派仗以成名的絕招劍式·就算是諸派的本門弟子,也要修練數十載方能得窺門道。然而在那少年手裡,卻仿佛取用不竭般的隨意使出。

    云橫天山,昆侖劍的飄逸飛仙……

    乾坤雷動,蜀山劍的一往無前……

    滅劍血朧,玄冥劍的詭秘莫測……

    少年施展出的一招一式,絕非依樣畫葫蘆的花架子,而是滲透著所屬門派的神髓——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毋庸置疑的大家風範,氣吞山河如虎。

    這場如夢似幻的絢爛劍舞,令韓千秀看得如癡如醉。目光隨著那血紅短劍移動著,落到持劍的神異少年身上時·腦海裡頓時生出莫大的疑問來。而這個疑問,相信也是周圍那些呆然觀望的同門們的共同心念。

    那仿佛劍邪轉世的怪異小子,究竟是什麼來頭?

    正當眾人屏氣凝神,滿懷疑惑,滿懷畏懼的望著揮舞祭劍的身影時,這場眼見著就要步入最的對決卻是嘎然而止。

    只聽“咚”的聲暴響,在激烈的交錯攻防裡正面接下牧四叔一記重拳,林守仿佛炮彈般的被打飛了出去,筆直撞進身後堆砌著大量雜物的廢品堆。隨著廢品堆的土崩瓦解·那彌散著血煞的祭劍脫手飛出·在空中旋動著,落到地上後又彈起來。在鏗鏗聲響裡煞氣盡斂,如同燃燒殆盡的炭塊,一時間仿佛化成凡鐵的模樣。

    祭劍煞氣盡斂·那邊被崩塌的廢品堆給掩埋的林守亦沒了聲息。

    這場對決的終末來得如此突然,不僅是觀戰的眾人驚詫萬分,連交手中的牧四叔也露出錯愕神情。片刻後反應過來,卻是慌忙的閃到那崩塌廢品堆處,幾拳打飛了落下的雜物,把被埋在裡面的造師傳人給搶救了出來。

    從韓千秀的角度看不到被搶出的林守,不過由牧四叔先緊張後放鬆的神情看來,那邊的造師傳人倒不像是有大礙的模樣——這樣判斷著的韓千秀,卻是不由自主的呼出口氣。但當察覺到自己竟隱約掛念著那少年的安危時,心情頓時又變得莫名復雜起來。

    “千秀在嗎?過來下。”

    “是,弟子在。”

    這時那邊的牧四叔回頭喚著她的名字,韓千秀急忙收拾好思緒趕過去。豈知走近後卻被嚇了跳,只見平日宛如天神般威不可犯的執教師傅,此時竟是格外狼狽的模樣。

    先前激烈交手裡,牧四叔身上的武袍多處被劃破,左腕手套更是完全破爛,顯出裡面金屬質地的假手。

    那假手抬起來,扶住正從鼻梁滑下來的墨鏡。那墨鏡竟也被削飛了半邊鏡腿,半拉著搭聳在鼻梁上,顯得頗為滑稽。

    與那神異少年交手,竟然能把執教師傅逼到這種地步嗎?

    “……呵,看起來很狼狽吧?”

    感受到的震撼流露到表情上,似乎落到牧四叔的眼裡。牧四叔扶著墨鏡,用自嘲似的口吻如此說著,韓千秀卻是惶恐的低頭道歉。

    “弟子不敢!”

    “沒啥好不敢的,我又不是無敵鐵金剛,總會有打不過別人的時候……不過對個小輩動真格的,結果卻還落得這般狼狽下場,傳出去恐怕會笑死人吧······”牧四叔苦笑搖搖頭,目光落到前面昏倒的造師傳人身上。

    “師傅,他是······”韓千秀看著昏迷的林守,謹慎的問著。

    “只是脫力昏倒而已,應該不礙事。”

    牧四叔似乎已檢察過林守的情況,卻用讚嘆的聲音評價著。

    “剛剛你也看到了吧?這小子施展的那招,那可是連天上的家伙們看到都會嚇得閃腰的霸道絕招呢,呵,到底是血脈相承的天賦啊……只可惜原創者本人的底子太差,勉強施展出來身體負荷不了,一旦解除憑身就只能脫力昏倒了,倒是……”

    牧四叔看著靜靜躺在遠處的祭劍,仿佛若有所思的嘀咕著。“解除憑身的時機真是恰到好處呢……再晚點的話······嗯,真是奇妙·……”

    “師傅?”看著牧四叔自言自語,韓千秀不禁疑惑著。

    “啊,沒事,只是突然想到些事……對了,這小子就交給你看管吧。”牧四叔把昏迷的造師傳人推到韓千秀懷裡,並交代著。“你給他處理下傷勢,然後找間乾凈的牢房關上吧。當家的在那邊看著呢,放水也別做得太明顯。”

    “…···弟子領命。”韓千秀抱著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回應著。

    “至於那把劍······罷了,就暫時由我收著吧,免得這小子再惹出麻煩來。”牧四叔走過去拾起祭劍,朝著周圍聚過來的眾弟子揚揚手,大聲訓斥著。

    “好了好了,事情結束了!混小子們,留下點人收拾戰場,其他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另外,這次的表現如何你們自己心裡有數,回去後給我把皮繃緊點!”

    聽到牧四叔的宣告,眾弟子臉上紛紛浮現出羞愧神情,偶爾也有人看著那邊同樣狼狽的牧四叔,私下嘀咕著些什麼。最後究竟還是三三兩兩的各自散去,這場驚動半個岐陽市的騷亂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北市回收站遭遇神秘恐怖分子襲擊!岐陽市的廢品回收作業被迫停滯!”諸如此類報告,或許會出現在明天《岐陽日報》的頭版也說不定。不過至少在今時今刻,因中間隔著條滄浪江的關系,北市騷亂的余波暫時還沒傳到南市這邊來。

    此時約是正午時分,位於南市白虎街的徐家面館,亦正迎來一日中最熱鬧的時候。光是看門館門前那人頭湧動,食客盈門的喧鬧光景,恐怕很難有人會想到,那間小小面館的背後究竟矗立著如何龐大的勢力。

    事實上,徐家面館乃是執掌隱世之牛耳的巨大組織,即正道會的下屬機構。正道會以鎮守人世泰平為己任,出於搜集情報和提供行動支援的需要,正道會在神州各靈地均設有聯絡處。

    雖然從理論來說,徐家面館的真身乃是正道會的岐陽聯絡處,至於經營面館不過是為掩藏身份的副職。不過從徐老爺子排除其它輕鬆悠閑的選項,而是刻意選擇開面館這點,便可以看出徐老在此項兼職上投入的莫大熱情,或者反過來說,對待正職上的莫大敷衍。

    雖然從開業至今從未送回半份情報,雖然每年都以赤字為名請求大量預算和人力支援,雖然被派去支援的幹員全被當成免費勞力使喚,雖然如此惡劣行徑已在組織內部引起眾多非議······然而,徐家面館畢竟還是正道會的聯絡處,對派過來執行任務的幹員們還是盡到最基本的接應支援的義務。

    倒不如說,站在面館經營者的立場,徐老爺子倒是非常期望上面能多派些幹員過來執行任務。畢竟在面館名聲逐漸響亮,生意日益興隆的情況下,人力緊缺的問題已顯得越來越嚴重了。

    前次好不容易逮到的兩個免費勞力,誰知竟給穆丫頭帶去幫助調察,結果午餐高峰時期,面館便儼然成了勞役地獄般的光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12:48

76 黑風隊

    隨著"咚"的聲重響,徐騰抱著一摞半人高的麵碗放到廚台上,邊喘著粗氣邊對徐老爺子抱怨著。“我說老爹啊,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廢話!還用你說嗎?早知道就把林家小子留下來幫你…”

    徐老爺子一手端著敏個麵碗,一手如行雲流水般的把十多種佐料挑進麵碗裡,只見著鍋裡面鬥連連翻滾,眨眼間便把五碗拉麵推到養子麵前。

    “吶,兩碗牛肉麵端去四號桌,三碗哨子麵端去八號桌,另外去把剩下的菜葉弄好拿出來。”

    “是……”徐騰拉聳著肩膀,認命似的嘆了口氣,端起五碗拉麵,再度返回後方如麵湯般沸騰的職場。

    半分鐘後端著一騾收拾好的髒碗回來,路過廚台時,猶豫著向徐老爺子建議道。

    “話說老爹啊,我們要不要考慮招些人手?”

    “招人是要花錢的耶,你爹我的棺材本都還沒存夠,哪來的閒錢?”

    徐老爺子果斷否決了養子的提議,一甩手又甩來兩碗拉麵。

    “吶,這兩碗端去三號桌,五號桌客人也吃完了,快點去收拾下一桌客人還在外面排著隊呢!”

    “唉……”

    面對這場堪稱艱苦卓絕的苦戰,就算修為深厚的徐騰也吃不消了。

    再次端著一騾臟碗回來時,腳步已有些虛浮。

    回頭看看門外那彷彿看不到頭的隊伍,用求饒般的聲音對養父說著。

    “老,老爹啊,我擔心林兄弟有沒有順利找到穆蘭,不如打個手機問問看如何?”

    打個手機最多也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然而在這種時候卻也成了格外奢侈的願望。

    “混帳!現在哪有那個閒功夫啊?再說那小子自有穆蘭照顧,還用得你操心?”

    徐老爺子喝斥著,這次卻是直接從廚台底下把外賣盒給提了起來。

    外賣盒轟的聲砸在廚台,轟得徐騰臉色微變。

    “追加的外賣來了!一共十五碗拉麵,地址都寫在這紙上,快送過去!”

    徐老爺子把裝著十五碗拉麵的外賣盒丟給養子,同時拋出令人絕望的前景。

    “五分鐘裡給我趕回來!後面還有好幾批等著呢!”

    “…“好幾批……”徐騰聽得臉色蒼白,徐老爺子卻是拋下他又丟了一大袋麵進鍋裡。

    覺悟到就算抗議也無濟於事後,徐騰提著沉重的外賣盒一溜煙的衝出了麵館。

    麵館外是人來人往的街道,隔著條小河便是高樓林立的繁華區,徐騰正對著紙條確認送餐地點,誰知卻意外瞥到小河對岸幾個狼狽奔逃的身影。

    “咦?那不是暴走族…”

    由流浪小妖們組成的暴走族也算是岐陽市的一大名景,徐騰當然也不會陌生,當下認出河對岸那些奔逃的小妖正是暴走族的成員。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向來騎著摩托牟耀武揚威的他們,此番竟是棄牟奔逃。

    而且看那滿臉惶恐,頻頻向後張望的模樣,彷彿像是闖下什麼大禍般。

    “唔,有古怪”心念閃動下,徐騰意欲前去探個究竟。豈知剛踏出一步,手裡提著的外賣盒盪出麵碗搖碰的聲響。

    徐騰的身影頓時僵住,低頭看了看手裡沉甸甸的外賣盒,又抬頭看了看那邊倉惶逃亡的小妖們,低嘆一聲,隱約間似乎體會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艱難……

    原本只想教訓下那囂張的鄉下小子,沒想到竟招來白虎宮的注意,事態從白虎宮弟子放出信號彈時便已徹底失控。他們雖抓到空隙的逃出來,但絕不意味著就此可以高枕無憂。…

    那鄉下小子得到朔夜大姐頭的青睞,朔夜亦曾對眾暴走族明言不許找他的麻煩,肖猴兒等人是明知故犯。

    也許不用等到白虎宮調察,得聞真相的朔夜便會直接把他們拖到白虎宮去問斬。

    就算是僥倖保住性命,今後這岐陽地方也絕不會再有他們的一席之地。像這般堂堂正正的在世間生活的機會,從此將與他們絕緣。

    光是想像以前那彷彿過街老鼠般在陰暗裡躲藏,朝不保夕的痛苦日子,悔恨的猛毒便在心裡止不住的蔓延開來。

    只可惜世上並無後悔藥可賣,對肖猴兒等人來說,恐怕已再沒有挽回命運的機會了。

由於坐騎均被祭劍斬毀,眾小妖只得靠著雙腿逃竄,然而該逃向何處卻是誰也沒有概念。只是惶然的跟著肖猴兒向前跑著,渾然不顧沿途路人的驚詫視線。

    在狂奔過半個城市後,終於有小妖忍不住恐懼,用顫抖的聲音問出來。

    “猴,猴哥,我們……我們會怎麼樣啊?”肖猴兒並沒亦回答,或者說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吧?

    由猿精化形的他要比普通小妖多出幾分狡黠,然而那說到底也只是上不得檯面的小聰明,而眼前的事態早已超出他能應付的界限。

    “大姐頭問起的話,我們……”要怎麼跟大姐頭說明啊?”

    在肖猴兒無言以對的時候,另一小妖亦是惶恐的問著。

    受到眾小妖目光的摧逼,肖猴兒卻是倉惶無措,情急下連抓耳撓腮的猴習慣都給逼出來了。

    俗話說“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就在肖猴兒抓耳撓腮的想說些啥時,前方街角傳來他們熟悉的引擎聲。還沒等小妖們反應過來,一匹火紅色的鋼鐵騎獸便驟然掠進他們的視界。

    “咦?是你們?”注意到街邊的肖猴兒等人,朔夜扳回剎牟,火魅子一個急停甩在小妖們面前。

   看著矗立眼前的火魅子,小妖們無不露出畏懼神情,豈知稍遲數秒,又有一隊剽騎摩托追著火魅子從街角處竄出。

    和尋常的暴走族不同,只見那隊剽騎摩托莫約十二三人,連人帶牟皆是清一色的黑色勁裝,追隨火魅子在街邊停下,動作間顯出高度的紀律性,宛然是訓練有素的模樣。

    “黑,黑風隊”望著在火魅子後一宇排開的黑衣勁騎,一小妖用顫抖的聲音叫出他們的名宇。

    要知道,朔夜麾下的剽騎團約有四五百之眾,成員幾乎皆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妖怪。

    朔夜將這些流浪妖怪召集起來,給予他們在岐陽地方正當生活的權力,此舉雖走出於憐憫和善意,但朔夜並沒對妖怪的不安本性抱有過高的期望,為此訂下幾條決不容觸犯敏禁律。擅自傷人者死,作姦犯科者死,踏足邪道…”

    只要不觸犯禁律,偶爾的小姦小惡亦是無妨,然而一旦觸犯了禁律,那必然迎來終末。

    至於負責監督並執行禁律的隊伍,正是眼前的黑衣勁騎,綽號“黑風隊”的朔夜親兵。

    和多為流浪妖怪的暴走族不同,黑風隊的成員雖也算是妖怪,但卻是岐陽地方出生的本地妖怪,世代承受到白虎宮恩澤的他們,對白虎宮可謂忠心耿耿。

    據傳說,這些黑風隊成員本是牧四叔以討伐地界妖魔為前提,親自訓練的預備武力。當初朔夜與牧老爺子鬧翻後離家出走,牧四叔因擔憂侄女的安危而把他們派給朔夜當手下。

    相比起實力參差不齊的白虎宮弟子來說,黑風隊卻是歷經實戰磨練的勁旅,在眾小妖眼裡則是幾乎與死神劃上等號的恐怖存在。…

    朔夜是不喜拘束的豪爽性格,平時多是獨來獨往,看著此番竟然把黑風隊給帶了出來。

    想到關於黑風隊的恐怖流言,眾小妖們顫慄著,腦海裡紛紛浮現出各類無法搬上銀幕的血腥畫面。

    “大姐頭,您這是…”肖猴兒瞥著後面的黑風隊,暗自吞下口唾液,戰戰兢兢的問著。

    “啊,剛剛接到消息,北市那邊正有可疑妖徒逃竄,想過能幫上忙。嗯?”注意到眾小妖身上的大小傷痕,朔夜用疑感的聲音問著。

    “你們是怎麼回事?搞得這樣狼狽,莫非已經和那妖徒交過手了嗎?”被朔夜質問著的肖猴兒,半張著嘴,就像求助般的朝左右望去。

    可惜旁邊小妖們的狀態卻是比他更加不知所措,竟是不約而同的避開肖猴兒的視線,膝蓋亦抖顫得更加厲害。

    “究竟是怎麼回事?”見到眾小妖的這般模樣,朔夜自然湧起疑心,皺眉質問著。

    那嚴厲的語氣令得小妖們齊齊寒顫,然而卻是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不敢開口說話口氣氛霎時間變得險惡起來。

    “混帳!大小姐在問話,你們沒長耳朵嗎?”從黑風隊裡傳出低沉的喝聲,一黑衣勁裝的鬍鬚漢子站了出來。
    那漢子的體格宛如巨熊般魁梧,立在朔夜背後就像是一尊鐵塔擋去眾小妖的視界。

    見著那鐵塔般的漢子用凶神惡煞的目光掃過來,眾小妖一時間驚恐至極,不少人的腳底虛浮起來。

    “等等,別亂…”察覺到不妙的肖猴兒連忙低聲阻止,卻是遲了一步。

    一小妖突然歇斯底里的慘叫出來,這聲慘叫折斷眾小妖心裡的理智之線,剎那間竟如同炸鍋般的四散逃竄。肖猴兒倒是沒逃,木然愣在原地。

看著遠處眾小妖倉惶逃亡的模樣,再看看近處眼前朔夜的鐵青臉色,一時間絕望的閉上眼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3:54

77 作孽自報

    跟隨肖猴兒的不過是些末流小妖,如何能與朔夜親衛的黑風隊相比?不過眨眼間功夫,逃竄的小妖便被悉數抓拿回來,一個個鼻青臉腫的被扔到地上。這還算是黑風隊手下留情的結果,若不是朔夜先令他們別下重手,本來至少也該卸掉關節才對。

    小妖們顫抖著擠坐在地上,望著宛如銅牆鐵壁般屹立四周的黑風隊,臉上浮現出驚駭恐懼的神色,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前面的肖猴兒。由於當時總算沒跟著逃跑,肖猴兒此時是眾小妖裡唯一還能站著說話的人,然而站在那鐵塔般的鬍鬚漢子麵前,膝蓋卻是抖得格外厲害。

    “白石,讓他過來。

    直到朔夜的聲音響起,那被喚為“白石”的鬍鬚大漢才冷哼一聲,閃聲讓出路來。肖猴兒戰戰兢兢的走上前去,從鬍鬚大漢身上放出的凜冽殺氣籠罩著他,不過幾步路卻已是濕透背心。

    “大,大姐頭……”

    走到朔夜面前時,顫抖的膝蓋再受不住重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猴兒,看在你沒有跟著逃走的份上,給你解釋的機會。”朔夜看著伏地認罪的肖猴兒,冷然問著。“說吧,為何一見我就要逃走?”

    “是,大姐知“那知…“

    就算肖猴兒向來口舌靈便,此時竟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們,是犯了'禁律,不成?”

    檀自傷人者死,作姦犯科者死,踏足邪道者死這是朔夜給剽騎團的眾刁、妖訂下的禁律亦是他們在凡世生活的最低守則。在剽騎團設立初期曾出現過數起犯禁傷人的事齤件,而看著肖猴兒等人那手足無措的心虛反應朔夜自然便聯想到他們觸犯禁律,聲音霎時間冷了下來。

    “咦?沒,沒有!哪怎麼敢?”肖猴兒滿臉惶恐的搖著頭。

    “那,究竟是為什麼?說出來!”聽聞肖猴兒等人沒犯禁律,朔夜的臉色總算稍緩,只是語氣卻更不耐煩。

    “請……”請大姐頭責罰!”聽著朔夜的喝聲,想著再瞞下去恐怕只會死得更快,肖猴兒於是咬牙蓮出真相。“我們……”我們是去找了林公子的麻煩,所以才不敢見大姐頭!”

    “林公子知“守弟?”

    因這個稱呼頗為陌生,朔夜隔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隨即卻是怒氣勃發。“你們去找守弟的麻煩了?混帳!我昨天才說過守弟是我重要的客人,要好生招待你們怎麼呢“怎麼…“唔嗯?”

    朔夜怒氣沖衝的聲音突然奇妙的停頓了片刻。她打量著地上肖猴兒高高腫起的臉頰,目光又移到後面顫抖著的眾小妖身上。見著眾小妖那狼狽不堪的光景,顯然不像是討得好處的模樣。

    “原來如此……”朔夜的嘴角微微上翹,聲音轉為悠然。“你們去找守弟的麻煩結果卻反而被守弟好好教訓了一頓,是這樣嗎?”

    “知“是這樣。”肖猴兒伏地回答著。

    “守弟有傷著嗎?”朔夜首先關心這點。

    “沒,沒有……”我們我們根本傷不著你…“肖猴兒苦悶的回答著。

    “你們一齊上都不是守弟的對手?”驚訝之餘,朔夜也露出趣味盎然的神情。

    “……”是的。”肖猴兒如此回答著。

    “哈有趣兒。”朔夜彈了個響指,兩手抱著一邊膝蓋,用格外舒服的姿勢坐在火魅子的墊背上,聲音亦帶上了欣快的味道。“你這猴兒,把事情的經過給我從頭到尾講一遍,敢有任何隱瞞就有你好看!”

    本以為此番必死無疑,誰料途中陡然風水路轉。看著大姐頭竟對那鄉下小子如此感興趣,多少生出希望的肖猴兒,便也鼓起唇舌,努力把事情經過從頭開始講起來。

    從糾結小妖去找林守麻煩開始,到搶走林守背負劍匣後揚長而去,再到那眾目睽睽下的貨牟追逐戰,再到林守追至集結據點,施展神異功法連奪敏件兵器,將眾人打得屁滾尿流的威風八面。

    那肖猴兒本就檀長逞口舌之利,一方面出於討好大姐頭的心思,另一方面也確實被造師傳人的邪門玄通給嚇到。此時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在誇張的修辭語言和激烈的肢體動作混合渲染下,竟把與造師傳人對決的過程講得活靈活現,精彩萬分。

    “……”那時候我們都以為這樣就算搞定了,還想著等那小子……”啊不,林公子的笑話。誰知道他竟在路邊隨便挑了輛大貨牟,就那樣追了過來!你相信嗎?大姐頭,那大貨牟的駕駛座上沒半個鬼影,卻硬是載著那小子跑出一百八九十公里的速度!”

    “謔謔……”

    “看著那貨牟從後面咆哮著撲過來,我們駭得是屁滾尿流,當場散開逃竄!一路跑到北市的老據點,還想著總算可以喘。氣,誰知道最後竟還是給他追了上來!當看到那大貨牟突然撞破牆壁橫進來的時候,老五老六更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後來老七揮起刺棒向他衝去,大姐頭你也知道老七的那身傻力氣吧?我本來還想叫住他,豈料那小子只是抬手一指,只是一指哦!就這樣,老七便整個兒動彈不得,那小子隨手揮了幾下,那根刺棒就跟有了魂兒似的突然蹦起來,當場掉頭打得老七和其他人抱頭鼠竄。”

    “呵,守弟是造師門出身,自有馭物造物的神通。我的火魅子就是他幫修好的,你們去找他麻煩簡直是不知死活。”

    “可是,大姐頭你是沒看到當時的情景,那可真是邪門透頂啊!我見著事情不妙,當時也顧不得其它,拿出金箍棒想去擋下那小子。豈知那小子隨手一抬,我就稀里糊塗的給什麼東西捆了起來,竟然連金箍棒也給搶了去……”

    聽著肖猴兒講述,不光朔夜顯出津津有味的模樣,連守在旁邊的鬍鬚大漢白石亦聽得微微動容,暗忖大小姐究竟是何時結識了這樣一位不得了的少年英雄?而且再看看大小姐那止不住欣喜的暢快模樣,似乎對那林公子也相當中意,這可更是難得中的難得。

    在白石的記憶裡,好像自從三年前因婚約一事與老爺吵架翻臉,隨即離家獨居後,大刁、姐便從沒給過其他男人好臉色看。四爺過來勸了好幾次都沒用,老爺本來都已差不多放棄了,沒想到竟然峰迴路轉,陡然冒出來了這麼位對上大小姐脾氣的少年英雄!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就算冒著被大小姐狠扁的危險,回去也得偷偷跟四爺打個小報告才行。這樣想著的白石,悄悄豎起耳朵,更仔細聽著肖猴兒講的英事。

    “大姐頭你也知道吧?那根金箍棒跟了我好多年,除了使起來順手外也沒見到更多的好處。誰猜得到落到那小子手里後卻突然發神了!那小子叫它什麼'金剛如意“揮起來竟是可長可短,變化萬千!看著那一棍子竟抽飛了遠處的半幢房子,我……”我他媽給嚇得差點當場尿褲子……”

    “哈,你個猴兒倒是會編故事。在守弟手裡吃了大虧,結果就把守弟編造得那般厲害給自己遮醜,不知道的人還真是被你給糊弄住了。”雖然是喝斥的話語,但朔夜的語氣卻沒有半點不快。

    “不是編的啊,大姐頭,你是沒看到當時的光景,我們……”我們可都被嚇傻了,不信你問老七他們看看。”肖猴兒指著後面的眾小妖做證。

    “好了好了,反正結果是你們被守弟好好修理了一頓,然後倉惶逃跑就走了。”朔夜瞇眼打量著肖猴兒等人的狼狽模樣,似乎在努力消化著愉快心情,片刻後方才重重哼了聲,令得眾小妖渾身一顫。

    ,“哼,打得好呢!看你們個個也沒缺胳脖斷腿的,守弟倒真是照顧著我這當姐姐的面子呢“這番管教不嚴的過錯,改日倒是得向他好好道歉才行。至於你們,回去後各人領五十戒棍。然後沒死的話,就再給我自己去向守弟請罪。”

    剽騎團的行刑戒棍乃是近百斤重的粗骨鐵棍,哪怕是皮厚肉糙的小妖,五十戒棍下來也得去掉半條命。雖然算是相當重的處罰,然而比起預期的最壞下場來還是要好上許多。眾刁、妖聞言紛紛露出如蒙大赦的神情,朔夜卻是轉身騎上火魅子。

    “我要去北市轉轉,耽擱了這麼些時間,那妖徒怕是已被逮到了。你這猴兒還真是會給我惹事……”朔夜踩下離合器,火魅子隨即發出一聲低吼,然而肖猴兒卻是依舊跪在原地,擋著火魅子的前路。

    “猴兒,還不讓路?”

    “稟告大姐頭“““肖猴兒跪伏在地,也不敢抬頭,微微頓了下,隨即用顫抖著的聲音稟告著。“我,我還有一件事沒有說出…“

    “何事?”朔夜皺眉問著。

    “知“先前我等與井公子周旋時,有白虎宮弟子插手阻止。我……”我情急下把林公子說成是可疑妖徒,然後……”然後……”肖猴兒支吾著,卻是再也說不下去,只是“咚”的聲把頭重重磕在地上。“請大姐頭責罰!” ps:親戚外出旅行,把家里大狗托過來寄養,獅子家原本就已有小犬一頭,一大一小兩頭犬類莓天上演全武行,吵得獅子都想出去避難了……”可惡!今後也不接這種活兒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4:12

78前途艱難

    似乎在消化著肖猴兒的話,朔夜好半天沒有反應,重新開口時,聲音陡然變得猶如寒冰般的冰冷。

    “……你把守弟說成是可疑妖徒了?”

    “是……”

    “結果,那些弟子和守弟打起來了?”

    “是……”

    “這樣說來,先前驚動岐陽市的求援信號也是……”

    “是……”

    每回答一聲“是”,肖猴兒的臉色便蒼白一分。待到回答完朔夜三個問題,肖猴兒臉上已是全無血色,渾身抖顫的跪伏在地,用抖顫的牙床扣出模糊不清的話語。

    “請,請大姐頭責……”

    沒等他把話說完,朔夜已經抬腿把他踢飛了出去。

    這一腳帶著莫大的怒氣與力道,肖猴兒的幾顆牙齒當場飛了出去,人亦跟著撞進街邊還沒開門的店鋪裡。只見店鋪的鋁制卷簾門如同薄紙般被撕碎,在“咚”的低沉鈍響裡,整幢店鋪竟也跟著顫抖了下。

    當眾小妖駭然望向那店鋪的時候,後面卻響起“鏗”的聲脆響。那聲音如同冰鞭般抽打在眾小妖的脊背上,打著寒顫回頭望去,只見朔夜眼裡泛出白光,手裡抓著一把從黑風親衛那裡拔出戰刀,舉步朝著店鋪走去。

    那步子敲出送葬的冥響,向來寬容的朔夜,此番竟是動了殺機的模樣。

    看著肖猴兒滿臉是血的從店鋪裡踉蹌撲出,朔夜臉色鐵青,揮手揚起雪亮的戰刀。眾小妖怵然看著那戰刀朝肖猴兒斬去,喉嚨卻仿佛被什麼東西扼住,連半聲驚叫都發不出。

    “大小姐!請等等!”

    下一瞬間,揮落的刀光被橫插進來的破魔戟攔下。施加刀身的沉重力道帶著破魔戟下沉了半尺,停在肖猴兒的額前一厘處,便再也難進分毫。

    “白石,你敢攔我?”

    朔夜移動目光,落到持著破魔戟的胡須大漢身上。

    “小的不敢。”不敢對朔夜的視線,白石低頭稟告著。“只是這猴兒既闖下如此大禍,就此宰了他未免太過便宜。更何況若是那位公子真與白虎宮起了沖突,要化解此間誤會非得本人說明不可。請大小姐看在這等理由上,暫時留他一命。”

    聽著白石的話,朔夜依舊緊握著戰刀,然而眼裡泛出的白金光煌慢慢隱斂。片刻過後,只聽得“鏗鏘”一響,那戰刀竟吃不住兩者相抗的力道而驟然折斷。

    “……好吧。”

    朔夜揮手把斷刀扔了出去,緩緩呼出口氣,壓下怒氣做出冷靜的決斷。“暫且留下他的狗命。白石,你立即帶著黑風隊趕往北市,若守弟還在那兒和白虎宮弟子交戰,那就無論如何也要給我保下守弟!聽好,是無論如何,明白嗎?”

    “是!”白石捶胸敬禮,同時詫異問著。“小姐不跟著去嗎?”

    “我……”朔夜的目光移向西市的方向,用毅然決斷般的聲音說著。“守弟是我重要的客人,絕不能讓他有半點損傷。我這就趕回白虎宮,向當家的說明情況,請他立即喝止這場無謂的戰鬥。”

    聽著三年不曾歸家的大小姐口裡竟說出這樣的話,陣陣愕然驚呼從黑風隊裡傳出來。可惜眼下並沒有多少給他們感動的空隙。那邊的朔夜已翻身騎上火魅子奔了出去,回過神來的白石連忙令兩名近衛留下看守眾小妖,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馬急急前往北市滅火。

    沒想到事情竟會搞得這樣復雜,接下來到底要怎樣收場啊?

    連忠心耿耿的黑風隊長也不禁想得頭痛起來,在領著隊伍朝北市一路狂奔的同時,也暗自後悔著剛剛實在應該狠狠捶那混帳猴兒兩下。

    那場波及半個岐陽市的無謂騷亂在兩小時前落下帷幕,戰後統計損失,共計造成十二名輕重傷員,外加一座回收站半毀的結果。這點損失對於御三家的白虎宮來說只算是九牛一毛,然而弟子們的狼狽表現以及荒唐鬧劇的始末,卻令得掌門牧老爺子惱怒萬分。

    自從半小時前,那前去匯報情況的倒楣蛋被掌門一掌拍飛以來,整座泰陽殿便始終籠罩在一股風雨欲來的肅殺氣場下。候在殿外的眾弟子,抬頭仰望那在大殿頂上盤旋不去的低壓雲團,無不露出戰戰兢兢的神情。

    “你們在這裡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拯救他們苦難的是從後殿地牢處歸來的執教師傅。遠遠看著泰陽殿裡發散的兇暴氣焰,牧四叔不用猜也知道弟子們在畏懼著什麼,無奈的嘆息著,替他們扛下那兇險莫測的任務。

    “罷了,掌門那邊由我去報告,你們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

    聽到這番話的弟子們,帶著歡天喜地的神情飛快散去。看著弟子們散去的背影,牧四叔在原地聳聳肩膀,然後苦笑走進前面的泰陽殿裡。

    一踏進泰陽殿,便可感覺到那股摧壓而來的肅殺氣焰。要知道,白虎宮掌門牧戰牧老爺子,乃是昔日崩界大劫裡獨立擊潰地界妖師的白虎武神,在隱世裡可謂宗師等級的傳說人物。弟子輩的境界相比實在差得太遠,當牧老爺子認真放出氣勢來時,自然只是望風畏逃的份。

    只是牧四叔本身亦是百戰磨練的頂尖高手,這般的威壓氣焰對他倒也影響不大。徑自走到泰陽殿裡,見著牧老爺子正穩坐在殿前太師椅上,雙手杵著龍頭拐杖,似在閉目養神的模樣,於是上前拱了拱手。

    “老四嗎……”

    牧老爺子依舊閉著眼睛,不過似乎早已知道是牧四叔進來。

    “當家的,你發散的烈氣可把孩兒們嚇得夠嗆。”

    “哼,一群沒出息的混帳東西!老夫以前是太過縱容了,今後要重新鍛練他們。”老爺子重重哼了聲後睜開眼睛,暫時散去氣焰,但低沉的語氣依舊顯示出此刻的不快心情。“話說回來,事情處理得如何?”

    “已經處理好了。有十多名弟子負傷,不過多為輕傷,也沒在岐陽市引起多大騷動。”說到這裡時牧四叔有意頓了下,隨後才繼續報告著。“至於那個少年則是暫時關押到地牢裡面,安排弟子仔細看守。”

    “哼!關得好!不管什麼理由,那小子膽敢在我白虎宮地盤傷人惹事,就該先關上十天半個月再說。”牧老爺子一叩龍頭杖,恨恨的說著。

    “關於這點,我想大概有誤會……”牧四叔撓著頭,用苦笑般的聲音對牧老爺子解釋著。“先前我聽千秀說起,那少年似乎只是來岐陽市辦事,而這場沖突最初是由夜兒手下的小混混們先挑起的。……當家的也該知道,那些小混混是什麼貨色吧?”

    “廢話!一群只會惹是生非的烏合之眾,若不是看在夜兒的面上,老夫早就拆掉他們的骨頭了!”牧老罵咧咧的,不快的目光移到牧四叔處。“怎麼?老四,你想說那小子是冤枉的?”

    “恐怕是這樣。”牧四叔無奈的聳聳肩膀。“那少年對孩兒們格外手下留情,應該是無意招惹白虎宮。你看前前後後打得這樣激烈,結果也只是有十多人輕傷而已,若不是……”

    “若不是那些混帳東西修練不足,早就該把那小子給逮下來了!”牧老爺子重重打斷了牧四叔的話,滿臉怒氣勃發。

    白虎宮再怎麼說也是隱世倍受敬畏的御三家之一,今次竟讓個來歷不明的小子闖進自家地盤,連傷十多人,並且還是對方手下留情的結果——這樣的事實令得牧老爺子分外氣惱,重重叩著手裡的龍頭杖,聲音在泰陽殿裡激烈回蕩。

    “當家的,孩兒們已經盡力了。問題是對手的格別太高,也不怪他們應付不來。”牧四叔無奈的嘆了口氣,試著為自家弟子辯護著。隨即在牧老爺子的疑惑注視下,從口袋裡抽出一把朱刃短劍來呈給牧老爺子看。

    “當家的,你認不認得這把劍?”

    “這是那小子當時用的那把……嗯?等等。”

    牧老爺子伸手接過祭劍打量,一看下卻是倒吸了口涼氣。“好兇的戾氣!好濃的煞機!那小子用的竟是這等兇器?”

    只見先前大逞兇威過後,此時祭劍正處於蟄伏沉眠的狀態,然而劍身仍是煞氣凜冽,血光隱現。僅僅拿在手裡,便有陣陣兇厲戾氣直撼心魄,若是修為稍低的弟子輩,恐怕會當場被劍煞憑依,化身為嗜血劍魔也說不定。

    “這東西差不多已算是邪劍了,而且還是荼毒生靈等級的……”

    牧老爺子手握著祭劍皺眉說著,神情似乎緩和了點。既使以他的深厚修為,也要定下心神方能抑制住祭劍的兇厲戾氣,實在難以想象那弱冠之齡的少年竟能駕馭得了這樣兇烈邪劍。

    “我也覺得奇怪。這把劍的劍煞如此兇烈,劍魄又非同尋常,按理說應該是隱世裡相當有名的兇邪之劍,但我怎麼也想不出哪裡有這樣一柄兇厲邪劍的記載。”牧四叔搖頭嘆息著。

    “而且我看他揮舞這把兇劍,竟似半點也沒被劍煞戾氣影響,反而是這兇劍對他俯首帖耳,格外馴服。尤其是最後施展那招引煞逆律之劍儀時,明明煞機沖宵,施展起來卻是行雲流水,簡直像達到人劍合一的至高境界!我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哪派能竟教出這樣非凡的弟子。”

    “那小子確實滿身古怪,再加上這等邪劍,難怪孩兒們應付不來。”想到這裡,牧老爺子的神情稍稍和緩下來,低頭打量著手裡發散兇煞戾氣的祭劍。“這把劍的樣式古怪,老夫也沒印象,或者卜修子那老兒倒認得出來。只是那小子究竟是如何馭使這般的邪劍……嗯?等等,馭使……馭物訣?”

    牧老爺子突然頓住動作,不知想到什麼,急忙轉頭朝牧四叔確認著。“老四,除了這把邪劍外,那小子是不是身上還揣著其它很多法器法寶?”

    “咦?是的。”

    “那小子是不是很擅長使用法器法寶,但本身修為卻差得要命?”

    “確實如此,沒錯。”

    “那小子是不是貪婪成性,見著別人的好東西就老想給搶過來?”

    “唔,這個倒還沒有……當家的,你知道那少年的出身?”聽著牧老爺子說得真切,牧四叔疑惑似的問著。

    “知道?哼,老夫豈能不知道!”牧老爺子瞇起眼睛,重重的一叩龍頭杖,那挾著怒火的烈氣朝外迸發出來,竟晃得整座泰陽殿嗡嗡直響。從未見過掌門如此震怒,殿外候命的眾護殿弟子一時間無不駭得臉色煞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4:51

79 兩雌紛舞

   “老四,你說那小子被關在地牢裡?前面帶路!老夫倒要看看他造師門究竟是怎麼個三頭六臂,敢三番兩次到我白虎宮撒野!”牧老爺子激動的揮著手,站起來就向外走去。

    “當家的,你別動怒。”牧四叔伸手扶正旁邊頃倒的燭台,苦笑著勸慰牧老爺子。“就算那少年真是造師門的傳人,但畢竟只是後生小輩。此番不過是孩兒們的糾紛,結果竟驚動您老出面的話,未免顯得我白虎宮太小題大作了罷?”

    牧四叔的話極有道理,牧老爺子不得不停下腳步,卻在原地踱腳顯出氣惱神情一一其實要說起來,白虎宮與造師門本是世交厚誼,牧老爺子與林老爺子年輕時亦曾是摯交親友。

    只是因為昔日一段莫名公案,今得兩家陡然絕交十多年,那段公案至今懸而未決,白虎宮這邊仍是憤怨未消。然而就算如此,牧老爺子也不可能真拉下臉來對造師傳人出手。

    就在牧老爺子踱腳半晌後,憤然坐回太師椅時,突然從殿外傳來倉促的腳步聲。兩人的目光隨即移過去,只見一名護殿弟子從殿外闖進來。那弟子的腳步踉蹌,臉上亦露出彷彿受到莫大驚嚇般的神情,跪伏在殿前用慌張的聲音報告著。

    “稟告掌門!不,不好啦!”

    “混帳!你掌門好得很,有什麼不好的?”

    “不是!是少宮主,少宮主回來了!”

    “回來了就回來了唄,屁大點事情……等等!你說什麼?”

    愣了下後反應過來的牧老爺子,一把抓過跪伏在地的弟子用帶著莫大驚喜和難以置信的聲音問著。“你說夜兒回來了?是真的?”

    “是是真的,弟子萬不敢欺瞞掌門。”那弟子被牧老爺子單手給揪到半空艱難的回答著。

    “那該是大喜事啊!你還叫個屁叫!”

    “可是......可是少宮主是凶神惡煞的模樣,騎著摩托從正門一路朝這裡衝來,弟兄們攔都攔不住,還接連被撞飛了好幾個人…”

    那弟子用手比劃著說道,牧老爺子和牧四叔聽得訝然,互相望瞭望,正打算問個仔細時,突然聽得殿外傳來乒乒乓乓的亂響。隨著一聲“讓開!別擋路!”的清喝,只見兩名護殿弟子扯著哀嚎掉進來,在地上跌成了滾地葫蘆……

    當岐陽西市的白虎宮因突然歸家的少宮主而亂成一團時相鄰的南市那邊,前來調察鬼物作祟事件的穆蘭亦結束了本日陡勞無果的調察作業正在返回聯絡處的途中。

    “比平常更吵呢,走出了什麼事嗎?”

    西市與北市間只隔著條滄浪江,因此白虎宮裡的騷動多少也傳了過來。穆蘭站在橋邊眺望著遠處莫名騷亂的白虎宮,下意識的想到那是否又與鬼物作祟有關。

    身為正會道的壹級執行幹員穆蘭長期活躍在降魔除妖的最前線,亦曾解決過多起莫名詭異的兇祟事件,無論實戰或調察皆有著豐富的經驗。也因此受到長老會的派遣前來協助白虎宮處理最近連續發生的鬼物作祟事件。

    雖說是協助調察,但白虎宮畢竟是名動隱世的御三家之一自家地盤上出了這等事情本已算荒唐,若是接受正道會的幫助那便更是恥辱。因此白虎宮半點也沒有協助調察的意願,只是幸好也沒有限制穆蘭的活動,結果穆蘭只得靠自己力量來調察此事。

    此番岐陽市的鬼物作祟來得莫名其妙,往往是突然出現,突然消失,又沒半點痕跡可尋。穆蘭用了五天時間將此前鬼物傷人的場所全跑了一遍,結果卻毫無所獲。

    昨日她聽聞岐陽市郊的某廢樓裡時常有鬼影出沒的消息,於是今天特別帶著兩師弟前往探察。豈知潛進廢樓察看後,才發現原來所謂的,'鬼影”竟是岐陽一害的暴走族。那些小妖們似乎把這幢廢樓當成集會據點,仗著人多勢眾,對找上門的穆蘭很不客氣。

    就算沒有青鴉劍,那些三流小妖又豈是正道精英的對手?小妖們最後自然被蜀山女俠給好好教訓了一頓,然而穆蘭也因此錯過了那場波及半個岐陽市的騷亂。從廢摟出來時已是下午,師弟們突然接到臨時召回的命令,於是穆蘭獨自返回聯絡處,豈知途中卻被白虎宮的騷動給吸引了注意。

    “果然還是不妥呢,算了……”

    看著遠處巍然屹立的白虎宮,穆蘭努力壓下想去探個究竟的念頭。

    要知道,門派地盤乃是修真門派傳繼香火的根基,修真諸派莫不將自家地盤看得格外珍重。那白虎宮是連正道會都不敢輕忽的御三家之一,若非掌管聯絡處的徐老和白虎宮掌門乃故友厚交,僅是容忍正道會在自家地盤上設立聯絡處都是沒可能的事情。

    也正出於擔心觸怒白虎宮的考慮,長老會才只派遣她了一人前來調察此事,甚至還把原本擔任助手的兩師弟給臨時召了回去。這些天來穆蘭到岐陽市各地明察暗訪,白虎宮對她的行動已算是相當容忍,然而若是觸碰底線的話,誰也不知道白虎宮會有何反應。

    “回徐長老那邊有沒有消息見……“

    穆蘭搖著頭,從對岸的白虎宮收回視線,轉而朝著聯絡處走去。穿過兩條街道便是徐家麵館所在的白虎街,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忙碌一日的人們皆已返家,麵館裡亦難得的清靜下來

    穆蘭走進麵館,見著前面只坐了零星幾個客人,後面廚台處徐老正清點著本日的收益。那邊翻營業簿邊眉開眼笑的模樣,倒像是給氣十足的小麵館老闆,然而落到熟知內情的人眼裡卻顯得分外怪異。

    “徐長老,我回來。”穆蘭走過安,輕聲喚起徐老的注意。

    “嗯?是穆丫頭啊,你回來得正好,幫我把後面的櫃子……咦?”徐老抬起頭來,見著穆蘭竟是獨身一人,不由得愣了下。“穆丫頭,你怎麼是一個人回來的?”

    “嗯……”早想到會被問到,穆蘭遲了下後回答著。“那個,先前我們在調察廢樓時突然接到本部命令,好像是別處急需人手,於是臨時把尉真尉遲給召了回去。”

    “你說啥?那兩小子被調回去了!?”徐老錯愕的看著穆蘭,聲音裡帶著莫大憤慨。“開什麼玩笑!老夫在這里辛苦經營……啊不,維持著聯絡處,好不容易來了兩個免費勞力,老夫還打算好好栽培一番的,居然就這樣給我調了回去!?究竟是哪個混帳發的調遣令?”

    “那斤),是長老會直接下令的。”穆蘭努力無視徐老後面的話,替兩師弟轉答著留言。“尉真尉逝…他們這些天受您老的不少關照,但因命令來得急而沒時間親自向您老辭別,因此託我向您老道歉。”

    “……”道歉?哼,那兩小子這時候怕是正在慶賀脫離苦海吧?”

    長老會乃是正道會的最高決策部門,既然是長老會的直接命令,就算是徐老恐怕也無可奈何。徐老盯著面前的營業簿,齜牙咧嘴的哨咕了半晌後,重新把目光移到穆蘭身上。

    “罷了,反正那群老不死的除了拖後腿就沒別的用處,幸好老子當初沒有被坑進去……說起來,那兩個派不上用場的小道士就算了,倒是守小子呢?莫非他送完劍後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了不成?”

    “守小子?送劍?”穆蘭眨眨眼睛,兩三秒後反應過來,霎時間露出格外驚喜的神情。“徐長老,您說的守小子…”是造師門的林守林師弟?他,他也到岐陽市來了嗎?”

    “是啊,你的青鴉劍修好了,林老頭差他幫你送過來。因為那小子急著找你,我就讓他循著天機鏡去找你……怎麼?難不成你沒遇到他?”徐老挑挑眉毛,疑感問道。

    “我沒遇到林師弟懷…”穆蘭慌忙拿出天機鏡察看,只見上面也沒有任何留言,頓時強烈擔憂起來。“難道林師弟出事了?岐陽市是白虎宮的地盤,又有那些小妖在四處搗亂,要是林師弟遇上他們……”

    想到岐陽市近日來流湧著的不穩氣氛,穆蘭不由得慌張起來,握著天機鏡朝窗外頻頻張望。那緊顰眉頭,憂心忡忡的焦慮模樣,徐老還是初次看到,覺得格外新鮮的同時,也沒忘記提醒著她。

    “別慌別慌,穆丫頭,說不定那小子只是迷路轉昏了頭而已,你先試試和他聯絡看看……”吶,這是他的天機鏡號碼。”

    “嗯,我……我試試。”

    穆蘭深吸口氣,撥下徐老給的號碼,隨後慎重的把天機鏡放到耳邊。聽筒裡很快便響起優揚的音樂,穆蘭略帶緊張的想著該怎麼開口,豈料過了好幾分鐘,聽簡那邊依舊是待接通的狀態。

    直到線路自動切斷後,穆蘭又連續撥打了好幾次,然而天機鏡那頭依舊是無人接聽的狀態。出現這樣的情況,一種可能是天機鏡此時並沒有在林守身上,另一種可能則是天機鏡雖然在林守身上,但本人卻處於想接聽也無法接聽的狀態。

    感覺不論哪種都充滿著不祥的味道,穆蘭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5:06

80 身陷牢獄

    “唔,也許有點不妙呢………”這次連徐老亦皺起眉頭。“穆丫頭,打開'山河圖,看看如何?如果守小子的天機鏡還開著,從山河圖上應該能看到他的位置才對。”

    “嗯,我看看……”穆蘭依言打開天機鏡的導航圖。

    天機鏡是正道會向墨門訂製的製式裝備“'山河圖”則是天機鏡具備的特殊功能。為方便互相配合行動,幹員間可通過山河圖確定己方成員的地理位置,類似於衛星定位系統般的導航功能。

    打開山河圖後,天機鏡上隨即浮現出岐陽市的全景地圖,幾秒過後便投索到了林守所持天機鏡的位置。只見代表天機鏡的三角標誌在岐陽西市的陰影區域裡閃爍著,那陰影區域邊緣以紅黃二色的明顯警戒線拉開一…任何正道幹員都不會誤解那警戒線的涵義,那是代表著隱世裡絕不容許隨意踏足,甚至窺觀的領域,也就是御三家之一,白虎宮的所在。

    “白虎宮?喂喂,那小子怎麼會闖到白虎宮去?”

    徐老驚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喚醒了穆蘭停滯的思維。

    反手抓起腳邊的劍鞘,穆蘭轉身奔出麵館。那決斷太過利落,行動亦沒任何猶豫,就連徐安也沒馬上反應過來。等到想到阻止時,麵館門口只剩下半塊布簾在飄搖。

    “胡鬧!真是胡鬧!那小子被抓去也就罷了,你帶著劍找去是想幹什麼啊?想把事情鬧得不可收場嗎!?”徐老氣得直拍桌子,那聲音引來食客們的注意,也讓正在後廚房刷著盤子的徐騰探出頭來。

    “爹,出了什麼事?”

    “混帳!這種時候還刷什麼盤子,快出大事了!”看著徐騰兩手沾滿洗碗劑泡泡的可笑模樣,徐老沒好氣的罵著。“那蠢丫頭竟然帶著劍去找白虎宮要人,你快追上去把她給我攔下來!光是那小子惹禍已夠麻煩了,千萬別讓她再把事恃鬧大!”

    “哦……”哦。”

    聽得事情的嚴重,徐騰也顧不上洗手,解下圍裙朝旁一扔,就連忙追著穆蘭跑了出去。看著徐騰慌忙跑遠的背影,徐老呼出口氣,卻是格外煩惱的抓著頭皮,喃喃哨咕著。

    “真是的,現在小輩的膽子怎麼一個比一個大啊?那白虎宮豈是能隨便招惹的?這下事情可要怎麼收場才* …“

    意識膘朧間,林守似乎踏進了某個奇妙的世界。

    腳下踏著溫濕的血水,眼前翻湧著血色的濃霧,無處不在的血之紅,似乎成為主宰這蒼茫厲界的唯一顏…”“

    林守緩緩移動著視界,那滿滿的血紅爭先恐後的擠進眼眶,隨即湧起噁心反胃的強烈不適感。這般的感覺掀起久遠記憶的一角,林守隱約記得自己過去曾來過這樣的地方。

    腳下的血水里不斷噴湧出毒怨,擢迫著林守邁動腳步向前走去,血霧彌滿裡也分不清方向,只是隱約覺得前面有什麼東西存在。他走著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在跨過某條看不見的界限後,眼前的光景驟然一變。

    只見那遮天蔽日的血霧陡然散去,就連腳下的混濁血水亦化成清清漣漪。落腳踏起的水波朝著周圍擴散出去,將翻湧著的血霧擋在數米開外,開闢出一方小小的水塘來。

    水塘里彌散著令人神清氣爽的清淨靈氛,儘管只是那麼彷彿巴掌大的一塊,卻在這處充斥著毒怨血咒的蒼茫厲界裡,頑強的彰顯著自我的存在。

    林守打量著眼前小小的菩提淨地,禁不住感嘆著造物的玄妙,卻是突然驚呼一聲,在水塘中間猛趴了下來。

    一…只見一點嫩綠,在那清清漣漪裡探出頭來。

    那是莫約只有半指高的幼苗,兩片指甲蓋大小的嫩葉,顫顫巍巍的伸展著。看上去似乎格外柔弱,然而散發出的清淨靈氛卻硬是迫開周圍擢逼來的血霧,造出這處小小的水塘來。

    那幼苗搖動著嫩葉,盈盈彎下,似在膽怯般的朝他打招呼。

    看著那搖搖顫顫的嫩綠,林守的眼睛突然莫名濕潤起來,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撫摸那幼苗。豈知在指尖觸碰到那嫩葉時,一股清淨靈氛湧進靈臺,原本膘朧的神誌開始清醒,眼前的蒼茫厲界亦跟著被飛快的扯遠。

    感覺就像從深海裡乘著氣球急速上浮,那難以言喻的剝離感,令林守禁不住叫了出來。隨著“啊”的聲慘叫響起,整個人終於清醒了過來。

    “……”唔嗯?”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大約是先前膘朧幻境的影響,林守好幾秒後才對準焦距,然而轉動著眼珠朝周圍望去。

    天花板上吊著冉光燈,那燈光照亮了這簡約五六平米的房間。房間四壁都是單調的白色,除了天頂日光燈以外,便只剩下此刻他躺著的這張單人床而已'…如此煞風景的房間,顯然不是招待賓客用的居室,也就是說,他更有可能是被關在了牢房裡。

    “這到底是……”

    林守試著想翻身坐起來,豈料剛一抬手,一股劇痛便如觸電般的在全身經絡裡竄過。林守悶哼一聲,當場掉坐回去,顫票的冷汗片刻間浸透衣衫,那似曾相識的感覺亦令他徹底回想起了昏迷前的諸般遭遇。

    “對了,我用'引煞憑身,來對忖那大叔了……”

    “引煞憑身”乃是林守從“引煞馭劍”裡領悟的招式,亦可以說是他壓箱底的絕招。引煞憑身是牽引劍煞與自身真息相融,身隨劍舞,從而發揮超出界限的威力。儘管施展出來威力無窮,然而亦有著一項致命的缺點一那就是憑身劍舞時的激烈動作,會給身體帶來難以承受的沉重負荷,所以一旦散去憑身狀態,就會立即陷入此刻這般彷彿分筋錯骨似的劇痛裡面。

    “混帳,那變態的斷臂大姐…“

    回想起先前和牧四叔的激烈交手,林守不禁齜牙咧嘴。說到“引煞憑身”這招,就連邪道魔頭的調魂叟都接不下來,然而那左臂裝著金耳飛拳的墨鏡大叔卻是全無畏懼的模樣,甚至還有出言指點他招式的餘裕,其實力簡直是匪夷所思,變態到極點。

    其實要說起來,那仗打到後面時他已基本沒了記憶,連怎麼敗下陣來的都是莫名其妙。殘留在腦海裡的記憶裡,除了牧四叔那變態的超強實力外,就只剩下先前在憑身劍舞時施展出諸派劍招的錯愕而已。

    “可惡,那究竟是怎麼回扒…“

    林守揉著腦袋,回想起那些精妙絕傖的招式從自己手裡施展出的光景。身為根本苗紅的造師門傳人,他自然是從未修練過任何偏門的御劍功法,因此恍然間生出種格外不真實的感覺。

    雖然創出“引煞憑身”這招純屬偶然,不過經過此番與牧四叔的激戰,林守也算是對引煞憑身的玄奧道理有了點體悟。

    引煞憑身的關鍵是那股由真力與劍煞融生出的劍煞真息。劍煞真息令他與祭劍的氣機相融,人與劍渾然一體。

    身隨劍舞時,祭劍夕魄便成為整體的第二大腦,自動控制著身體的進退攻殺,從而發揮出那超乎尋常的威力。

    如此分析起來,先前那些精妙絕傖的諸派劍招,應該是宿於祭劍劍魄裡的印記,因受到牧四叔的摧迫而自然施展出來,與他本人倒是無關。

    只是,祭劍究竟是如何宿有眾多不同門派的劍招?

    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只有從祭劍的真身來歷那裡探尋。

    林守回想起先前意識朦朧間窺到的蒼茫厲境,那顯然是祭劍蘊魂的化相顯現,對祭劍的來歷更感到格外神秘。他下意識的向腰後摸去,卻發現腰後竟是空空如也,似乎連劍帶鞘都被繳了去。

    “……”咦?咦咦?咦咦咦!?”

    莫大的驚駭湧上來,蓋過了分筋錯骨般的劇痛,林守“噌”的坐起身來,驚惶失措的摸索著身上各個口袋。而他的猜測果然命中事實,包括祭劍和金剛無想在內,帶在身上諸多法寶法器竟都給人投刮一空。

    “開……”開……”開……”

    林守的喉頭湧動,舉手時陡然一沉,低頭看到銬在兩手上的沉重鐐銬一…看起來,先前他與牧四叔那場驚天動地的激戰似乎格外震撼了觀戰的白虎宮弟子,不僅搜光了他身上的所有法器法寶,還在他的手腳加上重重鐐銬。

    “開,開……”開什麼玩笑啊!混帳!!”

    隨著錯愕感的沉澱,一股灼熱激情從造師傳人的喉間猛烈迸發出來。

    “你個卑鄙無恥陰險下流狡詐貪婪的混帳東西!趁人之危奪人錢財算什麼英雄好漢!?枉費小爺當初手下留情,早知道當時就該敲斷你們的骨頭才對啊!!” ”王八蛋!有膽就把小爺的寶貝留下來啊!!!!”

    似乎完全忘記自己當初投刮錢財的作派,造師傳人對著天花板發出悲憤的怒罵。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5:32

正文81墨匣初醒

    雖然隨著近代科技文明的興起,類似電子警備系統等早已在凡世被大量使用。

    然而遺憾的是,這些普通的工業造物在隱世的非凡力量面前顯得太過脆弱。有時候只需一張小小的引雷符,便能令價值數百萬美金的尖端防控系統化成廢鐵一堆,在可靠性方面實在很難令人信賴。因此包括白虎宮在內的隱世諸派,依舊采用最傳統的方式管理著自家的地盤。

    傳統方式雖然較為可靠,但反應遲緩卻是一大缺點。再加上厚實牆壁的良好隔音效果,林守在牢房裡又敲又罵了半天,除了吼得自己耳朵嗡嗡作響以外,外面竟沒有半點反應。

    “……可惡!”

    林守一拳捶在牆壁上,因動作過大牽扯到拉傷的肌肉,隨即露出齜牙咧嘴的吃痛表情。經過先前的大罵渲泄,稍稍冷靜下來的造師傳人,總算是勉強說服自己接受初次遭人打劫的事實,然而卻絕不打算咽下這口氣。

    身上的法器法寶被搜刮一空,兩手兩腳銬著厚重的鐐銬枷鎖,牢房四周的牆壁厚如鐵鑄,裡面也給收拾得連根頭發絲都找不到——做到這種程度,足以看出白虎宮弟子對林守的忌憚。以普通常識而言,哪怕是踏足化境的隱世猛者,也沒可能從這樣的牢房裡輕易脫出。

    然而遺憾的是,被關押在牢房裡的造師傳人,從一開始就不是可用普通常識來衡量的對象。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聞吾律令,為吾使召······”

    林守暗誦咒決,隨著“鏘鏘”兩聲輕響,手腳的鐐銬便自動脫了開去。造師門的造化真法是馭使物具的功法而手腳鐐銬亦是尋常物具,想用它們來困住造師傳人,就跟想用蠟來滅火般的不可能。

    林守脫掉鐐銬易如反掌,反倒移到牢門那邊花費了更多的力氣。因引煞憑身造成的全身肌肉拉傷,林守的額前冷汗淋淋,伸手試著敲敲牢門,牢門傳出格外厚實的回響。

    “八巧型構鎖嗎……哼,雕蟲小計。”

    若是林守沒有過在格物殿解鎖修練的那番經歷要打開眼前的牢門恐怕得費不少功夫。然而和造師先祖所造的“辟邪法鎖”相比,眼前牢門的鎖具簡直就像小孩子玩具般的粗陋。

    林守施展起馭物法訣,只聽著傳出幾聲“哢哢”的脆響,牢門便自動向後開啟。只見那牢門乃是用厚達二十厘的生鐵鑄成,堅固程度足以抵擋數十噸的重量沖擊,可惜用的鎖具太過粗陋,自然是困不住造師傳人。

    牢門後是一條狹長的通道,向遠方延伸出數十米的距離。只是令林守感到驚訝的是除了他這間牢房有人以外,通道兩側的其它幾十間牢房竟都是空著的,也沒看到半個看守。

    想來那白虎宮乃隱世赫赫有名的御三家之一,敢在其地盤上惹是生非的家伙恐怕沒幾個吧?這樣看起來,自己還真是撞到了槍口上……林守搖頭自嘲著,不過這種情況對他倒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於是扶著牆壁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由於先前與那墨鏡大叔打得異常激烈,此時肌肉拉傷的後遺癥也就更甚已往。幾乎每走一步都撕扯著全身經脈,觸電般的痛感沿著脊柱直達腦髓,林守一邊咒罵著那群罪該萬死的暴走混混,一邊亦賭咒發誓今後絕不再用這要命的招式,這樣好不容易踱過那狹長的通道,來到一扇格柵門前。

    格柵門用腕口粗的合金柱錯落構成,合金柱上刻著封禁結界的符文,顯然通過這裡後便是地牢的出口。林守皺眉打量著合金柱上的封禁符文正尋思著要如何破解時突然聽到有隱隱人聲傳出來。

    林守當下蹲到格柵門前,豎起耳朵仔細探聽裡面動靜。

    “不是我說啊,那小子帶著的家什還真不是一般的多······看看,都差不多堆成一座小山了話說他到底是怎麼把這堆東西帶在身上的啊?”

    格柵門後幾步即是地牢的看守室,看守室中央的案桌上擺著從造師傳人身上搜出來的大堆法器裝備,幾名留守的白虎宮弟子正圍著案桌興致勃勃的打量著。一個子稍矮的白虎宮弟子從法器堆積裡抽了只破魔鏢出來,邊打量邊發出嘖嘖贊嘆。

    “我認得這個,這是破魔鏢。正道會的幹員最常用的就是這類咒鏢,不過怎麼感覺好像精致得多……莫非是特別訂制的不成?”

    “哼,這些算什麼?你是沒看到那小子先前和四爺對打時的場面!聽那些在場的弟兄們說,那小子當時用的是一把煞氣騰騰的朱刃邪劍。揮起來可是日月無光,血煞沖宵!他們幾十百號人圍攻人家一個,硬是拿不下來,反而被傷好些人手。若不是四爺及時出手,我白虎宮這次可是糗大了。”

    一看起較為年長的師兄出言教訓著師弟,不過卻遭到旁邊同門的反駁。

    “喂喂,你的耳朵長哪兒去了?那小子分明是和四爺對打時才拔出劍的好不好?對付前面陷焰營那百十號人馬時,人家可是只用了根烏哨棍護身。

    如果當時他就拔出邪劍的話,陷焰營能這樣不缺胳膊不缺腳的回來嗎?”

    “聽說那烏梢棍也是件不得了的寶貝呢!還有那把朱刃邪劍,還有這些破魔鏢,竟然隨身帶著這麼多法寶,那小子究竟是什麼來頭啊?”

    “管他什麼來頭,敢招惹白虎宮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那小子再怎麼厲害,上四爺還不是被打得稀哩嘩啦?先前像爛泥般的被抬進來,眼下恐怕躺在牢裡沒醒來呢。”

    “唔,這可難得說哦···…”那師兄模樣的弟子,故意拋出話題把師弟們吸引過來,方才壓低聲音說著。

    “偷偷告訴你們,別去到處宣傳啊。聽說四爺當時雖然打倒了那小子,但自己也落得頗為狼狽連墨鏡都破成兩半······那啥,你們都知道四爺有多厲害吧?能把四爺逼到這份上的家伙,豈會是易與之輩?所以韓師妹把他帶來的時候,才千叮萬囑我們要好好看守。”

    “應該沒問題吧?我看那小子抬進來時軟得跟稀泥似的,還特別用禁魔鐐銬銬住他的雙手雙腳,那可是用在妖魔身上的重型貨色。如果這樣他都還能掙脫,那……大概就只有四爺和當家的能制住他了。”

    “說得也是,等下還是去看看的好……”師兄模樣的弟子點點頭隨即目光一轉,落到桌上的大堆法器裝備上。“不過依我看來,那小子這次可算是闖下大禍了,必然討不到好處去。至於這些法器法寶……嘿嘿,大概也是沒機會要回去了。”

    “這樣說來的話,師兄,我們是不是……”

    聽得管事師兄再明顯不過的暗示,幾名留守師弟都露出蠢蠢欲動的神情。

    其實也怪不得他們貪心畢竟隱世裡的實力等級格外森嚴,相比起積累修行需要的漫長時間而言,得到一件上品法器卻可令普通修真者的實力瞬間邁進一階。只是上品法器的數量歷來稀少,至於像某造師傳人這般,隨身帶著大量優質法器的例子就更是絕無僅有。

    “盡量挑不顯眼的,一人只準選一件剩下的要交上去。”

    管事師兄的話無疑於吹響了起跑的號令。接下來的時間裡,為尋得各自最好的寶貝,幾名留守弟子紛紛在桌上的法器堆積裡拼命翻找起來。伴隨著諸如“這是我的,別搶!”,“混蛋!明明是我先看上的!”的話,場面逐漸變得有些失控。

    “喂,你們多少給我收斂……”管事師兄正想喝斥兩句,卻不料竟被一彈出的墨匣給砸到腦袋,頓時惱怒起來奮然舉起手。

    “給我住手!混蛋!”

    突然響起這樣的喝罵聲一名正抓著捆仙索的留守師弟被猛力的踹了出去,捆仙索在空中飛舞著,最後落到一傷痕累累的手掌裡。

    不知何時突破封禁格柵的林守,一腳踹飛了那倒楣的白虎宮弟子把捆仙索給搶了回來。當然,在破口大罵的同時,他也沒忘記將桌上的大堆法器拼命往懷裡揣。

    “是……是那小子!抄家伙!”

    遲了兩秒後,管事師兄率先反應了過來,大喝著朝豎在牆邊的破魔戟沖去。

    然而那邊的造師傳人一揚手,破魔鏢便拖著黑索疾射而出,剎那間便把他給綁得無法動彈。

    “你們也給我趴下吧!”

    林守反手甩出數根剛找到的繩索,被賦予靈性的繩索如同靈蛇般撲向反應不及的留守師弟,並迅速把他們給捆了起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看守室便被林守給無血鎮壓。

    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一眾白虎宮弟子,紛紛用說不出話的駭然神情看著那宛如鬼神般的造師傳人。想想看,就連拘束妖魔的特制鐐銬都能輕易掙脫,又豈是他們能應付的對象?

    如此想著的白虎宮弟子,鬥爭心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般迅速消融。看著在案桌那兒咬牙切齒的收拾寶貝的造師傳人,眾弟子的臉色無不變得蒼白。

    “你們這群腦袋缺根筋的廢材就該學原始人用石器才對!那才是最適合你們傻大粗的兵器!沒事搶別人的法寶幹嘛?還要不要臉啊?最可惡的竟然還是打的小爺的主意!”

    片刻過後,林守收拾好了桌上的大堆法器,轉動目光朝他們望來。只見那漆黑的眼瞳裡閃動著貪婪與狂氣,眾弟子們被看得瑟瑟發抖。隨著林守走過來,每個人都挨了幾腳,剛剛到手的寶貝更是被一個不漏的給搶了回去。

    “混蛋!要不是小爺眼下沒空,非打斷你們的賊爪子不可!”

    林守一邊把搶回的寶貝揣進懷裡,一邊恨恨的罵著。剛剛搶奪法寶時憑的全是血氣之勇,此時氣勢已竭,全身拉傷的肌肉筋絡又齊齊劇痛,連踹人時都沒幾分力氣。

    “唔,還差祭劍和墨匣嗎…···”

    林守清點著身上的法器裝備,包括青鴉劍匣和金剛無想都取了回來,唯獨缺少祭劍和墨匣。祭劍的煞機凜冽,估計是被墨鏡大叔給收了去,不過墨匣剛剛似乎有看到的樣子。

    林守轉頭朝四下搜索,很快就發現掉在看守室角落處的漆黑墨匣,於是走過去撿起來。

    “混蛋,都沾上灰塵了,要是有劃傷你們就等死吧······唔嗯?”

    林守罵咧咧的拍打著墨匣上的灰塵,突然感到股奇妙的悸動湧來。林守發出訝異的聲音,定定神後看向手裡拿著的墨匣,只見從呂肆那裡奪來後便始終沉寂著的墨匣,此時像是受到什麼東西吸引般的,竟然散發出股異樣的咒力來。

    那咒力從手掌處湧進來,順著經絡匯入丹田,迅速填補著空虛的氣海,片刻間便似乎要滿溢出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5:52

82幻想造物

    “唔,不好!”

    腦海裡陡然浮現出呂肆最後崩壞瓦解的驚駭光景,林守悚然一驚,想也不想的把墨匣拋了出去。被拋出的墨匣在地上滾了幾滾,那股莫名的悸動也因此停了下來。

    “嚇我一跳,怎麼突然會湧出咒力來?”

    林守走過去試探著把墨匣揀起來,這次墨匣在手裡便沒了動靜。林守猜測是不是剛剛拋出去時觸動了裡面的某種機關,拿起墨匣在耳邊搖晃,卻又沒聽到裡面傳出任何機械聲響。

    話說這墨匣是他當初從化鬼呂肆那裡搜刮來的寶貝,雖然隱約知道閻陰殿對此物頗為重視,然而幾番鑽研後卻始終沒能參透其中的玄機,於是便被擱置在藏寶庫裡。此番帶出來本也是心血來潮,想不到竟在這種場合有所發現,身為造師傳人的格物熱情頓時被喚醒過來。

    在白虎宮眾弟子的茫然注目下,林守當場測試起墨匣。由於試驗變數相當單純,林守嘗試幾次後便很快確定了喚醒墨匣的玄機。原來是要將墨匣對準看守室的特定方向,從墨匣散發出的陣陣悸動來判斷,那裡顯然存在著引起墨匣感應的某種事物。

    打量著墨匣感應的方向,林守抓過來個白虎宮弟子詢問著。

    “喂,從這方向過去是哪裡?”

    “不知道,就······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勸你還是早點束手就擒……”

    “閉嘴。”

    “嗚呃!”

    順手打昏了派不上用場的白虎宮弟子,林守望著那充滿誘惑的神秘方向。他並沒有猶豫太久,立刻便推門走了出去——當然,臨走前也沒忘記對那幾名倒楣蛋進行無害化處理。

    從墨匣那裡湧來的咒力異常純凈,仿佛蒸餾過的純水般不摻任何雜質。在林守小心翼翼的控制下·那咒力沿著經絡流動著,與丹田氣海的浩化真力相融,轉而滋養著全身經胳。

    雖還不致於到病痛頓消的程度,不過比起先前連走路都得扶著牆的凄慘狀況來,已是好上太多。在欣慰著真力恢復的同時,林守亦對墨匣聚散咒力的神通更湧起莫大的好奇。

    這裡需要說明的是,“真力”與“咒力”雖然常常被入門修真者混淆,不過嚴格來說·它們其實是兩個相似但不同的概念。

    要知道,不論大羅金仙還是後生小輩,修真者在施法行咒時都需要藉由靈力施展。從宏觀上看,天地間靈力的源頭是無處不在的太初元息,太初元息在三界間往復循環,若清若濁,為升為沈。而地脈則是元息匯聚的循環干流,因此地脈流經的地方往往是靈氣匯聚的風水寶

    從微觀上講·太初元息化生五行蘊相,修真者通過功法修練,在自己體內蘊生出的靈力,既被稱為“真力”。另一方面,由諸般玄法煉制出的法器法寶,其物具內蘊生的靈力則是“咒力”。

    真力和咒力皆是源自太初元息的靈力·不過真力的發源自身體,而咒力的發源自物具,兩者的區別便是如此。

    舉例說明的話,造師門修練的造化真法,培蘊出的便是造化真力,蜀山派修練的太乙劍訣,培蘊出的便是太乙真力。太乙真力與造化真力雖皆是由太初元息蘊生出的靈力,但蘊相表現卻是截然不同,前者是剛猛無濤·後者則玄奧無方。…

    類似的區別也存在於物具蘊生的咒力上。好比青鴉劍的水凜劍罡·或者金剛無想的變化神通,都有著各自獨特的咒力蘊相。身為造師傳人,林守早已能熟練分辨各類法器法寶的咒力蘊相,然而像手裡墨匣這般不帶任何蘊相的純凈咒力·卻是他生平僅見的一例。

    從墨匣那裡散發出的純凈咒力,幾乎已接近太初元息的始相。與其說是具備某種功能性的法器,倒不如說更像是生發咒力用的引擎機關,這般匪夷所思的構造簡直稱得上大逆常理。林守翻來覆去的打量著手裡的墨匣,卻怎麼也猜不透它是造出來做什麼用的。

    手裡墨匣向外散發著異質的咒力,同時悸動亦愈發顯著,白虎宮地下顯然存在著某種吸引墨匣感應的事物。於是在旺盛好奇心與激進求知欲的驅使下,林守朝著墨匣生出感應的方角,毫不遲疑的前進著。

    “話說,要挖成這樣也挺不容易啊…···”

    舉目眺望前前後後的通道,造師傳人忍不住嘀咕著。

    自從半個時辰前離開地牢看守室以來,他便一直在此處錯綜復雜的地下通道裡亂竄。這處地下通道的復雜程度,幾乎可以和百萬都市的人防工程相媲美,林守的方向感早在最初幾個彎道就崩潰。此刻他和那些徘徊迷宮的亡者的唯一區別,就只有還能靠著墨匣的感應來指引方慨著這處地下迷宮之復雜的同時,林守心裡亦生出莫大的疑惑來。白虎宮是隱世顯赫的御三家之一,敢上門找碴的家伙少之又少,自然沒有修築避難所的必要。

    然而此處迷宮若非避難所的話,那又是為何修築的?莫非和那深藏於地底,吸引著墨匣感應的事物,有什麼關系不成?

    “唔,似乎怎麼想都充滿陰謀的味道啊······”

    這樣想著的林守,心裡俄然湧出奇妙的使命感,於是加快腳步走

    走著走著,前方再度出現岔路,林守拿著墨匣朝兩邊感應了下,最後果斷選擇了左邊門扉作為前進道路。他先把耳朵貼到門上,確定後面沒有聲響後便施展馭物訣,只聽“哢嚓”一聲輕響,門扉自然朝著旁邊滑開。

    多虧當初接管造師觀時老爺子給他的特訓,林守習得一手馭物解鎖的扎實功夫。此番一路行來碰到超過二十扇的門扉,不過沒有任何一扇攔住造師傳人半分鐘以上。只是此刻畢竟是身處險境,把大量時間浪費在這等瑣事上,林守多少還是感到些焦躁。

    “混蛋,這前面還有多少路啊……唔哦?”

    焦躁的情緒會分散人的注意力,而注意力分散則會令人忽略腳下的情況。門後面是一段長長的斜坡,想當然的邁出腳步的林守,一腳踏空後便在“嗚哦哦哦”的慘叫聲裡向前滾了下去。

    這段斜坡大概是用來送貨的通道,上面幸好沒有布置機關暗器。沿著斜坡翻滾下來的林守,在斜坡末端騰空而起,空中翻滾兩周半後落地,一時間給摔得七葷八素,連墨匣都脫手飛出。

    “痛痛······混蛋,竟然設下這樣的卑鄙陷阱······”

    片刻過後,林守揉著腰從地上爬起來,齜牙咧嘴的詛罵著。

    對於擅長機關造物,且又精通馭物遣物的造師傳人來說,這世上能算計到他的機關陷阱可謂少之又少,然而偏偏就栽在這根本不算陷阱的陷阱裡,大概就是所謂“無招勝有招”的道理吧?…

    一陣若有若無的臭雞蛋氣味飄進鼻腔,林守定了定神,轉頭朝著四周打量。從周圍傳來陣陣低沉的隆隆回響,感覺似乎來到了個相當空曠的空間,然而因缺乏照明燈光的關系,只能隱隱看到前面的一點輪廓。

    幸好身上的裝備齊全,林守從隨身工具包裡翻出便攜式手電,借著手電的照明找到落在不遠處的墨匣。當走過去撿起墨匣時,林守不禁“咦”了一聲,只感到從墨匣湧來的悸動竟是前所未有的強烈。照此推測起來,那喚起墨匣感應的事物恐怕就在附近。

    “哈,這就是得來全不廢功夫啊!”

    林守把墨匣收進懷裡,然而朝四周探索。盡管便攜手電的光照得不遠,但在空間裡回蕩的隆隆聲響卻成為再清楚不過的聽覺路標。林守循著聲響小心翼翼的前進,很快便來到一處豎著欄桿的地方。

    欄桿後面是堵垂直的峭壁,峭壁下方隱隱有藍光閃爍,林守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然後看到一幕足令人頭昏目眩的奇幻光景。

    只見峭壁下方足有半個足球場大的空間裡,矗立著一座仿佛萬噸水輪機組般的巨大機械。那巨大機械呈上小下大的方錐形,外層是銘刻著冗繁符文的金屬格柵,裡內則由若干層帶著鋸齒的機輪層疊構成,遠遠看去仿佛縮小一號的金字塔。

    在隆隆轟鳴聲裡,金字塔內的上下機輪層緩緩轉動,齒鋸摩擦間釋放出強烈的紫電金氣來。層層機輪產生的紫電金氣匯聚到金字塔頂端,形成向外噴湧的耀眼電離層。只見那道道紫電如銀蛇狂舞,其中蘊含著的狂亂靈氛,幾乎可以與九天雷劫時相媲美!

    幸好外層那些銘刻著冗繁符文的格柵,似乎是相當強勁的禁制結界。從頂端噴湧出的紫電金氣一旦觸碰到那層結界,便會立刻被反彈回去,進而給格柵吸收殆盡。若非如此的話,相信林守早在闖進此處的同時便被泄漏出的紫電金氣殛成焦炭了。

    “喂喂,這是什麼玩意兒啊!?”

    看著下方那超乎常識的幻想機械,林守的身上寒毛卻是全豎了起來。

    金字塔頂端匯聚的紫電金氣如此狂烈,若不是有外層那禁制結界的鉗制,一旦爆發出來,恐怕半座岐陽市都會被摧成平地。想到白虎宮地下竟埋著這種驚世駭俗的玩藝兒,林守震撼的心情實在難以平靜。

    在紫電金氣的狂暴雷光和巨大機輪的隆隆轟鳴裡,造師傳人呆然望向下方超乎幻想的非凡造物,突然“咦”了聲,竟莫名奇妙的覺得眼熟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6:17

83 化咎玄儀

    “等等,我確實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類似的……”

    林守按著額頭努力回想,很快回憶便定格在了造師觀裡。造師觀的格物殿裡收藏裡造師門列代先師的遺寶,當初整理格物殿的時候,林守確實見過一個類似眼前巨大機械的金字塔模型,雖然兩者大小完全不能相比。

    “沒錯,記得名字應該是“化咎玄儀?”

    林守從懷裡取出《天工造物》的秘錄,急急翻找起來。

    那《天工造物》是造師門列代先師編纂的法寶百科全書,尤其詳細記載著造師門列代的原創法寶。林守憑著印象翻找著,沒多久便找到了“化咎玄儀”的那頁。畫在頁面上的草圖儘管簡陋,但外形構造確實和下面的巨大機械一模一樣。

    “化咎玄…”為匯聚五行靈力,鎮馭地脈的逆律法儀“因地脈流轉維繫三界天地,此物逾越天律,或存之不祥,故僅造模型一台,後世子孫不得妄用……”造師門第二十一代,林祥留筆。”

    按照秘錄上的記載,眼前這座形如金字塔的“化咎玄儀“其實是匯聚五行靈力,鎮馭地脈的逆律法器。然而地脈流轉是撐起三界穹宇的華柱,擅自動搖會招來天地災劫,因此發明化咎玄儀的先師最後也只造出了一台模型而已,並且還留書告誡後世子孫不得妄用。

    林守合上秘錄,抬頭望著眼前的化咎玄儀,一時間感到頭皮發麻。

    這座巨大的化咎玄儀肯定走出自造師門的手筆。毫無疑問,有人不但違背了先師遺訓甚至還真把這座只存在於幻想裡的逆律法儀給造了出來!

    回想起當初看到的那簡陋模型再對比看看眼前巍巍雄雄,撼天搖地的巨**儀某種壓倒性的東西悄無聲息的彌散出來,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半張著嘴,露出鄉巴佬從太空瞰看萬里長城般的神情。

    林守靠著欄杆探出身體,本想盡可能的看清下面的化咎玄儀,豈知道懷裡的墨匣卻趁勢滑了出來,朝著下面那纏繞雷光的玄儀落去。

    眼角瞥到墨匣滑落的瞬間,林守的心臟差點跳了出來,想也沒想的甩出捆仙索。應該說他的運氣非常不錯,落下去的墨匣在只差半米就碰到玄儀時被捆仙索追下,然後給猛力扯了回來。

    儘管沒有直接碰觸但墨匣具備的神秘特性顯然干擾了化咎玄儀的正常運作,只見一道紫電金氣追著墨匣竄出來猛烈擊打在天花板上激起無數電火花飛濺。麼濺的電火花散落下來,就林守倉惶閃避的同時,昏暗的室內突然亮起了不祥的紅光,同時伴隨著低沉的警報聲響起。

    “喂喂不會吧?”

    見著情形不妙,林守於是拔腿就逃。然而剛跑出兩步,突然頭頂響起“哢哢”的脆響林守下意識的剎住腳步,隨即有團黑影陡然從天頂撲下落到他的面前。

    晃眼看去,只見那黑影竟是一頭磨盤大小的蜘蛛!那蜘蛛全身披掛著深紫色的堅固甲殼,睜著六對赤紅兇眼瞪著他,兩隻寸長的獠牙摩擦間放出隱隱電光,張嘴便噴出一股蛛絲來

    因引煞憑身的後遺症尚未消除,身體沒能即時跟上反應,結果小腿被蛛絲擦過。電光瞬間迸放,被高壓電流命中的造師傳人,全身麻痺的重重倒在地上,四肢隱隱抽搐著。

    麻痺倒地的林守,神誌尚清醒,正想著要如何翻盤,突然聽得複數以上的“哢哢”聲沿著地面傳來。駭然下回頭望去,竟看見數十頭紫電蜘蛛踏著地板朝他圍聚而來!…

    那“哢哢”聲乃紫電蜘蛛活動金屬關節時發出,林守細看下才發現那些紫電蜘蛛原來都是機械造物。雖然無法得知造出這些紫電蜘蛛的究竟是造師門哪位先師,然而眼下他卻無疑陷入前所未有的險境。

    “混蛋,小爺會栽在這裡嗎……”

    數十百隻紫電蜘蛛彷彿警戒般的聚在周圍,一對對複眼閃著爍爍凶光,林守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這樣的情況下似乎已沒了翻盤的可能,然而不甘心束手就擒的林守,依舊尋思著逃脫的良策。

    右手摸到懷裡的金剛無想,造師傳人的腦袋裡突然冒出個瘋狂的主意。

    在泰陽殿的後殿回廓處,牧老爺子在邊上憑欄眺望。由於離看守室換班還有會兒功夫,因此造師傳人脫獄的消息暫時還沒傳到他耳中來

    江對面是夜幕籠罩下的岐陽北市,緩緩流湧的滄浪江把這座都市給劃成兩個世界,一邊是閃耀著五彩霓虹的喧鬧街道,另一邊則是燈火零散的寂靜宮殿一凡世與隱世的界限此時涇渭分明,卻又互相存依。

    掌握著此地三百二十萬居民之命運的老者,眺望著眼前幻想般的光景,緩緩吐出一聲嘆息。

    “……”岩四在嗎?”

    “當家的有何吩咐?”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牧四叔走到牧老爺子身後待命。只是從他臉上的泰然神情看來,似乎已猜到牧老爺子會說什麼。

    “既然是夜兒的請求,…”牧老爺子杵杵龍頭杖,聲音多少帶著不甘的味道,但還是作出決斷。“那就把那小…“造師門的小子給放了吧,讓夜兒帶回去。”

    “好,我稍後就去放人。

    ”牧四叔點點頭,看著牧老爺子摩挲龍頭杖的惱火模樣,想想後又提出另一個問題。“不過當家的,那些惹禍的小妖要怎麼處理?雖然夜丫頭說她自會嚴厲處理,但為懲前斃後,以儆效尤,我想還是有必要由白虎宮出面懲戒……”

    “既然夜兒說了她會處置,那就別插手吧,反正也只是些雜瑣碎小事而…”牧老爺子擺擺手,轉而問起另一個重要得多的問題。“倒是,你知道夜兒是怎麼和林家那小子認識的不?”

    “嗯,我剛剛探了下夜丫頭的口風……“牧四叔斟酌著言語,小心回答說。“夜丫頭說林家小子是她招待的重要客人,似乎是前些天在飆車的時候,順路搭了那小子一程,然後就此認識的。”

    “順路搭了一程?”牧老爺子聽得直皺眉頭。“混帳!如果只走路上偶遇的野小子,夜兒豈會為他特別回到白虎宮來?自從她前次搬出去住後,可是有整整三年都沒有回來過了!”

    “不好說啊,當家的,緣份這種事情可是很玄妙的。”牧四叔也只能苦笑著回應。“再說,夜丫頭在這方面和她娘很像,都是認准了道就一直走到黑的性…“呃,你別瞪我啊,當家的,我只是說有可能而已。”

    “閉嘴,少哪壺不開提哪壺。”牧老爺子狠狠瞪了牧四叔一眼,低頭注目著手裡的拐杖,片刻後忍不住低嘆一聲。“說到紅娘…“若是紅娘還在的話,夜兒怎麼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牧老爺子的聲音顯得格外落寞,牧四叔也閉目露出悵然神情“紅娘”這個名字似乎牽涉到白虎宮的一段哀傷過往。兩人都不願意就這話題聊下去,後殿回廓的氣氛一時間沉寂了下去,正當牧四叔打算退下去放出造師傳人時,突然後面傳來倉促的腳步聲。… “稟,稟告掌門!”

    一名看守弟子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他的模樣就像剛剛遭遇強盜打劫似的,身上所有衣兜口袋都被翻了出來,而臉上更是被人用油性記號筆塗上了大便烏龜等的滑稽圖案,只可惜本人似乎沒有察覺。

    當看到弟子的狼狽模樣時,牧老爺子便幾乎猜到出了什麼事情,而接下來的報告則證明了他的猜測沒有錯誤。

    “稟告掌門,先前被四爺抓獲的妖徒從地牢逃走了!”

    看守弟子跪伏在地上,用恐慌的聲音把半個時辰前發生在看守室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當聽到脫困的造師小子不僅取回身家法寶,臨走時還把他們挨個搜刮了一遍時,牧老爺子幾乎給氣樂了起來。

    “嘿,老四,你看看。那小子還真不愧,是造師門的傳人,這不要臉的賊德性簡直和他爹一模一樣……”

    牧老爺子冷笑著,目光落到跪伏面前的看守弟子臉上。在那裡,某人即興創作的塗鴉藝術和作品惶恐失措的表情形成雞尾酒般的奇妙搭配,牧老爺子看得心煩,抬腿一腳把那倒楣蛋兒踹成了滾地葫蘆。

    “沒用的東西!去把臉搓乾淨,然後把人給我抓回來!”

    聽著掌門命令,看守弟子如蒙大赦的抱頭鼠竄。此時牧四叔走過來,那模樣像是努力憋著不笑出來,撓撓臉頰說著。

    “哎,當家的息怒,這算是我的失策。看那小子都脫力昏過去了,我還以為只要讓他碰不到法寶就好,沒想到還是給他逃出地牢了。”

    “哼,造師一門都是妖孽出身,別指望用牢房鐐銬的困住他們。”牧老爺子跺著龍頭杖,恨恨的說著。“那可惡的熊孩兒,逃就逃了吧,竟敢還給我整出這些名堂,簡直晨“狗膽包天!”

    “哈,確實豪氣非凡啊,難怪夜丫頭也對他格外青睞……”

    牧四叔的讚聲被牧老爺子的惱怒目光給截斷,白虎宮掌門用龍頭杖敲打著地面,發出憤然的聲響。“老四,你愣在這里幹什麼?還不去指揮孩兒們把那小子抓回來,這次給我打斷他的狗腿先!”

    “是晨…”牧四叔聳聳肩膀,向前邁出腳步。

    豈知沒等他走兩幾步,迎面又有一弟子慌忙跑來。這次跑來的弟子臉上雖沒有塗鴉,然而神情卻是格外慌張,邊跑邊報告著。

    “稟告掌門!少宮主,““少宮主和正道會的人打起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6:37

84 兩雌紛爭

    八座巨大火堆散發出的灼熱火光,將白虎宮的殿前廣場照得通亮。這座面積幾乎等於兩個足球場的寬闊廣場,平時是給白虎宮弟子演武用的訓練場,而此刻卻正上演著一場激烈的戰鬥。

    戰鬥的一方是位身著青衫的女子。那女子短髮齊肩,身上衣裳收拾得整整淨淨,連袖。流翠碎邊都一絲不芶,望去令人自然生出肅然敬意。雖然她手裡兵器似乎只是一把尋常鐵劍,然而卻是將御劍術使得出神入化,劍光流轉間彷若天女穿花,看得周圍觀戰眾人目眩神迷。

    與她對戰的另一方則是位染著火熱紅發的窈窕女子。她身上是夾克短衫加低腰牛仔褲的打扮,落落大方的秀出窈窕身段。拳腳揮舞間,旋動的肢體散發出毫不遜於周圍火堆的熱力,亦是贏得白虎宮弟子的陣陣喝彩。

    “喂喂,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附近觀戰的徐騰發出低沉的嘆息,滿臉鬱卒的蹲到地上。

    那青衣女子自然是穆蘭無疑,而與她對打的則是白虎宮少宮主的朔夜。要說到兩人為何會打起來,則大約得追溯到一個時辰前的事情。

    那時候穆蘭聽聞林守被白虎宮抓走,當下抓起劍欲闖宮救人。雖然他被老爹派去勸阻穆蘭,但哪裡又勸得住這雷厲風行的蜀山女俠?結果沒轍的徐騰只好跟著穆蘭同往白虎宮,並好說歹說勸得穆蘭同意,到白虎宮後先由他進行交涉。

    徐老與白虎宮掌門是故交舊友,基於此緣故,徐騰與白虎宮弟子也不算陌生。本想著若只是小小誤會,聯絡處這邊肯放下身段請求的話,白虎宮再怎麼也該賣個面子才對,誰知道在守門弟子那裡就乾脆的回絕掉了。

    徐騰向相熟的弟子打聽消息,從那名弟子略帶畏懼的口吻裡,兩人才初次聽聞白天那場席捲半個岐陽市的威大騷亂,以及騷亂肇始者連傷數十名白虎宮弟子,甚至迫得執教師傅親自出手才將其拿下的驚駭事實。

    熟知林守實力的穆蘭,當場表示強烈的質疑,而徐騰亦同樣感到難以置信。儘管兩人都不相信那純良少年會惹出如此大禍,但也知道此次事態遠比他們想像得嚴重。徐騰想著先回去和老爹商量再說,穆蘭則堅持要見到林守,確定其人身安全。又經過幾番交涉後,守門弟子被蜀山女俠的氣勢壓倒,答應進去通報師傅決定。

    豈就在此時,少宮主朔夜聽到外面騷亂而過來察看。

    當得知穆蘭等人是來帶走林守時,朔夜冷笑著說出林守是她招待的客人,並要他們知趣的退下。穆蘭自是不賣帳,兩人由最初的眼神對視,發展到後來的口角矛盾,最後則是不可避兔的大打出手。

    一方是正道會的壹級幹員,一方面是白虎宮的少宮主,兩者的戰鬥從最初展開就去到普通弟子輩望塵莫及的境界。尤其在朔夜的喝令下,聞訊趕來的白虎宮弟子也不敢隨便插手,只得聚在廣場周圍替少宮主搖旗吶喊。

    穆蘭的御劍修為乃蜀山弟子的翹楚,朔夜的拳腳功夫亦得到白虎宮的真傳口氣質迥異的兩大美女,各自施展出渾身解數試圖壓過對方,只見著廣場上劍光與拳影交錯,兩女身姿在光彩明暗間翩翩舞動,若非此刻場合不對,倒是非常具有欣賞性的一幕。

    “喝!”

    穆蘭清喝一聲,聚起太乙真力,一記力壁華山直斬向朔夜。… 先前穆蘭皆以精妙招式迎戰,此番卻陡然改變持力強攻,朔夜的反應因此慢了拍。見著剛猛無濤的太乙真力化成劍氣迎面襲來,朔夜咬牙以雙臂格擋,整個人卻被那剛猛劍氣給掃飛了出去。

    向後飛出的朔夜在空中連翻幾個跟頭後落地,身上外套已被劍氣切破,顯然是吃了小虧的模樣。周圍白虎宮弟子發出驚詫的騷動,然而朔夜卻是啐了。,乾脆把破爛的外套扯下來,露出裡面的貼身短衫。

    來自四方的火光如同聚光燈,映出少宮主那鍛練得沒絲毫贅肉的優美身段。只是那坦露大半肌膚的豪邁打扮對習慣保守的穆蘭顯然難以接受,微紅著臉,暗中啐了。。

    這時候從周圍白虎宮弟子處傳出驚詫的呼聲,只見朔夜重新擺出架勢,而雙臂則浮現出奇妙的紋路。那紋絡形似刻於遠古器皿的猛虎圖騰,宛如活物般散發出白金色的光煌,只見那白金光煌纏繞著朔夜的雙臂,並隱隱虛擴成虎爪巨掌的形狀。那張揚的氣勢摧壓過來,穆蘭不禁駭然變色。

    “四靈印!”

    白虎宮,朱雀殿,麒麟莊,統林“禦三家”的三大門閥乃是上界古神的後裔,其傳承神裔血脈的嫡系子孫可使用潛伏在血脈裡的古神真力。據說當那被稱為“四靈印”的印記浮現時,才是他們拿出真正實力的時候。

    “哼……”

    朔夜伸張著五指,那由白金煌氣構成的巨掌亦隨著活動。朔夜五指成爪的朝地上一揮,氣浪掃過,剎那間飛沙走石。片刻後煙塵散去,只見由堅硬青石鋪成的廣場地面,竟駭然出現三道巨大的爪印!

    “白虎爪!是白虎爪!”

    “哦哦!以前可只見四爺使過這招啊!”

    “笨蛋!少宮主這才算拿出真正實力來!”

    眾弟子見狀發出娥然歡呼,朔夜則是抬頭看著穆蘭,視線焦點落到她手裡那把尋常鐵劍上,皺眉投去警告的言辭。

    “白虎爪有破金之力,可別以為你那把破劍能擋得住。”

    “試試看就知道。”穆蘭緊了緊手裡的鐵劍,冷淡的回應著。

    “哼,狗咬呂洞賓……”那就別怪我了!”

    朔夜一踏足發動衝鋒,穆蘭則是立即揮劍回應。只見太乙真力凝成的劍罡纏繞著鐵劍,化成一道流光朝朔夜疾射而去。

    四靈中白虎掌握五行之金,朔夜的白虎爪上宿有破金神力,是金鐵兵器的剋星。若是有青鴉劍在手還好點,但手裡的普通鐵劍碰上白虎爪怕是一觸即斷。穆蘭此時全力施展御劍訣,便是期望著能靠攻擊距離挽回些平衡。

    可惜她的期望沒能實現,對著迎面襲來的怒濤劍光,朔夜只是乾脆的揮起白虎爪。一聲鏘然脆響,鐵劍當即被白虎爪給打成數截,而這招御劍式也自然被化解。

    打碎飛劍後,朔夜挾著餘威揮出一拳。雖然雙方隔著十多米的距離,但巨掌轟出的凜冽氣勁卻扯起一路的飛沙碎石,穆蘭閃避不及的被拳勁擊中,悶哼聲裡向後退出好幾米遠。

    “喂喂,這可不妙呢……”

    看著穆蘭落到下風,徐騰的眉頭頓時打起結來。眼下他們身在白虎宮的殿前,這場戰鬥不論輸贏都必然討不得好處,最壞的情況下,搞不好他們會被扔到牢里和林守見面。

    此時那邊的穆蘭已回過氣來,沒了兵器的她卻是雙手撒出數張咒符來,顯出奮戰到底的決心。徐騰憂心忡忡的看著穆蘭與朔夜對岐的光景,絞盡腦汁的想著辦法來收場,豈料接下來的展開卻偏向了奇怪的方向。… “哼,倒是挺頑固的女人呢,也只有勇氣值得贊你…”朔夜用意外的目光打量著前面持符不退的穆蘭,擺擺手。“罷了,我給你時間,換把好點的兵器吧。”

    “用不著。”穆蘭冷淡回應著,睞眼投去輕蔑的視線。

    “倒是請你把身體遮一下,這樣形同赤身的裝扮,連身為女人的我都看得害羞。”

    朔夜聞言“咦”了聲,似乎先前她並沒留意自己的衣著狀況,此時低頭打量後頓時露出窘迫神情。然而卻不願意在對手面前示弱,於是銀牙一咬,反而挺起胸膛提出反駁。

    “少……”少管閒事,本小姐身上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倒是你這樣從頭到腳都包得嚴嚴實實,怕是根本不敢拿出來給人看吧!?”

    “真是抱歉,我受到的教育是不在丈大以外的男人前坦露肌膚。”

    “丈夫?哈,像這種裹得跟木乃伊沒兩樣的殭屍打扮,真有哪個男人願意娶你嗎?”

    “不勞你費心。至少比起抽煙喝酒,打扮邋遢的放肆女人來,我好像還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你說誰是放肆女人!你這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就這樣,在徐騰及一眾白虎宮弟子的愣然注目下,穆蘭和朔夜展開了另一場激烈的攻防戰,只是兵器換成了毒語和暴言。隨著唇槍舌劍的紛飛,原本激昂灼熱的戰場氣氛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迅速冷卻到冰點,有些年輕弟子幾乎打起寒顫來。

    就連徐騰也是半張著嘴,用初次見識般的目光看向那邊與朔夜針鋒相對,半點不曾退讓的穆蘭。不管怎麼說,這樣的展開至少給了徐騰插手的機會。就在他收攏下巴,鼓起勇氣準備插話進去時,突然一陣猛烈的震動從地面傳來。

    那震動搖顫著地面,周圍弟子紛紛露出立足不穩的模樣。徐騰努力穩住下盤,卻聽得有強烈的轟鳴從地下傳來。那轟鳴聲陣陣的響起,所佛有某個難以想像的物體正以猛烈態勢撞穿下面的層層地板,朝著地上洶洶撲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6:56

85 前擁後抱

    傳自地底隆隆轟鳴聲越摧越近,眾人紛紛帶著慌亂的神情四處張望,陡然間一聲激烈破碎的暴音響起,廣齤場後方的地面被一龐然巨物給猛然沖開。

    那龐然巨物像是根烏漆漆的棍子,然而其粗細卻足以媲美白虎宮正殿的鎏金龍鳳柱。那巍巍黑柱從地底深處延伸出來,撞破地面,並且繼續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增長著。

    眾人用呆滯目光看著那根超乎想像的巨柱,脖子俯仰的角度漸漸接近生理構造的極限。突然響起的慘叫聲把眾人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只見一手舞足蹈的人影從那巨柱頂端掉落下來

    此刻巨柱已突出地面足有七八十米,那人以自由落體的狀態從著巨柱頂端掉落,若是沒有意外的話,鐵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場。然而在場眾人皆被先前巨柱橫空出世的非凡光景所震撼,包括徐騰在內,看著那人手舞足蹈的慘叫掉落,竟沒能在第一時間想到上去救人。

    等到看清掉落之人的模樣,大駭下慌忙動作時,已落到了別人的後面。

    “林師弟!?”

    “守弟!?”

    伴隨著兩道聲調不同的驚呼,穆蘭和朔夜幾乎同時邁步朝空中掉落的那人追去。由於巨柱衝破地面的水平衝量,加上萬有引力的垂直作用,令那人沿著拋物線的軌跡落向廣齤場邊緣。

    廠場邊緣有幾幢堆放雜物的廂房,飛奔而至的兩女踏著廂房一前一後的凌空躍起,終於搶在拋物線與地面相觸的前一刻把掉落的某人給接住。三人的體重再加上垂直下落的巨大衝量,當即壓塌了木頭搭成的廂房。

    只聽得一聲轟然悶響,穆蘭和朔夜,再加上落下的某人,頓時被垮塌的廂房給埋了起來

    由於這般變故只發生在短短數秒間,遠處的眾弟子只有愕然注目的份。待到幾秒後回過神來時,卻是無不大驚失色,紛紛尖聲叫嚷著,不要命般的朝那垮塌廂房處撲去。

    時間推回到片刻前,那時候在化咎玄儀的闊間裡,造師傳人被大群紫電蜘蛛包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以常識來思考的話,那種狀況根本不可能有逃脫的機會,於是林守採取了非常識的脫逃方案。

    將丹田氣海裡的全部真力,連同墨匣發散的異質咒力,毫無保留的貫注到金剛無想裡,同時施展變化咒訣。照著他本來的想法,應該是利用金剛無想的變化神通撞穿頭頂天花板,然後趁機逃到相對安全的上一層去。

    不知是施法行咒時出了差錯,還是受到墨匣的異質咒力影響,金剛無想霎時間變成巍巍巨柱,其變化的激烈程度遠遠超過林守的預料。闊間天頂的鋼筋混凝土像豆腐般被輕易洞穿,餘勢不減的金剛無想又繼續洞穿了隨後數層隔間,並眾目睽睽下衝破到地面。

    在隆隆巨響裡,林守只能死命抱著金剛無想,仍由它扯著自己向地面衝去。那時間不過短短數秒,林守卻是刻骨銘心的體悟到了鬥牛士的心境。

    金剛無想在衝出地面七八十米後終止了變化,而林守則被慣性給拋了出去。感到身體驟然一輕時,林守睜開眼睛,看到下方白虎宮的巍峨全景,以及廣齤場上眾多細如豆粒,面色呆然的觀眾。

    在醒悟自己身處險境的同時,林守發出驚慌失措的慘叫,然而身體卻不可自抑的墜落下去。不比得當初淵湖迫降的有驚無險,此刻下方可全是堅硬石板鋪成的地面,而身上卻沒有任何救命道具。… 看著那急速接近的地面,林守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腦袋裡如走馬燈般的浮現出往昔的記憶。隱約間似乎聽到有熟悉的聲音,但還沒等他回想起來,便猛然撞到某個東西上,跟著響起摧枯拉朽的垮塌聲,煙塵飛舞間被埋到了黑暗裡……”

    “……咦?”

    想像中四分五裂的劇痛並沒有降臨,反而是背後湧來奇妙的柔軟觸感,某些溫暖的東西包圍著他,那舒適的氛圍令林守懷疑自己是不是跳過奈何橋,直接飛升到了極樂淨土去。

    他試探著睜開眼睛,看到一隻纏繞著白金煌氣的手掌。那手掌擋著塌下來的椽木碎瓦,替他撐起安全的空間。林守移動目光朝旁邊瞥去,然後看到一頭耀眼的紅發,以及如釋重負的欣慰笑容。

    “朔夜姐?”

    林守愕然出聲,身體稍動了下,豈知身後傳來一聲低弱的悶哼。背後那柔軟的事物動了動,咳嗽了幾下,吐出帶著血腥味的呼吸。

    “穆蘭姐!?”

    搶先接到林守的穆蘭,以肉墊身份承受了大部分的墜落衝著。既使有太乙真力護身,內臟亦受到不小震盪。那素潔的面容染上點點殷紅,卻顧不上擦拭,朝著懷裡再次重逢的少年,投去慈愛關懷的目光。

    “林師弟,你……”沒傷著吧?”

    聽著那略帶沙啞的聲音,林守心裡不禁猛烈翻騰起來。就他張張嘴想說些什麼時,另一側的朔夜卻是“喝啊”一聲猛然發力,隨著白金煌氣的炸裂,壓在三人身上的堆積物頓時給轟飛開去。

    “好了,沒事了,守弟。”

    朔夜回頭扶起林守,而穆蘭亦得以站起來。此時遠處眾人正叫嚷著朝這邊趕來,不過兩人都沒有去看一眼。朔夜拍拍身上的灰塵,穆蘭拂去嘴角的血漬,兩女皺眉互望著,剛剛活絡點的氣氛再度僵硬起來。

    另一方面,完全搞不清狀況的林守,視線在兩位熟人的身上來回搖擺。遲疑片刻後,首先還走向許久不見的穆蘭開口問著。

    “那個,穆蘭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嗯,聽徐長老說你來了岐陽市,我就過來接你了。”穆蘭微笑的目光移到林守臉上,輕輕的說著。“走吧,林師弟,我們先回聯絡處,給你好好洗下塵。”

    “那可不行。”在林守來得及點頭前,朔夜搶先插了進來,格外強硬的表示著。“守弟是我白虎宮招待的重要客人,豈能讓來歷不明的女人隨便帶走?”

    “不管客人願不願意都要用暴力強留,這是白虎宮的待客之道嗎?”

    “哼!拿著兵器上門鬧事的傢伙,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擅闖白虎宮一事,過後我自會向長老們請罪,但林師弟是為我送劍而來,我必須對他的安危負責。”穆蘭搖搖頭,伸手劃出劍訣,用決不退讓的堅定聲音說著。“今天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把他帶回去!”

    “也是,繼續說下去也沒用……”朔夜的四靈印再次浮現,纏繞雙臂的白金光煌虛化成虎爪巨掌的模樣,卻輕蔑的看著兩手空空的穆蘭。“倒是,你打算空著手和我打嗎?”

    “不用擔心,我的兵器就在這裡……”

    穆蘭淡然一笑,伸手抓向遠處隨同林守落下的劍匣。

    “出來!青鴉!”

    隨著“啵”的聲爆響,那施加著重重刮印的劍匣,剎那間被一股巨大水流給沖開。那巨大水流從劍匣裡噴湧而出,在虛空中掀起驚濤駭浪,斂藏多日的劍氣釋放出來,宛如狂暴的龍捲,剎那間便把周圍的斷壁殘垣給掃成了平地。… 彷彿春天裡甦醒的熊仔,新生的青鴉劍盡情渲洩著蘊貯一冬的生機,好半天后才徐徐平息下來。那澄清的水流匯聚到空中,凝成一直徑兩三米的巨大水球,一柄淡藍色的長劍便靜靜懸浮在水球中央。

    穆蘭伸出手,那淡藍色的長劍就像呼應般的放出光芒。巨大水球激烈搖顫著,眨眼間便被青鴉劍給鯨吞虹吸了進去。青鴉劍拖著一抹晶瑩的水華,如乳燕投林般的落到主人的手裡。

    “好久不見,青鴉。”

    穆蘭用充滿懷念的動作輕撫著自己的愛劍。

    從煥然一新的青鴉劍那里傳來前所未有的強勁脈動,還有剛脫匣飛出時的張揚光景,無不顯示著這把水靈劍的劍格已大幅提升的事實。

    用格外溫柔的眼神掃過身旁的造師傳人,穆蘭深深吸了口氣,按下心裡幾乎滿溢而出的感激與愛意。輕喝一聲,青鴉劍上立即噴出洶湧的水華,水華劍罡如靈蛇般環繞在穆蘭身旁,那洶湧澎湃的態勢令朔夜亦不禁臉色微變。

    “託林師弟的福,現在我總算可以拿出真正實力了。”

    穆蘭握著青鴉劍,像誇耀什麼似的朝著朔夜宣言著。

    “……”有意思,那我也就不用再手下留情了。”

    朔夜冷笑著回應,並像強調什麼似的用力一搥雙手。由白金煌氣構成的巨拳互相碰撞,迸出的氣勁散射開去,將周圍地面切割得支離破碎。

    洶洶的水華劍罡與灼灼的白金煌氣,在倒塌廂房的廢墟里互相交纏,激烈對峙。空氣裡混雜著緣由莫名但異常激烈的狂氣,將廢墟附近劃成尋常人等無法靠近的危險禁區。

    此時除了還呆在禁區裡的林守以外,其餘眾人皆在止步在二三十步遠的距離。看著那劍罡與煌氣激烈交纏,將一根斷拆椽木摧成齏粉的光景,眾弟子皆齊齊打了個寒顫,用充滿敬畏的目光看著兩位驚為天人的女子,同時一個莫大的疑問亦從他們腦海裡蹦出。

    剛剛她們突然罷戰,這時又驟然開戰,此番鬥鬥合合的莫名變故,莫非都為了那邊傻坐在地上,一臉呆像的小子不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7:13

86 福禍難言

    仰望著那根直矗天際的漆黑巨柱,再看看前面狂氣肆虐的廂房廢墟,徐騰實在很難用語言來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如果以勸阻穆蘭,避免與白虎宮衝突的使命來說,此時顯然已是徹底失敗,然而眼下的氣氛與其說是險惡,倒不如說是更接於荒唐和滑稽。

    “話說,這樣的展開到底算什麼啊……”

    感到茫然無措的相信不只有他和眾人,恐怕在遠處觀戰的白虎宮長老們此刻也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吧?這樣的鬧劇早就偏離了勢力衝突的範疇,完全可以歸類到兩女的私人恩怨上。雖然在某種意義上,這樣也算是避免了事態惡化,然而徐騰卻很難因此安心下來。

    “呃,就這樣衝進去,““應該是找死吧?”

    看著那劍罡煌氣交纏的狂氣旋渦,徐騰下意識的吞了。唾液。就算他有心想去調停兩女的激突,但看看現場的情況。身為無關者的他一旦闖進去,結果很有可能招來雙方的尖銳敵意,進而落得灰飛煙滅的淒慘下場。

    相信也基於同樣的緣由,白虎宮那邊亦是始終按兵不動。而要說眼下能為這場荒誕鬧劇劃下句點的人,大概就只有身處狂氣旋渦中心的某人了……”

    前一刻還在地下疑惑著化咎玄儀的問題,後一刻便被捲進地上醋海興波的風口浪尖,被徐騰寄於厚望的造師待人,用茫然目光看著眼前莫名對峙的兩女。就在林守感到不知所措時,突然耳邊傳來低弱的聲音。

    “林兄弟聽得到嗎?林兄弟?”

    “是徐大哥?”

    林守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到遠處的徐騰正悄悄搖手對他打招呼。

    “我用傳音之術在跟你說話,林兄弟。”徐騰嘴唇微動聲音化成微風在耳邊響起,也因此沒被那邊對峙的穆蘭朔夜注意到。“想想辦法收拾這個狀況吧,要讓她們再鬧下去,事情可就沒法收場了。”

    “想辦法收拾?…我嗎?”林守露出驚愕神情,望望前面宛如修羅場般的恐懼光景,當場猛烈搖頭。

    “沒可能啦!她們倆個都那麼厲害,單憑我怎麼可能收拾得了啊!”

    “又不是要你跟她們打……”話說要是能用實力擺平的話,那邊也早就動手了。”徐騰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苦笑。“其實她們會打起來也是因為你的關係,所以能勸她們罷手的也只有你。”

    “因為我才打起來的?”林守滿臉的不可思議

    “沒錯!所以林兄弟,就拿出男子漢的氣魄上吧!”

    徐騰拋下無責任的激勵之辭並連連用手勢催促著林守。雖然林守依舊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穆蘭和朔夜都是他熟悉並親近的女性再怎麼說也不能坐視兩人相互殘殺於是只得冒險一試。

    引煞憑身的後遺症,再加上先前遭遇電擊的強烈麻痺,令得林守光是站起來就要花費平常數倍的力氣。兩手撐著搖顫的膝蓋,林守抬頭望向激烈對峙的兩女吞了吞唾液,鼓足勇氣開口。

    “那個,穆蘭姐朔夜姐…“

    兩道目光同時移過來,林守承受著重壓努力把話說完。

    “大家都看著你們呢,這樣不大好吧?”

    福至心靈的簡單問題,剎那間喚醒了兩位女性的矜持認知,充斥廣場的狂氣霎時間消散無影,伴隨著仿佛時空剝離般的詭異錯覺,所有人都看到那幕不可思議的光景只見先前兇神惡煞般的兩位天女,各自發出一聲驚呼,然後慌慌張張的鳴金收兵。

    散去水華的青鴉劍回到鞘裡,穆蘭伸手撫整著散亂的髮鬢,動作顯出罕有的慌亂。朔夜雙手的虎爪亦隨著煌氣消散,伸手拉著短衫下擺,露出頗不自在的神情。

    “唉唉,可是好久沒看到這樣熱鬧的場面了……”

    突然間響起這樣的聲音,不知何時來到廣場的牧四叔,順手把自己的外套披到朔夜的肩頭。扶了扶新換過的墨鏡,轉頭掃視著周圍的淒慘光景,無奈般的呼出口氣。

    “我說你們啊,呆然這裡本來就是練武的場所,不過搞成這樣也太誇張了點吧?””話說夜丫頭,你是什麼時候喚醒四靈印的?還藏著掖著不說,剛剛可把當家的給嚇了大跳。”

    “還有蜀山的小姑娘,你那把劍可不是凡品啊,再往上點可就算是仙劍了。從你剛剛施展的太乙劍訣來看,御劍修為怕是也快到了天劍之境,了吧?真是後生可畏啊“呵,夜丫頭找你當對手倒是很有眼光不過今後對練時多少述是收斂下,善後起來可麻煩呢。”

    牧四叔的說法,等於宣布不追究穆蘭擅闖白虎宮的冒犯。遠處提心吊膽著的徐騰,聞言頓時感動得仰天淚目。

    “還有你們,剛剛可是看得過癮吧?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少宮主親自給你們樹立了榜樣,所以明天起早晚給我各自加訓一趟!當家的也說了,要重新錘練你們的底子!現在,散去休息!”

    牧四叔的宣言在眾弟子裡掀起哀聲一片,不過見識過剛剛兩女的非凡對決,誰也沒膽子提出異議。接下來,眾弟子帶著或昂揚或興奮的模樣各自散去,而從他們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來看,今晚恐怕少不得會出現集體失眠的狀況。

    待到弟子們走遠後,寬闊的廣場只剩下掀起騷亂的穆蘭等人。造師傳人在徐騰的挽扶下勉強站著,卻用格外警惕的目光看著走來的牧四叔。

    “小兄弟,你可真厲害。”牧四叔看著林守,聲音裡似乎欣賞多過於惡意。“明明都把你的法寶搜盡了,還能拖著那樣的身體從地牢裡逃…“哈,還真不愧是千煬兄的兒子。”

    “千煬兄的兒子”這句話有著巨大的衝擊性,林守警惕的神情剎那間崩壞,用說不話的神情看著牧四叔,好半天後才用難以置信的聲音問著。

    “大叔,你,““你認識我爹?還有,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我和千煬兄可是有二三十年的交情了,怎麼會認不出故人之子來?其實最開始看到你時候,就猜不多猜到你小子是誰了。”牧四叔擺擺手,拋出更驚人的話來。“當時我也手癢了下,想試試你小子的份量如何,只是沒想到會搞出後面那般的誇張動靜和“呵,本想讓你在牢裡先待兩天養養傷再說,結果你小子倒是自己先出來了。”

    “呢“那個“”

    前一秒還視為恐怖強敵的墨鏡大叔,轉眼間就變成老爹的摯友故交。看著用力拍打自己肩膀的牧四叔,林守的感覺一時間完全混亂。

    “大叔,你真的是……”那個,我爹的兄弟?”

    “廢話,要不然你還能這樣不缺胳膊不缺腿的站著?”

    牧四叔笑著擺擺手,若有所思的看看遠處那從地底延伸出來的漆黑巨柱,隨即提議著。“好了,別在這裡傻站了,我們進去說話吧。當家的想跟你談談,而且你大概也有不少事情想問個清楚吧?”

    “哦……”哦。”林守點點頭,他確實有莫大的疑問。

    “還有,那邊的蜀山小妹。”牧四叔轉向穆蘭說著。“你的寶貝師弟,我們暫時借用幾天,用完了就給你送回來,沒問題吧?如果不放心的話,我也可以用白虎宮的名義擔保,保證你的寶貝師弟,不會掉一根毫毛。”大造師

    近乎惡意強調的那個詞,令得穆蘭臉上浮現出羞澀的紅暈。年齡相近的朔夜姑且不論,眼前執教師傅的牧四叔不論實力還是閱歷,都遠遠勝過弟子輩的穆蘭許多。再加上剛剛林守已有表示,結果穆蘭也只得接受這個安排。

    “林師弟,我會在聯絡處等你的。”

    臨走時穆蘭握著林守的手,就像強調似的用力說著。旁邊朔夜聞言哼了聲,穆蘭隨即抬起頭與之對視。兩女的強硬視線在空氣裡交纏出短暫的火花,跟著被牧四叔的一聲咳嗽給打斷。

    “嗯咳!我們進去吧,小兄弟,得先給你治治傷,另外……”牧四叔指了指遠處依舊巍然矗立著的金剛無想,苦笑著說道。

    “能不能麻煩你先把那東西收起來?”

    稍事休整後,林守在牧四叔的陪同下朝著泰陽殿走去,聽說白虎宮掌門牧戰老爺子正在那裡等看見他,不由得緊張萬分。

    到現在他也搞不清楚造隼門與白虎宮的關系,白虎宮地底的化咎玄儀毫無疑問走出自造師門的手筆,而身邊的墨鏡大叔和老爹似乎也很熟悉。按照這樣推測兩家關系應該算是不錯,但他卻從來沒聽家裡老爺子提過白虎宮的事情,而且從種種跡象顯露出來的氣氛,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本想著有熟人陪伴的話多少能安心點,然而身為少宮主的朔夜不知何故竟沒有同行。林守想到先前她和穆蘭的奇怪沖突,感慨著實在搞不懂女人的心思,就這樣帶著滿腦袋的疑問來到了泰陽殿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7:31

87 世代恩怨

    林守悄悄摸了摸收在懷裡的金剛無想,暗想若是情況不妙的話就用剛剛地底的那招緊急脫出。似乎察覺到他的緊張,走在前面的牧四叔回頭安慰著他。

    “不用怕,小兄弟。雖然待會兒可能免不了番折騰,但應該是有驚無險的場面。你只要好好回答當家的問題就好。”

    “免不了番折騰?”

    林守反倒覺得更難安下心來,然而眼前的狀況已然沒了退路。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橫豎都是個死的話,不如死得乾脆點。造師傳人在心裡卯起勁來,乾脆大步踏前的走過牧四叔,在後者驚訝注目下走進泰陽殿。

    “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弟子,林守,拜見白虎宮掌門!”

    大步走到泰陽殿的殿心,林守看也沒看前面,徑直抱拳行禮。那坦蕩無畏的態度在前方掀起錯愕的聲浪,聽起來似乎有著複數以上的人在。

    “那就是造師門的小子麼?呵,倒是挺有膽子的。”

    “是青河翁的孫子嘛,再怎麼也不會差到哪兒去。聽說先前西市的騷動就是他引起的,直到老四出手才把他制伏下來。”

    “剛剛夜兒難得回家一趟,好像也是因為他的緣故,看來我牧家和林家還真是因緣不淺啊“嗯雖然不知道是佳緣還是孽緣就對了。”

    “當然是孽緣啊孽緣!二十年前那小子的爹做的混帳事情你們已經就忘了嗎?托那傢伙的福,我白虎宮直到現在都在御三家裡抬不起頭來! ”

    “喂,別嚇著小孩了,收斂點。這件事和那件事分開來說吧,不論如何,造師門對我白虎宮也是有大恩在的。”

    “行了,安靜點。”

    突然清脆的叩杖聲在大殿響起,剎那間按下了眾人竊竊私語的聲浪。林守低著頭,只聽得一個渾厚且中氣十足的老者聲音在耳邊響起。

    “下面的林家小娃,抬起頭來。”

    老者的聲音裡蘊著過剩的威嚴,但似乎沒摻雜過多的惡意或好意。林守依言抬起頭來,然後看到坐在前方的諸位白虎宮長老。

    七位長老有男有女用各自不同的神情打量著他,坐在中間的是位手持龍頭杖的獨目老者。老者的左眼有道慘烈的傷痕右眼卻是精光隱斂目光落到林守身上,仔細打量著下面的造師傳人。

    “哼,倒是和你爹蠻像…”到那邊坐平吧。”

    牧老爺子如此說著,等於是確定把林守當成賓客接待。

    稍稍鬆口氣的林守隨著牧四叔走到旁邊的雕花木凳處落座。還沒有坐穩,便聽到牧老爺子發問道。

    “林家小娃,你知道我是誰不?”

    “呃,不是白虎宮掌門的牧戰牧老爺子嗎?”

    林守小心翼翼的回答著,那語氣落到牧老爺子耳裡自然聽出了味道。

    “怎麼?你爺爺沒對你提過老夫的事情?”

    “呃,爺爺說過有個老朋友在岐陽市,要我有空去拜訪下。”

    “老朋友……哼,那老煙槍都不知多少年沒來跟老夫打招呼了,還敢自稱老朋友,臉皮可是一點沒變薄啊,”從牧老爺子嘴裡吐出不太友善的言辭,隨即看著林守問道。“林家小娃,看你的樣子,那老煙槍恐怕也沒對你說起過我白虎宮和造師門的恩怨吧?”… “恩,恩怨?”

    林守感受到的驚嚇全浮現到臉上,牧老爺子見狀則是歪了歪嘴角。

    “真有你的啊,老煙槍,竟然就這樣把孫子派過來”牧老爺子冷哼一聲,叩響龍頭拐杖,朝著下面的牧四叔命令著。“老四,你就把白虎宮和造師門的因緣說給他知道,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免得等下小娃兒說我白虎宮欺負他。”

    “是,當家的。”

    聽到“冤有頭債有主”那裡林守已是緊張萬分,見著牧四叔轉頭看過來,差點就想腳底抹油了。對面的牧四叔擺擺制住了他,並用帶著笑意的聲音開口說著。

    “別緊張,小兄弟。當家的雖然嘴上說得兇,但嚴格算起,我白虎宮和造師門的交情還是從他那輩開始的”

    “咦?”

    “你知道六十年的崩界大劫嗎?就是九黎幽姬率領地界群魔入侵人世的那次。那時候修真諸派被打得丟盔棄甲,全靠著當家的率領白虎子弟死力拼殺,才保得兩界藩籬不破,挽回敗機。”

    聽得牧四叔提到自己年輕時的得意戰役,牧老爺子冷哼了一聲,倒也沒阻止他繼續扯下去。

    “那次崩界大劫可謂人世近千年都不曾遇過的浩世災劫,當時天下修真者皆合力抵禦地界妖師,而當家的便是那時候認識青河翁的,兩人可謂是交情過命的戰友……崩界大劫的最後,便是當家的與青河翁,集結正邪兩道精英闖進地界,誅滅九黎幽姬,方令得崩界大劫得以平息的。”

    “老爺子竟然做過這樣的事情……”

    林守瞪大眼睛,顯出受到莫大震撼的神情。

    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雖是隱世眾人皆知的典故,但中間畢竟隔著兩個世代的距離,對新生小輩而言就如同女媧補天的神話般遙遠。誰知神話裡的英雄人物竟然就在自己身邊,而過去十六年裡竟絲毫也沒察覺到這回事,一想到這裡,林守身上便泛起難以言喻的無力感。

    “就是這樣的緣故,老夫和林老兒的交情還算不錯,以前也時常往來,但問題關鍵不是這個……喂,老四,你別盡撿好的說,把二十年前的那事說給他聽陣看。”

    “二十年前?”

    “是的,因為上輩老爺子們的交情,我和千煬兄也是從小認識。二十年前千煬兄到岐陽地方巡遊時,我白虎宮恰好正遇到件棘手的麻煩……”隨即牧四叔用嚴肅的語氣,講起那場幾乎把白虎宮逼到絕境的危機來。

    白虎宮擁有禦三家裡首屈一指的武力,其勢力可以說已去尋常修真門派望塵莫及的等級。岐陽地方自古以來就是白虎宮的地盤,極少有人膽敢在此挑戰白虎宮的權威。然而既使如此,這世上也存在著僅靠武力無法解決的問題,如地脈動盪導致的天災地劫是其中之一。

    地脈是撐起三界穹宇的華柱,亦是天地元息循環流轉的干流,以人體作比喻的話便相當於大動脈。岐陽地下有地脈流過,自古便是靈氣豐沛的風水寶地,也因此被白虎宮選為開衙立派的根基。

    地脈流動向來恆古如一,然而就在二十年前,流經岐陽的地脈卻突然莫名枯竭。地脈是靈氛發散的源頭,地脈枯竭亦導致靈氣消散,喪失靈力的土地再無法承載修真門派的存繼。

    白虎宮用盡一切辦法來調察地脈枯竭的原因,然而,牽連三界穹宇的浩瀚華柱卻遠非尋常人力所能窺及,在束手無策的情況下,白虎宮甚至把舉族遷移提上了議程。… 也就是在這時候,造師門的林千煬林老爹來到岐陽地方,以晚輩身份拜會了牧老爺子。在得知白虎宮的困境後,林老爹隨即提出一個匪夷所思的解決方案

    那就是在白虎宮地下修起鎮伏地脈的巨大玄儀,借助玄儀的神通將紊亂的地脈重新調回正常。

    當林老爹提出這個方案時,白虎宮眾長老幾乎無人當真。要知道,地脈是撐起三界穹宇的華柱,是如同天上的浩瀚星宿般,不可觸及的存在。想用區區玄儀來鎮伏地脈,就好比想修起道提壩,用來擋住南太平洋風暴般的不可思議。

    在林老爹的努力勸說下,考慮到兩家的世交厚誼,牧老爺子最後還是同意林老爹進行嘗試,不過根本沒指望著能派上用場。林老爹用了足足一年的時間修起地下那巨大的化咎玄儀,與此同時,白虎宮也作好了舉族遷移的準備。

    在白虎宮眾人帶著無以言喻的悲痛心情,即將舉族遷移的前一天。隨著一陣震顫大地的轟然低鳴,早已枯竭的地脈竟不可思議的迅速充盈起來。感受到久違的靈氛回歸,白虎宮上下發出無以抑制的歡呼,而牧老爺子在回過神來的第一時間,和牧四叔同時沖向地下的作業現場。

    只見在強烈紫電金氣的纏繞下,完工的化咎玄儀隆隆運作,束縛著紊亂的地脈,將其重新導回正軌。玄儀旁邊,已經不眠不休加班數日的林老爹,則是倒在旁邊工具堆裡呼呼大睡,污黑的臉上帶著精疲力竭的滿足笑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7:47

88 父債子償

    “那化咎玄儀是老爹修的!?”

    林守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滿臉愕然的看著牧四叔。因為不久前剛見過化咎玄儀的非凡造物,因此受到的震撼比聽聞老爺子的英雄事蹟時要大上許多。

    “坐下,坐下,喝口茶壓壓驚。”

    牧四叔把林守按下來,順手遞了杯熱茶給他。林守端著茶杯,聽得牧四叔用充滿欽佩的口氣繼續說著。

    “那時候誰也沒想到他真能做到這種事,所以後來可變得有趣了……千煬兄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在他醒來前,當家的親自帶著人馬,片刻不離的守在那座玄儀前。後來為慶賀地脈復甦,又舉行了熱鬧的祭典,那時候千煬兄被當家的和眾長老圍著敬酒,還差點成了白虎宮的女婿。”

    “女,女婿?”

    “還不是那小子不識好歹,硬是辜負了紅娘的一番心意!”

    說話的是上座的牧老爺子,只見他重重一拍案桌,用恨恨的聲音說出陳釀多年的怒氣。“說什麼已有婚約在身,不敢違父母之命云云,結果第二天就給我溜了……哼,難道老夫還會硬抓著他當上門女婿不成?也不想想我和他爹是什麼交情!?”

    “最可氣的是,你溜就溜吧,那小子溜走的時候竟還給我順手牽羊,把凌霄閣裡的好多秘寶都給拿走了!”

    “噗!”這句話讓林守把剛喝下去的熱茶噴了出來。

    造師門擅長馭物造物,歷代傳人皆有著旺威的好奇心和探究欲,以及基於其上的旺威物慾。林守對老爹的記憶雖已然模糊,但聽到這裡卻不知為何突然湧強烈的既視感。

    “那個,…”不會是搞錯了什麼的嗎……”

    站在身為人子的立場,林守提出虛弱的抗辯,然而他的質疑卻引起在場另一位長老的激烈反應。

    “搞錯了?怎麼可能搞錯!凌霄閣里外可是有九重禁制,除了那你們造師一脈,還有誰能在老夫眼皮底下把寶物拿走!?”一位長著絡腮鬍子的長老憤然站起來,並從懷裡取出一物拋了過來。

    “這是證據,你自己看吧!”

    被拋過來的是一張巴掌大的信籤紙,貫注著罡氣的信籤紙有如鋼板般銳利,深深插在旁邊的硬木方桌上,林守不用去拿便能看清上面的內容。

    只見信籤紙上用龍飛鳳舞的筆跡寫下幾行草字,草字大意是為格物研究的方便,暫時藉用下凌宵閣裡的幾件寶貝,望掌門海涵云云。經過二十年的光陰,信籤上的筆蹟有些退色,但落款確實是林千煬的字樣。

    “看到了嗎?這就是當時那小子留下的罪證!”

    絡腮鬍子的長老憤然說著,而從他仔細收藏這張便簽近二十年的事情來看,對當年秘寶被盜一事可謂懷著深厚的怨念。再無話可說的林守,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表情似乎很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嘛,要說起來,千煬小子對我白虎宮有大恩,再加上老夫和林老兒的交情,那些秘寶就算給他拿走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牧老爺子的聲音和緩了下氣氛,但隨即卻轉為憤然。

    “那千煬小子千不該萬不該,竟然把我白虎宮的鎮宮之寶給毀掉!實在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凌宵閣裡不只有其它秘寶,還收藏白虎宮的鎮宮之寶“破軍王戟”。那破軍王戟是白虎真君遺留在凡世的神兵,傳說其威力足以與黃帝的九儀天尊劍爭雄,亦是白虎宮弟子普遍使用的破魔戟的原型。

    破軍王戟對白虎宮有著非同尋常的重要意義,原本都是藏在凌宵閣裡嚴密保存,就連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時都沒捨得請出來用。豈知就這般重要的破軍王戟,竟被林老爹用不知何法給毀去,當發現時已是神力全失的模樣。

    鎮宮之寶被毀一事非同小可,白虎宮再忍不住的派出使者前往造師門質問。可是惹禍的林老爹卻繼續在外逍遙遊蕩,在遲遲找不到當事人對質的情況下,此事也只能落得個沒有下文。白虎宮與造師門的世交厚誼也因此觸礁擱淺,直到林守此次前來拜訪為止,兩家已有二十年不曾往來。

    “呢…”

    到這里為止,林守總算是弄清楚了造師門與白虎宮間的恩恩怨怨,然而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失蹤十年以上的老爹突然從過去跳出來,並且扔出個這樣的天大難題,林守感覺就像是捱過考試後突然接到暑假取消的通知一樣。

    看著下面哭喪著臉,眼泛淚光的造師少年,眾長老多少也露出些良心不安的模樣,畢竟林守是在完全沒被告知任何因緣的情形平來到岐陽市的——再說,一方是年齡加起來超過五百歲的七位長老,一方是只有十六歲的後生小輩,就算用最善意的語言來描述,這光景也至少會被冠上“以大欺小”的惡名。“嗯咳!…牧老爺子咳嗽了聲,調整了下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藹點。“也罷,這些畢竟是上一輩的恩怨,和你們小輩無關。既然夜兒早先說過把你當成客人迎接,那就這樣做吧。”

    牧老爺子的話在周圍長老處引起陣陣低語,不過畢竟還是無人反對。

    “說起來,林家小娃,那老煙槍有沒有讓你帶什麼信?”

    “信?啊,有……有的。”

    林守聞言頓時想起,轉身在取回的行囊裡翻找著,片刻後拿出封皺巴巴的信來。這次前來岐陽市有兩個任務,一個任務是把修好的青鴉劍送到穆蘭手裡,另一個任務就是把老爺子的這封信送到白虎宮。只是在前來岐陽市的途中遇到玄鶴襲擊,由此才引發後面的眾多變故。

    林守戰戰兢兢的把那到被湖水泡皺的信拿出來,牧四叔幫忙遞了上去。牧老爺子皺眉看著信的慘狀,倒也再說什麼,隨手撕開信封,把裡面的信紙取了出來。

    林守悄悄抬眼望去,卻見被取出來的信紙上突然憑空自燃,騰起陣陣輕煙。輕煙在大殿上匯聚成林老爺子的模樣,只見林老爺子手拿著老煙槍,慢悠悠的朝牧老爺子打著招呼。

    “喲,好久不見啦,牧老兒。”

    “哼,你個老煙槍還是改不了裝神弄鬼的習慣……說吧,什麼事?”

    “沒啥大事,只是我前日偶觀星相,看凶星西移,因此猜你白虎宮恐怕會有麻煩……呵,牧老兒,你那兒應該已忙得焦頭爛額吧?我把孫子派給你幫忙,就盡量差遣吧!”

    說完這句話後,林老爺子豪邁的一揮手,整個人再次化成輕煙消散。在陡然沉寂下來的大殿裡,白虎宮長老們帶著錯愕的神情互相張望。片刻後彷佛達成某種默契,若干道精悍的目光齊聚到下面的造師傳人身上。

    “咦?咦咦?咦咦咦?”

    六十年前,造師門的林世睿老爺子和白虎宮的牧戰老爺子,兩人曾合力對抗崩界大劫,打退地界妖師,是互相託命的戰友,同時亦是兩家世交厚誼的起源。

    二十年前,白虎宮面臨因地脈紊亂而行將背井離鄉的危機,此時年輕的林老爹前來岐陽市,幫助白虎宮建起了化咎玄儀,藉此鎮伏地脈,並成功化解白虎宮的危機。隨後卻又盜走白虎宮凌宵閣的數件秘寶,並弄毀了白虎宮的鎮宮之寶“破軍王戟”。恩怨相疊下,白虎宮對造師門怨念至今。

    如今,第五十七代造師傳人被派遣來白虎宮送信,卻被捲進前代恩怨而身陷困境。“我把孫子派給你,就盡量差遣吧!”這樣留言的老爺子,大概是想藉此機會磨練自家傳人,或者也有改善兩家關係的打算在裡面。只是對於林守來說,像這般被突然推到“父債子償”的沉重立場,心情實在很難說得上愉快。

    幸好,面對驚惶失措的造師少年,牧老爺子也沒給予太大苛責,只是請他幫忙找出化咎玄儀的故障,並想辦法修好即可。

    化咎玄儀建於白虎宮地下,是用來鎮伏地脈的巨型法儀。

    由於地脈穩定關係到岐陽地方的風水穩定,也決定著白虎宮安泰與否,因此對白虎宮可謂是至關重要的存在。

    按照牧老爺子的說法,化咎玄儀已持續運轉了二十年,期間一直平穩如常。然而最近兩三月以來卻開始出現故障,偶爾會發出卡住似的異響,並迸射出狂暴的雷煌來。

    安置玄儀的地方叫做“鎮淵之間“當雷煌迸出時,鎮淵之間就會變得異常危險。自從兩週前幾位護殿弟子被狂暴雷煌給殛傷以來,白虎宮便撒出了鎮淵之間的看守,只靠著那批紫電蜘蛛護衛玄儀,要不然林守當時沒可能那樣簡單的闖進地底。

    雖然對自身的尷尬立場多少感到不滿,但林守對那座矗立在鎮淵之間的化咎玄儀確實充滿了興趣。要知道,那化咎玄儀是造師門先師創造的逆律法儀,因具有搖動天律的高度危險性,結果只造出了台模型便將被封印。二十年前,林老爹硬是將那模型化為實物,在白虎宮地底造出了這座鎮伏地脈的逆律法儀來。

    林守自幼被老爺子照顧長大,對老爹的記憶已然模糊,那座化咎玄儀算是他初次接觸到的老爹遺物。算起來,二十年前的林老爹也不過剛剛二十出頭,然而經由那化咎玄儀所展現的造物才華,卻是早已去到凡庸造師望塵莫及的境界。

    在感到強烈震撼的同時,林守亦湧出不甘示弱的競爭心,或許還挾雜著潛意識下的怨念。於是憤然接受牧老爺子的委託,開始檢查起化咎玄儀的故障來,然而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8:07

89 武門侍女

    神魂受損?精氣神完備?

    趙曉山看著徐濤,若有所思。這話似乎也有道理啊!

    趙曉山並不是學中醫的,不過在他幾十年的行醫生涯中,對於中醫理論也有不少研究。如今,他在兒科治療中也融入了不少中醫的手法。

    剛才,他和周智博已經仔細看了這些學生們的檢查報告,同時認真分析了病患學生的情況。發現這些學生具有一定的規律。

    首先,玉林小學的所有學生都接受了甲肝疫苗注射,用的疫苗都是同一批次的。但是目前出現不良反應的這四十幾名學生都是三年級的。

    其次玉林小學三年級有五個班,而這些出現症狀的學生基本上集中在兩個班級。而且這兩個班級都是今年才併入玉林小學的。

    也就是說,這些出現不適症狀的學生具有相同的特點,而且相對集中。加上他們的檢查報告都沒有發現中毒依據,也沒有檢測到任何器官的器質性病變。

    這種情況下,他們都一致認為,集體癮症的可能性最大!

    兒童是集體癮症的多發性群體,作為兒科專家,趙曉山當然對此有所了解。不過這畢竟屬於比較罕見的情況,趙曉山雖然有所了解,自己卻沒真正遇到過。

    集體癮症屬於心因性的病症,對此,精神疾病專家周智博自然更有經驗。而且周智博曾經就群體性癮症做過專項研究。比起趙曉山來說,可謂經驗豐富。

    所以剛才的檢查,也是以周智博為主導。周智博檢查了這些學生的具體症狀,發現其中不少都是主訴性的,很難通過檢查證實。這也符合他對集體癮症的認識。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據他們了解,那個最早出現不適症狀的孩子在這群孩子中很有影響力。

    在一個集體中,有影響力的人出現什麼狀況,對周圍人群的暗示性比其它人高得多。這也是群體癮症的一個顯著特點。

    綜合這些情況,周智博幾乎可以斷定,如果疫苗本身沒有質量問題,那麼疫苗注射應該只是一個誘因,事實上,這些學生並沒有中毒,而是患了群體性癮症。

    癮症雖然屬於精神疾病,但是用神魂受損來解釋,周智博還是難丹接受。

    要知道群體性癮症比較集中地多發在邊遠地區,教育程度低下人群。尤其是那些迷信思想較嚴重的地區。換句話說,相信鬼神之說的人比較容易出現這種現象。

    既然如此,周智博又怎麼能讓大家聯想起鬼上身呢?所以聽到徐濤的話,周智博毫不猶豫地就開口斥責。

    “什麼叫神魂受損?這明顯就是集體性癮症。你這樣誤導大家會加重病情!”

    徐濤卻不以為然:“你連什麼是'神魂,都弄不明白,真是可笑!”

    “你……”周智博大怒,他自己是個傲氣的人,卻看不得別人囂張。聞言便道:“你這簡直是妖言惑眾!這種集體癮症的治療,最重要的是消除各種語言、行為上的不良暗示作用:消除緊張氣氛。可是你,現在居然在這裡製造恐慌!”

    “我製造恐慌?”徐濤忽然笑了,這老頭真是有些天真得有些可愛,連自己說的話都沒弄懂就來指責自己,而且情緒還這麼激動,真不知道他怎麼會成為精神疾病專家的,難道精站在那超乎想像的巨型法儀前,林守就像巨人腳邊的麻雀般渺小。由於化咎玄儀持續運作,並且周身為熾烈雷煌纏繞,因此他最近也只能隔著十多步的距離,從玄儀外側進行檢察。

    雖然林守想著先搞清楚玄儀構造,然而手裡唯一可供參考的資料只有那台粗陋的模型,以及老爺子給的《天工造物》秘錄。可惜就連秘錄上面也沒留下多少詳細的記載。

    就這點來說,僅靠著這點資料就能把連圖紙都沒有的逆律法儀給造出來的林老爹,實在是厲害到超乎想像。就算是再怎麼不願意,林守也不得不承認這點。

    林守在鎮淵之間待了足足三天的時間,把玄儀從頭到尾的仔細檢察了一遍。然而別說找出玄儀的故障何在,就連眼前的逆律法儀究竟是怎麼動起來的都沒搞明白。嗯起那離家出走的混帳老爹竟然能造出這等非凡造物,沮喪和怨念在嘴裡混雜成苦澀的味道。

    “可惡,這東西究竟是怎麼動起來的啊…”

    望著眼前雷煌纏繞的玄儀,演算半晌的林守不禁莫名煩躁,隨手拋開星筆,向後砰然躺倒在地上,激起大量稿紙差點把他淹沒掉。

    若是把視線稍微拉遠些便可看到,在造師傳人附近的地上散落著大量稿紙,稿紙上畫滿各種圖案符號。這些稿紙便是造師傳人努力解析玄儀結構原理的證據,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得出結果就走了。

    林守躺在稿紙鋪成的軟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突然聽到左側傳來“哢哢”的機械聲響,於是偏頭望去。只見幾隻磨盤大小的紫電蜘蛛正在不遠處徘徊,似乎對他的舉動非常好奇。

    從牧四叔那裡得知,這些曾令他吃過不少苦頭的紫電蜘蛛,其實也走出自林老爹之手的造物。它們以化咎玄儀發散的雷煌為生,負責守護玄儀的安泰。雖然蜘蛛們先前曾把林守識別為意圖破壞玄儀的入侵者,但此刻雙方誤會已然消解。不僅如此,大概是從林守身上感到與創造者類似的氣息,紫電蜘蛛們反而格外親近起造師傳人來。

    “……”去去,本少爺正在想青情,別來煩我。”

    林守不耐煩的擺擺手,豈知紫電蜘蛛們卻不肯散去,反而警告似的豎起兩條前足,獠牙摩擦間發出“嚓嚓”的聲響。林守見狀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後領便猛然一緊,被人用力拽著給拖進牆角的金屬籠裡。

    “危險!”

    伴隨著清麗的女聲,林守被用力按倒在地上。與此同時,遠處的化咎玄儀則是毫無徵兆的突然迸放出刺眼的雷光,狂暴的雷煌橫掃過玄儀四周,令得鎮淵之間裡充斥著足以致死的萬伏高壓。

    林守和救他一命的女子躲在金屬籠構成的絕緣屏障裡,屏氣凝神的看著一尺外的雷光狂舞。只見肆虐的雷光將地上的稿紙殛成炭末,而紫電蜘蛛們則因本來就以玄儀雷煌為食,在雷光裡倒是顯得分外自在。

    “恕我失禮了,林公子。”

    扶起林守的是一位身著武者服的俏麗女子,她的聲音和態度都顯得恭敬有禮。林守知道眼前武家女子名叫韓千秀,正是最初與他相遇並引發騷亂的白虎宮弟子。似乎正是由於這段難說好壞的緣份,她才被牧四叔派來擔任造師傳人的助手一職。

    “小三兒,你修理化咎玄儀時總需要人打下手吧?比起五大三粗的魯漢子來,當然是俏麗的姑娘處起來更愉快,沒錯吧?就讓千秀跟著你幫忙吧,有什麼需要的就儘管跟她說。”

    就這樣,牧四叔把韓千秀派了過來,並開玩笑似的追加了一句。

    “不過可別隨便對人家出手哦?她的韓家刀輪可是隱世一絕,千里追魂,瞬息索命。要是惹怒了她可得小心性命不保,哈哈。”

    早已見識過韓千秀的刀輪犀利,林守當然不會不把牧四叔的警告放在心上,再說他本來對沾花惹草的事情也不感興趣。因為先前兩人相遇的因緣實在算不上愉快,本來林守還想著韓千秀會不會懷恨在心,但這位耿直的武家女子很快便用實際行動打消了他的顧忌。

    由於玄儀隨時可能迸放出雷煌,鎮淵之間實際上已成為相當危險的區域。儘管林守搭建了座保護用的金屬絕緣籠,但依舊有遭遇不測的風險。本來林守是想要韓千秀在鎮淵之間外面等待的,豈知韓千秀卻堅持留下來陪他,而至於像剛剛那樣及時反應、救他脫險的事情,則是已發生數次。

    “呃,謝謝了,韓姑娘……”

    先前想玄儀想得頭昏腦脹,林守站起來後不禁腳步虛浮,幸好旁邊的韓千秀及時扶住他。韓千秀比林守大四歲,因長年習武而練就一付挺拔勻稱的身材,連身高也要高出大半個腦袋。這樣扶著林守的光景,與其說是協助造師的助手,倒不說是更像是照顧弟弟的大姐姐。

    “林公子,您已在這裡忙碌大半天了,可連早餐都沒呢…“韓千秀皺眉說著。“雖然我看不懂您寫的那些,但那想必是很耗費精神的事情,還是先休息下的好。”

    “……”嗯,說得也是。”

    林守搖搖昏沉的腦袋,決定接受韓千秀的建議,在原地伸了個懶腰。另一方面,韓千秀走到籠門前,確定外面的狂暴雷煌已平息後便推門走了出去。林守好奇的看著她的行動,卻見韓千秀走到那堆被雷煌橫掃的稿紙堆前,蹲下去仔細整理起來。

    有的稿紙被雷煌殛成黑炭,一碰就碎,韓千秀看著露出惋惜的神情。身後的林守打著哈欠走出金屬籠,不甚在意的說著。

    “啊,那些都是演算用的廢稿紙,已沒用了,不用收拾也沒關係。”

    “咦?是這杵的啊…”

    韓千秀打量著稿紙上那些玄奧難解的字符,最後還是把散落地上的大量稿紙給收拾好了。林守則是信步走過去,目光偶然瞟過韓千秀的左手護腕,跟著被鑲在銅胎護腕上的那顆血紋青玉所吸引,不禁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問出來。

    “韓姑娘,我前幾天就想問你…“你護腕上的那顆血紋青玉,該不會是'天狼血眼,吧?”

    聽聞造師傳人一口道出那血紋青玉的來歷,韓千秀發出“咦”的驚呼,抱在手裡的稿紙散落一地。

    看到武家女子臉上浮現出的愕然神情,林守確定自己的推測沒錯,於是得意的說下去。

    “哈,果然沒錯!說到天狼血眼,傳說是天帝伏羲與天狼皋祁大戰時,從它那裡挖平的右眼落到人間後形成的朱血寶玉,因而得名'天狼血眼,。

    天狼血眼中凝蘊著極強的妖力,常常作為製作高等法器的珍貴材料,我也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韓千秀瞪大眼睛聽著林守的滔滔講述,露出欲言又止般的神情。林守則是興致勃勃的打量著那鑲著天狼血眼的銅胎護腕,又繼續說著。

    “你的護腕上銘刻著鎮妖伏靈、縮形化納的符印,再配合天狼血眼的功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護腕應該是用於召使靈獸的法器。等等,這樣說起來,難道你上次騎的那頭白狼就是用它召喚出來的!?”

    造師傳人的推測再度命中事實,韓千秀用說不出話來的駭然神情望著林守。事實上,這血玉護腕本是韓家祖上傳下來的法寶,只是其來歷用法早已經失傳。從得到護腕以來,韓千秀用了足足十年的時間,才慢慢摸索出召喚白狼的大致法門。

    豈知林守只看了一眼,便說出天狼血眼的來歷,並推測出血玉護腕的功用來。不僅如此,聽造師傳人的熟悉語氣,似乎連血玉護腕的構成原理都已經弄得清清楚楚。

    看著造師傳人那爍爍生輝的眼神,韓千秀的呼吸突然紊亂,難以自抑的打了個寒顫。如果說遠處的化咎玄儀因其境界太過高遠,反而令人難以生出實感,那眼前的造師傳人則確確實實令她感受到了一股無以言喻的震撼一對造師一脈代代傳承的,那遠遠超出凡夫俗子想像界限的造物之才。

    “韓姑娘,可以把那頭白狼召喚出來看看嗎?”

    絲毫沒察覺到眼前俏麗武家女的想法,林守興致勃勃的要求著。韓千秀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下心裡的駭然動盪,隨後才恭敬的回應著。

    “抱歉,林公子。自從前次被那赤煞兇劍斬傷以來“白皋,便一直在血玉裡休養,暫時召喚不出來了。”

    “白皋”似乎是那頭白狼靈獸的名字,前次與白虎宮弟子衝突時,林守曾用祭劍斬傷韓千秀的坐騎。祭劍的劍煞兇烈,白皋想必是傷得不輕。此時聽到韓千秀提起這回事,不禁尷尬的撓撓頭。

    “呃,上次還真是對不起啊…”

    “不會。公子本是白虎宮招待的貴賓,說道歉的人應是我才對。”

    韓千秀如此回應著。那蘆音並沒有刻意演染,因而顯得格外誠摯。林守聞言放下心來,正想著再說些話拉近關係時,突然感到有東西在拉扯自己褲腿。低頭望去,只見紫電蜘蛛們不知何時聚到自己腳邊,而經過剛剛雷煌的洗禮,這些出自林老爹之手的造物看來反而異樣精神。

    想到遙不可及的差距,林守不禁低頭嘆息。此時聚在腳邊的紫電蜘蛛突然發出“哢哢”的聲音,並且讓出一條路來。林守驚訝的望去,看到一隻小號的紫電蜘蛛正緩緩朝他爬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9:20

90 危險人物

    那小紫蛛莫約只有拳頭大小,和周圍磨盤大的同伴相比顯得格外嬌小,並且外觀也有著顯著的不同。只見小紫蛛的兩條後腿拖在地上,導致爬行起來不那麼靈便,而其它大個的紫電蜘蛛們小心翼翼的圍在小紫蛛旁邊,顯出對它非常尊崇的模樣。

    “怎麼?小東西,你是哪裡的螺絲鬆了嗎?”

    林守伸手把小紫蛛拿起來檢查,小紫蛛亦是非常配合的任由林守打開背殼。伴隨著“嚓嚓”的機械聲響,只見小紫蛛身體裡有數以千計的齒輪蝸杆互相咬合轉動,顯出宛如精密鐘錶般的複雜機械構造來。

    旁邊的韓千秀光是看了一眼就感到頭昏眼花,而林守凝神打量片刻後,卻是恍然大悟的一彈手指。

    “原來如此,是這回事啊……”林守拍拍小紫蛛的腦袋,語氣和藹的說著。“小東西,你負責幫別人做保養,結果卻沒人幫你做保養嗎?”

    根據熱力學第二法則,就算如何精密的機械,使用時間長了也必然需要保養。這群紫電蜘蛛是林老爹造出來看守玄儀的護衛,以造化法來分類應該是“具有靈性的機械造物”,也可以說是結合工業技術與造物玄法的非凡產物。

    既然紫電蜘蛛的本體是機械構造,那必然離不開定期的保養調校,小紫電蜘蛛便是為此而設置的後勤擔當。這些守護化昝玄儀的紫電蜘蛛經過二十年的時間,至今依舊能順暢運作,可以說全是小紫蛛及時保養調校的功勞。

    比起其它單純戰鬥用的紫電蜘蛛來,小紫蛛必須理解及修復同伴的複雜機械構造,就靈格而言自然是要高出同伴許多。可惜再怎麼高明的外科醫生也不可能給自己動手術,經過二十年的光陰後,小紫蛛終於因缺乏保養而出現故障,這也意味著紫電蜘蛛群不久後可能出現集體癱瘓的莫大危機。

    如此危機落到外行人眼裡根本無策可解,然而在韓千秀的驚愕注目下造師傳人卻是當即取出隨身工具包,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小紫蛛兩條癱瘓的後腿給修好,順帶還給它的全身關節重新潤滑了一遍。

    “行了,動動看。”

    林守把背殼裝了回去順手拍拍小紫蛛的腦袋。

    重獲新生的小紫蛛,霎時間撒開八條腿,以肉眼難覓的速度在鎮淵之間裡溜達了數圈兒,顯示出狀態絕佳的模樣。而見著小紫蛛恢復活力,其它紫電蜘蛛亦紛紛叩合著門牙,用歡天喜地的敲擊聲朝造師傳人叩拜。

    “好啦,這樣就沒問題了。”

    林守把工具包收進懷裡回頭望望遠處雷煌纏繞的化昝玄儀,決定出去地面透透風再說。豈知剛邁出腳步,那邊的小紫蜘卻是一溜煙的竄上他肩膀,興奮的揮舞著一隻前足,顯出很想跟隨的模樣。

    “怎麼?你也想跟著來?我倒是不介意,不過得問問韓姑娘……咦?韓姑娘,你幹嘛用那種目光看著我啊?”

    距離那場盛大騷亂已過去三天的時間,白虎宮的殿前廣場上除了那處被金剛無想撞破的窟窿尚未填補以外,其它地方都已差不多清理完畢,再難見到當時騷亂的痕跡。

    這時間已接近正午眾多白虎宮弟子在廣場上習武演練。

    廣場前部,近百名弟子手持破魔戟,隨著喝令變換著招式,整齊劃一的動作看來氣勢十足。廣場後部,更多的弟子則手持木棒進行著實戰演練。由於前次騷亂裡他們的孱弱表現令掌門勃然大怒,因此執教師傅們紛紛大幅提高了訓練強度。林守沿著護欄走過,聽到慘叫哀嚎聲此起彼伏,倒也感到另一種意義上的壯烈。… “唔,好像沒看到朔夜姐呢······”

    為避免驚世駭俗的麻煩,林守究竟還是沒把小紫蛛帶出來。趴在護欄上遠遠眺望著下方訓練的眾弟子他想在裡面找出朔夜的身影,豈知半天后仍是一無所獲。

    “韓姑娘,朔夜姐沒有在嗎?”

    前次他從金剛無想摔落地面時,多虧朔夜和穆蘭救命。本來林守還想好好向朔夜道謝的,誰知道這三天來都沒見到朔夜來找他。

    “這個······”他的問題令韓千秀露出遲疑神情,過了片刻才用謹慎的聲音回答著。“少宮主在三年前便搬出白虎宮現在並不在宮裡。”

    “搬出白虎宮?為什麼?”

    “這個問題,請恕我無法回答。”韓千秀搖搖頭。儘管朔夜離家出走的緣由早已算是白虎宮裡的公開秘密,但站在白虎宮弟子的立場,她也不能隨便對外人透露其中緣由。

    “是這樣啊……”

    林守尷尬的撓撓頭。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隨便過問別派的家務事可是隱世的大忌,更何況他目前待在白虎宮的立場也是相當微玅。

    “少宮主獨自在外居住,平時都不回白虎宮。”或許是覺得這樣的回答太過冷淡,韓千秀又補充了幾句。“若是林公子想知道詳情,可以親自去問少宮主。如果是您問的話,我想少宮主應該會回答的才對。”

    “這個,好像不太好吧·……”林守猶豫著,突然注意到某個疑點。“等等,你說朔夜姐平常不回白虎宮,可是那天她不是在嗎?”

    “那天?”

    “嗯!就是我從地牢裡跑出來的那天,朔夜姐和穆蘭姐差點在這裡打起來了,那天她不是回來過嗎?”

    “……林公子,您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聽到林守這番話,韓千秀眨眨眼睛呆然了片刻,隨後才提出質疑。只是語氣裡質問的意味似乎已達到必要以上的程度,林守也因此慌亂起來。

    “知,知道什麼?”

    “離家三年的少宮主在那天特地趕回來的理由。”

    “不知道啊,我······我和朔夜姐也只是前幾天才認識的······”

    林守慌慌張張的分辯著,並且強調自己和朔夜不過是路上偶遇的緣份,而且也才只認識幾天,根本不可能知道如此深度的事情云云。聽完造師少年的解釋,韓千秀露出啞口無言的神情,彷彿重新認識的將他上下打量了番,只是目光和先前在地下時已截然不同。

    “原來如此,看上去像是人畜無害的模樣,沒想竟是這樣危險的人物呢……少宮主的前途堪憂啊,真是罪孽深重的男······嗯,還是男孩吧… …”

    韓千秀嘀咕著難以理解的話,聽得林守一頭霧水,正想問個明白時,卻見韓千秀已把目光投向他身後,並恭敬的低頭問候。

    “四師傅。

    林守聞言偏頭望去,看到墨鏡西裝的牧四叔正朝這邊走來。牧四叔是白虎宮的執教師傅,亦是實力超群的一流高手,基於和林老爹的昔日交情,牧四叔對林守也是特別照顧。

    “喲,小三兒,出來透透氣嗎?”

    “是啊,不行嗎?”

    林守用頗為生硬的語氣回應著牧四叔。前幾天他因誤會與牧四叔交手,既使動用壓箱底的絕招“引煞憑身”,也依舊慘敗於牧四叔的手下。雖然想到雙方輩份閱歷上的差距,林守倒也沒把那時的慘敗放在心上,然而卻格外怨念寶貝祭劍給收繳去至今沒還的事情。… “當然可以,其實我還想你多出來走走,別盡憋在地下折騰。”牧四叔擺擺手,出言安撫著他。“雖然當家的要你修理玄儀故障,但那也不急於一時。想想看,千煬兄可是花了足足一年的時間才把化昝玄儀建好,你要是兩三天就搞定故障,那才叫奇怪吧?”

    牧四叔的話起到明顯效果,造師傳人的肩膀力道頓時鬆懈下來。林守回頭望望鎮淵之間的方角,半晌後,用複雜糾結的聲音確認道。

    “那啥,鎮淵之間裡的那些東西……真的是老爹造出來的嗎?”

    “這個嘛,除了你們造師一脈以外,這世上還有別人可以造出那些匪夷所思的東西嗎?”

    牧四叔聳聳肩膀,用隱晦的方式予以造師門最高水準的讚譽,身為其傳人的林守聽得心情舒暢。然而想到這番稱讚終究還是落到老爹身上,心情不禁又復雜起來。看著在原地時而傻笑,時而皺眉的造師傳人,牧四叔嘆息著搖搖頭,叫旁邊韓千秀先退下,然而從懷裡取出一件器物來。

    “小三兒,看看這是什麼?”

    “祭劍!?快還我!”

    只見牧四叔手裡的祭劍被朱繩和禁符重重包纏著,朱繩禁符都是辟邪之物,被束縛著的祭劍動彈不得。林守見狀驚呼一聲,當下伸手去搶。豈知牧四叔伸手截住他,並把祭劍高舉到他夠不著的地方。

    “等會兒,等會兒。小三兒,我不會搶你的法寶,只是有些事情想先問問你。”牧四叔再三保證著,總算把造師傳人安撫下來。只是看著那炯炯閃爍的漆黑眼神,卻不由得苦笑出來。

    “好了,小三兒,先告訴我這把兇劍你是從何得來的?”

    “從蜀山劍翁卜修子那裡,是他送我的。”

    “劍翁卜修子?他送你的這把兇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29:38

91 破軍塔

    “沒錯!快還我!”

    牧四叔聽得一愣。他本以為林守是機緣巧合下尋到的這把血煞祭劍,祭劍雖對林守格外順服,但畢竟煞機兇烈,持之不祥。牧四叔正想勸他摒棄這把不祥兇劍,卻沒想到祭劍竟是蜀山劍翁所贈。

    說到劍翁卜修子,御劍修為已至玄境,因熱衷於收藏劍器而得到“劍翁”的綽號。劍翁卜修子與造師門的青河翁交情匪淺,既然是他贈給林守的祭劍,那再怎麼樣想必也不會害他的才對。牧四叔搖搖頭,一時間也不好再勸林守棄劍,只得把祭劍還到他手裡,同時提醒著

    “這把祭劍的煞機濃烈,為我生平所罕見,尋常弟子恐怕光是靠近就會被它的劍煞所傷。我令人前後用了足足五重朱繩禁符包裹,才好不容易把它的兇氣抑制下來……喂,等等。”

    看著林守的危險動作,牧四叔急忙出言阻止,但卻被徑自無視了過去。只見林守三下五除二的扯掉劍鞘外的朱繩禁縛,重獲自由的祭劍發出一聲錚吟,那濃烈血煞霎時鬧發散出來,竟惹得下方練武的師傅弟子紛紛停下動作,緊張的朝這邊望來。

    “笨蛋,安靜點,想再被關進去嗎?”

    林守皺眉輕叱一聲,原本煞機衝宵的祭劍頓時血煞盡斂,彷彿討好般的在他手嗡嗡低鳴著,顯出格外的親熱和依戀來。如此光景令牧四叔看得口愣目呆,扶扶掉落的墨鏡,苦笑出來。

    “唉,算了······小三兒,雖然不知道此劍為何對你格外馴服,但畢竟算是兇戾邪劍,為避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今後還是盡量不要在正道諸派面前使用的好。”

    “呼呼,我聽到了。”

    林守吹著口哨耍了幾個劍花,“鏘”的聲把祭劍抽回腰後劍鞘裡,那模樣像是並沒把牧四叔的忠告聽進去。隨即卻突然“啊”了聲,彷彿想起什麼似的朝牧四叔問出來。

    “話說,那時候是怎麼回事?就是我用'引煞憑身'跟你對打的時候,那時候祭劍突然使出好些奇怪招式,你······你對祭劍做了什麼嗎?”

    “我什麼也沒做。”牧四叔聳聳肩膀。“我以前修練時和諸派劍士交過手,對他們的劍招也算有些概念。當時看你舞劍的動作和那些劍招似像非像的,就想著試試看,結果沒想到竟真的試出來了···…哈哈,老實說,當時我也是被嚇了大跳。”

    “唔唔······這麼說,果然是祭劍的問題…···”牧四叔的說法和林守對憑身演武的推測基本相符,不禁想著找時間向劍翁打聽下祭劍的來歷。豈知這時候,又聽得牧四叔用慎重的聲音告誡著他。

    “小三兒,你那招叫'引煞憑身'的法訣,記得千萬別在御劍諸派面前隨便施展哦!那'雲橫天山'和'乾坤雷動'都是崑崙蜀山兩劍宗的不傳秘劍,要被人看你施展出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林守不耐煩的擺擺手。他當然知道偷師學藝是隱世大忌,然而牧四叔那彷彿嗦老爹般的說教卻令他非常不適應。為擺脫這個狀況,林守一彈手指,提出另一個感興趣的話題來。

    “對了,那啥······牧叔,我可以去看看'破軍王戟'嗎?”

    “破軍王戟?你怎麼會突然想看那個?”

    牧四叔驚訝的問著。那“破軍王戟”乃是白虎真君賜予的上古神兵,被白虎宮視為鎮宮之寶,二十年前林守老爹無故毀掉了破軍王戟,由此造成白虎宮與造師門持繼二十年的宿怨糾纏。

    “我想看看老爹到底把它弄成了什麼樣子,也許老爺子有辦法修好也說不定。你看,上次穆蘭姐的青鏡劍斷掉了,結果也是老爺子修好的。”

    林守如此說著,而他所舉的例子其實有些牽強。畢竟青鴉劍的劍格僅僅是靈劍,而破軍王戟卻是上神賜予的傳世神兵,兩者的品格相差就像玻璃和金剛石般的遙遠。

    通常來說,這類神兵自身都有著極強的神力鎮護,不要說隨便使用,就連想破壞它們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一方面,林守對老爹究竟是如何做到這點的相當好奇,另一方面,他也非常渴望見識下名聞天下的御三家的寶物收藏。

    “如果能修好破軍王戟的話,對白虎宮也是大大的好消息,沒錯吧?而且這個機會可是很難得的,錯過可就沒了哦?”林守努力慫恿著牧四叔,眼裡閃爍著動機不良的光芒。

    面對林守的要求,牧四叔摸著下巴沉吟著。損壞的破軍王戟就收藏在凌宵閣裡,帶林守固無不可,然而造師傳人眼裡閃耀著的那似曾相識的炯炯光芒,卻著實令他感到不安。

    “…···好吧,我帶你。”牧四叔下定決心的說著,隨即又慎重的囑咐道。“但是只能看,你小子可別打那裡面寶貝的主意。”

    白虎宮是自上古群雄逐鹿時代便留居人世的古神後裔,而定居岐陽地方則已可追溯到三千年以前。據說當時似乎也只是個面積不大的聚落,隨後經過歷史上的多次擴建,最後才形成現在這座足以與媲美帝皇宮殿的古代建築群。

    凡世與隱世就彷佛兩條互相旋繞的螺旋線,雖偶有瞬息的交錯,但多數時候卻是背離相馳,因此這座雄偉宮殿的存在始終不為凡世所知。

    蜿蜒曲折的滄浪江將岐陽市分成東西南北四區,也劃出了凡世與隱世的界限。在白虎宮的邊界誕伸到江邊高聳的斷崖處,聳立著一座巍巍峨峨的九層寶塔。

    寶塔名叫破軍塔,顧名思義,正是收藏白虎宮鎮宮之寶“破軍王戟”的場所。除了破軍王戟以外,寶塔里還存放著白虎宮自上古以來收藏的眾多奇珍異寶,亦可以說是白虎宮的大半家底所在,因此戒備格外森嚴。

    窺視著白虎宮收藏的奇珍異寶,企圖偷闖破軍塔的樑上君子,自古以來就沒有少過,其中甚至不乏蜀山劍翁這般的隱世高人。這些樑上君子使盡各種辦法,卻均在白虎宮那銅牆鐵壁的戒備面前沉舟折戟。

    從破軍塔里成功偷走珍寶的案例,迄今為止只有一例。

    那時負責戒備的牧忝長老是白虎宮裡屈指可數的高手,竟絲毫也沒察覺犯人的潛入,讓他在眼皮底下盜走了凌宵閣裡的諸多寶物,甚至還留下張借據後才從容離去。據說次日牧忝長老看到那張借據時,氣得當場吐血三升,不僅將此事視為奇恥大辱,還把那張借據貼身收藏,期望有朝一日能親手逮到那可恨的江洋大盜。

    身為江洋大盜的子嗣,林守期望參觀破軍塔的願望遭到極大阻力。絡腮鬍子的牧忝長老,翻出十年不用的戰戟,親自守在破軍塔的門前,散發出的威赫氣場甚至連飛過的白鳥都呱呱叫著栽落下來。牧四叔費盡口舌,好不容易以“讓他看看也不會少塊肉,說不定有機會修好破軍王戟呢?”的理由說服了牧忝長老。

    最後牧忝長老點了十二名菁英弟子,親自帶隊監督造師傳人的參觀行程。從一層到七層的攀塔途中,林守被十二名身高超六尺、虎背熊腰的彪悍大漢給緊緊包圍著。那重重肉牆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雄性烈氣,身處其中的林守則確實體會到了國寶待遇的沉重心情。

    由於八層以上便是收藏重寶的凌宵閣,按規矩守塔弟子不得踏足。牧忝長老於是命令眾弟子守住每層樓梯和窗戶,然後和牧四叔前後護送著造師傳人進到凌宵閣裡。

    終於從肉牆禁錮裡解放出來的林守,第一件事便是趴在窗邊大口喘氣。帶著江水潮氣的新鮮空氣湧進鼻腔裡,替換掉了肺裡充滿荷爾蒙毒素的濁氣,可以自由呼吸的事情令造師少年感動得熱淚盈眶。

    牧四叔用歉意兼無奈的目光投向趴在窗邊喘息的造師少年,而牧忝長老的嘴角微揚,看上去像是總算出了口惡氣的模樣。只是他顯然低估了造師一脈的執念,尤其是身處凌宵閣,受到眾多珍寶的神光加持

    林守在回頭的瞬間便拋卻了先前的不快,轉而全身心的投入到對眼前寶物的評鑑上來。

    “'形如烏劍'外刻封法符印和天穹星圖,······哦哦,這莫非是'天穹劍印'?傳說中封有至陽劍魄,可導引天穹玄華入體,將佩戴者的御劍修為瞬息提高一層境界的御劍至寶!?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

    “'外呈赤紅,其內諸色相化,觀之如烈焰燃燒'······這是'火紋玉'吧?說到火紋玉,那可是聚集五行烈火之菁的九煉靈石哦!不單可助長焚炎淨咒之威,亦是製作上品法器的稀有材料!好好,真棒!”

    “'甲身由黑石鑿成,其上遍布灰白筋絡,觀之彷如活物',這是'冥契妖甲'?等等,冥契妖甲應該是地界玄魔的裝備吧?原本見不得光的地界玄魔,為烈日浩光而造出的闢法冑甲,據說穿上冥契妖甲後玄魔便可自由出入人世,即使烈日灼身亦無可畏懼······嘖嘖,到底是怎麼蒐集到的啊?”

    林守的聲音充滿欽佩的味道,而後面白虎宮兩大高手卻聽得心驚膽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30:00

92 落荒而逃

    這些明明是白虎宮收藏的寶貝,然而眼前的造師少年竟如數家珍似的娓娓道來。.那模樣半點也沒有身處森嚴禁地的自覺,反而如同在自家庭院閒逛般的自在。那無形的氣場朝外發散出來,竟令得牧四叔和牧忝長老生出被排擠似的疏離感,彷彿自己倒成了來此參觀的外人。

    兩人皆是踏足化境的高手,對氣息變化極為敏感,而像這樣被人氣勢壓迫到如此地步的感覺,則是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遇到。駭然下兩人互相望瞭望,隨即雙雙凝神抱元,散發出自身氣焰來。

    白虎宮兩大高手聯手散發出的萬丈氣焰,令得平靜的凌宵閣霎時間化成修羅戰場。下層的護塔弟子紛紛帶著恐慌神情抬頭上望,不知道那兩位究竟遇到何等強敵,竟然需要這般全力施為。

    牧四叔與牧忝長老額前冒出熱汗,熱汗蒸騰成青煙,從兩人身上放出的氣焰幾乎摧得破軍塔身瑟瑟顫抖,然而卻半點也無法動搖造師傳人對眼前空間的主導權。

    看著那徑自徜徉在奇珍異寶裡的造師傳人,牧忝長老把牙齒咬得“喀喀”直響,手握的戰戟緊了又緊,全身條條肌肉暴起,竟是再按捺不住那股無形壓力,就要出手的模樣!牧四叔見狀大駭,下意識的伸手阻攔。

    兩者提升到極致的氣勁在接觸的瞬間暴發反彈,伴隨著“咚”的聲低沉悶響,牧四叔與牧忝長老各自朝後退出四五步才停下。若非破軍塔經過玄法重重加固,後果恐怕就不只有地板被踩出深深的足印而已。

    經此波折的兩人已是汗透重衣,然而造師傳人卻依舊是渾然未覺的悠然模樣。兩人見狀不禁苦笑無語,這場單方面的交鋒最終以他們的敗北結束,兩人不得不承認造師一脈那匪夷所思的物器支配力。就在牧四叔想出言招呼的時候,那邊的林守突然“咦”了聲。

    “咦?這是……等等,好像不太對勁······”

    林守在某處藏寶格子前停下,格子裡放著一條造型奇特的項鍊,項鍊以烏金鑄就,上面鑲著三枚呈品字排列的墨綠寶玉。雖然看上去似乎相當貴重,但林守從上面卻感覺不到半點寶氣。

    “那是'三魄鬼眼',原本是地界妖魔持有的秘寶。那妖魔流竄到人世為非作歹,仗著秘寶神通傷了修真諸派好多人手,最後被白虎宮討伐。這三魄鬼眼也就成為白虎宮的收藏,一直放在凌宵閣裡。怎麼樣?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身後傳來牧四叔的聲音,或許是藉此奪回主導權,那聲音顯得過度熱情。林守聞言卻是癟癟嘴,毫不賣帳的指出。.

     “三魄鬼眼嗎······我是聽過啦,不遙這東西是'贗品'吧?”

    “哦?”

    “不光是三魄鬼眼,還這個,這個和這個······都是贗品的感覺。”

    林守又陸續指出了陳列在三魄鬼眼旁的六七件寶貝,皆是照著原物仿造的贗品,而牧四叔的驚愕神情亦證明了他的猜測。想到天下禦三家,堂堂白虎宮居然拿贗品來濫竽充數,林守雖然沒說出口,但眼神已明顯帶上輕蔑的味道。

    “喂喂,小三兒,你那是什麼眼神啊?”牧四叔用無奈的聲音解釋著。“老實告訴你吧,這些贗品全部是二十年前某人借走的寶貝的複製品。當家的堅持擺在這裡,就是在等著有朝一日那人把真傢伙還回來換掉。”

    “咦?二十年前……也就是……”

    林守瞪大眼睛打量著眼前陳列的諸多贗品,想到皆為老爹二十年前留下的罪證,為人子的他頓時羞愧得無得自容。牧忝長老的嘴角動了動,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再說不出話的造師傳人,而牧四叔則是輕咳一聲,把這尷尬話題扯了開去。

    “跟我來吧,小三兒,你不是想見破軍王戟嗎?”

    牧四叔帶著林守上到凌宵閣頂層。相比起下面琳瑯滿目的藏寶陳列,頂層顯得異常整潔,只見剔透的日光從天窗灑下,照出巍巍然聳立在房間中央的巨大戰戟來。

    破軍王戟是白虎宮的鎮宮之寶,亦是眾弟子使用的破魔戟的原型,兩者在造形上極為相似,只是破軍王戟明顯要大上許多。那接近三尺的巨大戟身,被六條腕口粗的鐵鍊給緊緊固定著,若是以無雙神力揮舞衝殺,即使面對千軍萬馬相信也不在話下。

    然而,林守的感想也僅止於此。

    破軍王戟乃是白虎真君使用的神兵,其格別足以與傳說中號令天下神魔的九儀天尊劍相媲美。然而從眼前的巨大戰戟身上,林守卻感覺不到半點躍動的靈息。若是除去那非凡的材質與造型,簡直就是塊冰冰冷冷的凡鐵。

    林守懷著疑惑走到王戟近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身後的牧忝長老見狀本待喝止,但還是硬生生的收回來,和牧四叔一起屏氣凝神的注視著造師傳人。在兩人的注目下,林守施展造化真法,把王戟來來回回檢察了幾遍。

    “好奇怪,這感覺……”

    “怎麼樣?能修好嗎!?”

    不待林守回話,牧忝長老便迫不及待的問著。對於他焦急的問題,造師少年則是顯出遲疑的神情,用猶豫的語氣對兩人解釋起來。

    按照造化真法的理解,天生萬物皆有靈性,區別只在於其蘊靈的大小。從積累蘊靈中生出的魂魄便是蘊魂,擁有蘊魂的物具則會變生出精怪來。蘊魂相當於物器的魂魄,好比青鴉劍這般的非凡靈劍,若是強行除去其劍魄蘊魂,那便也與普通凡劍沒有區別。

    “所以呢?到底能不能修好王戟?”

    牧忝長老打斷林守的講解,急急追問著。旁邊的牧四叔則是多少聽懂了點,皺眉問出來。

    “小三兒,你的意思是說……破軍王戟的蘊魂已被人除去!?”

    “嗯,是的,至少就我感覺到的情況而言,應該是這樣沒錯。”林守指著王戟說明著。“那巨大的戟身裡連半點蘊靈的碎片也沒殘留下來,被消除得一干二淨······雖然我無法想像那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失去蘊魂神魄的王戟,就只剩下眼前的空空軀殼而已。”

    “你是說,修不了了!?”

    牧忝長老怒喝一聲,瞠目瞪視著他。承受著那足以洞石穿金的威赫目光,林守搖了搖頭,緩緩的,一字一頓的說著。

    “除非找到王戟失落的蘊魂神魄所在,否則,不可能修復。”

    片刻過後,林守和牧四叔走出破軍塔,身後不遠處的練武場傳來震耳欲聾的怒吼聲,其間挾雜著岩石破碎的隆隆聲響。

    先前得知王戟難以修復的牧忝長老,因失望和憤怒大發雷霆,然而又不能真對造師少年出手,只得發洩到練武場上,化成人形颱風橫掃了方圓數百米的空間。從那低吼咆哮裡流露出悲戚與憤怒,不僅令得一眾弟子驚駭恐懼,亦讓造師傳人的心情跌到谷底。

    和化昝玄儀的故障無關,說到底,林老爹毀壞王戟才是造成白虎宮與造師門二十年宿怨的禍源。如果自己可以修復王戟,那兩家的恩怨也算是就此化解,他也再不必像現在這樣懷著莫名沉重的負疚心做事。

    正是出於這樣的想法,林守才提出參觀凌宵閣的要求,然而殘酷的現實卻狠狠粉碎了他的美好構想——別說是修復破軍王戟了,他就連老爹是如何把王戟破壞的都猜不出來。

    就像化昝玄儀時那樣,林守再次感覺到與老爹間那遙不可及的,幾乎令人絕望的距離。沮喪和失落混成濃濃的苦澀在嘴裡蔓延,造師傳人的頭頂盤旋著肉眼可見的低壓氣旋,一路上半句話也沒說。

    倒是旁邊的牧四叔看著步履沉重的少年,用苦笑的聲音勸慰著他。

    “別放在心上,小三兒,那又不是你的錯。”

    造師傳人低弱的“嗯”了一聲,依舊是垂頭喪氣的模樣。

    看到這樣子的林守,牧四叔不禁懷疑要一肩挑起兩家的糾紛宿怨,對十六歲的少年是不是太過沉重的負擔。牧四叔低頭看著左手的義肢,片刻後突然提議著。

    “說起來,小三兒,要不要回聯絡處看看?”

    “咦?”

    “你來岐陽市原本是想見那蜀山小妹吧?她說她會在聯絡處等你,你已經在白虎宮待了三天,我想也差不多該回去跟她打個招呼才對。”

    “啊,沒錯······”林守一拍手掌,這三天來滿腦子想著化昝玄儀,竟把見穆蘭的事情給忘到腦後。望向牧四叔,猶豫著問道。“話說,這邊玄儀都還沒修好,我真的可以回去見穆蘭姐嗎?”

    “當然,你可是白虎宮招待的客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再說化昝玄儀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等你在眉目了再修也不遲。”牧四叔拍拍林守的肩膀,並順手取出張身份證大小的卡牌遞過來。

    “這個給你,拿好。”

    “這是?”

    “這是白虎令,拿著它便可在岐陽市通行無阻,有必要時也可招呼白虎宮弟子援助。可是相當貴重的令牌,別給搞丟了哦。”

    牧四叔說著豪快的揮揮手,催促猶豫不決的造師傳人盡快上路。

    “好了,快回去聯絡處看看吧!要是拖的時間太久,等那蜀山小妹找上門來恐怕又少不得一場麻煩呢!哈哈!”

    化昝玄儀的事情也好,破軍王戟的事情也好,一時間都摸不著頭緒,橫豎繼續待在這裡也無計可施,林守便乾脆接受牧四叔的好意,收起那張刻著白虎符印的令牌,舉步朝著宮殿出口走去。

    牧四叔在原地註目著造師傳人走遠的背影,臉上帶著苦笑和嘆息。片刻過後,身後響起隨著拐杖叩地的腳步聲。白虎宮掌門的牧老爺子,杵著龍頭杖走到他身邊,睞眼眺望著遠行的少年。

    “老四,你讓他走了嗎?”

    “嗯,這樣的負擔對小三兒來說,畢竟還是太沉重了些。”牧四叔扶扶墨鏡,用感慨的聲音說著。“小三兒當然也不差,只是比較的對象太過高遠罷了······不管怎麼說,我們好像做了件相當殘酷的事情,這下子跌倒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爬得起來?”

    “要是教出來的娃兒連這點挫折都受不了,那林老兒可算是白活了這一把年紀。”牧老爺子哼了聲,目光從造師傳人身上移了開。

    “反正,老夫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靠那小娃兒解決問題。老四,從明天起加派弟子到岐陽各地巡邏,一有情況立即報告。老夫親自出手,就不信逮不出那躲在後面搗鬼的傢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30:21

93 街頭風波

    雖然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但眺望著老爹留下的兩堵巨高牆,即使繼續待在白虎宮也做不到任何事情。走出白虎宮的林守,婉絕了韓千秀護送的提議,獨自朝著岐陽南市走去。

    岐陽西市是白虎宮坐落的寧靜古都,而南市則是氣派繁華的現代都市,奔騰不息的滄浪江分隔凡世與隱世的界限,令兩者呈現出若即若離的奇異調合,彷彿構畫太級的陰陽圖案。

    林守沿著白虎街朝位於街角的徐氏麵館走去。

    那間似乎永遠忙碌的小小麵館,乃是正道會於岐陽市的聯絡處所在。前次在殿前廣場與穆蘭暫別時,穆蘭曾說過會在聯絡處等著他。此時青鴉劍已物歸原主,林守即使去那裡也無事可干,然而在這塊全然陌生的土地上,他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腳步因沮喪而沉重,精神因失落而困倦,三日來徹夜解構玄儀的疲倦剎時間湧上來,林守望著身邊川流不息的過往人群,恍然間竟生出與世界剝離的錯覺來。搖搖晃晃前行時,沒留意前面的紅綠燈,徑自走到馬路中間來。

    一輛超速馳來的寶馬車見狀急踩剎車,結果打橫撞到路旁的電線桿上,半個車頭變形,連安全氣囊都彈了出來。林守恍然看向橫在遠處寶馬車,只見駕駛室的車門猛的打開,一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氣急敗壞的跑了過來。

    “他媽的死小鬼!你走路沒長眼睛嗎?”肥胖男子似乎氣得七竅生煙,伸手揪住造師傳人破口大罵。“穿著這身破爛衣服在馬路上亂竄,你是從哪個鄉下跑出來的啊?不知道老子的車上刮掉條漆就要你掙一輩子來賠嗎!?”

    “啊,對不起。”林守這才注意到自己引起的交通事故。

    “對不起?說聲對不起就算了嗎!?老子耽擱一分鐘就有幾百萬的生意泡湯,光是車的修理費就要幾千萬,這筆錢你要怎麼賠啊?死小鬼!”肥胖男子揪著林守的領子搖晃著,見著造師傳人沒有反應,言語越發放肆。

    “你狗娘養的死小鬼,你的爹娘在哪兒?沒死吧?沒死就快把他們叫出來!老子倒要看看他們要怎麼負責……唔嗯!?哇啊啊啊啊! ”

    肥胖男子朝著四周望去似乎想尋找可疑的目標,卻不料手裡突然一沉。先前任由他揪著擺佈的布衣少年,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跟著便傳來股幾乎捏碎他骨頭的力道。

    “你說誰是狗娘養的?”

    肥胖男子發出痛徹心扉的慘叫,林守卻是恍然無視。他的聲音彷彿從九幽冥府裡發散出來,而漆黑眼瞳的深處亦閃動著駭人的赤芒。

    “你說,誰的爹娘死了?”

    彷彿呼應著主人的怒氣,劍鞘裡的祭劍發出高亢嘯鳴,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刺耳銳嘯令得周圍行人紛紛摀住耳朵。當他們睜眼望去時,發覺眼前不知何時竟彌散開濃濃的血霧。那血霧強烈的摧壓著心魂有些孱弱的人甚至一翻白眼,就此暈倒過去。

    對周圍的狀況渾然不覺,林守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肥胖男子,腦海裡浮現出某個殘虐的構圖來。隨即伸出右手,五爪間赤芒閃動,竟隱隱是憑身時的劍煞真息流轉。

    “林師弟!”

    突然響起這樣的輕叱,赤芒閃動的右手被用力抓住。那手散發著清涼的靈氣,侵染視界的莫名緋紅飛快的褪去。隨著祭劍嗡鳴聲的歇止籠罩街頭的血煞濃霧也盡數消散。

    林守“咦”了下後回過神來,偏頭望向身旁,眨眨眼睛用格外眷戀的聲音呼喚著那人的名字。

    “穆蘭姐……”

    “林師弟,你······你怎麼了?好憔悴的模樣,白虎宮對你做了什麼!?”穆蘭的左手提著購物袋,似乎正在購物途中。打量著造師少年的憔悴模樣,她的聲音裡帶著出離的憤怒。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好累…···”

    難以抑制的倦意湧上來,林守拖著疲軟的身軀,身不由己的向前倒在穆蘭懷裡。穆蘭急忙仲出雙手挽扶著他,顧不上散落一地的購物袋,用慌張的聲音呼喚著。

    “林師弟?等等你沒事吧?”

    “我好幾天沒睡了······讓我睡會兒吧,穆蘭姐······”

    倒在穆蘭的懷裡,聞著那溫暖甜美的氣息,林守微微打了個哈欠。隨著耳邊響起嘈雜聲音飛快的遠去,造師傳人就這樣墜進深深的夢境裡。

    “嗯,身體外面沒有傷痕骨頭內臟也沒出問題,守小子沒事……應該只是單純的睡眠不足而累倒吧?你看他睡得跟死豬一樣。”

    “白虎宮是怎麼折磨林師弟的,竟然憔悴成這樣······”

    “…···照你所說的那樣,問題可能出在這把祭劍上。其實守小子來時我就注意到了,這把祭劍的煞機兇烈,可謂持芊的大凶之物,守小子將如此兇劍帶隨身攜帶,時日一久,難免會被兇劍的戾氣所侵······為守小子著想,還是把此劍處理掉的好。”

    “可是,這是守弟的愛劍,我們不能······”

    ……耳邊隱隱約約響起復數的人聲,那些聲音似乎在談論著某件與他相關的事情。雖然林守有心想要探聽一番,但無奈湧出來的倦意實在強烈,腦袋裡冒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結果沒聽到兩句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當再次醒來的時候,耀眼的陽光穿透窗簾直射到室內,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混在車水馬龍的轟隆聲里傳進來,彷彿預示著忙碌一日已拉開序幕。林守朝四周望瞭望,發覺自己正身處某個陌生的房間裡。

    房間約有十平大小,四面牆壁刷白灰漿,而陳設亦是異常簡潔。除了靠牆而立的衣櫃,和靠窗而設的寫字台外,就只剩他躺著的這張木板床了——接近於零的內部裝飾,再加上縮減到極限的功能性家具,眼前的房間與其說是住家的地方,倒不如說更像是散發著寒磣味道的廉價公寓。

    林守疑惑著起身,或許是在木板床上躺太久的緣故,身體各處發出哢哢的可怕異響。床邊寫字台的一則放著他的隨身裝備,另一則是帶時鐘的廉價檯燈,上面的時針指向快到十點鐘的位置。

    “……我睡了一天了?”

    林守見狀嚇了一跳。記得離開白虎宮時差不多是上午十一點左右,這樣算起來豈不是足足睡了十多二十個小時!?

    確認時間之流逝後,林守起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美美睡了一覺後,林守感覺自己精神正處在幾日里不曾有過的飽滿狀態,差不多就在同時,延遲了大半天的飢餓感也跟著湧了出來。

    林守撫摸著空虛的腸胃,鼻尖突然嗅到從樓下傳來的誘人香味。

    那是燉得滾爛的牛肉與沾著露水的香菜混合的味道,強烈的刺激著青春期少年的食慾。林守的口水瞬間噴湧而出,同時亦確定了自己目前的所在。…, 儘管外表完全看不出來,但作為正道會駐岐陽地方的聯絡處,徐家麵館還是保留著最低限度的招待所功能。林守推測,麵館二樓的幾間樸素房間應該就是為前來留宿幹員準備的,而至於各房間那與奢華半點扯不上關係的室內陳設,則很可能出自某位負責人最大限度壓縮成本的考慮。

    門後過道上的寒磣光景,令林守不禁強烈憂慮起正道會的經濟狀況,然而腳下步子卻是翻得飛快。造師傳人沿著樓梯“噔噔噔”的衝下一樓,踏進大堂的同時喊出發自胃腑的渴求。

    “老闆,來碗牛肉麵!多放點香菜!”

    這突如其來的喝聲把大堂眾人的視線給吸引過來。

    由於此時正是早午兩餐間的休憩期,大堂裡用餐的食客倒也不多。正趴在櫥台上喝茶的徐騰冷不防被嗆到,當場猛烈咳嗽起來。另一來同樣坐在櫥台邊,似乎正與徐騰談話的女子,則用驚喜萬分的神情望過來。

    “林師弟!你……你終於醒啦!”

    那女子欣喜的跑過來,忘情的抓起他的手,林守則是用稀里糊塗的目光看著她。只見那女子穿著一黑色連身長裙,長裙外披一白色花邊圍裙,頭上則裹著一白色碎花頭飾,那容貌看上去雖是格外熟悉,然而因身上打扮和平常實在相差太遠,因此林守花了好幾秒鐘才辨認出來。

    “穆蘭姐?你……你怎麼穿成這樣?”

    威風凜凜的蜀山俠女,此時儼然一付餐廳女侍的打扮。就像看到正狩獵野豬的雌獅突然如貓兒般的在地上打滾,兩者間的巨大落差令林守心裡湧出莫大的錯愕感,一時間看得口瞠目呆。

    倒也不是說穆蘭不合適這樣的打扮。實際上,穆蘭不僅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兼且氣質端莊出塵,哪怕上流餐廳的頂級女侍也不過如此,反倒和這間寒磣的麵館顯得格格不入了。

    “這······這是徐長老要我……我,我去換下來!”

    穆蘭似乎才想到自己身上的不雅裝扮,霎時間面紅耳赤,不待林守回答便匆匆向樓上跑去。在那裙角飄揚的瞬間,林守覺得自己彷彿隱隱窺到蜀山輕功的最高境界。站在樓梯旁呆然半晌,林守才慢慢朝櫥台那邊走去。

    “哈哈,林兄弟,你別怪她,是我老爹硬要她穿的。”

    徐騰丟了把水面到沸水里,然後順手拿起一湯碗,一邊熟練打著佐料的同時,一邊向林守說明起事情的緣由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30:40

94 少年煩惱

    原來自上次從白虎宮回來後,穆蘭因掛念著林守的安危,時間便停了外出察案的活動,整日呆在聯絡處等著白虎宮那邊的消息。當然在此期間,徐家麵館還是風雨無阻的照常營業,並且幾乎日日是食客盈門的火爆場面。

    穆蘭待在聯絡處,看著徐騰等人忙得不可開交的模樣,出於好心而幫忙收拾打掃。誰知這反倒提醒了徐老,於是抬出“不勞者不得食”的大義名分,把留守聯絡處的蜀山俠女拉出來幫忙——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畢竟穆蘭在蜀山修行時也沒少做此類功課,然而誰知徐老卻嘀咕著什麼“哼哼,難得抓到的免費勞力,必須做最大程度活用”的話,翻出以前老闆娘留下的女侍服要穆蘭換上。

    對於著裝向來嚴謹的穆蘭來說,要她穿上那類眼中“傷風敗俗”的衣服出去跑堂接客,簡直是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要不可思議的事情。然而徐老最後還是以“幫忙打聽守小子的消息”為條件,成功說服穆蘭臨時客串徐家麵館的看板娘一職。

    讓蜀山俠女擔任麵館女侍,如此焚琴煮鶴的惡行若是傳到正道會本部,想必會引來聲討的怒濤。然而結果就像徐老所期待的那樣,這三天來麵館的營業額連續刷新了開店以來的單日最高記錄。

    “…···你是沒看到前幾天的光景,每天午餐時分麵館外面可都排起幾十米的長龍哦!聽說有些傢伙還特地繞了兩三個街區過來吃麵,就是為了一睹穆蘭妹子的女侍扮相,唉唉,可真是魅力無窮啊!”

    “唔,是這樣啊……”

    林守用頗為複雜的表情回應徐騰。雖然他早已知道穆蘭是很有魅力的女子,但卻不太喜歡別的男人也認識到這點。只是想到自己又不是穆蘭的什麼人,在這件事上也沒有發言的立場,結果就變成獨自生悶氣的情況。

    “別擔心啦,林兄弟。既然你已經回來了·穆蘭妹子就沒必要再穿成那樣去拋頭露面······唉,真是抱歉啊,其實我當初也阻止過老爹的。”

    徐騰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羞愧和無奈,似乎為表示歉意·特別在麵碗裡多加了兩勺牛肉,散上綠油油的香菜,放到了飢腸轆轆的造師傳人面前。

    另一方面,雖然林守不懂為何徐騰會為穆蘭的事情朝自己道歉,但放在前面的大碗牛肉麵卻有著於疑問數十倍的誘惑力,林守當即大塊朵頤起來。邊吃邊問著。

    “說起來,徐長老沒在嗎?”

    “老爹出去辦事了·應該會在中午前回來吧?”

    “是這樣啊······”林守往嘴裡拔著牛肉麵,過了片刻後問出來。“徐大哥,你是徐長老的養子吧?”

    “嗯?是啊,按照老爹的說法,我是他以前仗劍雲遊四海時,於某個月黑風高之夜,在某座荒山的小廟門前揀到的······哈,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了。”徐騰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旁人聽來頗為淒涼的身世·隨即好奇的瞧著林守。

    “怎麼?林兄弟,你想打聽什麼嗎?呼呼,趁老爹現在不在·想說他的壞話就儘管說吧,我保證和你站在一條道上。”

    “呃,不是……”林守喝了口麵湯,把梗在咽喉裡的食物嚥下肚,然後繼續問道。“那個啊,你和徐長老又沒有血緣關係,整天被這樣使喚來使喚去的,都不會覺得厭煩嗎?”

    “咦?厭煩?”

    出乎意外的問題讓徐騰眨眨眼睛,定神看著前面的造師傳人。雖然林守因埋頭吃麵而避開了他的目光,但由那眉頭隱皺的艱難表情看來·十六歲的少年似乎正在煩惱著某個重大的人生課題。意識到這點的徐騰,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回答,摸著下巴想了想後才說著。

    “要說厭煩也是有些無趣啦,不過這也算是我份內的事情吧。”

    “份內的事情?”

    “這個嘛,林兄弟,你知道這個字讀什麼吧?”

    徐騰用手沾著鍋裡的湯水·在桌上寫了個字。

    “孝?”林守疑惑的讀出來。

    “沒錯,就是孝道。”徐騰笑著解釋道。“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無懶,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像這些大約便是孝道的內容了,也是身為人子的份內事。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老爹就是老爹,至少這輩子是逃不掉的,所以我也早就認命了。”

    徐騰聳聳肩膀,用帶著自我放棄的聲音說著。聽完的林守露出複雜的表情,徐騰說的話乃是理所當然的真理,亦沒有任何駁斥的餘地,然而林守卻難以就此接受。撓頭煩惱好半天后,又用糾結的聲音問著。

    “話說,既使對方是很差勁的老爹,也是份內事嗎?”

    “很差勁的老爹?怎麼個差勁法?”

    “呃,比如說,莫名其妙-的離家出去,不負責任的拋下妻子,明明十年裡都不聞不問,突然冒出來時卻是丟出個超級爛攤子給人收拾……諸如此類的惡劣行徑,對這樣的老爹,難道也要盡孝道嗎!?”

    林守用憤慨的聲音質問著,而徐騰聞言卻搖頭笑出來。

    “林兄弟,你的想法不對。”

    “什麼地方不對?”

    “父母對子女和子女對父母,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施受關係,你不能把它們混為一談······”徐騰端正臉色,用溫和的聲音替林守說明著。“父母對子女盡的是慈道,子女對父母盡的是孝道。身為父母卻沒有盡到慈道,那是父母的不是,而身為子女卻沒有盡到孝道,那便是女子的不是。我以為慈道和孝道並沒有哪個先和哪個後,皆是父母和子女的份內事。······林兄弟,你說是也不是?”

    “唔,是……是吧。”林守勉強點點頭。

    “再說林兄弟說的那差勁老爹吧,或許他確實是沒有盡到父母的本份,但這是他的過槽。而林兄弟若是因此心懷怨恨,不奉孝道,那便是身為人子的林兄弟,你的大不是了。”

    徐騰伸手指著林守溫和的聲音裡蘊含著一股渾然無形的力道。那“大不是”的一聲宛如晨鐘暮鼓,激得林守渾身一顫,彷彿被人當頭棒喝,霎時間背後竟冒出森森冷汗來。

    徐騰的話似乎給林守帶來莫大衝擊接下來的好半天裡,林守就這樣抱著腦筋陷進了深深的煩惱裡面。另一方面,看著造師傳人趴在桌上糾結煩惱的模樣,徐騰像是過意不去似的摸摸下巴,正準備說些安慰話的時候,旁邊的樓梯響起腳步聲。

    徐騰和林守不約而同的抬頭望去,看到換上便服的穆蘭正慢慢走下來。

    穆蘭把青鴉劍背在背後身上衣服打理得一絲不苟,唯獨臉頰尚未褪去的紅潮,暴露出其此刻的羞澀心情。在大堂眾人的注目下,穆蘭努力扮出平靜的模樣走過來,向著林守關切詢問著。

    “林師弟,你睡了一天一夜,身體…···沒大礙吧?”

    “啊,沒事就是肚子特別餓罷了。”看著恢復平常端莊模樣的穆蘭,林守感到股熟悉的安心感,也趁機拋開那糾結的煩惱。“那個我聽徐大哥說了,昨天是穆蘭姐把我扶回來的······呃,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只要林師弟你沒事就好。”

    穆蘭輕輕坐下,仲手撫著林守的額頭,宛如清淨靈泉般的真力從掌心浸透出來,令林守感覺分外舒適。穆蘭邊檢查著他的狀況,一邊用憂慮的聲音詢問著。

    “林師弟,那白虎宮莫非對你做了什麼過份的事嗎?看你回來後累成那樣子,一點不像是把你當客人招待的模樣······”

    “呃是有點事,不過沒啥大不了的。”不想在穆蘭面前訴苦,林守搖搖頭,眼珠四轉後落到穆蘭背著的青鴉劍上,趁勢改變了話題。

    “說起來,穆蘭姐已經取回青鴉劍了呢感覺狀況如何呢?呼呼,雖然最後修復劍魄是老頭子動的手,但前期打理工作可是我完成的哦!怎麼樣?用著還順手吧?”

    “嗯,青鴉的狀況非常好。”

    穆蘭馬上微笑出來,忘情似的握住林守的手。

    “我······非常感謝你啊,林師弟!要不是有你在的話,青鴉劍怕是早已損毀了,還有上次救我的事情,這些……這些種種,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才好。”

    眼前的漂亮眸子裡泛出溫柔的水華,被握著的手上亦傳來誠摯的力道。若是卜修子在場的話,或許會慫恿徒弟“乾脆以身相許如何?”也說不定,然而對從沒經過這等仗勢的純情少年來說,卻是立即敗退下來。

    “呃,沒,沒啦,我也只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穆蘭姐你這樣說,我可是慚愧得無地自容啦!”林守用空著的那隻手撓著頭,臉卻不禁變紅起來。

    “沒這回事,林師弟已經救了我兩次,就算再怎麼感謝也不過份……”穆蘭輕輕搖搖頭,把雙手合在胸前,看向造師傳人的目光裡洋溢著就算遠處用餐食客亦能感受到的深切情意。

    “對林師弟,我,我是真的…···”

    “嗯咳!”

    突然響起的咳嗽聲打斷了穆蘭的告白,也把沉浸自我世界裡的兩人給扯回了現實。只見旁邊的徐騰咳嗽著,用帶著苦笑的聲音提醒著

    “那啥,穆蘭妹子,林兄弟,算我拜託你們······別那麼容易進入兩人世界好不?這裡可是公眾場合,多少會影響到別人的。”

    回過神來的穆蘭,才注意到從周圍食客那裡投來的錯愕目光,頓時驚呼一聲收回手,臉色則是瞬間紅到不輸給林守的程度。

    “…···喂喂,剛剛那是什麼?女方向男方的告白?”

    “笨蛋!那就是傳說中的女攻男守啦!不過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可是女方看起來比較年長呢……哦哦,莫非就是時下流行的姐弟戀!?”

    “嘖嘖,真是令人羨慕的傢伙啊,我也想有那樣甜姐兒對我告白耶……”

    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在大堂裡悄悄迴響,林守低頭紅臉的盯著腳尖,穆蘭亦露出想挖個洞鑽進去的窘困神情。旁邊徐騰看著兩人的純情反應,心想他們還真是一對速配的情侶。雖然就這樣放著不管也蠻有意思的,但溫厚的大齡青年還是好心的替他們解了圍。

    “對了,穆蘭妹子,能不能替我去市場跑一趟?店裡的食材快要用完了,要他們再送一批過來……吶,這是訂貨清單。”徐騰從櫥台下拿出張訂貨清單遞了過去。“真不好意思啊,老爹沒在我得看店,只好麻煩你了。”

    “我,我知道了。”

    穆蘭慎重接過清單,起身對林守微微做了個動作,然後便匆匆走出麵館,那動作多少帶著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另一方面,林守則是呆坐原處望著穆蘭的背影,突然背後被重重拍了下。

    “喂喂,林兄弟,你還愣在這里幹什麼?這種時刻正是展現男人魅力的好機會啊,快不快追上去?”徐騰對造師傳人努努嘴,揮動湯勺催促著他追上去。

    “哦······哦。”被催促著的林守,慌慌張張的追向前面離開的穆蘭。

    眺望著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徐騰雙手抱胸,連連點頭,笑著發出“唉唉,年輕真是好啊······”的感慨。不過隨即發現這樣似乎太過老氣橫秋,再想到自己大齡青年的微妙-立場,不禁又撓頭陷進苦惱裡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31:08

95 青鴉演出

    岐陽市是人口三百萬的現代都市,由於其發展始終在白虎宮的管理下進行,因此都市各外都還保留著不少古風古韻的場所。

    比如,白虎街出口往北便有一座猞猁公園,因公園深處聳立著一頭巨大石猞猁而得名。那石猞猁據說是鎮守岐陽的神獸化身,自古以來便坐落於此,當初城市擴建時亦不敢擅動,於是便就地取材的規劃成了一座綠地公園。現在則成為岐陽居民們休閒散步的好地方。

    猞猁公園後面正是徐騰說的市場所在,因此從徐家麵館出來後,林守和穆蘭便信步走到了公園裡面。先前在麵館裡的忘情舉動多少還留著幾分尷尬,林守雖和穆蘭並肩行走著,但那介於默然與怡然間的微妙-氣氛卻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兩人沿著公園步道緩緩前行,今天並非休息日,為林蔭遮蓋的步道上並沒有多少行人。在經過一處噴水池時,穆蘭突然停下腳步,偏頭朝著林守笑了笑。

    “林師弟,我給你看樣東西。”

    穆蘭伸出手,朝著幾步外的噴水池輕輕一劃。只見原本靜止不動的池水,霎時間凝成三股水柱朝天上噴湧而出,噴到五六米的高度後,隨即又化成無數飛沫撒落下來。

    那光景雖然和打開噴水閥時類似,然而噴水閥此時並未開啟,穆蘭純粹是用自身真力導引著池水,從而形成類似噴泉的效果。林守看得精彩,正想拍手喝彩,豈料穆蘭舉手一揚,那邊的噴泉光景發生了變

    從噴泉散落的飛沫突然脫離了重力束縛,凝成一顆顆黃豆大小的水珠浮在空中。在朝陽光輝的映照下·千萬顆水珠反射出連鑽石亦無法媲美的璀璨光芒來,那光芒在空中閃耀,一時間彷彿置身於群星中般。

    這時候,空中閃耀的無數水珠驟然一暗,轉而朝中央匯聚,凝成一通體剔透的小人。小人在水面上翩翩起舞,踏出一串串的漣漪,那如夢似幻般的演出令林守林守張著嘴巴·連喝彩都忘了。

    片刻過後,宛如為這場華麗演出謝幕般,舞畢的小人朝著林守低頭一鞠躬,隨即在泛起的水波里緩緩隱沒在水池裡。而林守則是直到水波蕩了幾圈後才回過神來,當即猛烈的鼓起掌來。

    “好厲害!穆蘭姐好厲害!剛剛那是什麼?怎麼做到的啊!?”

    “嗯······嗯,那個,其實是青鴉的劍息。”

    似乎是初次在別人面前披露這招,穆蘭顯得有些羞澀·小聲的對林守解釋著剛剛演出的原理。

    穆蘭修練的是蜀山太乙劍訣,太乙劍訣雖是斬魔除妖的威猛絕學,但必須配合靈劍方能發揮出真力。青鴉劍是五行屬水的靈劍,太乙真力與水靈劍罡結合生成的凜水真息,令穆蘭可以仗劍使出種種水相劍招。例如最初對上化鬼呂肆時穆蘭劃出的那塊旋渦水盾,便是凜水真息的簡單應用。

    穆蘭的御劍修為原本已是蜀山弟子輩的翹楚·經過青河祕境的歷練後修為更是突飛猛進。再加上,前次損壞的青鴉劍經過青河翁的修復,其劍格亦因而大大提升。兩者疊加生出倍數相乘的效果,令得穆蘭對凜水真息的駕馭愈加得心應手,因此才能呈現出剛剛那般的夢幻演

    “原來御劍高手連這種事也可以做到啊·‘····”

    林守聽得感佩萬分,連連點頭。因為有過馭使祭劍的經驗,他對穆蘭的話倒是不難理解。

    蜀山派講究的是“以氣御劍”,穆蘭的凜水真息和他的劍煞真息格外相似,皆是劍士的自身真力與劍器劍罡結合的真息。只是青鴉劍的蘊相為水凜·祭劍的蘊相則偏向魔厲·因此就算他明白了其中原理,想要如法炮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乙劍訣配上不同蘊相的靈劍,可以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劍息。五行劍息相生相剋,再輔以劍陣配合的話·那便幾乎可應付所有狀況——從穆蘭的說明里,林守亦了解到蜀山御劍術之名動天下的原因。

    “嗯,能做到這樣,多虧了林師弟。”穆蘭微笑說道。“而且不光是我,連青鴉也很感激你呢,林師弟。”

    “咦?青鴉嗎?”林守好奇道。

    “嗯,我可以感覺到青鴉的心情,它……”穆蘭輕撫著肩後的劍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片刻後才輕輕說著。“它很感謝你把它修好,它……它說牠喜歡你,想助你一臂之力。”

    天生萬物皆有靈性,如同青鴉劍這般的通靈之劍,就算產生自我意識也毫不奇怪。因此林守對穆蘭的話完全沒有多想,欣然回應著青鴉劍的好意。

    “哈哈,謝謝哦,青鴉。”

    回應著造師傳人的招呼,青鴉劍閃過一抹靈動的水華,而從穆蘭口裡卻漏出盧低v不可聞的嘆息。隨即,穆蘭像要拋開煩惱似的搖搖頭,擺正神情看著林守。

    “另外,林師弟,我聽說了前些日子青河鎮遭遇天災的事情……”穆蘭提到她從墨琴那裡聽聞的青河天劫等事,用充滿歉意的聲音說著。

    “很抱歉沒能幫上忙,當我知道這事時已經晚了兩天,本來是打算趕到青河鎮來看看的,可是長老會又下令要我前往岐陽市調察···…結果最後還是你把青鴉給我送來,而且還因此遭遇危險,真是非常···…”

    “等等!等等,穆蘭姐。”林守打斷穆蘭的話,煩躁似的撓著頭。

    “那啥,修劍也好送劍也好,我做的都是我該做的事情而已。既然是該做的事情,穆蘭姐理所當然的接受下來就行了,你又是感謝又是道歉又是解釋的······話說,我們的關係沒有這麼見外吧?”

    “呃?沒,沒有這麼見外……”

    “難道不是嗎?”

    “是……是的,嗯,是這樣的……”

    穆蘭緋紅著臉,神情慌亂的點著頭,某個既成事實就這樣在當事人毫無自覺的情況下被製造了出來。隨即,林守又像勸慰穆蘭似的說著。

    “再說,上次的天劫也沒啥大不了的。多虧老頭子的佈置,鎮上連隻雞都沒傷到,反倒是閻陰殿那群鬼子鬼孫跑來落進下石,倒是惹出不少麻煩,不過都被我給打發了回去……”

    想起那溜走的凋魂老怪,林守不禁恨得牙癢癢,下意識的一搥手,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來。

    “說起來,穆蘭姐,我聽徐長老說你正在岐陽地方鬼物作祟的事件。既然是鬼物作祟,難道是那閻陰殿搞的鬼不成?”

    “咦?鬼,鬼物作祟嗎?”

    穆蘭的思緒尚在那句話上糾纏,聞言遲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卻是露出苦惱的神情。“嗯,林師弟說的閻陰殿,確實是有這樣的可能,但目前還無法斷言……”

    “無法斷言?”

    “老實說,這次事件真是非常奇怪……林師弟,我們坐下說。”

    穆蘭指指旁邊的長椅邀林守坐下,然後也不隱瞞的對他說明起狀況來。

    “你知道的,林師弟,鬼物本為陰世之戾靈,其存在為陽世所排擠,因此只能在夜晚於陰穢濁氣聚集的場所出沒。然而今次岐陽地方,作亂的鬼物卻是不分時間地點的隨意出現,像是白天大搖大擺的出沒街道的情況,以前我從來沒有遇到過。”

    “我調察過最近兩個月以來的四十多起鬼物作祟事件,但不管時間或地點都沒有規律可言,就連出現的數量也沒個定數。多的時候有十多頭,少的時候只有一兩頭。最奇怪的是,完全察不出那些鬼物的來歷行蹤,就像突然憑空冒出來,純粹為作祟行凶一般。”

    “最初幾次是造成不少傷亡,但白虎宮畢竟是實力雄厚的御三家,後來隨著巡邏力度的加強,竄出來的鬼物都被迅速的消滅掉,也因此至今沒引起太大騷亂。然而鬼物作亂的狀況卻是一直持繼著,始終找不出原因來。”

    “眼下白虎宮雖然還可以控制大局,但如此反常的事態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搗鬼。若是任由這樣的狀況繼續發展下去,我擔心不久後很可能會出現爆發性的危險。”

    穆蘭憂心忡忡的說著,隨即卻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雖說如此,但眼下在這裡執行任務的干員只有我一個,能做的事情真是相當有限。儘管已向本部提出增派人手的請求,但岐陽市畢竟是御三家的地盤,想必長老會也不會輕易同意吧?唉,結果除了每天例行巡邏外,也做不到別的事情……”

    穆蘭自己調察到的情況對林守詳細說明了一遍,看到造師傳人聽完後的呆然神情,不禁苦笑著搖搖頭。

    “抱歉,林師弟,結果還是讓你聽了我這些無聊的牢騷話。”

    “…···嗯,沒事,我只是沒想到事態竟會如此嚴重。”

    林守搖搖頭。不知白虎宮是自覺應付得來,還是不屑借助外人的力量,他在那兒待的三天裡並沒聽說鬼物作亂的詳情,想來心裡多少覺得不快。

    只是儘管如此,從穆蘭說的情況來看的話,可知道這次的鬼物作亂絕非尋常。身為陰世戾靈的鬼物竟能在光天化日下自由出沒於陽世街道,以常識而言根本絕無可能。

    若是硬要探究緣由的話,若非陰世鬼物突然轉了秉性,那就只可能是岐陽市正漸漸淪為陰世鬼獄——當然,這種光是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不可能是現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31:27

96 紫電疑蹤

    “搞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守煩惱的撓著頭。那邊化昝玄儀的故障還沒有解決,這邊又遇上鬼物作亂的問題,真是令他一個頭兩個大。

    “嘖,如果碰上鬼物作亂的現場,說不定能發現些線索······”

    “林師弟,哪有這樣湊巧的事情?”

    林守翻著白眼,抬頭望天,旁邊穆蘭則是苦笑著予以勸慰。

    兩人又就此話題繼續聊了一陣,不過依舊是沒有任何頭緒,隨後林守伸著懶腰站起來,兩人再度向市場行去。豈知沒走出幾步,公園深處突然傳出一聲淒厲尖叫。

    “呀!鬼!有鬼出來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得兩人一愣,錯愕的對望一眼,結果穆蘭先一步反應過來。掉頭望向騷亂聲傳來的方向,“鏘”的聲撒出青鴉劍。

    “在那邊!林師弟,我過!”

    穆蘭說著施展輕功朝著騷亂處趕去,林守則是緊隨她後面邁出腳步。此時兩人的修為差異清楚顯現,長期忽略身體鍛練的造師傳人,根本追不上全力輕功施展的蜀山劍士。林守只看到穆蘭幾個縱跳便消失在遠處的樹冠裡,而自己則不得不拼命擺動兩條腳朝騷亂處趕

    “可惡!沒代步工具真是麻煩!”

    這時刻公園裡的遊客不多,然而騷亂聲卻是從多處地點傳來,林守推測竄出來鬼物數量應該不只一頭,於是循著聲音朝最近一處追去。和幾名驚恐逃命的遊客擦肩而過後,林守在某棵銀杏樹旁看到邪鬼的身影。

    那邪鬼身高六尺有餘,肌肉糾結的赤紅鬼軀上生著灰白毛髮,凶神惡煞的揮舞著手裡的粗壯石棒·將前面逃走不及的遊客給一一打飛了出

    “混蛋!給我住手!”

    林守看得憤怒無比,猛一揮手,祭劍化成血芒朝邪鬼射去。

    出鞘的祭劍散發著濃烈煞機,劍身纏繞著濃濃血霧。那邪鬼遠遠見得祭劍的駭人兇威,不禁發出驚懼的鬼叫,舉起石棒試圖格擋,然而那粗陋的石棒又豈能擋住煞劍兇威?

    隨著“噗”的一聲悶響,劈碎石棒的祭劍·筆直插進邪鬼的胸口。那濃濃血煞纏繞著邪鬼,只聽邪鬼發出異常淒厲的慘聲,六尺鬼軀剎那間暴散為滿天血霧。那滿天血霧隨即又如長鯨吸水般,被祭劍給吞吸殆盡。

    吞盡血霧的祭劍,懸在空中嗡嗡鳴動著,劍身殷紅如血,彷彿自地獄浮出的索命閻羅。此時林守正低頭察看著那些受傷的遊客,見著主人暫時顧不上自己·祭劍悄悄收斂血煞,飛身朝著遠處竄去。

    附近接連響起數聲厲鬼淒嚎,當林守檢察完遊客傷勢,抬頭張望時,周圍已然安靜了下來。祭劍拖著血煞殘影從旁邊林子裡竄回來,那劍刃滴著邪鬼的污血·似乎從斬沒邪鬼處汲取了大量精血,得到滋養的祭劍竟顯出心滿意足的模樣來。

    “喂喂……”

    目睹祭劍的這般模樣,就連林守亦不禁暗暗心驚。兇劍與邪劍只有一字之差,而此刻的祭劍似乎已將要跨過那條界線。哪怕它斬殺的皆是兇羅邪鬼,若被正派劍士的穆蘭看到如此邪糜光景,不知她會如何著想?

    “給我回來,不許擅自行動。”

    這個想法令林守打了個寒顫,揮手將祭劍收進鞘裡的同時,亦暗自提醒今後別在穆蘭面前使用祭劍。多虧祭劍的活躍·周圍的鬼物多已伏誅·然而公園深處依舊傳來陣陣騷亂的聲響。

    林守循聲匆匆追去,沿途見到諸多倒斃的邪鬼。從它們身上殘留的傷痕來看,幾乎皆是一劍斃命的模樣,林守感慨著穆蘭的非凡實力·一路追著邪鬼屍骸來到公園的廣場處。

    公園廣場中央聳立著一尊三人高的猞猁石雕,地上則橫七豎八的倒斃著七八頭邪鬼,周圍設施破壞看來也格外嚴重。林守推測這裡恐怕便是邪鬼竄出來的地方,朝四周張望著,同時把伸手進懷裡。

    不方便施展祭劍,林守本想取出破魔鏢戒備。豈知伸手摸索時意外觸到某物,一股灼熱咒力竄到指尖,令他驚呼一聲把手抽了回來。

    “是什麼東西?”

    林守定了定神,隨即仔細的把手伸進懷裡,取出那散發出莫名咒力的物具來。物具是個魔方大小的墨匣,是他以前從化鬼呂肆處奪來的法寶,然而卻始終調察不出其來歷。目前林守只知道墨匣會對白虎宮地下的化昝玄儀生出感應,並生出股異質的咒力,而原理則是不明。

    墨匣只在靠近化昝玄儀時才有反應,因而離開白虎宮以後便始終沉寂著。令林守感到驚愕的是,原本沉寂著的墨匣在這時候竟然莫明蠢動起來,再度散發出那股異質的咒力,只是咒力的強度比起在白虎宮地下時有所降低。

    “怎麼會這樣……”

    林守疑惑的望著墨匣,從手裡源源不斷湧來的咒力,令他確定墨匣的蠢動不是錯覺。只對化昝玄儀有反應的墨匣,為何會在此時蠢動起來?還是說,此地有著某糝類似的元素在吸引墨匣的感應?

    想到這裡,林守頓時興奮起來,拿著墨匣朝四周探索。

    空曠的廣場上並沒有多少可疑的目標,林守很快將注意力放在廣場中央那尊猞猁石雕上。就在他伸手觸碰石雕時,一股青藍雷光突然彈了出來。毫無防備的林守被雷光所殛,痛哼一聲朝後彈了出去。

    幸好後面是柔軟的草坪,除了被雷光襲擊的部位痛麻難忍以外,林守倒是沒受其它傷害。然而抬頭看著那邊為雷光纏繞的石猞猁,卻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紫,紫電金氣?為什麼會在這裡!?”

    林守愕然看著猞猁石雕,完全想不透為何它身上會冒出與化昝玄儀相同的紫電金氣。就在他發呆的片刻裡,石雕身上的雷光卻是迅速隱沒。

    “咦?等等,給我等下……”

    林守見狀情知不妙-·顧不上電殛危險急急沖上去探察然而卻是已無法挽回。猞猁石雕上的雷光收斂無影,並且隨著紫電金氣的消散,手裡蠢動的墨匣亦再度歸於沉寂。一時間除了倒斃地上的諸多邪鬼外,公園廣場上再沒有其它動靜。

    “混蛋!就差一點!”

    知道自己錯過了解開兩者謎團的最好機會,林守不禁懊惱萬分,一拳捶在猞猁石雕上。隨即卻是甩著痛手,不死心的還想繼續調察下廣場周邊·豈知這時候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林守抬頭望去,只見一隊白虎宮弟子持著兵器匆匆趕來,不過現場大概已經沒剩下多少他們能做的事情……

    此番竄出地面的鬼物約有十五六頭,大部分皆被穆蘭斬除,剩下的亦遭祭劍斬滅。白虎宮弟子趕到後,立即封鎖了現場,同時對傷者展開救治,亂嘈嘈的現場令林守不得不放棄繼續調察的念頭。

    穆蘭是正道會的壹級幹員·又是此次騷亂的重要見證者兼親身經歷者,自然被要求留下協助白虎宮的調察。林守則因為是白虎宮的貴賓,負責調察的弟子不敢留他,簡單詢問幾句後便恭敬的送他離去。

    心懷疑慮的林守,並沒有把紫電金氣與猞猁石雕的事情說出來。在返回聯絡處的途中反復思考著這個問題,卻始終找不到方向·不由得再次為錯失良機而懊悔。

    當他回到聯絡處時正是中午就餐的高峰期,徐家麵館與公園隔著個街區,似乎也沒受到多少影響。只見麵館門前排起隊伍,櫥台處的徐老揮舞著湯叉,而店小二的徐騰則是進進出出的忙得不可開交。

    “那邊的守小子,哪裡逃?還不過來幫忙!”

    眼尖的徐老瞥到欲躲閃的造師傳人,當下招呼著過來幫忙。林守本想裝作沒聽到而逃遠,然而也不知道徐老施展何種玄法,令他的兩腳霎時間定在地上·使盡全力也無法邁出一步。

    就算有著熱衷麵館經營的古怪志趣·但修真長老畢竟還是修真長老,以小輩弟子的貧弱修為根本無力抗拒。結果林守只好乖乖回到麵館裡,裡面端著麵碗快速跑過的徐騰對他投以同情兼欣慰的目光。接下來的時間裡,林守在徐老的吆喝指使下東奔西跑·很快便體悟到熱鍋上螞蟻的辛勞。

    “等等,這太奇怪了吧!為什麼變成兩個人也還是這麼忙啊?”

    趁著收拾碗盤的間隙,已累得喘不過氣的林守,朝旁邊同樣滿頭大汗的徐騰提問著。徐騰則是擦擦熱汗,用苦笑的聲音回答著。

    “啊,那是因為整間麵館都在老爹的'真域,裡啊······”

    所謂的“真域”,也就踏足化境的修真者,用神意在自己周圍構起的控制領域,具體可以想像成以修真者為中心,向外擴展出去的球形空間。

    根據個人修為的高低,真域的範圍也有大有小。展開真域的修真者,能敏銳把握住空間範圍裡的所有動靜,可極大提高戰場的臨機反應,連閉著眼睛躲子彈這種事也能輕鬆做到。而若是修為達到徐老這般的程度,那就不光是察覺動靜,甚至還可以反過來對處於真域裡的物體施加影響。

    換句話說,此刻整間麵館都在徐老的真域籠罩下,像哪桌的客人快吃完了,哪桌的客人等得不耐煩了,哪裡的材料要補充等等,諸如此類信息皆被徐老掌控著。在此基礎上調節麵館的用餐節奏,將有限人手作最大限度的活用,自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

    “我勒……”

    聽完徐騰的解釋,林守露出不知該說什麼的神情。真域只是有踏足化境的修真者才能施展的技巧,亦是弟子輩可望不可及的高度。徐老竟然將如此厲害的招數運用到麵館經營上,想來實在非常不靠譜的事情。

    看著那邊豪快揮舞著湯勺的徐老,林守嘆了口氣,決定果然還是不把紫電金氣的事情說出來的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31:46

97 天道人道

    徐家麵館的生意今日格外興隆,林守和徐騰亦是一直忙碌村傍晚麵館打洋時刻。徐老的真域運用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造師傳人在崩潰邊緣前被榨乾了全部體力,宛如脫虛般的趴倒在桌上,身後傳來徐騰拉上店門的聲音。

    “守小子,你的修練可還差得遠啊…···”

    坐在桌對面的徐老,一邊翻著帳簿一邊對他說著。那聲音顯得格外愉快,由此看來今日的營業額似乎又再創了新高。

    “怎麼樣?要不要留在這裡打工個兩三年,保證抵得上你十年苦修。”

    “絕對……不要……”

    面對徐老的邀請,林守在桌上,從牙縫裡擠出堅定拒絕的台詞。徐老倒也沒有堅持,呵呵笑著合上帳簿,然後端起茶杯泯了一口。看著徐老瞇眼品茶的心滿意足的模樣,林守的腦海裡再次湧出某個疑問,並且趁此機會問了出來。

    “話說啊,像這樣特地把聯絡處辦成麵館,有啥意義嗎?”

    “意義?”徐老翻翻白眼,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著林守。“守小子,你以為正道會設置聯絡處是用來做什麼的?”

    “這個,收集情報和提供支援?”

    “沒錯。要說到收集情報,嘿嘿,老夫的徐家麵館可是岐陽地方的一大名食,你以為每天有多少客人在麵館裡出入?”徐老捧著茶杯,用得意的語氣說著。“老夫只要把徐家麵館開下去,不用親自跑腿,來自各地的情報就會源源不斷的送上門來,還能看著營業額天天增加。嘿,你倒是說說看,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嗎?”

    “是沒錯啦······”林守不得不承認徐老言之有理,卻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但是,想要蒐集情報應該還有更輕鬆的辦法吧?像這樣掙錢也太累人了……啊痛!”

    “庸俗的小子!老夫要錢來幹啥?”

    徐老揮起硬皮封套的筆記帳簿敲在造師傳人的頭上,林守慘叫一聲捂頭惱怒的瞪向施暴者。“去你的!不是為掙錢,那你幹嘛整天嚷著營業額啊營業額的!?”

    “哼哼,所以說你小子還差得遠啊!”立志經營麵館的正道長老搖晃著手指,開始了一番高深莫測的玄奧說教。“我問你守小子,你以為修真修的是什麼

    “咦?”突然跳到如此深奧的話題,林守愣了下後才試探著回答道。

    “修真修的是……道?”

    “什麼道?”

    “呃,是天……天道吧?”

    “那天道又是什麼?”

    “天道是……天道是……”

    林守答不出來了,徐老卻是早已預料到的模樣,嘆息著擺擺手。

    “看吧,答不出來了吧?守小子你修真修道修了這麼久,結果卻連自己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和凡人又有何區別?”

    “話,話不能這麼說吧?至少……唔,至少我會用造化真法,也可以做到許多凡人做不到的事情。”十六年的艱苦修練的價值被徐老一句話給抹消掉,感到不平的林守試著反駁,然而聲音卻顯得底氣不足。

    “經過訓練的士兵也可以做到許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照此來看,難道他們也算是修真者不成?修真者修練的目標,莫非就只是修得凡人沒有的力量?”

    “呃······”林守徹底無語了。原本就沒想過如此深奧的問題這時更是被攪昏了腦袋,不得不舉手投降,誠惶誠恐的問著。“那……徐長老,我們修真修的,究竟是什麼呢?”

    “修真修的,自然是天道。”….

     徐啟先是伸手指天,然後手指一轉,徐徐指回自己。

    “但也是人道。”

    修真修的是天道,也是人道。林守還是初次聽聞這樣的斷言,反復咀嚼著徐老的話感覺似乎隱約抓到些什麼。然而沒等他想明白,那邊徐老又再度發問著。

    “守小子,我問你,天道和人道孰高孰低?”

    “自然是天道高,人道低。”

    “那人道是什麼?”

    “呃,人道是……”林守再度語塞。

    “忠孝仁義誠正修齊,修的便是人道。”這次徐長老沒再打啞謎,直接把答案拋了出來。“天道在上,人道在下。人道尚且不知,又豈能知天道?是以修真者欲曉天道,須先通人道。”

    “哦……哦。”

    “人道不在別處,正是在這濁濁塵世裡。可笑俗人皆以隱世修道為悟道,卻不知自己早已拋卻道的根基。就好比無根之樹,離水之魚,縱然再怎麼苦心修練,又豈能成就大道?”

    如此說著的徐老,一改往日麵館老闆的市儈模樣,背手望天,目光似已穿透那悠悠蒼穹,身上散發出凜凜威儀,盡顯仙風道骨的高風範。林守看得心生尊崇,卻不料徐老竟話鋒陡然一轉,嘿笑著把話題扯了回來。

    “所以,守小子,知道老夫開麵館的用意了吧?”

    “林兄弟,你辛苦了。”

    收拾好店面的徐騰,跑了杯熱茶過來慰問林守。由於剛剛聽聞徐老那一通天道人道的深奧講義,此刻造師傳人正呈現出神情恍惚的混亂狀況。那模樣看得徐騰暗自嘆息,又有一不知深淺的小輩被老爹給坑了進去。

    “說起來,林兄弟你在白虎宮待了三天,那白虎宮是天下聞名的御三家,應該收藏著不少奇珍異寶吧?”

    徐騰坐下來,試著用愉快的話題來打開氣氛。

    “嗯?寶貝?寶貝在哪兒?”

    聽聞關鍵詞的林守霎時間回過神來,轉頭朝左右張望著,隨即看到旁邊徐騰苦笑的臉,才輕咳一聲的說著。“呃,說到寶貝的話,是有看到啦…···凌宵閣裡收藏著好多秘寶,可是又不能碰又不能拿,可惡……”

    如此抱怨著的林守,兩手下意識的虛抓著,表現出宛如毒癮發作般的慾求不滿模樣來。另一方面,對面的徐老聽到凌宵閣的名字,卻是意外的目光看過來。

    “謔謔,那牧老兒連凌宵閣都讓你進去了啊,真是稀奇······既然如此,那守小子也該見過那地下的東西?”

    “呵,果然是見到了嗎,那牧老兒大概也把造師門和白虎宮間的恩怨糾葛說給你聽了吧?”從造師傳人的臉上確定答案,徐老呵笑著問道。“怎麼樣?守小子,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林守納悶的問著。

    從徐老的口氣聽來,顯然是就知道兩派的因緣,卻是刻意瞞著不說,結果害他無端吃了好多苦頭。林守瞅著徐老手裡的帳簿,暗暗詛咒不可逆轉的赤字降臨在那上面。

    “也就是說,建起化昝玄儀的是你爹,毀掉白虎宮鎮宮之寶的也是你爹。雖然俗話說'父債子償,,但其實你也沒必要非負擔起上輩的責任。橫豎你已經把青鴉劍送到穆丫頭手裡了,哪怕就此打道回府,相信牧老兒也不會留難你的。”徐老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林守。

    “怎麼樣?守小子,想回去的話我可以幫你給牧老兒帶個話。”

    徐老拋出的選擇無疑是極大的誘惑,林守顯出強烈心動的模樣,臉上的神情亦是反複變化著,然而最終卻還是艱難的搖搖頭。

    “…···不用,老頭子差遣我過來幫白虎宮,至少也得把化昝玄儀的故障搞定。要是就這樣灰溜溜的逃回去,造師門的顏面何存?”

    “謔······”徐老用意外的眼神看著他,又提示著。“守小子,那化昝玄儀可是你爹當時嘔心瀝血的造物,以你目前的修為能搞得定嗎?”

    “搞不定也要搞定。我可是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我搞不定的話還有誰能搞定?”林守實在沒力氣拍桌子,但聲音卻是格外倔強。

    “呵呵,倔脾氣的小子,還真不愧是那林老兒教出來的傳人……嘖嘖,這樣看來,造師門的氣數可是還遠遠未盡呢······”

    剛剛的對話似乎只是為測試林守的器量。

    只見徐老滿意的摸著鬍鬚,喃喃自語著,隨即卻是話鋒一轉。

    “既然如此,那今次騷亂就給你們小輩去折騰吧,老夫還是專心開面館掙錢就好,呵呵。”徐老呵笑著收起帳簿,起身朝樓梯走去,離開時也沒忘記囑咐林守。

    “好了,守小子,別在那兒趴著裝死,快起來幫著收拾準備,別耽擱了明天的營業。收拾時動作仔細點,要是弄壞了鍋碗瓢盆什麼的,你小子可得照價賠償。”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林守心里對這位正道長老的敬意瞬間蕩然無存。只見他努力抬起顫抖的手臂,用吐血般的聲音強調著。

    “你······你沒看到我累得連手都抬不起來了嗎!?”

    “你這腦筋轉不過彎的傻小子,誰讓你動手去做的?你家造師門遣物馭物的玄法呢,莫非都修練到狗肚子里去了?哼哼,身懷造化玄法,虧你竟還累成這副模樣,真是蠢啊蠢啊…···”

    徐老悠然遠去的聲音里充滿奚落的味道,而林守聞言則如遭雷殛般的呆愣在當場。半晌後陡然響起一聲哀嚎,造師傳人的腦門重重磕在木桌上,發出咚咚的重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32:05

98 無冕之王

    造化真法是馭物遣物的功法,就像徐老把真域用於經營麵館,林守自然也可以把造化法用在收拾整理上。其實在青河鎮時林守就沒少用造化法偷懶,只是最近的連串遭遇令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到功法的實戰效用上,反倒忽略了最基本的便利運用,直到局外人的徐老提醒才反應過來。

    如此失態的事實令得林守格外羞愧,也開始反省自己是否在修練道途上走偏了方向。作為對自我懲戒的一環,林守向徐騰要求接下了收拾整理的全部活計。雖然徐騰一度懷疑造師傳人是否能勝任這項重任,當看到林守用遣物訣喚出兩個小物怪,並使喚它們開始打掃作業時,頓時露出驚訝神情。

    “林兄弟,它們是“精怪吧?”

    “嗯,它們是白猿,我用遣物訣喚出的僕怪。”

    遣物訣是從物器裡喚出精怪並加以差遣的法訣,被喚出的物怪又叫僕怪。那兩個四肢粗短,看上去如同紙糊人偶般的小僕怪,真名叫“白猿”。在造師門使喚的眾多物怪裡,白猿具有其它物怪無法比擬的高度靈智,乃是最適合擔任助手的萬能僕怪。

    在徐騰的驚訝注目下,兩個小僕怪分工合作的打掃大堂,一個拿著掃帚清掃地面,一個拿著抹布抹擦桌面,動作井然有序。片刻間便已收拾好了大堂,隨即又在林守命令下,跑到後廚房去清洗碗碟起來。

    好奇的徐騰正待拖著林守跟進去觀摩,豈知兩小僕怪竟然又跑了出來。小僕怪跑到桌邊一前一後的抬起根長凳,又嘿呦嘿呦的搬進了後廚房。兩人疑惑的跟去察看只見原來是洗碗池的高度過高四肢短胖的小僕怪伸支手臂也夠不到,於是便想出踩著長凳的主意。

    以長凳彌補身高差距後兩小僕怪再度通力合作,一個洗碗一個清擦,在清潔劑的尊白泡沫裡,用足以媲美專業洗碗工的效率飛快消滅著堆積如山的髒碗。

    那光景看得徐騰口愣目呆。

    “林兄弟,你家的造化法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徐騰用充滿感佩的聲音說著。“尋常法術最多也就是聚集五行靈力,轟雷引火什麼的,像這般從物具裡喚出精怪來的玄法,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更不要說像這樣使喚差遣了,簡直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議。”

    徐騰搖頭晃腦的感嘆著林守聽得則是相當愉快,但口頭上也沒忘記謙虛下。“其實沒什麼啦造化真法本來就是遣物馭物的功法。雖然平時用著倒也算方便但在實戰裡卻很難派上用場呢,以前我可被害得好慘。”

    “話不能這麼說,天下除魔降妖的功法多如牛毛,可是有這般神通的就只有造師門一家啊“嘀嘖真是方便啊!林兄弟,你有沒有興趣留在我家麵館長期打工啊?”

    徐騰冷不防拋出的邀請令林守悚然一驚,抬頭望去時卻見那國字臉的青年苦笑著擺擺手。

    “開玩笑,我開玩笑的。話說這裡又沒有豐厚的薪水又沒有美貌的女招待,每天從早到晚的忙得一塌糊塗,節假日又還不休過“唉,換成是誰也不會想到這種地方來打工呢…”

    若是除去兩人為父子關係的這項前提,徐騰的話簡直就是苦命小二控訴無良老闆之殘酷剝削的陳堂證供了。

    “那林兄弟,那就交給你收拾了,我上去休息下……”唉唉,這兩天忙得太過頭,都開始腰酸背痛了,真希望明天能休息一天啊…”

    徐騰敲打著后腰朝樓上緩緩走去,那背影帶著濃濃的無奈和哀愁。林守對這位勞碌命的好青年投以滿溢同情的目光,同時也堅定了絕不在這裡多加逗留的決心。

    “居然能忍受這樣的磨難,徐大哥真不是普通厲害啊“唔嗯?”

    林守感嘆著前輩師兄的非凡器量,回過神時突然發現某個危險的狀況。

    這時候兩小僕怪已洗好了大摞的碗碟,開始把碗碟重起來往外面搬運。小僕怪的四肢粗短,重起的碗碟則是已超過它們半個腦袋,隨著步子搖搖晃晃的,眼看著就要倒下來。

    “八方諸靈,聞吾律劊“敕!”

    林守及時施展馭物訣過去,將快要垮塌的碗碟給救了下來。數個碗碟隨著他的手指飄向遠處的櫥台,然後緩緩落進下面簍框裡,碰出哐哐的脆響。

    差點闖禍的兩小僕怪看得呆然,隨即卻是合拍雙手鼓起掌來。林守見狀也懶得責罵它們,心裡湧起了別的念頭。在青河鎮時他每天被老爺子督促著修練造化法,然而到岐陽市以來連番遭遇諸多變故,竟是一次也沒再做過馭物修練,也難怪先前竟會忘了最基礎的馭物神通。眼下倒是個好機會,林守不禁想試試看自己馭物修為究竟有沒有提高。

    “你們,幫我把這些碗碟搬到外面桌上,剩下的我來收拾。”

    林守向兩小僕怪命令著。接到命令的小僕怪們合力將剩下的碗碟搬到大堂桌上,林守則在旁邊站定,開始施展起馭物法訣來。

    “八方諸靈,聞吾律令……”陰陽相承,五道相生……”

    馭物訣是賦予物具靈怕並加以馭使的法訣,根據目標物的數量和大小,施展的難度亦是截然不同。此時堆放在桌上的碗碟足有兩三百個,儘管每個目標物皆是細小,然而如此眾多的數量疊加起來,卻是令林守感到莫大的壓力。他咬牙堅持著,努力把咒訣念完。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起!”

    半數以上的碗碟回應了林守的命令,如同失去重量般的浮了起來。那些碗碟晃悠悠的飄浮在空中,偶爾互相碰撞,顯出頗不穩定的狀態來。林守努力穩住那些搖晃的碗碟然而同時對一百個目標物實施精準控制顯然已超出他目前的修為範疇。

    沒撐到半分鐘,林守的手臂便開始顫抖過度控制在急速消耗著他的丹田真力。林守咬牙堅持著,然而隨著真力的急速消耗,浮在空中的碗碟愈發顯出動搖的跡象。

    “不好,這樣下去……”唔?”就在慘劇即將上演的前一刻,突然懷裡散發出一股異質的咒力。那咒力格外純淨,如同清泉般湧進幾乎枯竭的丹田氣海,充盈著靈絡經脈,湧湧不斷的將力量傳遞過來。

    原本搖搖欲墜的碗碟頓時安定下來,林守抓住機會放下碗碟,隨即驚疑不定的摸向懷裡。就像他預料的那樣散發出異質咒力,拯救徐家麵館慘劇的不是別物正那是玄奧難測的神秘墨匣。

    “等等莫非這東西”…可以提升功法修為?”

    林守拿著墨匣仔細打量。從墨匣那裡散發出的異質咒力,令他不由得回想起當初與化鬼呂肆較量的情景。

    那時呂肆闖進青河鎮,先是被穆蘭打得落荒而逃,逃走後卻又突然變得異常厲害反過來用那狂暴鬼力把穆蘭打成重傷,最後則是因邪鬼反噬而淒慘喪命。對於呂肆的這番變化,當時林守感到無法理解然而此刻回想起來,恐怕就是這墨匣給呂肆提供的化鬼力量。

    手裡的墨匣可以與紫電金氣生出感應又可以迅速提升修真者的功法修為,想必是很有來歷的重寶,難怪閻陰殿那些傢伙會兩次三番前來奪取。沒想到自己竟意外解開了墨匣的部分秘密,林守不由得感到興奮。只是想想化鬼呂肆的淒慘結局,一時間也不敢隨意妄動。

    林守仔細檢察著體內的狀況。感到來自墨匣的純淨咒力湧進丹田氣海,再經由丹田氣海的蘊化生成造化真力,真力充盈著靈絡經脈,令得體內氣機澎湃,可謂是狀態絕佳!

    林守反反復復的檢察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任何潛在危險,於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那堆碗碟上。

    “起。”

    一聲令下,只見堆在桌上的數百碗碟齊齊騰空浮起。沒有任何遲滯,手裡輕飄飄的像托著根鵝毛,對比起先前的艱難來,簡直像是在做夢一般。

    “落。”

    帶著難以置信的心情,林守揮手對著碗碟下令。浮在空中的無數碗碟霎時間動了起來,如同群鳥投林一般,順著弧線飛向不遠處的簍框裡,眨眼間便歸類得整整齊齊。

    “好厲害,這股力量……”

    林守駭然看得自己雙手,幾乎不敢相信剛剛那是自己做到的事情。得益於從墨匣那裡源源不斷湧來的咒量,既使施展過如此大規模的馭物訣,他也依舊沒感到半點疲勞。

    體內澎湃的氣機帶動著林守的情緒也跟著昂揚起來,不禁想試試看憑自己的修為究竟能做到何種程度。他把墨匣仔細放進懷裡,轉而把目標放到別的事物上。

    被林守選作目標的是兩根長凳,剛剛小僕怪們雖然做了清潔,但還沒來得及把它們歸位,此刻正橫七豎八的擺在過道上。林守將馭物訣施展過去,兩根長凳頓時浮了起來,並且隨著林守的指示,在空中翻過身後穩穩噹噹的扣在桌面上。

    林守再次一揮手,又有數根長凳浮了起來,這次從手臂上傳來的份量令他感到頗為吃力。稍稍考慮後林守改變了主意,伸手彈個響指,原本靜止浮在空中的長凳霎時間活泛起來。當林守把它們放到地上的時刻,竟是撒開四條長腿,像馬兒似的在大堂奔跑起來。

    “呼呼,馭物訣果然應該這樣用啊…”

    林守滿意的看著長凳們的活躍,暗暗點點頭。

    造師門的馭物訣和其它門派的移物法頗為相似,然而本質卻是截然不同的。其它門派的移物法皆是運用真力直接移物挪物,但造師門的馭物訣卻可以賦予物具靈性,令物具自行活動。馭物訣的最大好處在於,施法者只需要保持真力不斷,而不必再費心去一一控制物具活動,因而能輕鬆實現複數目標的精確控制,而簡單的移物法則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點。

    剛剛林守本打算用真力直接挪移長凳,因為感到費力而靈機一動改成賦予長凳靈性令它們自行活動跟著果然輕鬆不少。這時候若是青河翁在場的話,想必會為孫子的表現而感到驚訝複數目標控製本是比基礎應用更高等的技巧,而林守似乎已在不知不覺掌握了這門技巧。

    看著長凳們撒開四蹄在大堂奔跑的模樣,林守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早先穆蘭給它演示凜水真息時的華麗畫面,一時間不禁手癢起來。

    “嘿嘿,既然都做到這種程度,就乾脆來個華麗點的吧!”

    林守把目光放到大堂橫列著的數十條長凳上,嘿笑著將造化真力發散出去。受到造化真力的催動,數十條長凳開始抖顫,上百條凳腿在地板上敲出凌亂的聲響。

    隨著林守的持繼施法,原本雜亂無章的聲響漸漸變得整齊起來只見數十條長凳有規律的跺著凳腿,在無人的大堂上敲出宛如鼓點般的“咚咚”聲響。那富有節奏感的打擊聲傳遞出來竟將空寂的天堂渲染成歌舞廳的氣氛,亦令得林守的情緒愈發高揚。

    “那麼……”

    情緒高揚的造師傳人,完全忽略了自己舉動會帶來的後果和影響。想著那在噴水池上翩翩起舞的玲瓏水精,奮力一揮手,對著長凳們下令著。

    “小的們,舞起來吧!”

    徐騰是被下面傳來的騷動聲給吵醒的。本想著趁著今晚稍稍有空,讀讀擱在床頭的《蜀山劍俠傳》,誰知道還沒翻到兩頁,躺著的床鋪竟然莫名震顫起來。

    徐騰嚇一跳的蹦起來,隨即察覺到震動來源於一層樓的麵館,那感覺就像是幾百號訓練有素的軍人在那裡整踏步,富有節奏的搖顫著這幢兩層樓的舊式建築。

    “話說,林兄弟究竟在下面做什麼啊?”

    苦笑之餘,徐騰心裡湧起莫大好奇,於是放下書捲走出房間,來到樓梯前悄悄俯身察看。因為傳來的聲勢驚人,徐騰也提前做好了某種程度的心理準備,誰知一看下竟還是給嚇得呆到。失手按滑了扶手,差點就一路滾下樓梯了。

    在徐騰睜大雙眼的注目下,只見一層樓的大堂彷彿化成了喧鬧的酒館。只是在其中跳舞作樂的酒客卻並非人類,而是被賦予靈性的諸多物件。十張方桌,再加上四十根長凳,還有其它數以百計的鍋碗瓢筷,在大堂裡翩翩起舞,呈現出如夢似幻般的畫面。

    徐騰看到幾十根長凳分成兩組,一組充分運用起四條腿的優勢,在大堂左側跳著節奏感極強的踢踏舞。另一組則是大堂左側,用奇妙的動作伸展著肢體,覺得眼熟的徐騰,半天才認出那是原來是貓王舞步。

    大堂一側櫥台的上面站滿了碗碟。這些圓滾滾的傢伙雖然無法像方桌和長凳那樣活動,卻是把自身貢獻成樂器,依著高低在櫥台上排成一列,幾十根筷子在上面流暢的敲過,搞打出激情四溢的歡快旋律。

    那粗眉毛的少年就坐在大堂中央的方桌上,兩個小僕怪如忠誠侍衛般侍立在左右。少年一手拿著酒碗,一手打著拍子。周圍的數張方桌直起身子,隨著他的拍子,兩兩成對的跳著探戈。

    ……”哪怕出現在童話裡面也足足不可思議的幻想光景,就這樣在自家麵館裡上演。儘管隔著一扇捲簾門外便是凡世的街道,然而目睹眼前的夢幻光景,徐騰卻不禁混淆了現實與幻想的界限。

    他花了好半天的時間才把掉到地上的下巴給收回來,目光落到那場歡愉盛宴的中心,那邊喝著酒邊打著拍子的粗眉少年身上。

    那少年穿著粗陋布衣,也不似尋常修真者那般的英氣外露,一眼望去可能會被誤解為某個偏僻鄉下跑出來的流浪兒。然而此刻此刻,在那凡人無可踏足的國度裡,少年卻儼然成了今年輕的國王,欣然享受看來自臣民們的愛戴和擁簇。

    “虎子與貓相似,但不可混淆嗎……唉唉,這次可真是來了頭不得了的老虎呢…”徐騰搖搖頭,將心裡的感慨化成苦笑緩緩吐出,而差不多同一時間,身後亦傳來別樣的嘆息。

    “造化生命麼,好久沒看到這招了……”

    發出嘆息的人是徐老。不知何時來到摟梯口的徐老,凝視著下方喧鬧的大堂,臉上露出比看到帳簿上赤字還要凝重十倍的神情。

    “如此年紀就能施展出'造化生命,來,嘖嘖,好你個老煙槍,還真是教出了個不得了的傳人呢……”把這樣的小怪物派到岐陽來,豈不是擺明了要砸白虎宮的場子嗎……”

    難得看到老爹的凝重神情,徐騰一時也不敢隨便發問。徐老瞪著下面群怪亂舞的大堂,嘴裡喃喃嘀咕著令人費解的話語。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嗎?……”如此推算起來,此番岐陽騷亂莫非真是冥冥中的劫數?若守小子果真是應劫而生,那能化解此劫的人倒是非他不可…“呼,解鈴還須繫鈴人,難怪老夫怎麼察也察不出個所以然來,原來是天時未至啊…”

    氣…爹,你在嘀咕些什麼啊?”

    徐騰納悶的問著,徐老聞言卻兩眼一瞪,隨手掌了他個巴掌。

    “你個不肖子,愣在這里幹什麼?還不快去叫停那臭小子!哼,他倒是玩得開心,可萬一控制不住把碗碟給砸了,那麵館明天還開不開業了! ?”

    “呃,應該不會吧?你看林兄弟玩得這樣順溜,要是我隨便去打斷,說不定反而還會惹出亂子呢……“

    徐騰的判斷合情合理,徐老也沒再堅持,看看下面狂歡的造師傳人,又嘀咕了幾句便準備轉身離去。就在這時候,樓下麵館的門處響起鑰匙聲,調察歸來的穆蘭帶著一臉倦容推門進來,隨即便看到群怪亂舞的熱鬧場面。

    “咦?”穆蘭發出驚呼。

    “呃?”林守敲打節奏的手僵在半空。

    “不好!”徐老大叫一聲,徐騰則是奮力扑出。

    一秒鐘後,夫堂裡響起無數桌椅傾倒的聲音,大量碗碟破碎的脆響,以及老老少少,各種搞得清狀況和搞不清狀況的尖叫哀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9-30 23:32:26

99 逃出生天

    被意外打斷的馭物訣帶來淒慘的後果,徐老爺子的怒吼聲響了一夜。次日清晨,蒙受莫大損失的徐家麵館,破天荒地的暫停營業一天,徐騰一早便被老爹派去市場採購餐具,以彌補昨晚騷亂裡那些粉身碎骨的碗碟。

    難得遇上不用忙碌的清閒日子,徐騰吹著口哨走出門去,雀躍的腳步顯示出其格外愉快的心情。只是世間萬物總是均衡的,哪裡有多少歡喜,哪裡就有多少悲苦。當徐騰雀躍著奔向市場時,某位造師傳人卻是頂著額頭上的腫包,在大堂裡苦兮兮的收拾著混亂。

    “……去,憑什麼不准用造化法啊?”

    林守從地上拾起個打碎的瓷瓶,裡面漏出的食醋散發出的味道令他直皺眉頭。這樣的局面是他造成的,徐老罰他收拾善後倒也是理所當然,所以林守只能針對徐老不他再用造化法幫忙來發牢騷。

    把瓷瓶碎片扔進身後的垃圾筒,轉頭看看四周的狼藉慘狀,林守不禁重重嘆了口氣,抬頭對著二樓某方角做了個囓牙咧嘴的鬼臉,隨即又豎起耳朵探聽著動靜。

    徐老的真域籠罩著麵館,因此他在下面的一舉一動都被徐老所掌握。先前只是稍稍喘口氣便惹來斥罵,然而這次做出鬼臉後,樓上再沒傳來喝斥的聲音。似乎發過一整晚的脾氣後,徐老也撐不住的躺下休息了。

    得出如此結論後,林守自然是不會再傻傻的繼續幹這種力氣活。從懷裡取出咒具,施法喚出兩小僕怪白猿,命令它們把大堂收拾乾淨。隨即抬頭望望二樓依舊沒有動靜,於是壯起膽子悄悄溜到門口,然後勃然飛奔了出去。

    不知道徐老的真域範圍究竟有多大,林守一口氣跑出五六百米,直到街角才停下來。一邊喘著氣一邊回頭看看那閉門歇業的麵館,心裡湧出股彷彿逃出魔窯般的解放感。

    “哼哼·以為小爺會乖乖聽話,那可是大錯特錯······唔嗯?”

    就在林守對著麵館嗤之以鼻時,一股混著雞蛋和小蔥味的烙餅香飄進他的鼻腔。林守的視線隨著香味飄去,看到不遠處的街角·一鬍鬚大叔的煎餅攤正生意興隆。

    將打著雞蛋的面漿倒進煎鍋,轉一圈兒便攤成薄皮,在薄皮刷幾把風味醬料,撒些小蔥鹹菜裹著油條,一卷一翻便是熱騰騰的煎餅出爐。再搭配上香醇可口的豆漿,便湊成一頓美味營養的便利早餐。

    好幾個路人拿著煎餅,邊吃邊在前面走過·霎時間把青春期少年的饞蟲給勾了出來。林守毫不猶豫的跑過去,在捱過兩三個先客後,很快便拿到了自己的那份煎餅。

    “哦哦,味道真好啊,大叔。

    “呵呵,咱這可是老字號了,味道差了那還了得?”鬍鬚大叔頗為得意的說著。“聽口音小兄弟是外地人?呵呵,那就再送你一杯豆漿吧·只算你三塊錢。”

    “哦,等等······”林守把手伸進懷裡就待拿錢付帳,隨即卻是一愣。在煎餅大叔的疑惑注目下·造師傳人伸手把腰袋褲袋全掏了個遍,然後猛然一搥手,想起自己把錢包和著行李都給納在徐家麵館的事實,頓時苦下臉。

    “呃,大叔,可以賒個帳嗎?那啥,我錢包忘帶了······”

    “小兄弟,你開玩笑呢?哪有像你這樣吃了口再耍賴的?”

    煎餅大叔當場皺眉,以懷疑的目光盯著衣著寒磣的粗眉少年,似乎已斷定他是前來吃白食的。林守有苦說不出·在支吾磨蹭的時候,後面等著買早餐的幾人則是開始不耐煩了,隱隱有喝罵聲傳出來。

    “老闆,那錢我來給,煎餅和豆漿再來一份吧。”

    旁邊響起溫和的聲音,只見身著便服的穆蘭從街角走過來·站到林守身旁,歉意的笑著向周圍眾人解釋道。“不好意思,舍弟的性子直率,但是沒有惡意的,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就算身著尋常便服,也依舊掩蓋不住穆蘭的出塵氣質。這樣婉婉細語的出言道歉,反而令煎餅大叔和後面喝罵的幾人露出受寵若驚的汗顏模樣,結果硬是給穆蘭煎了個足有尋常三倍份量的大煎餅。

    “這條街的人平常可沒少受了徐老神仙的恩惠啊!仙子和老神仙是一路的,小的怎麼能收您的錢呢?要是早知道這小兄弟是您的弟弟,哪還有這會事兒?”如此說著的煎餅大叔,再怎麼樣也不肯收下穆蘭的錢,結果穆蘭只好拿著那大煎餅和林守相攜離開。

    兩人在離煎餅攤遠點的街邊找了根長凳坐下,邊吃著早點,邊眺望著眼前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道。

    背著書包的學生,挎著菜籃的大嬸,西裝革履的青年,還有遠處賣力吆喝的煎餅大叔。居住在這座城市的人們,於灑落街道的晨曦中開始一日的生活,熙熙攘攘,來來往往。這洋溢著活力與歡愉的光景落到穆蘭眼裡,不禁混淆了隱世與凡世的界限,於是輕啟朱唇,吐出由衷的讚嘆。

    “像這樣看著,真是和平的光景呢……真好······”

    “是啊,真想不到昨天才發生了那樣的事······”

    林守似乎也想著和穆蘭相同的事情,跟著低頭咬口手裡的煎餅,嚼得滋滋有聲。穆蘭看著他輕笑出來不過當目光落到自己手裡那個三倍份量的大煎餅時,卻不禁露出發愁的神情。她看了看林守手裡已經啃掉小半的煎餅,然後笑著把兩個塑料袋對調了過來。

    “咦?穆蘭姐?”

    “我吃不了這麼多,林師弟,我們換換。”

    “可是,那個我已經咬了幾口······”

    “沒關係。”

    這樣說著的穆蘭,津津有味的吃起手裡的半塊煎餅來,似乎毫不介意那被林守咬過的事實。林守半張著嘴看著穆蘭,再瞥看自己手裡完整的大號煎餅,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林師弟,怎麼不吃呢?”注意到造師傳人的呆然神情,穆蘭疑惑的望過來。“啊!你正是長個頭的時候,這點怕是還吃不飽吧?要不要我再去買點過來?”

    “咦?啊不,夠了很夠了……”

    林守慌亂的避開那慈愛的目光,埋頭猛吃起煎餅來,只是腦海裡面思維翻騰,嘴裡卻是什麼味道也沒嘗出來。片刻過後消滅掉煎餅抬頭看著穆蘭,正準備說些什麼時,那邊穆蘭卻嫣然一笑,拿出張素白的手娟來。

    “別動,林師弟。”

    穆蘭仔細替林守擦掉嘴角沾著的醬料,手絹上還留有體溫的香氣令造師傳人的心臟以數倍頻率高鳴著。原本想說什麼也給忘了,結果竟聽得一聲“對不起”從穆蘭嘴里傳出來。

    “對對不起?”

    “昨晚的事情,如果不是我突然進來,打斷林師弟的施法,也不會惹出那樣的亂子來······”穆蘭用苦笑的聲音說著。“追呂肆時也好,修青鴉時也好,還有昨晚的事情,我好像一直都在給林師弟添麻煩似的……像這樣的麻煩女人,林師弟大概也覺得厭煩吧? ”

    “不會不會呃,這種程度根本就不算什麼啦!”

    林守連連擺著手。若是更成熟點的男子,這時候應該會有更圓滑的回應吧?然而在女性方面嚴重缺乏經驗的造師傳人卻只是慌亂的撓著頭。看到那樣的穆蘭不禁輕笑出來,眼裡浮現出愛憐的顏色,跟著用欽佩的聲音說起另一個話題。

    “不過說到昨晚那幕,真是非常厲害呢!看上去簡直像童話似的……林師弟,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啊,其實只是馭物訣的大範圍運用。因為是初次嘗試像那樣施法,所以控制方面不太熟練,結果還是出醜了······”林守尷尬的搔搔頭,似乎不願意回想那場事故,隨口問起穆蘭昨天鬼物作亂的事情來。

    “說起來啊穆蘭姐,昨天公園的鬼物作亂最後調察得怎麼樣?因為後面發生了好些事情,我都還沒來得及問你。”

    “那件事啊······”被詢問的穆蘭露出沉重的神情,無奈的搖搖頭。“我和白虎宮弟子合力把公園整個搜索了兩遍,結果卻沒發現任何可疑痕跡。就和前面的幾次騷亂一樣,那些鬼物莫名其妙-的出現消滅後又沒留下半點痕跡···· ··真是搞不懂,像這樣詭異的情況,就算在正道會的檔案記錄裡也從沒出現過。”

    “唔,原來如此……”

    聽起來,穆蘭他們似乎也沒察到那奇異紫電金氣的相關線索。沉吟片刻後,林守隨手把喝空的豆漿杯捏成紙團,慎重瞄准後拋進處的垃圾桶裡。穆蘭以溫柔的眼神看著那童真流露的動作,隨即卻見林守站起來,回頭邀請著她。

    “穆蘭姐,你現在有空嗎?陪我去公園看看吧。”

    雖然岐陽市自古以來便是白虎宮管理的地盤,不過作為現代都市的必要市政組織,像警察局這樣的機構當然也是存在的。事實上,自從數月前發生第一起鬼物傷人事件時,警察局便接到相關的報警,而成立特別專案組對鬼物作亂事件進行調察則是一個月前的事情。

    羅成警司被任命為專案組的組長,負責偵破岐陽市最近數月以來由“神秘黑道團伙”犯下的重特大連續兇傷案。羅成的外表看去只是不修邊幅的胡碴大叔,然而卻已在偵破前線打拼了二十多年,不論經驗或實績都可稱為岐陽警局的破案第一人。年輕警員們甚至私底下稱呼他為“捕頭老爹”,儘管本人對這個外號很是不滿。

    “什麼老爹啊?老子還年輕著呢!可以再乾四十年!”

    如此抵抗著的羅成,於是便被上面委以重任,派遣來擔任此次專案組的組長。儘管上面期望藉他的能力迅速偵破這起影響格外惡劣的重特大案件,然而被寄予厚望的羅成卻很難心懷感激的接受——畢竟就算是剛畢業的菜鳥警員也能看出來,此次案件早就超過普通刑事案件的界限,涉及到凡夫俗子們難以窺觀的另一世界。

    那個世界的事情只有那個世界的人能搞定,命令普通警察來偵破這類超乎人智的玄奇案件,簡直就跟把駱駝扔到海裡去抓魚差不多的愚蠢。羅成不知多少次向上面抗議過,然而出於“危機時刻必須彰顯警察之存在意義”的奇妙-理由,他的抗議與抱怨從來沒有被受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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