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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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曼奴]愛得太難[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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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1:22
標題:
[沈曼奴]愛得太難[全文完]
愛得太難
作者:沈曼奴
娘娘腔?GAY?變態?
沒想到在他素未謀面的未婚妻口中,
自己竟如此不堪!
因為這番”評價”,
他決定履行契約--結婚。
他決定設下一個陷阱,
引她慢慢受誘,
然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2:32
像我這樣的女子
沈曼奴
奉勸諸位嗜讀小說的讀者,對於小說,看過、笑過、哭過就好,千萬別深陷其中!否則等你們到了我這把年紀之後,自會嘗到苦果。
真的,千萬只能把小說當作茶餘飯後殺殺時間的休閒,別鎮日想著要把小說裡的愛怨癡嗔搬到現實中來,否則遲早會像我這樣——
像我這樣是怎樣?
如果你在讀書時,就深諳愛情小說獨特的浪漫滋味,可是在經過幾次分分合合、或幾段平淡無味的故事,甚至總是遇到才剛要開始就被宣告結束的戀情後,你便能覺悟到——現實生活是一套,小說世界又是另外一套。
假設你跟我一樣,覺得既然實際的感情如此乏味又難以掌握,不如縱身投入精采可期,又有多重選擇的小說裡——這時候你就危險了,因為你已愈陷愈深……
再假設到畢業時,你依舊未拋離封面遠比教科書美麗的小說,甚至還著手編織動人故事與人分享……喔哦哦!你糟了,你真的跟我一模一樣了
踏入社會,人際關係的複雜程度令人咋舌。人與人都以側面相對,你根本觸不到對方的真心!幾經闖蕩,無論是傷人或被傷,你會開始對這個世界產生質疑,你會希望能找到一個乾淨清新的園地,沒有勾心鬥角,一切都是完好的、可預期的。
於是,你將更放縱自己投人幻想的小說世界,並計畫起自己未來的方向,心想,也許、也許可以成為一個自由創作的小說家……
多好呀!工作時間自由,每日二十四小時都與夢想為伍,更可與有共同喜好的朋友交心……多好的工作、多好的未來!
所以你精神抖擻,不畏艱難地創作出你第一本驚世巨著以微顫的手將你的心血寄給出版社,日夜難安地等待結果。是人選?是退稿?心情反反覆覆,輾轉難眠!
終於,得知自己的故事能付印成書時,那種可以開心得尖叫三天三夜的喜悅,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既然受到了肯定,你決定——全心全力投入小說創作中。
嘿嘿!從此步入坦途?
才不呢!你的煩惱才剛要開始!
你會開始擔心小說的出版日期,擔心你這名小說界的新人為不為讀者所接受?!你會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懷疑你的新書有可看性嗎?會受歡迎嗎?
最後還得強迫自己拋開這些問題,為了生計,你必須努力創作!
創作途中,思緒流暢通順也就罷了,因為那是理所當然的。若是突然來個靈感便秘(請原諒我用這個不雅的說詞),頓時將全身不適、痛苦萬分,恨這世界怎沒人發明」靈感通藥」,保證通了之後,能靈感無限?
算了吧!想不出要寫什麼的時候,最好就是什麼都不想,於是發呆也好,睡覺也好,看看別人的作品也好……等到一天過去,驚覺自己又白白晃過了一天……哎唷!那種後悔之難受喲!
還有,提到睡覺,你會發覺,終日與化畫面為文字的工作為伍後,以前那些精采萬分、高潮起伏的美夢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擠不出宇的夢魘……
再提到閱讀別人的作品,當你看到內容有待商榷的書籍,你會懷疑自己的故事是否也給他人這種感覺或者,你讀到了感人心肺、讓人一連數日都為書中人物牽腸掛肚的好故事時,你會覺得汗顏,會覺得不安,會懷疑起自己真的適合走這一行嗎?
走到這一階段,報紙的求職欄成為你每日一閱的版面……每日地!表示你找不到別的工作了嘛!你與社會已脫節,早先窮於人際間的應對,現在更不可能會!你與人的話題除了小說,還是小說;你開始——習慣寂寞,且變得孤僻。
想想,真成為專職創作者後,你的日子就在一個個不安與懷疑中度過;雖然其中偶爾穿插著一些諸如領稿費啦、又出新書了啦的喜悅,但這些喜悅畢竟隨即為另一個低潮所取代。所以,何苦一個快快樂樂的讀者不當,處心積慮地想擠進創作者的行列呢?
嘿嘿!怎麼樣?嚇著了吧?打退堂鼓了吧!
很好,我就是要你們知難而退!省得你們一個個來跟我搶飯碗!生氣啦?還是不屑地一哼,說道:「誰理你呀!」
好啦!好啦!以上純屬開玩笑。其實每個創作者還不都是由讀者演變而來的,大家都期待一位位愛作夢的新人陸續加入,樂見一個個有趣動人的故事不斷推出……
所以,下回再見羅!
乖乖,這男的帥得不像話!
五官俊美得像是希臘神話中的美男子,
修長挺拔的身村沒有一絲贅肉,
沒想到一個男人也能走得這麼有魅力、自然優雅,
甚至帶著目中無人的氣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2:55
楔子
契約書
一、藍氏關係企業負責人藍鈺清,閻氏集團總裁閻鵬,雙方為遵守二十年前,彼此將結為親家之承諾而共同簽定本契約。
二、依承諾,閻鵬之長子閻琮修(一九六七年生),需娶藍鈺清之長女藍晴依(一九七二年生)為妻。
三、經雙方同意,於本契約簽定日起一年內執行婚禮。
四、本契約簽定日起一年後,若因任何一方反悔而未能舉行婚禮,悔約之一方願將名下所有關係企業,全數無條件讓渡予另一方。
五、連同本契約,雙方同時簽妥財產讓渡書,一旦任何一方悔約,財產讓渡書將自動生效。
六、本契約所生訴訟,雙方同意以台灣台北地方法院為第一審合議管轄法院。
七、本契約與財產讓渡書各為一式兩份,雙方各執乙份為憑。
藍氏關係企業負責人:藍鈺清簽章
閻氏集團裁:閻鵬簽章
中華民國八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3:31
第一章
「開什麼玩笑!」藍晴依單是看到契約書的第二條,便急的叫了起來,「你們十萬火急要我從日本趕回來,為的就是這回事?」
坐在藍晴依身旁的藍母連忙將契約書收好,唯恐藍晴依一個氣憤便將契約書撕得粉碎。
「依依,你聽媽解釋……」
藍晴依未讓藍母有道出個中原委的機會。她粗魯地搶回契約書,念出裡頭重要的條文:「依承諾,閻鵬之長子閻琮修,需娶藍鈺清之長女藍晴依為妻……雙方同意於本契約簽定日起一年內舉行婚禮……」
天哪!她是不是在作噩夢?一向疼愛她的雙親,竟然以一紙契約決定她的婚姻?
藍晴依強忍住自太陽穴傳來的昏眩感,勉強將契約書所有的條文瀏覽一遍。
契約書中言明她必須在一年內嫁給閻琮修,否則父親的所有產業將無條件讓渡給閻氏集團。而契約書中所談到的財產讓渡書裡,則一一列出雙方的各項產業,並且雙方都再度明確地聲明——一旦未能遵從約定,多年來投注所有心力發展的產業,將雙手奉送給對方。
藍晴依用力地將契約書往荼幾上一拍,「你們這是幹什麼?拿我的婚姻和公司的前途開玩笑?」
一直冷肅地坐在一旁,緊蹙著眉案的藍鈺清,不悅地開了口:「這幾年你在日本到底學了些什麼?居然敢用這種態度對我們說話!」
「我……」藍晴依也知道不該這麼不禮貌,但任誰也無法接受這種荒謬的安排!
她才二十三歲。五年前高中畢業後,依父母的安排赴日。第一年在大學附屬的語言學校裡專攻日本語,然後考進經營管理系,不久前才順利地畢了業。
結束了學校生活,對藍晴依而言,這一切才剛開始;面對未來,她有一套自己的理想與計畫。雖然學的是經營管理,但她並沒有打算進人父親的公司裡工作,而且藍氏企業的接班人是藍培浩,她父親十分有計畫地栽培這個小地三歲的弟弟,所以藍氏企業根本不需要她的介入。但是,她也沒有打算進人其他公司發展;基本上她對商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她精通日語,所以她希望先在外語補習班裡謀求一職;她喜歡漫畫,所以她想開一家漫畫專賣店;她對美的事物有一番特殊的見解,總能輕易地掌握住流行,所以她也想經營一家別有風格的精品店。
藍晴依,很顯然地是一位新時代的獨立女性。她決定不再依賴家裡的富裕,而是靠自己追求自己的理想。
然而,她萬萬想不到,她的婚姻,竟連同公司的未來,一起被鑲在這一紙小小的契約書裡。天啊!結婚?她連戀愛都未排入未來數年的生涯規畫裡,現在竟要被推入一場莫名其妙的婚姻?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答應這個安排。」藍晴依表情木然地開口。既然父母這麼專制地決定了她的未來,那她也只能先將藍氏企業放一邊,自私地為自己著想。
「依依,不要怪你爸簽了這契約。當時媽也在場,在那種情況下,真的很難拉下臉拒絕對方簽約為憑的要求。」
藍母也不願輕率地將女兒嫁出去。但商界重的是面子,講的是信用;加上死對頭一碰面,藍父說什麼也要賭一口氣。所以他既沒有多想,也沒聽藍母的勸,就在契約上簽了字。
「是對方要求籤約的?」藍晴依重新拿起契約書,一眼便瞄見上頭的日期,是去年,也就是說,這張契約書即將屆滿一年。「閻琮修?閻氏集團——」藍晴依腦筋一轉,「閻氏不是你們的死對頭嗎?所有商業界聚會的場合,爸和閻氏的老闆不是宣稱王不見王?為什麼會……」
藍晴依真的被搞糊塗了。從懂事以來,父親一向嚴肅莊重,但偶爾卻會失控的破口大罵。她一直不明白父親指的是誰,因為父親從來不屑提起對方的姓名,總是以「那個背信忘義的傢伙」帶過。
直到有一回,當電視畫面出現閻氏集團的總裁時,父親氣憤地命令她關掉電視。然後一整天喃喃地詛咒「那個背信忘義的傢伙」,藍晴依才明白,閻氏集團的人,可以算是藍家人的世仇!
而現在她的父親卻要將她下嫁給「那個背信忘義的傢伙」的長子?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藍晴依強自冷靜地問著。然而,不管怎麼樣,她的心中更堅決地反對這項婚姻。雖然她不知道藍、閻兩家究竟有什麼過節,但從小耳濡目染,她自然也跟著討厭起閻家的人。所以,要地嫁給一個陌生人都是件不可能的事了,更何況這個陌生人還有可能是她的仇人?
「其實,閻鵬和你爸年輕時代曾經是結拜兄弟,而且也是事業夥伴;而媽和閻鵬的妻子——蕭明蓉,也是最親密的朋友。」藍母娓娓道出多年未曾想起的過去。「當時大家曾誓言不論發生什麼過節或爭吵,都必須以彼此的友誼為重。在蕭明蓉的兒子閻琮修五歲時,媽才生下了你,大家便戲言要將你和琮修配成對……
「一直到你三歲時,你和琮修一直處得很好,我們也就在口頭上約定將你許配給琮修;當時怕任何一方反悔,便開玩笑要簽下一紙與眾不同的約定,不過基於彼此的信任,並沒有正式簽約。」
藍晴依完全不知道父母親與閻家曾經有如此深厚的友誼。但是,即使這段友誼順利維持至今,她也不願接受被安排的婚姻!而閻琮修……她曾經和這個人處得很好過?拜託!在她的腦海中,對於這個名字可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後來,閻鵬與你爸的企業理念不同,他便要求拆夥。」藍母繼續說道:「拆夥後各憑本事創業也就算了,沒想到閻鵬還與其他公司合夥,嚴重打擊你父親的事業和信心。事後閻鵬找過你父親,聲稱事業上雖然對立,但希望雙方還是維持原先的友誼。」
「但是爸已對他失去了信心,放棄他這個自私的朋友了!」藍晴依輕易地推論出下文。她瞭解父親剛強的個性,也難怪父親老是以「背信忘義的傢伙」作為閻鵬的代稱。
不過,經過了二十年,時間卻證明了兩人相駁的經營理念皆是正確的。如今,藍氏與閻氏雖非數一數二的國際大企業,但產業實力與發展性卻都不可小覷。在商界裡,藍、閻不合已不是新鮮的話題,但沒有人知道王不見王的真正原因。
只是,為什麼雙方在誓不相容的多年後,還會簽下這麼出人意表的契約書呢?
藍母看出了藍晴依的疑問,「你父親和我也想不透閻鵬的用意何在。去年有一天他突然帶著一名律師來家裡,劈頭就說藍氏企業一定會在你爸的手中垮掉。他說你父親絕對不敢遵守要把你嫁給琮修的約定,還笑你父親說話不算話,根本不配稱作企業家!」
藍晴依瞥了臉上線條全部緊繃的藍鈺清一眼,想像得出當時父親必定是氣青了臉,恨不得和閻鵬當場打上一架!
「你父親一見到閻鵬自然就有氣,禁不起他一激,馬上就和閻鵬你來我往,陷入一場舌戰,互相指責對方的不是,並且不斷質疑對方下決策的能力……
「後來,閻鵬提出雙方簽約,或向媒體公開兩家將結成親家的新聞,要我們選擇其一。你父親正在氣頭上,當然說哪樣對他都毫無影響;沒想到律師竟立刻拿出契約書。礙於當時的情況,來不及考慮你的想法,你父親不得不簽字。」
看來,所有的情節,皆是十分瞭解藍父個性的閻鵬一手自導自演。但閻鵬為什麼這麼做?他若想重建閻、藍兩家的情誼,也不需要設計這種荒謬的計謀呀!
他更沒有理由因為貪圖藍家的財產,而相對地拿兒子的婚姻和閻家的家產當賭注,況且,閻鵬已二十年未見藍晴依,怎麼可能非要她成為自己的媳婦不可?
難道……
「事情只有一個可能——閻鵬的兒子閻琮修,不是智障、就是缺手缺腳,性格上有某種嚴重缺陷、沒人要的那一種!否則閻鵬怎麼會把主意動到二十年來,互不往來的死對頭的女兒身上?」
藍晴依故意將未曾謀面的對方貶得慘無是處,看看父母親還捨得將她交給這種人嗎?
「這個你放心。」久未開口的藍鈺清沉穩地發聲。」閻琮修不僅長得一表人才,在經營事業的才能上更是極為出色的新一代。」
藍鈺清也曾以為因為閻琮修有所缺陷,所以閻鵬急於為其尋得妻子。但經調查得知,閻琮修相貌出色、器宇軒昂。四年前進人閻氏集團從基層做起,隨即憑著白己的努力,職位不斷地快速晉陞。
直到去年,閻鵬公開了他的身份,並將公司大部分的實權交給他。在這一年來,閻氏集團在閻琮修的領導下,行事作風丕變。據說他下決策既快又準,未曾出錯,而且帶領部下既嚴又狠,公司裡「不貳過」的條文強力執行,眾人戰戰兢兢,效率永遠保持在最高點。
所以,依閻琮修的條件與才能,想追求哪位名媛淑女會不能如願?閻鵬何必用這種手段為他找妻子呢?這一點藍鈺清久久無法想透。不過,藍鈺清並不否認,當他得知準女婿是如此難得的人才時,他倒也不再那麼懊悔一時氣急在契的書上簽名的魯莽了。
善於察言觀色的藍晴依,一下子就看出藍父的私心。「既然閻琮修像你說得那麼好,那麼無條件地把公司讓渡給他也無妨呀!或許他將公司合併至閻氏集團,還能突破公司的瓶頸,盡其可能地發揚光大呢!」
「依依,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的公司是要交給培浩去經營的!」
面對母親責難的臉色,藍晴依不悅地吐吐舌頭,「閻鵬和爸的能力相差不遠,才使得兩家公司對立至令。如果閻琮修那麼厲害,弟弟接手公司以後,有能力穩住現況,並且和閻淙修一較長短嗎?倒不如趁公司還沒倒前拱手讓人……」
「依依!」藍父斥責她不許再胡言亂語。
藍晴依不甘願地住了口,反正父母親的態勢,明顯要地嫁給一個沒見過面的人,她的未來居然就在父親的面子與公司的前途裡給犧牲掉了!
不!她怎能就此接受如此可笑的契約!自小,她雖非百依百順的乖女兒,但也絕不是叛逆不羈的任性女孩呀!他們怎能草率地將她嫁出藍家門呢?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參加婚禮的!公司倒了也好、沒有地方住了也好,這件事我絕對不會依你們的!」藍晴依站起身,大步走大門。
「你不嫁不行!」藍父冷酷地開口。」你的證件、護照等等,我都教你母親收起來了,你哪兒也去不了!」
「爸,」藍晴依不可置信地叫出聲來。現在的藍鈺清根本不將她當是他的女兒!
「依依,不要怪你爸……」藍母著急地想緩和僵硬的氣氛,她知道這對父女一拗起來,什麼狠話都說得出。
「隨便你們怎麼辦!反正我絕對不嫁!如果你們真看我這麼不順眼,大可以和我斷絕關係!」
「依依!」
屋內的兩人同時喚女兒的名,但藍晴依話」說完,立即用力地甩上門,離開屋子。
「都是你,你就不能好好地和她解釋嗎?」藍母無法接受藍晴依要與她斷絕母女關係的銳利言辭。雖然在家產上,以交給藍培浩為唯一考慮,但她對藍晴依的愛絕不會少些。
「還說我!」藍鈺清這時氣也升了上來。依依可說是遺傳了他的拗脾氣,一吵起來,誰也不表後退一步!他忍不住把氣出在妻子身上。「當時若不是你和閻鵬他老婆鬧著要結成親家,還會有這些事發生嗎?」
「是、是,都怪我!」藍母懂得把錯攬在自己身上,藍鈺清自然也會想起他不對的地方。」只是,難道沒有辦法撤回這契約嗎?我也不捨得就這麼把依依嫁掉哪!」
「不嫁也不行了!你不曉得,那個背信忘義的傢伙,巴不得我在他面前低頭!」藍鈺清深吸了口氣,「難不成你想將公司送給他?」
「這當然也不行啊!可是……」
「沒什麼可是了!就算是綁,也得把依依綁進教堂裡去行禮!」
藍母看著意志堅定的藍父,也沒什麼話好說了。只希望藍晴依能懂事些,想通父母親也是有苦衷的。
***
閻鵬與妻子蕭明蓉將正要出門的兒子喚住,卻懾於兒子冷漠的態度,而不知從何開口。
閻琮修轉身坐於淡灰色絨布沙發上,交疊的雙腳上擱著隨手拿起的財經雜誌。他輕抿著唇,自在地翻閱著雜誌,頭抬也未抬地說道:」我半個小時後和日揚有約。」
他的聲音是會令人心弦震動的那種,界於男中音與男高音之間,嗓音中帶著濃郁的貴族氣質,卻不會顯得造作。
他的五官並不是以堅毅的線條刻畫而成,而是帶著柔和幽美,略偏中性化的迷人——
但絕不是充斥著脂粉味的那種。
他的身材頑長,但不壯碩。穿著正式西裝時,散發著令人欣羨的自信;換上白襯衫、牛仔褲時也能飛揚帥氣。
據說他笑起來時,會舊人心神。講「據說」是因為很少人看過他釋懷、開心地笑。連勉強稱得上是他的摯友的黎日揚,最多也只看過他幾次微抿雙層的「假笑」;雖然不是出自真心,但「據說」也能迷死人!
偶爾得意時,他會漾起「冷笑」,也就是牽起單邊嘴角的那種笑容,不過倒也不會露出邪氣來。而他的眼神,在商場以外的場合,並不會令人覺得銳利,卻也找不到柔和。而當他定睛地看著人時,若對方未有任何心理準備,恐將炫惑於那一雙深不可測的黑褐眼眸中。
所以,閻琮修的外表,並非以出色、俊美……任何優異的形容詞就能形容的。他長得比每個少女夢中的白馬王子還要完美、還更迷人!
但是,初見閻琮修時,最先受其撼動的卻是他的氣勢,他冷漠、俊酷得不可親近,即使背得再熟的台詞,一觸及他令人畏縮的傲氣也會變得口吃;連他的雙親在他的面前也無法自在地暢其所言。
「那個……」經過一陣互相推諉的視線,閻父不得不率先開口:「琮修,在公司即將建成的名廈別墅裡,爸爸留了一戶在你的名下……」
「我知道。」閻琮修目光停留在雜誌內容上,淡淡地應著。他不但知道,還親自到過現場勘察;前不久甚至令設計師敲掉原先建成的隔局,依他的構想重新裝潢。
「我和你爸爸是想,既然你想搬出去,就等這楝別墅建好時再搬。」閻母溫柔地說著。
「可以。」閻琮修微微地點了頭。
「還有,秋嫂幫我們介紹了一個幫傭,他們叫她啞嬸,雖然不會說話,但聽說做事十分勤快俐落,你如果搬過去那裡,就讓她去幫你。」兩老先挑無關緊要的事情講,一步步往重要話題接近。
「不需要!」閻琮修合上雜誌,「就我一個人住,不需要請傭人。每隔一段時間,雇清潔公司來整理就可以了。」
閻琮修的話,在別有用心的雙親聽來,有雙重拒絕的意味。
「其實,那個……」閻母雙手交疊,眼光瞟向閻父,不知從何進入主題。
「琮修,你聽爸說……」閻父坐正身子。
「不用拿了。」閻琮修制止閻父右手探進西裝暗袋裡拿文件的動作。「契約書的內容我全都知道。」
「你知道?」閻父、閻母表情同時愕然。
「還有一個月契約便要到期了吧!我可以告訴你們,在這一個月內,我不會結婚!」
「琮修!」閻母喚住他。」難道你真的有自己的女朋友了?我聽日揚說,有個叫倪欣欣的女孩子,好像和你走得很近?」
閻琮修的眼中迅速地閃過不悅。「我沒有女朋友!」馬上起步要走。
「等一下!」閻父嚴肅地制止他離開。「既然你知道契約的內容,難道不怕公司真的變成他人的產業?」
閻琮修緩緩回過身,表情裡絲毫找不到一點與至親相對的親切感。他冷淡地開口:「即使沒有閻氏集團,我還是有辦法創立出自己的事業!」
看著兒子如陌生人般毫不留戀地離開,閻母忍不住埋怨道:「都是你!小小年紀就把他一個人丟在國外,連他怎麼變得這麼冷漠無情都無法知道!」
「我把他送去國外訓練,還不是為了他好?你看他經營公司的方法就知道我沒做錯!」
閻琮修國小畢業後,便被送出國。國中、高中的課程在日本修成,大學四年赴美就讀;畢業後兩年內,在德、法、英修得包括語言、企管、貿易等三個碩士學位;二十五歲歸國,二十七歲握有閻氏集團的實權;一年內獨特的組織方式迅速揚名商業界。
閻琮修四年前回國後,閻母並未察覺有任何異樣。對於閻琮修的沉默寡言,雙親都認為他是因為急於在工作上求得表現,而給予自己強大的壓力。
真正驚於閻琮修的改變,是在他掌權後的這一年內。他為人極端的冷漠,甚至可稱為無情;不僅如此,在他的行事作風上只能以狠辣二字來形容。為了自己的發展,他不惜搞垮敵對公司;即使今日互稱盟友,明天他也能翻臉不認人,扯出對方的尾巴,狠狠地甩開對方。
另外,在公司的人事組織方面,他居然逐一地剔除女職員,且能毫無所誤地指出該女職員所犯的過錯,及開除她的原因。截至目前為止,總公司的重要幹部全部由男職員出任;原先由閻鵬一手提拔的經理級女職員,皆被閻琮修解聘。
這令閻鵬與妻子擔心起閻琮修的性格,他們完全不瞭解兒子的真實個性。閻鵬為此還調查他過去在學校裡的表現,但學校裡的師長對這名優異的學生只有讚揚,並不覺得他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他們試探性地問他對女人的感覺,聽得出來閻琮修並非大男人主義者,在他的神色間也不會對女人發出輕蔑的鄙視,但,奇怪的是,他絕不碰女人!
那麼,他是否是……
他不是,絕對不是!他的朋友極少,可以說只有黎日揚一人。黎日揚開朗幽默,身邊的女友不少,怎麼看也不像和閻琮修有畸戀的可能!
這使得閻父、閻母心慌、心急,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兒子。
閻父發出一聲長歎。「本來以為要他結婚就能有所改變,沒想到……」
一年前兩人開始幫閻琮修物色女友。閻母看中了幾位貌美、才智兼備的名門閨秀,經過安排,對方也樂於和閻琮修見面、交往看看。
可是令閻家二老頭痛的是,當他們和閻琮修提起與女孩約妥的時間、地點時,閻琮修並不表明他去或不去,總是悶悶地應了聲:「知道。」便讓雙親接不下話。結果雙親安排了幾次約會,他便爽了人家幾次的,害得閻父得罪不少朋友,且無法向對方說出個合理的解釋。
既然無法朝外找個好媳婦兒進門,只得努力思索曾介入過兒子生活圈裡的女孩。好不容易,終於列出了兩個名字。
但在這兩個名宇中,卻有一個絕對必須被無條件的捨去——閻淙瑤。不僅因為她是閻琮修的妹妹,而且這一對兄妹,不但像世仇,更像是天敵似的仇視著對方。
記得他們上一回見面是在十三年前,閻鵬因公事之便帶著閻琮瑤一同赴日本,一下飛機與閻琮修會合不久,閻鵬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兩個半大不小的小孩當場就在機場裡打起架來。他們才不玩甩甩巴掌、扯扯衣服的小CASE,簡直像賭命似的,閻琮瑤一口就咬上閻琮修的脖子,閻淙修當然也不甘示弱二手緊揪著閻琮瑤的頭髮,另一手奮力地掐住她的脖子,看得人心驚膽跳的,怎麼拉、怎麼吼就是沒有人願意先放開對方,到後來是因為都快斷氣、無力了,才任由父親送他們到機場的醫護室急救。
那之後閻琮修上了高中,閻琮瑤國中畢業後也赴美求學。雙方發誓不踏在相連的土地上——當閻淙修上了美國大學,閻琮瑤前一夜就收拾行李赴歐;或是閻琮瑤若不離開歐洲,閻琮修絕不到那裡繼續進修。
所以,這兩人就算不是兄妹也不可能湊成一對!
閻父、閻母只好將目標轉向多年不相往來的藍鈺清的女兒——藍晴依身上。想起了這個小女孩,兩張急速蒼老的容顏才得以露出笑靨來。
他們相信閻琮修對藍晴依一定會有興趣。因為二十一、二年前,閻琮修疼愛藍晴依的那股勁兒,幾乎比任何人都還來得勤快六、七歲的他老是搶著抱她、搶著餵她、搶著幫她梳頭髮、搶著幫她換衣服……就差沒搶著要當她的老公。看著以前兩個小寶貝一整本合照的相片,閻父、閻母心中皆燃起了含貽弄孫的希望!
剩下的問題是藍鈺清那一方。不過這倒好辦,閻鵬這一輩子最瞭解的人就是藍鈺清,自然三兩下就讓他中計簽約而這也是他挽回彼此友誼的第一步。另外,閻鵬還算好了藍晴依大學畢業時,契約書正好即將屆滿一年,乃是舉行婚禮的最佳時刻。
唯恐閻琮修仍不接受安排,閻鵬在計畫裡,以失去閻氏集團為由來逼使兒子就範。萬萬想不到,一向有工作狂傾向的兒子根本不把公司放在眼裡,反而神色輕鬆地說,即使沒有閻氏集團也沒有關係——「這下可好,這張契約書綁住的反而是自己!」閻父低首自嘲。
「那怎麼辦?」財產讓渡書裡言明所有財產皆交予對方,誰能忍受今日擁有數不盡的財富,明日卻淪為一貧如洗?
「能不能約藍鈺清他們出來談談,想想看和解的方法?」閻母提議道:「我想他們也不會想把女兒這麼草率地嫁過來!」
「誰知道?」閻父無奈地搖搖頭,「藍鈺清這個頑固的傢伙,一見面就想跟我吵!況且他也是因為看到了琮修的條件好,才會想把女兒嫁給琮修!」
「這麼說來,我們只能等著把財產全部交給他們了。」閻母頹然地坐於沙發上。
「如果琮修還是不聽勸的話,也只能這樣了。」閻父的語氣中,儘是願賭服輸的蒼涼。
***
藍晴依在家裡演出甩門而去的動作後,立刻約出鄭韻雯和溫榮作兩人聚集於茶藝館裡,聽她大吐苦水。
鄭韻雯在聽完藍晴依敘述那一隻婚姻契約的原委,及一長串的埋怨後,皺著眉頭低聲問道:「你爸爸千里迢迢把我們催回來,為的就是要把你嫁出去?」
藍晴依啜了口溫榮作遞給她的熱茶,狠狠地瞪了鄭韻雯一眼,「還需要我再重複一次嗎?」
「那可不必了,我連你爸爸怎麼叫閻氏集團總裁的都記住了!」鄭韻雯聲調慵懶地應。
鄭韻雯和藍晴依在語言學校裡相識。一開始互看對方不順眼,但同是異地遊子,在語言相通且同為台北人的前提下,不得不相伴相助,久而久之倒也欣賞起彼此相異的個性。
藍晴依還是為了要和鄭韻雯同科系,才選擇了經營管理系就讀。
鄭韻雯,比藍晴依年長兩歲。連續兩年聯考失利,才讓家人送往日本讀書。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她的特別在於她的懶!這可由她的頭髮得到印證——她的髮長約為耳下三、四公分,自然蓬鬆且微卷。乍看之下是個不錯的髮型,但仔細一看,發尾糾結不順,似乎未曾梳理……不,是根本未經梳理。一個禮拜下來,她拿起梳子的次數不用五根手指頭也比得出來。幸好有時候藍晴依看不過去,會拿起梳子象徵性地幫她梳兩下,才不致顯得過於邋遢。
問她為什麼不乾脆把頭髮削短?她當然想,可是因為懶!懶得去美容院剪頭髮!
鄭韻雯愛抽淡煙,但只抽點燃的那一口煙。她嫌一抽、一吸太麻煩,聞聞自然的煙味就好。但是藍晴依和溫榮作拒吸二手煙,鄭韻雯只好隨身攜帶一台小型空氣清淨機。問她怎麼會這麼勤快?她才懶咧!她是懶得聽他們兩個囉嗦!
一般來講,她並不多話。不過碰上藍晴依和溫榮作時例外。她最喜歡損藍晴依,也喜歡看藍晴依鬧笑話;而和溫榮作鬥嘴,也算是她的嗜好之一。
和鄭韻雯比起來,藍晴依也好不到哪兒去。她自以為勤快,凡事DIY:縫紉、美容、美發造型,她完全無師自通——不過全都是半調子!前幾年剛開始流行長窄裙時,她挑了件舊長裙來「改裝」,到了最後的縫合階段時,她微薄的耐心全被磨掉了,於是展開超速度的縫合技術,草草四、五針粗縫後,就迫不及待地將裙子穿出去現寶。走在路上覺得雙腳愈來愈涼,原來裙子縫合處漸漸裂開;等遇見鄭韻雯時,她的下半身已呈現穿幫階段!
藍晴依發長正好過肩。她的頭髮又細又直又少,而且留不長。頭髮在這種半長不短的時候最容易翹,不過她也不在乎,反正站在鄭韻雯身邊也是半斤八兩,誰也笑不了誰。而且她經常在自己的頭髮上動刀,自認有不必看鏡子也剪得出好髮型的功力。兩年前將頭頂上的頭髮全部前梳,一刀就剪出個呆瓜頭,當時被鄭韻雯笑了好久,現在好不容易才又留長。
總而言之,鄭韻雯外表散漫而慵懶,實際上頭腦可好得很。藍晴依正好相反,一副腦筋動得快、行動力超強的模樣,事實上是個既沒耐心、且糊塗到骨子裡去的女孩——不過她絕不承認,她一向自認聰明能幹!
這些是與她們極為熟稔的溫榮作才看得出來的細節,平常人見著藍晴依和鄭韻雯並不會覺得她們極為特別。說起來其實每個人都一樣,都有各式各樣特別的習性,不經過深交是難以真切瞭解對方的。
「早知道就別理他們,依我們的計畫好好在日本玩上個把月,到時候公司怎麼了也不關我的事!」三個人沉默了一陣子,藍晴依趴在桌上訕訕然開口。
她和鄭韻雯兩人住在日本五年,但玩過的地方並不多。本來打算畢業後來個長期旅行,沒想到畢業隔天,藍鈺清就派人前去運回她的行李,護送她回國。鄭韻雯也就和她一同回來。
「嫁人有什麼不好?」鄭韻雯氣定神閒地翻著手上的雜誌,一邊說道:「你這種樣子最適合嫁人了!」
「鄭韻雯,你這話什麼意思?」藍晴依聽出她的揶偷,立即直起腰桿來應戰。
「本來就是。當個補習班教日文的一個月可以賺多少錢?小姐,你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可以開店?」鄭韻雯輕輕地瞥了藍晴依一眼,很瞧不起人的那種。
「我可以兼職呀!再說,店面是和你合夥開的,而且榮作也會幫忙呀!」
她的計畫是全天下最實際、最穩當的,鄭韻雯竟然認為她做不到?
「誰跟你合夥,誰要幫你呀?」鄭韻雯合上雜誌,撥了撥頭髮,又喝了口茶。「再說,你能兼什麼職?你去應徵坐抬小姐恐怕人家也不會用你!」
「鄭韻雯!你當我是什麼?」居然將她和坐台小姐混為一談!!
「我當你是無獨立生存能力的單細胞動物!」
「我哪裡無法獨立生存?我一個人在日本過了五年,不是嗎?」藍晴依極力辯駁。
鄭韻雯乾咳了兩聲,壓低想笑的慾望。「藍晴依,公眾場合請勿喧嘩。」
她們三個人坐在茶藝館的一間小包廂裡。包廂與包廂是以兩層簾子作隔間。
藍晴依靜了一會,前後觀望,聽不到細碎的談話聲,也沒看到人影,確定隔壁包廂並沒有客人後,故意放大聲音,「有什麼關係?今天不是假日,而且正是上班時間,隔壁才不會有人!」
「你確定?」鄭韻雯身子後仰,自雜誌架上抽出兩本雜誌。
鄭韻雯這麼問不是沒有道理。藍晴依近視超過一千度,本來配戴隱形眼鏡,不料有一回連著兩個禮拜「忘了」隱形眼鏡的存在,引起眼角膜發炎,痛得她發誓從此拒戴隱形眼鏡,但她也不戴眼鏡,聲稱只要有辨識物品距離的能力,近視對她便沒什麼影響。的確,她開車這麼久以來,倒也安然無恙,只是,在她身旁二十公分以外的事物,全部是一片模糊,現在她根本無法明確看出隔壁包廂到底有沒有人。
而藍晴依偏是個嘴硬的人。「我當然確定!要不要打賭看看?」
鄭韻雯沒有理她,自桌下踢了溫榮作一腳,「太陽要變顏色了哦!溫大少爺拒開金口?」
「對啊!」藍晴依也感覺到他的異樣,「從一進來,就沒聽到你說話,不歡迎我們回來呀?」
溫榮作又遞了一杯茶給她,猶是沉默。
藍晴依瞇了瞇眼看他的表情,領悟道:「我知道了!榮作比某人有情有義多了,他在擔心我的婚事!」
「是呀!你還不趕快挨到他身邊去,說不定他已經幫你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溫榮作,中日混血兒。日本聯合大企業台北分部部長。大二時藍晴依經由鄭韻雯與他相識,當時溫榮作調回公司總部受訓兩年。
溫榮作的父親是聯合大企業社長之子,但溫母並不受男方家人認可,於是溫榮作一直和母親一起待在台灣,與鄭韻雯一家比鄰而居。兩人吃住玩都在一起,應該算是一般人所謂的青梅竹馬。
藍晴依一直以為青梅竹馬是年紀小小,男女就芳心互許、私訂終生的一種代稱,但溫榮作和鄭韻雯之間根本就沒有這麼浪漫的事。然,有時候她發覺溫榮作在鄭韻雯的眼中,還是有點特別的,因為一向冷淡處事的鄭韻雯,居然會和溫榮作鬧情緒,有時候還沒來由地和他大吵一架。但是藍晴依並沒有追查出鄭韻雯心底的真正想法,依她糊塗又沒耐心的個性,還沒有資格充當紅娘。
溫榮作在日本的兩年,和藍晴依及鄭韻雯兩人,培養出超濃厚的友誼。三個人只要有空便聚在一起,有的、沒有的,東拉西扯也能聊上通宵。
通常這種兩女一男,或兩男一女的三人行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若三個人都能保持純友誼,總有一天各自覓得親密伴侶後,自然而然地拆夥——這樣還算是好的;假如三人行一日逆轉為難解的三角戀情,那可就麻煩了。
不知道這三個人的未來會如何演變。
「依依,你真的能眼看你父親的事業被併入閻氏集團?」溫榮作終於開口。
「別那麼正經好不好?」鄭韻雯桌下的腳一伸,又踢了他一腳。「我們會不習慣。」
藍晴依拉拉鄭韻雯的頭髮,要她別多話。「不管怎麼樣,我絕對不會嫁。天知道閻琮修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他爸爸才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設計我爸爸!」
「不如這樣吧!」鄭韻雯今天特別愛搶話。「你可以告訴你爸爸,你早就有論及婚嫁的男朋友了呀!而且已經進展到不能不結婚的那種。」
「你看你的書啦!」藍晴依押住她的後腦勺讓她去撞桌子。「如果可以,我早就這麼說了。可是這之前,我爸媽問了我幾次有沒有男朋友,我都照實回答了呀!」
「這不就得了,反正你也沒有男朋友,嫁人也沒什麼損失呀!」
「鄭韻雯!」藍晴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好啦好啦!幫你想辦法是不是?想就想吧!」鄭韻雯立即正經一下臉色,不過她正經和不正經時都是同一個模樣。
「如果你不想嫁,也不想你父親一生的心血毀於一旦,只能試試和對方和解。」溫榮作講出實際且唯一的解決之道。
「這也很難,我爸和閻鵬一碰頭就吵,很難談出個什麼東西來!」
「咦?」鄭韻雯看著雜誌的目錄,發現了個有趣的東西。「你的未婚夫叫閻琮修吧!這裡有他的報導哦!想不想一睹廬山真面目?」
話一說完,鄭韻雯立刻就換了個藍晴依伸手不及的位置,吊藍晴依的胃口。
「哇!帥斃了!」鄭韻雯翻到有閻琮修照片的頁數,誇張地讚歎道。
藍晴依壓抑住好奇心,無所謂地道:「帥有什麼用,還不就是一張皮。而且要說帥,榮作比誰都帥!!」
的確,溫榮作身材俊挺、五官分明,走在路上,是經常有女孩子主動搭訕的大帥哥一個。
鄭韻雯放下雜誌,不屑地瞄了溫榮作一眼。「如果我近視和你一樣深的話,我也會覺得他很帥。」
藍晴依乘機想搶雜誌,不過鄭韻雯可沒讓她得逞。
「嘖嘖!瞧瞧他這個皮膚,比你還白、還好!」鄭韻雯繼續吊她胃口。「天哪!這是人可能長成的模樣嗎?根本不能用帥來形容。如果他是個女的,就算再老個五十歲,中國小姐的位置也非他莫屬。」
「哼!鐵定是娘娘腔一個!變態!」藍晴依心中已勾勒出個脂粉味極濃的形象。
「講得好,就是一副娘兒們的模樣!」鄭韻雯附和。「嫁給他吧!為了幫你的下一代換張美麗的臉孔。」
「哼!如果我的兒子像個女的話,一生出來我就把他掐死!」藍晴依口沒遮攔,「對了,搞不好他是個GAY——零號!」
「那敢情好,你嫁過去跟他學怎麼當個女人。」鄭韻雯與她一唱一和。
「好呀!你也過來,讓他教教你怎麼化妝、穿衣服!」
「啊!那我們得快把榮作藏起來,如果他看上了榮作的話怎麼辦?」鄭韻雯想把溫榮作也拉下海。
通常這個時候溫榮作也會陪她們瞎鬧,但是今天他卻沒有,他沉默得奇怪。
藍晴依伸出手又想搶雜誌,依舊沒有成功。
「想看?」鄭韻雯整她。
藍晴依鼓著雙頰,硬是不承認。「我才不屑咧!多看那個變態一眼,人也會變得變態的,你知道不知道?」她站起了身,說:「待在這裡悶死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鄭韻雯抿嘴一笑,將幾本雜誌丟進櫃子裡,跟著起身。
最後走的是溫榮作,他多盯了一本雜誌封面好幾眼——有閻琮修報導的那本。
三個人魚貫走出包廂,仍是沒有注意到隔壁包廂安靜許久的兩道人影——黎日揚和閻琮修。
黎日揚確定隔壁三人皆離開茶藝館後,才放聲笑出來。他不是笑那兩個女孩對談的內容,而是想像當她們知道她們所談論的人物,就在隔壁時的驚訝表情——一定很有趣!
他的笑在接觸閻琮修冷冽的目光後停了下來,他說:「那個女孩很可愛,講話的腔調和你妹妹很像。」
「你又知道我妹妹是怎麼講話的?」當閻琮修提及自己的妹妹時,眼光滿是輕蔑。
黎日揚當然記得他的妹妹閻琮瑤,不過印象僅是停留在閻琮瑤小學時代。可見得他覺得二十幾歲的藍晴依,講起話來還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
「對了,」黎日揚身子前仰,像在探知什麼重大秘密似的。「你會娶她嗎?」
閻琮修眉一揚,無所謂道:」有何不可?」
這個答案出乎黎日揚預料,他以為閻琮修會冷冷地回答——不會!
「不知道你的『寶貝妹妹』知道你要結婚的消息時會怎麼樣?」黎日揚似乎硬是想惹惱閻琮修。
見閻琮修不理會他,他只得又扯出另一個女孩。「啊!還有一個倪欣欣。」
「你為什麼向我父母提起倪欣欣?」閻淙修立刻興師問罪。
「他們問我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我以為我如果說有,他們安下心,就不用再為你煩惱。誰知道你這麼不領情,算我多事!」
而且也不能怪黎日揚誤會。關於倪欣欣的糾纏?閻琮修意外地沒有給她難堪過。
「奇怪的是,為什麼你會想娶那個直罵你變態的小女孩?」黎日揚捺不住好奇心的問。
閻琮修不是個會衝動下決定的人。從知道閻鵬和藍鈺清簽定那張契約書以來,閻琮修未曾提過藍鈺清的女兒,而且依他的個性,他也不會為了閻氏集團而接受被設計的婚姻。
閻琮修啜口茶,眼光深邃而幽遠。「她不小了,已經二十三歲了。」
又是個令黎日揚不解的回答。「哦?你很瞭解她?」
閻琮修想了一下?記憶中的確有個小嬰孩的模樣,但那不算瞭解。「我從契約書上知道她的名宇和歲數。」
「那你為什麼要娶她?」黎日揚又問了一次。
閻琮修被他問得不耐煩。「你少管閒事!」
沒有人可以從閻琮修的表情看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3:56
第二章
自半個月前,藍晴依因為父母私自以一紙契約決定她的婚姻,忿然甩門離家以示抗議後,她在鄭韻雯的住處住了兩個禮拜,才不甘願地回家。
藍晴依是被鄭韻雯趕出來的。因為鄭韻雯已經找到工作,她不能讓藍晴依一個人留在她家,把她屋子裡所有的東西「改裝」!
說到鄭韻雯找到的工作,藍晴依就有一肚子氣。那是一家全省連鎖的美日語教學學苑,藍晴依和鄭韻雯一起去應徵,沒想到人家當場與鄭韻雯談妥課程安排與薪資,卻要她回家等消息!
後來她又寄出五張履歷表,參加了兩次面試,還是沒有人願意錄用她。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不對——她的衣著光鮮、舉止得體,而且日語聽說寫皆流暢,為什麼還會落選?
雖然她不肯承認,但找不到工作其實給了她挺大的打擊。她旁敲側擊打探鄭韻雯是怎麼被錄取的,鄭韻雯卻不告訴她訣竅,反而指出她唯有的一條路——嫁人!
鄭韻雯認為,以藍晴依天真無邪的嬌嬌女模樣,沒有人會認為她適合日語教學這種需要智慧的工作的。原先她或可依賴家裡的環境而擁有一家自己的店面,但藍家與閻家簽了那種女兒與家產擇一的契約,假如她堅持留在藍家,她將使得藍家一無所有。
所以,她唯有嫁人一途。
藍晴依卻不遠麼覺得。她相信父母親會幫她找出解決的辦法。假如閻鵬不肯與父親和解的話,她也可以親自去找閻鵬,或哭鬧或威脅或恐嚇或醜化自己……總有辦法讓對方知難而退,自動解除契約。
不過似乎不用她親自出馬了。剛回家時她還跟雙親冷戰,後來母親一直跟她示好,而且回家後的這兩個禮拜以來,父母都沒再跟她提起婚姻契的那回事,她才不再隨時擺著一張壞臉色給雙親看。
今天她還和母親一起逛街。藍母像是中了高額獎金似的,看到什麼東西就買,光是買給藍晴依的新衣服,就足以開一家服飾店了!藍晴依一直告訴母親,有很多東西地可以自己動手做。但藍母認為女兒這五年來,已由少女長成小女人了,原先留在家裡的日用品都沒用了。
回到家後,已是下午五點多。藍晴依覺得累,躺在床上休息一下,一覺醒來卻已晚上十點多。
她下樓找東西吃,沒想到藍父和藍母端坐在客廳裡等她。為了怕她餓著了肚子,藍母還特地溫熱了一大桌好菜給她吃。
藍晴依一邊吃著飯菜,一邊覺得事有蹊蹺!藍父、藍母向來寵她,但今天未免慇勤得有些過了頭了。
她低著頭咀嚼白飯,偷偷觀察父母親異乎尋常的神色。藍晴依忽然想起那張契約書——應該在這一、兩天就到期了吧!以時間上來看,他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她嫁出去,況且她也不會乖乖就範!那麼,父母親若未能和閻鵬適時解約,藍家的家產將在幾十個小時後化為烏有……
「是不是公司和房子都要變成別人的了,這一餐是在這裡的最後的晚餐?」她想到今天藍母瘋狂的購物,原來是因為反正留下來的錢也是要奉送他人,還不如快速地揮霍掉!
藍母聽了她的話後,愣了一下,別過臉去。
「難道不是?」她舀起一碗熱湯喝。
藍鈺清走到餐桌前,遞了張紅色卡片在桌上,「依依,這是你和琮修的喜帖,在前幾天就全部發出去了。」
藍晴依滿口的湯全部噴了出來,大嚷:「什麼?」
「婚禮明天舉行,一切都準備好了,到時候你只要出席就可以。」藍父不帶感情地說。
事情轉變得太出乎意料,藍晴依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太過分了……你們根本沒得到我的同意……」
「依依,閻氏是個大企業,閻鵬夫妻倆也很喜愛你,他們不會虧待你的。」藍父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他希望她能做好嫁為人妻的心理準備。
「我不嫁!」藍晴依終於明白一切都是陰謀!他們故意不提那一張該死的契約,假裝若無其事的,一樣寵她、愛她,讓她以為已經沒事了,暗地裡卻連同閻氏集團一起出賣了她……「媽,你太過分了,居然要把我嫁給一個陌生人!」
「依依,你別這麼說,媽也不想這樣……」
「不想這樣為什麼還這麼做?」藍晴依哭出聲來,「你們太過分了!我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哪!」
「依依……」藍母跟著也紅了眼眶。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你不嫁不行。」藍父硬是狠下心。
「爸!」藍晴依皺著眉,胃部傳來的陣陣絞痛,讓她的淚流得更急。「我絕對不嫁!」
「依依,你聽媽說,本來爸和媽打算拉下臉去找閻鵬談解約的事,但是……「藍母哽咽了兩聲,繼續說道:「閻鵬他們卻以為爸媽是去和他們商量婚事……」
「那又怎麼樣,你們還是可以……」藍晴依手緊抱著腰,胃痛得厲害!「不把我嫁掉呀!」
「後來媽有提出來,可是他們沒讓媽把話說完,就一再強調絕對會好好對你。」
「好好對我……人家說一句會好好對我,你就可以不要我了?」藍晴依大聲一嚷,站起身想往外跑,卻因胃疼而舉不起腳步。
「不是呀!依依,媽也不想這樣。可是他們說琮修只想娶你……如果我們不答應的話,就是悔約了……」
「悔約又怎麼樣?」藍晴依臉色蒼白,不知是因為憤怒或是胃疼而顫抖著身子。「我早就說過,公司倒了也好,沒地方住也好,我絕對……我……」藍晴依話未說完,便因胃部痙攣而昏厥癱倒在地。
「依依!依依!」藍母急忙拍拍她的臉頰,喚她的名。
「大概是藥效發作了吧!」藍父上前扶起她的身子。
「怎麼可能發作得這麼快?而且還突然倒下去。」藍母掏出手巾,拭去藍晴依臉上的汗。「你會不會放太多了,傷了她的身子?」
「怎麼可能?藥量是醫生配的,不可能出錯!大概她從沒吃過鎮定劑,藥效才發揮得這麼快吧!」
兩人合力將藍晴依扶至沙發上後,藍父拿起電話,讓約好的美容師與造型師過來為藍晴依做好新娘子應有的裝扮。
藍鈺清與妻子以為,藍晴依是吃了摻於飯菜中的鎮定劑而昏睡過去,卻不知藍晴依實際上是因為胃疾復發而昏厥,其後才因藥效發作而整夜未曾醒來。
藍晴依的胃病是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而惹出來的。
幾年前她到日本後不久,因為身邊突然沒有人呵護照顧,她也就隨自己的喜好過日子。幾乎有整整兩年,她的作息完全不正常——她不吃早餐,就連午餐、晚餐的時間也從來沒有一定過;即使是吃了點東西,也經常是沒有營養價值、又會壞了身體的垃圾食物。
後來胃部漸漸地有些不適,她也不以為意。直到有一回痛得在床上翻滾,才由鄭韻雯送她去醫院。醫師診斷的結果也很正確——要她三餐準時進食,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剛開始她明確遵守醫師的指示,但兩三個禮拜後卻又故態復萌,原因是沒有人在她背後督促,而鄭韻雯的生活習慣雖沒比她好多少,身體卻沒發生過什麼病痛。藍晴依分析後認為,胃病只是一陣子的事,只要熬過了這一陣子,讓胃適應了自己的生活習慣後,自然就不會再發病了。但是「胃」不從人願,不久後,藍晴依得了胃炎。
得了胃炎的那個時候,藍晴依正好認識了溫榮作。病癒後,溫榮作不論多忙,都會盯著藍晴依和鄭韻雯吃早餐,所以溫榮作在日本的兩年,是藍晴依身體狀況最好的時候,那時地甚至還胖了好幾公斤。
兩年後,溫榮作被調回台灣。鄭韻雯率先回復有一餐、沒一餐的飲食習慣;沒多久,藍晴依也跟著如此。一年來,胃病發作了幾次,不過吃了幾顆胃藥後,倒也未再惡化。
所以,這種痛暈了過去的情形,還是第一次。其實藍晴依的心裡,是有刻意昏厥的意識存在的。她以為如此一來,婚禮勢必因她送醫檢查而取消,卻沒想到父母並未發現她身體有病,反而覺得她的昏倒是理所當然的。
***
「依依!依依!」藍母算準了鎮定劑藥效全退的時間,輕拍藍晴依的肩膀喚她。
藍晴依低吟了一聲,只覺得全身的骨頭像被拆開了一般,鬆散、僵硬!
「依依!」藍母又輕喚一聲。
「嗯……」藍晴依微睜開眼,屋內明亮的光線極為刺目,她隨即又閉上雙眼。
她覺得身體像是被強迫靜止了幾十個小時似地生硬,而腦海則腫脹得要爆開似的難受!她甩了甩頭,發覺頭上、耳邊被戴上了不少東西。
啊!婚禮!一剎那間所有的事情都回想起來了。藍晴依睜開眼,見身上已著婚紗。
她湊近鏡子一看,自己已儼然一副準新娘的裝扮。
「這裡是哪裡?」她朝著鏡中母親的影像怒問。
「依依,這裡是教堂,等一會兒就……」
「太過分了!」
藍晴依低嚷,轉身便往門口走去,迎頭卻撞上帶著一臉笑進門的藍鈺清。
「依依,你已經醒過來了呀!」藍鈺清整個早上被眾人的恭賀詞圍繞著,顯得十分神清氣爽,以致忽略了女兒矢口不嫁的心情。他拉起女兒的手挽著自己的手臂,笑道:「走吧!」
「去哪?」藍晴依收回自己的手,明知故問。
「進教堂了呀!」藍鈺清相信只要女兒見了閻琮修本人,必會改變心意。
藍晴依皺著眉,怒目掃視週遭的眾人,再看看身上的裝扮……看來,這下是避不了了
隨著父親進了禮堂,結婚進行曲立刻高聲揚起,高掛天花板上的綵球一開,落下片片花瓣,全場洋溢著幸福、熱鬧的氣息。藍晴依心中千不願萬不願地由父親將她交予另一個男人。
她沒有抬頭看閻琮修,只是平視著閻琮修的肩膀。這個高大的男人的腦筋絕對沒有和他的身高同比例成長,否則這麼大的人了,連婚姻都是由他的爸媽做主?真沒用!
台上的牧師開始頌讀起一長串的祝禱文。藍晴依覺得無聊,瞇起眼瞄瞄教堂的佈置?
思考著嫁人後的日子應該怎麼過。
終於,牧師結束冗長的祝禱,一旁的唱詩班歌聲揚起。藍晴依一時興起,抬起頭瞧瞧站在身旁的閻琮修。由於近視重,加上隔著雙層白紗,她沒法清楚勾勒出閻淙修的側臉輪廓。不知怎地,閻琮修也轉過臉來看她,她腦海中浮起鄭韻雯在茶藝館裡形容他的詞句,及自已假想他女人味十足的懦弱模樣,不覺朝他扮出嫌惡的表情後,回過臉來。
歌聲結束,牧師再度開口:「藍晴依,不論富有或貧窮,安逸或流離,尊貴或困頓,寬裕或寒苦,你都願意和閻琮修共度一生嗎?」
「我……」藍晴依清了清喉嚨,放大聲量說道:「不願意!」
語畢,立即引起台下一陣騷動,眾人竊竊私詔,場面霎時瀕臨失控。
這就是藍晴依想造成的效果。她只要在神聖的殿堂前,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意願,這場儀式便不具效力。而且兩大企業聯姻是件大新聞,記者一定來了不少;在莊嚴的婚禮出現這段新娘竟不願與新郎共度一生的插曲,更是難得的話題,雙方家長光是要應付那些記者,一定會忙得焦頭爛額!藍晴依有種報復的愉悅感。
台上的牧師幾十年來為數百對新人證婚過,從來沒遇過這種情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台下略靜了下來,閻鵬朝他使了個眼色後,他若無其事地改問新郎:「閻琮修,不論富有或貧窮,安逸或流離,尊貴或困頓,寬裕或寒苦,你都願意和藍晴依共度一生嗎?」
受邀觀禮的賓客皆屏住氣息,等待新郎的回答。
新郎卻不發一語,直定定地望著牧師。牧師怔了一下,又重複了一次問話,新郎卻還是沉默!
台下賓客靜了數秒,隨即嘩地又是一陣騷動。因為藍、閻兩家一向未有往來,現在兩位新人又在婚禮上擺這種烏龍,使這場婚禮的幕後真相更引人諸多遐想!
藍晴依不禁對身旁的閻琮修感到好奇,原來他也不想娶她嗎?那麼他為什麼還來這裡?也是被架來的嗎?還是……他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新郎、新娘請交換戒指。」不管場面是不是混亂,不管這對新人究竟願不願意共度終生,牧師依照閻鵬及藍鈺清的指示,讓儀式繼續。
藍晴依滿不在乎地側過身與閻琮修相對。她心想反正閻琮修並不想娶她,他一定和她一樣,也會搗亂這一項程序;卻沒想到閻琮修在短短的幾秒內,毫不猶豫、迅速地接過閻母遞給他的戒指,托起藍晴依的手,將戒指套進了她的手指!
藍晴依傻了、慌了,直愣愣的望著手上的鑽戒,鑽戒上每個切面因光線的照射而發出各種繽紛亮麗的顏色,望得她心思全亂!他不是也不想娶她嗎?他明明不願在神面前許下與她共度一生的承諾,為什麼還在她的指上套上鑽戒?天啊!這個懦弱又娘娘腔的男子,在她的指上套上了象徵永生相許的鑽戒——
閻琮修沒等藍晴依回神,逕自自藍父手上接過男方戒指。不過他沒將戒指套進自己手指上,隨手就將戒指放進禮服的口袋裡。當然又引起台下一陣驚呼。
「我在此宣佈,你們已為夫妻。你們的結合是神的旨意,令生今世,永不分離。」牧師現在只想及早結束證婚儀式。」接著,請進行誓約之吻。」
藍晴依仍是怔仲地望著指上的戒指。腦海裡亂烘烘地,沒聽清楚牧師的宣言。
眾人等著新郎親吻新娘,但新娘既未抬起頭嬌媚地等待,新郎亦未有俯過身子、親近新娘的動作,使得原先帶著恭賀心情前來的賓客,在此時完全轉為看戲的心態。
終於,新郎微微低下頭……
當新郎親吻新娘的臉頰時,結婚進行曲再度響起——
然而,閻琮修並非真的親吻藍晴依的臉頰。在嘈雜的人聲與樂聲之中,藍晴依清清楚楚地聽見閻琮修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我不屑!」
***
幽幽轉醒,藍晴依惺忪地微睜雙眼。屋內燈光通明得令她一時無法適應,習慣性地伸手抓起棉被蓋住頭——才發現自己穿著禮服睡在床上,裙擺因她不優雅的睡姿而上翻,露出一雙修長的腿。
她伸伸懶腰,翻個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裙子又撩起了些,不過她以為只有她一個人在,也就不以為意。
上午離開教堂後,所有賓客移至這家飯店參與婚宴。婚宴由中午一直安排至晚上,但是新人只需在晚宴時再出場便可。
婚宴安排在飯店八摟的宴會廳,藍晴依則在飯店十七摟一間精緻套房裡換裝與休息。她讓設計師幫她換下婚紗禮服,穿上一件粉紫色雪紡紗晚禮服後,便支走設計師和幾位助手,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想事情。
第一,她覺得昨天的飯菜一定有問題——否則她怎會任由他人幫她換衣服、化妝,並被載到了教堂都還不知道?她的父母太自私了,居然對親生女兒耍這種手段!藍晴依覺得好氣!
第二件事是有關於閻琮修在教堂裡對她說的那句話——他不屑。
先令她驚愕的不是那句話的意思,而是他的聲音;他的聲音異乎尋常的好聽!
聲音的好聽與否並不似外貌有確切的形象可以比較,而是較主觀的、較精神層面的,會讓人在心中直接產生正負面印象。而閻琮修的聲音聽起來很專制、很有自主性,而且很有高高在上的權威感——不像是她想像中懦弱無能、帶點女性化嗲勁的聲音。
他說他不屑——是指不屑娶她?或者是不屑吻她?那麼他為什麼接受父母的安排?而且也參加了婚禮,並為她套上了戒指?再者,他說他不屑時的口吻,令她想起那一天和鄭韻雯及溫榮作在荼藝館時的談話。當時鄭韻雯問她是否想看閻琮修的照片時,她也是以那種口吻說「我才不屑咧!」
這兩者之間會有關聯嗎?當時荼藝館裡應該沒有人聽見他們的談話,閻琮修不可能知道呀!怎麼會……
或許只是巧合吧!她只能這樣想。
躺在床上想著這些事情不久後,她便輾轉睡去。
「啊——」她極為舒服地又伸展了下四肢,心想這才是真正的休息、真正的睡覺,不像早上醒來時,全身骨頭像被拆了又重裝似地鬆散。
她不知道自己睡多久了,微微仰起身子看窗外,窗外天已黑,遠處閃動著盞盞燈火。
藍晴依回過頭望向房內,一個人影嚇了她一跳!閻琮修背對著梳妝抬坐著,腿上擱著一本書,沒有理會藍晴依發現他竟也在房裡時的一聲驚呼。
驚嚇過後便生怨對。藍晴依心想,這個人在房子裡也不出點聲,存心嚇人嘛!而且,還是個不懂禮儀、不體貼的人!她在心中暗罵。因為當他進房,見著她在睡覺,竟將大燈開得通亮,也沒有拿條棉被幫她蓋上。
藍晴依坐起身子,忙將裙擺拉好。盯著閻琮修低首看書的姿勢,等他發現她已醒了過來。但閻琮修卻還是沒抬起頭理她。
沒有人會覺得被忽視的感覺是好受的。
藍晴依發聲:「幾點了?」
閻琮修或許是太過沉迷於書中,沒有聽見她的發問。
「幾點了?」藍晴依又大聲地問了一次。
閻琮修終於抬起頭——但不是望向她。他看著牆上的鐘,卻還是不回答她的問題,似乎是告訴她時鐘就在那裡,自己不會看哪!
「我要是看得清楚就不必問你了!」藍晴依咕噥著。她瞇起眼試著看清楚牆上鐘錶的時針、分針,但眼前的事物在瞇起眼後仍是呈現模糊狀態。
這個人真是!藍晴依有些惱怒,他開個口告訴她現在究竟幾點了,有那麼難嗎?
藍晴依下了床,走到他跟前,一把抓起他的左手,拉起衣袖看他的手腕——沒有!再看他的右手,還是沒有!
這人……她對他的印象簡直壞到極點了。除了他的聲音之外。一個不戴表的人,表示他不重視時間、沒有時間觀念,當然也就不會守時;而不會守時的人,必然也不會守信!這種人在商界怎麼可能混得下去?
她退後了兩步,告訴他說:「我要下去了!」她走到門口,等了一下,見他沒有起身陪她一起下去的意思,遂甩上門,走向電梯。
「哼!耍帥、裝酷?故作傲慢樣!還不是像個木偶似的被父母親控制在手中!」藍晴依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進了電梯。
在電梯一里,她統合了一下對閻琮修的所有評語——懦弱無能、心理變態、性格缺陷、沒個性、沒腦筋、娘娘腔(還有可能是個GAY),既不體貼更不懂得禮儀、無信無義——她已經瞭解為什麼他的父母親急著幫他找老婆了!
而且這種懦弱的人,最怕別人看出來他凡事只能依賴父母決定,所以剛才他在房裡怪裡怪氣的樣子也不難理解。
電梯在八樓停了下來,一踏出電梯,就有一個穿著黑色晚禮服的女子朝她走過來。
「小姐,你終於出現了!」
「鄭韻雯!」她驚喊,「你居然穿了禮服!」
「還不是你害的!拿去吧!」鄭韻雯遞給她一個小紙袋。
「眼鏡?」袋子裡裝著一副琥珀色細框眼鏡,一副隱形眼鏡。她立刻戴上細框眼鏡,眼前的鄭韻雯令人眼睛一亮,「天啊!你真美!」
鄭韻雯穿了件V字領的絲質長裙,雪白的肩膀令人讚歎;上半部合身的剪裁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她的頭髮也經過整理了,似乎上了些發雕,顯現出微卷的波浪,額前也垂著劉海。不過她還是沒化妝,素淨著一張臉,但真的很美!
「很美,可是很像是來參加喪禮的!」藍晴依故意這麼說。
「人家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所以你說我是來參加喪禮的倒也沒什麼不對!」
藍晴依嘟起嘴,「真損!」
「知道就好!」鄭韻雯敲敲她的額,道:「傍晚我看到報紙才知道你今天結婚,我馬上就趕過來。結果服務台說我服裝不整,把我轟了出去!我才在附近禮服店租了這件衣服。」
「然後就去美容院洗頭?」天要下紅雨了,鄭韻雯上美容院?
「小姐,你看清楚一點!」鄭韻雯將頭湊近她,「全部都是水!我哪有時間上那種地方。」
「水?虧你想得出來。」藍晴依推了一下眼鏡,「怎麼會有這兩副眼鏡?」
「前幾天就訂了,本來要你自己付錢的,既然你現在結婚了,就拿來抵掉禮金吧!」
「真賊!」藍晴依笑道。「我又沒說我需要眼鏡。」
「要你戴眼鏡,是要你別再腦筋迷糊、眼光模糊了!嫁人不是件小事,何況大企業家的媳婦不是好當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鄭韻雯壓低聲音,提醒的語氣中多了些曖昧,「重點是提醒你記清楚、看清楚令晚發生的一切……」
「什……什麼?」她一直在想不願結婚的事,竟然忽略了結婚後她所必須付出的……
「噯!瞧你這副模樣!你該不會告訴我,你以為結了婚後,就是和一個男的同睡在一張床上,等送子娘娘覺得你們很乖,就會賜給你們一個孩子吧?」她覺得以藍晴依的清「蠢」來說,若還有這種想法倒也不無可能。
「鄭韻雯!如果嫁的人是你,看你還能不能這麼輕鬆?」
「為什麼不?我告訴你,早就知道你不得不嫁,既然如此,何必多想?反正合則來,不合則離。何況說不定這人真就是你今生注定的伴侶,能這麼輕易就在一起,多少人求之不得」鄭韻雯的生活態度就是隨遇而安,向來不苛求什麼。
「說得這麼輕鬆,你怎麼不替我嫁?」
「你想想,如果我真替你嫁了,結果閻琮修愛上了我,而當你見到閻琮修後,你偏又愛上了閻琮修,那怎麼辦?」鄭韻雯說得極快。
「複雜!」藍晴依沒聽懂地的意思,也懶得多想,反正她根本沒替她嫁。
「榮作不曉得會不會來?」她換個話題。
「他應該會看報紙吧!」鄭韻雯推測道:「不過不一定會來。他捨不得你嫁!」
「他捨不得,就你和我爸媽捨得!」
「拜託!捨不得又怎麼樣?像榮作,說聲捨不得就能把你搶回來嗎?真是的!就只會逃避。」
鄭韻雯說話的同時,電梯「噹」了一聲,兩人同時轉過頭去。
電梯門一開,一名男子走了出來。
藍晴依當場看傻了眼!乖乖,這男的帥得不像話!五官俊美得像是從希臘神話裡走出來的美男子,穿著合身的寶藍色絨質西裝、長褲,將修長的身段表露無疑,最吸引人的是他走路的姿勢,沒想到一個男人走路居然也能走得這麼有魅力——並不像男模特兒算好了跨出的步伐、角度;他走得極為自然,甚至帶著目中無人的氣勢……目中無人?是的,他是有這種資格的。
藍晴依的目光一直跟著他的背影,直到他走進了宴會廳後,她仍不忍調回目光。她一直以為認識了溫榮作以後,男人再帥的外表對她將不再有影響。沒想到這個人竟能全盤地揪住她的視線,久久轉移不開,且腦海中已充斥了他的身影,揮之不去!
鄭韻雯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問道:「他為什麼不理你?」
「他為什麼要理我?」藍晴依的臉不知是因失態或因心動而腓紅。
「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你還不知道,」她刻意頓了一下,「他就是你的老公吧!」
藍晴依只覺腦中轟地一聲,遲遲未能吸收鄭韻雯的話。
傻了一會兒後,她終於大叫:「啊——」那個懦弱無能、心理變態、性格有缺陷、沒個性、沒腦筋、還有可能是個GAY的閻琮修會是他?!「天啊!」她完全無法將心中的閻琮修和剛才見著的男子合併起來。
「別呼天喚地了!」鄭韻雯笑看著她多變的表情。「怎麼樣,慶幸沒讓我代替你嫁了吧!」
「他為什麼要娶我?」她喊道。這一個問題她一直在想,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急於知道答案。
鄭韻雯聳聳肩,「大概他的近視也超過一千度吧!」
藍晴依眨眨眼,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外在與家世都那麼好的人,為什麼需要以這種方法娶妻?以他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孩子會沒有?
鄭韻雯洞悉她的疑問,「別老是想為什麼、為什麼了,這些問題在《一千個為什麼》的書裡是找不到答案的!」她搭著藍晴依的肩,帶她往洗手間走去,「戴上隱形眼鏡,好好看看你的老公吧!」
藍晴依換戴上隱形眼鏡後,和鄭韻雯一起回到了會場。
婚宴由中午持續到晚上,前來祝賀的人進進出出;直到現在,會場裡仍有著不少賓客,但因新人遲遲未出現,這場婚宴反而演變得有點像是商業聚會。所以當閻琮修和藍晴依分別進入宴會廳時,並未引起太大的注意。
藍晴依環視會場,看見閻琮修與另一名男子站在廳內一角,鄭韻雯則注意到閻鵬和藍鈺清皆偕同妻子走向閻琮修。
「去聽聽他們說什麼。」她立即拉著藍晴依也走了過去。
「啊!依依!」閻母看見藍晴依和鄭韻雯走向他們時,親切地喚她。「你來得正好,大家在等你們開舞哪!」
早上在教堂裡所鬧的風波,雙方父母費了不少的工夫才阻止記者照實寫出來到這裡後,新郎、新娘卻又遲遲不出現,他們只好取消所有介紹人或主婚人的演講詞,先演出所安排的表演。雖說來此的賓客皆表示不介意,但他們還是希望兩人共舞,以減少別人的閒話。
不過,就閻鵬夫婦倆而言,不論這場婚禮的舉行是否盛大順利,他們最高興的還是閻琮修終究願意娶藍晴依。在一個月前,當閻琮修突然表示答應他們的安排時,他們由原先低落的心情一轉為驚愕再轉為欣喜!雖然兒子決定婚後不與他們同住,但他們相信兒子一定是為了珍惜與新婚妻子共處的時刻而做下此決定。
在藍鈺清夫婦方面,得了一個令眾人讚不絕口的女婿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而他們也相信,女兒對他們的不一諒解只是一陣子的事,畢竟,親情勝過一切。
「我過去請樂隊演奏舞曲。」藍鈺清道。
「不用了!」閻琮修阻止。「宴會結束了!」
「琮修?」雖然閻琮修的語氣對閻氏夫婦而言並不陌生,但他們還是驚訝地喚他的名。
閻鵬試著和他溝通,「我們計畫宴會九點結束,現在才……」
「宴會結束了,你們請回吧!」語畢,他對一旁的藍晴依看也未看,便率先離去。
「日揚……」閻母希望黎日揚幫他們勸回閻琮修。
「伯母,您也知道他就是這樣。」黎日揚無奈一笑,「而且大家都累了——」他的視線停在藍晴依和鄭韻雯身上,他禮貌性地朝她倆點個頭;但是鄭韻雯看著別處,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問候,而藍晴依則怒著一張臉面對父母,亦未搭理他。
「依依……」藍母感受到藍晴依的怒氣,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哼!」藍晴依任性地撤過頭,拉著鄭韻雯離開。「我們走!」
「這……」藍母有些尷尬,「不好意思,都怪我們太寵她了,她才這麼不禮貌!」
「不能怪她,」閻母給彼此台階下,「剛結婚,在心情上還沒調適過來。」
於是四人互視微笑,卻顯得客套,想回復往日友誼,似乎已遙不可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4:31
第三章
掉離開的藍晴依和鄭韻雯走到電梯前,藍晴依立即按住「往下」的按鈕,鄭韻雯接著按下了「往上」的按鈕。
「幹嘛?」藍晴依心中對父母的氣還未降下來,口氣中有些挑釁的味道。「你在樓上訂了房間了嗎?」
鄭韻雯的語氣也沒比她好多少,「我沒有,『你們』倒是有。」
電梯門開,藍晴依走進電梯後,語氣回復平常的樣子。「肚子好餓哦!聽說這裡的西餐根不錯,陪我下樓吃點。」
鄭韻雯盯著她的臉看,知道她刻意在迴避與閻琮修共處一室的事實。「喔——你在害羞!」鄭韻雯故意逗她。
「我幹嘛害羞?我是真的肚子餓了!」她仰著頭盯著樓號看,當電梯在二樓停下,她便往西式餐館走。
鄭韻雯走在她身邊,仍不饒過她。「那麼你是想先給他來個下馬威羅?先讓他嘗嘗等老婆的滋味,警告他以後絕不能讓你獨守空閨。」
「你在說什麼呀!」她推門走進餐廳。
一名侍者引她們到靠窗的雙人座。兩人點了菜之後,鄭韻雯繼續說道:「所以我說,你最適合嫁人了——雖無經驗,但必定勝任!」
「我拜託你住口好不好!我只是想下樓吃點東西而已,你也能說成這樣。」藍晴依有些心浮氣躁。
「你可以不用親自下樓呀!為什麼不到房間裡,和他一起點一些東西來吃,好化解彼此的尷尬呀!」
「喂喂!你想到哪裡去了?」
「沒有啊!陌生人初識總是有點尷尬的嘛!何況才初識就被關在同一個房間裡,豈不更尷尬?!」鄭韻雯一向喜歡看藍晴依的窘樣。
「鄭韻雯!」藍晴依雖然想表現出不在意的模樣,但白哲的臉龐在暈黃的燈光下已現出粉嫩的微紅色。
當餐前酒與第一道菜陸續上來後,鄭韻雯沉默了半晌,換上正經的神色,看著藍晴依道:「你聽好,現在不是在開玩笑!」鄭韻雯認真的語氣,立刻引起藍晴依的注意,「閻琮修那人不簡單,你凡事要小心,頭腦清楚一點,別讓他傷了你!」
「你是說……」經過了原先的假想印象,再見到閻琮修的本人,加上剛才他同父母說話的態度,藍晴依也覺得奇怪。
「照片上還看不出來,但見過本人後,就知道這個人不好相處;但是既然已經成了夫妻,就別再想他娶你的真正原因。先試著去認識、去瞭解他這個人,如果他不適合你,那就只好分開。」
為了不增加藍晴依的心理壓力,鄭韻雯對閻琮修的觀感尚未全數表達出來。看到雜誌上的照片時,她以為閻琮修是個能照顧藍晴依的人,才贊同藍晴依嫁他,但見到閻琮修本人後,鄭韻雯驚覺自己看錯了眼——閻琮修深沉得讓人驚駭、讓人無法洞悉他的想法。他能在鏡頭前演出溫文爾雅的一面,卻也不怕在公眾場合裡表現出專制、霸道的一面——男人通常是令人難以捉摸的,而閻琮修可能是箇中之最。
「你的意思是?」藍晴依想了一下鄭韻雯的話,有點似懂非懂。
鄭韻雯拍拍她的頭,「保持冷靜,別立刻就愛上他。」
藍晴依嘟起嘴,「我不用刻意冷靜,也不會愛上他!」
「藍晴依,你認真一點!」鄭韻雯告誡道:「以前你父母親不在身邊時,至少還有我和榮作,但是現在可不同了,一個你不瞭解的人佔領了和你最親密的位置!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還不知道把你交給他是對是錯,你要好好保護自己。」
藍晴依看著鄭韻雯嚴肅的表情,這才正視起自己今後所處的情境。她的婚姻並不像其他男女因愛而結合,加上她完全不瞭解閻琮修,更無法預測與這個人共處的未來。
「我要你認真一點,不是要你擺出這副苦瓜臉!」鄭韻雯要藍晴依有保護自己的意識的目的已達成,口氣便又轉回輕鬆,「別想太多,反正合則共度今生;若不合,最壞的打算不過就是離婚罷了!」
***
用過餐後,鄭韻雯便離開飯店。
藍晴依在上樓的電梯間裡,重複思索著鄭韻雯的話。鄭韻雯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必是看出了什麼,才會向她說這麼多。
總之——藍晴依歸納出個結論,先瞭解閻琮修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其他一切再說吧!
站在房門前,藍晴依敲了兩下門,等了一會沒人回應,見門把未上鎖便主動開門進去。
他不在?也好,落得輕鬆!藍晴依心想。
坐在梳妝抬前,正想卸妝,門外便有人敲門。
藍晴依開了門,是飯店的服務生。
「請問,是閻太太嗎?」服務生有禮地問。
「不……呃,是!」她實在不習慣別人這麼稱呼自己,而且還有些討厭那個姓。
「不好意思,」服務生面有難色地啟口,「閻先生要我通知你,他已經把房給退了。」
「什麼?他把房給退了?」
「嗯!這是他要我交給你的。」服務生遞給她一張寫有地址的紙條,及一張紙鈔。「他怕你身上沒有帶錢,所以……」
可惡!沒和地商量便退了房,連來通知她的還是個小服務生!全天下有哪個男的這麼對待新婚妻子的?
藍晴依看了下地址,心中也有了主意,「他把房退了,那麼現在我就再訂房!」
「對不起,因為現在是旺季,閻先生房一退後,立刻就又被訂走了。」
「連其他空房間也沒有了?」藍晴依不太相信。
「嗯……」服務生回答得有些心虛。
「他吩咐你們不准答應我訂房的要求?」藍晴依猜測道。
而自服務生為難的表情中,她亦看出了答案。「好吧!我立刻就走。」
房間裡屬於她的東西,只有化妝箱及幾套衣服,她換了件平常的洋裝,便走出飯店。
站在飯店門口,她沒有立刻招計程車。這一整天下來所發生的事,使她明白閻琮修不是她想像中的閻琮修;甚至於,他和往常出現在她世界中的人完全不一樣!
在婚禮上,他娶了她,卻不在神前許下承諾,也未套上女方所獻出的戒指;在房間裡,他對她的問話則充耳不聞;在電梯前、在宴會裡,他瞧也未瞧她一眼!現在,他教人交給她一張地址、一張紙鈔,便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他既然這麼不尊重她,她又何需依他的指令行事呢?
藍晴依將寫有地址的紙條揉在掌中,舉起手招了輛計程車,心中別有去處。
「等一下,藍晴依!」
一名男子朝她走了過來,阻止她進入計程車。藍晴依抬起眼,認出是在宴會中與閻琮修在一起,閻父、閻母也都認識的男子。
「我叫黎日揚,是琮修的朋友。」黎日揚自我介紹。
「我知道,剛才在宴會裡見過。」
黎日揚向計程車司機說了聲抱歉後,向藍晴依指了個方向,「我的車在那邊,我送你回去。」
藍晴依沒有立刻跟上他的腳步。「是他教你送我回去的?」
黎日揚側了頭想了一下,「也算是。」
藍晴依知道自己是走不掉了,只好上了黎日揚的車。
黎日揚是閻琮修的小學同學,小時候常玩在一塊,但不算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後來閻琮修到了日本,黎日揚則全家移民美國。兩人在大學時代重逢,當時黎日揚所見到的閻琮修,便是現在這種個性,一向是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黎日揚常找機會接近閻琮修,閻琮修倒也未拒絕他。
後來閻琮修赴歐繼續進修。黎日揚留在美國修得碩士學位後,獨自回來台灣,為某企業工作了一年多後,離職自行創業。他的生活方式並不是太認真,對於事業幾乎是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根本就未努力衝刺,卻意外地在小型企業裡也佔了一席之地。
一年前,閻琮修掌了閻氏集團實權後,接連搞垮了幾家中、小型公司,黎日揚的公司也是其中之一。而閻琮修搞垮黎日揚的公司,只是想聘請黎日揚到閻氏集團幫他。黎日揚很習慣閻琮修這種極端的個性,於是爽快地答應出任閻氏集團總公司業務部經理——這是他與閻琮修在工作上的關係。
而他與閻琮修的私人感情方面,在外表上似乎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實際上兩人之間有著一份特殊的默契。像現在,要說是黎日揚瞭解閻琮修的做法,才出面接送藍晴依回他們的新屋,倒不如說琮修如此對待藍晴依而不怕她乘機離開,是因為他知道黎日揚必會適時出現。
「你和琮修從小就認識?」黎日揚問。他對於藍、閻兩家的過節略有耳聞,但不知實際情形究竟如何。
藍晴依搖搖頭,「不認識。」她才不相信父母說什麼她小時候和閻琮修相處得有多好。「你和閻琮修是朋友,你說,他為什麼要娶我?」
「我也不清楚。」而這也是他極想問明白的。他不相信就因為那天聽到藍晴依和鄭韻雯在茶藝館內的談話,閻琮修便決定要娶她;何況那些話絕不中聽!「你對琮修有成見?」
「沒有!」她撒謊。覺得沒必要和「閻琮修的朋友」講太多。
「你覺得他怎麼樣?就外表上而言,或者是就你主觀上的感覺?」他很想知道當她見到閻琮修的本人時,心中有什麼想法——與她在茶藝館裡所說的相符嗎?
「沒什麼感覺。」她冷淡地應。
「是不是有些變態、娘娘腔?」這些話可不能讓閻琮修聽到,除非他不想活了!
藍晴依睜大眼看他,不知為何又聯想到與鄭韻雯在茶藝館裡的那段對話。「如果你覺得他有,那我也不反對。」
「好答案!不過說真的,」他覺得自己該給她一些忠告。「琮修有些不好相處。」
「我知道,不久前我的朋友才跟我說過相同的話。」
「我建議你先拋開他為什麼娶你的疑問,試著去瞭解他的人、去認識他的生活。」黎日揚希望她能過得好,也希望閻琮修因她的介入,能敞開心扉去愛人、或接受別人的愛。
「我知道,這話我朋友剛剛也才說過。」藍晴依由衷佩服鄭韻雯觀人的能力。
「哦?就是那個不化妝的女孩?」老實說,他對這名身段迷人、神韻優雅的女子頗有興趣。「她叫……」
「鄭韻雯。不過我先警告你,你別對她動腦筋,她已經名花有主了!」這是藍晴依對每個對鄭韻雯有興趣的男子都會說的一段話。她相信鄭韻雯和溫榮作會在一起,遲早的事。
「知道嗎?」上回在茶藝館裡,黎日揚覺得藍晴依說話的腔調和閻琮瑤很像。此時此刻,她的語氣和表情又使他想起閻琮瑤,因為在小學時代,閻琮瑤也跟他說過相似的話。
「你讓我想起琮修的妹妹。」
「他有妹妹?」
「在美國,所以沒來參加你們的婚禮。你和她的個性可能有點像,不過,她比你漂亮!」這個黎日揚,向來是個坦白的人。
「殘忍的幽默!」外表的評論有主、客觀,所以藍晴依並不以為意。
「談談你那個朋友的男朋友如何?」
「你對她有興趣?」這可不行,如果這個不比溫榮作差的男人對鄭韻雯採取行動,誰知道他會把溫榮作和鄭韻雯之間一向平衡的局勢攪得多亂。「死了心吧!他們可好得根,誰也介入不了的!」
「真的嗎?那麼他為什麼沒有陪她一起參加今晚的宴會?」
「因為他捨不得我嫁!」話一出口,藍晴依便覺得有些不當。「我的意思是,他既沒有時間,而且……」她話轉不過來。
「我知道了,的確有那個人存在,只是沒你形容的和你那個朋友那麼好吧?」黎日揚想起那天在荼藝館裡話不多的男子。
「我朋友叫鄭韻雯。」藍晴依重複鄭韻雯的名宇。「再警告你一次,別動她的主意!」
「我只能說不敢保證。」黎日揚是個重視緣分的人。在外人眼中,他的女友算是不少,實際上,對於感情他從不強求;但若與鄭韻雯有緣,他不會強迫自己不動她的主意。
車子駛進閻氏集團在郊區即將落成的別墅住宅區。其中有一楝最為與眾不同,佔地最廣、庭院也最大,建築形式也最精緻。
「這裡就是你們的新房了。」黎日揚下了車,為她開啟車門,「很遺憾,我必須告訴你,你們的蜜月假期可能得在這裡度過了,因為公司最近有不少事,琮修走不開。」
「如果真有蜜月旅行,我想我可能也不敢跟他一起去。既然他能把我一個人丟在旅館,難保他不會再放我鴿子!」雖然有些失望,但為防被一個「陌生人」,帶到一個「陌生地方」後置之不理,她寧願留在這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家」中。
「對了,我聽琮修的母親說,幫你們請了個幫傭啞嬸;雖然溝通上有些不方便,但人應該還挺勤快的。」
「她也會住在這裡嗎?」
「我不清楚,不過你是這裡的女主人,你有決定權。」黎日揚看得出她的躊躇與不安,「需要我陪你進去嗎?」
藍晴依想了一下,然後搖頭,「不用了,我自己進去。」
畢竟像他所說的,她已是這裡的女主人。
目送黎日揚的車子離去後,藍晴依按下門鈴。沒等太久,庭院外的大門自動開啟。當她走到屋前,便有人應門。應門的是一名穿著圍裙,但看起來還頗貴氣的中年女子。
「你是啞嬸?」藍晴依開口問道。
啞嬸微笑地點了點頭。
「我是藍晴依,也就是……嗯……」她的手胡亂的比畫著,還不知該怎麼大方地跟別人介紹自己的新身份。
啞嬸朝她微微鞠了個躬,並以手勢表明她知道藍晴依的身份。她的手勢並不是專業的手語,但一眼就能看出她想表達些什麼。
啞嬸接過藍晴依手上的化妝箱與手提袋,引她走進客廳。然後啞嬸以手勢比著吃與喝的動作,問藍晴依是否想吃些什麼。
藍晴依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和櫥櫃,看了一下後,說道:「不用了,我如果餓了的話,再自己想辦法。」她走回客廳,環顧了這楝屋子的隔局後,才又看著啞嬸問道:「對了,閻……唔……我媽媽和你談的工作情形是怎麼樣?你會住在這裡嗎?」
啞嬸的手比了五、六後,又指指這個地方。
「你是說你會住在這五、六天?」藍晴依又看了一回屋子的各個角落,她覺得已經處理得挺不錯了,不過他們大概以為還需要再整理整理。」然後是白天來這裡準備三餐及清理環境?」
啞嬸又點點頭。走到樓梯口,指了指樓上。藍晴依便跟著她上了樓。
登上二樓直接看到的便是起居室,啞嬸引著她走到起居室隔壁的房門前。
「這裡就是我的房間?」藍晴依開了門,探頭望了望,見裡面沒人後,走了進去。
啞嬸亦走進來,將她的束西放在梳妝台上。
房間裡擺了成套同色彩的傢俱,略偏女性化。藍晴依在更衣室前看到幾個熟悉的行李箱,打開其中一個,裡頭是昨天藍母買給她的衣服。「這些是我母親他們送來的?」
她沒等啞嬸點頭,便走進更衣室裡。更衣室裡的左面有四個衣櫃,右面是一大片穿衣鏡及自動式回轉衣架。正前方則是另一道門。她試著去轉動門把,但是門已被上了鎖。
藍晴依打開各個衣櫃看,裡頭有兩個衣櫃是空的,另外兩個則掛滿閻琮修的衣物。
她走出更衣室,打開房間裡其他櫃子的抽屜,發現裡頭全無閻琮修的物品。
她納悶地望著啞嬸,又問了一次:「這裡是『我』的房間?」
啞嬸指指藍晴依,表示她住在這個房間,然後又指指隔壁房。
「你是說,閻琮修他的房間在隔壁?」見啞嬸點頭,藍晴依的心頭莫名輕鬆了起來。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啞嬸出了房門後,藍晴依自母親送來的行李箱中,找出她的日用品。輕快地卸了妝,藍晴依走進浴室,洗淨身子,並將浴缸放滿熱水,調了按摩水流,放鬆緊繃許久的神經,享受著泡熱水澡的樂趣。
她想,她已經明白閻琮修娶她的原因了。答案再簡單不過——閻鵬用計使父親簽了契約,父親為了藍氏企業不得不將她嫁出!同樣的,閻鵬亦用閻氏集團要脅閻琮修娶妻——
而閻琮修壓根兒不想娶她!而且他可能以為那張契約是藍鈺清設計閻鵬簽的,用以逼他娶藍晴依,所以他對自己也帶有敵意。
不知道閻琮修會怎麼想她?在她那樣批評他後?大概覺得她是個嫁不出去的醜八怪,父親才會用此計謀將她嫁出去吧?!
只是,這個人還真是小氣!他難道不會想到其實兩個人都是被逼的嗎?何需以完全不搭理她、並將她一個人留在飯店——這麼小氣的方法對待她?
不行,不能讓他以為自己是一廂情願要和他賴在一起。藍晴依心想要找機會和他說個清楚。
藍晴依接著想到,在鄭韻雯所提的合則共處、不合則分之外,她和閻琮修也可打算不合不分呀!既然雙方父母如此費盡心機地將他們湊成一對,兩人也該順順他們的心意,然後再作打算吧!
嗯!鄭韻雯警告她不可輕易地愛上閻琮修時,她也覺得愛上這種優越的人種,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不過想到閻琮修在這場婚姻裡的立場是和她一樣的,她倒覺得可以試著和他成為朋友——就像她與溫榮作的關係一樣。
藍晴依睜開眼,拍了拍水到臉上。站起身欲離開浴缸時,浴室內與隔壁房相通的門竟被開啟,閻琮修毫無預警地走了進來。藍晴依急忙縮回水中,一邊驚叫道:」喂喂!你怎麼可以進來?」
閻琮修自洗手台上方的鏡子瞄了她一眼。兀自扭開水龍頭,低著頭洗臉。
「你太沒禮貌了吧!」藍晴依緊縮成一團,渾身無安全感,」還不出去!」
閻琮修自置物櫃上拿了條乾毛巾擦淨臉,又拿起洗髮精,似乎想洗頭。
「混帳!」藍晴依怒而拍水潑他,他身上還穿著襯衫及西裝褲,立刻濕了一大片。
「你出去呀!」她吼道。
藍晴依略帶歇斯底里的動作,因閻琮修藉由鏡子投射而來的冷冽目光而停止。他一直沒有回過頭,但她知道他從鏡中看著她!她噤聲帶著怒意與鏡中的他互視,但隨即被他的氣勢所懾,委屈地低下頭躲開他的目光。
空氣僵了一會兒,藍晴依綬緩抬起頭,卻見他轉過身來——「你幹什麼?」藍晴依叫道。雙手緊抱著屈起的膝蓋。
只見閻琮修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將浴缸前的浴簾拉上。被區隔在浴缸內的藍晴依,直到聽見閻琮修離去的腳步聲,才重重地吁了口氣。
真是少見多怪……藍晴依將臉埋進水中數秒,抬起頭後,忍不住為自己的失態笑了起來。她從來沒有習慣拉上浴簾泡澡,而且也沒有人會在她洗澡的時候闖進來。另外,她沒想到自己的應變能力那麼差,竟還會急的猛潑他水,不知道如此反而會更惹怒他……
而這個人,真的好奇怪、好奇怪!「他好酷哦!」藍晴依低聲說道。也正如同鄭韻雯和黎日揚所說的三個人一定很難相處——這會是他的父母親急於要他娶妻的原因之一嗎?
藍晴依起身離開浴缸,拿起浴巾裹住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間。
吹乾濕發,換上家居服後,藍晴依躺在床上,重新評估閻琮。
她必須承認她之前對他的假想完全錯誤——他是個極完美的人,也就因為他的完美,才會與這世界上所有的平凡人格格不入吧!現在,她對他的感覺是有一點點的好奇,也有一點點的討厭,因為他太傲慢了,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他不應該這樣的,她想,他應該試著懂得什麼叫謙虛。
藍晴依跳下床。她知道現在若不跟他把話講清楚,今晚是睡不著的了。
她來到他的房門前,敲了門後,主動扭轉門把開門進入——閻琮修不在房間裡。
她發現他的房間除了更衣室和浴室與她的房間相通外,在另一邊亦與其他房間相通。
她好奇地打開那一道門,先探出頭望望,瞧見閻琮修正坐在一張大辦公桌前,她便輕輕敲了敲門,但閻琮修並未抬頭理她她已經不覺得奇怪了、她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比他的房間還大的書房。面對外頭的南面是一整片落地窗,西面與北面的牆全部放滿了書籍,而與他的房間所相連的東面牆,則擺了不少收藏品。室內有一組高級沙發,他的辦公桌旁則擺了電腦與傳真機;即使他不出房門,也能遙控閻氏集團。
「閻琮修,我有話跟你說。」男孩子中,能讓她親蔫直喚名宇的,只有溫榮作。所以她連名帶姓的叫他。
既然她表明有話找他商量,他總該抬起頭聽聽她想說些什麼吧!但他沒有,依舊專心地看著手上的文件。
藍晴依捺住氣,進一步解釋道:「我想你有些誤會,以為那一張荒謬的契的書是我父親設計的。」她以為這樣的開頭,一定能引起他的注意,誰知道他還是沒興趣!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你一樣都是那張契約裡的受害人!你不願意娶我,我可也沒想過要嫁給你。」藍晴依一步步走到他桌前,出其不意地抽走他眼前的文件。「所以你沒有資格在我面前擺出如此傲慢的態度!」
閻琮修的目光由她的腰部往上移,停在她的臉上,與她迸著怒火的雙眼相對。
該死的!閻琮修的兩眼會懾人魂魄!藍晴依急忙挪開被他勾住的視線,一時之間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
閻琮修則視她如隱形人似的,拿起另一份傳真文件,並拿起話筒,按下一個記憶號碼,電話迅速接通。
「喂!你尊重人些好不好?」藍晴依往電話一拍,拍斷連線。」我在跟你說話哪!」
對於她接連無禮地搶走他的文件及掛斷他的電話,閻琮修不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後仰,背靠著椅背,高傲的氣勢如同君臨天下一般。」我在聽!」
藍晴依皺著眉盯著他的臉,警告自己別再被他帥得不可思議的那張表皮給迷住了!
「我知道你不願意娶我!」她徵詢他的真意。
閻琮修居一挑,「我沒這麼說。」
「但你的態度的確是這樣。」
「如果你認為是這樣,就是這樣。」
「我也不願意嫁給你!」她表明。
「我知道!」
他的答話極簡短,且隨時都可以結束談話。最難和這種人討論事情,也很難激怒他、與他吵上一架。
「但是現在我們已經辦了結婚登記了,你想怎麼樣?」她想和他談清楚未來該怎麼辦。
「你想怎麼樣?」他滿不在乎地重複她的問題。
藍晴依側著身子,雙手環在胸前,側著眼瞪他。深吸了口氣後道:「我們的房間是分開的……」
閻琮修眉又一挑,平板的音調終於提高了一點點,「難道你想和我住同一個房間?」
「我才不想!」她大聲地否認。她的意思是想問他是否和她一樣,打算兩人在短時間內維持空有的夫妻之名。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閻琮修的表情透露出不耐,很明顯地他希望快點結束談話。
藍晴依甩甩頭,告訴自己冷靜、冷靜。「我相信在早上的婚禮之前,你就已經有離婚的打算!」
「你指的是這個?」閻琮修自抽屜中拿出一份文件。
藍晴依上前一看,是離婚協議書。「我馬上簽!」她立刻拿了只筆,快速地寫下協議書上妻方所需要填寫的資料。寫完之後,她將協議書掉頭遞給他,「換你!」
閻琮修拿起協議書,看了一下她的基本資料後,將協議書對折又對折,然後起身,將協議書丟進垃圾筒裡。「這個現在還用不到。」
「你耍我!」藍晴依走到他面前與他對視,但礙於他整整出自己一個頭高的壓迫感,只好退後兩步,與他保持距離。
「沒有!」他坐回辦公椅內,攤開原先檢視的文件。
藍晴依走回桌前,「既然你連離婚協議書都準備好了,也就表示我們這個婚姻的存在只是表面且暫時的,所以在這一段時間內,你我在父母面前掛著夫妻的名,其他時候則互不相干、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她不等他回答,決定自己說了算。「另外,在名義上我是你的妻子,你必須負擔我的經濟!」她不想再花用父母的錢,而短期間也難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既然能名正言順地用他的錢,何樂不為?
但閻琮修似乎不這麼認為,他說:「在名義上你是我的妻子,那你是不是也該擔負什麼責任呢?」他沒有明指什麼事,不過很自然地讓藍晴依聯想到「那種事」!
「你……」藍晴依睜大眼瞪他。欲掉頭回房時,卻見閻琮修自左手邊的抽屜拿出一張金卡。
他將金卡放在她伸手可拿的桌前。「在離婚之前,你可以用它。」
藍晴依看看金卡,再看看閻琮修。有骨氣的作法,是不屑去動用那張金卡;但能發洩怒氣的作法,則是收下金卡,好好地去揮霍一番!
「謝了!」她拿起金卡,離開這個多待一秒就多一分怒氣的房間。
藍晴依離開之後,閻琮修立刻收起嘲諷的表情,眼神變得深不可測。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面對內心發出的疑問——他,為什麼娶她?他居然找不到確切的答案!
他甩甩頭,希望能將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文件上。未料文件上的白紙黑字竟融化了,且重組成方才在浴室,她瑟縮在水裡,一雙清亮的大眼睜得大大的,帶著恐懼、羞赧、憤怒望著他時的表情。
閻琮修用力合上文件,秀麗的面容卻仍映在眼前,揮之不去。
他站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
他是怎麼了?他娶她不過是為了想懲罰她在茶藝館裡的出言不遜,現在怎麼會覺得自己過於衝動,且不願依計畫去傷害她呢?
閻琮修仰起頭,望著無月的黑暗天空。
藍晴依——他不否認,記憶中,的確有這名小女孩的存在。但那麼久遠以前的過往,再想起那名可愛的小嬰孩,他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二十年了……天地在變、時間在變,他和世界上所有人一樣,時刻在變……從什麼時候起,他變得如此冷酷、無情?
閻琮修眼光迷濛,心思循著歲月往回走,冀望能為自己的孤傲尋出一點理由……
一個人想昂然地佇立於天地之間是困難的。當初父親將年僅十歲出頭的他送往日本,使他嘗盡了種族歧視的痛楚。他不敢相信,同為黃種人,竟有如此之大的差別待遇。不僅在日常生活中受他人勒索、欺侮,於學業上的優異表現亦受人刁難、質疑。
他一次次地思考自身的處境——父母希望他養成獨立的個性,不可能接他回國再過養尊處優的日子;而他也不希望永遠低著頭,迎合他人喜好,所以他選擇反擊!當有人朝他口出穢言,他立即還以更不堪的言辭;當有人對他惡作劇,他馬上想出更嚇人的方法捉弄回去。他不斷地鍛煉體能,培養出一拳就能擊倒對方的體力和狠勁;他不停研讀各類知識,讓所有人由衷佩服他的能力。
好不容易,他適應了當地的生活,並使人人對他刮目相看時,父親又將他送往美國,要他在另一個陌生之地從頭開始。
不過這一次他已有心理準備。一到當地便先聲奪人,逼退所有存心挑釁的異國人士。
他徹底地瞭解到人性的複雜與不堪。於是他收起所有的情緒,冷峻的行事風格塑造了獨有的王者之尊。
他,閻琮修,早已下走決心接掌閻氏之後,不管以何方法,在三年內,他要縱橫國際商場!
突然間,心一抽動,驚訝自己怎會想到這個問題。
隨著驚訝而來的,便是憤怒——
哇!帥斃了!瞧瞧他的皮膚,比你還白、還好!
天哪!這是人可能長成的模樣嗎?根本不能用帥來形容!如果他是個女的,就算再老個五十歲,中國小姐的位置也非他莫屬。
哼!鐵定是娘娘腔一個!變態!
搞不好呀!他還是個GAY!
啊!那我們得快把榮作藏起來,如果他看上了榮作的話怎麼辦?!
閻琮修握緊雙拳,條條青筋赫然浮出!
他沒想到,再次聽到看不起他的言論,竟是從兩名小妮子身上!他會讓她們為這幾句話付出代價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4:56
第四章
剛才在咖啡店裡,鄭韻雯和溫榮作鬧得有些不歡而散後,藍晴依一個人走在街上,打算到附近一家進口車代理商,和幾天前見過面的業務員談談她看上的那一輛白色迷你車。
站在交叉路口,等待交通號志指示可以通行時,她的胃部微微的抽痛了一下。
「又來了!」藍晴依皺著眉頭低語。果然又被溫榮作說中了。剛才在店裡,她在空腹的情況下,連續喝了三杯黑咖啡,溫榮作便警告她,小心胃痛再犯;沒想到這麼快就靈驗了!
藍晴依抬頭看看這幾條街的店家看板,想找間西藥房買胃藥。但這附近並沒有藥房,她又想,應該不會疼得太嚴重,忍忍也就過去了吧!於是綠燈亮起,她走向對街。
自從在閻琮修的書房和他談得不甚愉快後,這兩個禮拜以來,她幾乎都沒再見過他,不過她也不太在意。雖然原先覺得兩人在某些立場上是相同的,或許可以做個朋友,但閻琮修並無此意,她也不需要一頭熱。
這些天她幾乎都在閒逛,整個人悶得實在有些發慌。而鄭韻雯現在兼了兩個補習班的教職,加上學生介紹的個人家教,根本沒有時間陪藍晴依。藍晴依也不好意思一直打擾溫榮作。所以這兩個禮拜,她只在這兩人的中午休息時間,和他們見了兩、三次面。
既然相聚如此不易,三個人更該珍惜些。不料鄭韻雯和溫榮作連著幾次都為了她而發生口角,險些翻臉。
溫榮作一開始就不贊成她嫁給閻琮修。尤其他調查過閻琮修這個人的處事方式後,更不希望她和閻琮修共處在同一個屋簷下。溫榮作告訴她們,閻琮修這一年來在閻氏集團內的作為,在在顯示閻琮修這個人的冷酷與無情。的確,從閻琮修能透人心骨的銳利眼光,便不難猜出他是這種個性。所以當溫榮作知道閻琮修亦無娶她的意願,而兩人之間亦未發生什麼事後,急著想讓她早些與閻琮修在這份虛假的婚姻關係中做個了斷。
但鄭韻雯卻不這麼認為。鄭韻雯覺得這場婚姻勢必拖上一段時間,直到外界忘了那天婚禮上的紊亂,並不再關注這對新人的新婚情形;而且還必須讓藍晴依的父母瞭解閻琮修的真實個性,否則藍晴依與閻琮修若在婚後不久便匆匆分離,只會加深藍晴依與父母閒的互不諒解。另外,鄭韻雯還認為,說不定閻琮修會愛上藍晴依呢!閻琮修的父母想必也這麼希望,才會選中藍晴依為他們的媳婦吧!
每每談及此,意見相左的鄭韻雯和溫榮作語氣都不再和緩。上一回鄭韻雯甚至還轉身甩頭而去。
今天她再的兩人出來,便是想請兩人別再為她的事情爭論。當兩人都答應赴約時,藍晴依以為所有的不愉快都已經過去;沒想到一碰面,他們還是不給對方好臉色看。
要怪的話,就該怪那個不識相的姚炎傑!
姚炎傑是國內英日語補習業界響叮噹的人物。統計全世界上百家連鎖的英日語教學學苑都是姚氏的產業。而姚炎傑年紀輕輕便能握有台灣十幾家連鎖補習學苑的管理權,且營業額在這兩年內連創新高,自是令人對他的才能刮目相看。
他長得並不是頂高,但身材比例很好,人也還算是俊俏,個性上更是頗為可愛。只是這個人對感情的態度,實在令人無法苟同——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居然以為全天下的女子都是為他而生,都該為他癡迷。
姚炎傑五天前在補習班看見鄭韻雯,立刻驚為天人(剛才在咖啡店裡見著藍晴依時,他似乎也這麼認為)!整整五天,他都緊纏著鄭韻雯。不管鄭韻雯以何種方式拒絕他,他仍相信鄭韻雯對他有意。
令天中午姚炎傑跟著鄭韻雯一起來咖啡店,當鄭韻雯向他介紹藍晴依後,姚炎傑竟立即表示他已經情不自禁地愛上藍晴依了!但他亦無法割捨對鄭韻雯的情……
於是姚炎傑一個人在她們面前唱獨腳戲,看得兩個人實在又好氣又好笑。
藍晴依不得不表示自己已嫁為人妻,且告訴他鄭韻雯也有論及婚嫁的男友了。姚炎傑不相信,指藍晴依手上並未戴著婚戒,而且這五天來,從沒見過鄭韻雯和哪名男子見過面。
不一會兒,姚炎傑竟還以為她們那樣說是給他暗示——藍晴依表明願意嫁給他,而鄭韻雯則承認他是她的男友——
正當兩人氣也不是、罵也不是時,溫榮作終於出現了。藍晴依立刻向姚炎傑說明溫榮作就是鄭韻雯的男朋友。溫榮作見藍晴依暗示的眼神,也就配合她的介紹詞,與姚炎傑打過照面後,便請他走人。
姚炎傑離開後,藍晴依以為鄭韻雯和溫榮作能拋開這一陣子兩人之間的嫌隙,好好交談。不料鄭韻雯竟垮著臉問藍晴依為什麼說溫榮作是她的男友,而不說他是藍晴依自己的老公?藍晴依急忙解釋鄭韻雯經常有遇見姚炎傑的機會,讓姚炎傑相信溫榮作就是她的男朋友,才能讓姚炎傑真的死心。
但是,溫榮作偏偏在這時候插入一句:」我寧願假扮藍晴依的老公。」
鄭韻雯立刻不甘示弱,回了句:「這樣最好!」
看著兩人一觸即發的怒火,藍晴依知道自己又搞砸了這兩人握手言和的機會了。
然後,當鄭韻雯提到閻琮修給她的那張金卡時,現場原就不熱絡的氣氛立即加速僵化!鄭韻雯覺得自己說得沒錯,藍晴依只適合嫁人、像這場婚姻,讓藍晴依握有那張金卡,足以好好地享受一段日子;且離婚後,亦無所損失。
溫榮作卻要藍晴依將金卡還給閻琮修,他反對她花用閻琮修的錢,他不希望她和閻琮修有任何一絲瓜葛。
此時,鄭韻雯反問他:「你要她不能用閻琮修的錢,那你要她花誰的錢?」
溫榮作則說,藍晴依可以試著找工作,而這期間藍晴依的花用由他支付。
鄭韻雯又以極諷刺的音調道:「原來你不准她和閻琮修有任何瓜葛,為的就是讓你自己和她有瓜葛!」
結果,自是又搞得不歡而散了。
藍晴依看得出,到後來鄭韻雯只是故意和溫榮作唱反調、與他作對罷了。但藍晴依不明白,鄭韻雯難道不喜歡和溫榮作和諧相處嗎?而溫榮作怎麼沒發現,當鄭韻雯和他爭論時,渾身總是散發著一種很女人的氣焰,十分引人注意!
藍晴依相信這兩人的心正彼此互相吸引著,為何卻還要彼此相刺呢?然而感情的事這兩人都該比她懂得多,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該怎麼做的。藍晴依也只能這麼想了。
走到進口車代理商門前,藍晴依欣賞著幾輛停放在外頭的小型轎車,考慮到底該不該買。因為中午溫榮作的那一番話提醒了她,她實在不該和閻琮修牽扯上金錢的關係的。
她是因為一時氣不過才接受閻琮修這張金卡,這些天無限制的揮霍,更是帶點報復心理存在巴她討厭他的傲慢、他的忽視;尤其是他那種瞧不起人的眼神,及不屑與人多談上一句話的口吻,在在都能惹得她一肚子氣,卻又無處發洩,所以她才收下這張金卡的。
藍晴依站在一輛純白色的迷你車車旁,半蹲著身子,看著車子的後視鏡上才發現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胃部隨即跟著傳來一陣不適。她緩緩站直身子,決定不買車了,並將金卡還給閻琮修。
藍晴依轉過身,兩名狀似親蔫、看起來像母女的女子正巧走過她眼前。
「啞嬸?」藍晴依十分驚訝地看著兩個人的背影。身材殲長窈窕的年輕女子的背影頗為吸引人,而較瘦小的中年女子,看起來很像是在她家幫傭的啞嬸。
在街上遇見啞嬸並不是什麼奇事,但是,藍晴依的驚訝來自於啞嬸竟與那名女子微笑地說著話,真的,啞嬸不時側過臉,雙唇一開一合……
「奇怪,啞嬸應該不會說話才對,怎麼……啊……」腹部緊緊的一陣絞痛,疼得她抱著腰彎下身。
「藍晴依。藍小姐——」突然有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名男子喚她的名。
藍晴依被嚇了一跳,皺著眉頭、撫著腰部回過身,認出是中午壞人好事的姚炎傑!
「好巧,又遇見你了!」姚炎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順勢撫著地的細發,「人家說一天之內見三次面,今生便注定有緣。我們才認識兩個多小時,便相遇第二次。看來,我們……」
藍晴依拍掉他的手,「我們無緣!」便掉頭要走。
「怎麼會呢?依依,」姚炎傑輕拉住她的手,「我現在才明白,上天讓我認識韻雯,是為了讓她引導我與你的相識,你知道嗎?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
「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很無聊!」藍晴依甩掉他的手。中午時看他這副自作多情的模樣還覺得好笑,現在則是打心底厭煩。
「真的嗎?」姚炎傑一副受傷的表情,「依依,其實你現在看到的我不是真的我,我只有在你的面前才會這樣的,我是因為……」
藍晴依不悅地手一揮,胄被他氣得更疼了。「請你不要這樣叫我,依依這種蔫稱只有我的父母、我的朋友,還有……我的老公可以這麼叫!」
「真的嗎?依依!」姚炎傑又上前握住她的手,「那麼我這麼叫你也是沒有錯羅!」
「錯!我可沒當你是朋友!」她用力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朋友,當然也不是你的父母,我知道你當我是你的……」
「住口!」受不了了!她真的受不了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人?「我告訴過你我已經結婚了!」
「婚可以離,情人可以分手!」他表情認真的說。
「拜託!」她胃痛得要死,現在頭被他搞得跟著昏了!「你跟剛認識的女孩子,都是這麼說話的嗎?」
「不,你是第一個。」
「哦?那你跟鄭韻雯說的都不算數羅?」鄭韻雯並沒有告訴她他說過什麼,但絕對和他現在所說的相差不遠。
「唔……原來你在意的是韻雯,我說過,她只是……」
「對不起,我還有事,失陪了。」藍晴依不聽他把話講完,便掙回自己的手,轉身要走。
「你是來看車的吧!」姚炎傑又拉住她的手,無視她想離去的話。「我來這兒找朋友,剛好看見你在這兒看車。走吧!這裡的經理、協理我都認識,價錢絕對好談!」他拉著地往裡頭走。
「喂,我沒有要買車!」藍晴依硬是不肯舉步,另一手抓著他的手腕要他放手。「你不要太過分了!」
姚炎傑放開手,看著她,她的臉色因微慍而蒼白,有種纖弱又堅毅的美感。「那麼看看吧!如果有看上的,不用在意價錢,我可以……」
「姚炎傑!我覺得你真的是——」她思索著貼切的用語的同時,從車行裡走出一名男子,男子看著藍晴依,藍晴依記得他姓黎,叫……管他呢!先借用一下再說!藍晴依裝出笑臉走向他,甜甜地喚:「老公——」同時,雙手環住他的手臂,依在他身旁。「你怎麼這麼晚才出來嘛!」她覺得她現在的模樣絕不亞於姚炎傑的可笑。
「你……」黎日揚被她這突來的歡迎辭給嚇住了。
「姚炎傑,我跟你說我已經嫁人了,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你們……真的是夫妻?」姚炎傑看得出黎日揚的一臉納悶,與藍晴依的態度完全不搭調。
「老公——你說我們是不是夫妻呀?」藍晴依以足以甜死一罐子蒼蠅的聲音問黎日揚。
黎日揚忍著笑,「這位先生……」
「他姓姚。」藍晴依插話。
「姚先生,她的確是我的……呃,妻子。」黎日揚望望還在裡面的閻琮修,不知道他看到這種情形時會作何感想。
「是嗎?」姚炎傑眉一揚,還是不太相信。但對於感情,他向來只當作是一種遊戲,既然對方真的找出個「老公」來當擋箭牌了,他也不便再堅持下去。「那麼,我就不打擾二位了。」姚炎傑看看車行裡面的朋友正和一名男子談話,想了一下,便上了自己的車子離去。
看著姚炎傑離去,藍晴依忍不住嘀咕:「哼!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人也想追韻雯!」
「他也想追你的朋友?」
「他別想!」藍晴依抬頭看他,「你也是,想都別想!」
由於身體還是不舒服,她仍然依附著黎日揚,圈著他手臂的手也沒有放開。
「對了,琮修也在裡頭。」黎日揚說。剛才他和閻琮修在裡頭和經理談車子的問題,見著藍晴依在外頭和一名男子拉扯,便出來看看。
「啊?」藍晴依望向車行裡面,正巧遇著閻琮修投射過來的目光,不自主的放下手。
當閻琮修轉回身又和代理商的經理談話時,藍晴依抿抿乾澀的唇,「我要回去了。」
「吃過飯了嗎?我們正要去,你也一起去吧!」
藍晴依搖搖頭,「我先走了。」
「等等,一起進去吧!教琮修也幫你訂輛車。」
當藍晴依正要推托的同時,便看見閻琮修向他們走來。
「沒看錯,真的是晴依。」黎日揚笑著對閻琮修說:「小心點,那男的纏著你的老婆不放!」
閻琮修沒有回話,只是直視著藍晴依發白的臉龐。
「一起吃飯吧!」黎日揚看看兩人,提議道。
藍晴依避開閻琮修的凝視,「不了,我要回去了。」隨即招了輛計程車離去。
「她身體好像不舒服。」黎日揚相信閻琮修也看出來了。
閻琮修回想她發白且滲著冷汗的臉龐,心裡有些擔心!但是他心中悶著一股氣,她居然當著他的面倚在黎日揚懷裡!
她是怎麼跟那名纏著他的男子介紹黎日揚的?說她和黎日揚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該死!他在生什麼氣?
閻琮修不明白,這些天沒見到她,心中倒沒啥異樣。為何現在在街上相遇,她微微皺了皺眉頭,竟連他的心也受牽動了呢?
黎日揚看出他的掛念,「你要不要跟回去看看?」
閻琮修沉默了半晌,然後看著黎日揚,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沒有開口,便舉步往對街一家餐廳走去。
停在餐廳門口,他猶豫了一下,對黎日揚說:「你自己進去吃,然後先回公司。轉告他們如果有事,可以打電話到我家裡。」沒等黎日揚的反應,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車。
***
當藍晴依漸漸恢復意識,第一個感覺是全身像被蒙在麻布袋裡,挨了一陣悶棍亂打似的疼痛。然後她感到背部被抹上藥,有一隻手為她按揉疼痛的部位,但這個人的動作一點也不溫柔,使她忍不住喊疼。
閻琮修聽到她細微的呻吟聲,停下幫她推開背部瘀血的動作,將手上拿著的藥放在床頭櫃上,「既然醒來了,你自己抹藥吧!」
藍晴依沒有立刻聽懂他話中的意思。她兩眼微微睜開,見閻琮修站在床邊,而她自己則俯趴在床上,上半身的衣服被褪去。
她覺得頭昏眩眩的,像有幾萬隻蛆蟲在腦海裡蠕動一樣。她用力地甩了甩頭,將臉埋進枕頭裡。她只記得坐計程車回到家後,渾身像脫水般虛弱難受;她急著想躺到自己的床上休息,爬樓梯上樓時,胃部突然整個糾在一起,痛得她站不穩身子,失去重心跌了下去,之後,便暈了過去。
「是你救我的?」她微抬起頭問道。
閻琮修坐在離床不遠的一張椅子上,抽了張面紙擦手,「我將你扶上來而已。」
當他趕回家裡時,便看見她暈倒在地上。
藍晴依拉起棉被遮住身子,聲音澀澀地道:「我好渴……」
閻琮修端坐在椅上,雙腿交疊,沒有起身倒杯水給她的意思。
他不相信——見著她昏倒在地上的時候,他整個人竟會像受到電極般地怔住,心臟同時緊縮在一起,他慌張地審視她全身上下,抱起她就想往醫院衝去!
但在車前他又愣住了!他為什麼會擔心她?他何必這麼緊張呢?他還有一大堆擊垮她的計畫,他何必捧著珍愛似的抱著她?
所以他冷靜下來,自她手上的幾道瘀血,及她暈倒在樓梯口的情形,他判斷地應是跌落樓梯;於是檢查了她身上沒什麼嚴重的傷口,便沒有將她送醫。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倒杯水?」藍晴依再度要求。
閻琮修依舊不動,只冷淡地說:「你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嚴重。」
「只是麻煩你起個身,倒杯水而已!」藍晴依試著起身,意識雖已恢復了大半,身體卻還是不聽使喚。她瞄見床頭櫃上擺了醫藥箱,想起剛才他似乎在幫她抹藥。
「你幫我敷了藥?」她有點不太相信,這個連杯水都不願幫她倒的人,會體貼地檢查她的傷口,並幫她上藥?雖然他的力道實在有些過於粗蠻。
閻琮修在心中斥退擔心自己處理的方法不夠正確的聲音。「只是一點瘀血,應該沒什麼關係。」
「我的衣服呢?」話一問出後,她便發現自己的上衣就在身旁。雖然他脫了她的衣服純粹是幫她檢視是否有外傷,她也不需為此而感到羞赧,但現在這種情況,實在使她不自在。
「能不能請你出去?」她這才又注意到自己原來是在他的房間,「等我穿上衣服,我就回我自己的房間。」
閻琮修看著她羞怯的臉龐,不以為意地說:「你穿吧!」
她怎麼可能在他的注視下穿上衣服?她堅持道:「請你出去!」
但閻琮修神態自若地坐在椅子上,不表移尊就駕。
而這地方既是他的地盤,她又是為他所救,且閻琮修的固執與自我她也不是沒領教過。藍晴依只好退而求其次,「那麼,請你轉過身去。」
閻琮修抿嘴笑了一下,說:「剛才該看的我都看過了。」
藍晴依聞言兩頰迅速地染紅,既而又因他嘲弄的語氣,心中燃起憤怒,怒著眼與他對視。
一會兒,閻琮修才掛著嘲弄的笑容,緩緩轉過身去。
藍晴依迅速地穿上上衣後,覺得除了背部與左手有些酸疼及胃部仍有些不適外,其他倒還好。她拿起醫藥箱看了一下,裡面只有幾瓶外傷用的藥水與藥膏。
「你有沒有胃藥,或胃乳片?」
閻琮修轉回身子,「沒有。」
「能不能請你出去幫我買些?」她知道答案一定是——不要;或你可以自己去。不過她還是故意這麼要求。
閻琮修抑制住想衝去藥房幫她買藥的衝動。「我還有事要做。」
他的回答與她的猜測有些出人,不過仍是拒絕就對了。雖然知道他就是這種人,但她仍忍不住有些生氣,「那麼你還坐在這裡幹什麼?」
閻琮修想想也對,於是站起身,往隔壁的書房走去。
看著他頑長的身影,藍晴依突然又說:「你都是這麼對人的嗎?」
「嗯?」閻琮修回過頭,似乎不太懂她這句話的意思,但臉上的表情仍帶著嘲諷。
藍晴依冷眼看他自信的氣勢,與瞧不起人的眼神,不友善地說道:「向你問時間,你愛答不答;你不說一句話,就把我留在飯店裡;請你倒杯開水、買藥,你不願意?甚至發現我倒在樓梯口時,你也只是將我扶上樓。」
「不然你希望我怎麼樣?」閻琮修走回了兩步,對她這一番話挺有興趣。
怎麼樣?她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他還能冷冷地問她希望他怎麼樣?
「你不會緊張嗎?如果我除了外傷外,還有什麼看不見的內傷呢?如果我是因為什麼急病發作,才不小心跌落樓梯的呢?你不怕我因你延誤送醫而不治死亡嗎?」藍晴依坐在床沿,推測道:「或者是,你根本不在乎我是死是活?」
他在乎!但他不會承認。他冷冷地說:「不是不在乎,只是我沒有責任。」他的淡漠與她的義憤填膺煞成對比。
「沒有責任?你明明發現我倒在地上,還能說你沒有責任?」藍晴依的聲音提得好高。她被他激的站起來與他對視。
她的怒氣挑起了閻琮修的慍火,「這個時候不是我該回來的時候,如果你注定有事,那麼也不關我的事。」
藍晴依覺得他說得好像錯的是她才對,好像她不該計較他救她的方式,還該好好地謝謝他的救命之恩!她再仔細地評量他的眼神及他的神情。這個人太自傲了!他瞭解白己的優異,而且根本就看不起其他人!
「我明白了!」藍晴依不自主地說:「怪不得你父母會以這種方式要你娶妻了。」
「哦?」閻琮修眉輕輕一揚,很想聽聽她會怎麼說。
「外面的人只見到你的工作績效、工作態度,便抱以讚賞的態度。他們不知道,那根本就是你的本性;說是冷酷也好,說無情也好,你這個人——根本就是冷血,根本就沒有人性!」
幾聲和緩的掌聲跟在她的話尾出現。閻琮修沒想到她如此伶牙俐齒,可是這樣也好,可以激得他摒除雜念,回復到冷峻無情的自己!
他退去在人前永無變化的表情,顯露出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氣,「我父母都沒有辦法這麼瞭解我。沒想到才幾個禮拜,就被你看透了;我似乎有點低估了你的智慧。」
「你到底為了什麼娶我?真的是為了閻氏集團?」一旦發現了他的真面目,她便不太相信他真的只是為了公司而娶她。
「不是。」閻琮修答得倒也乾脆。「即使沒閻氏,不出五年,我還是能走到現在這個地位。」
她對於他的自誇抱以輕蔑地一哼,「憑你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嗎?笑死人了!你以為你真有那麼大的能耐?」
「你說什麼?」閻琮修走向她,眼中已晃動著火苗。
「原來這麼輕易就能激怒你?」藍晴依終於發現了他的弱點。「閻琮修,你對外發展的不擇手段遲早會被人看透,你在公司裡的鐵腕政策遲早也會引起不滿!哼!你以為你是誰?一旦你一無所有,以前被你搞垮的、被你踩在腳下的、被你呼來喚去、被你瞧不起的,全都會反過來咬住你的,因為你這種沒有人性的人,沒有人會拿出他的人性來對付你!」
閻琮修站在她面前,右手五指掐人她的肩膀,但眼中火苗已熄,取而代之的又是先前的氣焰與鄙視。「看不出來,你還挺厲害的!而且對我在公司裡的情況也挺瞭解的嘛!你呢?你認為我一定會失敗?」
藍晴依皺著眉,雖然他的力道足以指碎她的肩膀,但她仍不喊痛。「自古以來,沒有一個暴君會受人民擁戴的!」
「是嗎?」閻琮修放開手,退後了一步。
藍晴依也退後一步,與他拉開距離。「而且我從一開始就沒猜錯,你這個人——不僅心理變態,在性格上還有著嚴重缺陷!」
閻琮修在她停頓後接著說:「而且還懦弱無能,只會聽父母的擺佈,八成長的是一副娘兒們的模樣,還有可能是個GAY——零號!」
這不是她和鄭韻雯在茶藝館裡……藍晴依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不可能,他怎麼可能聽到她們說的這些?對了,婚禮那天他在她的耳邊說他不屑時,她也是聯想到她和鄭韻雯在茶藝館的談話……可是,怎麼可能?
「你總算知道我為什麼要娶你了吧!」
「你聽到了?在荼藝館裡?」不可能!當時隔壁包廂應該沒有人的!
「沒錯!」他據實回答。
「為什麼?聽到了那些話,你應該非常生氣才對,為什麼還……難道你……」事情來得太突然,藍晴依完全失措!
看著她慌張的模樣,閻琮修唇邊泛起冷笑,「娶了你,不就是最大的懲罰?」
只為了懲罰她在茶藝館裡的出言不遜他便娶了她?這是多麼可怕的一個人!
「娶了我,你又能怎麼樣?」他難道不明白,結婚證書同時綁住兩個人呀!況且,結婚當天,他不是也拿了離婚協議書?結婚而後離婚,對她而言,只是添了一份不光彩的紀錄罷了!
他輕易地便看出了她的想法。」你想到那張離婚協議書了吧?如果我永遠都不肯簽呢?你能找什麼方式來訴請離婚?我既不打你,也不會在外偷腥,金錢方面又任你揮霍……除非……」他一個箭步上前,就將她壓倒在床,「你可以說我不履行夫妻義務!」
「放開我!」藍晴依雙手被他扣住,兩腳則被他的膝蓋制住,她覺得他並未使力抓著她,但她就是掙扎不開,只得無力地癱躺在床,怒瞪著他。
閻琮修抿著嘴冷笑,緩緩俯下身——
藍晴依緊咬著下唇,偏過臉不看他!
看著她閃著一絲恐懼的睫毛微微晃動著,他的心中閃過不忍。他還不想因一時衝動佔有她!
但,他當然不會表現出來。
「碰你?」他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不屑——」
然後,閻琮修放開她,站起了身,調整了一下領帶並撫平襯衫皺褶後,走向門口。開了門後,他又回過頭說:「好好和你那兩個朋友研究研究該怎麼樣才能離開我吧!」
見門被合上,藍晴依全身不住地連續打了幾個冷顫。
這個人真的很可怕,他剛才如果要侵犯她,她是躲不掉的……
原本她只以為他自恃優人一等的聰明才幹而狂妄自大,現在才發現,除此之外,他陰沉得深不可測……居然只因為她在荼藝館那樣批評他,便娶了她……
不行!她不能稱了他的心意!藍晴依坐起,心中的恐懼被一股鬥志所取代。
他不就是存心想整她、想看她方才不知所措的模樣?那麼她更不該怕他!他以為以一紙結婚證書鎖住她的一生來恐嚇她,她便該對他搖尾乞憐?乞求他還她自由?
她會想出辦法離開他的,不過在這之前,她也會好好享受這段虛假的婚姻生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5:21
第五章
自從不小心跌落樓梯後,整整有半個多月,藍晴依未出家門。
最主要是因為身體的關係——倒不是胃病一再復發,而是跌落樓梯時,全身上下有不少地方因擦撞而留下大大小小的瘀痕。當時除了手腳青青紫紫外,背部的傷也令她挺不直背,而且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什麼姿勢都會引來一陣刺痛,著實讓她難過了好一陣子。
雖然與閻琮修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但是這半個多月來,她很少和他碰面。只有一兩次她以為他不在家,他卻突然出現和她一起進餐,而用餐時兩人一語未發,用餐後亦匆匆離席,形同陌生人。
面對這種情況,藍晴依倒不想主動打破僵局。因為不論她想和閻琮修達成何種協議,閻琮修一定會刻意刁難;所以她倒不如學他,皆采被動攻勢,視對方的行動而定。
而這些日子她也未和鄭韻雯、溫榮作聯絡。一來不想他們為她受傷的事又煩惱,甚或又起衝突,另外也希望這兩個人能冷靜下來,再好好談談。
但是情況似乎不像她所想的樂觀。昨天她約兩人在今天中午見個面,溫榮作推托有事不能來,鄭韻雯則直接指明若溫榮作去,她就不去,弄得藍晴依夾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早上醒來,藍晴依打算先去市區逛逛,再去找鄭韻雯聊聊。當她正要出門時,有一名氣質優雅的美麗女子來訪。
女子看起來長她幾歲,衣著裝扮走在流行道上卻不顯得太過前衛;看起來讓人覺得她是個很懂得美感的女子,藍晴依猜測她必是從事美容方面的工作。
果然,當女子將名片遞給她,名片上寫道:倪欣欣,XX婚紗名店專屬造型師。
藍晴依更仔細地打且裡倪欣欣臉上的妝及她的衣著打扮,發現整體搭配得極為別出心裁,而且很懂得展露她本身的優點。
倪欣欣的第一句話是問她:「閻琮修在不在?」
其實她並不清楚,但這種時候閻琮修應該去了公司才對,她便回答:「不在。」
「正好,我要找的人是你。」倪欣欣又說。
對於一個條件這麼不錯的女子上門來找藍晴依,且一開始又指明與閻琮修有關,藍晴依自是對她與閻琮修之間的關係,及她來此的目的極有興趣,於是請她進了客廳。
由於藍晴依沒有吃早餐的習慣,所以啞嬸近午時才來閻宅幫忙,藍晴依只好自己切了盤水果,並煮了杯咖啡,略盡主人之責,才坐下來與倪欣欣展開談話。
「其實,我只是想來看你,」倪欣欣一直靜靜地打量著藍晴依,「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從倪欣欣看她的眼神及略帶欣羨的語氣,藍晴依直覺地猜出閻琮修與她的關係。只是,像閻琮修這麼冷血的人,會如何對待倪欣欣呢?
「三個月前我到歐洲參加今年初夏的流行資訊會議,前幾個禮拜回國時,聽到琮修已經結婚的消息,我真的嚇了一跳。認識琮修三年多來,我從沒聽他提起過你,沒想到……」倪欣欣的話中帶著感慨,但質疑閻琮修為何會娶她的味道更濃。
藍晴依當然聽出她不露痕跡的問話法,卻沒有打算回答。她同樣地想要知道倪欣欣的背景及立場。「你認識問……琮修已經三年多了?」
「嗯……」倪欣欣換了個較不拘束的坐姿,「你介意我抽煙嗎?」
「抱歉,我對煙味敏感。」
倪欣欣放下吸煙的動作,深吸了一口氣後說:「想聽聽我和琮修認識的經過嗎?」
藍晴依重重地點了兩下頭。
「大學畢業後,我走過一年伸展台,後來覺得不適合我,朋友便介紹我進入廣告界。那時琮修是閻氏集團的宣傳部經理,所以我認識了他。第一眼見到他,我就覺得他是女人最容易愛上,卻又最不該愛上的男人!我告訴自己要躲開他,結果還是陷進去了……」
藍晴依看著倪欣欣令人動容的表情,想像得出閻琮修在她的心中激起了多少漣漪……
「後來我們公司的企劃案失敗,我和他並沒有一起合作。所以我只好自己找機會接近他。」
因為家境的關係,倪欣欣在個性上比人敏感,亦比人堅強。初識閻琮修,她深深為他迷人的外貌動心,而在分析了閻琮修的個性後,她沒有把握能成為閻琮修所愛的女人,卻自認能成為最適合他的女人——因為她懂得看他的臉色。
她查出了他時常出入的地點,故作不經意的相遇,然後製造同行的機會,卻又懂得在該離開的時候便得離開。她無法控制他的脾氣,但她完全瞭解他的脾氣——他討厭女人,甚或將女人視為比低等的動物還不如,但倪欣欣自認總有一天,當閻琮修發覺自己還是需要女人時,她將是第一人選!
沒想到,閻琮修竟娶了這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
倪欣欣查過藍晴依的底細,只是個大學剛畢業、什麼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她查不出閻琮修為什麼娶她。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知道這一個多月來,他們之間根本沒什麼進展;也就是說,這個小女孩在閻琮修的眼中並不是特別的——這樣就夠了!
「也許現在我說這些會令你覺得奇怪,甚至覺得困擾,但是……」她沒有將話說完,沒有再詢問藍晴依的意見,便點燃了一根煙。
一年多前,隨著閻琮修職位的不斷晉陞,倪欣欣漸漸地猜到閻琮修的身份不同於其他人。果然,不久之後,閻氏總裁便宣佈閻琮修為其接班人。
這使得倪欣欣對他的感情開始變質;或者該說,她倒追他的行動開始有了更明確的目的。她自認比其他女子更有飛上枝頭的條件,但她出身不佳,所以必須靠自己。雖然不乏其他名流追求,但與閻琮修相較之下——征服閻琮修是一件令人極樂於接受的挑戰!
而且,兩三年來,留在閻琮修身邊的,也只有倪欣欣一人。
多少人試著激起閻琮修的慾望,多少人自以為能得到閻琮修的柔情,結果,只是在他面前自取其辱而已!只有倪欣欣瞭解,面對閻琮修,必須剔除女人的自覺,如此一來,才能安然無恙地賴在他身邊。
如令閻琮修竟已娶妻!對倪欣欣而言,若能瞭解內幕,或許不失為一個機會!
這就是她今天來的目的。在來之前,她假想過藍晴依的種種想法——若藍晴依對閻琮修抱著期待的感情,那麼她便以閻琮修過去的女人的身份,來擊碎藍晴依的信心,若藍晴依瞭解閻琮修的個性,自認無法得到他的心,那度倪欣欣也有法子得到她的同情,甚或她的幫忙——見到藍晴依本人後,倪欣欣卻拋開了所有應戰的腹案。因為,見著這個不解世事的小丫頭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可以輕易地擊敗她。
況且,她還掌握住了他們結婚以後的所有情形。
「那麼,你跟我說這些的目的是……」
藍晴依看著倪欣欣抽煙的動作,她覺得很美、但也很假。另外,她也有點瞭解倪欣欣的暗示,但她實在懶得去思忖個中因果,所以希望倪欣欣能直接說清楚。
「沒什麼目的,只是想來看看能讓琮修動心的女孩。」倪欣欣找不著煙灰缸,藍晴依起身拿了個紙杯子給她。
「我不是讓他動心的女孩!」藍晴依喝了口咖啡,隨即想起還沒吃過早餐,便又將杯子放下。「我想你要聽的是這個吧!」
倪欣欣微笑,她果如預測中的坦率。
藍晴依接著問:「閻琮修對你怎麼樣?」
「還好。不過你知道,能不挨他罵的人很少。」實際情形是,在閻琮修對她動怒之前,她便懂得閃開。
「也就是說,你算是特別的羅?」
「你也很特別呀!我以為他永遠不會結婚的,沒想到他娶了你——」倪欣欣沒有刻意掩飾話中的酸味。
「我與他結婚的詳細原因我不便多說,只是,我和他完全沒有實質的婚姻關係——不論哪一方面。我想這也是你想知道的。」藍晴依直接說出。雖然和倪欣欣談過話後,感覺並不是那麼好,但經由她的出現,倒使藍晴依心生一計……
「你的意思是說,你對琮修……」他們的婚後情形,她可謂是瞭若指掌。所以她真正想知道的是藍晴依對閻琮修的觀感。
「我討厭他!」藍晴依對閻琮修的厭惡感在臉上表露無疑。
倪欣欣喜歡這個答案,但她當然沒有表現出來。「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才有點不相信竟會有人對他用情如此之深呢!」藍晴依指的是倪欣欣竟會將三年的青春時光耗在一個這麼沒有人性的人身上。
「我也有點不相信我會這樣。」倪欣欣自嘲地一笑,「但是,你覺得他狠心也好、冷酷無情也好,或許我愛上的,也就是這樣的他吧!」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藍晴依想知道她是否會有所行動。
倪欣欣聳聳肩,她想怎麼辦怎麼會告訴這個小丫頭呢?她站起了身,「抱歉,打擾你這麼久,我該走了。」
藍晴依看了眼時鐘,客套地說:「快中午了,不如留下來吃午餐吧!」心中則奇怪啞嬸怎麼到現在還沒來。
「不用了,你剛才不是正要出門嗎?我還怕耽誤了你的時間呢!」
「不會啊!我沒跟人……」
「倪欣欣!」
突然一聲斥喝打斷藍晴依的話。兩人同時望向聲音來源,驚訝地發現閻琮修站在二樓樓梯口。
「琮修。」倪欣欣的聲音有點發抖。她接近閻琮修時,所說的每句話、做的每個動作幾乎都經過設計;今日他這樣突然的出現,著實使她失措。她橫睇了告訴她閻琮修不在的藍晴依一眼,才發現藍晴依此時也怔住,原來她真的不知道閻琮修在家。
閻琮修走下樓來,站在藍晴依的身旁,他怒不可抑,一雙眼迸發出冷光直射向倪欣欣。
這個恬不知恥的女人,竟敢將主意動到藍晴依身上!他瞥了門口一眼,說道:「滾!」
倪欣欣在他的盛焰下,還不知如何是好時,便聽到藍晴依回道:「不用你趕,她正要走。」
「你閉嘴!」閻琮修抓住藍晴依的手臂,將她拉到身邊,又對倪欣欣吼了句:「滾!」
倪欣欣深知這時候能走多快便該走多快,但她亦瞭解藍晴依絕對會幫她說話,所以她緩了兩秒,才以受傷的表情,往門口移了兩步。
果然,馬上就聽見藍晴依喊道:「不用走!」她同時掙扎著甩開閻琮修的手。「你以為你是誰?現在她是我的朋友,我有權留她……」
「住口!」閻琮修緊掐住她的雙頰,用力之大幾乎可以捏碎她的下顎骨。他狠狠地瞪著倪欣欣,「你還不滾?」
倪欣欣這會兒真被他看得慌了手腳,急急掉頭離去。不過,見閻琮修那麼粗暴地對藍晴依,藍晴依又不知收斂她坦卒的個性——倪欣欣的心裡更有把握能得到閻氏總裁夫人的位置。
在倪欣欣離去的同時,藍晴依細拳捶打著閻琮修。閻琮修將她扳過身,以單手扣住她的肩膀;掙扎的同時,藍晴依見著倪欣欣纖秀的背影,似曾見過,但是她沒有時間多想,她已經被閻琮修勒得喘不過氣!連句「放開我」也喊不出,只能努力地倒拍幾口氣,卻仍幾近窒息。
閻琮修在她就要斷氣前放開了她。藍晴依虛軟地扶著沙發椅背,猛吸了好幾口氣。
閻琮修看著她似要昏厥的模樣,有點後悔自己用力過大。但他仍強忍住想輕拍她背部、幫她順順氣的意念,問道:「啞嬸還沒來嗎?」這麼問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就差點被他勒死了,他還能問這麼無關緊要的問題?!晴依站直身子,怒瞪著他,「你為什麼趕她走?」
「這裡不是她該來的地方。」他坐在沙發上,指使她道:「去做點東西。」
「什麼意思?」藍晴依走到他的跟前質問道。
「要你去準備午餐。」他故意以指使傭人的口氣說話,代替因她過盛的氣焰而升起的怒氣。
藍晴依不理會他的答非所問,她用力拉了他的衣服一下,要他看著她。「倪欣欣是你的女朋友?」
她的動作引起他的不悅。閻琮修站了起來,與她近距離對視。「不是!」
「你少來!她說你和她明明是……」
「住口!」閻琮修又以單手掐住了她的雙頰,藍晴依試著甩頭躲開,但動也動不了。
之後,閻琮修另一手制住了她的腰,放開掐住了她下顎的手,輕輕地托著她的下巴。
這動作自然而然惹得藍晴依心如擂鼓地猛跳,但她仍無懼地瞪視著他。
閻琮修在就要貼上她的芳唇時即時克制住。為掩飾想一親芳澤的慾望,他故意嘲諷道:「你不躲?」
藍晴依頓了一下,回道:「你說過你不屑碰我!」
「沒錯!」閻琮修放開她,並順勢將她推倒在沙發上。
藍晴依立即乘這個機會挪後了兩個位置,與他保持距離。
就在閻琮修未有下一步動作之時,啞嬸進門來。
見兩位主人皆在家,啞嬸有些著急地想解釋遲來的原因。閻琮修則手一揮,「去做你的事吧!」
啞嬸頭點了又點,走向廚房兩三步,又回過頭,指指屋內空調的按鈕。
「你是指空調壞了?」閻琮修馬上看懂啞嬸的意思。「我知道,我會找人來修。」
閻琮修等著啞嬸走進廚房,但啞嬸仍站在原地,似乎還有話要說。
「秋嫂已經告訴過我這兩三天你想請假,進去整理一下,你就可以走了。」閻琮修不耐煩地說。秋嫂是閻家的幫傭,也是介紹啞嬸來這兒幫忙的人。
藍晴依看著啞嬸走入廚房的背影,腦海中突然出現她與那個纖長窈窕的背影並肩的畫面……仔細一瞧,啞嬸與倪欣欣的眉眼唇都有些相似之處;說不定那天在街上她看到的兩人,就是啞嬸和倪欣欣!
「啞嬸,你認得倪欣欣嗎?」
只見啞嬸愣了一下後,頭搖了又搖,迅速走入廚房。
藍晴依又想,或許是她看錯了。怎麼可能那麼巧——倪欣欣是啞嬸的女兒,而且啞嬸還會說話?
不過,當藍晴依話一問出,啞嬸臉上閃過的驚慌神色,可沒逃過閻琮修銳利的眼。
藍晴依看著閻琮修略作沉思的模樣,拿起了皮包轉身要出門。
「等一下,你還沒告訴我,如果倪欣欣是我的女人——你打算怎麼辦?」閻琮修走到她的身旁問道。
藍晴依瞄了他一眼,很討厭他講到女人兩個字時,那種鄙視的語氣。
「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她,你倒該問問你自己怎麼辦!」她沒好氣地回他。
「愛上她?」閻琮修的音調高了不少,好似她說了個多麼荒謬的笑話。「你不是看出我沒有人性嗎?我會愛上人?」
這也是令藍晴依擔憂的一點。原本以為依倪欣欣長期鍥而不捨地追求他,他應該也會有所動心才對,但剛才他竟能那麼無情地要倪欣欣滾,似乎想等他愛上人後,自然會放開她的計策也不太行得通。
藍晴依橫視著他自信滿滿的高傲狀,仍嘴硬地說道:「到時候你可不要求我離開你!」
「可以!」閻琮修爽快地回答,而後反過來嚴肅地看著藍晴依,「不過在這之前,你可別愛上任何人,否則你會更痛苦!」
閻琮修伸出手撫著她的下巴,她用力揮開他的手,「你這什麼意思?」
「不懂?」閻淙修冷哼一聲,「有一天你就會懂的。另外,你還得更小心一點,別輕易讓別人愛上你,否則,你們會更痛苦——這個你們,指的可不只你和他兩個人……」他留下詭譎的話尾,往門外走去。
藍晴依聽得一頭霧水,怔在原地,咀嚼著他的話。
說什麼別愛上任何人,更別輕易讓別人愛上她,否則不只她和他兩個人痛苦……到底是什麼意思?
***
正午,藍晴依來到鄭韻雯的住處。
鄭韻雯的老家在中部。高中時北上求學,除了高中三年都住校舍外,重考的兩年就是住在這裡。從日本回來後,聯絡上房東,房東立刻騰出這個房間出租給她。
這是一楝五樓透天厝,屋齡已久,外表已顯得老舊。鄭韻雯住在三樓面向街道的房間,她的資產包括——一張沙發床,一張矮几,四、五個椅墊,兩個組合式書架,一個旋轉式衣架及一個雜物箱。
藍晴依一進門,就看見兩個裝滿東西的行李袋放在門旁。「你要出遠門?」
「有幾個學員想去日本玩,找我陪他們去,反正沒事,去玩玩也好。」鄭韻雯接過藍晴依順道買來的簡餐,坐在沙發床上,馬上吃了起來。
「什麼時候出發?工作怎麼辦?」藍晴依也在一個椅墊上坐下,吃著午餐。
「明天清晨的飛機。工作不成問題,你知道姚炎傑那個人,只要你是個女的,一切好商量!」鄭韻雯脫掉身上的長襯衫,只著一件無袖T恤,順手打開了電風扇,咕噥道:「才四月初,怎麼會這麼熱?待會兒還有一堂課,真不想去!」
「真好——」藍晴依羨慕地說道。
「本來想找你一起去的,可是你的證件不是全部都在你爸媽那裡?」鄭韻雯想了一下,又說:「也有可能在閻琮修那裡,因為是他去辦結婚登記的,不是嗎?」
「大概吧!」她也知道閻琮修絕不會讓她和鄭韻雯一起去日本,口氣滿是沮喪。
「你和他最近怎麼樣?」鄭韻雯順口問道。
「還能怎麼樣?」藍晴依簡短地說出跌下樓梯的始末、閻琮修的真面目,還有早上遇見倪欣欣,及閻琮修最後所說的那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鄭韻雯多聽到閻琮修說的一句話,就愈食不下嚥,到後來索性放下了餐盒,顯然已倒盡了胃口。當藍晴依大致陳述完近來發生的事後,鄭韻雯將餐盒收拾好,坐回到原位,思忖著閻琮修警告藍晴依別輕易受上人的那一段話。
「別愛上任何人,也別讓別人輕易的愛上你?」鄭韻雯能夠瞭解閻琮修指些什麼,但是她認為有更重要的,「撇開這兩句話不想,我只能警告你,千萬千萬別喜歡上這個禽獸!」
藍晴依被她嚴正的聲調嚇了一跳,然後笑道:「我怎麼可能……」
「別說不可能!」鄭韻雯插話進來,「我告訴你,那個倪欣欣說得對,他是女人最容易愛上,卻又最不該愛上的男人!而你的情況又太特別,你要小心一點。」
「我不可能會喜歡上他的!」藍晴依不明白鄭韻雯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警告她。她再怎麼糊塗,也不會去對一個那麼冷血的人動心吧!
「說起來——」鄭韻雯自背包裡拿出小型空氣清淨機,按下開關後,點燃了一根煙。「我也有錯。當初竟然也在一旁起鬧,說你父母就這麼把你嫁了也好!」
「別這麼說,即使你堅決反對,我爸媽還是會把我給嫁出去的。」
「結婚之後,你有跟家裡聯絡過嗎?」
藍晴依搖搖頭,「我還沒氣夠呢!什麼都不知道,就那麼草率地就把我嫁給那種人!」
「那就等你氣夠了,再回頭找他們吧,」鄭韻雯撫媚地呼出一層白茫茫的煙霧。「而關於閻琮修……大概只能等了,等他覺得無趣,自然願意放開你——哎!這種人,一旦他瞧不起的人反抗他,他就會盡一切手段來整那個人;而他看不起女人,偏偏我們在茶藝館開玩笑講的話又被他聽見……」
藍晴依也覺得十分心煩。閻琮修的心思根本讓人捉摸不走,也許明天他便將離婚協議書籤妥,也許,永遠沒有那麼一天……
「幸好的是,他說明了他不會碰你!」
藍晴依聽了也猛點頭。幾次閻琮修接近她時,都嚇得她心驚膽跳的,幸好他說過不會碰她雖然語氣是那麼的不屑她才敢繼續留在那裡。
「這世界也真奇怪!有姚炎傑那種視女人為珍寶、沒有女人就活不下去的男人,也有閻琮修這種視女人如敝屐、碰都不屑碰的男人;除去這兩種極端,就是對愛情有各種不同見解的男人——實在令女人無所適從!」
藍晴依拿了個抱枕抱在手上。她很少看到鄭韻雯以如此深刻的表情談感情的事;此時的鄭韻雯,只是隨意穿件T恤、牛仔褲,抽煙的動作也和做作的倪欣欣不一樣——很自然、很灑脫,渾身卻散發著成熟的女人味。
不過這種感覺也只是一瞬間,因為鄭韻雯隨即退去低沉動人的嗓音,回復凡事不在乎的調調。「所以女孩子呀!還是得學著獨立點才行!」接著她瞄了藍晴依一眼,掛起了調侃的笑容,「可惜女孩子裡頭,偏又有不少像你這種凡事得讓人照顧的小女孩。」
藍晴依翻了個白眼,「我哪是呀!」
「你哪裡不是?你雖然還有點主見,但是從小到大,你哪件事不是靠人安排?當然,也不是說你老是依賴人,而是你……總是會讓人忍不住照顧你、幫你安排一切,忍不住會疼借你……」鄭韻雯捻熄了煙。「所以,當我這麼說你時,其實是帶點嫉妒的口吻的。」
藍晴依聳聳肩,像個小妹妹似地賴到鄭韻雯的旁邊。她知道鄭韻雯雖常常在口頭上損她,實際上卻是最關心她的朋友。
「榮作呢?」她和鄭韻雯一起躺在沙發床上,突然問道。
「嗯?」鄭韻雯閉著眼休息,沒聽清楚她的意思。
「世界上的男人分為那麼多類型,榮作在你的心裡屬於哪一類?」
鄭韻雯冷冷迸出兩個宇,「異類!」
藍晴依嘿嘿笑了兩聲,側過身子,一手撐著頭,另一手滑過鄭韻雯白嫩的手臂,「說實話嘛!」
鄭韻雯斜睨了她一眼,「我早看透了你心裡的想法,可是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們太熟了。」
「為什麼太熟了就不可能?哪對情侶、哪對夫妻不是彼此熟得不得了?」
這下換鄭韻雯嘿嘿冷笑,「你和閻琮修就不是呀!」
「別扯到我這邊,我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藍晴依急忙撇清。
鄭韻雯坐起了身,看了眼時鐘。「那你也別把我和榮作扯在一起,我們已經近乎絕交了。」
「哇!」藍晴依跟著也直起背脊,「這麼嚴重?」
「上個禮拜我和他又見了一面,還是差點又翻臉!」
當時是溫榮作主動的她,而她也正想和他單獨談談,沒想到整個下午下來,沒有一句話是合彼此心意的。
「他找我談怎麼幫你離開閻琮修。我開玩笑說請姚炎傑當第三者,因為姚炎傑夠圓融,說不定反而知道怎麼應付閻琮修。結果他馬上板起臉,又生氣了。」鄭韻雯套上一件襯衫,是以一貫不在乎的口吻說話,但顯得有點刻意。「他說誰知道姚炎傑會乘機對你做出什麼事!當時我也沒好氣的回他:『沒錯,全天下的男人,只有你不會乘機想對她做出什麼事!』自是將氣氛弄得更擰。」
「結果還是為了我而不合嗎?」藍晴依自責地說。
「別把你自己說得這麼偉大。我什麼時候和他合得來過?」
藍晴依隨鄭韻雯走出門,鄭韻雯鎖上門後,兩人下了樓。
「你是因為這樣,才決定去日本的嗎?」藍晴依隨便問問。
「也不完全是,不過多少有點影響。看你好奇心這麼重,我可以向你透露一點,」鄭韻雯發動摩托車,隨著摩托車略為嘈雜的聲響,她說出了久未提起的往事。「老實說,高中時候,我喜歡過他一陣子……」
「真的?」藍晴依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了起來。
「本來打算考上大學就向他告白的,結果連著兩年落榜,我想大概上天覺得他不適合我,才以這種方式暗示我,所以我就放棄了。後來在日本又見到他,就沒什麼感覺了。」
「真的嗎?」藍晴依巡視著鄭韻雯的表情,卻無法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鄭韻雯搖了一下頭,甩掉過往的青春情事。「我要去補習班了,需要送你一程嗎?」
「不用了,我還要四處逛逛。」
鄭韻雯留下一句「真好命!」後,便啟動摩托車離去。
藍晴依俏皮地嘟了嘟嘴。有了鄭韻雯的這段話,她更覺得這兩人還是有希望能在一起。
順手想拉一下皮包,這才想起皮包遺留在鄭韻雯的住處!
「這下可慘了!」她伸手打算攔輛計程車,但想到沒留錢在家裡,而且早上閻琮修提到啞嬸從今天下午開始請假……只好將手又放了下來。
走了兩條街,附近就是閻琮修的公司。她想一下,去找他他也未必會幫她。
回原來的家?不行!她還沒氣夠呢!
「有了」腦海裡浮現一個絕對樂於幫她的身影——溫榮作!
***
頂著中午炙熱的艷陽,藍晴依在街上走了近半個小時,才走到溫榮作的公司。
而昨天以公司有事為藉口,不能見鄭韻雯和她的溫榮作,一看到她來訪卻馬上放下手邊的工作,陪她出遊。
溫榮作載著藍晴依到海邊,兩人先是言不及義地胡扯一陣,便在沙灘上嬉戲起來。
藍晴依斷斷續續想問溫榮作對鄭韻雯的感覺到底如何,但溫榮作不願正面回答,總是十分有技巧地將話帶開。
下午四點多,溫榮作見藍晴依有點累了,而公司亦有事待他處理,於是送藍晴依回家。
回家途中,藍晴依在車上便已熟睡。
閻家應門的是啞嬸,啞嬸要他別吵醒藍晴依。他抱著藍晴依來到她的房間時,藍晴依微微醒來了。
「到家了。」溫榮作將她放在床上,溫柔地說道:」好好休息。」
「嗯……BYE!」藍晴依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卻仍是睡眼惺忪。
溫榮作看她一躺到床上就能睡著,不再多說,向啞嬸打了聲招呼便先行離去。
藍晴依躺在床上,即將再度入睡之際,聽到房內還有人走動的聲音,她微微睜開眼看。映人眼簾的是一中年女子,藍晴依以慵懶又細微的聲音順口問道:「啞嬸?你怎麼還在這裡?」
以為她已熟睡的啞嬸嚇了一大跳,支支吾吾地回答說:「冷氣已經修好了,要幫你打開嗎?」
「嗯?」藍晴依側過了身子,背對啞嬸,對於那沙啞又不甚清晰的語調不大以為意,懶懶地說:「好……」
然後藍晴依聽到空調啟動的聲音,以及開門又關門的聲音。
在睡著之前,她提醒自己,鄭韻雯明天就去日本,今晚一醒來就得去找她拿回皮包……嗯……好奇怪的味道……
藍晴依皺了皺眉,身子卻動不了,執意沉睡……
那味道帶著一股強烈的惡臭,又像是電線燒焦了的味道,令人想掩鼻,且也令人喘不過氣來……藍晴依掙扎地乾咳了幾聲,沉沉睡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5:54
第六章
如果不是閻琮修因心神不寧臨時決定回家看看,這回藍晴依恐怕是回天乏術了。
黎日揚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藍晴依。藍晴依自前天傍晚急救後,已經連續昏迷了兩天,幸好現在臉色終於由灰白而漸趨紅潤。
那天下午,接連有兩個部門開會,而且會議過後,閻琮修還必須和黎日揚一同去會見幾位專程由美國來台灣拜訪的客戶。
但是從第一個會議開始,閻琮修便顯得有些奇怪。從一開始他就緊緊盯著發言人,目光閃亮而逼人,直瞪得人自腳底往上竄起一陣冷顫;雖說平日他的注視便頗為駭人,但像這種富有攻擊性又略帶暴躁的情形卻還是第一次。連續幾個發言人都在他的斥喝之下結束報告,終至閻琮修亦察覺到自己的異狀而宣佈休息幾分鐘。
黎日揚就是在這段休息時間聽到閻琮修情緒失控的事;這對他來說是一件既特別又值得慶賀的大消息——一向冷靜、隨時在算計人的閻琮修,居然在無人牴觸的狀況下無來由的發怒了!這顯示他內心已起了某些掙扎,黎日揚認為這是件好事!
於是他進閻琮修的辦公室想探知實際情況,沒想到上半身才探進門,便有一連串怒吼聲讓他知難而退。
可見情況比黎日揚想像的還刺激、還嚴重。果然,當閻琮修勉強主持完中斷了的會議,輪到業務部門,即黎日揚報告公司近來的業務狀況時,閻琮修突然宣佈會議改為由黎日揚主持的內部檢討會議,而他則先行離去。
事後,黎日揚得知自己的猜測沒錯——閻琮修趕回了家。
當閻琮修回到家中,室內一如往常的寧靜,卻使他覺得莫名的詭異。他奔到樓上,敲敲敲藍晴依的房門,在等待回應的同時,他聞到了由房內傳出來的怪味,閻琮修毫不猶豫地撞開門,撲鼻而來的惡臭令他掩住了氣息!
他第一眼就見到躺在床上的藍晴依,既而關上不斷釋放出廢氣的空調。當他將藍晴依抱往自己的房間時,瞥見房內門窗緊閉,一股狂襲而來的憤怒就要爆發,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強壓抑住。
撥了電話叫救護車後,他熟練而正確地為藍晴依施行急救法,這才復甦了藍晴依的心跳及呼吸。
事後閻琮修僅通知黎日揚,要黎日揚在他不在的時候看顧藍晴依。
當晚藍晴依便因閻淙修的及時發現與急救得當而脫離險境,只是,黎日揚從閻琮修凝視著昏迷中的她的眼中,看到了強烈的憤怒與些微的關懷和不捨。黎日揚心中除了想知道如今閻琮修對藍晴依的真實感覺,他更想弄清楚的是——藍晴依究竟為什麼自殺?!」
他知道閻琮修是個不好相處的人,但由他們結婚後的情況看來,閻琮修除了完全忽視她外,並未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她為什麼會這麼對待自己?
黎日揚不禁自責,因為發生了這種事,他也該負些責任。
當初他站在閻父、閻母那一方,贊同閻琮修娶藍晴依的原因是——希望像藍晴依這麼可愛純真的女孩,能為閻琮修嚴肅的生活帶來某些改變;卻沒想到藍晴依也有自已的想法、自己的人生要過……
是他們一手將藍晴依逼向絕境的吧!黎日揚十分心煩。
他還記得在茶藝館裡聽到藍晴依的聲音,雖然她為了被設計的婚姻而煩惱,但語氣裡還是那麼樂觀而愉快!還有婚宴當晚,他送她回新屋時,她亦是坦率而自信,對未知的未來並不擔心、恐懼……他還以為他們真的選對了人,但是才過了幾個禮拜,她竟會……
看著她瘦削的雙頰,黎日揚心中的煩悶與後悔不斷地加深。
床上藍晴依緊閉的眼瞼微微地閃動了兩下,黎日揚立刻集中精神注視著她。這兩天昏迷的期間,藍晴依曾醒來兩次,但只是迷濛地望了他和閻琮修一眼,便又昏睡過去。
依照醫師的推斷,她現在也該醒了。
藍晴依緩緩睜開眼,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紮了眼一下,她自然反應地閉了下眼,立即又張開。她微側過頭,看到床邊左上方掛著點滴,以及站在床沿看著她的黎日揚。
「你……怎麼在這裡?」藍晴依吃力地開口。不知道為什麼一呼一吸間,嘴裡含混著濃厚的廢氣味。
黎日揚將病床搖起三十度,讓藍晴依半坐起,並遞給她一杯開水。他還是想不透,一個看起來堅強且樂觀的女孩,怎麼可能會自殺?!
藍晴依喝了口水,又看了一眼左上方的點滴,突然想起皮包還放在鄭韻雯那兒,她提醒過自己一醒來就得去找她拿回來的,否則明天一早她就到日本去了。藍晴依瞄一眼牆上的時鐘,七點二十三分,原來她只睡了兩、三個小時。
她又喝了口水,清淡無味的白開水和著嘴裡的怪味,喝起來有些噁心,「我想喝薄荷茶。」她說道。薄荷應該能除去口臭才是。
「琮修現在正在和醫生談話,」黎日揚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說道:「等他回來,我馬上就去買。」
閻琮修?醫生?藍晴依看著不該在房裡出現的黎日揚……「等等!」她再一次盯著點滴看,順著上頭的管線往下,竟有針頭刺入自己的身體內!而且這裡也不是自己的房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面對溫柔望著自己的黎日揚,藍晴依心頭一陣茫然——她怎麼會躺在醫院裡?
黎日揚看著她既懊惱又莫名其妙的模樣,完全不像自殺失敗後,埋怨他們何必救她的表情。「看你的樣子,你好像不是……」
「什麼?」她急著要他把話說完。
黎日揚怕再度刺激她,頓了一下才吞吐出:「自殺!」
「自殺?」藍晴依喊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以為我自殺?怎麼可能?榮作送我回來後,我躺在床上一下子就睡著了;我記得……聞到一股怪味……以及……」她的耳邊出現一沙啞又怪異的嗓音,似乎是——「啞嬸!對了,我記得她……」
「啞嬸?」黎日揚聽不太懂地斷斷續續的言辭。而且當他趕來醫院,他問過閻琮修,為什麼他家中的幫傭沒注意到藍晴依的異樣?閻琮修說啞嬸請了幾天假,當時不在家中。所以這事怎麼會和啞嬸有關?
藍晴依深吸了兩口氣,待較為冷靜下來,明白他們竟誤會她是自殺,且完整回想起當天的情況;正想要有條理地解釋事情的原委時,閻琮修開門進來。
閻琮修進門後,看見藍晴依已清醒,立即緊緊盯視著她。
「琮修。」黎日揚走到他身邊,以眼神提醒他藍晴依剛醒,不要又嚇著了她。
「你先出去。」閻琮修帶著怒氣,悶聲指使。
黎日揚與他僵持了一下,才轉身問藍晴依:「除了薄荷茶,你還想吃些什麼?」
藍晴依咽口口水,這才發覺自己的胃,好像有幾個月沒吃過真正的食物似的鬧著饑荒。她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我想要吃西洋梨、還有水蜜桃,要熟透了、看起來好像一掐就會爛掉了的那種,還有……」當她接觸到閻琮修恨不得刺穿她心臟的銳利目光,她沒能交代想要吃的主食,便不由主地住了口。
「我知道了。」黎日揚走出病房。看藍晴依與初識時的模樣沒多少差別,他相信這個真的只是個意外;只是真的與啞嬸有關嗎?他回頭看了病房房門一眼,覺得現在比擔心的是,藍晴依怎麼受得了閻琮修這幾天來不停壓抑下來的憤怒哪!
黎日揚走後,藍晴依先是左看、右看,躲著閻琮修的瞪視。一會兒,她不甘屈居人勢地仰起頭與他對視,但只消幾秒,立刻敗陣下來。
她低頭盯著他的鞋子,有些不願地開口:「我才不是自殺!」
「就算你是自殺,我也不會就此放過你!」閻琮修無情地回道。
為什麼——一切都失去控制了呢?
前天早上他警告她別和溫榮作墜入情網,以免讓他藉機能搗毀他們三人堅深的友情;其實也是要自己狠下心,若一切都依他預測的發生,他就該按照自己的計畫去折磨她。
但是,為什麼幾個小時後,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直覺有不利於她的事情發生?當他趕回家,發現她竟將自己置於一密閉、充斥著廢氣的房間時,他簡直快氣瘋了——為了脫離他,她不惜以自殺要脅……
她這麼不願意成為他的妻子嗎?他什麼都還沒做,她就已不顧一切要離開他……難道,她早就愛上溫榮作?
閻琮修不肯接受這項認知!他不相信,他……他原以為她一定會愛上他的!
所以他同時也警告她別愛上任何人,否則她會非常痛苦;他的意思是當她愛上他後,他才會無情地甩開她……
結果只是他在自作多情,她早已心有所屬!
面對這項轉變,閻琮修用了兩天的時間調適過來。他覺得先前的猶疑與不捨極為可笑,他不該對她產生憐借之心,他決定成為她與溫榮作之間的最大阻礙!
對於他毫不體貼的說詞,藍晴依回嘴:「我才不覺得你值得我拿自己的生命來求你放過我!」
閻琮修冷哼一聲,鄙視地說道:「但是你這麼做了,不是嗎?」
「我說了我不是自殺!」藍晴依惱怒地大嚷。但因用力過度,她的頭起了一陣暈眩。停了一下子,她才又說:「再怎麼失意、再怎麼困難,我都不可能去自殺!我雖然糊塗,但可不傻!而且只不過是一紙沒什麼大礙的結婚證書,我何苦這麼處心積慮地殺了自己?」
閻琮修對於她的辯解有了興趣,他拉了張椅子坐下,「你明明知道空調壞了,為什麼還去啟動開關?為什麼還將門窗緊閉?另外,你覺得這張結婚證書對你沒什麼大礙?」
「本來就是,反正你又不敢碰我!」因回得太倉卒而來不及收斂一下用詞,藍晴依的臉不禁紅了一下,才將話題轉回,「我沒有去開空調,也沒有去關窗戶,是啞嬸,當時候她在我房裡,還問我要不要開冷氣,我……」
閻琮修插話,「啞嬸會開口說話?」她的謊實在編得太差勁!閻琮修嘲笑地看著她,「怎麼我從來都不知道?」
經他一提,藍晴依也覺得奇怪,但是,就算當時她聽到啞嬸說話是幻覺,她也沒有去開冷氣呀!「她真的有開口說話!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而且嘴裡像有合著東西似的含混不清。」她想起曾在街上看到啞嬸和一名女子走在一起,「還有,我曾在街上看過她很快樂地和一個女孩子聊天;那個女的還有點像倪欣欣!」
「是嗎?還能扯上倪欣欣!」閻琮修記起那天藍晴依的確向啞嬸問起是否認識倪欣欣,但她這一番話還是難以讓他信服。他瞇起眼看她,「而且我批准啞嬸請假那天,你也在場,照理說那天下午她就不在家裡了。看來,你有勇氣自殺,卻不敢承認?」
「閻琮修,你固執得讓人受不了!」藍晴依懊惱地嚷。
「而你說謊的技巧也太差勁!扯了個不相干的倪欣欣進來,以及把你自殺的責任推給啞嬸,說得好像她要謀殺你似的!」閻淙修站起了身,決定停止談話,聯絡醫師她已醒來。
「等一下!」藍晴依喚住他離去的腳步。「榮作可以證明!我的皮包還留在韻雯那兒,那天啞嬸要是不在,他不可能進得了門!」
「溫榮作?」閻琮修回過身來。
藍晴依一時之間也沒想到他怎會知道溫榮作的全名,只想證明自已絕不是會跑去自殺的那種人。「沒錯,那天是榮作送我回家的,他一定見過啞嬸!」
原來她和溫榮作已經好到這種地步!閻琮修的眼中閃過某種光芒,「是嗎?」
「沒錯,不信你可以問他!」
閻琮修點了一下頭,再度轉身。
「謝謝你救了我!」藍晴依突然說道。事實上藍晴依並不知道是誰救了她,但由閻琮修立即停下腳步的情況看來,她猜得沒錯,是他救她的。但確定救自己的人是他後,她並非真的心存感謝,反而藉機反擊!她說:「只是,那時候不是你會回家的時候,而且你不是說過,如果我注定有事,也不關你的事嗎?」
閻琮修不予理會她帶刺的語氣,但也未舉步離去。
藍晴依未等他有所反應,進一步挑釁道:「你還表示過,你沒有責任管我是死是活,為什麼你還會送我來醫院?嘿!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還有點人性吧?」
閻琮修緩緩轉過身來,面容是俊美的,神色卻是懾人的。「能一而再當著我的面批評我的女人只有你一個,我怎麼能讓你如此輕易就死去呢?」
「哼!我批評你是因為我敢!而那些不敢當著你的面數落你不是的人,是因為他們不屑!」藍晴依大膽回話。
「不屑?」閻琮修重複這兩個宇,唇邊微微一抿,漾起了令人不安的笑容後,趨步走出病房。
閻琮修一瞬間的笑容令藍晴依的心震了一下,雖然那笑容底下泛著強烈的邪氣,但著實深印在她的心中,一時之間難以揮去。
她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想這那笑容的含意,卻還是失了神,愣愣地對著空氣歎了口氣。
***
住院第八天,藍晴依渾身不舒服,悶得發慌。
閻琮修那個暴君,請了個特別看護監視她,不准地踏出這個病房一步!
聽這名看護說,有不少人爭著想照顧她,因為人人都想親眼見見這個「帥得不像話」的大帥哥一面。
藍晴依不知道是有些吃味,還是氣這些小女孩不知道閻琮修的真面目;她曾經對著幾個躲在她病房前竊竊私語,等著閻琮修來的護士大吼:「如果你們那麼喜歡他,就把他讓給你們好了!」
結果話一傳開,自是將藍晴依形容成一個憑藉著家中財產、攀附上閻琮修的醜女人。
藍晴依懶得多作辯解,只能一勁兒生著悶氣。她住院的事,只有閻琮修和黎日揚曉得;而閻琮修每次來,只是盯著她看,當她找話想跟他吵,他也是轉身就走;黎日揚也常來看她,但是她將黎日揚歸類為閻琮修的同夥,所以鮮少和他聊天。
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她曾要求見醫生,要醫生開給她出院證明,結果醫生卻說她還得在醫院觀察幾天看醫生閃爍不定的眼神,就知道又是閻琮修搞的鬼!
拜託護士拿幾本書來解解悶,偏偏護士拿來的書,看了更讓人生氣!
護士帶了幾本週刊給她,封面設計還算吸引人,但翻開後粗糙的紙上報導的全是一些標榜著獨家的秘聞:有名人畸戀或不倫之戀,有誇張的靈異之說,更有私自剪貼、刻意照成令人誤解的照片……翻了幾頁,她就有想將這些雜誌丟進垃圾筒的意念。
扔下書,她煩悶地合上眼。
聽到了開門的聲音,藍晴依心想會在這病房出現的不就是那幾人,她索性假寐。
「晴依!」
喚她的卻是熟悉的嗓音,藍晴依不信地睜開眼,「榮作?」
溫榮作心疼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她,上前出乎她意料地緊緊擁住她。「居然是你!居然真的是你!」
「榮作……」他的擁抱令她有點喘不過氣,但她未掙扎,開心地接受他的關懷。「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溫榮作放輕了力道,輕輕擁著她,「這裡有個醫生是我的好朋友;你剛回台灣時,我聯絡過他,要他幫你做次檢查,湊巧他聽到幾個醫生在談論你,就問我你是不是出了事,我本來以為只是同姓名,但經他幫忙查問,竟說是閻琮修的妻子,我立刻就趕了過來。怎麼會弄成這樣?那天送你回去還好好的,怎麼會?」
「是啞嬸……」藍晴依因溫榮作極少如此近距離地凝望著她,而有些不自在。「她大概以為冷氣已經修好了,就幫我開了,沒想到……」她聳聳肩,她也不知道啞嬸怎會突然開口說話,而且啞嬸也不可能有害地的理由呀!
「沒事就好。」
「榮作,韻雯去日本了,你知不知道?」她拉開他輕撫著她的臉的手,察覺到今天的溫榮作有些許的不同,這使得她莫名有點心慌,急忙和他提起鄭韻雯。「我聽說你們又為了我而翻臉,我……」
溫榮作以食指輕抵著她的歷,「別再提那件事。我們都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她對我完全沒那個意思,而且,她也知道——」溫榮作望人她的黑瞳,「我喜歡的人是你。」
「什……這怎麼……我……」藍晴依的舌頭立刻打了結!
「大約從你回台灣後,我開始察覺到自己對你的感情;尤其聽到你父母親已將你的未來簽訂在一張契約書上後,我更確定我對你不再只是朋友或兄妹之情!」
「可是……你為……」她想問的是,他怎麼會任由她嫁給閻琮修呢?
「除去契約的問題外,我查過閻琮修的資料,他的身世背景比我好,而且也正式地繼承了家產;我原本以為,只要他對你好我就能死心,沒想到……」溫榮作握緊了拳。沒錯,閻琮修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但溫榮作寧願他例外地對藍晴依動了情,也不願他如此傷害她,還將藍晴依置於險境!
「榮作……」藍晴依明白,溫榮作是日本聯合大企業社長的私生子,雖然他現職該公司在台北分部的部長,但他的身份一直不被承認,經常會被流言所傷。所以她很能體會他任由自己嫁給閻琮修的心情,但是,他對她的感情,卻讓她感到……
「你不要心煩,我不要你為了這件事而心煩!晴依,你有你的選擇,而我,我只要你過得好。」溫榮作不願見到她峨眉輕蹙,柔聲說道。
「榮作,其實我……」其實我也對你動過心,藍晴依想說卻說不出口,正是因為如此,她更能瞭解鄭韻雯矢口否認對他有感情的心情。不行,藍晴依不准自己介入鄭韻雯和溫榮作之間!「你聽我說,我覺得……」
「不要說了。」溫榮作再度擁著她,「你不要再想這件事,不要再思忖該如何應付我對你的感情,也不要煩惱你真正的想法,我不要你煩惱!」他後悔自己失口說出心中的情感。他早就知道,只要說出了口,就會在她無憂的思緒上徒增煩悶,他不願如此。他要讓她過得快快樂樂、無憂無慮——但顯然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可是,我一直以為你和韻雯……」
「我和她絕不可能。」他自以為瞭解鄭韻雯,鄭韻雯從小到大就對他沒感覺!
「可是,你知道嗎?韻雯她說……」
「夠了,我們三個人還是維持原狀吧!」
溫榮作緊緊擁著她,並在心中警告自己僅此一次放縱感情;有點可笑,也有點懦弱。
也許鄭韻雯說得沒錯,他只會逃避,對於自已所想要的,他從來都不敢努力追求;對於自己的身份就是,對於自己的感情也一直是如此——
但是,他能嗎?他追求得到、他有資格追求嗎?
藍晴依任著溫榮作擁抱她,而溫榮作身上傳來淡淡的古龍水味令她有些失了神,也有些動容……但是,如果她接受了他,鄭韻雯怎麼辦?還有……閻琮修怎麼辦……
此時,病房內的兩人,一個首度放縱自己的深情,一個亦為突來的告白而傷神;兩人都未察覺到——佇立在病房門外許久的身影……
***
閻琮修接過雜誌社社長哈著腰呈上來的最新一期雜誌。快速瀏覽了一下內容,便將雜誌丟到一旁。
雜誌社社長以為他不滿意,忙解釋道:「閻總,一切都依您的交代編寫,有什麼不對的嗎?」這一次得到的資料可是個大獨家,他不希望閻琮修在這個時候反悔,要他撤掉報導。
閻琮修考慮了一下,在紙上寫了兩處地址,「今天下午,把雜誌送到這兩人手上!」
雜誌社社長聞言欣喜的接過紙條連連稱是,保證會辦得妥妥當當。
閻琮修順道遞給他一張支票,沒多看雜誌社社長瞄見支票上的數字時那喜孜孜的模樣,掉頭就離開這窄小污穢的出版社。
閻琮修回到車上,突然又懷疑起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昨晚他辭掉啞嬸,因為她竟然是倪欣欣的養母!
打一開始他就知道不能讓倪欣欣接近藍晴依,因為她絕對會傷害藍晴依。不料他還來不及要她徹底離開他的視線,她已經著手陷害藍晴依了。
如果可能,他不會那麼輕易地饒過她們趕走啞嬸和倪欣欣後,他一直這麼想。
可是,到底哪裡出錯了?他巴不得藍晴依受盡所有苦楚,又怎會一心一意不容許他人傷害她?
他猛捶方向盤一下,納悶自己最近怎會優柔寡斷起來?!
事情的演變完全照他所想的,不是嗎?藍晴依愛著溫榮作,而溫榮作亦在病房裡傾訴出鍾情,他終於可以進行第一步,為什麼他無法仰頭大笑呢?
他發動車子,用力踩油門,車子快速奔馳而去!
他拋開所有理不清的矛盾想法,回家等待將會怒氣沖沖出現在他面前的藍晴依。
***
溫榮作在傾訴過自己的感情之後,就不曾再到醫院探視過藍晴依。但是他每日都差人送東西給她;他知道她喜歡的花、知道她愛吃的食物、瞭解她喜歡的書、清楚她喜歡些什麼、想要些什麼,這麼體貼的男子鍾情於自己,是每個女孩子所渴望的,但是,藍晴依的煩惱卻日益加深。
她不停地兜在原地打轉!溫榮作、鄭韻雯和閻琮修三個人,對她而言,竟成了三選一的選擇題。她不知道為什麼把閻琮修列入選擇之一,而且她也不願多想,她只是覺得煩悶、覺得惱怒。她從來就不曾為感情一事煩惱過的,沒想到遇上這種事竟然會這麼煩!
煩、煩、煩!當她閒得發慌時就更煩!
所以當黎日揚一進病房,她便失聲大吼:「我要出院——」
黎日揚望著她俏皮而誇張的表情,笑道:「我就是來接你回家的。」
於是,住院兩個禮拜,藍晴依終於可以脫離這個酷似監禁所的地方。
黎日揚送她回到家中。
一進門,客廳如遭洗劫過後的紊亂景象令藍晴依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復:茶几上的玻璃被敲破,電話及所有的裝飾品、可移動的傢俱皆被踢倒、掉落在地,窗簾被扯落,牆上的畫作也慘遭破壞……
「天啊!閻琮修的精神錯亂髮作了嗎?這麼糟蹋屋子!」藍晴依想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仍不忘損閻琮修。
「說話小心點,琮修就在樓上。」黎日揚實在佩服她的勇氣,但還是希望她能稍微收斂點。
藍晴依皺了皺鼻,對他的警告不大以為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晚琮修找了倪欣欣到這裡來,眼前全是倪欣欣的傑作。當時我也在場,琮修對她說了一些話,倪欣欣先是低聲下氣堅持說只有她適合琮修,到後來突然把這幾年來對琮修的感情全數爆發,一邊叫罵,一邊摔東西、踢東西!才一下子,這屋子就變成這樣了。」黎日揚向她說明。
「閻琮修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藍晴依記得倪欣欣說閻琮修未曾對她發過脾氣,而倪欣欣看起來也是個自持內斂的女子,這回怎麼會情緒失控?!
閻琮修拒絕人的話當然不會好聽。他不僅指出倪欣欣的自信太過幼稚,並且嘲諷倪欣欣,難道她懂得何時該來該走,就自認能得到閻琮修、自覺能匹配得上他?閻琮修甚至還以倪欣欣最自卑的家世來直接刺傷她!很少人能在閻琮修那種高傲又殘忍的口氣下,保留內心的些許自尊。
對於藍晴依的問題,黎日揚總括一句:「他告訴她,他對她沒意思。」
「真的嗎?可是他們不是認識好幾年了,閻琮修幹嘛等到現在才講?」藍晴依走到沙發旁,心中開始盤算如何重新佈置。「被他耍了這麼久,也難怪她會氣成這樣。」
「聽起來你好像站在倪欣欣那一邊?」黎日揚問。他不知道如果藍晴依聽見倪欣欣批評她是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的話,她會作何感想?!
藍晴依肩一聳,「兩邊怎麼樣都不關我的事。」
黎日揚微笑,他瞭解,只有凡事不在乎才能讓生活過得單純些。
「對了,琮修將啞嬸辭掉了。」黎日揚說。
「為什麼?他發現啞嬸真的會說話?」
「不是,他查出啞嬸和倪欣欣的關係——啞嬸是倪欣欣的養母。」為了這件事,介紹啞嬸來這兒,在閻家工作十幾年的秋嫂也連帶被他革了職。而閻琮修是針對那日當藍晴依向啞嬸問起是否認識倪欣欣時,啞嬸未誠實以對而做此決定。
「原來她們真的有關係。」藍晴依喃喃自語。不過倪欣欣和啞嬸的面相上有些相似,藍晴依還以為兩人可能是有血緣的親戚。
「你真的見過啞嬸開口說話?」黎日揚問。
「當然!我何必要騙人?」藍晴依對於他懷疑的口氣不太高興。
「我相信。」黎日揚也覺得啞嬸的作為十分可疑。原先認為她沒有理由加害藍晴依,但查出她與倪欣欣的母女關係後,她的確可能有不利於藍晴依的動機。「但是琮修只相信他親眼所見,未必會聽信你所說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懶得跟他解釋!」
「琮修應該已經找人來處理這裡,你覺得這裡太亂的話,還是上樓去休息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藍晴依點點頭,向他道了聲再見。
黎日揚走後,藍晴依進廚房想煮些東西,還沒拿定主意,門鈴聲便大作。
藍晴依應門。來人是個帶著鴨舌帽、矮小的中年男子,手上拿著一個牛皮紙袋;身後停著一輛廂型車,車門上寫著一家出版社的名宇。
中年男子告訴她,是送她所訂的雜誌來的。
藍晴依表明沒訂雜誌。那男子沒理會她,將牛皮紙袋硬塞給她後,上車離去。
藍晴依罵了句莫名其妙,覺得事情有些詭異,沒等到進屋裡,站在庭院便急著抽出袋裡的雜誌。
竟然是在醫院裡,護士拿給她看的那份專挖人隱私的週刊!上頭標示的發行日是後天,為什麼今天就送了兩本到她的手上?
藍晴依翻開內頁,見著上頭放大的兩張照片,她立即氣憤得想大叫!
一張是她婚禮時穿著禮服的照片,一張是溫榮作的照片。照片上兩人的眼睛皆被畫去,但與他們兩人相識的人,必是一眼就能認出!
照片下方寫著
某企業家之新婚妻子與某日商在台之私生子,兩人已是真情互許?
標題則是——
新婚妻子真心別有所屬
某企業家深情盼你回眸
藍晴依忿恨地將雜誌扔到地上,用力地踩了又踩。但隨即又蹲下身,撿起雜誌看內文。
文中,從她在教堂裡對於牧師的詢問,大聲回答我不願意開始,敘述她和閻琮修的婚禮充斥著不吉祥的氣氛。
然後提及兩人自小便有婚約在身,其間雖因某些原因而分離,但男方一直以女方為唯一對像;未料在結婚當日,女方告知心中所愛的人,並不是他!
一個多月來,男方處心積慮挽回女方的感情,但女方未曾領情,甚至一再地以傷害自己來刺激男方。不久前,女方甚至還以自殺來向他抗議!
男方陷入兩難抉擇,一是放棄對女方的深情,任女方投向第三者的懷抱;一是強留住女方,但留不住她的心……
最後,記者還代男方呼籲,請女方回眸看看男方的深情,勿再執迷不悟……
「混帳!混帳!混帳!」藍晴依再度將雜誌丟到地上,然後又撿起來,將雜誌撕得面目全非!
全文以新婚妻子稱她,以某企業家代表閻琮修;最過分的是,寫出溫榮作是某日本商業界鉅子之私生子;而且還捏造事實——將閻琮修形容成最令人同情的深情者;將她指為善變任性、不知珍惜的女子;還將溫榮作寫成引誘她出軌的第三者!
沒有人會做出這種無聊的事,除了那個大變態。
「閻琮修!」
藍晴依氣得全身發抖,撿起地上的兩本雜誌後,直奔至樓上找閻琮修理論。
走到閻琮修的書房,閻琮修正在看一份剛傳真進來的文件。
「你這個變態!看你做的好事!」藍晴依將雜誌扔到他的桌上。
閻琮修眼抬也未抬,不理會她想一刀殺了他的潑辣樣。
「閻琮修!你真的不是人!」藍晴依一手搶過文件,將文件撕得四分五裂,揉成一團再丟向閻淙修!
閻琮修眼中立即閃過不下於她的殺氣。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她立刻手一揮想先發制人,卻被他抓住手腕;當她才想舉起另一手時,兩手皆已被他扣住。
「放手!」藍晴依一邊掙扎,一邊向後退,「你這個變態!居然自導自演一出那麼變態的報導!你……」
當她被迫抵上了牆,閻琮修竟粗暴地吻上她!
藍晴依搖頭抵抗,並拒絕開啟芳唇。閻琮修緊掐著她的脖子,直到她不得不張開口,然後進一步粗蠻而狂暴地吻她!
藍晴依流著淚,無力地抗拒他的侵犯。
嘗到她鹹澀的淚水,閻琮修放開她,恐嚇道:「不想再繼續的話,你就立刻滾出去!」他走向辦公桌,背對著她;他發覺自己竟也在發抖。
他又失控了。他壓根沒想要吻她的,甚至還如此粗暴……
藍晴依沿著牆癱坐在地,因極度的憤怒與恐懼而痛哭失聲。
閻琮修回頭揪住她的領口抓起她,「住口!」
平日他最恨女人以流淚來達到目的不論是單純地發洩情緒或是想博取人同情,但現在他急著要她住口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淚水竟引來他自責……
藍晴依哽咽著,張著眼與他對視,淚依舊流不止。被吻得腫脹的唇,泛著青青血絲,並微微地發顫著。方才被輕勒過的粉項,也透露出青紫的瘀痕。
閻琮修也被自己對她所造成的傷害嚇了一跳——不論是傷到她的外表或內心……
但他以生氣取代所有不該有的雜想!
「滾——」閻琮修放開她的領口,順勢一推,藍晴依又撞上牆壁。
她緊倚著牆,才不致又癱倒在地。「你說過……你不會碰我的……」她淚流不止。
是的、是的!他的確沒想過要碰她,他也不知道怎麼會……閻琮修又靠近她,抓著她的下顎,強迫自己冰冷地開口:「我也說過我不會娶你,結果呢?」
「卑鄙!」藍晴依想朝他啐口口水!
閻琮修冷笑一聲,走到桌旁,避開她能傷他的忿恨眼神。他拿起雜誌翻看,寄望雜誌的內容能令他回復只想整倒她的自己。
果然,他耳邊立刻出現溫榮作在病房裡與她訴說的甜蜜愛語!
他扔下雜誌,說道:「溫榮作沒有勇氣把你從我的手中搶回去,我只是做個順水人情,又給自己留下了面子,難道不好嗎?」
藍晴依抹一抹嘴,「我無心惹到你是我的事,為什麼要扯上榮作?」
原來她為的是他破壞了溫榮作的名聲!
「我已經警告過你,別輕易讓人愛上你——」閻琮修將雜誌丟到她跟前。「否則你們會更痛苦,不是嗎?」
他還說過,那個你們,指的可不只她和他兩個人……難道他指的是她、韻雯和溫榮作?
「你怎麼會知道?」藍晴依驚訝於那麼久之前,他就能預言他們之間的事。
「在醫院裡溫榮作跟你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所以我說,我只是做個順水人情——」
藍晴依自書架上拿起兩本書就往他丟去,「你神經病!」
閻琮修並沒讓書砸到。他走到藍晴依面前,抓住她的手臂,「你還不走?」
藍晴依甩掉他的手,走到門口時,回頭說道:「你不要得意!我也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現在就想到報社揭發他的真面目!
「你可以盡量去試!不過,你覺得大家會相信你嗎?」閻琮修坐回辦公椅,手撐著下巴看她,「不要怪我沒提醒你,你現在所說的任何話,在大家聽來都只是在做辯解及掩飾你心中的不安,徒然是愈描愈黑!」
他說得沒錯,人們先入為主的觀念最難糾正。藍晴依想找話回他,但咬了咬下唇,只能用力甩上門來表示自己的不甘心。
望著被甩上的門,閻琮修輕撫雙唇,回想起剛才的強吻,他不禁失了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6:18
第七章
鄭韻雯回到台灣,稍微休息後,約了藍晴依在一家西餐廳見面。
藍晴依刻意做了些打扮,掩飾自己近來的憔悴與瘦弱。
「口紅塗得再紅,妝上得再厚,也藏不住你『枯槁』的面容!」鄭韻雯打量地無助的神色,「我才不在半個月,又發生什麼事了?」
「你有沒有把我的皮包帶來?」藍晴依振作了一下精神,顧左右而言他。
「在這裡,查查看有沒有掉了什麼。」鄭韻雯將她的皮包還給她。「那天晚上我回家後,打了好幾通電話到你那,都沒有人接;到日本後,我也打回來,就是找不到你,到底怎麼回事?」鄭韻雯瞄了一眼她的頸子,「還有,這麼熱的天,你幹嘛還穿件高領衫?又病啦?」
藍晴依摸摸粉頸,將領子又拉高了些。」那天我差點被謀殺了!」她大略地敘述半個月前,在她的宿舍前與她分手後所發生的事情。
「結果,我在日本逍遙的這兩個禮拜,你竟是被關在病房裡?」鄭韻雯有點幸災樂禍的下了個結論。
「還有呢!你看這個。」她自背包裡拿出那本週刊。
鄭韻雯大略瀏覽過內容,便將雜誌扔到一邊。「又是那傢伙幹的好事?」
藍晴依點點頭,「你說他該不該去死?」自從看到這篇報導後,她隨時都在詛咒閻琮修會突然暴斃。
「要他就這麼死了還真便宜了他!」鄭韻雯覺得自古以來對付這種瘋子,都該施以酷刑,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過沒關係,這種週刊沒人看,就算看了,也未必會相信!」
「問題是,如果其他報紙也跟著登出來,我是沒什麼關係,問題是榮作呀!」
「你都沒關係了,他還會怎麼樣?」鄭韻雯拂了一下垂在眼前的頭髮,「而且這樣也好,說不定能讓他面對事實,老實地向你表白!」
藍晴依低下頭,小聲說道:「他已經說了。」
鄭韻雯愣了一下,「哦?」
「我真的沒想到……我一直以為……」
「你覺得他怎麼樣?」鄭韻雯直逼問題中心。
「他……韻雯,我一直覺得你和他才是一對。」
「可是他喜歡的人是你!所以你該問問你自己的感覺,而不是將問題丟給我。」
「老實說,大一剛認識他時我也喜歡過他。只是後來知道你們的關係後,我想你們才是一對兒,我就放棄了。」藍晴依據實以答。
「現在呢?現在他告訴你他喜歡你,是想聽你現在對他的感覺,而不是想知道你以前是不是喜歡過他。」鄭韻雯又說。
「現在……」藍晴依的眼前又出現茫然……
「藍晴依,你該不會是對那瘋子——」鄭韻雯恐怕自己擔心的事已經發生了!
藍晴依有些驚慌地否認,「怎麼可能!我說過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怎麼可能對一個那麼殘酷無情的人動心?不可能的!
鄭韻雯點燃了一根煙,等藍晴依冷靜些後,說道:「告訴你一件事,我們補習班也發生了一件大事——姚炎傑居然栽在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孩手上!」
「那女孩是補習班的櫃檯小姐,詳細情形我還不清楚,聽說當時姚炎傑纏著一名學生,那女孩看不過上巴掌就朝他摑過去,沒想到這一打倒打醒了他;現在除了那個櫃檯小姐,對其他的女孩他看都不看一眼!」鄭韻雯說。
藍晴依想起那天在街上姚炎傑死纏著她的情景,想像不出姚炎傑正經的模樣。「怕是一下子罷了,沒多久就恢復原狀!」
「我可不是在說笑話。我想說的是,再怎麼奇怪的人,還是會有人能制得住他的。你認真地問問自己,你想成為能制住閻琮修的那個人嗎?」鄭韻雯認真盯著她看。
藍晴依望著鄭韻雯,一時無法思考這道太過危險的問題。
鄭韻雯將上半身趨前,「我告訴你,不管你有沒有愛上他,我都要勸你離開他。」
「我沒有愛上他!」藍晴依這句話強調給自己聽的成分居多。
「很好。我也不管你對榮作的感覺如何,我希望你能接受他。」
「為什麼?該接受他的人是你!」藍晴依低嚷。
「小姐,他喜歡的人是你!而且你我都明白,他對你真的很好,他瞭解你、疼你!」鄭韻雯早就將溫榮作對她的深情都看在眼裡。
「可是……」她也知道只有溫榮作能容忍自己的任性與糊塗,若是沒有閻琮修這件事,又得到鄭韻雯的認可,她自然願意和溫榮作在一起,但是……
「OK!撇開這件事,把閻琮修先解決掉再說!」鄭韻雯早就有想些讓她離開閻琮修的點子,因藍晴依似乎對閻琮修動了情而不自知;現在溫榮作介入其間,而閻琮修又不是個能善待藍晴依的男子,她不得不插手。但是面對如此狡猾又惡劣的閻琮修,她也沒有把握是否能奏效。
「他這麼整你,不過是因為你不遵從他、不仰慕他,甚至還在公眾場合出言不遜、笑罵他。我說過,他無法忍受他瞧不起的人杵逆他,那麼你只好試試擺低姿態,低聲下氣地向他道歉。如果沒有意外,他應該會放過你才對。」據她猜測,閻琮修不可能會維持這個婚姻一輩子,所以反抗他既是不可行,倒可以試試順他的心來應付他。
「你是要我和他好好談談?」藍晴依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一直以來,藍晴依只想著要跟他吵、要唱反調,然而每次鬥輸的卻還是自己。
「只要想通就這麼一次順著他說些假話,便能重獲自由,雖然滿心的不願意,但還是值得的。」鄭韻雯就怕屆時藍晴依還是沉不住氣,與他再度敵對起來。所以她要藍晴依在找閻琮修好好談之前,心理上先調適好。
「嗯!只要低頭向他道歉,讓他覺得全世界都被他願在腳下,他自會要我滾出他的視線吧!」
想到這裡,藍晴依低迷許久的心情總算有些飛揚。她急著想逃離那楝屋子,急著想避開那個可怕的人;否則再待下去的話
她不知道自己會變得怎麼樣,因為,她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
藍晴依經過幾天考慮,決定找閻琮修和談。
若不去想閻琮修狂妄自大的個性及惡劣的行事手段,單就藍晴依的立場檢討,她不能不承認自己的處世態度也有些失當。
當初因為雙親私自決定她的婚姻,而一古腦兒將悶氣發洩在沒見過面的對方身上,原只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未料卻陰錯陽差惹到對方最忌諱的神經線上。
雖說閻琮修不過是被辱罵了幾句,便硬是娶回她,甚至還製造新聞羞辱她。如此報復的行徑實在很誇張,但這世上無奇不有。藍晴依認為,閻琮修本身就是個怪人,會做出這種事,一點都不奇怪。
只是,藍晴依可不願因為一時的口舌之快,而賠上自己的一輩子!
在走來的歲月中,藍晴依週遭儘是順著她心意、疼她、愛她的人,鮮少單獨地面對挫折。如令遇見冷酷的閻琮修,除了心生厭惡外,她不否認他對她而言亦有某種特殊的吸引力,所以她必須盡早地遠離他!
她不想也無法成為制住閻琮修的人。這個想法太困難也太危險,一旦她認可了這個想法,表示她已放縱自己陷入……不行!誠如鄭韻雯勸她的,不論她是否愛上了他,她最好還是離開他。
她會愛上他嗎?還是,她已經愛上他了?
每次想到這裡,藍晴依便會失措地急著找事情做。不曉得為什麼,當一個人面對這道問題,竟無法像回答鄭韻雯時,堅決地說:「不,不可能!」
但是藍晴依明白,愛上閻琮修,就像投身一含有毒氣的泥沼一般——必死無疑!
所以,她必須離開這個地方,就算必須極盡委屈、低聲地求他原諒她當初的無知與魯莽……她也只能這麼做了。
藍晴依敲敲閻琮修的房門,開門進去時,閻琮修正從與書房相通的房間走過來,當他聽見開門聲,仍是維持一貫的高傲,並不搭理進門的她。
「我……我有事想跟你談。」藍晴依艱澀地開口。
閻琮修無視她的存在,拿出乾淨衣物走向浴室。
「也許我該先說出對不起,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吧!」藍晴依回復平日講話的聲調,但情緒還在控制之中。
閻琮修將手上的衣物放在近身的櫃子上,看著她,「你已經引起我的注意了。」
「很好。」藍晴依不拐彎抹角,「我想我們應該結束那張可笑的結婚證書了。」
閻琮修雙手交叉在胸前,「你想跟我談離婚的事?」
「沒錯。你娶我除了為了那張契約書的條文外,主要還是因為聽到了我在茶藝館所說的話,我現在為當時不當的言辭向你道歉!」藍晴依說。
閻琮修已完全知悉她的來意了。她以為只要低聲道過歉,他就會讓她自由。他該讓她走的,但他不願意——
是的,他要她留下來,直到他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止!
「我感覺不到誠意。」他故意刁難她,「看來你嘴上雖然這麼說,心中卻不這麼認為;也許你還是覺得當時你說的那些話並沒有錯吧!」
藍晴依深吸了口氣,徐徐呼出後,說:「我真心向你道歉。」
「你覺得你有錯嗎?」閻琮修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想聽她道歉的理由。
「我必須承認,你和我當時想像的有很大的出入。」
「是嗎?」他要她說出他和她想像的有什麼不同。
「聽你的口氣,好像要我奉承你一番。」
他不否認,「沒有人不喜歡被奉承。」
藍晴依一笑,忍不住回他,「卻有人絕不會聽人勸諫,不容許人杵逆他!」
閻琮修眼中掠過光芒。但他並沒有如她預期中的板起臉孔,反而微笑道:「你很瞭解我。」
「我沒有說你是這樣的人。」言下之意,是閻琮修自己承認他是「那樣」的人。
閻琮修不語。因為再談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又會失控。於是他起身拿起櫃上衣物,走向浴室。
藍晴依以為自己得寸進尺而得罪了他,趕緊繞回主題。「結婚晚宴時,我在電梯前第一次看清楚你,我嚇了一大跳。」
閻琮修回過身,饒富興味地看著她。他知道自己優異的外貌上向帶給他人強烈的震撼——不論是男人或女人。
「我本來以為你不是智障,就是缺手缺腳、有某種特殊疾病的人,否則你父親不會用激將法逼我爸簽下那種契約。結果我爸爸要我放心,他說你長得一表人才,而且還是個極為出色的人。」藍晴依說出首次看到契約書時對他的想法,及父親的說辭。
「你並不相信你父親所說的?」閻琮修說。
「沒錯,就像你也不相信我說啞嬸會說話一樣,除非親眼看見。」藍晴依不管他的表情有何變化,接著說道:「後來在茶藝館裡,韻雯在雜誌上找著你的照片,我們一搭一唱,提到對你的看法,大部分都只是開玩笑。」
「你似乎在把責任推給鄭韻雯?」閻琮修突然想起來,他一直沒機會會會鄭韻雯。
「沒有的事!」藍晴依沒注意到他也知道鄭韻雯的全名。「當男子的外表被形容成美麗的時候,很自然的會讓人聯想到脂粉味十足的娘娘腔或是個GAY什麼的,但純粹只是開玩笑。不過既然被當事人聽到,我不否認你有生氣的理由。
「後來在婚禮上、在飯店房間裡,我都因為近視太重而沒看清楚你;加上彼此都不帶善意,自然都沒有好印象。」藍晴依刻意不去談閻琮修所做的荒謬事,著重於自己的失言。她下了個結論,「現在,我對所有的失禮之處再向你道歉,希望你能接受。」
閻琮修雙唇抿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一會兒,他走向藍晴依,眼中略帶輕佻,說道:「看來你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會對我這個沒有人性的人說這些話。」
藍晴依避開他灼熱的目光,「沒有的事。」
「是誰教你的?」他站在她面前,微側著頭打量她。
藍晴依皺了皺眉,沒回答他。
他伸手頂著門,「是鄭韻雯?」
藍晴依感覺到危險氣氛,想與他保持距離,卻被他釘在門上。
「你所要說的這一番話,演練給溫榮作看過嗎?」
藍晴依瞪著他曖昧的表情,「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你不要找榮作的麻煩!」
「可以。」他將臉向她逼近,「我同意離婚。」
藍晴依沒有時間欣喜,她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房間。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閻琮修又說。
藍晴依心中猛然一跳,她望著閻琮修眼中狡異的光芒。
「那就是!」閻琮修低聲說道:「我要你跟我做愛!」話說出口,他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藍晴依往他臉頰揮了一掌,「神經病!」
挨了一巴掌的閻琮修,眼瞳中立刻燃起火焰!他甩開理智,雙手環住藍晴依的腰,將她抱起。
「放開我!你這個瘋子!」藍晴依奮力掙扎,捶他的肩、扯他的髮!
閻琮修將她往床上一丟,藍晴依藉機想翻身下床,卻立即被他抓住手臂;她趨前想咬他的手,卻被他抓住下顎,並壓在他身下。閻琮修粗蠻地吸吮她的粉頸,任由她吼叫抵抗。
「住手!」藍晴依不斷試圖掙脫他的欺壓,並嘶喊著:「你說過你不碰我的!」
閻琮修單手制住她的肩膀,另一手開始解她上衣的鈕扣。
「住手呀!」
她屈起手抓他的手腕,閻琮修反手扣住她,並吻上她的唇,逼使她住口。藍晴依緊咬著下唇,甩著頭躲他粗魯的吻。
閻琮修又掐住她的下顎定住她的頭,略帶喘息地命令道:「張開口!」
藍晴依悶聲搖頭。
他繼續解她的衣服,解開上方兩個鈕扣後,他一使力,撕開了上衣前襟——
隨著刺耳的布料撕破聲,藍晴依的淚撲簌簌地流下。
閻琮修看了她一眼,俯頭親吻她雪白的前胸。藍晴依只覺胸口要炸開一般,想屈起膝蓋頂他,卻被他壓得牢牢的。
眼見他又將撕開她的襯衣,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喊:「住……」
閻琮修趁此時吻上她,先是毫不珍惜、粗暴地探入她的嘴裡強吻,直到藍晴依無力抵抗,癱軟在他的懷裡時,他才放緩力道,柔柔地品嚐她的溫軟……
在纏綿的長吻中,他的手漸漸地往下探,溫柔地引領著她……
***
聽見閻琮修走入浴室後的關門聲,縮在棉被裡假寐的藍晴依,才敢掩聲痛哭。
她覺得好羞慚、好屈辱,她居然讓他……
棉被突地被掀開,藍晴依錯愕地抬眼看著瞪規著她的閻琮修。
閻琮修原要斥聲命令她不准哭,但見著她甫恩愛過後的柔嫩肌膚變得淡粉透明,和雜亂細發下無辜而沾滿淚水的臉蛋時,他不禁有點為之動容……但他很快地將這不該有的感動拋開。
他將棉被丟還給她,她整個人立刻縮進棉被裡,只露出一雙濡濕的大眼睛。
「你最好——」閻琮修在床沿坐下,背對著她。「晚些日子再和溫榮作見面。」
既然她已是他的人,他要將她留在身邊;藍晴依卻不懂他的意思。
他回過頭來,唇邊掛著令人痛心的冷笑,「免得有了孩子後,分不清是誰的。」
一股被羞辱的怒氣急速升起——她想開口叫罵,卻被滾燙洶湧的淚水所取代。
閻琮修不敢直視地,「我不反對你和他在一起,只是你得教他小心一點,因為搞不好你現在已經有了我的孩子。」他不想這麼說的,但他堅決要拆散她與溫榮作!「你可以跟他說,縱慾可以,但別傷著了肚子裡的孩子……」
「閻琮修!」她不甘受辱,說道:「你……你明知道,我……」
「明知道你是個處女?」閻琮修苦笑,但在藍晴依眼裡,他笑得侮人!「這能代表什麼?代表在我之前沒有人碰過你,但並不代表以後你就不會紅杏出牆呀!」
「紅杏出牆?」藍晴依強迫自己學他的冷酷狀,「你的意思是你承認我是你的老婆?」
他心裡早就承認了!但是恨她沒有這份自覺。「看你自己怎麼定義,也許對溫榮作而言,你已經是背叛了他。」
「你不要忘了,」藍晴依帶著濃濃的鼻音開口,「你答應過……你答應過……做了之後,你就會簽字離婚的!」
閻琮修手指輕滑過她的臉頰,「我也說過我不屑碰你,結果呢?」
藍晴依緊抓著棉被,咬著牙道:「你騙我!」
「我說我同意離婚。」閻琮修欣賞著她因發怒而燦爛的容顏,「但沒有保證一定是現在呀!也許,等到溫榮作棄你而去之後,我自然就會簽宇。」
「卑鄙!」她咒罵。
「好好留著這兩個字,」他輕撫她的髮,但被她所躲開。他站起身,走向浴室,「它會成為你的口頭禪的!」他悄悄在心中歎了口氣……
而望著他欣長的背影的藍晴依,則再次放聲大罵:「卑鄙——」
***
「她不在!」藍晴依從鄭韻雯的宿舍跑出來,喊道。她走到溫榮作面前,瞇著眼盯著他的五官瞧,「會不會在補習班?」
溫榮作倚著車身,亦微笑地望著藍晴依,沒有回答。
剛才溫榮作約藍晴依,藍晴依提議也找鄭韻雯一起;於是兩人來到鄭韻雯的宿舍,但沒找著人。
當藍晴依接到溫榮作打來的電話,有一瞬間腦海裡是一片空白的。之後,在等待他來接她的時間裡,她的心中則有反反覆覆的不安……
對於他在醫院裡的告白,她還未給他一個口覆;這並不是指接受或拒絕,而是,她覺得她無法假裝沒發生過那件事,假裝兩人一如往常仍是單純的好友。所以,她必須和他好好談談。
但是,從何談起呢?在閻琮修於週刊上製造了那樣不堪的報導之後,她知道自己無法只向他說聲抱歉,就能抵銷掉心中的愧疚感;再加上,一個多月前,和閻琮修發生的那件事……
她該以什麼身份與溫榮作見面?朋友的身份,抑或是閻琮修的妻子,來與他談論這期間大家所發生的種種?
而溫榮作呢?溫榮作在心情上是不是也有所改變了呢?他是否想對她說些什麼?當他問及閻琮修,她又該怎麼回答他呢?
就在藍晴依情緒已陷人紛亂的時候,門外門鈴響起;她只能立刻拋開所有雜想跑去應門。
見著門外的溫榮作後,意外地,她腦筋竟即刻清明起來。
她看不出與往常有什麼不同,他總是帶著微笑,包容的、寵溺地看著她。
來鄭韻雯宿舍的一路上,他並不多話,但不會帶給藍晴依壓迫感。
藍晴依突然覺得,一直以來,溫榮作就像兄長、又像戀人般地對待她。
像現在,兩人站在車旁,無語地對望著,從彼此的眼裡找著了一份獨特的默契。她相信,在旁人的眼中,一定以為他們是一對情侶吧!
只是……如果這樣的感覺,發生在早些——或者是她遇見閻琮修之前、或者是在日本,回到他們剛認識的時候情況一定會不一樣吧!
如今,她卻只能像鄭韻雯和溫榮作提起彼此時,無所謂地說:「我和他(她)是不可能的!」
是的,她和溫榮作之間,已是不可能的了;那麼,她和閻琮修之間,是否可能……
她根本不敢想!這一個月來,她沒有再見過他。她刻意躲著他!但她知道如果他要找她,她不可能躲得了的;也就是說,他也在避著她。至於他為什麼避她?藍晴依懶得多想,因為閻琮修的心思她是無法摸透的。
「不如在這兒等十分鐘,也許她就要回來了。」藍晴依也將身子倚著車身。
溫榮作點點頭,接受她的提議。
「那篇報導……真的很抱歉。」藍晴依低著頭,鞋失在地上畫圈圈。
「你怎麼知道我會看到那篇報導?我看起來像是會買那種週刊的人嗎?」溫榮作試著讓氣氛保持輕鬆。
「你一定會看到的,而且一定很氣憤。」藍晴依十分清楚,閻琮修那麼用心地製造這種新聞,當然會盡其所能地宣張;他差人送了兩本給她,自然也會要人將雜誌送到溫榮作眼前。
「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我氣他居然這樣傷你!」溫榮作迸出些微怒氣。
「我無所謂,只是你……」
「裡頭關於我的報導是事實,對我已經不再有影響了。」溫榮作仰起頭,看著天空,「只是,如果是關於閻琮修的那部分是真的,就更好了。」
「榮作……」
他寧願閻琮修真的像裡頭所寫的一樣,深深愛著藍晴依;但閻琮修不是,他只是不擇手段地傷她。那麼,溫榮作當然不能再置身事外,他要挺身保護她!
「如果我要你跟我走,」溫榮作看著她,「你願意嗎?」
藍晴依回望著他,眼眨也不眨。
溫榮作接著說:「再過兩個月,我就要離開台灣。」
「是調職嗎?」藍晴依問。
「不。有個朋友在美國闖出不錯的成績,要我過去幫他。」溫榮作雙手插進褲袋,臉微揚,頸部連接下顎的線條非常剛毅而迷人。「在你們回來這裡前就已經決定了。我父親給我半年的時間將公司交接給接替的人選。」
「你父親怎麼會讓你離開公司?」她記得雖然溫榮作在家族中一直不受認可,但溫榮作的父親堅持要將台灣分公司交給他,算是補償。
「只要我想走,沒有人能留住我。你也可以。」
溫榮作間接問她離開閻琮修的意願。只要她想離開閻琮修,閻琮修未必留得住她。
藍晴依當然懂他的意思。她兩手後舉,將頭髮在頸後抓成一把,看著溫榮作額前的髮隨風成波浪形的飄揚。
剛認識溫榮作時,她覺得他很幽默,也很調皮;但當有事倚賴他時,他又顯得很穩重。尤其當時藍晴依犯了胃炎,對於他的細心照顧,除了感謝,就是動心了。然而,相較於鄭韻雯與他之間的熟稔,她反而常常有格格不入的失落感;也就因為如此,一直到幾年後的今天,她才敢道出當年對溫榮作曾有的心情。
現在再看溫榮作,風趣依舊,也比當年成熟,但眉宇間偶爾卻夾帶著憂鬱——仍是極容易使女人傾心的男子。
藍晴依低下頭,「你知道嗎?韻雯高中時候深深喜歡著你,還暗下決定,只要順利考上大學,她就會向你告白——這是她親口說的。」
她不用抬頭,就能感受到溫榮作的驚訝。事實上,溫榮作聽到她這麼說時,恍如突受雷極般僵在那裡。顯然比她所想的還震懾!
「嚇著了吧!還有呢!在日本剛認識你時,我也喜歡過你。」
「你……你們?」溫榮作不信地望著她。
「可是,現在我不可能跟你走了。」藍晴依咬著下唇,停了一會兒,才說:「該跟你走的是韻雯,真的,我真心希望你們能在一起。」
溫榮作察覺她神色有異,但不立刻詢問。他平息了得知兩名在他心中都有著相當地位的女子,竟都曾對他動過心的訝異,說道:「韻雯既然能夠向你說起這件事,表示她對我真的不再在意了。她不會跟我走的。」
「你沒問過她,怎能篤定她真的對你沒感情了?」
溫榮作愣了一下,又說道:「我瞭解她。」
「榮作,你也說過她對你完全沒有意思,結果呢?她真的喜歡過你哪!你能想像她放棄向你告白,獨自到日本去的心情嗎?還有,如果當時她向你告白了,你會拒絕她嗎?」不知為什麼,藍晴依總覺得鄭韻雯在壓抑自己的心情,而溫榮作則是未發覺內心真正的情感。
「這些事情我絕對會和她談清楚,但是現在我在意的是你!晴依,你為什麼說你不會跟我走?」溫榮作轉過身,正對著她。
「我……」問題突然又繞回自己身上,藍晴依不覺啞了口。
「你該不會……」
藍晴依猛地摀住耳朵,「不要問我是不是愛上他,不准問!」
「發生了什麼事?他又對你做了什麼?」溫榮作扶著她的肩膀,穩住她。
藍晴依傻住,莫名地,淚水又開始氾濫起來。溫榮作直覺地猜到了事實,但他要向她問清楚:「晴依,怎麼了?你慢慢說。」
藍晴依捂著嘴,猛搖頭。
「難道……」怒火由心燒起,溫榮作的手加了力道,幾乎掐進了她的肩膀,搖撼著她。「他對你……晴依,不會吧!他……」
藍晴依先是怔住,然後壓抑了一個多月的痛苦與傷心崩洩而出。「不要問我!」她別過頭,放聲哭出。
「該死!」溫榮作氣憤地往車窗一捶,車窗自拳中心擴散出裂痕,車子跟著搖晃不已。「他碰了你!他居然碰了你!」
見著溫榮作強烈的憤慨令藍晴依驚愕,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控。
「榮作……」
溫榮作突又握住她的肩膀,「告訴我我猜錯了,我猜錯了!」
「榮作……」他用著幾乎要將她掐碎的力道,令她喘不過氣來。
「快說呀!」溫榮作大吼。
「我……」藍晴依倚著車子,若不是他抓著她,她早已癱倒在地。她皺著眉,眼眶中佈滿水氣,「我不知道,我……」
溫榮作似乎平和了下來,凝望著她的雙瞳,面無表情。
「我不知道……」藍晴依無措地閃躲他的逼視,哽咽了一會,終於忍不住的承認,「我好怕……我一直不敢去想……而且我好氣!我氣我自已……我居……居然……我居然沒有拒……」
「不准說!」溫榮作一吼,俯身吻住藍晴依的唇,堵住了她下面的說辭。
藍晴依兩手抵在胸前,試圖推開溫榮作,但根本毫無效用,她被他緊緊的摟在懷中。
但她仍試著抗拒他,因為溫榮作激情且略帶侵略性的吻上見然比閻琮修粗暴的吻更令她害怕。她打由心中泛起冷顫——她不想接受他的吻!
好不容易別過頭,她才要開口請溫榮作放開她時,溫榮作卻讓她一聲驚喊的空隙都沒有,立即又攫住她的唇。
「可惡!」鄭韻雯自轉角處看到這情形後,便丟下手中的購物袋,急速地跑過來。她拉開溫榮作和藍晴依,立即給了溫榮作火辣的一巴掌。「溫榮作!你難道不知道這裡是大街上嗎?」
溫榮作撫著散發著熱意的右頰,帶著怒意回瞪鄭韻雯。
鄭韻雯瞅著溫榮作的眼睛看,許久,她回頭看車旁低頭發怔的藍晴依。她抿了抿嘴,說道:「如果打擾你們了……對不起!」她跑進宿舍裡。
「韻雯!」驚覺鄭韻雯誤會了的藍晴依急忙追進去。
跟著鄭韻雯跑到三樓,藍晴依站在她的房門前。
鄭韻雯急摸著全身的口袋,找房門鑰匙。
「韻雯,你誤會了,我……」
鄭韻雯手一揮,抖著手將鑰匙插入,打開房門。
「韻雯……」藍晴依望著她未曾有過的驚慌樣。
「別說了!」鄭韻雯走進門後,皺著眉撫著頭,房門半掩,「SORRY,我也不曉得我怎麼會這樣。再聯絡!」
門被關上後,藍晴依伸手想敲門,想了一下,轉身走下樓。
她下樓時,見著溫榮作背對著她,手肘擱在車頂蓋,支著額頭。
溫榮作聽見了腳步聲,回過頭來。他的眼中情意、怒意、歉意交錯,定定地望著她,遲遲吐出:「抱歉……」
藍晴依低下頭,也說:「對不起。」然後走離。
走在行人道上,她一直沒有回頭望。
她一直以為三個人能永遠地守在一起。她從沒有想到,三個人之間的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
是閻琮修的錯嗎?是他逼使溫榮作說出對她的感情,才使得他們三人今日如此落寞、各懷心事地分散嗎?
或者閻琮修只是下了道催化劑,提前公佈他們三人的友情遲早是這樣的結局?
藍晴依望著天空,深深地吐了口氣。不會的!等到明天,今天的摩擦便已成過去,他們三人,還是彼此關心的三人。
藍晴依回過頭,見溫榮作仍在原地,她朝他揮揮手。只見溫榮作愣了一下,也舉起手與她招呼。
沒錯!她堅信,沒有什麼能擊碎他們的友情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6:50
第八章
閻琮修顫著手,不敢相信徵信社所帶給他的照片!
他的女人藍晴依,竟然在大街上任由溫榮作吻她——
可惡!他將照片甩到一邊。
他現在是什麼心情?竟如捉姦在床般,恨不能與溫榮作來場決鬥!藍晴依……他已經把她當作是他的女人……他不容許她的心還向著溫榮作!
閻琮修趨前撿起照片,看著上頭另一名據他瞭解是個極富智慧的女子……
他要徹底瓦解這三人的友情!
當櫃檯小姐第三次敲門打斷鄭韻雯的教學,告訴她有一名男子在休息室等她許久,並不斷地以曖昧的口吻暗示學生,那個人好帥好帥;她不得不提早結束這一節課程,見見來者。
她猜不到有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本來她以為有可能是溫榮作,但隨即又否定掉這個想法。因為,第一,溫榮作雖然長得不錯,卻不至於讓人如此讚不絕口;第二,回台灣後,她和溫榮作就沒有再看對眼過;加上半個月前在她宿舍前的那件事,他不太可能這麼快便找她見面。
溫榮作太瞭解她的脾氣——即使他先拉下臉向她道歉,她也會因嘴硬而不肯接受。所以每回和他吵架,他總會算準了她氣消的時候才來找她。
鄭韻雯穿過走廊,遠遠就看見站在休息室前的身影,證明了她的猜測沒錯;但她沒有時間失望,因為炮火顯然已大弧度轉向她這方。
她直了直背脊,回瞪經過她身邊、個個向她豎起大拇指的學生後,走向閻琮修。
「是你——」一站定在他面前,鄭韻雯立即以不歡迎的口吻開口。「有什麼要事嗎?」
閻琮修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微笑道:「有件東西,你一定有興趣瞧瞧。」
「哦?」鄭韻雯眉頭輕蹙地望著他,「你都是這麼認真地宣揚你那些卑鄙的勾當嗎?」
閻琮修沉下臉,自西裝暗袋裡掏出了幾張照片,在她眼前一晃後,又將照片收回。
「這些卑鄙的東西你沒興趣,不知道別人有沒有興趣?」
鄭韻雯雙手交橫在胸前,思忖著他又下了什麼手段,但她決定不咬他的餌,「那些有興趣的別人,頂多是和你這種狡猾奸詐的無賴同類,對我沒有影響。」她掉頭要走。
「如果你已經不管藍晴依的死活——」他的話讓她停下了腳步,「你也不忍心將溫榮作的名譽推落谷底吧!」
鄭韻雯回頭。她就知道,這個人永遠懂得怎麼抓住別人的弱點猛砍!
她悶聲不響,直接走向電梯,閻琮修跟在她身後。兩人進了電梯後,鄭韻雯問:「你想去哪裡談?」
「我在附近一家餐廳已經訂了位。」閻琮修說。
「告訴我地方,我自己騎車過去。」鄭韻雯一直盯著樓號,不願看他。
「你放心,只是一段路程,我沒有那種心力製造你和我之間的緋聞。」
上了閻琮修的車,鄭韻雯跟著他來到離補習班有兩條街的一家知名飯店。
兩人到達三樓,侍者引他們走到靠窗的座位。坐定不久,閻琮修事先預點的料理使輪番端上。
鄭韻雯望著窗外,不動眼前的佳餚,也不急著詢問他究竟為何找她。
面對這種人,不用太過用腦,只要靜下心,堅定自己的立場便可。
閻琮修招來服務員,要他們暫停再送餐點上來後,說道:「你很聰明。」
「謝謝。」鄭韻雯虛應。
「只是,這麼聰明的你,怎麼會連著兩年聯考失利?」
鄭韻雯有些意外,但沒有表現出來。「我的個人資料,你都瞭若指掌?」
「未必。」閻琮修以紙巾輕拭唇角,「只是有些方面,我可能比你瞭解你自己。」
侍者送上來她自己點的咖啡後,她說:「比如說?」
「比如說溫榮作。」他盯著她的表情變化。
鄭韻雯先是垮下臉,但只是一瞬間,她馬上又恢復淺笑。「是個很好的『比如說』我的確不瞭解。」
「也許半個月的時間太久,你已經忘記當時發生過什麼事。」閻琮修拿出先前在她眼前晃過的照片遞給她。」現在看看這些照片,你應該能記起,而且瞭解我的『比如說』了吧!」
鄭韻雯將三張照片分開放在桌面上:一張是在她宿舍前藍晴依和溫榮作的吻照,一張是她怒著臉扯開溫榮作,另一張則是她掌摑溫榮作的照片。
「你派人跟蹤藍晴依?」鄭韻雯強壓下怒意,不動聲色地問。
閻琮修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說:「這三張是從五十二張照片裡挑出來的,算是精華。」
「很好。」鄭韻雯點點頭,不同他打哈哈,直接問道:「你想怎麼樣?」
閻琮修往後靠向椅背,「你在日本學的是經營管理?」
鄭韻雯眉一挑,「既然你早就知道,何必多此一問?」
「聽說你讀得相當不錯,不繼續往上研習,學校的教授都覺得非常可惜。」
鄭韻雯聽出了他的意思,便說:「我對從商沒有興趣。」她點燃了根煙。
閻琮修手一伸,夾走她的香煙,立刻捻熄。「我討厭煙味,更討厭女人抽煙。」
鄭韻雯徐徐吐出唯一的一口煙霧,瞄了廳內一眼,「我不知道有你在的地方就是禁煙區。」
閻琮修不悅地皺了皺鼻,說道:「我想,你已經懂得我的意思了。」
「而你也該懂得我的回答了!」鄭韻雯拎起背包,準備要走。
「你覺得我有什麼理由明知道你會拒絕,卻仍親自對你提出?」閻琮修將照片一張一張收回。
鄭韻雯站起身,「有話直說!」
「我想上回週刊的報導有點成效不彰,如果換成國內三大報系聯合登出,再加上你加入後的四角戀情,一定能夠炒熱這個話題吧?」
「閻琮修!」鄭韻雯兩手往桌上一拍,咖啡杯應聲倒下,濃黑熱燙的咖啡沾污了她的衣擺。
閻琮修制止服務員過來,朝她命令道:「坐下!」
鄭韻雯拍拍衣擺,在旁邊的位子上坐下。「動這麼大手筆設計自己戴綠帽子?」
「我是被害人,受人同情的滋味不會不好受。」閻琮修伸手將咖啡杯扶正,「怎麼樣?你的回答與先前的不一樣了吧?」
「據我所知,你的公司一直在裁減女職員,為什麼要找我去你的公司?」鄭韻雯問。
「再仔細想一下,你就會明白。」閻琮修不予提示。
鄭韻雯腦筋迅速轉了一下,「你怎麼以為你做得到?」
「女人的友情通常是脆弱的。」
鄭韻雯回他:「既然如此,又何必勞動你來破壞?」
閻琮修目光銳利地梭巡著她的五官,「我想你們會很樂意向我證明,沒有人可以擊垮你們的友情;不論是溫榮作,或是我——」
鄭韻雯淺笑,無所謂地望望窗外,在他逼人的視線下,依然自在。
「你以為我做不到?」他問。
「不管我怎麼回答,你都會依你的計畫去行事的。」鄭韻雯手撐著頭,然後說:「請問我的職務?」
「我在業務部幫你安插了個位置。」
「業務部?很好,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很快整個城市就知道你帶一個女人進入你的地盤了。」她背起背包,「請問我可以走了嗎?」沒等他回答,她已站起。
閻琮修微仰著頭看她,「既然你輕易就看透了我的目的,怎麼不順道點出我這麼做的原因?我相信你有很多話想當著我的面罵!」
「像你這種該進療養院的人——」鄭韻雯睨了他一眼,「做什麼事都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發、病、了!」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可惜你不是秘書的料,否則把你留在身邊一定很有趣。」
鄭韻雯哼了一聲,「那我寧願上報!」說完她頭也不回上刻離去。
閻琮修斂起有些做作的笑容,望向窗外。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冷血的人!
藍晴依的房門開著,一見著閻琮修經過,她立刻跑出來。
「閻琮修!」她喚。
閻琮修腳步略停,但即刻又繼續走向他的房間。
藍晴依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你到底想怎麼樣?」
閻琮修手一揮甩開她,她因重心不穩而後仰,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然後圈住她的腰,將她摟在懷裡。
她緊抓住他的西裝領口,平視著他的肩膀,不敢看他。「你……為什麼要韻雯到你的公司去?」
他刻意忽略她身上的馨香,冷冷道:「都這麼久的事了,你現在才知道?」
他的氣息向下吁出,使得她的劉海微微飄動。她不安地眨眨眼,放下抓著他領口的手,改去撥動他箍著她腰的手掌,要他放開她。
閻琮修手掌一張,連帶握住她的手,並將她摟得更緊。「是鄭韻雯告訴你的?」
她倒抽了一口氣,「是黎日揚告訴我的,他說韻雯一個多月前進了他的部門,問我知不知道。」
「那麼,你和鄭韻雯幾乎有兩個月沒見面了?」他怕話沒說完,就衝動地吻上她,於是放開了她。
藍晴依急忙退後了兩步,「你怎麼知道?」
「是她避不見你,還是你也不好意思見她?」
「你……你知道那件事?」她的臉緩緩脹紅。
他微側著頭看她,「當街擁吻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你不用不好意思。」
藍晴依不滿他嘲諷的口氣,「你到底想怎麼樣?先是榮作,現在又找上韻雯?」
「看來鄭韻雯還是比你聰明。」他做出覺得可惜的表情。「只是,她明明知道我想怎麼樣,為什麼不告訴你?」
她搜尋他話中的含意,但一無所獲,只得自己想像,「你不要動她的主意!」
「為什麼不?」他手一擺,「為你?還是為溫榮作?」
「我……」她下意識退了兩步,手輕撫著腹部,低著頭說:「我……好像懷孕了……」
閻琮修神色強烈震撼了一下,且未強迫自已收斂心中躍起的驚喜。「你到醫院檢查過了?」
她搖搖頭,「沒有確定,只是有一些症狀……」
他立即想起前幾天早晨,當他打開浴室的門時,見她捧著腹部、捂著口,臉色蒼白地回望他。但他還必須確定一下,他說:「你不是時常胃痛?」
「我是胃痛,但從沒像最近這樣一直反胃。」她看著他,看不出他對這件事的看法,所以她故意說:「如果你要我拿掉的話,我不反對。」
「你敢!」他帶怒地低吼。
這下子她百分之百的確定他想要小孩,不禁心中狂喜,唇邊亦掩不住笑意。
他看著她靦腆的微笑,語氣跟著緩和,「你確定?」
藍晴依低下頭,有點羞澀地說:「我那個……從那之後,就……」
「我知道了。」他直想高聲歡呼!為免失態,他轉身急著要進房;但想了一下,又回頭說:「凡事小心一點。另外,關於家事,我會再找個人進來幫忙。」
「等等,韻雯的事……」
「她是日揚的下屬,我不會動她。」他看看她平坦的腹部,又看看她帶粉的臉龐,不敢相信她真的已懷了他的孩子……
藍晴依在他有些溫和,卻又保留了不少平日傲慢氣勢的視線下,神經緊繃著;心中則期望他不要再出言諷刺。
「你……」閻琮修猶豫了一下,才說:「沒事了,早點休息吧!」
當他進房後,藍晴依因一陣虛軟而急忙扶著牆。她以為他又會出言侮辱她與溫榮作,以輕蔑的口吻問她如何確定孩子是他的。
但他沒有,他沒有這麼說!
藍晴依眨眨眼,不可置信地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然後輕輕撫著腹部,兀自開心地笑了起來。
而回房的閻琮修,一骨碌坐倒在沙發上。
他不否認,從聽到她懷孕的消息到現在,他高興得腿都軟了!
他要做爸爸了!而將為他生下孩子的人,是她!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
天啊!要不是聽到了這個消息,他還會對她做出什麼?
罷了!一切都過去了……他不要再去追究他為什麼要娶她、又為什麼時時都有既想保護她,卻又想傷害她的矛盾心情……
哈!老天爺是不是在開他玩笑——他這麼冷酷的人,竟也會有幸福將翩然到來的感覺?
無論如何,他要開始好好對她……
***
「你下禮拜就要去美國了?」藍晴依皺著眉喝了一大口蘿蔔汁,自從知道白己有可能懷孕了之後,她就不再碰那些具有高咖啡因的飲料。
「嗯!在那邊如果順利的話,再接我母親過去。」溫榮作笑著看她好像小孩子被強灌下藥的扭曲臉孔,問道:」什麼時候改唱這種養顏又美容的東西?」
「換換口味。」她一口氣將蘿蔔汁整杯灌進肚子裡去,才能好好地與他談話。
早上約了個婦產科醫師,要做檢查;約的時間是在下午,而醫院剛好在溫榮作的公司附近,所以她找他出來見見面。
「對了,上一次真的很抱歉。」溫榮作敲敲頭,「這裡壞掉了。」
「糟糕!」藍晴依也敲敲頭,「我的頭好像也壞掉了,怎麼上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忘記了?」
兩人相視而笑。
藍晴依接著說:「只是,我想你也知道韻雯的真實感情了。」
「老實說我真的很難相信她會……」溫榮作輕歎了口氣。
「在當時我才明白,從她高中喜歡上你以來,就一直沒有再變過。真的!雖然她說去日本後就放棄你了,甚至於在日本與你重逢時,她也覺得對你真的是沒感覺了。但是我相信那只是她拒絕去承認而已。」
溫榮作頷首表示同意她的看法。他也知道,鄭韻雯是個極度冷靜的人,即使再大的感情激盪,只要給她時間,她都能掌控住自己的心情。正如只要她拒絕承認依舊對他有情,她便能表現得連她自己都相信,她對他已不復有一絲情感。
「那天在她的宿舍前,我從來沒有看過她那麼不知所措的樣子。她說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怎麼會那樣,但是她知道的,而你我也都知道她為什麼會那麼激動地打了你,對不對?」在這個時候,藍晴依仍然希望他和鄭韻雯能在一起,所以她想確定他的心情。
「但是,我已經要離開這裡了,而且,她不是個會為感情而拋離一切的人;再加上即使我想和她好好談談,她也未必會吐露心事。」溫榮作瞭解她的期待,但他的顧慮實在太多了。「況且,你也知道我現在的心情。」
「難道……你真的從未對她動過心?」藍晴依小心翼翼的詢問。
溫榮作一笑,「能不對那麼特別的女孩動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吧!那你還找那麼多藉口否認。」藍晴依認為,既然兩人都有吸引對方的特質,如果不在一起,真的很可惜。
「那時聽你說韻雯在高中時候喜歡過我,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驚訝嗎?」
藍晴依搖頭。他繼續說道:「大學時代我沒和任何一個女孩子交往過,幾乎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在追一個還在讀高中的小丫頭。你猜我成功了嗎?」
「你是指……那個人就是韻雯?!」藍晴依不解,這麼說來,當時他們就已彼此喜歡,又怎麼會演變成今日這樣?
「很奇怪吧!當時只要我約她,都是碰了一鼻子灰回家;連我母親也在看我的笑話。後來我沒考上研究所,她要負很大的責任哦!」他盡量以風趣的口吻來敘述這件事。「接著我當了兵,很久之後,才聽到她到日本的消息。我心想,既然她拒絕我都拒絕得這麼撤底了,我不得不放棄!」
「可是後來你不是退伍後就立刻去了日本,其實還是去找她的吧?」
「也不全然是。在大學時的課餘時間就得去父親的公司裡見習,退伍後是依我父親的安排到日本。再遇見她算是湊巧。」
以後的事,藍晴依都知道。因為溫榮作在同一個學校修習碩士學位,才會在校園裡與鄭韻雯巧遇。
「可是……」藍晴依左想右想,認為他們還是應該成為一對才是!「你真的……」
「我不否認韻雯在我心中的地位,但是我說過,你該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溫榮作坦白道:「相對的,我也瞭解你的想法,我不會勉強你。」
她努了努嘴,還是不滿意他的說法。
「好吧!在去美國之前,我會去找她談談,不過我可沒把握能談出個什麼結果。」他扯扯她的劉海,「另外,你得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如果十年後,她還嫁不出去,我會回來接收她的。」
「說得好像等著撿破爛似的!」她還是不滿意。
「不可以偷偷告訴她哦!」
見他兩手合掌,煞有其事的拜託。她眼珠一轉,想了一下,「哦——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其實是要我幫你在這一段期間裡,提防其他覬覦她的人吧?沒問題!這事兒我早就在做了。」她爽快答應。
「另外,我所擔心的,就是你了。」他溫和地看著她,「最近怎麼樣?」
「很好!我——」她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快當媽媽了,但在醫師證實之前,還是收斂點好。「我在努力追求我想要的生活!」
從她容光煥發的神色裡,溫榮作相信她已找著了她的方向,只是他還是不全然放心將她交給閻琮修。「他最近是不是變了很多?」
「嗯!」藍晴依開心地應。
最近閻琮修經常在家陪她。雖然他話不多,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他的關懷。尤其有一次她險些絆倒時,驚呼出聲的竟然是他——此後藍晴依總會故意做些危險動作,嚇嚇他的心臟。她同時也發現到,閻琮修看過她買回來有關懷孕須知的書籍,否則他不會要她餐餐吃的都是書裡介紹的營養食品。
但若要與體貼的溫榮作相較的話,閻琮修仍然還差上一截。不過,如今偶爾對她流露出關愛眼神的他,已與以前的冷漠無情判若兩人。
雖然說她大可不必為此而雀躍不已,畢竟他對她只是愛屋及烏,並未萌生真情。但又何妨?他疼她的孩子,他想要她的孩子,這就夠了!
昨天他幫她向醫師約了時間。今天早上他支支吾吾的,似乎想陪她一起到醫院,但她知道一個大男人尤其是閻琮修這個超級自大的大男人,待在醫院裡等檢查報告一定會不自在的,所以她表示想只身前往。
而後閻琮修問她是否想要些什麼東西,她笑著回答她想要一束花;給果他的臉上升起一陣窘狀。她也知道他為難的原因,因為他自信是那種一輩子都不會進花店的男人,當然他也不可能開得了口要其他人幫忙買。而話又是他自己問出口的,他自然得負責辦到!
光是設想他如何向店員開口選定花種,藍晴依就傻笑了好久。
「幾點了?」她扳過溫榮作的手腕看表,和醫師的定的時間是二十分鐘後,但她已等不及了!「你願不願意陪我去一個地方?」她希望有人在現場分享她的喜悅。
「去哪兒?」雖是這麼問,溫榮作卻兩手一擺,已是一副不論目的地為何處,他都捨命陪君子的模樣。
她興奮一笑,「婦產科!」
***
「很可惜,你並不是真的懷孕!」
當藍晴依聽到這句話由醫生的口中說出,她的眼前晃過一片黑,腦中轟然巨響,直想就此暈眩過去算了。
「晴依!」溫榮作忙扶住她癱軟的身子。
「怎麼可能?我……我……」她沒來由感到心驚,如果沒有孩子,那麼她……
「閻太太,你的症狀的確符合懷孕初期的徵兆,但這只是你心理上的假懷孕。」醫師解釋道:「由於你太過期望能懷孕,心理上太過緊張,才會有這些症狀出現。」
「可是,我……」藍晴依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
「關於你生理期的遲緩,也是心理作用所造成的。我們也遇到過因各種環境因素、心理因素,停經期達數年的案例。」醫師十分諒解她情緒略微失控的原因,勸道:「閻太太你還年輕,心情上請盡量放輕鬆。另外,我建議你找個時間做次全身檢查,我們可以依你個人的情形,為你的身體做些調整,這樣一來,對母體對胎兒都好。怎麼樣?閻先生,你是不是和我們約個時間?」
「呃……」溫榮作有些尷尬醫師誤解他的身份,但又不適合否認。
「謝謝……」藍晴依一直沒有聽清楚醫生後來所講的話。她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晴依!」溫榮作向醫師點頭告別,然後追上前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我還不想回去。」她虛弱地說,聲音細微得讓人得將耳朵湊近才聽得見。此刻的她了無生氣,彷彿所有活力都在假懷孕的時候耗盡了!「我還不想……回去見他……」
***
閻琮修掛上電話,怔在原地。
可惡!什麼他和她共有的小孩、什麼幸福即將到來的感覺——只不過是他昏了頭,反遭他們戲弄了一番罷了……
突然地,他自沙發上跳了起來,將桌邊為她買的花束狠狠摔到一邊!
閻淙修因氣憤而急促地呼吸著,他深吸兩口氣要自己冷靜一點。
可是他怎麼冷靜得下來?醫院的人告訴他,她根本沒有懷孕!而且下午「閻先生」不是已和她一道聽了醫生的解釋,怎麼還會打電話去詢問結果?
陪她一起去醫院的「閻先生」,還會有誰?!
怪不得,早上她拒絕他送她去醫院時,她的唇邊閃爍著竊笑,原來是笑他真夠傻的,竟不知他已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怪不得,今天一整天他又覺得心神不寧,原來是她徹底地背叛了他……
提前回到家裡等她,但她約定會回來的時間早已過去;他擔心發生了什麼意外,才掛通電話過去醫院詢問。
等待的時刻裡,他假想過事實上她並沒有懷孕;可能也因為如此,她不敢回來面對他;若事情只是這樣單純,他不會責備她,甚至他覺得自己還會反過來安慰她……
但他萬萬想不到——他被她耍了。
從以為她懷孕以來,他像個大傻瓜似的守在她身邊,打定主意不論她想要些什麼,他都會想辦法找來給她。而她的臉龐則散放著為人嬌妻及將為人慈母的光彩,讓他幾乎以為,他們會這樣快樂的廝守在一起……
想到這裡,閻琮修放聲大笑,笑容裡裝滿了自嘲。
他撿起花束,往二樓走去,進入她的房間。將花放在梳妝台上,他熄掉燈,走到窗前等候。
他心想,這樣也好,令他徹底狠下心,完成未完的計畫。
***
離開醫院後,將近五個小時,溫榮作開著車,在市區內停停走走。
他斷斷續續地安慰著藍晴依,漸漸地也發現了整個事實——先前她的開朗樂觀,並神采奕奕地告訴他——她正努力追求她想要的生活時,完全是因為她假想自己懷有閻琮修之子;而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假想,她與閻琮修的關係才有所改善。
他和鄭韻雯所擔心的情況無可避免的發生了——她終究還是愛上了閻琮修!也許她自己也發現了,才會不敢面對並未懷孕的事實、才會想要躲開閻琮修。
所以,當醫師宣告,一切症狀全是她的心理因素造成的,她的沮喪才超過常人。
另外,閻琮修的反應也令人難以預測。
依閻琮修的個性來講,他不太像是個喜愛小孩、甚至會為了小孩而改變個性的人。但他卻因藍晴依可能懷孕,而大幅度地改變對待她的方式;使得她對懷孕與否,更抱著如此重視的心情。
也難怪藍晴依此刻的情緒如此低落——她不知如何將事實告知閻琮修,她不希望兩人回復從前冷漠無情的關係,她不敢回去面對他。
但是閻琮修真的對她毫無感情嗎?他會不會在無意中也對藍晴依動了心,無意中也想溫柔對待她,卻因平日的冷酷形象而強自隱藏日漸滋生的情感,於是他假藉她懷有他的孩子為由而改變自己,學著表達柔情?
若果真是如此,溫榮作反而覺得藍晴依的未曾懷孕,是個測驗閻琮修真心的機會!究竟閻琮修近日來的溫柔,是針對她懷的嬰孩,還是對藍晴依本人?閻琮修必須親自向她表明。
而且溫榮作更清楚,現在也唯有閻琮修能改變她跌落谷底的心情!
所以他不再絢問她的意見,逕自將車子轉向她的住處。
「不要轉彎!」一直茫然望著窗外的藍晴依突然出聲,聲音因喉頭乾澀而沙啞。「我還不想回去。」
溫榮作見她堅定的表情,只好先將車子靠邊停住。
「晴依,你並沒有失去什麼,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懷孕。」溫榮作不再只是勸她想開點,而是試著跟她講道理。
「有的!」藍晴依側著頭靠著車窗,「我一直以為有的。」
「你會有的,但不是現在。」溫榮作望著她憂傷的表情,心生不捨,但仍將語氣加硬。「你必須回去面對他,你不能逃避。況且,如果只是因為這樣,他就又會像從前一樣忽略你、不在意你,我寧願你沒有懷他的小孩!」
藍晴依轉過頭望著他。
「你在騙你自己,你以為他會因為愛小孩,轉而也愛你!」溫榮作接著說:「如果今天你的確有了他的孩子,而他的確也如此對你,這是大家樂見其成的。但如果因為你不是真的懷孕,他就不再對你好,這不是反而能讓你體認到他並不愛你?所以,你不需要這麼擔憂害怕,你可以將自己聲稱懷了孕的這回事,當作是一種試探他的方式,如今這個方法失敗了,你只能平心靜氣的接受事實。」
藍晴依搖著頭,「我沒有這麼想,我是真的以為我懷孕了!」
「我知道。」他微笑。他當然瞭解她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孩。「我這麼說也只是想轉變你的想法罷了。」
藍晴依眨眨清澈的雙眼,還不是很瞭解他的用意。
「相反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在意的人,其實是你呢?」
見她又搖頭,溫榮作繼續說道:「如果你真的懷了孕,而從今以後他也像最近一樣地疼愛你,也許你就沒有機會知道他對你的感覺;也許你會一直以為,他愛的只是孩子,那麼你能永遠滿足於這種母因子貴的狀態嗎?為什麼不把這個結果,當作是彼此瞭解的機會呢?」
藍晴依仔細想想他的話,重重地呼了口氣後,說:「可能嗎?他有可能會對我……」
「你不回去見他,怎麼知道不可能呢?」
「可是,如果他覺得我欺騙了他……」
「你沒有欺騙他!」溫榮作發動車子。「只要你試著向他說出你的心情,他會明白的。」
可是,如果情況並非如想像的樂觀——閻琮修要是真的只是因為孩子的話……不,不會的!溫榮作迅速揮開這個不好的預感。
他相信,世間上不論男女,只會想要與所愛的人共有愛的結晶的,所以,閻琮修對藍晴依必是有情的……
車子停在她的住處前。
溫榮作見屋內燈光未亮,說道:「他還沒有回來,你先休息一下,別再胡思亂想。」
他下車為她開啟車門。「我還是覺得你沒有這麼匆促懷孕是對的,你應該先依照醫師的建議,先調養好你的身體再說。」
藍晴依澀澀地一笑,「如果這些話是他說的,我會很開心自己沒有懷孕!」
溫榮作望望兩旁街道,再看看她蒼白的臉,「你已經……陷得那麼深了?」
「不是『已經』,」她打開門欄,「是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這樣了……」
「晴依……」溫榮作望著她,她清麗的面容與苦澀的語氣完全不搭調——他突然覺得勸她回來這裡,會是一項錯誤……
「在美國安定下來後,要立刻跟我們聯絡。拜!」
藍晴依轉身走向屋內。當她的身影穿過庭院時,在溫榮作看來,竟似一鏤無主的遊魂茫然地飄離開他……他驚慌地想喚住她,卻沒有出聲。是他一再放棄自己的立場,將她送往閻琮修那方,他早就喪失了守護她的資格。
但願一切只是自己多心!溫榮作見廳內的燈光已亮,便上車離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7:36
第九章
藍晴依扭亮客廳的大燈後,望了一眼時鐘,早過了晚餐的時間。納悶新來的幫傭不在屋裡,桌上也沒有已準備妥的食物。
她想了一下,並非真的有胃口,只是這一陣子已習慣規律的生活……而當時她吃什麼、做什麼,全都是為了肚子裡的嬰孩;現在既是空歡喜一場,她也毋需再戰戰兢兢地想要快些養胖自己了。
她登上了褸,回到自己的房間。
旋開門把,側身開燈;藍晴依回過頭時,驚見站在她眼前的身影!「你……嚇了我一大跳!」
閻琮修單手箝住她的肩膀,將她抓近身邊。「嚇了一大跳之後,是慶幸剛才沒有請溫榮作進門坐坐羅?」
「榮作?」她急忙解釋道:「他只是送我回來而已。」
「送你回來?怎麼不陪你進來看看,在你們的計策成功後,親眼目睹我的反應?」閻琮修雙眼冷冽地瞪視著她,俊美的臉孔散發著狂抑的怒氣!
「計策?」藍晴依瑟縮了一下,「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閻琮修箝住地肩膀的手,躍跳至她的頸項,並將她釘在門上。「你很快就會懂的!」他無聲冷笑,隨即扯起她的上衣!
藍晴依兩手握住他緊掐著她的脖子的手猛咳,且伸直頸項想多吸進些空氣,根本無力阻止他拉退她的衣服的動作。
當閻琮修在她窒息前放開她,她立刻縮緊兩肩,低頭躲開他逼近的臉孔。「你先聽我說……」
「一會兒之後會讓你有機會說的!」他硬是一把抓住她的頭髮,逼使她不得不仰起頭!
「不是的……你……」
他沒讓她將話說完,便俯身強吻住她的唇!
藍晴依雙手抵在他胸前,抗拒他強硬的作為。
他緊緊將她摟在懷裡,不理會她的抵抗,帶著燃起的慾念與怒意,粗蠻地配咬她的唇!
藍晴依皺著眉,許是抗議性的低喊,許是逐漸沉醉的呻吟……她舉起了雙手,輕輕環在他的腦後。
他感受到她掌心傳來的溫熱、感受到她怯弱的回應;他漸漸放緩力氣,輕柔地將溫潤的舌尖探入她芳馨的唇裡……
當他原先懲罰的吻幻為交心的品嚐……藍晴依於拋離所有雜念之前,突地心念一轉,使力推開他上即跳出他的掌握。「你……知道了?」她站定於房內另一隅。
閻琮修走向她,「我不僅知道你沒有懷孕,我還知道有個『閻先生』陪你去了醫院!」
她遊走於室內,盡量與他保持一定距離。「是醫院的人誤解了!我和榮作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而且,我是真的以為我懷……」
他厲聲截斷他的話,「你當然以為你懷孕了!而且懷的還是溫榮作的孩子!」
「不是的!」藍晴依也失聲一喊!她不明白為什麼他還在誤會她和溫榮作,難道他看不出,她只將自己交給他?他怎麼可以懷疑她的心、她的貞潔?
「那麼是怎麼樣?」閻琮修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藍晴依站在床邊,心中所有想說的話,一遇著他鄙夷的眼神便全然退卻,她費了好大的力氣避開那駭人的視線,「醫生說,所有懷孕症狀都是我的心理作用造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可是我真的……」
「你真的希望你能懷有孩子是嗎?」閻琮修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將她壓倒在床!「即使沒有,戲弄我一場也好?怎麼樣,你和溫榮作是不是一想到我被你們耍得團團轉,就忍不住想大笑?」
「你怎麼會這麼想?」她試著起身,但四肢已被他扣得緊緊的。「我是真的很高興你也喜歡小孩!本來我還以為你……」不料閻琮修根本不聽她解釋,他扯下他的領帶,解開幾個襯衫扣子後,開始將她的上衣下擺往上拉起。
藍晴依著急地喊:「你幹什麼?住手呀!你先聽我說……」
她扭動身子,想掙開他的掌握,但他牢牢地握著她的腰,放任燃起的慾念,恣意地返引著她……進而強自佔有了她……
***
藍晴依將散在四周的衣服穿上後,縮在床邊。
她雙瞳無神,愣愣地望著閻琮修甩上的門。她兩手緊環膝蓋,整個人縮在一起。時值酷暑,夜晚時分天候仍是燠熱,但現在的她卻冷顫不已!她不知道……閻琮修為何命令她立即穿上衣服,在房間裡等他……
她綬緩將視線收回,在離她不遠的梳妝抬上,有一束鮮花令她空洞的雙眼霎時閃過光芒!
她站起身,趨前捧起花束。那是一大束需要雙手合抱的純白滿天星。是他原先要送她的嗎,是他應她早上帶點捉弄性質的要求,買來送她的花嗎?
藍晴依心中還來不及漾起喜悅,平板的開門聲令她一驚,花束掉落在地。她彎身欲抬起……
「這份文件你簽一簽。」閻琮修走過來,將文件放在桌上。
她彎著腰撿起花束的動作驟然停格,抬起頭愕然地望著他……
他避開她受傷的眼神,冷冷說道:「是離婚協議書。」
藍晴依彷如受一排子彈穿胸而過,頹然跪倒在地!她看著眼前的花束,掩著面哽咽,卻沒有淚……
閻琮修在心中斥退心中不該湧起的憐惜,漠然說這:「我說過,離婚的條件只有一個,現在你既然已履行了,我也該實現成人之美的諾言——」
藍晴依屈下身子,雙手緊抱腹部,似乎胃痛又犯。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覺瘦小的身軀微微地顫抖著……強迫自己心一橫,不理會她的嬌弱,說道:「你的行李我會寄還給你。等我回來的時候,我不想看到你還在這裡!」隨後,他毫不依戀地掉頭離去。
直到聽不到腳步聲,藍晴依才癱倒在地。身旁依然鮮嫩的花朵散放著淡淡清香。此時的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是癡傻地望著花,唇角僵著令人不捨的苦笑……
不知哪來的力氣,藍晴依站起身,拿起協議書——上頭除了她該填寫的資料及簽名外,其餘皆已寫妥。
她強迫自己移開留連在他的簽名的視線、但那優美的筆觸、線條,誠如第一次見到他本人一樣,只消一眼,便已烙在眼前、深入心中……
她搖搖頭,無奈自已天真爛漫的想法——她以為,自己真會成為第一且唯一能讓他懂得愛的人。沒想到,到頭來傷心的還是自己……
簽妥文件,她轉身走向門口,卻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望著那代表著他的柔情的花束。
***
閻淙修將車停在鄭韻雯的宿舍樓下。沒有立刻下車,留給自己一點思考的時間。
真的要這麼做嗎?
藍晴依一聽到要她簽下協議書時,那驚愕的表情,寫著強烈的受傷與不信!
是他多疑了嗎?
他明明知道她只將自己給了他一個人,他卻還屢屢出言譏諷她與溫榮作有情。
真的是——他多疑了嗎?
醫院接電話的護士的聲音冷冷在他耳邊響起……事情明明擺在眼前,他又何必要為個背叛他的女人找藉口?
她背叛他?溫榮作擁有過她嗎?
「有的、有的、有的!」閻琮修猛力捶擊方向盤,告訴自己她的確背叛他至他接下來
所要做的事則是理所當然的,他不需要再遲疑!
閻琮修跳下車,走進一楝陳舊的透天厝,上了樓,找著鄭韻雯的房間。
他敲敲她的房門。
鄭韻雯前來應門。她將門半開,一見著來人後上即要合門鎖上。不料對方趁隙推開門縫,隨即走入她的房內。
「你來幹什麼?」鄭韻雯站在門口,毫無歡迎之意。
閻琮修回頭瞄了她一眼,走到窗邊,往下看了看街道,微笑道:「我率先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鄭韻雯走到距他三、四步遠的地方停下,企圖白他偽善的面容中搜尋出他的真正來意,但她未瞧出任何端倪。「好消息?是對你而言,還是對我而言?」
「我和藍晴依簽妥離婚協議書了。你覺得這對誰來說才是個好消息?」他不拐彎,直接說道。
「是她提出的?」
經她一問,閻琮修立即退去偽笑,回復冷峻。過一會兒,他說:「幾個月前,當你教她試著擺低姿態與我和談時,我就答應她離婚的要求,只是有一個條件——」他故意略作停頓,見鄭韻雯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他話鋒一轉,「怎麼,她沒有同你提過這個條件?」
「你現在不是在提了嗎?」鄭韻雯催他將話完。
「據我所知,」閻琮修又看看窗外,說:「你到我公司上班的事,也不是你親口告訴她的。」
她兩手一擺,「那又怎樣?你自然會找人告訴她這件事。」
「你自從在宿舍前看見他們兩人當街擁吻,就沒有再見過她了,不是嗎?」他斜倚窗邊,隨興的姿勢仍顯得俊挺非凡。「說什麼你們的友情與眾不同,就連我也破壞不了?結果,只是一個吻……你們倆就背離了彼此?」
鄭韻雯笑了兩聲,拿起矮几上的煙盒,「原來你今天來的用意,就是想告訴我,根本不用你動手,我們不堪一擊的友情早就瓦碎了?」見他怒瞪著她點煙的動作,她將煙盒扔回几上。
「這麼說來,你也不知道藍晴依和溫榮作差點有了小孩的事了?」閻琮修緊盯著她的反應。
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後眼中佈滿不信。她望著他捉弄的表情,「你來這裡到底想做什麼?」
閻琮修再度探頭望向街道,當他看見一輛計程車停在這楝樓前,以及自車中走出的女子後,他回頭望著鄭韻雯,唇邊掛著邪笑。「你很快就會知道我來做什麼的了!」語畢,他出其不意地撲向她!
鄭韻雯看著他的目光中閃爍著鄙夷時,愣了一下,根本來不及反應他接下來的動作。
當她開始反擊他襲近的動作時,她已被他制住雙臂,而他則作勢吻她的唇、她的頸、雙手並同時拉扯她的衣物。
「你——做、什、麼?」鄭韻雯咬牙切齒地嚷!她奮力推開他,反作用力卻使自己往後倒退。
她先是撞上身後的組台式書櫃,復在與他糾纏中,兩個書櫃先後傾斜、倒下,書櫃倒地發出的巨響並未令他停止侵犯!她愈是反抗,他愈是更加粗暴地欺凌她!
鄭韻雯咬著牙奮力抗拒,在推打間她乘機往門外衝去,不料經過矮几旁時,不慎為椅墊絆倒,她正想爬起時,閻琮修已經她壓制在身下!
她一聲驚呼,急忙往後縮退!卻被他扣住手腕,動彈不得。她試著咬他、踢他;掙扎中,原已單薄的衣著顯得更加凌亂!
不知何時,門扉開啟,物品落地的聲音使得兩人都停下動作,轉頭望向門外。
「依依……」鄭韻雯輕喚呆立在門邊的藍晴依。
藍晴依臉色蒼白,剛才驚見房內景象而掉下的花束斜落在她腳前。她沒有回應鄭韻雯,只是直愣愣地望著閻琮修。
鄭韻雯回頭看著閻琮修,不敢相信他竟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帶著散漫放蕩的笑容回視藍晴依。
而此時,鄭韻雯的右手手腕仍為他所扣住,另一手則抓著他的手臂,而他的右手則輕握於她的腰間,更令人誤解的是,他的雙腳正蹲跪於她的兩腿之間——
鄭韻雯屈起膝蓋,仰起身子欲推開他,卻又被他壓倒。他發出狂笑,「剛才你不是這樣的,不是嗎?」
「閻琮修!」鄭韻雯怒瞪著他,「你真下流!」
藍晴依後退兩步,偌大的雙眼盛滿淚水,表情由不信而慍怒而傷感而悵然,然後她不發一語,轉身往樓下奔去!
「依依!」
鄭韻雯想要翻身而起,但閻琮修輕輕扳過她的肩,又將她推倒在地,而他自己則站了起來。
「你覺得你現在追上她,她會聽你的解釋嗎?」
鄭韻雯兩手支撐著身子半坐起,瞪大雙眼忿忿地望著他,恨不得能扯破他這一副俊美卻卑劣的臉孔!
她待自己的呼吸較平順後,冷靜地開口:「難道——你所謂的破壞我們友情的計畫,就是用這種鄙賤的手段?」
「雖然鄙賤,但我還是做到了,不是嗎?」閻琮修將領帶弄正,撫順襯衫的皺褶,整理妥衣著後,他俯望著她,「你說,她會以為今晚我們是第一次呢?還是早在你進公司前,我們就——」他還刻意曖昧地拉長了尾音。
鄭韻雯拿起身旁的抱枕丟向他!「卑鄙!」
他沒有躲避朝他胸前飛來的抱枕,甚至帶笑地接受這一擊。因為他要表現出,她現在所有的憤怒與反擊,都是他所樂見的。
「記得我曾經向藍晴依說過,卑鄙這兩個字會成為她的口頭禪,沒想到這會見你也用到了。」他轉過身,舉步要走時,微回過頭,說:「從你進公司後,我就聽說你的工作能力平平,衣著又時常不整……」
「你是要我離職?」
「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是我引進公司的,如果你再不好好表現,恐怕不用我製造新聞,自然就有人會散發謠言的。」
鄭韻雯對他這一段話嗤之以鼻,轉過頭任他離去。但在眼角餘光中,她瞥見門前的那一大束花!「喂!」她喚住他,「那一束花是怎麼回事?藍晴依總不會帶束花來找我,慶祝終於脫離了你的魔掌吧!」
由於他背對著她,她沒能看見他瞬間凝住了的神色。但她從他驀然停住的腳步,猜測到他的表情。想像他突然讓人猜中心事般的慌張,她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
她帶著嘲諷的笑聲惹惱了他,他回過身來,冷眼盯著她放肆的大笑。
在他苛刻的視線下,她故意笑得前仆後仰,捶胸拍地,儼然一時之間很難停止!
好不容易,她伏在自己的腿前猛喘了幾口氣,然後抬起頭,唇邊仍難掩笑意。她乾咳了兩聲,壓抑住還想狂笑的念頭。
她說:「原來,一個外表近三十歲的大男人,其實他的心靈只不過還是個未發育的小男孩呀!」
閻琮修打量她的眼神,因不清楚她的話意而有些惱怒。「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她拉高嗓音,重複他的話。「哈!說什麼女人的友情是脆弱的,說什麼隨便一個卑劣的手段就能擊碎我和藍晴依的情誼?拆穿了,只不過是你對你自己沒信心,想藉此試探她罷了!」
見他眼中閃過憤怒的光芒,她曉得自己完全言中他的心事,於是更進一步說:「沒錯,剛開始你那不可一世的自信,輕易地就被我和晴依的三言兩語所擊破!你娶她,是為了想討回你的自尊,證明你的魅力;再加上瞧不起女人,你當然不能忍受你瞧不起的人竟然也瞧不起你,所以你費盡心思想整垮我們。結果呢?表面上你得逞了,實際上,你也變得不認識自己了吧?」
她的手往後伸,在茶几上探著香煙及打火機,叼了一根煙點燃,重重地吸了一口,緩緩朝上吐出白色煙霧後,繼續說道:「還不懂嗎?你如大家所預測及期待地愛上藍晴依了!你隱藏得可真好——不!或許連你自己都還沒有發覺。」
閻琮修俊挺的站姿突然顯得孤單。當她直接道出他愛上藍晴依時,他的臉色瞬間泛白!
她接著說:「說什麼藍晴依差點有了溫榮作的小孩?其實是你自己多疑吧!閻琮修!你一直在嫉妒溫榮作和藍晴依的關係,你嫉妒他能對她說出喜歡她的話,原來……原來雜誌上寫的是真的!你怕藍晴依愛上他,卻又不敢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的心口——」
「住口!」閻琮修低吼!
她無懼於他威脅的口氣,「你真可憐!明明愛上她,卻連愛一個人該怎麼表示都不會,也難怪你的嫉妒方式如此變態!」
閻琮修雙拳緊握,唇線緊抿,銳利的眼神一轉,轉至腳前的花束……
方才藍晴依雙手呆愣在空中,任由花束墜落的情景,令他心裡突地抽痛了一下!他不禁又想到在她房中,當她聽見他要她在協議書上簽宇時,她那瑟縮在地上的弱小軀體,不住地顫抖著……以及他佔有了她後,她無助又傷感地低泣……
他……愛上她了嗎?
笑話!他輕易地斥退這個荒誕不經的想法!他要把她留在身邊,要她生下和他共有的小孩,不過是因為她是他的女人!他怎麼可能愛上她?他……他不過是把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他不可能會愛上她的!
他抬起眼望著似乎在等著看他笑話的鄭韻雯,似笑未笑地開口說道:「你真的以為你很聰明嗎?充其量,也不過是自作聰明罷了!什麼愛、什麼嫉妒,全都是你們這些女人整天掛在嘴上的無聊言辭!」
「你還是不敢承認是嗎?」鄭韻雯早料到他不會接受她的話,所以表情亦無因他的話而有所變化。她只是以客觀的立場勸道:「你如果不趁現在向她表白一切,你會後悔的!剛才她站在你現在這個位置時,她的眼裡只有你。我不相信你沒有感覺到——傷了她的人不是我,是你!你以為你真的破壞了我們兩人的友情嗎?閻琮修,你會後悔的,你如果不馬上去找她,你會後悔的!」
「夠了!」他用力地握拳擊向門板,制止她再繼續發言。「甩掉一個女人會讓我後悔?等你真的看到我在後悔,你再來向我指證吧!」
閻琮修踢開腳下礙眼的花束,掉過頭去,以他自以為已是勝利者的姿態離去。
鄭韻雯彈去一長截煙灰,然後捻熄煙,坐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環視一片凌亂的屋內,以及身上被拉扯得不成形的T恤,沉重地歎了口氣。心想,等藍晴依冷靜下來,自會瞭解事情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的。
她走到翻倒的書櫃旁,動手收拾書籍。
兩聲敲門聲令她屏住氣息。是藍晴依?抑或是閻琮修又折返?
見著進門的是溫榮作時,她才輕鬆地吁了口氣。
相對於她的放鬆,見著屋內翻箱倒櫃的情景的溫榮作反而緊張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亂成這樣?」
鄭韻雯笑看他的關懷,「沒什麼。打亂一切,再重新整合罷了。你來有什麼事?」
他走到矮几前坐下,「我下個禮拜去美國。」
「決定了?」不久前她從家人那得知他有赴美發展的打算。「你母親怎麼辦?」
「過一陣子再接她過去。這期間麻煩你家人多費心照顧她一下。」
當初溫母執意跟隨溫父,造成雙方家族皆不諒解。後來溫父割捨不下家中產業而毅然回日,致使溫母頓時無所依靠,只好憑著一己之力撫養溫榮作。
其後溫父雖有意栽培溫榮作,甚至漸將台灣分公司全權交給他負責。但溫榮作經過深思後,決定完全脫離父親的產業,獨自重新發展。
而溫母現在仍與鄭家比鄰而居,雙方相處融洽。
鄭韻雯也很喜歡溫柔可人的溫母。「嗯,有空我會多回去看看她。」然後她想起閻琮修提及他與藍晴依頗為親密的關係,忍不住詢問:「你和依依……」
「今天我們能不能不要談她,只談你我之間的事?」他提議道。
鄭韻雯沒有理他,兀自說道:「你已經知道她和閻琮修……」
「嗯!」他以為她指的是藍晴依對閻琮修的感情,已陷入不可自拔的情境。
然而鄭韻雯指的是他們已分開的消息。「既然你已經知道,為什麼還能這麼平心靜氣?」她以為他該去找閻琮修打上一架,然後細心呵護如今不知在何處傷心的藍晴依。
只見溫榮作斯文微笑,「明白她愛的人不是自己,我不知道我除了平心靜氣外,還能怎麼樣。」
鄭韻雯回想一下這幾句對話,覺得彼此似乎有些會錯意,正想問清楚時,溫榮作卻率先強調道:「所以,今晚我只想和你好好談談我們的事。」
「我們的事?」鄭韻雯語氣中含有不少荒謬,「我們之間還有什麼需要這麼正經八百地坐下來談?」
他知道他已錯過上回窺見她真確想法的最佳時機,也知道她這些日子裡早已築好另一道心防,所以他並不對這次談話抱有多大的期待,只希望在出國之間,能和她平和地道別。
「我相信你在高中時,應該知道我整天都在思忖著以何種方法才能追到你。」他直接進入主題。
而鄭韻雯也不閃避,「我想你已經從依依那裡知道,我以有沒有考上大學,來決定自己對不對你告白吧!」
他點頭。「那麼你也猜到接下來我想問的是什麼了?」
「你想問的是——當初我明明也喜歡著你,為什麼不接受你的追求?」
「為什麼呢?」
鄭韻雯拿瓶飲料給他,在他斜對面坐下。「我覺得你也該知道了答案才是。」
「你永遠都不會坦率地面對自己或別人,是不是這樣?」他猜測道。
「現在,我該不該坦率地面對你這道問題呢?」
溫榮作搖搖頭,表示不用,也表示不在乎她的回答為是或否。
「另外,從小你就老在我面前擺高姿態,記得嗎?」
「而你永遠地讓著我,追著向我道歉,我老是笑你沒骨氣,對不對?」
想起往事,兩人的笑容,不禁也添了些童稚。
「韻雯……」
鄭韻雯舉起手,手掌心向著他,制止他進一步瞭解她的心思。「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共有的回憶已有好多好多,何必非要掏心剖肺呢?」
「你還是堅持只相信自己的理智?」
鄭韻雯未作回答。看著眼前唯一令她動過心的男子,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過於理性而放棄了他……同樣的,溫榮作不也因為執著於身份地位上的差異,而將藍晴依拱手讓給閻琮修?偏偏閻琮修又因過於自傲自戀,而堅決否認他確實也動了心……
唯獨藍晴依她勇敢地面對了自己的感情——卻也因對象是倔傲無比的閻琮修,而被狠狠地刺傷了心……
想到此,鄭韻雯突然好生無奈。她習慣性地伸手夾了根煙——
「煙少抽點。」溫榮作體貼勸道。
「哦!」鄭韻雯難得接受他的勸辭。「到了那邊,小心點……」
溫榮作望著微亂的波浪捲發下,素淨的美麗臉孔……心中突然湧起邀請她與自己共度一生的念頭,但隨即暗斥自己的衝動。
鄭韻雯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但她沒有點破,只是朝他嫣然一笑,「如果可能,希望我們三個人還能再聚聚。」
「希望如此。」溫榮作附和。
看著她的笑容,他覺得藍晴依說得沒錯——他和鄭韻雯,終究會在一起的……總有一天,當時間將兩人之間所有煩雜的成分沉澱,直到剩下真愛的時候,他們會在一起的。
所以眼前的分離,只是暫時……
***
黎日揚扭亮床頭燈,瞇眼看燈旁的鬧鐘,午夜三點,誰這麼無聊來他的門前猛按鈐?
他等了一下,門外按鈴的人顯然沒有離開的意願,他不得不翻身下床上去應門。
見著來人,黎日揚尚濃的睡意全然退去!「琮修?」
閻琮修拍開半啟的門,帶些酒意往裡頭走去,不理會黎日揚疑問的目光,直接頹坐於沙發中,兩手則撫著額頭,神情有些煩悶。
黎日揚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滴酒不沾的閻琮修竟然喝了不少,且還在半夜跑來猛敲他的門;依閻琮修這種反常的舉止來看,總不會是為了公事。
黎日揚沖了杯熱茶放在他身前的茶几上,並不主動詢問他的來意。
閻琮修按揉著隱隱作疼的太陽穴。該死的!他不應該去碰酒的,否則頭不會痛成這樣!他拿起熱荼一口喝乾,兩手插進濃密的黑髮裡。
為什麼?他按計畫甩開了她,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麼反而覺得心煩不已?為什麼她受傷的眼神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該死!為什麼他覺得他該相信自首至尾都是他在誤會她與溫榮作?!為什麼他希望她真的懷了他的孩子?喔!該死!難道這就是鄭韻雯所說的後悔?如果他讓藍晴依就這麼離開身邊,他真的會後悔?
笑話!天大的笑話!閻琮修奮力在桌上一拍,他自己不是也說過,甩開一個女人,絕不會讓他後悔?哈!天大的笑話……
他扯動唇角想大笑,卻發不出聲音;結果只是仰起頭,望著天花板,身子癱向椅背。
「我再幫你倒杯茶。」黎日揚拿起茶杯,站起身。他明白除非閻琮修自己想說,否則他是問不出什麼的。
「我……」當黎日揚走到飲水機前,閻琮修突然開口,「我要她簽下離婚協議書了。」黎日揚轉過身看著閻琮修。他早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但他沒想到,閻琮修在敘述這件事時,神情竟會如此悵然,且語氣中含有濃郁的不捨與悔意。可見,閻琮修還是動心了,卻硬是不肯承認。
「她怎麼說?」黎日揚繼而想到,藍晴依必是傷得更深。
為了兩個多月前閻琮修突然要鄭韻雯進公司的事,黎日揚曾見過藍晴依。他發現當他和她提起閻琮修時,她的眼中不再泛起一層厭惡,反而有著一些無奈與一些掩飾不住的情懷;當時他就知道,這女孩愛上閻琮修了!
「琮修,她……晴依願意和你分開嗎?」照理說,如果藍晴依發現了自己的心情的話,應該會試著向閻琮修傾訴才是。
「即使不願意,她也不得不離開!」話雖說得強硬,閻琮修緊皺的眉峰卻又攏得更近了些。因為藍晴依閃爍著淚光的雙眼又出現在他眼前了……他用力甩了兩下頭,甩掉眼前的她。他是不是喝醉了,思緒才會完全失去控制?
「但是你真的對她毫無感覺嗎?琮修,前一陣子你經常不在公司,不是都在家裡陪她嗎?」看來,黎日揚得對他做些開導。
閻琮修瞪了他一眼。那是因為他以為藍晴依懷了孕,怕又發生意外,所以常留在家裡;沒想到他什麼都沒說,便讓黎日揚直接猜中了心事。
他才不怕閻琮修犀利的眼神。好不容易終於等到這個適當時候,怎能不把握機會,將心中的話一吐為快?「你真的對她沒有感覺嗎?我的意思是,從我們在茶藝館聽到他們的談話,你決定娶她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現在,你對她仍是一點憐惜的感覺都沒有?」
「你到底想說什麼?」
走回沙發旁,黎日揚將熱茶放在他身前。「當你在教堂裡從她父親身邊接過她的手,你心裡想的卻是要讓她不由自主依賴你後,又狠狠把她甩開吧?」
閻琮修一驚,黎日揚居然這麼瞭解他!
黎日揚接著又說:「我想問的是,到現在你還是想這麼做嗎?」
「廢話!我不是都這麼做了?」閻琮修拿起熱荼,以掩飾先前的驚訝。
黎日揚笑,閻琮修口頭上雖這麼說,他的表情卻未作配合。「做了之後呢?當她真的離開你的視線,你不覺得你有些後……」
「後悔是嗎?」閻琮修重重地放下茶杯。「你到底想說什麼呢?為什麼你也認為我會後悔?真是可笑!我不過是回復我以前的日子罷了,有什麼好後悔?你看過我做過什麼事後在後悔?」
「那你現在在這裡幹什麼呢?既然你如願甩了她、回復到以前的日子,你又何必三更半夜跑來這裡告訴我你和她離婚了?」黎日揚有些洩氣,明明所有事情都擺在眼前了,他卻還能這麼固執。「你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來找我慶祝你回復單身!」
閻琮修面無表情看著他,突然也不曉得自己怎會在酒吧裡灌了一大堆酒後,便來到這裡;難道他潛意識裡希望黎日揚也勸他去追回藍晴依?
不,不!他不會去追回地,他不會承認自己根本不想讓她離開。
「你說得對,我不該來這裡打擾你。」他站起身往門外走。
望著他欣長的身影,黎日揚直覺若讓他就這麼走了,他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枉然的了。「雜誌寫的是真的吧?」黎日揚在閻琮修走到門邊時又開了口;許是因夜太寂靜,這句話在屋裡、在閻琮修的心裡,竟都起了回音……閻琮修停住了腳步。
黎日揚猜得到他現在的表情。「其實你也愛上了她,卻又害怕她投向溫榮作的懷抱。」
閻琮修雙拳緊得青筋隱隱浮動。他轉過身,是一如平常深不可測的表情。「連你也在自作聰明了嗎?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我一直在嫉妒溫榮作?說我真是可憐,連怎麼表示愛都不懂?說我自以為掌握得很好的一切,卻終是栽在一個女人手中?」
黎日揚暗自歎了一口氣,「你到底在堅持些什麼呢?琮修,聰明如你,你心裡該明白你並不願意失去她。」
閻琮修僵了一下,勉強露出一絲冷笑,「聰明如你,又怎能明白我心裡究竟是怎麼想?」
黎日揚也學他,露出淺笑,「很簡單,你不敢承認你愛上她了。」
那笑容卻激起了閻琮修的怒意,他失控地吼道:「我愛上她?我愛上她?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巴不得我愛上她了呢?從我娶了她之後,我一直在傷害她!如果我真的愛上她了,我又怎麼會這麼做?」
「所以說你不敢承認!」黎日揚又笑。太好了,他就是想激怒閻琮修,讓他正視他心中的真實想法。「琮修!我不相信你真的只為了想懲罰她的出言不遜而娶她?就算如此,我想請你問問你自己,有一回在車行遇見她,她臉色蒼白,是誰留下我一個人吃飯,自己卻趕回家?」
他刻意停了一下,讓閻琮修回想起當時的感覺。「還有,是誰因心神不寧而救了險些喪命的她?當你以為她為了想離開你而自殺時,你為什麼憤怒,為什麼心疼?當你知道藍晴依和溫榮作可能相愛的時候,你又是以什麼心情去製造那椿報導?」
「夠了……」閻琮修閉上眼,種種藏在內心死角、卻被一把揪出來的問題逼得他呼吸開始急促,胸部一起一伏。
黎日揚卻不想就這麼停止發問。「現在你和她分開了,你為什麼笑不出來?當大家都說你終究還是愛上了她時,你何必這麼急著否認?」
「夠了……」別再將箭頭直接射向他的內心了。
黎日揚卻更鏗鏘有力地指出,「是你真的沒愛上她,還是你不敢相信你的心思被大家看得一清二楚?或者——」
「住口!」閻琮修憤怒地大喊,還朝空氣猛力地揮了一拳!「你又何必跟我說這麼多呢?我愛上她對你們又有什麼好處?你們該不會是想看我笑話吧?想看我這個連被罵沒有人性都不以為意的人居然還會愛上人?」
黎日揚搖搖頭,說完未完的話:「你覺得你自己沒有資格去愛人了。」
閻琮修悚然,如當頭棒喝般退了兩步倚在門上。是嗎?當他發覺他似乎對藍晴依動了感情,卻也已是將她的心劃得傷痕纍纍的時候;所以才覺得如果為了她好,就是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但是,為什麼要她離開時,她的眼底卻有著更大的痛楚呢?難道他又錯了?
罷了……
「有沒有資格又怎麼樣?我和她之間已經徹徹底底的結束了!任誰再怎麼說,都結束了!」閻琮修開啟門,低聲留下這些話後,消失在門後。
黎日揚坐倒在沙發上。還是不行嗎?還是沒能讓他卸下固執、自我的面具,聽聽他心裡真正的聲音……
任誰再怎麼說,他都不會想再挽回藍晴依了是嗎?如果……如果是藍晴依本人呢?如果藍晴依再出現在他面前,他還能矢口否認對她的感情嗎?
但是……黎日揚輕斥自己自私的想法。在這一整盤棋中,最無辜的就是藍晴依了,現在好不容易讓她回去自己的世界,他們怎麼還能對她有此要求呢?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難道……這場戲已到了結局,各人皆帶著各人的悵惘落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2 00:38:01
尾聲
閻琮修開車回家的一路上將油門踩到底,以飛快的速度發洩沉悶莫名的心情,連家門口已出現在眼前,也沒有減速的跡象。
突然,他發現了一蜷縮在門角邊的身影,他緊急踩住煞車——快速運轉中的輪胎與地面摩擦了好一段路,發出一尖銳刺耳的聲響後,車子才停住。
閻琮修跳下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確實拉住她的手臂後才明白這不是幻覺!
「起來!起來!」他搖撼著地的肩膀,厲聲問道:「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藍晴依微微地打了個顫,茫然地望望他,又望望依然漆黑的四周;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蹲在這裡睡了多久了?
「你為什麼還在這裡?」他站起身的同時,連帶將她拉了起來。
藍晴依兩腿發麻,站立不住,原想靠進他懷裡,但因他閃著火焰的雙眸而退卻,只好倚著身後的圍牆。
「你說話啊!」再見到她,閻琮修心中明明升起欣喜,但因太過意外,他只能怒著一張容顏來掩飾。
「我……我身上沒帶任何東西……」當她離開時,只帶走那束花。
閻琮修打開門欄,「我說過等我回來這裡,我不想再看到你!」但是他真正想說的卻不是這個!他想說的是她怎麼可以睡在這裡,難道她不知道這樣會染上風寒?!
「我知道……」藍晴依卻笑了,那笑容是淒美的,卻又是燦爛的,「可是不知不覺……我就又走回到這裡……」
「還回到這裡做什麼?」話說出口,閻琮修用力地又關上才開啟的門。不過他氣的是自己,因為他並不想這麼說的,他其實是想摟住她的肩一起進屋裡,並為她沖杯熱牛奶。
她卻沒被他嚇到,只是直睜睜地望著他,「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那麼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問我為什麼把你趕離這裡,又剝奪了你投靠鄭韻雯的權利?不會吧!連溫榮作那裡也不是你可去的地方?」喔!他為什麼又提到這個人?他真的在嫉妒溫榮作?閻琮修的心中不斷有另一個與他背駁的聲音出現——
「榮作下個禮拜就要去美國了。」與他相反的,藍晴依一反平常的冷靜。
「那不正好?你可以和他演出雙飛雁!」
藍晴依望入他的眼眸,「我沒有要跟他走,從一開始就沒有。」
閻琮修愣了一下,因為她的眼睛告訴他她想說的還不止這些……不行!他告訴自己,他必須狠下心來!「那又怎麼樣?」
「你的意思好像是不管我跟不跟他走,都跟你沒關係?」
「當然!我說過當我放開你的時候,說不定也就是他拋開你的時候,沒想到又被我說中了吧!」他扯了扯唇角,笑得有點牽強,一點平日冷笑時的殺傷力也沒有。
「可是我不跟他走卻是為了你——誰說跟你沒關係?」藍晴依也笑,笑得使他心底一揪。他瞪視著她,不相信在這種凌厲的眼光之下,她還能繼續開口說話。藍晴依果然未再發言。
閻琮修又一次推開門,「的確,我跟你是發生了兩次關係,可是就我而言,我可以不認帳!」
就在他心一橫,要將她留在門外,自己人屋的同時,藍晴依低吼:「不准走!聽我把話說完!」
閻琮修停了兩秒,依舊舉起步……
藍晴依卻出手拉住他的衣擺。「我究竟想證明什麼?你破壞我們三個人的友情到底又是為了什麼?也許連你自己也不清楚吧!但是這些我都不在意了……你無情也好!狠心也好!我都不在意了……」她放開手,緩緩蹲下身子,兩手環著屈起的雙腿,聲音透露著拋開一切羈絆、困惑的清朗。「每個人都有與生俱來的個性,可是現在的你真的是真正的你嗎?從認識你後,我一直在找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算了……我又能希望你變成怎麼樣呢?說你變態、沒有人性……這麼罵你的時候,我的心裡到底在渴望什麼?渴望你緊緊擁住我,告訴我你會為了我而改變?可能嗎?可能嗎……」
閻琮修低下頭,看著瑟縮在他腳邊啜泣的她,莫由的心慌了起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說這些?而且我不明白……」
「不用明白!你不用明白!我不在意了,不管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我都不在意了!」藍晴依站起身,眼中閃爍著一股動人的堅定,令閻琮修一怔。
「你到底想說什麼?」
「讓我留在你身邊……」藍晴依拉住他的衣袖,說出她唯一的企盼!「讓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
她居然說了!閻琮修不敢置信,在他一而再地傷她之後,她竟還……「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將她推離兩步之遠。
她不住地點頭,忍住哽咽,清晰地說出:「我知道,我想留在你身邊!」
「傻瓜!」他忍不住罵她。「你不是一直想回到你自己的世界?現在我終於放開你了,你又在這說什麼傻話!」
「不是傻話!」藍晴依眼中盈滿淚水,「我不要回自己的世界!我已經愛上你了,我怎麼回得去?」晶瑩的淚珠雙雙流下,她無奈地低語:「我根本找不回自己了,我怎麼回得去……」
當她說出她愛他時,閻琮修緊抓著門欄才不致跪倒在地!他不否認早先就知道她愛上自己了,但萬萬沒想到當她親口說出時,竟還能感到如此大的撼動,字字敲得他的心震撼不已!但是霎時晃過腦海的第一個反應卻是……他沒有資格……
是的!一切都被鄭韻雯和黎日揚說中了!他沒有資格愛她,更沒有資格接受她的愛。
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強迫自己挪動腳步跨進門內。藍晴依卻擋在門縫間,阻止他關上門,「你還是想甩開我嗎?」
閻琮修不語,轉身走向屋內。
「為什麼?」藍晴依追在他身後,「我沒有什麼要求,我只想留在你身邊而已!」她制止他打開屋前大門的動作,扯著他的西裝領子要他看著她,「給我一個理由,一個溫柔的理由,即使是假的也好……」
他撥開她的手,退後了兩步,避開她企盼的雙眼。「我……我沒有資格……」他很想告訴她,這是真正的理由。
「你有!你有資格!」藍晴依勇敢張開雙手擁抱住他,她早打算不論他提出什麼理由,她都要在他懷裡輕喊:「留下我……求你……」
閻琮修兩手平舉,陷入兩難;他沒想到她能這樣坦率地要求。「可是我……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
她搖著頭,將臉埋在他胸前摩擦。「我不在意!而且我再也不管那些了……我知道我愛你!我愛你!真的……我怎麼會……這麼愛你……」
她的淚,滲過衣裳,直流入他的心扉……
「其實……離婚協議書……我根本沒有打算交出去……」閻琮修支支吾吾的。
能想像嗎?在他的計畫中,如果藍睛依投入溫榮作的懷裡的話,他可能還會以此去破壞他們的……這就是他更自責的原因,因為當他還留有這道心機,她卻還能釋懷一切向他訴說她愛他……他能接受嗎?能嗎?
誰知藍晴依抬起頭,朝他開懷一笑,「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
閻琮修莫名所以,「你在笑什麼?」
藍晴依依舊是笑,雙手環著他的腰,將他抱得更緊。
剎那間他也明白了!他們全都說對了——不僅雜誌的報導是真的,他也不是真心要讓她離開……
他俯下頭,下頷抵在她的額前,雙手輕輕擁住她的肩……
感受到他的回應,她滿足地又說了句:「我好愛你哦!」
我也愛你!他在心中說著。總有一天,他會說出來的……
心靈相通似的,藍晴依似已完全明瞭他的想法。她仰起嬌眸,兩人首次心無芥蒂相視而笑時,驚見天際泛白,新的一日又已來到。
陰、晴、風、雨,黑夜、白日,廣闊的天空,總沒有一定的顏色……而人與人之間,也似變幻莫測的天空般,包含了種種愛、怨、嗅、癡吧!
然,即使天氣再陰霾、再狂風暴雨,也終會有過去的一天,也就是說,只要有愛,所有誤解、衝突都能在愛中釋懷的。
是的,只要有愛。
而幸福,真的翩然降臨在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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