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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迪•麥娜]夜之私語(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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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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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迪•麥娜]夜之私語(全文完)
夜之私語
作者:茱迪•麥娜
年輕機警的女警思瓏。雷諾茲忽然遭人跟蹤,
一番互探虛實後,來人亮出了真實身份:原來他是聯邦調查局的保羅。
李察森,欲請思瓏協助調查一起洗錢案,
而疑犯正是思瓏素未謀面的父親——
多年前迫於家庭意志而拋下思瓏母女的大富翁卡特。
此時,卡特向思瓏發出了到棕櫚海灘「認親」兼度假的邀請,
於是思瓏與保羅便帶者調查任務上了路。
在那裡,思瓏面對的是步步險境、重重疑點,
還有剪不斷、理還亂的親情,一時讓她無選擇。
何況還有諾亞。梅特倫!他和他的「幻影號」所散發的魅力令思瓏難以抗拒。
眼前這個英俊果敢的青年才俊究竟是與卡特同流一氣,
還是思瓏命裡註定的「完美先生」?
正在思瓏意亂情迷之時,曾祖母神秘被殺,而思瓏竟被當成了頭號疑犯……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3:04
第一章
他跟著她已經三天了,注視著,等待著。
如今,他已經掌握了她的習慣和時間表。他知道早上她什麼時候起床,白天都見些什麼人,晚上幾點睡覺。他知道晚上她在床上夜讀,喜歡把頭支在枕頭上。他知道她讀的那本書的名字,也知道她把書面朝下擱在夜燈上,然後躺下,關燈睡覺。
他知道她一頭濃密的金髮是天然的,而她那閃亮的藍紫色的雙眸也不是戴隱形眼鏡的結果。他知道她的化妝品全是在藥鋪買的,每天早晨她都是花不多不少25分鐘的時間打點齊整去上班。很顯然,她更注意如何使自己顯得乾淨、整齊,而不是怎樣打扮得漂亮。然而,他對她惹眼的體態更感興趣。但是,他並不急在一時,感興趣也不是因為一些尋常的原因。
起初,他很留心自己在觀察她的,不被她注意到。不過他的小心翼翼更多地是出於習慣而不是需要。這個位於佛羅里達州東海岸的小城貝爾港,有15萬人口,其中1萬5千人是大學生。如此的規模已經足夠讓任何一個陌生人在人群中而不被注意到,但是也不至於大到會使他在都市高速路和中轉站的叢林間丟失他的獵物。
今天他尾隨著她來到了市裡的公園。在這兒他度過了一個和煦但令人昏昏欲睡的二月的下午。他的周圍都是些興高采烈、喝著啤酒的成年人,以及尖叫著來公園享受總統日野餐和慶祝活動的孩子們。他不喜歡被孩子們包圍,尤其是那些手粘乎乎,臉髒兮兮的小孩子,他們互相追逐時還會踩上他的腳。他們衝他叫,「嘿,先生!」要他扔還他們跑丟的棒球。他們滑稽的動作經常吸引他的注意,這使他不得不放棄了幾張舒服的公園長椅,被迫在一棵樹下尋找蔭庇、掩入耳目。這是棵有著粗壯樹幹的大樹,靠著很不舒服,根部長滿了厚厚的樹瘤,要坐在樹下也不太可能。一切都開始讓他厭煩,他覺得他的耐心已經到了盡頭。而他的觀察和等待也同樣到了盡頭。
為了控制他的情緒,他把他的全部注意力轉向了他的獵物,同時又溫習了一下他的計劃。這會兒,思瓏正從一棵大樹的樹幹上向下爬,她試著去取回一隻風箏。那風箏看上去像一隻黑色的老鷹,雙翅展開,翼尖是明亮的黃色。樹底下,一群五六歲的孩子在為她吶喊助威。在他們身後,站著一群年紀稍長的孩子,都是男孩。年幼些的孩子急著要取回他們的風箏,而年長些的男孩們則對思瓏•雷諾茲曬得黝黑的美腿感興趣,看著它們慢慢地從大樹頂部粗厚的枝權上往下跨。男孩們互相用手肘碰著,眼睛死盯著她。他很明白是什麼在男孩中引起了這個小小的波動:如果她是一個二十歲的女學生,她的那兩條腿一定很引入注目,而在一個三十歲的女警官身上,也算是個奇跡。
一般來說,他會對高個、妖冶的女子著迷,而這一個只有五英尺四英吋高,胸部結實,身體瘦削,雖說看上去挺優雅、得體,但遠遠談不上讓男人想人非非。她並不奪人眼目,但是穿一條輕快的卡其布短裙和一件簡單的白色針織衫,一頭金髮梳成一個馬尾,她的清新健康和井井有條還是令他動心,至少現在是這樣。
從棒球場傳來的一聲叫喊引得兩個男孩扭過頭,朝他的方向看過來。他想也沒想,就把盛著橘子水的紙杯舉到嘴邊,遮住臉。不過他的舉動並不必須。-在過去的三天裡,她根本沒有發現他在門廊和過道裡監視她廣即使她已經注意到他,此刻她也不會去想一個獨自在公園的男人會有什麼凶險之處。公園裡,熙熙攘攘的都是遵紀守法的公民,他們在享受著免費食物和展覽晶。實際上,他在心裡暗笑她的粗枝大葉。在她(不當班的時候,她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地毫無警惕心。一天晚上,她聽到他的腳步聲,但並沒有回頭看;她停車的時候,竟然不鎖上車門。像絕大多數的小城警官一樣,她在自己的小鎮上懷著一種錯誤的安全感,這種無懈可擊的感覺來自於她佩帶的警徽和手槍,以及她所知道的一些小城居民的下三爛的秘密。
然而,她對他已經毫無秘密可言。不到72小時,他已經掌握了她所有的重要數據——她的年齡,身高,駕照號碼,銀行賬戶結餘,年薪,家庭住址——這類信息對於那些知道上哪兒去查的人來說,在網絡上是現成的。在他的衣袋裡有她的一張照片,但所有這些組合起來的信息和他現在知道的相比仍是微不足道的。
他又吞了一口溫熱的橘子水,嚥下了又一股湧上來的不耐煩。有時候,她是這樣的直接,這樣的古板和有章可循,令他感到有趣;另外一些時候,她也會出人意料地衝動,這使她讓人不可預見,而不可預見對他來說會讓事情變得危險。所以他在繼續等待繼續觀察。在過去的三天裡,他搜集了通常構築的身上,整幅畫面仍然模糊,複雜,令人困惑。
左手攥著那只風箏,思瓏小心翼翼地下到了最下面的樹幹;然後她一下跳上了平地,在一片歡呼聲和小手興奮的拍打聲中,把風箏遞到了它的主人面前。「啊。謝謝,思瓏。」肯尼•浪邊說邊接過風箏,因為高興和仰慕,他的臉紅紅的。肯尼的兩個門牙掉了,說話有點咬舌頭,這讓思瓏覺得他很可愛,而她和肯尼的媽媽還一起念過高中。「你要受傷了,我媽會嚇壞的』,不過我打賭你永遠不會被嚇壞的。」
事實上,在穿過那些橫七豎八的樹幹往下爬的時候,思瓏特別害怕她的短裙會被樹權絆住,撩起,露出太多大腿。
「每個人都會害怕一些事情,」思瓏對他說,衝動地想抱住他,不過她擔心如此公開的愛撫會令他不好意思,於是忍住了。最後,她代之以撫摩他沙黃色的頭髮。
「我有一次從一棵樹上掉下來!」一個穿粉紅色短裙和粉紅及白色相拼的T恤衫的小女孩坦白說,用一種敬畏的眼光看著思瓏。「我也受傷了,在我的手肘這兒。」愛瑪害羞地又說。她有著短短的紅色鬈發,小鼻子上有些雀魔,臂彎裡夾著個碎布娃娃。」
布奇•英格索是唯一一個不以為然的孩子。「女孩子就該玩布娃娃,」他大聲而鄭重地對愛瑪說,「男孩爬樹。」
「我的老師說思瓏是一個真正的英雄,」她認真地說,把碎布娃娃摟得更緊了,好俾它給了她力量把話說下去。她抬跟看了看思瓏,』脫口說道,「我的老師說你冒了生命的危險,所以你能把那個掉到井裡的小男孩給救上來。」
「你的老師過獎了。」思瓏邊說邊撿起掉在草地上的風箏線,開始用手指把它繞回到線匝上。愛瑪的媽媽也是思瓏的同學,當思瓏從肯尼望到愛瑪時,她說不清哪個孩子更可愛。她同絕大多數這些孩子的父母一起念過書。對著這一圈小臉她微笑著,在這些興奮的回望著她的臉上,她看到了以前她同學們的鮮明印記。
被她同學和朋友的下一代圍繞著,•思瓏感覺到一種尖銳的痛楚——她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過去的一年裡,她想要一個自己的小男孩或小女孩,去抱他,愛他,送他去上學的念頭,已經從一個希望變成了一種需要,並且以一種急迫的速度,和力量在不斷地增長。她想要一個自己的小愛瑪或者小肯尼去寵,去愛,去教。遺憾的是,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給一個丈夫的想法,她卻一點也沒有增長。事實上,正相反。
其他的孩子都甩一覽無餘的欽佩的目光注視著思瓏,但布奇•英格索卻打定主意沒有任何表示。他的父親和祖父都曾是高中裡的橄欖球明星。六歲,布奇就長成了他們那樣的粗壯身板,而且還繼承了他們的方下巴和壯漢們大搖大擺的走路姿勢。他的祖父是警長,思瓏的上級。他突著下巴的樣子,讓思瑰不得不想起了英格索長官。「費爺爺說,任何一個警察都能救出那個小孩,就拿你一樣,但是電視台靜傢伙把這當作一件大事,因為你是個女警察。」
一星期以前,思瓏被招去尋找一個走失的剛開始學步的小藐。後來下到一個井裡,才把他給救出來了。當地電視台報道了這個失蹤小孩的事情,然後佛羅里達州的媒體報道了小菝獲救的事件。在爬下井底、度過了她這一生中最恐怖的三小時後,她出現了,成了女英雄,渾身骯髒不堪,筋疲力盡。迎接她的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貝爾港的居民們聚集起來企求孩子平安歸來,記者們也趕來了,為的是能發現有價值的新聞以提高他們的排名。
一星期後,狂熱和傳聞終於開始降溫,不過對于思瓏來講,還太慢。她發現媒體明星和地方英雄的角色不適合她,怪怪的,而且讓她完全不知所措。在光環的一端,她必須和貝爾港的人們針鋒相對,人們已經把她當作了一個女英雄,二個偶像,一個女性楷模。而在另一端,她必須對付英格索長官,也就是布奇55歲的大男子主義的爺爺,他把思瓏偶然的英雄舉動看成是故意出風頭,而她待在他的警隊裡,是對他尊嚴的侮辱,對他權威的挑釁,是他不得不承受的一個負擔,直到他可以找到辦法把她給打發了。
正當思瓏把最後一點風箏線繞進線匝,臉帶微笑地把轂轆遞給肯尼的時候,思瓏最要好的朋友薩拉•吉布來了。
「我聽到了歡呼聲和掌聲,」薩拉說,看看思瓏,又看了看這一小群孩子們,然後望了望那只折斷了翅膀的黃色翼尖的老鷹風箏。「肯尼,你的風箏怎麼了?」薩拉問。她對他笑了笑,他的臉放光了。對於任何年齡的男性,薩拉都有這種效力。一頭油亮的剪得短短的茶色頭髮,亮閃閃的綠眼睛,外加精緻的五官,薩拉只需用一個召喚的銀神,就能讓自顧自奔忙的男人停下他們的腳步。
「它卡在樹上了。」
「是的,但是思瓏把它給取下來了。」愛瑪興奮地打斷他,用一個肥嘟嘟的食指指著那棵樹的頂端。
「她一下子就爬到了樹頂,」肯尼插話說,「而且她一點都 不害怕,因為她勇敢。」
如同一個有朝一日會成為母親的人,思瓏覺得她應該糾正留給孩子們的這種印象:「勇敢並不代表你從不害怕。勇敢意味著,即使你害怕,你仍舊幹你應該幹的事。舉個例子說,」思瓏一邊說著,一邊向這一小群孩子遞去了一個微笑,「儘管你擔心你會惹上麻煩,但是你仍說了真話,那你就稱得上是勇敢的,非常非常勇敢。」
正說著,克萊倫斯小丑攥著一大把大氣球過來了,引得所有的孩子都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有幾個立刻就蹦蹦跳跳地跑開了,只剩下了肯尼,愛瑪和布奇。「謝謝你把我的風箏拿下來。」肯尼邊說邊送上一個缺了門牙的惹人愛的微笑。
「願意為你效勞。」思瓏說,一邊努力打消了一個衝動的念頭,她不太可能這麼做:她真想把他一把摟封懷裡,緊緊地抱著——抱著他滿是污漬的T恤衫,髒兮兮的臉,和所有的一切。三個小孩子轉身離開了,邊走還邊高聲地爭執著思瓏的勇氣到底有多少。
「麥克穆林小姐是對的。恩瓏是一個真正的生活中的英雄。」愛瑪嚴肅地說。
「她真的,真的很勇敢。」肯尼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布奇•英格索並不情願贊同他們的說法,他很吝惜自己的讚美。「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她是勇敢的,」他宣佈道,很有幾分蓋棺定論的架勢。這讓思瓏覺得好笑,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英格索上尉。
奇怪的是,害羞年幼的愛瑪感到了其中的侮蔑。「女孩和男孩一樣勇敢。」
「她們不。她甚至不應該當警察。那是男人的活兒。所以人們稱他們為警察男人1。」
對她心目中女英雄的這一致命侮辱,可把愛瑪給惹火了。」我媽媽,」她尖聲叫喊道,「說思瓏•雷諾茲應該成為警長。」
「哦,是嗎?」布奇•英格索回嘴道。「好吧,我的爺爺才是瞥長,他說她盡惹麻煩!我爺爺說她應該結婚、生孩子。那才是女孩該做的!」
愛瑪張嘴想爭辯,但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恨你,布奇•英咯索,」她只能哭著跑走了,一手緊抓著她的娃娃——還是一個青澀的女權主義者,兩眼含著淚。
「你不該說那些,」肯尼警告說,「你把她弄哭了。」
「誰在乎?」嚴布奇說。簡直一個半大不小的自大狂,態度就像他的爺爺。
「如果你明天對她特別好,也許她會忘掉你剛才說的。」肯尼斷言道,如同一個尚未出道的政治家,就像他的父親。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3:12
第二章
孩子們走遠了,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了,思瓏苦笑著轉向薩拉。「直到剛才,我還從沒辦法決定到底是要一個小女孩還是一個小男孩。現在我很肯定。我堅決要一個小女孩。」
「好像你有辦法選擇似的。」薩拉開玩笑說,對於這個近來出現頻率越來越高的談話主題,她再熟悉不過了。「當你試圖去決定你還沒懷上的那個嬰兒的性別的時候,我能建議你花更多一點的時間去找一個未來的父親和丈夫嗎?」
薩拉接連不斷地和人約會,而每回她同新認識的男友外出——這很經常,她總是帶著特殊目的有計劃地梳理一遍他有些希望的,她就會展開她的攻勢,把那男人介紹給思瓏。而無論她的月下老的努力失敗多少回,她都不會停止她的嘗試,因為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思瓏寧肯晚上一個人呆在家裡,而不願意和一個看上去還挺有吸引力的男人相伴,不論他們之間的共同點到底有多少。
「這次你又想到了誰?」思瓏慢悠悠地說。兩人穿過公園,向當地商家支起的。—些帳篷和展棚走去。
有一張新面孔,就在那兒。」薩拉說,衝著一個穿棕色寬鬆褲、淡黃色夾克衫的高個男人點了點頭。他斜倚在一棵樹上,看著孩子們圍在克萊倫斯小丑的周圍。小丑正麻利地把兩隻紅色的氣球紮成一隻有角的紅色麋鹿。那男人的臉在陰影中只見一個側面,他正在喝一個大紙杯裡的水。思瓏早些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他了,她取下風箏後同孩子們說話時,他就在看她。而且因為現在他注視著的是同一群小孩,所以她推測他是個父親,在這兒負責看管他的孩子。「他已經是某個孩子的父親了。」她說。
「為什麼這麼講?」
「因為在剛剛的半小時裡,他一直在盯著同一群小孩子。」
薩拉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就因為他盯著同一群孩子,這並不等於他們中的一個屬於他。」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要盯著他們?」
「哦,他也許是——」
「一個戀童癖?」思瓏不溫不火地說。
好像感覺到自己正被人議論似的,那男人把紙杯扔進了樹底下的垃圾桶,朝著火警部新型滅火機的方向踱了過去,那兒已經吸引了一大幫人。
薩拉看了看她的表。「你走運了。我今天實在沒時間給你徵婚了。我還得在我們的層位當三小時的班。」薩拉在她的室內設計公司的展棚發送宣傳冊和提供免費咨詢。「一整天都沒一個看上去有魅力、正合適的男人停下來拿一本宣傳冊或是問一個問題。」
「真是游手好閒。」思瓏逗趣道。「你說對了,」薩拉認真地表示同意,她們沿著小路慢慢走著,「不管怎麼樣,我決定了,我把展棚關二十分鐘,如果你想去吃午飯的話。」
思瓏看了看她的表。「五分鐘以後,按計劃我要接管我們的展棚一小時。我得等到我下了班才能去吃東西。」
「好吧,但是千萬別碰辣椒,無論如何!昨天晚上,有一個什麼比賽,看誰能做出最辣的辣椒,匹德•薩利納贏了。今天他的辣椒鋪子前都是海報,說那是全佛羅里達最辣的辣椒,成年男人們圍著都要吃那玩意,儘管那只不過是一半.的加拉匹諾胡椒,加一半的豆子。那是男人舒的東西。」薩拉解釋著,有些洋洋得意。像任何一個全盤調查過她感興趣的東西、並且樂在其中的女人一樣,她覺得自己是個研究男人的專家。「證明自己能吃辣椒絕對是男人幹的事。」
不論薩拉是否算得上一個男人專家,思瓏對於她得出的這個結論很懷疑。「辣椒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辣。
「哦,是的,它是的。事實上,它不止辣,而且還有性命之攸。雪莉•莫裡森在緊急醫護站值班,她告訴我,吃匹德辣椒的那些倒霉蛋在剛才那一個小時裡,都上她那兒去了,有的抱怨胃疼,有的肚子痛、腹瀉。」
警隊的展棚設在公園的北邊,正挨著停車常薩拉的展棚也在北邊,距離大約30碼遠的地方。思瓏正想說她們離得這麼近,前面,英格索上尉的警車一個急剎車,停到了展棚邊。她注視著他,只見他從前排坐椅上挺起他碩大的身軀,砰地關上車門,然後踱到了他們的帳篷,同克魯索中尉簡單地交談了幾句,緊鎖著眉頭開始環顧四周。「如果我從臉部表情判斷,我敢說他正在找我。」她歎了口氣說。「你說過還有五分鐘才該是你接班。」
「是的,但是這不算什麼,對——」她突然不說了,興奮地一把抓住薩拉的手腕。「薩拉,看,誰等在你的展棚邊!是匹勒太太,她豈手抱著一隻貓。」克裡福•哈里森•匹勒三世是貝爾港一個創建人的遺孀,也是小城裡最有錢的一個。「一個非常有潛力的客戶正在等著聽你的高談闊論呢。不過,她有點怪裡怪氣。要求也特別高。」
「幸運的是,我非常有耐心,也很會變通,」薩拉說。思瓏忍住笑,看著薩拉轉向左邊,朝她的展棚飛速地跑去。思瓏把她的頭髮往馬尾辮裡理了理,檢查了一下她的白色針織衫是否整齊地卡在她的卡其短裙的腰圍裡,然後轉向右,朝警隊的展棚走去。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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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6 18:33:36
第三章
羅依•英格索上尉正站在警隊展棚外的一張桌邊,同邁特•克魯索和傑斯•傑斯普說話。思瓏就是該替換他們,好讓他們去吃午飯。傑斯看到她,衝她咧嘴笑了笑,英格索瞪著她,而克魯索這個膽小的偽君子,機械地模仿著傑斯的笑,等到看見了英格索的表情,便旋即跟著換上了吹鬍子瞪眼睛的模樣。
一般來說,思瓏在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能發現他們的可愛之處,但是對於克魯索,她覺得很難。他不僅是個偽姑子,而且還是英格索的全職密探。克魯索才33歲,卻已經超重60磅了,臉既圓又白,頭髮稀疏,只要英格索衝他一皺眉,他就會虛汗直冒。
她一走近,英格索就開腔挖苦她了。「我發現對你來說,在這兒工作不如在仰慕你的人群前面表現你的英雄舉動來得重要。他冷笑道,「但是克魯索中尉和我一直等著去吃午飯。你可以在這兒呆上半個小時,好讓我們吃飯嗎?」
有些時候,他的挖苦話真的傷人,這些話經常刺到思瓏,但是他剛剛的批評太愚蠢太不公平了,這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個長著灰白頭髮和啤酒肚的壞脾氣小孩,而不是平素的那個沒心肝的暴君。「你們慢慢來,」思瓏坦然地說,「下一個小時是我值班。」
沒能激起她的反應,他背過了身;但沒走幾步,又轉過肩膀,扔過來一句更難聽的話。「小心別在我們不在的時候把什麼事都搞砸了,雷諾茲。」
這次,他的罩落讓她感到狼狽和不快,因為有些過路人聽到了他說的話,而克魯索又衝她傻傻地笑了笑。等他們又走遠了幾步,她興高采烈地高聲叫嚷起來,「嘗嘗那辣椒吧!每個人都好。」她想起薩拉說的關於辣椒對男人構成的挑戰,儘管薩拉的說法在當時看上去完全站不住腳,但薩拉畢竟是個不折不扣的研究男人和他們行為的權威。你們最好離辣椒遠點,如果你們沒辦法對付那些加拉匹諾胡椒的話。她又說,提高了嗓門好讓他們聽見。
兩個男人回轉身頓了頓,向她遞去兩個一模一樣的充滿男性優越感的憨笑;然後他們直朝著匹德•薩利納的辣椒鋪走去。
思瓏低下頭,好藏起她的笑臉,並開始把一摞摞的宣傳冊堆放整齊布些宣傳冊有關於聯防隊的,有講述民政工作招募的,塢有關於在市政廳教授的全新的女子自我防衛班的。
在她身邊,傑斯•傑斯普注視著英格索和克魯索直到他們消失在人群中。「多登對的兩個。英格索是個自我主義者,而克魯索則擅長溜鬚拍馬。」
私下裡,思瓏同意他的說法,但是她還是不自覺地選擇息事寧人,而不是火上澆油。「不過,英格索是個好警官。你必須承認這點。」
「你是個天大的好警察,可他卻不承認。」傑斯反駁道。
「他從來不承認任何人的優點,」思瓏指出。在這個暖人的午後,她不想讓這場討論給她的鬆弛情緒帶來威脅。
「除非他碰巧喜歡他們。」傑斯爭辯著,有些焦躁。思瓏衝著他不禁一咧嘴,「他會喜誰?」
傑斯想了一會兒,然後他抿嘴笑道,「沒人,」他承認,「他不喜歡任何人。」
他們陷入了一陣令人愜意的沉默,注視著人群,對那些他們認識或認識他們,或只是僅僅路過的人,報以友好的點頭和微笑。思瓏開始覺得有趣,有幾個女人已經不止一次地走過,而且她們的微笑變得越來越招搖,並且直衝著傑斯。
這讓她覺得有意思,但並沒使她意外。無論傑斯•傑斯普穿什麼,他對於女人就是有如此魅力。當他穿著制服的時候,他看上去就像在一部好萊塢影片裡扮演一個英竣嚴厲而充滿魅力的警察。他有著捲曲的黑髮,富有感染力的微笑;眉毛上的一個疤,使他看上去有那麼點危險和放浪,可一邊的臉頰上卻有一個完全不相稱的酒窩,使他的五官柔和丁許多,還帶了幾分男孩氣。
他是一年前來到貝爾港的,在這之前他在邁阿密的戴得區警隊工作了七年。受夠了大城市的犯罪和交通,在一個週末,他把一個睡袋和一些換洗衣服扔上了他的吉普車,駛離了邁阿密往北去。除了美麗的海灘,他的腦子裡沒有任何確切的目的地,就這樣,他來到了貝爾港。兩天後,他決定這個小城就是他真正的家了。他在貝爾港的警隊裡謀到了一個職位,於是毅然決0C地拋開了邁阿密,也拋開了他在那兒所賺到的頭銜和養老金。能幹,聰明,精力充沛,他在貝爾港警隊的同事裡非常受歡迎,差不多同他受小城女性的歡迎一樣。部門裡的每個人都會同他逗趣,在他的巡邏區,來自「危急的年輕女性」的緊急呼叫數目總是不斷增多。值勤人員名單每三個月換一次,不論傑斯的新任務派他到哪兒,那個區域的女性求救電話勢必開始增多。
每個人,從秘書到警督,都會拿他對女人的吸引力來打趣他,而值得稱頌的是,他既不表現出惱怒,也不得意。如果不是因為傑斯約會的女人都是又高又苗條,而且十分漂亮,她會以為他不在意長相,無論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這會兒,一個紅頭髮女人和她的兩個同伴在互相推操了一番後,逕直朝他們的桌子走來。思瓏看見了她們,傑斯也瞧見了。「你的崇拜者俱樂部來了。」她開玩笑說,「她們制定了一個計劃。」
讓她感到有意思的是,傑斯事實上想讓她們知難而退。他扭頭轉向了薩拉的展棚。「看上去薩拉有一個客戶,」他扯著完全不需要的大嗓門說,眼睛盯著那帳篷,「和她在一起的不是匹勒太太嗎?我可能得過去和她打個招呼。」
「這招不壞,」思瓏取笑他說,「不過如果你站起來離開的話,她們不是跟著你就是等你回來。她們有著你在附近時女人都會有的表情——滿臉放光,意志堅決。」
「你沒有。」他有些生氣地說,嚇了思瓏一跳,不過接著就把她給逗樂了。
那三個女人都是二十六七歲的模樣,很迷人,曬得黑黑的矯健的身軀,看上去是那麼完美和性感,思瓏一看就覺得羨慕。紅頭髮的那個是小組的發言人,她的第一句話就透露了她們已經熟知傑斯了。「嗨,傑斯。我們覺得你在這兒看上去很孤獨。」
「是嗎?」他帶著一個不置可否的微笑說。
在更近的距離下,很明顯可以看出她們用了很多化妝晶,思瓏在心裡把她們的年紀調整到了三十出頭。
「是的。」紅頭髮的高興地說,給了他長久而熱烈的一瞥,這一瞥如果換了是思瓏,思瓏一定會臉紅的。當看到他對她眼裡表露的誘惑沒任何反應,她採用了另一個更實際的招數。「知道你在我們街區巡邏,真是令人安心。」
「為什麼?」他問道,臉上帶著一個自負的微笑,思瓏曾見過他用這種表情抵擋女人。三個女人看上去都有些意外,不過並沒有被嚇退。「有個瘋子正逍遙法外,」其中的一個提醒他,但這並投有必要,她指的是一連串的人室盜竊案,受害人是幾個上了年紀的婦女,她們在自己的家裡被闖入者野蠻毆打,差點沒命。
「這個城裡的女人都嚇壞了,尤其是單身女人!」紅頭髮的插嘴道。「而且特別是在晚上。」她又說,並加強了她雙眸的放電量。
傑斯突然笑了,明白了她所要傳遞的信息。「我可以為你解決這個問題。」他說,語調沉重有力,很肯定的樣子。
「你能?」
「我能。」他忽然轉向思瓏,硬把她從一個悠閒的看熱鬧的人變成了一個不情願的參與者。「你能把寫字板和三本那種宣傳冊遞給我嗎?」他說。思瓏照他說的做了。他給了那三個女人每人一本宜傳冊,然後把寫字板遞給了紅頭髮。「你只要把你們的名字寫在那個表上就行了。」她們都非常樂意做任何他要求的事,以至於不發一問就把各自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都寫上了。
「我這是註冊了什麼?」紅頭發問,把寫字板遞還給他。
「自我防衛課,」他帶著一個壞壞的笑說道,「我們會在市政廳上四堂課,第一堂就是明天下午。」他又說,故意忽略了一個信息,那就是:絕大多數的課程是思瓏教授的,而他只是到場幫助她演示一些女性可以用來抵禦侵犯者的招數。
「我們會去那兒的,」一個膚色較黑的女人答應道,打破了她的沉默。
「別讓我失望。」他熱情地說。
「我們不會。」她們應允道,然後走開了。
她們看上去就像拉斯維加斯的歌舞團女藝人,思瓏判定,注意到她們結實的臀部,長腿和高跟涼鞋,移動起來好似經過舞美設計一般。她試圖去想像她自己是一個我行我素之人,嘴角掛上了一絲些微的笑意。「讓我們聽聽吧。」傑斯訕訕地說。
「聽什麼?」她說,很驚奇地發現他已經在椅子上轉了方向,專注地望著她,而不是看那三個女人。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她們看上去像拉斯維加斯的歌舞團女藝人,」思瓏說,在他日不轉睛的盯視下有些困惑和不安。以前有幾次,她也撞到他用這種有洞察力的若有所思的眼光看著她,而因為一些說不清的原因,她從沒想過要一個解釋。在隊裡,傑斯以他從嫌疑犯嘴裡套口供的能力聞名。他只需問一個問題,然後坐在對面逼視他們,直到他們開始回答。現在的目光沒有那麼令人膽戰心驚,但還是讓恩瓏手足無措。「坦白地說,這就是我想的。」她有些絕望地堅持著。
「那不是全部,」他平靜地毫不放鬆。「那個笑容,就不止這些.....」
「哦,那個笑容——」思瓏說,說不出緣故地釋懷了。「我也試著想像我穿著那種高跟鞋,緊身超短裙,在公園裡逛來逛去的樣子。」
「我想看看你那樣子。」他說,還沒等思瓏對這番話甚至可以有所反應,他就站起身,把手插在口袋裡,他接下去說的話,把思瓏弄了個目瞪口呆。「當你穿成這樣子的時候,你能再拍上半英吋的粉去遮蓋你那有亮色的皮膚嗎?在蜜金色的頭髮上也撒上點染料,還有祛除那些太陽曬成的條紋。」
「什麼?」她邊說邊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他低頭凝視著她,表情有些茫然。「做些什麼吧,好讓你不再使我想起冰激凌蛋筒和草莓鬆餅。」
她的笑不斷地翻騰到臉上,在她的眼裡跳躍,聲音也有些發顫了。「吃的?我讓你想到吃的東西?」
「你讓我想到我十三歲時的感受。」
「你十三歲時是什麼樣?」她問,忍住笑。
「我是一個聖壇男孩。」
「你不是吧。」
「是的,我是的。不過,做彌撒的時候,我的注意力會不斷地開小差,跑到一個我喜歡的女孩子身上,她總是在十點的彌撒時間坐在第三排。這讓我覺得我像一個色鬼。」
「那你怎麼辦?」
「首先,我想讓她對我留下印象,於是我行屈膝禮比其他人都更深,看上去也更熟練和內行。」
「有用嗎?」
「不是我想的那樣。我做得那麼好,以至於那一整年,我都得服務兩場彌撒,而不是一場,但是瑪麗•蘇•波納還是沒留意到我。」
「真難以想像有女孩子對你竟然熟視無睹,即便是在你小時候。」
「我發現這讓我有些不安。」
「哦,好吧,你知道,得到的同時也會失去。」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要瑪麗•蘇•波納。」
他幾乎從沒有談論過他的過去,不經意間看到他這段曾經困惑的青少年時代,思瓏覺得很有興趣。
他抬了抬他的眉毛。「因為虔誠和對宗教的狂熱沒能打動她,我只好在十點彌撒後找到她,說服她和我一起去山德的冰激凌店。她吃了一個巧克力冰激凌蛋筒。我吃了一個草莓鬆餅。。。。。。
他在等著她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而思瓏抑制不住想要冒險一猜的念頭,「我想你贏得了瑪麗•蘇的芳心?」
「沒有,事實上,我沒有。我努力了兩年,但是她對我毫不動心。就像你。」
他長得絕對算帥,脾氣又好,聽他這麼說,思瓏有點飄飄然,但說不清為什麼。
「說到你,」他突然說,「我想你不會考慮明晚和我一起去彼德的晚會吧?」
「我當班,但是我會晚些時候到那去。」
「那如果你不當班,你會和我一起去嗎?
「不,」思瓏得意地笑著說,好讓她的回答不那麼刺人,儘管她懷疑他是不是會被刺傷。「首先,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在一起工作。」
他抿嘴笑了笑。「你看電視了嗎?人們希望警察有點浪漫史。」
「其次,」她輕快地說完她的話,全不在意他,「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有一個原則,那就是我不和吸引力百倍於我的男人外出。這對於我脆弱的自尊來說太難承受了。」他以一貫以來良好自然的幽默感,接受了她的婉拒,證明了無論什麼結果他真的都不在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說,「我還是自己去吃午飯好了。」
「這次,別讓那些女孩子為誰給你買午餐而吵個不停。」思瓏一邊開始清理桌子,一邊打趣他,「這看上去會很可怕。」
「說到仰慕者,」他說,「薩拉很明顯又捕獲了一個。那人起先一直在附近閒逛,和她搭了話;然後她就把他帶到這幾,介紹給我。他的名字叫喬納森。可憐的傢伙。」傑斯又說,「如果他不是有幾百萬美元在銀行,他就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薩拉可是個賣弄風情的老手。」他跨過用來把展棚固定在地樁上的繩子,「我想我會試試你推薦的辣椒。」
「我可不會。」思瓏提醒到,淘氣地咧嘴一笑。
「為什麼不?」
「因為我聽說那東西很糟,緊急救護站正在給好些個腸胃不適的人分發藥方呢。」
「你是說真的?」
她慢慢地點了點頭,笑容更加舒展。「完全認真。」
傑斯開懷大笑了幾聲,於是朝著辣椒鋪的反方向,穿坪,向有匹薩餅和熱狗的小棚走去。
半道他停下來向薩拉打了個招呼。她仍在專注地同匹勒太太交談,而且邊談還邊抱著匹勒太太的一隻貓。
之後,他停下來和一群孩子們又說開了話。他蹲下身子,好讓自己更接近他們的身高,而且不論他說什麼,總把他們逗得哈哈大笑。思瓏注視著他,有點按撩不住地希望自己可以不去管結果,而只是和他一起約會。
滿以為本斯更喜歡高個子、惹人注目的漂亮女伴,所以當幾星期前他約她出去吃飯的時候,思瓏大大地吃了一驚,而當他再度約她出去時,她就更震驚了,她太想回答說「是」了。她非常喜歡他,他幾乎擁有所有她在一個男人身上所要求的品質,但是傑斯•傑斯普長得太英俊,以致會讓人不安。和薩拉不一樣,薩拉想要的是充滿夢幻和刺激的婚姻,而且下定決心要找一個既有長相、又有魅力、還有錢的男人,而思瓏要的恰恰相反。她所要的只是「平常」。
她想要的是一個寬容、充滿愛心、有智慧並且可以依靠的男人。簡短地說,她想過一種與現在不太一樣的生活,但是又必須有些相似之處,好讓她覺得安穩——這就是貝爾港的簡單生活,就像她現在擁有的一樣,但是有孩子有丈夫,而後者還是一個慈愛、忠誠而可靠的父親。她希望她的孩子們能夠依舉他們父親的愛和支持。她也希望自己能夠獲得如此的依賴——一輩子。
如果傑斯•傑斯普不是像一個人體磁石一樣牢牢吸引著女人,他在很多方面可以說完美無缺,而在思瓏看來,這就不足以使他成為一個合適的能夠天長地久的結婚對象。他擁有各種她要求的其他條件,但這使他太具誘惑力也太危險,所以她只能不情願地避免和他扯上任何個人關係,而這就包括晚餐約會。
除此之外,同傑斯或者一個其他什麼警官產生任何一種認真的關係,必定會讓她在工作時分心,而思瓏不願意任何事情妨礙她的表現。她愛她的工作,也喜歡同組成貝爾港警隊的九十位執法者一起工作。和傑斯一樣,他們很友好,樂於助人,並且她知道他們都確實喜歡她。
不到下午四點,思瓏已經急於要回家了。克魯索和英格索都在午飯後不久回家,快快地說是得了腸道「感冒」,於是傑斯和思瓏只好被困在那兒,直到隊裡派人來接替他們。
從早上八點開始,她就一直在當班。現在她就想去洗一個放鬆澡,吃一頓清淡的晚餐,然後把她擱在床頭的書給讀完。薩拉在一個小時前離開了,走之前她過來告訴思瓏,匹勒太太邀請她週二晚上去看她的房子,並且談談重新裝修一樓的事。
因為某些原因,老太太想讓思瓏也去她那兒。在得到了思瓏的同意後,薩拉緊跑幾步,趕去和那個她最近才認識的大有前途的律師約會了,她說他的名字叫喬納森。
隨著晚餐時間的到來,公園的大部分地方暫時已經空無一人。思瓏坐在傑斯身邊,她的手肘支在桌上,兩個手掌托著臉。
「你看上去像一個孤獨的小女孩,」傑斯帶著有些責怪的語氣說道,身子向後靠在金屬椅上,注視著人們慢慢地向停車場移動。「你是累了,還是只是悶了?」
「我覺得對不住克魯索和英格索。」她承認道。
「我不覺得,」傑斯說,抿嘴笑了笑,用以證實自己的說法。「等他們發現的時候,你已經又成了一個女英雄了「別提一個宇,」思瓏警告他說,「在貝爾港沒有秘密,我們隊裡也沒有。」
「放輕鬆,雷諾茲警探。我只是開了個玩笑。」他的嗓音變得柔和而憂鬱,這之前思瓏從沒聽過他用這種聲調。
「我想讓你知道,我恐怕只會竭盡全力保護你不受傷害,而不是故意為你帶來任何擾。」
思瓏放下手,轉向他,眼睛在他英俊的笑臉上探尋著,滿臉是一種滑稽的難以置信的表情。「傑斯,你是在和我調情嗎?」
他望向她的身後。「替我們的人來了。」他站起身,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拉下的東西。「你今晚有什麼打算?」他如敘家常般地問道,這會兒瑞根和本正向他們慢慢走來。
「爬上床看一本好書。你呢?」
「我有一個熱辣的約會。」他嚴肅地說,把思瓏給逗笑了,也不再覺得他是在和她調情。
「討厭鬼,」她親熱地稱呼他,然後低頭走回了展棚去取她的錢包。當她出現的時候,瑞根和本警官正站在桌邊,準備接手工作。他們倆都是四十出頭,既是可靠而又有風度的貝爾港警官,專職處理交通違規和家庭糾紛,又是家居男人,有去「教師家長聯誼會」的太太和尚在「少年棒球聯合會」的孩子們。「出過什麼事嗎?」泰德•本問她。思瓏把她的褐色手提包的肩帶滑上肩膀,腳跨過展棚的繩子。「沒有。」
「有。」傑斯反對,「思瓏剛剛管我叫討厭鬼。」
「聽上去你有進展了,」本開玩笑說,衝著思瓏眨了眨眼。
「思瓏說得對,」瑞根也咧著嘴湊趣道,「你確實是個討厭鬼。」 有機會試試那些辣椒吧。」傑斯狡猾地回嘴道,緊跟著思瓏跨過展棚的繩子。
她突然轉過身,以致撞到了傑斯,害他不得不抓住繩子保持平衡。別走近那些辣椒,」思瓏警告說,又環顧了一下大家,「英格索和克魯索已經病了。」
「真掃興」傑斯嘟噥道,說著把她轉過身,朝著停車場的方向輕輕地推了她一把。「掃興鬼。」
思瓏笑得肩膀亂顫。「傻瓜。」還不忘了回嘴。
「嘿,思瓏,」本在她的身後叫住她,「你又上新聞了。昨晚你接的那個家庭急呼在六頻道成了新聞,你幹得真棒!孩子。」
思瓏只是點了點頭,一點也不激動。她已經在早晨的六點檔看過這條新聞了,而且早就忘得一千二淨,但這的確解釋了什麼英格索上尉今天的脾氣特別壞。就在她同傑斯•傑斯普一起離開的時候,瑞根和本興趣盎熱地研究起他倆來。「你怎麼想?」瑞根問道,他指的是辦公室裡打的一個賭。「傑斯是能把她弄上床呢,還是不能?我賭五塊錢,思瓏絕不會就範。」
「我賭十塊錢,傑斯准行。」
本瞇縫著眼睛,在陽光下專注地看著這兩人,只見他們停下來,在就要出公園的地方,同一些人說著話。「如果思瓏發現我們打了這個賭,那天就要塌下來了。」
「讓我告訴你一件你並不知情的事吧,」瑞根說,他的肚子因為笑而搖晃著,「我想思瓏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所以她絕不會讓他有任何贏的可能,我想她知道這個賭,只是她太聰明也太有涵養,所以不會讓我們得逞。」 思瓏的車就停在傑斯的旁邊,是一輛未作標記的由貝爾港提供的白色雪佛龍。她衝他擺擺手再見,然後就打開車門,I右腳踏進車裡,但並不馬上進去。一半是出於習慣,一半是出I於一種莫名的不安,她向四周環顧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所有的事都很平靜、正常,貝爾港發展得如此迅速,以致每天都有幾十張不熟悉的面孔出現。她認不出那些身材矮胖的十幾歲女孩子,她們手裡還攙著蹣跚學步的小孩;她也不認識身邊有一對雙胞胎追逐著的老奶奶,或者留著落腮鬍在樹下看書的男人。如今,洶湧而人的新居民為這個城市帶來了繁榮和稅收上的利益,但同時也導致了急劇增多的犯罪案件;由此,貝爾港從一個沉睡的海邊小鎮,變成了一個興盛的小都市。
這會兒,公園裡有不超過一百五十個遊客在嬉戲。克萊倫斯小丑和雜耍藝人都休息一個小時,去吃晚飯了。絕大多數的層位和展棚除了工作人員外,已經沒什麼人了。位於薩拉展棚邊的公園長凳空著,那個輪廓分明、•穿著黃色夾克衫的陌生人並不見蹤影,原本他就與這樣一個和煦醉人的日子格格不入。
思瓏對這一切很滿意,她鑽進車,啟動了引擎,又向後視鏡裡望了一眼。沒人尾隨著她,於是她把變速桿向後一拉,從停車位退了出來,然後沿著公園中央一條亮著煤氣燈的蜿蜒小路徐徐地開走了。
先前,本向她道賀,是指前一晚她平靜地勸服了一個狂暴的醉漢的事。那傢伙一心要殺他前妻的男朋友,不過思瓏說服他放下了槍。犯罪「未遂」的他竟又怕得不敢去警局,於是思瓏又勸說他不如把這次服刑當作一個機會,放鬆一下,考慮怎 麼找一個更值得他愛的、能欣賞他真正優點的女人。如果不是這個案犯被獲准接受地方電視台的採訪,沒人會知道這件事。那人告訴了記者思瓏讓他放下武器時說的一番話。雖然案犯沒體會出思瓏建議裡的尖刻的幽默,媒體卻一下子抓到了新聞。於是早上,思瓏再一次地、並非出於自願地當上了地方上的女英雄,只是這次情況截然相反,人們讚賞的是她的智慧而不是勇氣。
昨晚,英格索上尉對於她處理這個事件的方法勉強地給予了屍些表揚,但今天早上,媒體的報道很明顯又把他惹毛了。在某種程度上,她可以理解他的態度。就因為她是女人,她的確得到了更多的關注。
就在思瓏駛過公園人口處的十字路口時,她有意地轉換思路,讓自己去想一些更令人舒暢的事,比如她計劃在幾分鐘後要享受的愜意的泡泡澡。她轉向左駛上了布萊斯街,這是一條寬闊的由鵝卵石鋪成的路,兩邊是一些時髦的時裝店和高檔精晶店。每個鋪子的人口處都有漂亮的弧型的綠色天棚,路邊還擺著一棵巨大的盆栽棕櫚樹。
她開車經過這個商業區的時候,經常會驚歎於這地方在近幾年中的變化。儘管人口膨脹起先引來了人們的一片怨聲載道,但是隨著地價飛漲,長住居民的抱怨聲突然間消失了,而那些苦苦掙扎的地方公司幾乎也在一夜間變成了興隆的大企業。
城市管理委員會急於繼續吸引有錢的新納稅人,於是利用人們的公益心推出了一系列數目龐大的債券,說是用於美化並且將整個城鎮變得更現代化。在布魯曼索市長那位有野雇開始了所有的變革。
一切結束的時候,昭然於眾的是一個經過精心規劃的貝爾港,那份繁華與迷人就和棕櫚海灘的一模一樣,而這正是布魯曼索太太想要的。憑著她的影響力和納稅人的錢,她又把她的注意力從商業建築轉向了公共設施,於是首先就拿市政大廳開刀。
假日的交通有些堵,思瓏花了差不多十五分鐘的時間才轉上了她自家的小街,駛進了她那灰白色石灰小樓的車道。這棟小樓位於她鍾愛的那個拐角上,街的對面就是海灘,她可以聽到海浪聲,孩子們的笑聲,還有父母的呼喚聲。
離開半個街區的地方,一輛深藍色的轎車停到了一部小貨車的後面,但是這並沒有什麼不平常的地方。一切看上去就像任何一個假日的週末。
思瓏一邊把鑰匙插進大門的鎖裡,一邊已經在想像自己泡在熱水澡裡的樣子了,整個傍晚她都會消磨在她近來在床上讀的神異小說上。薩拉想不通為什麼思瓏會寧願和一本好書在一起過週六,也不接受約會,而薩拉自己討厭一個人呆著。對思瓏來說,在與一個她從不感興趣的人約會和獨自看書之間作選擇,那再簡單不過了。她多半會更中意書本。當想起要到明天下午她才當班去教自我防衛課時,她笑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4:44
第四章
警隊就在這棟全新的市政大樓裡。這是一幢很吸引人的三層白色石灰建築,頂上鋪著紅瓦,兩邊環繞的是寬闊而幽雅的有拱頂的涼廊。四周滿是綠茵茵的草地,其間點綴著棕櫚樹和古色古香的煤氣燈。貝爾港的市政大樓不僅引入人勝,而且功能齊全。
大樓的第三層是鑲有橡木板壁的法庭和禮堂,通常小城裡的大多數會議都在這個禮堂舉行;市長辦公室,文員辦公室,還有檔案室佔據了二樓;而一樓的大部分指定給了警隊
薩拉的公司被雇來為大樓進行室內設計,她本人的才華在市長窮奢極欲的辦公室以及法庭得到了凸顯。法庭裡的凳子都是用漂亮的深藍色和棕色軟呢裝飾的,同地毯的顏色相映成趣。
等到裝潢歸警隊使用的區域時,薩拉和她的搭檔得到的預算卻少了,而規定更嚴格,於是便沒有多大的空間供她們創意和發揮了。
在這一大片區域的中央擺著三十張辦公桌,橫排成三排。每張桌子都有各自的電腦終端,雙格的文件櫃,還有一把轉椅墅和一把邊椅。位於整個房間前部的、有玻璃門的辦公室是歸有軍銜的警官使用的,在房間的左側和右側則各是一溜會議室。房間的後面,有—道厚重的門,門總是關著的,遮住了它背後一塊狹長的地力。那兒是一個拘留所,臨時關押一些正受到指控或已記錄在案的罪犯。
棕灰色的地氈,棕灰色的金屬桌和棕灰色的電腦顯示器統統聚在一起,多少看上去有點像慈善機關。為了消除這種令人不快的感覺,薩拉的公司大膽地將一塊深藍色和棕灰色的商家使用的地毯鋪在了房間中央,並且定了一些相配的窗簾,掛到了窗上。不幸的是,地毯總是被一些吃的和喝的,再加上由九十名警察帶進來的泥巴給弄髒。這些警務人員每天分三班,二十四小時使用這個房間。
思瓏是為數不多的欣賞薩拉設計的幾名警官之一,或者說他們幾個注意到了薩拉的用功。但是,那天她同其他人一樣,對周邊環境熟視無睹。假日對警察來說總是一個忙碌的時段,但是這一次比平時的更吵鬧更忙亂。電話鈴一直不斷地響,大樓的走道裡迴響著從接待室裡傳出的嘈雜的人聲,還夾雜著一陣陣爆發出的神經兮兮的笑聲。接待室裡集結了四十個女人,等著聽思瓏的第一堂自我防衛課。會議室都被佔用了,警察們正在訊問目擊者和嫌疑犯。不久前發生了一起由一群十幾歲孩子作下的搶劫案,案件最終以一場高速追逐戰結束,但在州際公路上留下了一連串追尾的汽車。那些孩子的家長和代表這些家庭的律師把電話佔了個滿滿登登,他們還在大廳裡來回踱著步。
如此混亂的場面可惹惱了羅依•英格索,他本來就覺得不舒服。於是,他洩憤的方法只能是一遍遍地在辦公桌旁的走道梭巡,大把大把地吃抗酸藥,並且伺機找別人的茬。瑪麗安•利吉特是他秘書,今年六十五歲,耳朵已經背了,她總認為新裝電話通訊系統非常糟糕,一點都不值得信賴。這會兒她也加入了混戴,每每有英格索的電話,就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衝他直喊。
警官們都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到他們手中處理的文件上,不去理會那些分心的事,但是每個人都發現這有點困難——每個人,除了彼德•貝辛格。他正在為當晚單身漢聚會和他即將舉行的婚禮而興奮,對於英格索的臭臉和其他的一切他都視而不見。他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在走道裡閒庭信步只要誰和他說話,他都會停下來和那人聊個不停。「嘿,傑斯,」他叫道,在思瓏一旁的辦公桌邊站定了。「你怎麼樣?」
「走開,」傑斯回答道,一邊打著他的報告。這個星期的早些時候,他破了一個不大的毒品案。「我可不想讓你的好心情在我這兒被澆滅了。」
傑斯不理不睬的態度一點也沒有影響彼德興高采烈的好心情。他又停在了思瓏的辦公桌旁,彎下身,並試著用一種像亨弗萊•鮑加1的口氣說道,「告訴我,孩子,像你這樣標緻的人兒,在這種地方幹什麼?」
「希望能遇上一個像你這麼會說話的人。」思瓏頭也沒抬地玩笑道,她正在為待會兒上課做筆記。
「你太遲了。」他得意地說道,痛興得手舞足蹈,「我下星期就結婚了。你沒聽說嗎?」
1 好萊塢著名男影墨,代表作有{卡薩布蘭卡}、(馬耳他黑鷹)
「我想我的確聽過這麼個謠傳。」思瓏回答說,衝他淺淺地一笑,一邊繼續寫她的東西。事實是,她,還有譬隊裡差不多每一個人,都直接地參與了他整個坎坷的求愛過程中。他在五個月前遇見了瑪麗•貝斯,並且據他自己說的,對她一見鍾情。不幸的是,無論是瑪麗•貝斯還是她富有的雙親,對於同一個警察結婚都提不起一點興趣,因為一個警察的事業和經濟前景無論如何都談不上燦爛。但是彼德卻鐵了心。懷揩著一大堆從同事那兒得來的建議(當然很多都是些糟透的主意),他向瑪麗•貝斯發起了攻勢,並且竟然衝破了一切艱難險阻,獲得了成功。現在,離他的婚禮只有一個星期了,他歡天喜地得難以自禁,看起來多少有些孩子氣,不過在思瓏看來那很招人愛。
「別忘了晚上來海灘參加我的單身漢派對,」他提醒她。傑斯,李奧•瑞根,和泰德•本原先計劃找個脫衣舞孃來玩玩,把晚會搞成平常的那種每個人都酩酊大醉的狂歡宴,但是彼德不聽他們的。他和瑪麗•貝斯的結合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鄭重宣佈,他不能做任何可能讓他後悔的事……或者是她會讓他感到後悔的事。後一句是傑斯•傑斯普加上的。為了確定事情按他設想的進行,彼德堅持他的單身漢派對是「雙雙對對」晚會,他還會把瑪麗•貝斯帶來。
「我以為晚會是明天晚上。」思瓏騙他說,聽上去好像今晚她沒辦法赴約似的。
「思瓏,你可得來!這會是一個非常棒的派對。我會在沙灘上生一堆火,還有燒烤——」
我只覺得這違反了清潔空氣條例。」她故意逗他。
「所有的啤酒,你都可以喝。」彼德和她套近乎地說道。「宿醉不醒外加有失檢點——我們都會被抓,,然後新聞媒體會把這事變成—件全國性的醜聞。」
「沒人會當班來抓我們」他興高采烈地反駁道。
「我會。」思瓏說,「我和迪裡克•奇賓斯墓今晚分班,他會在晚會開始的時候到;而我晚些時候才能來。」彼德看上去有些掃興,於是她又說,態度也嚴肅了些,「得有人在沙灘上盯著,那兒毒販子很猖撅,尤其在週末。」
「我知道,但是在碼頭抓幾個三流的中間人,根本沒法阻止這些每當。那東西是用船運進來的。如果我們想端了它,我們就得在船上。」
「那是DEA的工作,而且應該正在幹。我們的任務是不讓它在海灘和大街上出現。」
她瞥了一眼門口,看見薩拉正走進來。然後,她在自我防衛課的備忘錄上又如了一條。「十分鐘後我得上課。」
彼德像好哥們一樣捶了一下她的肩,然後踱回自己的辦公桌邊打電話去了。等他再也無心聽別人的談話時,李奧。瑞根站起身,穿過走道,來到思瓏的桌子跟前。「我和你打賭,十陪一,他準是在給瑪麗•貝斯打電話。」他說道,「今天,他已經打了三通電話給她了。」
「他可是整個人都愛得稀里糊塗的。」傑斯附和說。
薩拉過來了,把屁股擱在恩瓏的桌沿上,向兩個男人微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後,她向李奧的方向側了側身,看了看彼德。他正背靠著椅子,衝著天花板傻笑。「他真是可愛,」她說「而且根據他韻臉部表情,他一定是和瑪麗。貝斯在通電話。」
看到彼德這麼專注,李奧很滿意,從襯衫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傑斯。「我們正在籌錢給彼德和瑪麗•貝斯買一個結婚禮物。每人交二十五美元。」
「我們給她們買什麼?一棟房子?」傑斯問,一邊把手伸進自己的口袋,思瓏也伸手去拿她的錢包。
「銀器。」李奧揭曉了謎底。
「你在開玩笑!」傑斯邊說邊把他的二十五塊錢裝進信封,隨後又將信封遞給了思瓏。「那他們打算養多少個孩子?」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羅斯打電話給一家商店,他們那兒有張清單,記錄的都是這對新人挑的東西。你信不信,你的二十五美元連買一把叉子都不夠。」
「那一定是把該死的大叉子。」
思瓏和薩拉相視一笑,薩拉一邊把她的二十五美元也滑進了信封。這時,莢格索上尉正從他的玻璃辦公室裡踱出來,環顧室內,發現了聚集在思瓏辦公桌邊有說有笑的人群,他的臉立刻騰地紅起來。
「糟糕。」瑞根說。「英格索來了。」他轉身就走,但是薩拉對上尉光火的樣子並不在意,也不擔心他馬上就要過來。
「等等,李奧,讓我也為這些銀器貢獻點什麼吧。」說著她把錢裝進了信封。然後,她換上了一個最媚的笑容,把全部火力都集中到了上尉的身上,好試著改變他的情緒。她故意這麼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家。「嗨,英格索上尉。我一直在擔心你!我聽說昨天你吃了那些可怕的辣椒不舒服,不得不去急救站。」
他開始轉怒為喜,不再火冒三丈了,最後還臉帶笑容。「是你的這個朋友推薦的,」他邊說邊把頭扭向思瓏,但是他的視線寸步不離薩拉,還和她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他甚至還拿剛才她給瑞根的錢開玩笑。「你難道不知道賄賂警官在這個州是違法的嗎?」
接著,他用一種滑稽的聲音說道,「妨礙警察執行公務也同樣如此。」聽他這麼說,思瑰覺得他的幽默感真的很差勁。
薩拉向他瞇縫了一下眼,他竟然臉虹了。「我怎麼妨礙了?」
「你讓人分心,小姐。」
「哦,是嗎?」她輕聲細語地說道。
在英格索的身後,傑斯正張大了他的嘴,假裝把他的手指從喉嚨往下滑。不幸的是,英格索,他當然不是個笨蛋,一回頭恰巧看到了他的舉動。「你他媽的怎麼了,傑斯普?」
思瓏看到傑斯惹了麻煩,憋住笑,過來打圓常「我來泡咖啡吧。」她站起身,急急地打斷他們。「上尉,你要一杯嗎?」她用一種柔和而謙卑的聲音問道,打算出其不意,也讓他消消氣。
這招奏效了。「什麼?那……好吧,既然你提議了,我就要一杯吧。」
咖啡壺擺在過道那頭的桌上,在複印機的前面。「兩塊糖,」他衝著思瓏叫道,此時她已經走到半當中了,這時,思瓏的電話鈴響了起來,他抓起電話,此舉只是為了讓薩拉知道他一直是多麼的忙忙碌碌。「英格索。」他衝著聽筒大聲說道。
在電話那頭的男聲很禮貌,但十分威嚴。「我想這是思瓏。雷諾茲的電話。我是她的父親。」
英格索瞥了一眼時鐘。思瓏的課按計劃是在三分鐘之後開始:「她馬上要開始上一堂自我防衛課了。晚些時候讓她打給你好嗎?」
「我還是想現在和她談談。」
「等一下。」英格索按下了保持鍵。「雷諾茲——」他叫道,「你有個私人電話。你的父親。
思瓏一邊把兩塊方糖放進他的咖啡,一邊扭頭說:「不可能是找我的。我沒有爸爸——」
很明顯,這番表白比房間裡的某些其他談話來得有趣,因為吵鬧聲頓時降了好幾個分貝。「每個人都有父親。」英格索指出。
「我是說我的父親和我從來就沒有什麼聯繫。」她解釋說,「不論是誰打的這個電話,他要找的都是別人。」
英格索聳了聳肩,抓起電話。「你說你找誰?」「思瓏•雷諾茲。」那個人不耐煩地說。
「那你是?」
「卡特•雷諾茲。」
英格索的嘴巴不禁張大了。「你剛才說卡特•雷諾茲?」
「這正是我說的。我找思瓏說話。」
英格索暫且按住保持鍵,雙臂交叉在胸前,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住思瓏,目光中交織著敬畏、責備和懷凝。「有沒有可能,你父親的名字是卡特•雷諾茲?」
這個響噹噹的舊金山金融家和慈善家的名字像一枚炸彈,頓時在這個吵鬧的房間裡炸開了。於是,每個人看上去都變得有些僵僵的,也沉默了。思瓏一手各拿著一杯咖啡,稍稍停了一下她的腳步,然後繼續又往前走。房間裡的熟悉面孔都帶著一種陌生的表情注視著她,那表情裡有懷疑,有驚訝,還有興奮。甚至連薩拉也衝著她張大了嘴。英格索接過她遞上的咖啡,但他仍舊待在辦公桌邊,很顯然,他想就近聽聽。
思瓏並不在乎他在那兒;實際上,。她根本也沒留意到。她那名存實無的父親連一張生日卡都沒給她寄過,不論現在他用什麼理由來接近她,思瓏都不會在乎。她要撤這個想法告訴他,完完全全地、堅決地告訴他,並且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她把她的咖啡杯放到桌上,把垂在臉頰上的頭髮拂開,抓起聽筒,放到了耳邊。她按下了閃爍著的白色按鈕,手指輕微地抖動了一下。「我是思瓏•雷諾茲。」
她以前從沒有聽過他說話。那是一個文質彬彬的聲音,透著讚許。她說話的口吻讓他覺得有意思,「恩瓏,你聽上去非常專業。」
他沒有權利肯定她,他也沒有權利對她的事發表任何意見。思瓏強壓著想要把這些話告訴他的衝動。「現在我不方便,」她轉而說道,「你得換個時間再打來。」
「什麼時候?」
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張最近報紙上的倍的照片——一個頭髮青灰、英竣矯艦在棕櫚海灘的俱樂部裡和朋友們打網球雙打的男人。「為什麼不再等個三十年。」
「我不怪你會生氣。」
「生氣——你不怪——」思瓏帶著嘲諷的口氣連珠炮似地說,「雷諾茲先生,您實在太好了。」
他用一種溫和而理性的語調打斷了她言辭激昂的講話。
「別讓我們第一次談話就爭吵起來。兩個星期以後,你可以當面數落我當父親的不是。」
恩瓏把聽筒暫時挪開自己的耳朵,慎惱地瞪了它一眼,滿腹狐疑,然後又把聽筒放回了耳邊。「兩星期後?當面?我對你說的任何話都不感興趣!。」
「不,你有興趣。」他說。思瓏雖然很氣憤,但忽然有些欽佩他的大言不慚和堅定的意志,弄得她竟然沒辦法掛斷電話。
「也許我該寫信給你,但我想電話可能會讓事情更快奏效。」
「那你想讓什麼事奏效?」
「我——」他有些猶豫,「你姐姐和我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在海灘待上幾星期,好讓我們對彼此都有些瞭解。半年前,我突發了一次心臟勃—」
「海灘,」思瓏揣測這是圈內人用來稱呼棕櫚海灘的說法,這點挺明確,「我在報上讀到你的病情了,」思瓏說道,她就是刻意設法要讓他知道她對他漠不關心,同時也提醒他這樣一個事實——她所知道的關於她親生父親的一切都是從報紙上得來的。從地理位置上來講,棕櫚海灘並不很遠,但是就社會層次和經濟狀況而言,棕櫚海灘實屬另一個星系。為了能讓自己也沾點光,貝爾港的報紙總是把這個明星鄰居的週日社交版照搬過來,也就是在這些版面上,思瓏看到了經常被提及並附有照片的她那個身為社會成功人士的父親,還有她才華橫溢的姐姐。
「我想乘還不算太晚的時候,讓我們三個彼此瞭解。」
「我想你一定神經有問題!」思瓏終於爆發了,這通電話負荷了太多的情感,以至她被突如其來的眼淚刺激得怒不可遏卻又不明所以。「已經太晚了。我一點也不想瞭解你,這麼多年了,我現在根本沒這個念頭。」
「那你姐姐呢?」他平靜地反問道。「你對於瞭解她也一點興趣也沒有?」思境的腦海中一下於又浮現出了那張相同的在鄉村俱樂部的照片。她的姐姐,湃瑞斯,一直是她父親的網球搭檔。她有著一頭黑髮,頭向後仰著,右手臂恰到好處地伸展著,絕對是一個完美的發球姿勢。看上去她的生活除了……完美,別無其他。「我對瞭解她不感興趣,就好像她對我一樣。」思瓏說,但她覺得自己的這番話很空洞。
「湃瑞斯覺得如果她不能瞭解你的話,她會失去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根據思瓏經常看到的有關湃瑞斯的報道,她的生活就是一連串永不停止的輝煌和成功——從她的網球和馬術獎章,到她在舊金山和棕櫚海灘為她父親舉行的豪華宴會。今年三十一歲的湃瑞斯•雷諾茲;漂亮,沉著,精明,在這之前,她都不需要或者想要思瓏加入她的生活。想到這兒,思瓏又堅定了她的決心,儘管剛才還有些優柔寡斷,但她已決定不同她那富有的家庭分支發生任何聯繫。「我就是沒興趣。」她說得非常堅定。「再見。」
「我今天和你的母親談了。希望她可以改變你的主意——」他還沒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她的膝蓋開始顫抖,這個反應也許遲了些,但是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向軟弱低頭。
「就這樣吧,」她輕快地說,「我得走了;我還有堂課要教。」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4:51
第五章
等思瓏來到她的臨時教室時,她已經使自己相信她的情緒被牢牢控制住了,她可以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要做的事上。
她走進屋子,關上身後的門,給了房間裡的人明朗而堅定的一笑。「我們將會講到一些具體的辦法,幫助女性處理一整潛在的危險局面……」她大聲說道。然後她注意到她竟然忘了向她們問好,或者作一下自我介紹。「順便說一下,我叫思瓏•雷諾茲。」她又開始說。而且我的父親剛剛和我聯繫,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她想道。思瓏搖了搖頭,把她的思慮甩開。她要教的課程對於房間裡的女人們來說至關重要,而且這些女學員對她也都很重要。她們需要她的建議;她們相信她。卡特•雷諾茲對她而言,什麼都不是。
思瓏把他扔出她的腦子,開始上她的第一堂課。「我們以一個最普通的場景開始,那就是一個孤身女子突然發現自己處在了危險中。讓我們想像一下,晚上你一個人在路上,而你的車又爆胎了,」她說,「路上幾乎什麼車也沒有,而最近的燈光——也就是說最近的有人的地方——在三四英里外。你怎麼辦?」
有幾隻手舉了起來,思瓏朝一個長得挺漂亮的買賣地產的中年婦女點了點頭。「我會鎖上車門,把玻璃窗搖上來,待在車裡,直到有警車或者拖車,或者一些看上去可靠的救援到選為止。」
這正是思瓏想聽的答案,一個錯誤的答案。『好吧,」她說,準備闡明她的觀點,「現在,如果說你把自己鎖在車裡的時候,有一輛車停到了路邊。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並過來提出要幫助你。你會怎麼辦?」
「他看上去可靠嗎?」那個房地產經紀人問道。
「我不知道誠實看上去該是什麼樣。」思瓏針鋒相對地說道,態度很堅決。「而你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誰會比傑佛瑞。戴莫或者泰德•本迪看上去更安全?不過讓我們假設那個
提出要幫忙的人看上去不可靠。那你又該怎麼辦?」
「我會搖上窗,而且一而且我會騙他說幫忙的人已經在路上了!」說完,地產經紀人不禁為自己極富靈感的答案而沾沾自喜。「這個答案正確嗎?」
「好吧,讓我們來看看這正不正確。」思瓏說著走向了一邊的桌子,她已經在那上面擺放了電視機和錄像機。如果你說的那個人真是個好人,的確樂意幫忙,他就會離開。但是如果他是個壞人,正蓄意搶劫、強殲或者謀殺,你認為他會幹些什麼?」
「他能做什麼硯?」那個女人回答遭。「我在車裡,門鎖了,窗也關著。」「我會讓你看到他能——而且會——怎麼做。」思瓏邊說邊按下了錄像機的回放鍵。電視機的屏幕亮了起來,顯示出一重個夜晚的場景,同思瓏剛才描述的一模一樣,有一個女演員扮演一個被困在公路上的車主。在畫面上,第二輛車停了下來,一個看上去一表人才的男演員走了出來,並提議幫她更換她的壞胎。當那女人禮貌地拒絕了他的幫助後,他突然一把抓住了門把手,試圖要打開車門。她嚇得尖叫起來,於是他跑回到自己的汽車前,但是他並不是要離開。很快他提著一柄輪胎鐵棒又跑了回來。然後他猛擊她的車窗玻璃,開了門鎖,把那個尖叫著拚命掙扎的女人揪出了汽車,並開始用鐵棒猛烈地抽打她。
這個電影短片拍得太真實了,思瓏的學員們一片寂靜,直到思瓏關了錄像機還在顫抖不已。
「第一課——」思瓏語氣堅定地說道,但是臉上還帶著微笑,好緩解房間內的緊張氣氛。「不要呆在一輛出了故障的車裡。如果你這麼做的話,你會把自己變成一個潛在的受害者,你等於把你的困境向每一個開車經過的罪犯和壞人廣而告之。」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呢?」一個藥商太太問道。
「你們有幾種選擇,這得看你離最近的人家或商家有多遠。沒有哪一種選項是方便的,但是同被搶或其他更糟的事相比,它們一點也不『不方便』。如果你可以步行到民居或者商店,哪怕是幾英里遠,那就開始走吧。如果你不能穿過田地,如果實在離得太遠沒法走,或者天氣會給你的健康帶來不利,那麼你就必須呆在車裡,但是準備好,那一旦有車燈朝你的方向過來,你就要離開汽車躲起來。如果有人停下來查看你的車,藏著別動。」
思瓏頓了頓,好讓剛才說的話浸透每個人的腦子。接著,她又說:「如果有些原因使你不得不呆在車裡直到早上,那麼你就呆在車裡,等到你看見有車向你這兒駛來,你就從車裡出來,隱蔽起來。在那兒,你可以看見他都會幹些什麼,他的舉動如何。如果他試圖破門而入,或者破壞你的車,或者偷你的轂蓋——或者如果他還有兩個醉醺醒的同伴——那你至少知道,你眼下呆的地方更安全。」
恩瓏從她身後的桌上拿起一個小小的黑色的東西。她微笑著說:「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在黑夜裡沿著公路步行,或者穿越農田——如果你不甘願在整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晚上都在從你的車裡鑽出鑽進,躲躲藏藏,為你的生命提心吊膽——那麼我很高興地為你推薦另一個選擇。」她抬起手臂,只見手裡握著她剛才從桌上拿起的手機,她收斂了她的微笑。「請購買這樣一個電話。」她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說道。「務必。」她又強調了一下。「不到一百元你就可以買一個。而且如果你只是在緊急情況下使用,每月的通訊費也沒有多少。我知道,一個便宜的手機再加上每月的服務費,對於你們當中的一些人來說,這筆錢多少會給支出帶來些壓力,但是你們的生命不能用錢來衡量,如果沒有這樣的一個電話,你就是拿生命在冒險。如果你有這樣的一個電話,當你晚上被困在一輛車裡的時候,你就不用整夜都在步行或者躲躲藏藏。你可以打電話叫一輛拖車,或者打電話給警察局,或是給你的丈夫或男朋友,告訴他們你會在車子的附近等著他們。之後,你所要做的就是躲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直到你等待的救援到達。」
「哦,還有一點,」她又說道,這時傑斯走進了房間,「如果你打電話給警察局,記得強調你會在車子的附近,而不是在車裡。等我們到的時候,千萬不要從我們身後的草叢裡突然竄出來。」
「為什麼不?」薩拉挑釁地問道,笑容直逼傑斯。
「因為,」傑斯冷冷地說,「這會嚇得我靈魂出竅。」
每個人都樂得哈哈大笑,但是對於薩拉和傑斯之間如此公開的、看似並無惡意的正面交鋒,思瓏的感覺卻和別人十分不同。薩拉,一直對每個人都很友好,但她很明顯要迫使傑斯在一屋子的女人面前承認自己的膽小。思瓏對這點很肯定,就如同她肯定傑斯,這個從來不會認真理會任何嘲笑——或者任何女人的傑斯,會從心裡厭惡薩拉的這個「玩笑」。他們倆是貝爾港最具吸引力,最有個性的人。可他們兩個水火不容。他們是思瓏最親密的朋友,但是他們之間湧動著互相仇視的暗流,而這條潛流現在終於浮到了表面,並且公開爆發了出來。
講課結束的時候,思瓏提醒大家下節課會教一些自我防衛的腿腳動作,要記得穿合適的衣服。然後她關掉電視機,從錄像機裡取出像帶。她已經忘得一千二淨一卡特•雷諾茲無端地從黑漆漆的路上冒了出來,那是她過去所走的路。
可惜的是,薩拉單獨找到了她,打破了她短暫的記憶空白。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5:06
第六章
「我真不能相信卡特•雷諾茲是你的父親!」市政廳厚重的大門在她們的身後剛砰地合上,薩拉就興奮地嚷了起來。「我沒法相信。」她又說了一遍,心裡想著她曾經在《貝爾港星期日報》的「棕櫚海灘社交版」上讀到的關於他的文章。
「我自己也沒辦法相信。」思瓏有些厭惡地說道,「事實上,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她又補充道。兩人邊說邊穿過停車場,走向了她的汽車。
薩拉幾乎沒聽說過這事;她的思緒在另一條軌道上飛速奔馳著。「小時候,你告訴我你的父母在你還是嬰兒的時候就離婚了,但是你沒說你的父親是……是……卡特,雷諾茲!」她說著,向空中舉起了她的手臂,掌心向上,好像在對天說話,「我的上帝,光他的名字就讓我想到了遊艇、豪華汽車,還有銀行,和……錢。堆成幾座山的錢!這麼多年,你怎麼能對我守住這麼個秘密?」
思瓏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靜靜地想過他的電話,但是薩拉一驚一乍的高興勁只是更堅定了她的決心——對於卡特.雷諾茲的病情,對於他遲到的要瞭解她的企圖,尤其是對於他的錢,她都要表現得無動於衷。「他不是我的父親,除了從生理意義而言。這麼多年來,我連一張生日卡或者聖誕卡都沒有收到過,甚至他的一個電話。」
「但是今天他打電話給你了,不是嗎?他想怎麼樣?」
「他希望我去棕櫚海灘看看,這樣大家可以互相瞭解。我告訴他說不。絕對不。」思瓏說道,希望能夠結束這場同薩拉的爭論。「現在才想起做父親的角色,太晚了。」她邊說邊把車鑰匙塞進了車門上的鎖孔。
薩拉對思瓏忠心耿耿,在通常情況下她會設身處地為思瓏著想,並同意她的決定——拒絕一個自打嬰兒時期就拒絕她的父親。但是,就薩拉看來,這次並不「普通」,思瓏的父親能把她變成一個女繼承人。「我覺得你不該這麼草率,」她說道,搜腸刮肚地想找一個理由來贏得這場無理之爭。很快她脫口而出第一個閃進她腦中的理由,雖然那理由站不住腳。
「我不覺得男人得像女人那樣和他們的孩子們親近。」薩拉說著自己的理由。「他們好像少了某種做家長的染色體,或者其他什麼。」
「對不起,」思瓏輕聲說,「但是你不能把他對我的漠不關心歸結於欠缺的基因。就我讀到的每篇文章來看,他對我的姐姐可是寵愛有加。他們一起打網球,一起滑雪,一起打高爾夫球。他們是一個隊伍,一個勝利的隊伍。我已經數不清多少次看到他們一起舉著獎盃了。」
「你姐姐!對啊!我的天,你還有個姐姐!」薩拉叫道,聽上去驚訝萬分。「我真不能信……你和我一起玩泥巴,我們一起做功課,我們甚至一起出水痘,而現在我發現你不僅有一個有錢的名人當父親,還有一個從沒告訴過我的姐姐。」
「我把從報上看來的幾乎每件關於她的事都告訴你了。除此之外,我所知道的只是她的名字叫湃瑞斯,比我大一歲。我也從沒有和她有過任何聯繫。」
「但是怎麼會變成這個局面?」
思瓏看了一眼她的手錶。「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吃飯和換衣服,然後我得當班到九點。如果你真想和我談這件事,去我家怎麼樣?」
薩拉一心想探個究竟,時間安排上倒也靈活。「我真的想和你談談這事,」她說著,已經向兩步開外她的豐田車走去,
「我在你家和你碰頭。」
思瓏幾年前買的石灰房子就在海灘正對面的街角上。只有兩個小臥室的房子位於小區一塊狹窄的地皮上。整個小區共有十個街區,都是些有四十年歷史的小巧的房子。這個有些年頭的街區靠近大海,加上房子面積不大,對於一些年輕人來說特別理想。他們有精力,有決心,用很少的錢就能按自己的想法把這房子擺弄一番。由於這些初為屋主的人的想像力和大力投入,整個街區換上了一種古怪而隨性的面貌,前衛的木板結構的房子,旁邊是不高的灰石平房,兩者竟也能和諧配搭。
思瓏把她所有的積蓄和業餘時間都用在了她的房子上。她把這棟石灰的小房子變得異常亮。白色的窗台花箱,閃著亮光的白色窗框,為灰色的外牆增色不少。她當初買房的時候,屋對面的一片海灘幾乎只屬於思瓏所在的這個靜謐的街區,除了這兒的居民,人跡罕至。那時候,大街上很安靜,居民們在靜謐中酣眠,而這靜謐並非一成不變,它會隨著每一朵新的浪花撞上海灘而高低起伏,然後隱入海中。
這一切隨著貝爾港的人口爆炸而終結。帶著小孩子的家.長們四處尋找沒有嘈雜、也沒有大學生標新立異集會的海灘,然後他們發現了思瓏的這片海灘。現在,週日下午四點,當思瓏拐上了她那條狹窄的小馬路,馬路兩邊已經停滿了車輛,每輛車的保險槓都緊挨著。一些車索性就直接停在不准停車的牌子前面,而另一些車則把住戶的車道都佔了一半。儘管她知道這會兒還是在不斷地潮起潮落,但是除了孩子們興奮的尖叫和家長們的手提收音機外,她什麼都聽不到。
薩拉瞅準了唯一的一個空當,強行要求一部深藍色福特車的車主往後靠,好讓她佔了這塊地方。薩拉氣勢洶洶的樣子竟把那人唬住了。思瓏看著忍不住想笑。
「對這些車,你真得採取些什麼措施,」薩拉一邊用命令的口氣說,一邊緊走了幾步來到思瓏身邊,又順手拍掉了沾在褲腿上的泥巴。「他們把車停得這麼近,我只能從我的車和前面那輛車中間擠過來,腿上還沾了泥。」
「他們沒有堵住我的車道,我算運氣了。」思瓏開了個玩笑,一邊開了前門的鎖。房子的裡邊十分明快敞亮,擺放著休閒的籐制傢俱,配以白底印有棕櫚葉和黃色木槿花圖案的靠枕「如果你告訴我關於卡特•雷諾茲的事,我也算運氣了。他怎麼知道今天該打電話到哪兒找你?」
「他說他打過電話給我媽了。」
「這就是說,他們過去這些年裡一直保持著聯繫?」
「不。」
「喔,」薩拉吐了一口氣,「我想不出她知道了他突然對你感興趣會怎麼想。」
思瓏對於她母親可能的反應十拿九穩,但是她不急於回答,側頭看了一眼答錄機。紅色的信息燈在拚命地閃著,來電記錄器上顯示有三條留言。她的嘴角不禁牽動了一下,她走了過去,按下了留言回放鍵。她母親的聲音一下衝了出來,歡快的語調同思瓏想像的一模一樣。「思瓏,親愛的,是媽媽。你今天將得到一個特大驚喜,但是這會兒我不想攪了你的好事,因為我想讓你和我一樣驚喜。不過這兒可以稍稍透露一下:今天的某個時候,你將會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他對你非常重要。今天下午在你當晚班之前,記得往家裡給我打電話。」
第二個留言是在第一個掛斷兩分鐘後錄下的,也是金波利•雷諾茲打來的:「親愛的,剛才給你留言的時候我實在太興奮了,所以沒想清楚。今晚九點之前,我都不在家,因為愛絲卡達牌子的衣服有個特賣,店裡會非常忙,所以我對莉迪亞說,我會留下來幫忙直到關門。你別打電話到店裡來,因為莉迪亞會為員工用店裡的電話生氣的。你知道她的潰瘍病有多嚴重。我不想讓她再受打擊了。你別吊我的胃口,所以在我的答錄機上留言吧。別忘了……」
薩拉吃驚不小,不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的電話把她整個給嚇懵了。」
「當然,」思瓏邊說邊搖了搖頭,對她母親如此天真的樂觀態度,覺得荒誕得不可思議。根據思瓏的出生證明,金波利•楊森是她的母親,然而事實上,是思瓏養大了金波利,而不是倒過來。「你為什麼這麼大驚小怪的?」
「我不知道。我想我是以為金波利多少會心存抱怨。」 聽了這話,思瓏的眼珠不禁轉了轉。『『我們是在說我的母親嗎?——那個可愛的小婦人?她從不會拒絕任何人任何事,因為她擔心她看上去會顯得粗暴,或者會傷害他們的感情?或者我們說的是那個受制於莉迪亞的女人?剛剛又被迫要多工作六個小時,但是不敢使用她的電話,因為她害怕如果她這麼做,那個令人難以忍受的巫婆會潰瘍病發作?或者我們是在說那個報酬少得可憐,但是十五年來為莉迪亞的商店加班加點,帶來的客人比其他所有的員工加起來都要多的女人嗎?」
薩拉幾乎和思瓏一樣愛金波利,聽了她的這一番調侃,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我不相信你真的認為,我們所說的這個一手將你拉扯大的女人會對卡特•雷諾茲心存怨恨,至少不會僅僅因為他在三十年之前離開了她,讓她心碎,而且從此沒有回心轉意或者再和她聯繫。」
薩拉咧了咧嘴,舉起手說道:「你完全正確。我一定是一時糊塗才會這麼想。」
對於這句話,思瓏很滿意,她又按下了回放鍵。第三條留言還是金波利的,而且是在思瓏和薩拉進屋前十五分鐘剛剛錄下的。「親愛的,是媽媽。我這會兒休息,在一個雜貨鋪給你打付費電話。我給警隊打過電話了,傑斯告訴我,你已經接到了,你父親打來的長途電話,所以我給你留這個言不會攪了你的驚喜。我一直在想你都該帶些什麼東西去棕櫚海灘。我知道你把你能花的每一分錢都用在了你的房子上了,但是我們得開始為你置辦滿滿一櫥櫃的新衣服。別擔心,親愛的,等你起程去棕櫚海灘的時候,你會有成堆的漂亮衣服。」
薩拉忍不住要咯咯笑出聲來,思瓏則在一邊把這些留言一股腦地都刪除掉,並重新設置了答錄機。
思瓏拿起電話,撥了她母親的電話號碼,照金波利說的,在答錄機上給她留了個言。「你好,媽媽,我是思瓏。我和卡特•雷諾茲談了,但是我不會去棕櫚海灘的。我一點也不想瞭解這個家的那一半,而且我也跟他說了。愛你。再見。」說完,思瓏掛斷了電話,把臉轉向了薩拉。「我快餓死了,」她鄭重其事地說道,好像關於卡特•雷諾茲的話題已經被掩埋、被遺忘了。「我想我得吃一個金槍魚三明治。你要一個嗎?」
薩拉沒有說話,轉過身注視著思瓏走進廚房,開始打開各個櫥櫃。現在那個突如其來的發現已不像剛開始時那麼駭人聽聞了,薩拉想到思瓏和金波利一直把這麼大個秘密瞞著她,不禁覺得困惑又有些窩火。她們就是她的家,比任何一個她認識的人家都更親密。
薩拉自己的母親是個酒鬼,她一點也不在乎或者根本沒去注意,絕大多數時間她四歲的小女兒都是同金波利和思瓏•雷諾茲呆在一起。那時候,廚房裡有一張白色金屬桌面的不銹鋼餐桌,薩拉總是坐在思瓏旁邊,每回思瓏都很樂意把自己的圖畫本借給薩拉,於是薩拉學會了用大蠟筆在上面畫畫,而金波利從來都對薩拉的努力大加讚賞。第二年,兩個小女孩一起進了幼兒園,上學的第一天,她們手牽著手好給對方以鼓勵,背上還背著金波利為她們買的一模一樣的史奴比背包。
回到家,她們都得意洋洋地緊緊攥著給老師打了五角星的圖畫。金波利立刻就把思瓏的畫貼到了冰箱上。兩個小姑娘又跑到隔壁讓薩拉的媽媽看她的畫,但是吉布太太卻把它扔到了一張亂七八糟的桌上,還正巧落到了一灘圓形的水漬上,那是吉布太太的威士忌酒杯留下的。思瓏想跟吉布太太講講五角星的事,吉布太太竟尖叫著要她閉嘴,這使得薩拉非常難堪,還嚇得掉下了眼淚。但是思瓏並沒有哭,甚至看上去一點也不害怕。她撿起畫,拉起薩拉的手,把她帶回了自己家。「薩拉的媽咪找不到一個好地方來擺她的畫。」思瓏用細小的、膽怯而顫抖的聲音對金波利說道,這聲音讓薩拉聽來有些陌生。思瓏拿出了膠帶,把薩拉的畫掛到了她的畫的旁邊。「媽咪,我們就把這兩幅畫擺在這兒吧,就這樣吧。」她一邊用手掌跟按著膠帶,讓它粘牢,一邊這麼說,口氣不容置疑。
薩拉屏住了呼吸,她害怕雷諾茲太太也許不願意將這麼寶貴的展示空間浪費在她的畫上,因為她自己的媽媽都不要這畫。然而金波利摟住了兩個小女孩,說那是個非常好的主意。這段記憶一直銘刻在薩拉的腦海中,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感到無依無靠、孤單一人了。雖然這之後薩拉的母親仍時不時地給她造成痛苦,思瓏也不止一次地在她同眼淚和怯懦做鬥爭時為她或者其他人求情;雖然這也並不是最後一次金波利太太擁抱她倆,給她們安慰,為她們買相同的昂貴得她負擔不起的學習用品,但是這是最後一次薩拉感到自己是一個無助的局外人,感到在這個殘酷而令人手足無措的世界裡,除了她,人人都能找到依靠找到信任。
接下去的年頭裡,她們那些童稚的圖畫被成績單、學校照片,還有在她們名下劃了紅線的新聞剪報所取代。圖畫本和散了一桌的蠟筆讓位於代數書和考卷。聊天的話題也從苛刻的老師轉到了厚臉皮的男生,以及永遠也不夠用的錢。等她們十幾歲的時候,思瓏和薩拉發現金波利根本不會管錢,於是思瓏就開始管理家裡的用度;而另外一些她們在家裡擔當的角色也作了掉換。但是有一件事始終如一,甚至有了更進一步的發展:薩拉知道她是這個家受珍視的、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知道了這一切,就能理解當薩拉發現了這麼一個一直背著她的重大家庭秘密時,為什麼會有如此地動山搖的反應了。
薩拉一屁股坐到了餐桌邊,腦子裡想著她同思瓏和金波利有多少次坐在這兒。該有上千次了吧。
思瓏遠遠地看了看她的朋友。「想要一個三明治嗎?」她又問了一遍。
「我發現這並不關我的事。」薩拉說,覺得自己有些像局外人,這是自打她同思瓏和金波利認識以來第一次這麼覺得。「但是你能不能至少告訴我,為什麼你把你父親的事對我瞞得嚴嚴實實的?」
思瓏轉過身,薩拉有些受傷的語氣讓她吃了一驚。「但是這不是什麼大秘密,一點都不是。你和我還都是孩子的時候,我們談過各自的父親,我告訴過你關於我爸爸的事。我母親十八歲的時候,她贏得了地方上的一個選美比賽,第一名的獎勵就是去浪德戴爾堡免費旅行,並且在最豪華的酒店住一星期。卡特•雷諾茲當時就住在那個酒店裡。他比她年長七歲,長得相當帥氣,而且比我母親精明一百倍。我母親相信那是一見鍾情,而且他們會結婚並且過一輩子幸福的生活。事實是,他根本不打算結婚,甚至再跟她見面,直到他發現她懷孕了,而且他那可惡的家庭也沒給他其他退路。接下來兩年,他們住在蓋爾博珊瑚島附近,靠他的收入勉強度日,而我媽又有了一個孩子。
「我母親一直認為他們生活得非常幸福快樂,直到有一天,他的母親乘著一輛高級轎車來到了他們家,提出給他一個機會回到他們的大家族裡,於是他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我母親又震驚又難過,他們勸她說綁住一個渴望自由的男人是自私的,而一個孩子也不留給他也同樣是自私的。他們說服她讓他們把湃瑞斯帶回舊金山,我媽還以為那只是去玩玩。然後他們設法讓她簽了文件,同意離婚。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小字是要她放棄對湃瑞斯的任何權利。三個小時以後,他們乘著豪華轎;車走了。故事結束了。」
薩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裡充滿了對金波利的同情和不甘。「你的確在很久以前和我說過這個故事。」她說道,「但是我太小,不懂……他們做的這些殘忍的事,還有他們所造成的痛苦。」
思瓏立刻順著薩拉的話,擺明了她的立場。「現在既然你已經明白,你還會想承認你和那個男人或是他的家族有任何關係嗎?你難道不想忘了這事嗎?」
「我想殺了那個狗娘養的。」薩拉說道,但是她笑了起來。
「一個正常的反應,也是對那個男人的真實描述。」思瓏肯定了她的說法,一邊把兩塊金槍魚三明治放到了桌上。「因為我母親不會選擇殺了他,也因為我太小沒法為她下手,」思瓏輕快地繼續說,「還因為談論他或者我姐姐或者和那天有關的任何事,都會使她非常難過,所以我在七八歲的時候說服她,我們要假裝他們都不存在。畢竟,我們擁有對方,而且我們還有你。我想我們有一個非常棒的家。」
「我們有,曾經是,現在也是。」薩拉動情地說道,但是她笑不出來了。「難道金波利真的沒辦法把湃瑞斯贏回來了嗎?」
思瓏搖了搖頭。「我媽和地方上的律師談過了,他說她需要雇一個和他們的大律師旗鼓相當的有權威的律師上庭,這 得花很多很多的錢,而且即便請來了,他也不認為她有贏的可能。我母親始終想讓自己相信,湃瑞斯和雷諾茲一家在一起,生活過得很好,她得到了更多我母親沒法給她的好處和機會。」
儘管思瓏是用一種客觀的語氣在說話,但是她感覺她被憤怒包圍著。過去,她最激越的情緒只是站在她母親的立場上對他父親的憤慨和鄙視。而現在,當她重述整個故事的時候,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的感受比憤慨更加猛烈;她好像自己親歷了整件事情,她對她母親產生了如此強烈的同情和憐憫,以至於她的胸口都在隱隱作痛。對於他的父親——那個無情無義、自私殘忍的毀滅者,他一手摧毀了美好和夢想——她對他不僅僅是鄙視,更是厭惡,而且一想到先前他虛情假意的電話,這種厭惡感就在思瓏的胸中膨脹。幾十年不聞不問,他竟以為他的一個電話就足以讓他被遺棄的妻子和從沒見過面的女兒為了一個重聚的機會而歡呼雀躍。她後悔不該那麼冷淡地就掛斷了電話,她應該告訴他,她寧可在蛇窩裡待一個星期,也不願意和他在任何地方過一個禮拜。她應該告訴他,他是個狗娘養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5:21
第七章
根據利維拉太太鄰居的報告,火警大約在晚上九點半被發現,她看見有煙從前門冒出來,於是撥了911。六分鐘內,消防隊就趕到了,但是要想挽救這座破舊的小木屋已經為時太晚。
思瓏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原打算回家換身衣服,然後穿過馬路到海灘參加彼德正在那兒舉行的單身漢晚會。這時她聽到了無線電裡的呼叫,於是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去幫一把。等她趕到的時候,街上已經被消防車、救護車,還有巡邏車擠得水洩不通。它們的緊急燈不停地閃動著,就像夜裡冰冷的領航燈。老遠就聽到警報器在嗥叫,消防水管鋪得整條街都是,蜿蜒在人們的庭間,就好像一條胖胖的白蛇。警察們立即就在這個地區攔起了警戒線,好阻止那些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群過於接近。
思瓏剛剛完成幾個鄰居的問活記錄,利維拉太太突然來到了現場。像橄欖球賽裡一個發了瘋的後衛要向前突破並觸地得分一樣,這個體態臃腫的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奮力地衝破警察和旁觀者,卻冷不防被一根消防水管絆一下跌進了思瓏的懷中,她的衝力險些讓她們兩個都摔到了地上。「我的房子!」她大聲叫道,努力想掙脫被思瓏緊緊抓著的手腕。
「你不能進去。」思瓏對她說,「你會受傷的,而且你只會妨礙那些去救你房子的人。」
利維拉太太並沒有被勸住,也沒有被嚇倒,她開始有些歇斯底里了。「我的狗——!」她尖叫著,拚命地要掙脫出來。『『我的戴西在那兒!」
思瓏用自己的雙臂環抱住那女人的肩膀,試圖圈牢她同時也安慰她。「戴西是一隻黃白色的小狗嗎?」
「是的。她很校黃白相間的。」
「我想我在幾分鐘之前看見她了,」思瓏說,「我想她很安全。叫叫她的名字。我們一起來找她吧。」
「戴西!」利維拉太太嗚咽著,絕望地在原地轉了個圈。「戴西!戴西——你在那兒?」
思瓏迅速地掃了一眼整條街,看看哪個角落可能是一隻受了驚的小動物會選來避難的地方。突然一張黃白相間、滿是煙灰的小臉在一輛未標明身份的警車下閃T---F,「她在那兒呢。」思瓏說。
「戴西!」利維拉太太大聲叫著,一邊衝上前去,一把把那只受了驚嚇的小動物摟進了懷裡。
接下來,思瓏除了站在這個失去了房子的女人身邊,陪伴她給她些安慰之外,已經沒有其他可做的了。她們看著熊熊的火舌吞沒了房頂,舔噬著門前的石柱。「你的一個鄰居告訴我,你有一個女兒住在附近。」思瓏和藹地說道。
利維拉太太點了點頭,目光一動不動地盯在她已經倒塌了的房子上。
「我用無線電叫輛車把她接到你這兒來。」思瓏提議道。
等思瓏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沒時間沖個澡、洗洗頭、再去參加彼德的晚會了。她把她的車停在了車道上,一手抓過錢包,急匆匆地向街對面走去。街上停滿了車,她不得不走小路,側身從兩輛車當中穿過去。就在她與汽車的保險槓擦身而過的時候,她覺得她看到有人坐在路之盡頭的一輛汽車的駕駛座上;然後那有些模糊的人影消失了,好像那個人蜷縮到了座位上,或者斜靠到了哪兒,超出了她的視野範圍。
思瓏非常想上前看個究竟,但是她忍住了,飛快地穿過了小路。她趕時間。也許車裡的那個人——如果那是一個人的話——把什麼東西掉到了地板上,於是彎下腰去揀。也許他決定打個盹。更可能她剛才看到的只是一個影子,是街燈將搖擺的棕櫚樹葉的影子投射到了擋風玻璃上。
儘管這麼想,她還是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又打量了一下這輛車——是一部福特,一邊向著大路上一長排的小吃鋪走去。正當她要拐過冰激凌店向北邊走去的時候,她看見福特車裡的燈亮了,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走了出來。他開始慢慢地向海灘走去,前進的方向是小吃鋪的南邊,緊鄰著那些沙丘。
思瓏再也按捺不住惴惴不安的懷疑,她站著沒動,利用建築物的一側把自己隱蔽在了他的視線之外。在小吃鋪的北邊是一片三英里長的沙灘,沙灘上散佈著一些圓形的小棚,那是來沙灘的人們用來燒烤或者舉行室內野餐的。那一帶海灘最適合曬日光浴,游泳,和開派對。彼德•貝辛格的派對就在那兒進行著。緊挨著小吃鋪的南邊,也就是這個陌生人去的地方,沒有別的,只有沙丘。那些沙丘被厚實的植被覆蓋著,在夜間,除了給約會情侶和偷偷摸摸的人提供一個私密空間,別無其他。
思瓏知道自打下午接到了她父親的電話後,她就有些急躁和失控,但是那個從車裡出來的男人讓她覺得格外不安,這是職業敏感。因為有一點,他似曾相識;另一點,他的穿著不像深夜要去海邊散步的,而最重要的是,他的舉動鬼鬼祟祟,不論是剛才在車裡還是現在在車外。沙丘一帶一直有搶劫和毒品交易發生,幾年前甚至還有一樁謀殺案。
思瓏慢慢地退回到冰激凌店的拐角,然後緊貼著小吃鋪的後門開始往回走,她打算移動到這一溜建築物的最南邊。在那兒,她可以監視他或者跟蹤他。
那男人等在沙堆旁,默默地詛咒著漫進他鞋子的那些沙子,靜候著他的獵物出現在小吃鋪前方的海灘上。她一直沒有產生疑心,這麼容易就被跟蹤,行事從沒有意外之舉,以至於當她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出現在海灘上的時候,他並沒有引起警惕。她跑得這麼急匆匆,他猜測這會兒沒出現在海灘上,準是忘了什麼東西回家去拿了。
他不想因為再跟著她而弄進更多的沙子,於是倒退了幾步,在兩個沙堆間的凹處蹲了下來。沙子和一些植物正好把他隱蔽了起來,他伸手向口袋裡掏薄荷糖,等待她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一邊撕著薄荷糖的銀色包裝紙,他一邊向前探了探身,瞄了幾眼正在過馬路向家裡走去的思瓏。月亮躲到了雲層的後面,但是路燈離小吃鋪很近,使他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她突然出現在這一溜房子背後的最南端,然後幾乎是立即消失在連綿的沙丘邊。
她出其不意的舉動讓他來了興致,這多少給四天來無聊;透頂但又完全必要的日子添了些味道和刺激。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是私事。
他小心地站了起來,伸長脖子,對每一個響動,每一個影子都全身心地捕捉著,但是她看上去像是失蹤了一樣。他沉重地呼吸著,開始冒汗了。他轉過身,向他身後的一個小丘爬了上去。在更高處,他應該可以看見她。
「不許動——」
她的聲音突然把他嚇了一大跳,他一把沒抓住海草的高枝莖葉,一下子滑到了地上。他失去了平衡,在鬆軟的沙地上腳也站不穩,於是轉過身,踉蹌著向她衝了過去。他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脖子又從後面挨了一拳,臉朝下跌進了沙子裡。
他拚命眨著眼睛把沙子弄出來,轉過臉對著她。她站在他面前正好伸手不可及的地方,兩腿微分,穩穩地站著,她的手臂向前伸,一把九毫米手槍緊握在兩手間。
「把你的手放在背後我能看見的地方。''她命令道。
曾經有一刻,他想照著她的話做。但是顯然她在他夾克衫敞開的時候發現了他攜帶的武器,便想要繳他的械,但是他不打算讓她得逞。他故意慢吞吞地笑著,把手放到了他的身後。
「這把槍對你這麼個小女孩來說太大了。」
「雙手相扣,把身體轉過來。」
他的笑容更誇張了,「為什麼?沒有手銬嗎?,,
思瓏的確沒有手銬,她甚至連一根可以用來綁他手腕的鞋帶也沒有。此時此刻她身邊只有一個在熙熙攘攘的海灘上攜帶武器的男人,他夠鎮靜,或者說夠奇怪,他向她挑釁,朝她笑,十足一個變態狂,對於他面臨的困境毫無一般的正常反應。「照我說的做。」思瓏厲聲警告道,把她的槍抬了抬以示強調。「轉過身,兩手放在身下。」
他聽著她的命令,臉上又浮起了一個古怪的笑。「這不是個好方案。你來拿我的槍,我只要稍稍抬起手,抓住你的手腕,然後就能用你的槍向你射擊。你有沒有見過一把九毫米手槍對人身體造成的創口?」
他聽上去簡直瘋狂至極,極有可能要在海灘上把任何一個擋住他去路的人幹掉,思瓏絕不能讓他有機可乘,她要親自繳了他的槍。思瓏很緊張,但是動作不急不緩,她調整了槍的高度,對準了他兩眼當中。「別讓我用這個。」她警告道。
他瞇了一下眼睛,明白了她目的產生了微小變化,於是他慢慢地轉過身,將兩手壓在身下。「我帶了兩萬五千美元現鈔在身上,」他說道,改變了他的策略。「你全拿走,我走人。沒人會受傷,也沒人會發現。」
思瓏理都不理他。她退後幾步,把槍舉高朝著海面迅速地連發三槍,然後又把槍對準了他。槍聲在黑夜裡迴響,就像發射了幾枚加農炮,遠處的海灘有人警覺地叫嚷起來。
「見鬼你這是做什麼?」他高聲問道。
「我剛剛要求了增援。」她回答道。「他們就在海灘上。馬上就會來這兒。」
他的言行舉止在她眼前全變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得不作一下說明了。」他厲聲說道,態度變得尖銳而鄭重。「我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保羅•李察森。雷諾茲探員,你就快把我的便衣身份捅破了。」如果不是因為他知道她的名字,而且他的性情突然間經;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思瓏沒有任何理由相信他有著和幾分鐘之前看上去截然不同的身份。但是……「讓我看你的證件。」
「在我夾克衫的口袋裡。」
「慢慢地坐起來。」她命令道,一邊用她的槍跟著他的一舉一動。「用你的左手把它拿出來,然後扔過來。」
一個扁平的皮套子掉到了她腳前的沙地上。她繼續拿槍指著他,一邊彎下身撿起了皮套子,並打開來。裡面一邊是他的照片,一邊有他的身份證明。
「滿意了?」他問道,人卻早就一骨碌站了起來。
思瓏並沒有覺得滿意,她火冒三丈。她的手臂垂到了兩邊,身體開始抖動,他剛才引發的這個異常驚心動魄的局面讓她後怕。「你是這麼找樂子的嗎,或者對於把我嚇得靈魂出竅。你有其他的解釋?」她嚴厲地問道。
他聳了聳肩,一面把褲腿上粘的沙子撣了下來。『『正巧有機會能看看你在緊急情況下的反應,我便利用了這個時機。''
思瓏注視著他,突然她意識到了為什麼他看上去這麼眼熟,而且她也意識到了他沒有對她說出全部的事實。「你昨天在公園,今天早上在市政廳的停車常你監視我已經好多天了。」
他並不回答,拉起他棉質夾克衫的拉鏈,正好遮住他腋下的棕色皮槍套。最後他才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
「你說對了。我監視你已經有幾天了。」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聯邦調查局會對我的行動感興趣?」
「我們對你並不感興趣。我們對卡特•雷諾茲感興趣。」
「你們什麼?」她茫然地說道。
「我們對你的父親感興趣。」
思瓏瞪著他,不明所以,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父親I在很久以前對她而言已經不再存在了。卡特•雷諾茲只是屬於l一個有名氣的陌生人的名字,一個從沒人向她提及的名字。可是,在過去的十二個小時裡,那個男人,那個名字,突然從她過去的煙塵裡冒了出來,像煙灰般粘住了她。「我不知道你們認為他都做了什麼,但不論是什麼,我沒有參與其中。我這輩子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一切我們都知道。」他看了一眼海岸,那兒正有三個男人向他們的方向奔來,有一個還打了個手電,光束在沙地上跳ll躍、鋪灑,就像燈塔的探照燈在雜亂無章地照射著。「看來你的增援力量在路上了。」李察森說道,抓住了她的手肘,將她向前推了一把。「讓我們去會會他們吧。」
思瓏機械地移動著,但是她覺得自己的腿像木頭,而且腦I袋塞了一團亂麻。「自然點。」那個特工命令道。「介紹一下我。I如果有人間,就說兩個月前我們在浪德戴爾堡認識的,那時你在那兒參加警官研討會,於是你邀請我假期來貝爾港度週末。現在,笑一笑,衝他們揮揮吧。」
思瓏點了點頭,奉命行事,但是她的腦子裡除了在想聯邦調查局正在調查卡特•雷諾茲,其他什麼也裝不下……而且他們還一直在跟蹤她……而且幾分鐘以前,這個聯邦特工還曾試探她是否會接受賄賂!
傑斯第一個來到了他們身邊,他一點也沒有因為快速奔跑而氣喘噓噓。「我們覺得我們聽到了從這邊傳來的槍聲。」 他說道,一邊迅速地用眼光掃視著沙丘。「你們沒聽到嗎?
思瓏鼓足勇氣,滿臉堆笑地對趕來救她的忠實的朋友撤了個謊,「那些是爆竹,傑斯。兩個小孩子在沙丘上把它們點著,於是就炸了。」
「聽上去像槍聲,」傑斯仍不死心,兩手緊貼著屁股,眼睛望向思瓏的身後。泰德『本和李奧•瑞根在幾分鐘之後也跌跌撞撞地趕來了。「我們想我們聽到了槍聲。」泰德喘著粗氣說,而李奧.瑞根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超重四十磅,而且身材完全都走了型,這會兒只能彎下腰,兩手抓住膝蓋,拚命地想喘過氣來。
「兩個小男孩在這兒放炮仗,」思瓏只能繼續說謊,但感覺更尷尬,更厭惡自己犯的每一個錯誤。
李奧和泰德比傑斯更傾向於接受這個答案,但是傑斯比他們更聰明,對街頭發生的情況更具洞察力,畢竟他是從一個大城市屈尊來到一個不那麼暴力的小城,而他的直覺依舊非常敏銳。又過了片刻,他終於放棄了凝神用目光在沙丘上巡視,而對她皺起了眉。「彼德的派對就快結束了。』』他脫而出。「我們正奇怪你怎麼還沒來。」
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思瓏只有一個可能並且令人信服的理由,「我剛才正在去那兒的路上。」
他的手從屁股上垂到了身體兩邊,採取了一種稍微緩和的姿態審視著她的同伴。「這位是?」
還好,那位聯邦特工打算作自我介紹。「保羅.李察森他說道,一邊伸手同傑斯握了握,然後又和泰德和李奧握了手。他接著又說:「我是思瓏的朋友,從浪德戴爾堡來。他自信而坦然地流露出一種男性的真誠。
「如果你想在彼德的派對上吃點什麼的話,你得去那兒。」李奧煞有介事地對那個特工說道,他的思路早就跑回到了那些吃的東西上。「小玉米薄餅早就沒了,但是那些辣椒熱狗還不錯。」
「我這一天已經夠長了。」李察森特工帶著幾分遺憾回答道。然後他望著思瓏,平靜地說:「思瓏,你一個人去派對吧。」
思瓏一時驚恐起來。他打算不回答任何其他問題就要消失!她為他遮遮掩掩,而他竟想在貝爾港銷聲匿跡,讓她飽受猜疑的折磨,而沒辦法搞清為什麼聯邦調查局要監視她。她不顧一切地要阻止他離開,於是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臂。「哦,但是我想讓你見見彼德。」她堅持著,「我們只呆幾分鐘。」
「今晚我真的只會成為你的累贅。」
「不,你不會的。」思瓏輕快地說道。
他瞇起了眼睛,威嚇道:「我想我會的。」
「你不可能是個累贅。你是一個如此有意思的人。」
「你有些主觀了。」
「不,我沒有。」她寸步不讓。情急中思瓏轉而要公開逼他就範,於是她對她的朋友們說道,「讓我來說明一下他到底多有意思——」
「思瓏,別用那些小事來煩他們了。」他急急地打斷她,臉上帶著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讓我們去會會你的朋友彼德,順便再吃點東西吧。」
一提到吃,李奧立刻滿臉放光。「嘿,保羅,你喜歡吃鳳尾魚嗎?」
「太喜歡了。」李察森興高采烈地回答道,但是思瓏覺得他把牙咬得緊緊的。「那你走運了,因為匹薩上有風尾魚,還有很多。我還從沒遇見過有其他人喜歡鳳尾魚,除了彼德,現在還有你。」
整個談話過程中,傑斯都在很專注地研究著那個聯邦特工.不久以後他看上去失去了興趣和耐心。「如果我們再不回到派對上,派對就該來找我們了。」
「讓我們走吧。」李察森特工欣然同意。讓思瓏大感意外的是,他竟然將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隨意地顯出一副親熱模樣。但是他在她肩頭警告性的一捏卻毫無親切可言。
傑斯,李奧還有泰德在他們身邊也邁開了步,四個男人很快就談到了運動。沒過多久,寥落的沙丘被燈火通明的海灘扔到了後面,沙灘上手提收音機的音量和海浪的聲音在互相爭鋒,零星散在沙地上的睡毯就好像彩色的繃帶,幾乎每張都被濃情蜜意的年輕戀人所佔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6 18:36:10
第八章
彼德用來舉行派對的小棚就在燒烤架的一旁,炭火的氣味夾雜著烤過頭的熱狗的味道不由讓思瓏直反胃。彼德和他的未婚妻,還有晚會的其他賓客,都站在幾碼遠處,聽著吉姆。豐克用自己的吉他彈奏一首阿根廷舞曲。「他真該當個職業音樂人,而不是警察。」傑斯說道,一邊上前加入了吉姆的聽眾群。
不過,李奧繼續在後邊轉著,沒有上前。「隨便吃些什麼吧。」他對李察森指手劃腳,誇張地指著一張木桌,上面都是些打開的匹薩盒子,還有大個的碗碟,零星地殘留著一些奶酪汁、辣椒和土豆色拉,另外還有一大盤早已冷掉的熱狗和小圓麵包。「飲料在那邊的冰櫃裡。」在跑去聽吉姆彈吉他之前他又說道,「隨便吃吧。」
「謝謝,我會的。」李察森特工應和著,手仍舊停留在思瓏的肩膀上,他強制她呆在他的身邊直到他們一起來到了桌邊。思瓏很清楚起初他非常生氣,但是一路走來,他看上去已經完全放鬆,他和李奧拿喜歡做飯的男人開玩笑,甚至還笑話思瓏說的一些話。因為思瓏並沒有真的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她很自然地認為他會對她更緩和些。他甚至笑著遞給她一隻盤子,卻厲色說道,「如果你今晚吐露一個字,讓我處境凶險,我一定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告你個妨礙司法公正。」
他竟然餘怒未消,這著實讓思瓏大吃一驚,她一邊瞪著他,一邊順從地從他的手裡接過了盤子。他仍帶著笑,遞了一張紙巾給她,自己也拿了一張,然後一下子撕成了兩半。「聽明白了嗎?」
既然他已經給予了她嚴正警告,他就開始用勺子從每個大碗裡往自己的盤子上裝食物,然後又拿了一個冷掉的熱狗,但是思瓏注意到他並沒有碰那些匹薩——即使當吉他聲停了,李奧和其他人都一齊回到了桌邊。很顯然,李察森特工雖然對工作和國家盡忠盡職但還不至於去吃鳳尾魚。
「我不會告訴他們任何關於你的事。」她解釋著,平靜的說理似的語氣是她一貫用來緩和激烈的情緒化場面的,「但是我有權得到一個解釋,而且我不能讓你不給我一個解釋就從此消失。」
「你應該等到明天。」
思瓏將一根軟軟的薯條蘸了蘸配醬,然後放到了她的盤子上,打定主意要像他一樣漫不經心。「是嗎?」她回擊道,「我明天究竟該怎麼才能找到你呢?」
「你不能。我會來找你。」
「用什麼?」她變得有些尖刻,「望遠鏡嗎?」
她的回應看上去好像把他逗樂了,但是那個男人就像一條人群裡的變色龍,所以她並不能確定。「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嘿,思瓏,你去哪兒了?」彼德大聲問道。他的手臂環繞在他未婚妻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拿著一杯啤酒,慢慢地踱了過來,傑斯也跟了過來。瑪麗•貝斯是個害羞、優雅,有著一頭金髮的苗條漂亮的女孩,她不說一句話就能讓人感覺出她和彼德一樣的高興。
「親愛的,讓他們看看我送給你的用來紀念結婚前一周的掛件。」思瓏一介紹完她的「朋友」保羅•李察森,彼德就急不可待地向瑪麗要求道。「實足14K金。」彼德得意地補充道。
瑪麗•貝斯舉起了她頸部那個沉沉的心型掛件,好讓每個人都可以艷羨一番。
「真漂亮,」思瓏含糊地說著,一邊留神注意身邊的每一件事,看看是否真有什麼事會讓李察森認為「威脅」到他的處境。
李察森特工湊上前去細細地打量著那個掛件,好像此刻除了和思瓏的朋友們打成一片,其他什麼事他都不放在心上。「真美。」他說。
「上個月,」瑪麗向他傾吐道,她從沒有和一個陌生人有過如此長的交談,「彼德送了一個金錶給我,作為我們結婚前一個月的紀念。」
「他一定對你著了魔。」李察森特工有感而發。
「他著了迷。」傑斯咧嘴一笑,糾正了他的用詞,但是思瓏根本沒聽見。她的注意力全部鎖定在一件令人毫無準備、但隨時會對李察森特工構成威脅的事上。薩拉正和她的約會對像從海灘邊緩緩地徑直向他們走來,重要的是,薩拉從不會遺忘任何一張有吸引力的男人的面孔。早些時候,薩拉說過她不打算在彼德的派對上呆很久,但是她現在過來了。李察森特工察覺到了思瓏的走神,不由地跟著她的視線望去。「那是我的朋友薩拉,」思瓏盡可能地用一種若無其事的口氣向他發出警止。
「和她在一起的是她眼下的『每週一男』,」傑斯嘲諷地說道,一邊又吞了一口啤酒。「這一個開一輛八萬美元的寶馬藍色的。他叫喬納森。」
思瓏當下的問題比起她最要好的兩個朋友間的無端爭吵要來得重要。當這兩個人來到這群人的旁邊時,思瓏搶先走上了一步。「薩拉,你好!」她急急地打著招呼,極力想用她的咋咋乎乎逃過一場即將到來的災難。「你好,喬納森,,,她又說道,「我是思瓏,這是我的一個朋友,保羅•李察森,從浪德戴爾堡來。」就在兩個男人握手的時候,薩拉還是沒能如思瓏的願,她在一邊仔細地研究起那個聯邦特工來。「你們有沒有聽到剛才的爆竹聲?每個人都覺得那是槍聲。
「不。」薩拉說,一邊端詳著保羅•李察森的臉。然後她的表情一下由一頭霧水轉為一臉明朗。「我知道你是誰。昨天你在公園裡!
「是的,我是在那裡。」
「我看到你在那兒。事實上,我還把你指給思瓏——」
聽到這番前後矛盾的描述,傑斯•傑斯普放下了他手裡的啤酒罐,神情專注地盯著李察森,於是思瓏立刻加入了談話,試圖自圓其說:「不幸的是,當你指給我看保羅的時候,他正背對著我。」她說,咯咯地笑了一聲。「他在公園找我,但是我們錯過了,直到剛才才遇上。」
薩拉張大了嘴,瞪著她說:「你是說,你知道他會來我們城裡?」
「當然不是。」思瓏開始信口胡謅,「當我邀請他的時候,他說他沒空,所以我以為他不會來。而在最後一分鐘,他發現他可以在週末把某些事情撇開而抽出一點時間,所以他就想給我一個驚喜。」
薩拉的興趣從對思瓏這段並不太成熟的浪漫故事的前因後果,轉到了思瓏這個男友候選人的財務狀況上。把什麼事撇開?」她問:
讓思瓏鬆了一口氣的是,那個聯邦特工最終決定幫她擺脫目前所處的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困境。他貢獻了一個解釋,「我是幹保險這一行的。」他有禮貌地說。
「真的嗎!」薩拉用一種極其興奮的口吻說道,而思瓏知道她並沒有真的那麼興奮。薩拉想給自己找個有錢的丈夫,並且她認定思瓏也該有一個。「保險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行當。你是負責商業險,住宅險還是個人險?」
「我們經營絕大部分品種的保單。你有興趣再多買幾份嗎?」他不失時機地詢問道,聽上去好像他要開始一番推銷介紹似的。這可真是一招高明的轉移目標法,因為絕對沒有人願意在一個派對上被人推銷保險,而且很明顯他知道這一點。如果是在其他情況下,思瓏一定會欣賞這個舉動,並且覺得有趣之極。
「不,我沒有,真的。」薩拉答道,想到他會開始用各種方法遊說她的情形,她有些驚慌失措。
讓思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的是,他決定要將思瓏和他自己撤出目前這個混亂不堪的局面。「思瓏這個週末實在太忙了,我們一直沒時間單獨在一起,而明天我就得走。他對他們周圍的這一小群人說道,然後他看著她,模樣就好像他們至少是非常親近的朋友。「思瓏,在我回旅館前,和我一起喝杯咖啡怎麼樣?」
「好主意。」思瓏附和著,衝她的朋友們飛快地擺了擺手,然後轉過身和他一起走開了。
薩拉久久地注視著他們,然後瞥了一眼她的男伴。「喬納森,我把外套丟在這兒附近了。我想應該在吉姆的毯子上。你能給我取來嗎?」喬納森點點頭,走了開去。
傑斯瞧著那個男人,嘴角不屑地抽動了一下,然後又喝了一口啤酒。「告訴我,薩拉,」他冷嘲熱諷地說道,「為什麼和你外出的男人,名字都有三個音節?」
「為什麼和你外出的女人,智商只有兩位數?」薩拉不甘示弱,但是她甩出的話缺乏力度,因為她正聚精會神地研究著思瓏和保羅.李察森。她站在傑斯身邊,注視著那兩個人穿過沙地,走向馬路。「他很有吸引力。」她自言自語地評價道。
傑斯聳了聳肩。「他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那是因為他看上去不像一個上身不穿衣服的舞男。」
「我不信任他。」傑斯一板一眼地說,並不理會舞男的提法。
「你根本不瞭解他。」
「思瓏也不。」
「不,她瞭解。要不然她就不會邀請他來這兒。」薩拉一心一意地維護思瓏,但事實上,她的心裡也在打鼓,為什麼思瓏並沒有向她提起過他。
「我很驚訝你怎麼還沒上路,去到辦公室寫一篇關於他的•鄧思與佈雷茲特裡特徵信公司』1報告。」傑斯挖苦地說道。
1美國最大最老的規定信用等級,對顧主提供企業信用資料的商業信
用調杏機構。
「我想我會等到明天早上。」薩拉回敬了一句,她絕不能讓他覺得能激怒她,並由此得到滿足。
「你是一個惟利是圖的小娘們。」
他們之間的對立由來已久,但是在這之前傑斯•傑斯普從沒有逾越嘲諷和惡意的人身攻擊之間的界限。薩拉覺得她的睛一酸,這讓她更覺得窩火。「被拒絕讓你覺得很不好受,對嗎?」她向他發起了反擊。
「你不能拒絕從沒給過的東西。既然我們這麼開誠佈公,」
他繼續說道,毫無憐憫之心,「你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思瓏•雷諾茲會要一個像你這樣見識淺薄、見錢眼開、賣弄風情的人作最好的朋友嗎?」
薩拉彷彿覺得她的胃部遭到了他重重的一擊。這輩子除了她母親,她還從沒有當面受到過任何人如此惡毒的侮蔑。幼年時的記憶一下子向她淹了過來,讓她不能動彈。他等著她的回擊,可是她已經力不從心。因為很多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理由,她和傑斯從一開始就討厭對方,但是她沒有意識到,甚至連想都沒想過,他是從心底裡瞧不起她。她愣愣地瞪著他,泛起了淚光的眼睛亮亮的,然後她垂下眼簾,嚥了一口氣,用力地擠出了幾個字。「對不起。」說完她轉過了身。
「你對不起?」他重複了一遍。「見鬼,為什麼?」
「為了所有我做過的讓你鄙視我的事。」
喬納森帶著她的外套回來了,他把外套披到了她的肩膀上,然後他們離開了。「我現在想回家。」她對她的男伴說道,「我有點累了。」
傑斯目送著她離開。「媽的。」他苦悶地罵了一句,用手捏扁了啤酒罐,遠遠地扔進了一個垃圾筒。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6:21
第九章
思瓏衝著一個正在遛狗的鄰居點了點頭,又朝一對在前院裡和朋友們聊天的夫婦笑了笑,但是她一踏進自家的客廳,就立刻收起了這套偽裝。「我為什麼會受到聯邦調查局的監視?」她責問道。
「來杯咖啡怎麼樣?我可以邊喝邊說。」
「當然可以。」思瓏遲疑了片刻,回答道,並把他帶進了廚房。如果他真打算耽擱一些時間,喝上一杯咖啡,那他必定是想給她一個真實的解釋,而不是她所擔心的粗暴無禮的拒絕。
她來到水槽邊,給咖啡壺裝滿水。她一邊用勺把咖啡裝進容器,一邊扭頭望向他,看著他脫去海軍藍棉布夾克衫,把衣服掛在了椅背。他看上去大約有四十歲,高個子,有著運動員般的體魄,留著一頭短短的黑髮,有著深色的眼睛和方方的下巴。他穿一件白色的馬球衫,一條海軍式的寬鬆褲,和一雙帆布的海軍甲板鞋,很容易讓人覺得他是一個穿著休閒裝的頗有魅力而輪廓分明的商務人士,唯一例外的是他還佩帶著一個棕黃色的槍套,裡面支著一把九毫米半口徑的自動手槍。
他看上去似乎已經緩和了一些,所以思瓏也繼續用一種非常有禮貌的口吻說話,甚至還衝他鼓勵地淺淺一笑,好催促他趕快開始。「我正在聽呢。」
「兩星期以前,我們發現你的父親打算和你聯繫,」他說道,一邊順手拖出一把椅子,坐到了餐桌邊。「我們知道他計劃今天和你通電話。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思瓏將咖啡壺插上電,轉過身,斜倚在料理台邊。「你不也知道嗎?」
「別和我玩遊戲,探員。」
他簡短而盛氣凌人的回答惹惱了思瓏,但是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如果她繼續保持冷靜,並且出對她的每一張牌,他會告訴她所有她想知道的一切。「他說他發了一次心臟病,
想讓我去棕櫚海灘呆上幾個星期。」
「你怎麼對他說?」
「我甚至不認識那個男人。我從來沒正眼看過他。我對他說不。絕不。」
保羅•李察森已經知道了這些。他感興趣的其實是思瓏的態度,以及對於他問題的且不設防的反應。「你為什麼拒絕?」
「我已經跟你說了為什麼。」
「但是他跟你解釋了,他突發了心臟病,想在還不算太晚的時候開始瞭解你。」
「已經晚了三十年。」
「在這個問題上你是不是過於衝動了?」他同她理論起來。「這可能帶給你很多錢——遺產繼承。」
卡特•雷諾茲的錢應該或者能夠影響思瓏的決定,他的這種想法讓思瓏嗤之以鼻。「衝動?」「我不認為你可以這麼說。當我還只有八歲的時候,我母親失了業,我們只靠熱狗和花生牛油三明治勉強過了幾星期。我母親想打電給他,問他要錢,但是我在教科書上找到了關於花生牛油三明治的內容,證明給她看那是世界上最有營養的食物之一,然後我讓她確信相比起巧克力來,我更喜歡花生牛油。我十二歲時得了肺炎,我母親害怕我要是不去醫院,我就快死了,但是我們沒有任何保險。我母親對我說,她要打電話給他,讓他擔保我們的醫療費用,但是我並不是非去醫院不可。你知道為什麼我並不是非去醫院不可,李察森特工?」
「為什麼?」保羅問,不知不覺被她渾身進發出的強烈的驕傲和自尊打動了。
「因為那晚我好起來了。你又知道為什麼我奇跡般地康復了?」
「不,為什麼?」
「我奇跡般地好起來,因為我拒絕做任何會迫使我們接受那個卑鄙小人哪怕是一分錢的事,永遠,永遠。」
「我明白了。」
「那你也會明白,現在我為什麼不願意碰他的錢,現在我既不病又不餓。事實上,我目前拒絕得更快的不是他的錢,而是他想讓我去棕櫚海灘的邀請,這個邀請只是讓他的良心好過一點。」她轉過身,面向料理台,從一個櫃子裡取出了兩隻咖啡杯。
「一個奇跡。」
保羅沉默不語,等者她怒氣平息,而好奇心浮出水面。他以為她得花上幾分鐘來轉變她的情緒,但是在這點上他低估了她。「卡特•雷諾茲派你來這兒改變我的主意嗎?」她質問道。「你是在為聯邦調查局執行公務,還是,你有可能趁假期在為他幹些私活?」
她的這個提法完全沒有根據,但是這讓保羅知道了她有很聰明的想像力,而且有無窮的力量能在她自己的邏輯思路上跳躍前進。遺憾的是,就他為她所設想的角色而言,他並不認為這兩個特質能夠給他帶來任何好處。
「調查局感興趣的是雷諾茲的一些業務,還有一些他的商業伴。」他回答道,完全不理會她的責難。「最近我們得到一些消息,顯示他和某些犯罪事件有關,但是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直接參與其中,或者甚至並不知情。」
儘管她對於她父親確實漠不關心,但保羅注意到,當她意識到他很可能是個罪犯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頓住了。他希望並且期待她會對這樣一條消息感到高興、滿足,他可以理解,但是她並沒有,很明顯她不相信他會是這樣的。不過,很快,她恢復了常態,衝他帶著歉意淡淡一笑,然後把咖啡注入杯中托著盤子來到了桌邊。
「你認為他捲入了什麼類型的事件?」
「我沒權利說。」
「我不明白這些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她邊說邊輕巧地坐到了他對面的椅子上,「你不能認為我參與了他做的任何事。」她又說道,聲音中充滿了十分的誠意,保羅不由得笑了。
『『我們不這樣認為。直到幾星期前,你對我們還構不成任何興趣。我們在舊金山有一個線人,和他關係挺近,他透露給我們關於你的一些情況,以及他想和你聯繫的打算。不過可惜的是,我們再也沒法接觸那個線人了。」
「為什麼不?」
「他死了。」
「自然死亡?」思瓏一門心思地繼續問,不自覺地又回到了她的探員身份,畢竟她受過練。
李察森幾乎不被人察覺的遲疑甚至在他說話前就告訴了她答案。「不。」
正當思瓏還在驚訝於此的時候,李察森又繼續說,「我們以經監視了他,但是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說服法官授權我們竊聽他的電話。雷諾茲在舊金山有著非常顯眼的辦公室,但是我們感興趣的那些商業交易都在別處進行,很可能是在家裡。他既謹慎又聰明。他即將前往棕櫚海灘,我們希望他在那兒時,有人可以在他附近。」
「我。」思瓏的心一沉,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不是你。是我。明天,我希望你能突然回心轉意,給雷諾茲打電話。告訴他你決定找個機會多瞭解他一些,你會和他在棕櫚海灘碰面。」
「這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
他看似無邪地瞅了她一眼,但事實上一點也不。「很自然,你想要帶上一個朋友,這樣你就不會在新環境中感到孤單和敏感。你可以和這個人一塊兒打發掉那些你和你新找到的父親不在一起的時間。」
他的這個提議讓思瓏吃了一驚,她斜倚在椅子的靠背上,注視著他。「那個朋友就是你?」「當然。」
「當然。」她茫然地重複著。」
如果雷諾茲反對你帶朋友來,就對他說我們原打算一起度一個兩星期的假,你不打算改變計劃,除非我能一起來。他會讓步的。他在棕櫚海灘的別墅有三十個房間,所以多一個客人不算什麼。而且,現在他所處的地位不能向你施加任何約束。」
一陣濃重的倦意向思瓏襲來。「我得考慮一會兒。」
「你可以明天答覆我。」他定下了時間;隨後,他看了一眼他的表,喝了幾口滾燙的咖啡,起身拿起他的夾克衫。「我得回賓館打個電話。我早上會來這兒。你明天休息,所以我們有時間可以一起炮製出一個故事,讓這兒和棕櫚海灘的每一個人都能滿意。思瓏,你不能把這件事的真相告訴任何一個人,尤其包括薩拉•吉布,羅依•英格索,和傑斯普。」
思瓏聽他說「尤其」包括了那些人,覺得有些奇怪和不安,不過他又說。「那也包括你的母親」,這讓思瓏又覺得好了些。
「我不想過分強調嚴守秘密的必要。」他也穿過客廳,--邊繼續說道,「這兒誰都不能被認為是值得信任的,等我們到了棕櫚海灘也一樣。整件事的風險比你想像的來得大。」
「我還沒有同意和你一起去棕櫚海灘。」思瓏在前門處一板一眼地提醒他道。「而且,明天在這兒見面不是個好主意。薩拉會向你問個沒完,我母親會勸說我去棕櫚海灘,儘管我已經在答錄機上留了口信,說我絕不會去。明早,她們倆第一件事多半就是出現在這兒。」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在哪兒見面?」
「今晚我們遇見的那個地方怎麼樣——在沙丘邊?」
保羅並沒有回答,他把肩膀套進夾克衫,細細地看著眼前這個正等著他回答的年輕女子。在過去的一小時裡,她非常冷靜而有效地同一個她以為是武裝襲擊者的男人周旋,只有片刻的時間作調整,她就適應了化敵為有的需要。幾分鐘之前,他看著她調整心態,接受了她的名人父親可能是個罪犯的事實。雖然她個子不高,外表柔弱,但是她體態健碩,頭腦機智。|儘管如此,他看得出,這一天讓她夠受的。她看上去緊張並且筋疲力盡,對於攫取了她的活力和熱力,他竟然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犯罪感。他試著想讓她輕鬆一點。「你在沙丘見到我的時候,能不能稍微溫柔一點?」他乾巴巴地問道。
「你會再攻擊我嗎?」她毫不示弱,臉上還帶著一絲笑容。
「我沒有攻擊你,我跌倒了。」
「我更喜歡我的說法。」她得意地對他說,保羅儘管有他的擔心,但還是笑了。
他穿過她的前院,但是,他的高興勁被他的憂慮趕跑了,他擔心在棕櫚海灘她會給他帶來麻煩。起初,他否定了在這種複雜的、需要掩飾身份的計劃中起用她的念頭。他看見過足夠多愚蠢的、沒經驗的、腐敗的小城警官,所以對他們毫無信任感可言。而這個表現出非同一般機智和廉潔的年輕的完美主義者,看上去就像一個精力充沛的大學啦啦隊長,也不能讓他百分百放心。
他一點也不擔心她會拒絕和他一起去棕櫚海灘。就他在聯邦調查局檔案中讀到的關于思瓏•雷諾茲的一切,加上他自己的個人觀察,他肯定她會去棕櫚海灘。那種使一個八歲女孩寧願選擇花生牛油而不是去向他父親要錢的固執、現在同樣會強迫她收起她的驕傲,扭轉她一生關於正直和道德的信條而向她在棕櫚海灘的父親走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6:51
第十章
海景旅館事實上看不到海景,只能望見一些棲息在房頂上的海鷗,但是那兒有一個游泳池,有一個開到凌晨兩點的咖啡吧,和有線電視。所有這些設施在凌晨一點保羅把車停在正門入口處的時候仍舊開放著。
大堂裡,電視機的頻道調到了CNN,但聲音被咖啡吧裡電唱機的音量給淹沒了,吧檯邊六七個人仍在喝酒,並不去舞池撒歡。他穿過後門,步行在游泳池邊上,幾個十幾歲的男孩子正在打水球,不斷地掀起一陣陣罵罵咧咧的聲浪。
當他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電話鈴正巧在響。出於習慣而不是需要,他讓電話鈴繼續響,自顧自地把門鎖上雙保險,檢查了一遍,又拉上窗簾。接著,他走到床邊,接起了電話。用手機打來電話的是保羅相識已久的一個特工,過去的兩天他一直在貝爾港幫助保羅調查思瓏•雷諾茲。「怎麼樣?」那個特工急切地問道。「我看見你和她在海灘上的一個派對上。她會合作嗎?」
「她會合作的。」保羅答道。他把聽筒架在肩膀上,彎下身 將空調的開關撥到最高,一股冷冷的散發著霉味的空氣向他迎面襲來。
「我以為在明早之前你不會和她聯繫。」
「我改主意了。」
「什麼時候?」
「也許是她從背後踢我屁股的時候。不,我想是在那一刻之後,當她拿著一把九毫米口徑手槍指著我。」
他的朋友哈哈笑了起來。 「她讓你就範了?你在開玩笑!」
「不,我沒有。如果你指望和我的友誼能繼續的話,別再提這茬。」儘管他的語氣粗魯,但是保羅對於今晚的遭遇還是不禁莞爾,那個天真的、毫無經驗的、體重不超過一百十磅的女警官竟然能在他的頭上動土。
「我今晚聽到了三聲槍響。她在警官學院得了那麼些神射手獎章,我真奇怪她怎麼沒傷到你一絲一毫。」
「她沒朝我開槍。她已經把她認為是在人潮洶湧的海灘上的武裝襲擊者逼到了角落,而且她知道她的同伴在三百碼開外的地方。她不願冒險單手繳我的槍,因為這最終可能傷及無辜的路人,於是她向空中開了槍,發信號請求增援。在她那方面,這個舉動是明智的。精明,審時度勢,而且有想像。
他頓了頓,支起一個枕頭靠在床頭,在床上伸展開四肢,繼續說,「在她的增援力量於幾分鐘後到達前,她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而且很快明白了我需要她做的,她擔當起了她需要扮演的角色,並且順利地完成了。想想所有的事,」他最後又說,「都顯示出她驚人的手段和適應性。」
「那她聽上去完全適合你的任務。」
保羅把頭朝後仰了仰,閉上眼,心裡仍有自己的擔憂,「我不想發展到那步。」
「你是不是還在擔心,一旦她到了雷諾茲在棕櫚海灘的豪華寓所,被他的財富還有富有的朋友們包圍,她就會被誘惑,不再和你保持同一陣營?」
「在今晚同她談了以後,我想說,這極端地不可能。」
「那麼,到底是什麼問題?你自己也承認她聰明,能隨機應變,而且是一個比你更出色的射手。」他見他的朋友並沒有欣然同意他的觀點,又歡快地繼續說,「我想有一點我們不能否
認,那就是她碰巧還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和一雙健美的小腿。」接下來的一陣沉默很能說明問題,於是他話音中的幽默消失了。「保羅,我們很肯定,她是廉潔的,你不認為她可以被收買,現在你又發現她很聰明。見鬼,到底是什麼讓你煩心?」
「讓我煩心的是她是一個女童子軍。很明顯她之所以成為一個警察是因為她想幫助別人。她從樹上取回風箏,在街上找小狗,然後她堅持不下班,好安慰那個房子被大火夷為平地的上了年紀的西班牙女人。在她還是孩子的時候,在靠花生牛油度日,還是去向她父親要錢之間作選擇,她選擇了花生牛油。她骨子裡是個理想主義者,而這就是她讓我煩心的地方。」
「你說什麼?」
「你知道什麼是理想主義者嗎?」
「知道,但是我想聽聽你的定義,因為直到十秒鐘之前,我還以為理想主義是難得的美德。」
「也許是,但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對我來說不算什麼。理想主義者有一個奇怪的習慣,他們自己決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他們只聽他們自己的聲音,他們根據自己的判斷行動。除非理想主義本身趨於緩和,否則它不會向任何權勢低頭,除了它自己。理想主義者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不具殺傷力的加農炮,但是在眼下這樣一個敏感的事件中,一個天真的像思瓏•雷諾茲這樣的理想主義者可以成為一個核彈頭。」
「真有哲學高度,我明白了,你是擔心在怎麼想的問題上,她不會聽你的?」
「完全正確。」
薩拉來到自家的門前,就同喬納森道了晚安。然後她洗了個熱水澡,試圖用蒸汽趕走因傑斯的嘲笑而感到的陣陣寒意。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兩人之間的言辭交鋒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之後不久就爆發了,她已經習慣用時不時的反擊來保護自己了。但是今晚,他太過火了。他已經變得殘忍和野蠻。更糟的是,他的話裡有一些是事實,這讓她更難受。
當門鈴響起的時候,她正在用毛巾擦乾她的頭髮。帶著幾分狐疑和小心,她把自己裹在一件長袍裡,來到客廳,透過窗簾往外瞅了瞅,接著走到了門口。一輛貝爾港的巡邏警車停在了她門前的路邊。彼德一定是打算把他的派對繼續開到這兒來了,想到這裡,她疲憊地笑了笑,其他人很快就會陸續到達了。
她打開門,笑容突然消失了。傑斯•傑斯普正站在她的門廊下,他的黑髮亂蓬蓬的,好像他用手抓撓過——或者,更有可能,某個在海灘上的熱情的女人在薩拉離開之後弄亂了他
的頭髮。他的表情一臉嚴峻,看來那女人的慇勤並不令他滿意。薩拉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若冰霜,她鄙夷地說道:「如果你不是因為警局的公務來這兒的話,你就立刻走,而且永遠也不要再回來。如果思瓏和你在一起,為了她的緣故,我會對你以禮相待,如果不是,你離我遠點!」她還想繼續說,並且說得更難聽,但是突然間,她覺得自己想哭,這讓她感覺愚蠢而且更加義憤填膺。
他的眉頭糾結在一起,聽著她說完。「我來這兒為了我今晚說的話道歉。」他說,聽上去憤憤不平,但是滿含歉疚。
「好,」薩拉冷冷地說,「你已經完成了。這沒有改變我的主意。」她伸手要關門,但是他用腳抵住了。
「還有什麼事?」她質問道。
「我才發現我不是來道歉的。」在她可以反應過來之前,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拉向了自己。「把你的手從我身上拿開——」她咆哮著。突然他的嘴俯衝下來,一下子捕獲了她的唇,這是一個強硬的吻,但很容易讓人抵抗,直到它柔軟下來。驚愕,氣憤,夾雜著令她駭然的快感加速了她的脈搏,但是她一動不動地站著,既不掙扎也不合作,不給他任何的滿足感。
等他一鬆開她,她就立刻朝後退了一步,用右手摸到了門把手。「攻擊就是你給那些跟你約會的蕩婦準備的前戲嗎?」她大聲問道,還沒等他回答,薩拉就把門猛地一推,在他面前砰地合上了。
薩拉整個人都僵直了,她呆在原地,直到她聽到他的車子發動。然後,她慢慢地轉過身,無力地斜倚在門上。她直愣愣地看著她為她的客廳而精心挑選的那些飾品——一個精美的瓷花瓶,一把古董腳凳,一張小巧的路易十四桌子。這都是她最喜歡的物件,十分精製,它們是些美麗的符號,標誌著她為自己和孩子們設計的有朝一日將來臨的美麗人生。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6:59
第十一章
卡特。雷諾茲在自家的辦公室裡掛斷電話的時候已是暮靄時分,他在轉椅上左右搖晃,從身後巨大的圓形玻璃窗向外望去。舊金山的天際線在他的眼前伸展著,包裹在層層的霧氣中,神秘而令人興奮。兩個星期後,他不得不放棄這些,而去面對棕櫚海灘三月裡一成不變的藍天。這是他的家族歷經了幾代人的重要行程,是一個他的祖母不會允許他丟棄的傳統。
近幾年來,他越來越對每年兩次的棕櫚海灘游感到厭煩,覺得這是對他生活的干擾,而且逃脫不了,但是在剛才的電話之後,這次行程突然充滿了能改變他生活的許多可能。幾乎一個小時,他呆在原地一步也沒有離開,反覆設想著一系列複雜的場景。接著,他轉過身,按了一下電話上的一個按鈕,接通了房子裡的對講器。「雷諾茲太太在哪兒?」他問應答的僕人。
「先生,我想她晚飯前在她的房裡休息。」
「那我女兒呢?」
「我想她和雷諾茲太太在一起,在給她唸書,先生。」
得知兩個女人在一起,這讓他感到很高興,他起身向三樓走去。四十年以前,他祖父的建築師把家裡的套房給安置到了那兒。沒有乘電梯,他徑直走上了裝著華麗的黑鐵扶手的寬闊樓梯,接著轉向右,下到了一個鑲嵌式裝潢的大廳。大廳裡懸掛著他祖先的肖像,他們從那厚重和雕刻繁複的畫框裡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我很高興你們兩個在一起,」他邊說,邊由湃瑞斯給他開了門,讓進房間裡。房間讓他感覺過於幽閉,窗上終年懸掛著絳紫色織物簾子,擋住了射進來的光線和飄蕩在空氣中的濃濃的薰衣草香味。他試著不讓這些影響自己的情緒。他用手臂環住了湃瑞斯的肩頭,朝著他的祖母微笑了一下。她正坐在火爐邊一把巴羅克式的椅子上。她的一頭白髮挽成了一個髮髻,
衰弱的身體穿著一襲灰衣,高高的衣領由一枚碩大的金絲和紅寶石製成的胸針緊扣在一起。艾迪斯•雷諾茲看上去就是一個富有的吹哨人的母親,除了她的脊柱更僵直一些。
「什麼事,卡特?」她用一種儼然不可侵犯的聲音問道。「快點說,行嗎?湃瑞斯正在給我唸書,而且我們正看到故事很精彩的一部分。」
「我給你們倆帶來了一條令人興奮的消息。」他說道,溫文爾雅地等著湃瑞斯坐定。
「思瓏剛才給我打來了電話,」他對她們說,「她改主意了。她決定在棕櫚海灘和我們會合,和我們一起共度兩個星期。」
他的祖母懶懶地縮進了她的椅子裡,而湃瑞斯則一下子從自己的椅子裡跳了出來,她們對於這條消息的評論正如同她們的形體反應一樣截然相反。
「你做得不錯。」他的祖母像皇室成員一樣衝他微微側了側頭,抿了抿嘴,這是她向來最接近微笑的表情了。
他的栗色頭髮的女兒瞪著他,神情緊張地如同一匹即將要跳柵欄的純種馬。「你,你不能就這麼走進來,在最後一分鐘告訴我這件事!我以為她不會來。這不公平。我不該來處理這種局面。我不想去棕櫚海灘!」
「湃瑞斯,別瞎鬧了。你當然會去棕櫚海灘。」他扭身轉向門,最後幾個字說得彬彬有禮,但是充滿了威嚴,如同法令。
「我們在那兒的時候,」他又說道,轉過來面向她,我希望你會盡可能花時間和諾亞在一起。你不能指望嫁給一個你想盡一切辦法要逃避的男人。」
「我沒有逃避他。他去歐洲了!」
「他會來棕櫚海灘。你在那兒的時候可以把這段失去的時間補回來。」
科特妮•梅特倫屁股倚在他哥哥辦公桌前皮椅子的扶手上,注視著他把文件一一裝進兩個公文包裡;「你才從歐洲回來,就又準備好要走了。」她嘟噥著,「你離家的時間比在家的時候多得多。」
諾亞抽空瞥了一眼和他有著一半血緣關係的十五歲的妹妹。她穿著一條緊身的、亮閃閃的黑色彈性纖維的裙子,剛夠遮住她的大腿根,上身罩一件熱辣的粉色上衣,只能遮住胸部。她看上去就像一個可愛但喜歡發脾氣的、被寵壞了的孩子,喜歡那些旁人覺得難以接受的暴露的衣服,他印象中的她就是這個樣子的。「見鬼你究竟在哪兒買了這些東西?」
「我碰巧穿了最頂尖的時裝——我的時裝。」她煞有介事地對他說。
「你看上去就像一個娼婦的。」
科特妮並不理會這話。「那麼這次你會離開多久?」
「六星期。」
「是公事還是娛樂?」
「兩個都沾一點邊。」
「上次你帶我去巴拉圭也是這麼說。」她言辭鑿鑿地說道,「天一直在下雨,而你的那些『商務』朋友抄著衝鋒鎗。」
「沒有,他們沒有。他們的保鏢帶著衝鋒鎗。」
「你的『商務』朋友也有槍。手槍。我看見了。」
「那是你的幻覺。」
「好吧,你是對的,我錯了。那次是在秘魯,你的生意夥伴在夾克衫裡揣著槍,不是在巴拉圭。」
「現在我想起來了,我為什麼再也不帶你和我一起出差了。你盡給我添麻煩。」
「我很聽話的。」一張紙從他的辦公桌上滑了下來,掉到了地上,科特妮把它撿了起來,遞還給他。
「無論怎麼樣,結果都是一樣的。」他邊說邊接過了紙,看了一眼,然後塞進了公事包裡的一大堆東西裡。「但是,這次湊巧,我去的是棕櫚海灘,不是巴拉圭,也不是秘魯。棕櫚海
灘——你記得——我們在那兒有一棟房子?每年我們都會趁你放寒假的時候去那兒。你父親現在在那兒。我和你明天也會在那兒。」
「我今年不去。爸爸會把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高爾夫課上。你則會把你所有的時間花在緊閉的門後面,不是一連串的會議,就是電話會議,如果你不是在幹那些的話,你就會呆在幻影號上——開會或是電話會議。」
「你把我說得比塵土還乏味。」
「你是乏味——」他瞅了她一眼,表情中幾乎難以察覺的變化讓科特妮匆忙地改正了她的說法。「我是說你的生活很乏味。都是工作,沒有娛樂。」
「這是一個同你的生活非常清晰、生動的對比。怪不得你看不見我的優點。」
「你在棕櫚海灘的時候,哪個幸運的女士會暫時成為你在性方面關注的對象?」
「你是在找打屁股。」
「我大了,不能打屁股。另外,你不是我父親也不是我母親。」
「這再次證實了我對上帝的信仰。」
她打算換個話題。「昨天我在薩克斯第五大道看見湃瑞斯了。他們也要去棕櫚海灘。你知道,諾亞,要是你不小心一點的話,有一天早上醒來你就和湃瑞斯結婚了。」
他把一支金色的水筆和鉛筆扔進了一個公事包,啪地一聲關上,接著轉動了一下組合鎖。「那將會是有史以來最短暫的婚姻。」
「你不喜歡湃瑞斯?」
「不是。」
「那為什麼不娶她?」
「她只是個初涉愛河之人,對我來說太年輕了。」
「你說對了。你四十歲,有過一段婚史。」
「你是想惹人厭?」
「我不想;這麼說很自然。如果湃瑞斯像你一樣也結過婚,那你是不是會娶她?」
「不會。」
「為什麼不會?」
「關心你自己的破事兒吧。」
「你就是我的事,」她嫵媚地說。「你是最接近我同胞的人。」
這是故意要軟化並且控制他的一招,諾亞知道。這話也的確發生了一些效力,所以他沒再說什麼,而且他打算省點力氣。要說服她去棕櫚海灘定還需要一番口舌之爭。她的父親考慮一直在那兒呆下去,讓科特妮去當地的學校唸書,但是諾亞不想捲進這場戰爭。
「你不想和任何人結婚嗎?」
. 「不想。」
「為什麼不?」
「因為我結過了,完成了,而且不喜歡。」
「喬丹娜讓你完全與婚姻對立起來,是嗎?湃瑞斯認為喬丹娜把你變得完全不近女色了。」
他從他正在整理的檔案堆裡抬眼瞧了瞧她,眉頭不耐煩地蹙起在他的前額上。「她認為什麼?」
「湃瑞斯不知道你帶上遊艇的女人,還有從你賓館房間偷偷溜出來的那些,她們是屈指可數的幾次你帶我外出度假的時候,我看見的。她認為你受了傷害,高貴而又獨善其身。」
「好吧。就讓她繼續這麼認為吧。」
「太晚了。對不起。我把那些告訴她了。整個可怕的,聳人聽聞的事實。」
諾亞一直在草草地給他的助手寫便條,他既沒有停筆也沒有分心。「我要帶你去棕櫚灘。」「沒門!你不能。」
他停了手,目光銳利地盯住她,神情足以使任何一個他的同僚聲勢全無。「看著我,」他柔聲地說道,「現在,開始整理你的行李。」
「我不。」
「好吧。我可以就這樣帶你去,你能穿著現在這套令人作嘔的衣服。你決定吧。」
「你在嚇唬我。」
「我不嚇唬你。這麼多年以來我們硬碰硬,你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點。」
「我恨你,諾亞。」
「我一點都不在乎。現在,去整理你的行李,明早在樓下見我。」
她從椅子的扶手上滑下來,眼睛裡點點淚光閃爍。眼淚毫無用處。他是不可一世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7:36
第十二章
滿腦子都是即將離家赴棕櫚海灘,思瓏沒有注意到傑斯的巡邏車就在她車後。直到她開到離家還有一英里的時候,他打起了車燈。被身後閃爍的車燈嚇了一跳,她瞥了一眼後視鏡,看見他衝她豎起了大拇指。「過個愉快的假期——」他從揚聲器裡向她喊話。
思瓏把車停進自家車道的時候,薩拉的汽車已經停在了金波利的後面,保羅•李察森也在那兒,正在重新整理後車廂裡的行李。那是一輛淺藍色的二人座小汽車,很可能是他為這趟行程租來的。自從她答應去棕櫚海灘,她已經有兩星期沒見過他了,不過在總統日他花了額外的幾個小時和思瓏還有她的母親共進了午餐。在吃午飯時,他比現在更容易讓金波利相信他對思瓏有著某種浪漫的期待。思瓏注意到他正在試著把行李裝上車。他最終還是放棄了,把他的一個箱子從後車廂裡取了出來,並打開了車門。「要幫忙嗎?」見他試圖把他的大箱子推進駕駛座後排的位子上,她提議道。
「不,我需要一個U型牽引器。」他苦笑著說。
「我五分鐘之後就能出發了。」思瓏肯定地說。她只從薩拉那兒借了兩個中等大小的箱子,所以她認為不是這車的後廂太小,就是李察森特工的箱子太大,不過不論是哪種情況,她都不想討論箱子或是其他內容。她母親和薩拉一得知思瓏要去棕櫚海灘,就開始討論衣服,她們不停地說,直到思瓏不能忍受再聽關於這個話題的一個字。
她從視她的父親,所以她們對於這次旅行都滿懷夢想。而讓思瓏啼笑皆非的是,她們夢想的關鍵是當合適的場合出現時,思瓏將會穿什麼。「卡特會看花眼的,」思瓏把行程告訴金波利的那天,她就這麼高興地預測,「當他看見你穿菲麗櫥窗裡的那條串著黑珠子的晚宴服的時候。我要買來給你。」
薩拉對思瓏的期待則屬於另一類。「我現在可以看見你在棕櫚海灘的馬球俱樂部,」薩拉如同做夢般地說道,「穿著我的紅色亞麻緊身衣,這時你的『完美先生』走了進來……英俊,富有,令人振奮……」
「你們兩個都給我歇歇吧,」思瓏堅決地打斷了她們。「媽,別為我在任何東西上花一塊錢。如果你敢這樣做的話,不管是什麼,我都會退回去,絕不穿它。薩拉,謝謝你的提議,但是我拒絕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引卡特.雷諾茲的注意。」
「好吧,那『完美先生』的注意怎麼樣?」
「聽上去他完全合適你,而不是我。」思瓏親切地朝她笑笑,隨即指出道。「另外,我和保羅在一起,記得嗎?
「記得,但是你並沒有和他訂婚,所以保留選擇空間對你沒有壞處,而且我的紅色緊身衣對你來說正合適。有點挑逗,但是不『孟浪』。」
「求求你,別開始——」思瓏求饒道,迫不及待地摀住耳瓣阻止薩拉將要口若懸河地大談她的時尚觀感。「我和你作個協定吧。如果你能就服裝的話題就此打住,我同意保留我的選擇空間。」她站起身以顯示自己決意不再談這個話題,並且讓她們知道她要上床睡覺了。
但是討論並沒有就此結束;反而一天又一天,甚至一小時又一小時地越來越熱火朝天,不論是她在場或是不在常事實上,金波利和薩拉如此堅持,以至思瓏最後在擁抱她倆說再見的時候,滿以為薩拉會拿出一個裝滿了她自己衣服的衣箱,讓思瓏再考慮一下。不過事實並不是這樣,她們倆要她玩得開心,然後就等在門廊下看著她離開。
金波利注視著保羅繞過車子,很禮貌地為思瓏打開了乘客座的門。「她穿那件黑色串珠子的晚宴服一定會艷光四射。」金波利開心地預言道,「她有一個全新的漂亮衣櫥來開始一段全新的美麗生活,有他父殺,還有保羅的生活——」
「還有我的紅色亞麻衣服——」薩拉補充道,一邊神經兮兮地咯咯笑著。
汽車從停車位裡挪了出來,兩個女人歡歡喜喜地揮手告別,一臉心無城府的表情。「保羅把那兩個箱子藏起來真是太好了。」金波利說。
「是挺好的。」薩拉也同意,但是她的笑容中有一絲不確定。「如果他們的這段浪漫情緣看上去不是這麼突然的話,我會感覺好得多。我是說,我希望思瓏能瞭解他更多一些。」
「我不這麼想。」金波利興高采烈地說道,讓薩拉吃了一驚。「她對她的生活總是過於嚴肅,而對男人又太過謹慎。對你說實話,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希望她能更……更……衝動!」
薩拉把頭扭向正在離開的汽車,又朝著金波利咧嘴一笑,她愛這個女人甚至超過了她自己的母親。"媽,我想你的願望實現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7:56
第十三章
他們上路快兩個小時了,保羅頗為擔心地偷眼瞧了瞧他悶聲不響的乘客。她坐得筆直,一動不動,神情鎮定而矜持,但是每過一英里,他都幾乎可以感到她的憂懼在加深,她的緊張在加劇,他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她是被他強迫著去做這些事的。
為了避免給她任何會讓她打退堂鼓的信息,他自從總統日以來只和她通過一次電話。那次通話,她試著問他關於她父親和姐姐的一些問題,但是他堅持要她把這些問題留到開車前往棕櫚海灘的路上。他現在預備回答她的問題了,急切地想讓此行更輕鬆,並且能讓她堅定決心,但是她看來不願意開口,甚至不願在他說話的時候直視他的眼睛。
他搜腸刮肚地想從這件事裡找出一些令她振奮的事。如果她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女子,即將同她的父親和姐姐初次會面,她一定會對未來的親密關係懷有希望,因此而讓她對前路充滿信心。但是思瓏不是為了感情的緣故才去和他們見面的,她是忍氣吞聲,忠於職守,去那兒監視他們的。
最終的結局對她來說可能是歡喜的,但是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保羅幻想了一個,一半是為了讓他良心好過,一半是為了給她打打氣。在他童話故事的劇情裡,卡特•雷諾茲與任何犯罪活動無關,他對思瓏產生了強烈的父愛,他們兩人最後都意識到對方對自己的重要。
暫且不去理會這與事實相差十萬八千里,保羅開口說道:「思瓏,現在在你看來可能不是那麼回事,但是這次旅行可能給你的全家帶來非常積極的結果。」她不再盯著窗外,轉而凝神看著他。看來這是她所能給予他的唯一的鼓勵,保羅不得不繼續。「現在,你的父親只是一個我們正在調查的嫌疑人。你在幫助我們離他和事實更近。等我們完成了任務,我們也許會發現他完全是無辜的,和任何犯罪事實都扯不上關係。」
「你覺得這機會有多大?」
保羅遲疑了。他不願意辱沒她的智商,也不想用全盤誤導來報答她的信任。「很小,」他誠實地回答,「但是有這個可能性。現在,讓我們在一個更個人的層面來想想目前這個情況。作為一個父親,毫無疑問,他是令人難以寬恕的,不過很明顯他覺得後悔,要不然他就不會和你聯繫。我們沒人真正知道是什麼結束了你父母的婚姻,但是從你告訴我的事來看,是他的母親唆使他離婚,並且安排監護事宜的。是她在他父親中風後,來到佛羅里達把他帶回了舊金山,對嗎?」
「是的,但是他繼續順從了她的計劃。」
「沒錯,但是那時候他只有二十來歲。他跟她走也許是因為軟弱,或者不成熟,抑或是怯懦,或許是因為她讓他相信那是他神聖的家族使命,誰知道?那些很大程度上都是性格犯下的錯誤,但是不一定是不可饒恕的或者永遠的。我們確確實實都知道的是,她三個月以前過世了,幾乎是緊隨其後,你的父親提出同你和解。」
思瓏意識到保羅真心想對她有所幫助,但此刻她已經快被其他一些她無法承受的情感窒息了,他同時多少也讓她感到不安和疑慮。她想讓他別再繼續說了,但是她與生俱來的正義感,或者只是單純的好奇心促使她追蹤他更進一步的推理。
「那我姐姐呢?她可能有什麼充分理由來解釋她從來沒有試過聯繫我母親?」.
保羅從眼角瞥了她一眼。「也許她在奇怪為什麼她自己的母親從來都沒來找過她。」
「根據那份他們強迫我母親簽署的協議條款,她不被准予和她聯繫。」
「也許湃瑞斯並不知道這個。」
思瓏直直地瞪著他,努力想打消一個愚蠢的、幾十年來第一次閃過腦海的念頭一一個破鏡重圓的可能性。「你說過你在舊金山的家裡有個線人。你確實知道你剛才所說的是事實嗎?」
「不。我們從沒對湃瑞斯感過興趣。關於她,我只知道這些。有些人認為她很冷淡很難近,而另一些人覺得她很安靜、矜持和優雅。每個人都同意她很漂亮。她是一個有國家排名的網球好手,五項障礙高爾夫球手,而且精通橋牌。她參加錦標賽的時候,通常都是和你父親搭檔,你父親也是一個有國家級排名的網球手,一個出色的橋牌玩家,一個零起點的高爾夫球手。」
她顯然對這些膚淺的成就不屑一顧,她眼睛轉了轉,抬起肩來了個法式的聳肩——這個動作有點一本正經,又出人意料地可愛,看得保羅不由自主地要笑出聲來。「還有艾迪斯,」l
他說,提到了這個家族現存的最後一名成員。「她也會在棕櫚海灘。」
「艾迪斯?」思瓏重複道。
「你的曾祖母,」保羅解釋道,不客氣地接著說,「她是條九十五歲的老龍,情緒暴躁,任何礙她事的人都會被她嚇倒。但她也是個臭名昭著的吝嗇鬼。她有大約五千萬美元的身家,但是她一次次地因為房間裡開著一盞燈而沖人發火。」
「她聽上去挺可愛。」思瓏平淡地說道,隨即她便不得不按捺住因為意識到自己的節儉而感到的一陣不安——薩拉上星期剛管她叫過小氣鬼,而她自己的母親也哀歎思瓏把錢看得太牢。但是,薩拉和金波利都是無可救藥的花錢狂,思瓏鼓勵地提醒自己。她,從另一方面而言,平時生活開銷很節儉,因為小時候她就知道了這是需要,而且因為她作為一個警隊探員的薪水無法提供多少錢供她花銷。如果她有很多錢,她當然會花。唔,一部分。
保羅對於用最好的「劇情」減輕了她的一些不安感到滿意,之後他讓她幾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但是當他們即將到達高速路上棕櫚海灘的出口處時,他知道他必須把她帶回到現實中。在試著讓她的親戚看上去有些人情味、似乎還挺討人喜歡之後,他現在必須提醒她,她的父親是個犯罪嫌疑人,而她的角色是去刺探他。「你父親的房子離這兒只有大約十分鐘的程,」他說,「先前,我給了你我的『最佳劇情』。我恐怕我們現在不得不為一個最糟劇情作準備了。讓我們把我們的故事再溫習一遍,這樣我們就可以開始我們的工作了。」
她在位子上轉過身,全神貫注地看著他。「好吧,說吧。」
「我們會告訴他們,我們五個月前在浪德戴爾堡認識,當時我在那兒參加一個保險研討會。」他詳細地說道,提醒她該知道的關於他的一些個人細節。「我父親的名字是克裡福德,我母親的名字叫瓊。她幾年前去世了。我是獨子,在芝加哥長大,畢業於羅優大學。我現在還住在芝加哥,為全球保險公司工作。我們待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因為我們離得太遠,所以能在一起過兩星期對我們非常重要。」他打起了轉彎燈,換了車道,準備從棕櫚海灘人口下去
「到目前為止,清楚嗎?」
思瓏點了點頭。這些他們在總統日的時候已經都討論過了,不過現在她的好奇心冒了上來,「有一部分是真的嗎?」
「沒有。」他毫無表情地說道,讓人沒法繼續對他真實的私人生活一探究竟。「我的證明都一切到位,如果雷諾茲去調查,我將無懈可擊,不過我想也許並不需要。一旦你的家人意識到我們認識並不久,而且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長,那麼即使你並不知道關於我的每一件事,他們也不會起疑心的。不管怎麼樣,他們不會對我特別感興趣,所以不會問得太多。只要我在,我會適時地回答任何問題。如果我不在你身邊,說你想說的,不過記得之後和我通個氣。現在,讓我們來複述一下你的背景。你為自己決定了一個合適的職業了嗎?」
「是的。」
他們一致認為,將思瓏是一名探員的事實告訴雷諾茲很不明智。從保羅由在舊金山的線人那兒獲取的消息來看,雷諾茲在打電話給金波利要思瓏的電話號碼時,並不知道關于思瓏的任何事。而且也沒有理由認為,他在打電話到思瓏的辦公室時,得知了其他的任何情況。保羅仍舊在興奮地說著這事。
「那天他打電話給你母親的時候,她沒能有機會告訴他關於你的任何事,這點至今讓我覺得很走運。」
「這和運氣沒有任何關係。我母親急於想和他談談我,但是他沒給她機會,因為他冷酷而又粗暴。他三十年來沒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因為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或是想法。當最後他給她打了電話,他告訴她他沒空多談,只夠時間要一個我的電話號碼。一等到她給了他我辦公室的直線電話,他就告訴她,等到他不那麼忙的時候會再給她打電話,於是就把電話給掛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思瓏不想給他潑冷水。「你的運氣在這之後,在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她笑著說,「我暗暗試探了薩拉,她說她完全記得英格索上尉是怎麼接我的電話,怎麼跟卡特說的。英格索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讓我的父親有所警覺,他不會覺得他打電話到了警局,或者我是個警官。這可算是幸運了。」
「在這個案子裡我總該可以走一回運了。」保羅苦笑著說。「現在告訴我,你為自己選擇了什麼行當。」
「在大學,我的專業是海洋生物,在我轉行到執法部門以前,我還學過數學,但是你說過你希望我能選一個讓雷諾茲看來膚淺而無害的職業。科學或是數學這兩個行當不合適,而且對於其中的任何一個,我都沒有足夠的知識可以自圓其說。上星期我在等薩拉結束同她客戶的談話時,還在試著找出一個解決辦法——忽然我想到了——一個完美的職業。」
「別吊我的胃口,是什麼?」
「在接下來的兩星期裡,我是一個室內設計師。」
「對極了。」他大笑了起來。「那正是我想要的。你有足夠多的知識可嗎?」
「我知道的足夠可以唬人。」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聽薩拉狂熱地對一些傢俱和配件品頭論足,思瓏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已經吸收了足夠多的行話和信息,可以讓她在同卡特•雷諾茲的幾次膚淺的談話中矇混過關,而卡特,雷諾茲無論如何都會覺得這個話題非常無聊。
「還有一件事我們必須討論一下。」他用一種嚴肅而莊重的聲音說道,「有一點我希望肯定,那就是對於你在棕櫚海灘的職責,以及如果你偏離了你的職責,而牽涉到的法律問題,你必須完全明瞭。」
思瓏完全知道他指什麼,但是她很有興趣聽一聽他的邏輯。
「從法律上來講,你的父親有權在自己的家裡享有合理的個人空間。因為你按我的要求去那兒,所以從技術上講你在為聯邦調查局工作。既然聯邦調查局沒有搜查許可,那麼你或者我發現的證據都會被扔出法庭,除非證據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或者是他允許我們去的地方。你可以把情報告訴我,但是你不能搜查。我說得夠清楚了嗎?我不想你做得太多,比方去打開一個抽屜,除非有人叫你去從裡面拿什麼東西出來。」
思瓏強忍著笑,保羅竟然覺得有必要解釋一個基本的法律常識。「事實上,關於這個,我在『法律和秩序』那一章裡學過一些。」
他稍稍鬆了口氣,但是仍舊一板一眼。「對於你也許碰巧聽到的談話,這些原則仍然適用。你得弄清楚哪些地方你被允許可以去,而且你有合法的理由在那兒。如果那時你正好讓人看見,也會有所幫助。對於電話,你不能用分機偷聽。我們得完全根據書上說的,來玩這個遊戲。明白了嗎?」
思瓏點了點頭。「明白了。問題是,不論我們如何小心謹慎,他的律師們都會用動議對法庭狂轟爛炸,把這件事壓下去,就像查禁時事宣傳冊一樣。」
「你的任務是,肯定你沒有做任何會讓法官覺得該傾向於他們的事。要記住的一點是,我們在這兒的主要原因不是找證據。我在這兒是監視他。每年他都在棕櫚海灘待很長時間。我想知道他在這兒的時候都幹些什麼,去哪兒,還有和誰見面。你在這兒是因為這是我能來這兒的唯一方法,還因為你有可能給我帶來你碰巧得到的有用的情報。但是你不是來這兒找這些情報的」。
「我明白。」
保羅對此感到滿意,於是試著找一些更輕鬆的事來談,很快,他又搬出了先前他們已經討論過的話題。「我想,你當一個室內設計師糊弄過去是個高明的選擇。雷諾茲不會感到任何威脅。太棒了。」
思瓏點了點頭,但是隨著戴上面具時間的臨近,裝扮成其他行當的人,特別是薩拉的行當,對于思瓏來說,感覺一點都不好。她在進入一個陌生的領地,在那兒她隱藏起她的真實身份。她得同那些傲慢的陌生人交談,他們不僅使那些讓她感覺安全的談話蕩然無存,甚至他們還抹去了她的生活。
「思瓏?」保羅突然叫了她一聲,這當口他正將車駛上一條寬闊的林蔭道,兩邊是富麗堂皇的海灘別墅。「你是不是又在想,作為一個室內裝潢師是否能順利過關?」
「室內設計師。」她歎了口氣,更正了他的話。「不,我沒問題。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個品味問題。也就是說,如果我犯了某種錯誤的話,他們只會以為我沒有品味。」
「這對我來說很好。」他興高采烈地說道,看上去他對於她真的有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自取其辱感到高興,這多少有點叫人惱火。「畢竟,」他解釋說,「雷諾茲越低估你,就越有可能放鬆他的警惕。別在乎,讓自己盡可能看上去無能,容易上當受}騙,甚至愚蠢。他會喜歡的。」
「是什麼讓你認為他會相信我就是那樣?」
「因為,根據我們的情報,他對你母親的記憶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保羅小心地挑著字眼。他不想告訴她,雷諾茲事實上把金波利稱為「一個笨蛋」,「一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標準的金髮傻瓜」。
「我只知道我會恨那個男人。」思瓏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對我母親的看法和他認為我該是什麼樣有什麼關係?」
保羅對她苦澀地一笑。「你看上去像她。」
「我不這樣認為。」
「不,你是的,」他平淡地說道,「雷諾茲也會這樣認為的,而且他會很自然地以為你」——他停頓了一下,想找出一個雷諾茲用來形容思瓏母親的最不會令人反感的詞——「和她一樣容易上當受騙。」
思瓏警覺地感到對於這一點他已經打定注意了,但是他想讓她對此感到釋懷,因為她不會喜歡這一切。
「我發現你想要我加強他對於我母親還有我智商的誤解,是嗎?」
「如果你能的話。」
「而且你知道我很可能會厭惡這個主意,所以你決定等到我們實際上已經來到他家車道上的時候才跟我說。」
「一點都不錯。」他毫不羞愧地回答。
思瓏把頭靠到了座椅的頭撐上,閉上眼睛,沉浸在她難得一遇的自怨自艾中。「哦,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聽著,思瓏,你來這兒是為了工作,不是為了讓雷諾茲傾慕你的,對嗎?」
思瓏嚥了一口氣。「是的,」她長吁了一El,不過腦海裡展現出來的接下來兩星期的景象仍令她心裡不免有一絲畏懼。
他打開了轉彎燈,將車駛向了一座豪華的地中海式別墅。別墅的車道是用石板鋪成的,高大的鐵門在路當中擋住入口。
「在我們進去之前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我知道這會很難,但是你必須把你對雷諾茲的敵對情緒收起來。他不是傻瓜,而且他必須相信你想要和解。你能把你對他的感覺藏起來嗎?」
思瓏點了點頭。「我一直在練習。」
「那種事你怎麼練習?」他轉了個彎,駛入車道,一邊調侃地問道。
「我站在鏡子前面,想像著他所做過的一些可怕的事情,然後我練習微笑,直到我看上去真的對此感到很快樂。」
保羅朗聲大笑起來,信賴而充滿鼓勵地緊握了一下她的手。隨後,他將車停到T門前。他搖下車窗,伸手去按車門邊石基上銅盒子上的一個按鈕。接著,他停了下來看著思瓏。「對鏡頭笑一笑,」他意味深長地衝著一個小小的、罩著玻璃的小孔點了點頭,小孔被嵌在一個安在基座上的鐵盒上。
他按了一下盒子上的按鈕。
「誰?」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思瓏•雷諾茲和保羅•李察森。」他說道。
門從中間分開,向兩邊打開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9:01
第十四章
每每思瓏想像這一時刻,她總是會勾畫這樣的場景——她的父親打開門,親自招呼她,所以此刻她強迫自己表現得和藹可親,不預設任何立場。她的努力很成功,只是全部白費了,事實上開門的是一個高個子的金髮管家,他看上去幾乎像她一樣和藹可親,甚至更沒法看出任何立場。「下午好,雷諾茲小姐。下午好,李察森先生。」他拿腔作調地說,嗓音低沉,幾乎聽不出有絲毫諾地克口音。「全家人都在等你們。請跟我來。」
他帶著他們走進一條寬闊的、鋪著瓷磚的廳廊,廳廊兩邊有拱門,引向眾多的寬敞的房間,房間裡的傢俱都是歐洲的古董。大廳的盡頭,門突然打開了,思瓏見到她父親的第一眼。正是他走上前來親自歡迎他們的當口。因為他發過一次心臟病,又因為他如此急切地要找機會補償,她很自然覺得他應該滿懷歉疚,而且形容枯槁,但是那個大步走向她的男人矯健黝黑,而且非常英浚「思瓏!」他叫道,在她面前停住,伸出了他的手。思瓏機械地伸出她的手,滿以為是要握手,但是他用他的兩手蓋住了她的手,並且握住不放。「我的上帝,你和你母親看上去太像了,真有點令人驚訝。」他笑容可拘地說道,接著又真誠而簡短地加了一句,「謝謝你來。」
思瓏的全身都因為緊張和不安在顫抖,但是她的聲音聽上去卻平穩如往常。「這是我朋友,保羅•李察森。」
兩個男人握了握手,接著卡特的眼光又轉回了她的身上。因為某些原因,他歉意地坦白道,「我以為你帶來的朋友是位女性。諾斯莊準備了兩間客房,但是——」
「那很好。」思瓏立即說道。
他的笑容更舒展了,思瓏感覺她的父親對於這點很滿意——她沒有厚著臉皮想要和她的「男朋友」在他家睡一間臥房。她不清楚他是如何把這點傳達給她的,不過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她不在乎他的任何想法。「諾斯莊會照管你們的行李,」他說道,「現在,跟我來吧。你姐姐和曾祖母在陽光室。」
正當他們向前邁步的時候,一個大約三十五歲的身材消瘦的男人從臨近主樓梯的房間裡走了出來,他頭髮稀疏,戴著金絲邊眼鏡,拿著一疊報紙正在看。卡特叫住了他——蓋利。迪士勒,把他介紹給思瓏和保羅。「蓋利是我的助手,」卡特解釋道,「但凡你們在這兒需要任何幫助,如果我不在的話,找蓋利就行了。」
帶著滿臉愉快的笑容,蓋利和他們倆一一握手,舉止如同他穿的敞領襯衫一樣並不正式。「有事沒事儘管來找我,」他說,「我大事小事都能幫得上。」
陽光室是位於房子後部的一個寬敞的八邊形玻璃房間,裡面儘是些成年的大樹和熱帶植物,還有一座架在迷你小溪上的亞洲石橋。籐制的扶手椅被擺放成組,上頭放著碩大的靠枕,四周是裝著異國花草的花盆,頂上的格子架爬滿了開著小花的籐蔓。在步行橋的一旁,被參天大樹和白色蘭花圍繞著,兩個女人注視著三個人慢慢地走近。思瓏打起精神,準備應對這場如同整個環境一般奇特的會面。
湃瑞斯在報紙上的照片沒有呈現出她美麗的一面,思瓏一邊走向她光彩照人的姐姐一邊這樣想著。湃瑞斯就是時尚典雅的楷模,她有著象牙白的皮膚,大大的棕色眼睛,深色而閃亮的齊肩頭發;她身穿一件翡翠色的亞麻衣服,裙擺很窄,袖管寬鬆,而在手腕處綴著亮金色鈕扣的袖口則扣得很緊。她正襟危坐,一言不發,手放鬆地蜷起在腿上一本看上去像速寫本的東西上,她注視著思瓏,沒有流露出一絲情緒。
思瓏為自己的緊張情緒感到煩躁,她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前一後邁出去的腿上。她不能讓自己看上去像她的姐姐一樣無動於衷,所以她轉而把焦點集中到了坐在她旁邊的那個年老瘦弱的女人身上。保羅把艾迪斯•雷諾茲形容成一條龍,但是思瓏覺得她看上去更像是一隻衰弱的老鷹。身穿一件全黑的外套,頸部掛著一串飽滿的珍珠項鏈,這個老女人有著一張瘦削的貴族模樣的臉,皮膚和她的珍珠一樣蒼白,眉毛也是白的,白髮梳向耳後攢成了一個一絲不亂的髮髻。淺藍色的眼睛是她渾身上下唯一的亮色,但是它們就像兩道激光一般銳利和專注,聚焦在思瓏臉上的每一部分。
她的聲音也一點都不軟弱無力,還沒等卡特做介紹,她就堵住他,發話了。「對她而言,我們的身份肯定顯而易見,卡特,」她衝口而出。她把她的逼視轉向了思瓏,好像不准她就此持反對意見似的,接著她粗聲粗氣地說,「我是你的曾祖母,這是你的姐姐,你是思瓏吧。」
因為她的態度幾近粗魯,思瓏決定只用一個無聲的點頭回復來表示贊同,這讓那個老女人有點吃驚。她把她的注意力轉向了保羅,向他發起了挑釁。「你是誰?」她盛氣凌人地問道。
這次,常規禮儀讓思瓏非說話不可了。「這是我朋友保羅。李察森。」她語調平緩地說道,接著她瞧了一眼她的父親,他看上去對那個老女人的奇怪態度完全不以為然。「我說了我會帶一個朋友來。」她告訴那個白頭髮的女人。
「是的,不過我們很自然地以為你是說你要帶一個女伴來。」艾迪斯•雷諾茲向她聲明。「我希望你並不打算在這兒和他用一間臥房。」
思瓏在這一秒突然而來的衝動是要麼大笑要麼離開,但是這兩個反應都不符合保羅希望她所具有的個性,所以她裝作完全漠視那個老女人的挑釁性的態度。「不,女士。我沒這樣打算。」
「別叫我女士。」她兜頭就是一句。「你可以稱呼我曾祖母,」片刻後她用一種命令的口吻說道。她聽上去就像一個統治者不情願地將一項優待頒給一個地位低微且配不上這項殊榮的農奴,而思瓏立刻決定永遠不會那樣稱呼她。
她並不理會思瓏心裡念頭的出軌,轉而把她如刀子般銳利的目光投向了保羅。「你幾歲了?」
「三十九。」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大到足夠可以理解,在我的房子裡,一些規矩禮儀必須被遵守,不論你的周圍是否有人在注意著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想我能。是。」她怒目而視,而他則接著她的話說道。
「你可以稱呼我雷諾茲太太。」
「謝謝,雷諾茲太太。」他彬彬有禮地答道,設法讓自己上去完全就像一個被管教的學齡前孩子,而不是一個會給他們全家帶來滅頂之災的聯邦調查局特工。
思瓏的父親終於插進話了。「湃瑞斯,」他提醒他的女兒.「我知道你一直在期待這個時刻——」
湃瑞斯『雷諾茲領會了其中的提示,以一種優雅而流暢的姿勢站起身,非常有禮貌的把目光固定在了思瓏的身上。「是的,我一直期待著。」她用一種經過精密調試卻又非常謹慎的
聲音說道,並且伸出了一隻修得異常完美的手。「你好嗎?」
我好什麼?思瓏驚訝她會這麼問,覺得很不屑(或者有些絕望)。「我也一直期待著和你見面。」思瓏回答道,並同那個儒雅的、身為她姐姐的陌生人握了握手。
艾迪斯『雷諾茲已經厭倦了這種社交辭令。「我肯定思瓏和李察森先生想要在晚飯前休息一下,提提精神。」她說。湃瑞斯會帶你們倆去你們的房間。」她對思瓏挑明。「我們七點吃晚飯。別遲到了。別穿褲裝。」
思瓏剛到的時候就一直害怕並且已經作好準備,會同她的父親和姐姐有一個冗長的令人尷尬的會面,所以當那條老龍給了她兩個小時的緩衝時,她很驚奇,不過又舒了一口氣。
儘管直覺告訴她,如果艾迪斯•雷諾茲知道思瓏想要一個緩衝的話,她很可能會把這場會面再拖下去。
「湃瑞斯會保證你們能舒服地安頓下來,卡特.雷諾茲插話道,先朝著思瓏,然後是保羅溫和而友善地微笑了一下。「我們晚飯時和你們倆再見。」
思瓏跟在湃瑞斯的後面,保羅走在她旁邊,他的手禮貌而熟稔地碰觸著她的手肘,完全符合他作為她男朋友的角色需要。她被這些奇怪的傢伙搞得恍恍惚惚的,所以當他們一路朝著門廳走去,爬上弧形的鑲著鍛鐵和厚實的黃銅扶手的樓梯時,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們經過的那些房間。到目前為止,三個人中最有人味的是卡特•雷諾茲,而他則是她以為最不招人喜歡的。
在樓梯的末端,湃瑞斯轉向了左邊,然後他們一直走到了將近大廳的盡頭。「這是你的房間,李察森先生。」她邊一字一句地說道,邊打開了門。這是一間寬敞的翡翠綠的房間,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意大利傢俱。他的衣箱敞開在床上。「你如果有任何需要的話,只要按一下電話上的對講鈕。」她說道,用一個無可挑剔的禮貌的微笑結束了她同樣毫無瑕疵的禮貌的說話,然後又順著大廳朝前走去。
保羅說過,人們認為她冷漠且高高在上。實際上她比這更糟——她一點兒也沒有生氣,思瓏失望地得出了自己的結論,而讓她意外的是,這使她覺得有一絲刺痛。湃瑞斯走動起來甚至就像是在跳舞,走路的簡單動作事實上是經過準確設計的一她的雙腳在她鞋子的高跟上保持著平衡,臀部沒有過多的移動,手臂毫不亂擺,肩部向後,而頭部高昂。
「我們晚飯時候見,思瓏。」保羅柔聲地衝她說。
須臾間思瓏忘了自己假扮的角色,為之一震,接著,她轉過身,脫口而出,「好好歇歇。」
「你也是。」
在大廳走廊的盡頭,湃瑞斯停在了另一扇門前。她打開門,並且將對保羅說的話一模一樣又說了一遍,而且以同樣的聲調和相得益彰的敷衍的微笑結束了她的講話。不過這次她盤桓在門口,好像在等待著什麼。她很可能在等著思瓏就這樣的安排作出某些反應,思瓏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環顧了一下這個華麗的房間。房間裝飾著深深淺淺的淡玫瑰色和乳白色的綢質織物,擺放著精美的鑲著閃亮金葉T"的法國傢俱。在她的腳下,來自東方的地毯非常厚實,以至讓人覺得是走在沙地上。「這裡——很可愛。」她斷斷續續地說道,把臉轉向了站在門廊下的她的姐姐。
湃瑞斯朝著兩扇法式陽台門做了一個優雅的動作。「從陽台可以看到大海,夕陽西下的時候尤其美麗。」
「謝謝。」思瓏說,心裡覺得越來越尷尬。
「諾斯莊把你的箱子拿來了。」湃瑞斯朝著套房最盡頭支著罩篷的大床方向很有皇室氣派地點了點頭。「需要我叫人來幫你打開行李嗎?」
「不,謝謝。」思瓏等著她離開,也希望她離開,但是她徘徊在門口,手攥著門把。思瓏這才意識到駕馭了她姐姐的思想、言談和舉止的社交禮儀現在一定要求思瓏轉換某個話題。她唯一想到能說的就是,「你是個畫家嗎?」
湃瑞斯看著她,彷彿她在說一種外國話。「不。為什麼問這個?」
思瓏衝著她手裡的一大本拍紙簿晃了晃腦袋。「我以為那是速寫本。」
「哦,我忘了我還拿著這個。是的,是速寫本。但是我不是個畫家。」
對於她並無幫助的回答,思瓏有些沮喪,看著這個站在門口像時裝模特兒一樣擺著姿勢的頭髮黝黑的女人,思瓏突然l覺得湃瑞斯很有可能是害羞,而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論是哪種情況,同她說話就好像是要撓自己的後背一樣困難,但是思瓏又試了一次。「如果你不是個畫家,你用速寫本做什麼?」
湃瑞斯猶豫了一下,接著她走上前,把速寫本遞給思瓏,就好像是一位皇后伸手交出她的權杖。「我在設計我自己的系列女式外氅。」
衣服!思瓏在心裡申吟著。薩拉喜歡談穿著,金波利喜歡談穿著,而思瓏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對流行敏感的細胞。思瓏接過速寫本,跟著湃瑞斯來到了床邊,她坐了下來,打開了第一頁。
儘管思瓏不是專家,但是她一眼就能看出湃瑞斯並不是為普通女子在設計衣服。她在設計一流款式頂尖時尚的晚禮服和正式的裙袍,思瓏本能地知道這會值一部非常棒的新款二手車。她搜腸刮肚地想找些合適的話說,默默地翻著書頁,直到她看到一件緊身衣,猛地想起了薩拉曾經描述過的她自己的那件。「哦,我很喜歡這件!」她有些過於興奮地脫口而出,她自己也意識到了。「有些『挑逗』,但又不過於『招搖』!」
湃瑞斯瞥了一眼速寫本,想知道是什麼讓她這麼興奮,接著她看上去有些失望。「我覺得挺普通的。」
思瓏不確定這是不是對於她服裝品味的故意污辱,但是她合上本子,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我真不是個好評委。」她解釋道,「我母親和我的朋友薩拉喜歡衣服,但我總是很忙,沒時間逛街。每次買東西的時候,我總是打不定主意那些新東西是不是真的合適我,所以最後我總是買我已經有的樣式。然後,我一直穿它們直到差不多快壞了,這樣我就不用再去逛街買衣服了。薩拉說,她能看出我又買了新東西的唯一辦法,就是她發現了一個不同的顏色。」
思瓏知道她說的某些話事實上抓住了湃瑞斯的興趣,但是她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麼,直到她說完,湃瑞斯問,「她喜歡衣服嗎?我是說,你的母親?」
你的母親。我們的母親。
實在是奇特的諷刺,這個局面讓思瓏覺得被一股力量猛地擊中了,她可以為湃瑞斯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但是現在這個想法卻被一個事實抵消了——湃瑞斯有足夠的錢可以買她喜歡的衣服,而「她們的」母親得在一個服裝店工作,把她喜歡的東西賣給別人。「是的。」思瓏平淡地說道。「她喜歡。」她站了起來,繞過床邊,走到她的箱子旁,彷彿她突然想打開行李了。
覺出了她的不快,湃瑞斯站起身。「七點鐘我們在樓下見。」她用一種同樣平淡的聲音對她說。
如此突兀地切斷了談話,思瓏覺得有些愚笨和內疚,她彎下腰拉開了薩拉折疊式的大箱子,一邊注視著湃瑞斯離開房間並在身後關上了門。她打開箱子,把一件黑色晚禮服從衣架上取了下來,腦子裡卻思緒萬千。她轉過身想找一個衣櫥,忽然她發現有些事不對勁……
她沒有向薩拉借折疊式的大箱子,因為她並不需要。
而且她從來沒見過這會兒她拿在手上的這件黑色串珠子的晚禮服,衣服的下半截是透明薄紗的短裙。
她把身子轉向床,瞪著那個打開的箱子。一條印著長春花的藍色長裙掛在下一個衣架上。思瓏也認不出那條裙子,還有它下邊那件和它搭配的上衣,還有紅色的太陽裙……
「哦,媽媽,不!」思瓏一屁股坐到了箱子邊的床上,恨恨地低語著。不用看,她已經知道箱子裡的其他每一件東西都是新的,而且她完全知道她的母親是如何設法支付這一切的。在一雙黃色的新涼鞋的繫帶下塞著一個自信封,她伸手去取那張便條,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一回家就把每一件東西都退掉。只要她不穿這些東西,商店會同意把錢退給她母親的。思瓏對這點很肯定——直到她讀到母親的便條。
「親愛的——」她母親用她可愛的圓體字寫道,「我知道你看到這些衣服的時候會不安的,但是我沒用我的賒賬卡,那種卡不論你花多少錢,款項都會越來越大,但是我沒有,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付大筆的利息款。我只是用了我存著準備乘船巡遊的錢。」
思瓏唏噓著,再一次提醒自己這些衣服是可以被退回去的。
你希望我過一個夢想的假期,但是這一分鐘你讓我最大的夢想變成了現實。在這麼多年之後,你的父親終於會瞭解你,我希望你看上去能像你的內在一樣美麗。親愛的,這是我所剩的唯一的夢想。只要做你自己,你已經讓我其他所有的夢想都成真了。現在,在棕櫚海灘度過一段開心的時光吧!只想愉快的事,無憂無慮,穿我給你買的漂亮衣服。
我愛你。
媽媽
又:如果你只是打算穿幾件這裡的新東西,我想你應該注意到,我把吊牌都取下了,所以都不能退貨。玩得開心 !
思瓏都快要笑出眼淚了,她望著信上略顯模糊的字跡,接著又看了看箱子裡最上層的衣服。她沒法在棕櫚海灘「無憂無慮」,也不能「只想愉快的事」,但是當她刺探她父親的時候,她確實要「穿那些漂亮的衣服」。以典型的無私的慷慨和並非與生俱來的一絲狡猾,她母親沒有給她在這方面留下任何選擇。
她拭去了眼淚,小心地把箱子裡的漂亮新東西一一取出來。接著她注意到地上還有一隻薩拉的大箱子,但不是她自己打包的。
她把它扔上床,打開鎖,掀起了蓋子。
她看見的第一件東西正是薩拉的紅色緊身衫。第二件是又一個白色信封。信封裡裝著薩拉的一個簡短的便條。
你總是照顧其他每一個人,但是這次媽媽和我想照顧你。所以當你發現我的衣服在這個箱子裡的時候,別驚訝。而當你發現你的衣服也不在另一個箱子裡的時候,也別驚訝。
愛你,薩拉。
我們把那些外套都拍了照,放在你的化妝箱裡了。這樣,你就不用費神考慮什麼飾品配什麼衣服了。
思瓏怒氣沖沖地盯著這張便條。她無法相信她們會這樣對付她,對於她們的陰謀甚至沒有透露一絲一毫!
她的怒目圓睜最終讓位給了無助的微笑,接著她大笑起來。
一整理完行李,她就打開了那兩扇法式的陽台門,走上了露台。她的房間坐落在房子東北部的盡頭,俯瞰著一片寬闊的草地,草地一直鋪到離房子三百碼遠的沙灘。高高的修剪過的樹籬標明著房產的邊界,幾乎延伸到海邊,並且將鐵製的高柵欄掩藏了起來,讓思瓏沒法看見。
一叢叢的棕櫚樹,打著褶皺的桃金娘花,還有大株的木槿零星地點綴在平地上,更遠處的左邊是一個網球場,旁邊有一個奧林匹克標準的游泳池和沖涼房。在草地的正中,一面小旗在一根短桿上迎風招展,標誌著高爾夫球洞的中心,周圍短小而濃密的草皮看上去似乎每一片都被修指甲的剪刀給修剪過。
對於令這些超級富翁心醉的極度奢華,思瓏報以一笑,她斜倚在陽台的欄杆上,又向房子的右邊望去,心裡在想是不是保羅的房間也有一個陽台,他會不會也在外面。她可以看見一些和她這會兒靠著的一樣的鐵欄杆,但是陽台全都是內嵌在整棟房子裡邊的,所以沒法看見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在外面。
她連和她的同謀揮一揮手的機會都沒有,對此她有點失望,於是轉回了身。除了一對有著厚坐墊的單手扶椅,她的陽台還有一張圓形的鐵桌和兩把椅子,但是天太悶熱了,她不想呆在外面。
她急於想知道那個聯邦調查局特工對她的家庭是不是懷有和她一樣的感受,思瓏回到房裡,向床邊走去。房間和賓館的客房差不多大小,夜燈台上的電話有六根線路和其他十二個沒有標明的按鈕。即使她可以搞明白怎樣用這個電話打到l他的房間去,她意識到他們也不可能暢所欲言,因為害怕這幢房子裡的什麼人會拿起電話聽到他們的談話。
思瓏想去他的房間,但是她又不願意冒被抓到的險。某個膽小怕事的僕人可能受命要將任何違反了規矩的舉動,都報告給那個自認為該被思瓏理所當然稱呼為曾祖母的跋扈的老女人。
她不情願地將和她的同謀交換意見的時間推遲到了今天的晚些時候,那會兒該有合適的時機和地點。
由於太激動而無法入睡,思瓏決定讀她的神秘小說,這本書在保羅•李察森來到貝爾港打斷了她全部生活以前,她就開始看了。她把床罩向後掀了掀,支了幾個枕頭在床靠板上,從而讓自己舒展了開來。想到艾迪斯•雷諾茲晚飯不許遲到的嚴正警告,她伸手將廣播鬧鐘定在了晚上6點,以防她會睡著。電話上現在有一個燈在閃,說明六根線裡的一根正在使用,思瓏嘀咕著也許這個電話機就是這麼簡單,或者它是控制整棟房子的系統的一部分。
在貝爾港,當有錢的新居民建造新的大廈或者翻修一棟舊建築的時候,他們總是安裝現代化的多線路電話系統。這種系統使用的電話機不僅為所有的房間提供對講服務,而且還可以讓房主控制一切——從照明,安全系統,到冷暖系統——用一個電話。
只要房主記得使用編碼,電話機就會照章辦事,但是當房主犯錯誤的時候,結果就會混亂不堪。而由這些意外引發的故事,在貝爾港的消防隊員和警察中傳揚開來,通常都是非常搞笑的。
冷不防的令人愉快的鄉愁,讓思瓏不禁想起了上個月凱倫•阿爾索普惹下的麻煩。她拿起她的電話,一不小心鍵人了5打了火警,而她原本是想鍵人6,打算打開她的涼台。當消防隊破窗而人,穿過房子衝到後院,卻發現那個身材曼妙的離了婚的女人正全裸著和她的花匠在裝滿了熱水的浴缸裡劇烈扭動著。
她渾身裸露但怒火中燒,威脅要起訴那些可憐的消防隊員破壞了她的財產,並且命令他們離開。
一星期後,她將6錯輸成了9,接通了無聲警報。傑斯•傑斯普第一個到達那棟黑漆漆的房子,而他發現凱倫•阿爾索普斜倚在游泳池邊,仰望著星星,全身赤裸。
當傑斯宣告他的出現的時候,她驚得尖叫起來,隨即又邀請這位英俊的警官脫了衣服和她做伴。
播姆伯博士和太太在他們的新房子裡也裝了一個相似的系統,而這導致了他們的離婚。潘姆伯博士後來試圖起訴生產商賠償七百萬美元——離婚的時候他不得不給了太太同樣一筆錢,方才息事寧人。
思瓏並不把這些當回事,她打開了她的書。《死神到此止步》是一本寒徹脊樑骨的暢銷小說,很快她就全神貫注於其中了。
突然響起的鬧鈴讓思瓏蹦了起來。她打算看完這一章,於是看也不看地探手將廣播鬧鐘給關了。幾分鐘後,她不情願地把書面朝下放在了夜燈台上,然後起身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9:08
第十五章
離七點還有幾分鐘,保羅敲響了她的門,思瓏把他叫進房間。「我差不多準備好了。」她對他說道,人斜倚在更衣室的轉角上。他穿著一件灰色的細條紋西裝,白襯衫,配一條紅灰相間的領帶。思瓏覺得他看上去非常帥,但是她會不准在他們目前的情況下,評論他的穿著是否合適。「最好還是讓門開著,這樣就不會有人想歪了,並且向她老人家告發我們。」
思瓏站在更衣室的全身鏡前,打量著自己,一邊對照著寶麗來快照。淡藍紫色的真絲長裙筆直而熨帖,開衩一直到膝蓋。相配的上衣有著很寬的袍領,根據快照,那應該是可以露出肩膀的。思瓏對露肩膀有些不習慣,但是每次她想把領子拽起來,那柔軟的絲綢都會滑下來掉在她的手臂上,於是她就索性順其自然了。
她又看了一眼照片,把配套的腰帶繫在了腰間?接著,她踩上了照片中所拍的銀色高跟涼鞋。她又戴上了該戴的銀色耳環和手鐲,然後又揀出了照片裡的頸鏈,也戴了起來。她覺得她戴了太多的首飾,但是在趕時髦方面她是個新手,而薩拉lI租她母親卻是這個問題的專家,所以她決定還是聽從照片上建議。
保羅對她裝扮的反應近乎獻媚,令思瓏立刻覺得非常高興,慶幸自己緊跟照片上的搭配。「都把我看呆了,」他帶著一個純粹的男性傾慕的笑容說道。「你管那顏色叫什麼?」
「我不知道。怎麼了?」
「因為她和你眼睛的顏色一樣。」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管這顏色叫藍色。」思瓏對他說道,毫不造作地笑著。
在樓梯底下,一個穿著制服的女僕正等著帶他們去客廳,在那兒已經擺上了雞尾酒和開胃菜。早已聚集起來的是這個家裡的三名成員和一個男人,他正在同湃瑞斯交談,背對著門口。
他們一走進房間,她的父親就抬眼看到了,於是把他的杯子放到了咖啡桌上。「正趕上時間,」他邊說邊面帶笑容地起身迎接他們。
他介紹的那個陌生人是諾亞•梅特倫。思瓏的第一個反應是在這樣一個尷尬的家庭場合下竟然還有一個客人,但是當諾亞•梅特倫轉過身,看著她的時候,她就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一樣暈眩了。
高大,皮膚黝黑,一頭黑髮,他的微笑足可以溫暖一個房間,而眼睛的顏色像冰鐵一般,他還有受過良好熏陶的男中音,聽上去如同悅耳的音樂。他穿著度身定做得天衣無縫的外套和戴著條紋領帶,看上去是如此帥氣,如此與眾不同,對異性如此有吸引力,以至他要和她握手的時候,思瓏都無法集中注意力了。「這個家裡真是盡出漂亮女士了。」他說道,灰色的眼睛充滿了欣賞的柔情,並且直直地望向她的眼睛。
「你好。」思瓏終於定了神。「謝謝。」她極不自然地補充道,一邊急急地抽回了她的手和注視著他的目光。他活生生就是薩拉的「完美先生」。
在前往就餐的路上,她的父親平靜地向她吐露說,「湃瑞斯和諾亞實際上是訂婚了。」
「他們看上去非常登對,」思瓏誠心誠意地說道,一邊注視著她的姐姐走在諾亞身邊步人了客廳。對於薩拉錯過的機會,她感到有些可惜,但是晚飯一開始,保羅和她就立刻成為了談話的焦點,這給她帶來了更大的煩惱。
「對於我們全家,這是一個重要的時刻。」她的父親一字一句地說道,環視著餐桌旁的每一個人,還特地把諾亞•梅特倫包括在內,他就坐在思瓏的正對面。「思瓏,給我們講講你的情況吧。」
「沒什麼可說的,」思瓏回答,試圖不去注意諾亞•梅特倫此刻正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你想讓我從哪兒開始?」
「先說你的職業吧。」卡特提議道。「你幹什麼工作?」
「我是個室內設計師。」
「我們家也盡出有藝術氣息的女士。」他沖湃瑞斯笑著說道。
「我沒什麼藝術氣息。」艾迪斯突然在她靠桌尾的位子上發了話。「你上過大學嗎?」她要思瓏回答。
「是。」
「你學什麼?」
該是時候把自己描繪成保羅•李察森需要的膚淺而不太聰明的女人了。「哦,我學了很多」思瓏說,盡可能地想離事實近一些,這樣日後就不太可能偶爾地自相矛盾。「我沒法決定我這一生想做什麼。我一直在換我的專業。」她停了停,喝了一勺放在她前面的湯。
她的曾祖母並沒有覺得有進食的必要。「你的成績怎麼樣?」
「一般。」
「你是個出色的室內裝潢師嗎?」
思瓏更正了她,感到小小的一點滿足。「室內設計師。」她說道。
於是,保羅.李察森接口了。他充滿愛意地望著思瓏,「我覺得她非常出色。」
艾迪斯.雷諾茲不想就這麼被說服。「我聽說的室內裝潢師都是同性戀者,她鄭重其事地說道,「在這個年頭,和這個歲數,我希望像湃瑞斯還有你這樣的年輕女子能夠用你們的一生幹些更有用的事。」
思瓏偷眼瞧了瞧湃瑞斯,想看看她沉默寡言的姐姐對這個包括了她們兩人的並不含蓄的批評有什麼反應。不過即使湃瑞斯感到了些什麼,她也沒有表現出來。她穿著一條紅色沙龍式鑲著中式領子的裙子,黑髮整齊地在頭頂盤起。她看上去漂亮,充滿異國情調而又矜持。「你會選什麼職業?』思瓏對那個白頭髮的女人發問道。
「我想我會做一個財稅會計。」艾迪斯宣佈道。「我知道我一定會比我的會計做得更出色,找出更多可以扣除的款項。」
「不幸的是,思瓏對數字一竅不通。」保羅驕傲地說,一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
「運動怎麼樣?」卡特問她。「你打高爾夫嗎?」
「不。」
「網球呢?」
思瓏打網球,但是她知道沒法和他們同日而語。「一點兒。不多。」
他把目光轉向了保羅。「保羅,你打嗎?」
「一點兒。」
「明早九點我們會合,湃瑞斯和我可以幫助你們提高技藝。你在這兒的時候也該上點高爾夫課。湃瑞斯是個出色的高爾夫球手。」他向湃瑞斯望去。「明天下午你能帶思瓏去俱樂部嗎?給她準備好所有她需要的,也給她一些指導。」
「是的,當然。」湃瑞斯立刻答道,飛快地向思瓏淺淺一笑。
「我真的不喜歡高爾夫。」思瓏開口了。
「那是因為你不玩。」他爭論道。「你的興趣愛好是什麼?你在空閒的時候都幹些什麼?」
思瓏開始覺得有點鬧心。「我……我看書。」
「什麼書?」他問,聽上去對她有些失望。
「雜誌,」思瓏對他說,故意要加重他的失望。「我非常愛看《房子和花園》。你呢,湃瑞斯?」
她的姐姐對把她也繞了進來,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思瓏肯定當她回答說,「是的,非常」的時候在說謊。
「你的其他興趣呢?」
思瓏覺得這個盤問已經進行得太久了。她餓了,於是撕下了一片她的餐包。「你指什麼?」
「時下的事情?」他毫不放鬆。思瓏垂下眼簾好掩飾起她的笑意,一邊給她的麵包抹上牛油。「我非常喜歡時下的那些玩意。我一直看有線台的娛樂頻道,可以知道誰和誰又鬧緋聞了。哦,是不是該用『誰』?」(見註解1)她假裝出一臉茫然的樣子,抬眼正巧撞上了諾亞•梅特倫還沒來得及藏起來的鄙夷而含笑的眼光。他已經把她當成一個傻瓜看,想到這兒她不禁有些遺憾。
很顯然,她的父親不打算讓她繼續丟臉下去,或者讓他的客人覺得無聊。「你覺得市場上會發生些什麼新情況?」他看著諾亞問道。
薩拉每次提到「市徹的時候,指的都是在達拉斯和紐約的設計中心每半年一次的新品介紹。「在達拉斯的市場,今年玫瑰色和金色很人時,」思瓏佯裝興奮地說,她很清楚卡特是想談股市。「在紐約市場,我看到了一些真的漂亮極了的叢林印畫。」
「你和湃瑞斯晚些時候可以好好談談了。」卡特•雷諾茲說道。
. 思瓏鬆了口氣,覺得好笑可又覺得委屈了自己,她注意到他沒說出口的要求是要她保持安靜。她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演得過火了,不過當她偷眼瞧保羅的時候,他衝她咧嘴一笑,表示她做的比他希望的還要好。
對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得分,思瓏感到很滿意,她假裝專注在她的八道大菜上,一邊聽著她父親和諾亞•梅特倫生氣勃勃地討論著世界經濟。兩個男人在幾個觀點上大相逕庭,但是他們都感覺到思瓏聽得入迷,還有些心生敬畏。
1原文用了一個英文中的語法錯誤。
除了在警局加入一個退休基金,思瓏每個月都從工資裡拿出一小部分錢存在自己的退休賬號裡,而且她堅持要她的母親也這麼做。等到甜品撤下的時候,諾亞•梅特倫的邏輯深深打動了她,她決定要徹底改變她的投資策略。
當最後一道甜點從鋪著亞麻桌布的餐桌上撤掉的時候,艾迪斯•雷諾茲伸手取過枴杖,費力地站起了身。「我該休息了。」她對眾人說。
保羅和諾亞兩人都站起來要幫她,但是她揮手讓他們作罷。「我不想被當作是個沒用的人。」她生硬地說,「我和你們倆一樣健康!」
儘管她這麼說,思瓏看到她的動作僵硬而不自然,很大程度上靠著枴杖的支撐。思瓏意識到這完全是意志的力量,而不是身體的力量,支持著這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走向這間大房間的另一頭。
在門口,她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圍坐在名貴吊燈下的巨型巴羅克餐桌邊的人們。思瓏以為這個白髮蒼蒼的一家之長會很正式地和大家道晚安。「別忘了關燈!」她竟然大聲地說道,思瓏急忙低下頭看自己的大腿,偷笑了起來。
艾迪斯的離開似乎是立刻結束這頓晚餐的信號。「如果你們這些年輕人能允許我離開的話,」卡特對大家說道,一邊站了起來。「我還有些工作要做。」
「我想走走。」保羅說,一邊已經幫思瓏挪開了沉重的椅子。「思瓏,你呢?」
「我喜歡散步。」她回答,急不可待地想離開這間屋子。
保羅沒法不邀請另外一對人和他們一起去,不過讓思瓏鬆了口氣的是他們謝絕了。在外面,思瓏一直沒開口,直到他們差不多走到高爾夫輕擊區,屋子裡的人再也聽不到他們談話的時候。她轉過身,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看著保羅。「我真不能相信我竟然和這些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她坦率地說道。
「我也不能。」他呵呵笑著,表示同意。
「我曾祖母一定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傳人。」思瓏接著說。
「為了表演的需要,我必須拉著你的手或者擁著你,以防有人在看。你更喜歡哪一個?」
「沒有更喜歡,任何一個都可以。」思瓏說道,她如此專注於她的話題,以至他拉了她的手都沒有留意到。「還有我的姐姐!她一點生命力都沒有。難怪人們會認為她又冷酷又高傲。」
「你認為她是這樣嗎?」
「我還不知道。」
「你覺得你的父親怎麼樣?」
「我有一種印象,但是還沒有完全形成。至少我想我知道了我母親眼中的他。那時她只有十八歲,而他魅力四射,精緻儒雅,而且還非常英浚我能想像她被那些迷得暈頭轉向。」
「你覺得梅特倫怎麼樣?」
這個問題讓思瓏吃了一驚,因為他既不是一名家庭成員,也不是他們兩人在工作上需要感興趣的對象。「很帥。」她不情願地承認道。
「他一度一定認為你很有吸引力。剛開始他都沒辦法把眼睛從你身上移開。」
「你是說直到用晚餐,當他發現我實際上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她不無遺憾地說道。
保羅不由自主地放開了她的手,摟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擁抱了她一下。「你簡直太棒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充滿了誠意,思瓏有些意外,她看著他被月光照亮的側影。「謝謝。」她說。這是她第一次實在地感受到作為一個搭檔,她給他帶來了幫助。
「你沒有把你的徽章或武器放在別人可能發現的地方吧。」
「沒有,它們在我房間裡藏得好好的。」
「今晚我們差不多也到這兒吧。我知道你急著要回去看你的書了。」
思瓏轉回身,面向著房子。等他看上去更放鬆的時候,思瓏決定向他要求一點更多的信息。「我希望我能知道你想在這兒找些什麼特別的?」她開口道。
「如果對此我有一個特別的回答的話。」他說,「我就能讓法官簽署一個搜查令,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也不會需要你把我帶到這兒了。」
他用一種更為輕鬆的語氣說道,「不論發生了什麼,我在這兒的時間都不會是完全浪費的。今晚在飯桌上,當梅特倫和你父親談論世界經濟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什麼?」
她臉上熱切的表情讓他笑了出來。「比如說,我需要改變我的股市投資策略。很有意思,不是嗎,他們的觀點如此不一致。你父親控制了一家在全球都有分支的銀行,而梅特倫在世界各地都有投資。他們倆有共同的利益和全球化的眼光。我想他們兩人應該有著相似的理念。」
「我也這樣想。」思瓏說,「基本上,我覺得他們認為會發生的是同一些事情,但是在其影響和時間上卻有分歧。我注意到他們好像在做很多離岸投資。」
他對她古怪地一笑。「我也注意到了。」
他陪著她一直走到臥室的門口,但是他並沒有在大廳裡對她說晚安,而是跟著她進了臥室,並且關上了門。然後,他等待著。
「你在做什麼?」思瓏問,她已經一邊走到房間的當中,一邊脫下了耳環。
「和你吻別。」他開玩笑道。
等他走了,思瓏決定趁今晚發生的事情還都歷歷在目時,給薩拉寫封信。一台電視機掩藏在她床對面的大衣櫃裡,她調到了有線新聞頻道,然後開始寫她的信。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9:25
第十六章
天亮後的第一個小時是思瓏在一天中最愛在海灘上跑步的時間,不過當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七點了。她急於想開始,於是匆匆起了床,把頭髮梳成一個馬尾辮,穿上一條短褲子,套上一件上衣,那是薩拉在重新整理思瓏的衣箱時,沒有拿走的。
她輕手輕腳地穿過走道,下了樓梯,整棟房子看上去沒有絲毫人氣。不過,房子外面,兩個男人正沿著別墅的四周在修剪樹籬。思瓏慢跑過草坪的時候衝他們揮了揮手。一聞到鹹的空氣,並且感受到了熟悉的海的氣息,她的心情就開始愉悅}起來。她沿著水邊跑著,慵懶的海浪拍打著她腳邊的沙子,海鷗在身邊盤旋,它們響亮的叫聲在她聽來如同音樂般讓她振奮和放鬆。
頭頂上,天空一碧如洗,大片白色的雲朵在溫柔的清風吹拂下悠悠漂浮著。在她的左邊,海延伸到了天的盡頭,寬廣、壯麗而不羈。右側,連綿的大樓模糊了地平線,有幾幢甚至比她父親的房子還要高大,每幢樓都有一些事情在發生。
花匠們在照看著花床,僕人在清潔露台,整理游泳池,自動噴水系統在給草地澆水,草坪在清晨的陽光下就像溫潤的綠寶石一樣。
思瓏把目光集中在海面上,沿著水邊跑了三英里,然後開始返回。她保持著她的步伐,直到看見他父親高爾夫球洞上插的小旗為止。於是她開始慢跑。棕櫚海灘的居民很顯然比貝爾港的人睡得晚,她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在她跑步的第一個小時裡,海灘上幾乎只有她一個人,不過現在,又有了另外幾個人在沿著沙地晨跑。這裡的跑步者也不那麼友好,他們避免眼睛直接接觸,只是在擦肩而過時點點頭或是微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思瓏正想著,一個上了年紀穿著長袖襯衫的花匠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一直在草地邊的花床裡幹著活。他站了起來,隨即一把抓住左手臂,將它彎折了起來。思瓏奔向他,一邊已經在搜索四周,看是否有人能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忙,但是看來他是唯一一個在那棟房子邊幹活的人。
「放鬆些,」她柔聲說道。「我會幫你。靠著我。」她把她的手臂圍在他的腰間,想著能否讓他坐到旁邊一棵樹下的一圈鐵長椅上。「告訴我怎麼了?」
「我的手臂,」他喘著氣,臉痛得都白了。
「你胸口痛嗎?」
「不。我的……肩膀……動過手術。」
還好不是心臟病發作,這讓思瓏大大鬆了口氣。她扶著他來到了樹邊,幫他坐到了白色的鐵長椅上。「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吐出來。」她教他,「你有藥治這種痛嗎?」
他照著她的說法,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吸了一口。「我會沒事的……很快。」
「慢慢來。我不著急。」
在另外幾次深呼吸後,那個花匠抬起頭看著她,思瓏注意到他的臉色已經好多了。他比她想的要年輕——可能是六十七八歲——一副很懊惱的模樣。「我站起來的時候,我忘了,靠到了我的左臂上,」他解釋道,「我覺得我的左肩膀就好像要從我身上脫開似的。」
「你是多久前動的手術?」
「上星期。」
「上星期!那你不該戴著什麼繃帶嗎?」
他點了點頭。「是的,但是戴著那玩意兒我沒辦法用我的手臂。」
「這兒應該有人在你治療肩膀期間可以接替你的工作,你可以干他們的活。」
他瞪著她,好像他從來就沒有想到過這點,而這種可能性又讓他感到興奮。「你認為我在這兒還可以幹什麼活兒?」
「這裡一定是棕櫚海灘最大的田產之一。一定有不是重體力的活兒。你應該和這個地方的主人談淡,和他解釋一下你的情況。」
「他已經知道了我肩膀的情況。他覺得在傷養好之前我什麼都不該幹。」
「他不給你個其他的工作?」思瓏說道,有錢人對於經濟窘迫的人的漠不關心幾近殘忍,這讓她感到氣憤。
他拍了拍她的手,她為他抱不平,他很感動。「你如果坐在這兒和我說會兒話,我就會沒事了。和一個像你一樣甜美可人的小東西聊天,比我能服用的任何止痛劑都要好。」
「和我坐在這兒會給你惹麻煩嗎?」
他笑了,想了想。「我不知道會怎樣,不過臆想一下有什麼會發生倒是挺令人愉快的。」
思瓏猛地想到了一些事:他的手非常光滑,言談儒雅,而他的態度有點像調情。她感到很窘,開始站起身。「你不是花匠。我犯了個愚蠢的錯誤。我很抱歉。」
他握緊了抓住她的手,不讓她站起來,但是等她又坐下的時候,便放開了。「別跑,也別難為情。你的關心讓我很感動,我也很高興你能幫我。這兒很少有年輕人會停下來幫助一個痛苦中的老花匠。」
「你不是個老花匠。」思瓏堅持自己的說法,被他的死皮賴臉給逗樂了。
「我是個新花匠。在我的肩膀癒合之前,我需要有一個臨時的愛好。我有一個舊傷,它開始威脅到我的高爾夫比賽,所以我動了手術。」他傾吐著,聲音開始顯露出一種實實在在的擔憂,「我在推球時老是打出左曲球,怎麼也改不掉,而我的短桿真是糟透了。」
「這是……很慘。」思瓏忍著笑,表示了自己的同情。
「的確是。這所房子是我兒子的,他真是沒心肝,昨天他竟然不和我一起打高爾夫,而且竟然毫不在乎地打出七十二桿!」
「他是個怪物!」思瓏逗他道,「他不該活著!」
他呵呵地笑了。「我喜歡有幽默感的女人,你顯然有。我被打動了。你是誰?」
思瓏父親的房子在海灘那頭,離這兒只有幾棟房子的間隔,這兩個男人認識是再可能不過的事了。她不想說明她是卡特.雷諾茲的女兒,儘管她離開這兒回到那棟房子去的時候,會被他一覽無餘。「我叫思瓏。」她閃爍其詞地回答。
「這是你的名字嗎?」
「是的。你叫什麼?」在他能有時間問她的姓氏之前,她迅速地又接著說道。
「道格拉斯。我以前在這附近沒見過你。」
「我住在貝爾港。我來海灘這兒拜訪一些人,不過只待幾天。」
「真的嗎,是什麼人?海灘這一帶的人家我幾乎都知道。」
思瓏被逮了個正著。「卡特•雷諾茲家。」
「天哪!我和雷諾茲他們一直都認識。你一定是湃瑞斯的朋友?」
思瓏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她的手錶。「我真該走了。」
他看上去情緒一下子低落了,這讓她覺得有些內疚。「你能再待幾分鐘,讓一個孤獨的老頭的一天閃亮起來嗎?醫生不讓我開車,我的兒子不是在工作就是出門去什麼地方。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對於老年人的困苦,思瓏一向心存憐憫,這當然包括眼前這個有錢的老人,她意識到他一定受著寂寞的折磨。「我想在我得去打網球之前,還有一點時間。你想談些什麼?」
「我們都認識的人?」他用毫不掩飾的高興勁立刻提議道。
「我們可以好好閒扯一下——讓他們名譽掃地!這永遠會讓人覺得開心。」
他的語調和提議讓思瓏一下笑出聲來。「這不太行。我在棕櫚海灘唯一認識的就是雷諾茲家。」
「閒扯他們沒什麼意思,」他玩笑道。「他們簡直無聊得可怕,像樹一樣直挺挺的。那我們來談談你吧。」
「我也很無聊。」她向他保證說,但是他對於自己選擇的話題仍不願偏離絲毫。「你沒有戴結婚戒指,這就是說你還沒有結婚,也就是說你把時間都花在了另外一些事上。你幹什麼工作?」
「我是個室內設計師,」思瓏答道,又很快地加上了一句,「但是這不是個有趣的話題。讓我們談談讓你也感興趣的東西吧。」
「我對那些出於某種原因不願意談論自己的年輕漂亮的女人感興趣。」在看似輕鬆無害的調侃之後,他突然用一種明白無誤的語氣說道,著實讓思瓏吃了一驚,不由警惕了起來。
「不過,」他再次向她擔保,「我不會打探你的秘密。讓我們想想——我們需要一個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我想你不會對公司合併、高端金融、世界政治之類的事興致盎然吧?」
思瓏急切地點著頭。「我昨晚在吃晚餐時聽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理論,是關於全球市場的將來。」
他看上去有些意外,又感到高興而欣喜。「一個漂亮的好心腸女人,有幽默感,又有聰明的頭腦。難怪你還沒結婚——我打賭你把你那個歲數的年輕男人都嚇死了。」他衝她專注地一笑,不由讓思瓏懷疑他是否真如他說的對她無害。接著,他拍了拍他的膝蓋,宣佈道,「讓我們來談談俄羅斯的經濟吧。我喜歡聽自己談論那個話題。我的智慧和真知灼見從來都會給我帶來快樂……」
思瓏大笑了起來,被他的幽默徹底傾倒了。接著她開始傾聽,且久久難忘。
她離開的時候,道格拉斯•梅特倫站在草坪邊,目送著她。然後,他踱回到屋裡,悠閒地步人廚房。「早上好。」他一邊對自己的兒子和女兒說著,一邊給自己倒了杯咖啡。「你們真該看看今早太陽升起時的景色。太美了。」
他的兒子正坐在餐桌邊,看著《華爾街日報》。他的女兒正在從烤麵包機裡取出一隻麵包圈。聽到他談笑風生,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望向他。「你今天早上的心情真是特別好得妙不可言。」諾亞發表了自己的觀感。
「我過了個妙不可言的早晨。」
「幹什麼了?」他的女兒科特妮滿腹狐疑地質問道。「首先,你沒有去任何地方。其次,也沒有地方可去。棕櫚海灘是個墳墓。我無法相信你真的想要我永久地住在這兒,而我滿可以呆在加州,住在學校裡。」
「我一定是個受虐狂。」道格拉斯興致勃勃地對她說。「不過,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今天我妙不可言的早晨是由一個令人著迷的年輕女子帶來的,她注意到我的肩膀給我造成了痛苦,於是主動幫助我,還和我聊天。」
科特妮瞇縫了一下眼睛。「那女人有多年輕?」
「我猜,三十歲以下。」
「哦,太棒了。前兩次你遇到的『三十歲以下』的『令人者迷的年輕女子』,你都娶了她們。」
「別這麼尖酸,科特妮。有一個女人是你的母親。」
「第二個太年輕,所以生不出孩子。」她這回可是無事生非。
道格拉斯不再理會她,轉而向他的兒子描述起思瓏。「她錯把我當成一個花匠——一個非常可以理解的錯誤.想想看我在那兒挖土。我們談得很愉快。你永遠也猜不出她是誰——」
「讓我試試,」科特妮打斷了他們。「當你和她說話的時侯,她是不是坐在石塊上,吃著奶油點心?」
兩個男人都不理她。「她是誰?」諾亞問。
如果你昨晚和卡特一起用晚餐,你可能見過她。我本想問她這件事,可是我不願意承認我有一個你這麼大的兒子。我的虛榮心心已經在被誤認為是一個花匠的時候受到了打擊。她的名字叫思瓏。」
諾亞一下子笑了出來。「你一定在開玩笑!你到底都和她談些什麼?」
「很多事。我們討論了世界局勢,經濟——」
「一定是你在不停地說。」他的兒子挖苦道,「她根本沒辦法加入聰明人的談話中。」
「今天早上她的表現非常出色。她提到昨晚她聽到了一個差不多的討論。當她告訴我她聽到的東西時,我就聽出來那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
「她能夠重複這些讓我感到很驚訝,但是相信我,她一點都不懂」
「你把她說得就像一隻鸚鵡!真的,諾亞,我想,我夠格做一個理所當然的好評判,我能保證她不僅漂亮,而且非常聰明。還很機靈。」
「我們兩是在說卡特•雷諾茲的女兒嗎?」
這回輪到道格拉斯大吃一驚了。「他的什麼?」
「卡特有兩個女兒。湃瑞斯大一歲。」
「我認識卡特好多年了,他從來沒提過他還有個女兒。」
「昨晚他告訴我,兩個女孩在離婚的時候一分為二,那時她們還都是嬰兒,思瓏跟了她母親。在他心臟病發後,卡特決定要試著去彌合這個破碎的家庭,所以他邀請她來祝直到昨天以前,這家庭的兩個分支還從來沒有任何聯繫。」
「為什麼不?」
諾亞把報紙推到一邊,站起身。「我不知道。別的事卡特沒有再主動多說什麼,我也覺得不合適問。」
「我就感覺到她有一個秘密!」道格拉斯對自己的見解會心地一笑。「我騙了她,讓她以為我是個花匠,所以她也掩藏起她的身份,來哄我。她一定知道我會發現她是誰。一報還一報。她真太有意思了!我告訴過你,你小看了她。」
「也許。」諾亞回答道,心裡還有保留,不過確確實實覺得好奇。
科特妮在她的麵包圈上塗完奶油,從諾亞身邊擦過,來到了桌邊。「我可以預見到整件事情最後會變成怎樣。」她預言著,「我的哥哥將會娶湃瑞斯,而我的父親將會娶她的妹妹。我呢,會上薩利•捷絲-拉菲爾節目,去談談亂倫的重組家庭。會很刺激。」
「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不會和湃瑞斯結婚。」諾亞劈頭就是一句。
「那麼,你也不能娶思瓏,因為我們的父親打算這麼做。在他娶了她之後,你不能和她結婚,因為這老掉牙了,也不能讓我上薩利的節目。他們已經做過一檔節目,叫『我的嫂子曾經是我的繼母』。」
「住嘴!」
直到諾亞走遠再也聽不到了,科特妮才看著正在打開諾亞報紙的父親,說道,「為什麼你允許他那樣跟我說話?」
道格拉斯對於她要引起一場爭吵的企圖並不理會,把報紙翻到了社論版。
「他又不是我爸爸,只是我的哥哥。為什麼你允許他那樣跟我說話?」
「因為我已經太老,沒法打你屁股,而且他也不同意這麼做。」
他可能會樂在其中的。他喜歡暴力。」
「為什麼這麼說?」道格拉斯溫和地問道。
「你知道為什麼,」她回擊道,「你只是在假裝不知道,因為你輸我們絕大多數的錢,而他現在卻賺得很多,這樣我們才可現在這樣生活下去。他被抓的時候,你會假裝你不知道嗎你會在探訪日去看他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39:48
第十七章
在網球場上,思瓏的父親和姐姐穿著白色的網球眼,冬日裡曬黑的皮膚讓他倆看上去非常矯健,而且就如同兩個珠聯璧合的受過良好訓練的運動員,他們既優雅又充滿力量。比賽第一局剛開始,思瓏就不禁嘖嘖讚歎起來。
在比賽結束的時候,思瓏注意到了一些別的事:他父親在網球場上打球,就好像在戰場上一樣,對對手毫不留情,儘管保羅和思瓏很明顯不能和他們匹敵。而且,他對他的搭檔也同樣不留情面。每次他認為湃瑞斯犯了錯,不管那錯誤有多麼微不足道,他都要批評或是訓她一頓。
這讓思瓏感到很不舒服,以至於只剩最後一局比賽的時候,她都想歡呼起來。不過她並沒有這樣做,而是立在網前,站在保羅身邊,假裝沒聽見她父親對湃瑞斯的說教,他對湃瑞斯取得上一分的方式大為不滿。「你整個早上都離球網太近了!保羅沒接住你上個球的唯一原因是因為你運氣。失敗者才靠運氣。勝利者憑的是技術。你不知道嗎?」
「是,」她說道,像往常一樣鎮定且彬彬有禮,但是思瓏知道她一定感到尷尬異常。思瓏想,他們在其他地方打球的時候,他是不是也這樣對她。
「真是令人難以相信!」思瓏對保羅輕聲說,「她為什麼不正視他,告訴他她已經盡力了。」
「她沒有盡全力,」保羅回答,「她打得很好,不過只是在配合他,她沒有完全施展開,不然我們會覺得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思瓏的心沉了下去。她也有同樣的感覺,不過當保羅用言語表達出來的時候,他把這變成了一個事實,而且讓思瓏無法忽略她對湃瑞斯產生的憐憫,但對她的不爭,思瓏又感到憤怒。
比賽一結束,卡特的個性就經歷了一個轉變,變得好多了。他用一種在昨天就表現出的誠摯的風度,快步走到網前,給了思瓏一個讚許的微笑。「思瓏,你有許多天生的稟賦。」他對她說。『有個好教練,你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對手。你在這兒的時候,我會和你合作一回。事實上,我現在就教你一課。」
這個決定把思瓏給鎮住了,臉上露出一種錯愕的笑容。
「你真太好了,不過我想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特別喜歡打網球。」
「那是因為你沒有使出你所有的本事。」
"你也許說得對,但是我還是不打算試。」
「好吧。你的身體情況不錯。你跑步。你還做其他什麼?」
「沒什麼了。」
「你上的自我防衛課怎麼樣?他們一定教了你一點空手道或者柔道?」
「一點。」思瓏含糊地回答。
「太棒了。我學過幾年武術。讓我們去那邊,你可以表演給我看你都會些什麼。」
這個男人不單喜歡運動,還是個愛挑起比賽的競爭者,思瓏吃驚地意識到這點。而且不以這種或那種方式迫她就範,他是不會放棄的。她還知道卡特•雷諾茲不喜歡被打敗,那既然她來這兒是為了迎合他,看來讓他丟臉不會是個好主意。
「我真的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我對你不會很嚴格的。」他堅持。不顧她的反對,他把他的網球拍放在草地上,走開去。「來吧。」
思瓏無可奈何地看了保羅一既注意到諾亞•梅特倫正穿過草地走向他們,手裡拿著一個棕色的大信封。卡特也看到了他,衝他揮了揮手。「我不知道你今早會過來,諾亞。」
「我拿了些文件過來,需要你和艾迪斯簽署。」他解釋道。
「我過幾分鐘和你談吧。思瓏最近上過自我防衛課,她要表演給我看她學到的東西。」
「不著急。」諾亞說。
思瓏非常不情願地把網球拍放在他父親的旁邊。湃瑞斯看上去有些不安,但是什麼也沒說。保羅看上去也有些忐忑,但是思瓏無法確定他是擔心她受傷,還是擔心她讓他們的主人受傷。諾亞•梅特倫把手臂交叉在胸前,看上去有些狐疑,這讓思瓏對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感覺更緊張。「我真的不想耽誤你們的會面。」她對諾亞說,希望在最後一分鐘尋求一個轉機。「我肯定那些文件比這重要得多。」
「對我來說不是。」他說道,衝著卡特微微點了點頭。「去吧。」
思瓏覺得他的態度有點古怪,但是她別無選擇只能照他說的做。她走向他的父親,提醒自己無論他有怎麼樣的舉動,給他個背摔都不是個好主意。
「準備好了嗎?」他問她,一邊快速而正規地衝她一鞠躬。
思瓏點了點頭,回鞠了一躬。
他突然之間移動步伐,思瓏還沒時間反應,他已經輕鬆地取得了一分,多少有些令人尷尬。
「你沒提防。」他說道,語調就像剛才在網球比賽時責備湃瑞斯時一樣,充滿著優越感,令人氣憤。他不給她時間重新調整她的姿勢,又鉚上了她,一下子抓住她,讓她失去了平衡。
「思瓏,你沒有集中注意力。」
思瓏打定主意要給他來個背摔,而且認為這個主意非常好。他又逼近了一步,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空當,衝了上來。思瓏旋轉身體,抬高腿,猛地踢了出去,把他摔在了草地上。
「我想這次我的注意力更集中了。」她答道,很甜美的樣子。
這次他更小心了一點,站起身在她身邊繞圈,尋找著新的攻擊點。思瓏在心裡暗暗稱讚他的身手,但是他對於自己也過於自信了。他衝了上來,她一擋,隨即朝他的腹部擊去,讓他氣都喘不上來了。「我這次更警覺了。」
在她贏得了她的第二分時,她感覺到他成了一頭困獸,而她對此絲毫不感到陌生。他貓著腰,臉孔因為尷尬和慍怒而漲得通紅,而動作也盡失優雅和風度。他等待著一個空當,然後旋轉身軀,踢了出去,不過並沒踢到她。一等他收回自己的動作,思瓏立刻又贏得了另一擊。接著,她認為在被迫傷到他、或是有可能讓他傷到她之前,該是結束這次「表演」的時候了。
她用手拍了一下臀部,退到他夠不著她的地方。「我快不行了。」她笑道,試著緩和緊張的氣氛。「你真夠厲害。」
「我們還沒結束呢。」他說,一邊拍著褲子上沾上的草。
「結束了,我們結束了。我已經累得快不行了。」
讓思瓏感到驚訝的是,諾亞•梅特倫竟然前來給她解圍了。「卡特,在你客人來的第二天就攻擊他們,不太禮貌。」
「是這樣。」思瓏玩笑道,「你該等到第三天。」她轉過身,伸手要去揀諾亞•梅特倫腳邊的網球拍,不過他先揀了起來,遞過來給她。
「我父親向你問好。」他說,臉上懶散而熱烈的笑容如此富有魅力,讓思瓏一陣緊張,都沒法在伸手接過球拍的時候集中精神聽他說的話。
「對不起?」
「我父親對我說,今天早上他和你談得非常開心。他對你 印象非常深刻。」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你的父親。」思瓏說,非常驚詫。
「我也這麼想。」他望向卡特,於是思瓏抓住這個機會逃開了。「卡特,」他說,「如果週二晚上你打算在俱樂部玩撲克能話,我想邀請思瓏、保羅和湃瑞斯一起吃晚飯。」
思瓏已經同保羅開始向屋裡走去了,但是她聽到她的父親說,「真是個好主意!思瓏——」他叫到,「你和保羅可以嗎?」
這不是個「好主意」,而且一點也不「可以」。她轉過身,不過繼續後退著往前,傻傻地寧可要最大限度地同諾亞•梅特倫保持距離。「聽上去不錯。」她叫道。她對保羅輕聲說,「我希望我們能有辦法擺脫出來。」
他斜了她一眼。「我希望我能知道梅特倫需要簽署的文件都是些什麼。」
「諾亞•梅特倫從某種角度來講,是嫌疑犯嗎?」
「每個人都是疑犯,除了你和我。而且,」他開玩笑道,「我對你並沒有完全的把握。」接著,他嚴肅地又說,「我在想是什麼文件需要艾迪斯•雷諾茲簽署。如果我們知道,也許會給我
們沒有著手調查的領域指明方向。」
思瓏有一種感覺,他沒有告訴她全部的事實,但是她知道在追問他一點用處都沒有。
「你今天早上怎麼遇見梅特倫的父親的?」
「在我晨跑回來的路上。我看見一個男人在花園裡挖土,他起來的時候,很明顯痛苦異常。我停下來幫助他,又呆了一會兒和他聊了幾句。起初我以為他是個花匠。」
「你沒有告訴他任何事吧?」
「沒有任何會傷害到我們的事,而且不該說的,我都沒說。事實上,我只告訴了他我的名字,但是我沒辦法不告訴他我住在哪兒。有問題嗎?」
他考慮了一會兒。「完全沒有。」他不可捉摸地微笑著。「梅特倫的父親不是今天唯一一個被你吸引的人。我想,你讓他的兒子也同樣印象非常深刻。我想他有點動心了。」
「被我?不可能!」
「我注意到了他看你的眼光。你也注意到了。那些眼光讓你興奮。」
對他有些荒謬的結論.思瓏咯咯地笑了,「像諾亞。梅特倫這樣的男人產生的異性電流足夠照亮整個紐約市,而且他們很清楚這一點。這是他們的力量,而且他們會把它用在任何一個碰巧在身旁的人。我恰巧在他身旁。我覺得有點震撼,這讓我『興奮』。」
「是因為這樣嗎?你知道多少『像諾亞•梅特倫的男人』?」
「對他這個類型的男人,我生來就懂。」思瓏堅決地說.
「而且對此有基因免疫力。」
「你在說什麼?」
「我母親。根據她告訴我的,以及我用我的眼睛看到的,我的父親一定就像諾亞•梅特倫一樣。你知道湃瑞斯愛他嗎?他們實際上算是訂婚了。」
他們走到了露台的階梯旁,他壓低聲音說,「湃瑞斯不愛他。你父親催促她嫁給梅特倫。她不願意。不幸的是,」他深思熟慮地接著又說,「那不代表她不接受擺佈,她會聽之任之的。兩個男人都完完全全地控制了她,讓她害怕。」
「你怎麼知道這些?」
「第一部分是今天早餐時她向我吐露的。第二部分是我推斷的。」
「她告訴你那些事?」思瓏驚異地重複了一遍。「真難想像她會對任何人如此敞開心扉。為什麼是你?」
「因為我並不想控制她。另一方面,我是個男性,而她被男人嚇怕了,所以當我非常紳士地向她坦率發問時,她身不由己地作了回答。」
「太可悲了。」思瓏柔聲說道,兩人在房子的後門附近停下來。「我不認為我會喜歡她。我不想喜歡她。」
聽她這麼說,他呵呵笑了起來。「但是你喜歡她,你會的而且你在這兒的時候,你也會試著做她的擋箭牌,幫她抵擋那兩個男人。」
有很多次,保羅•李察森這種無所不知的姿態讓她覺得惱怒。「你憑什麼這麼肯定?你憑什麼認為我會那樣做?」
她的氣惱對他絲毫沒產生影響。「你會不由自主的。」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但是也不無可親,「因為你對需要你的人從來都毫不猶豫地施以援手。」
「你又不是個心理醫生。」
「說得對,」他咧嘴一笑,一邊伸手為她打開了後門,「但是我能辨別一個人的心腸是不是軟,而你的心就像剛剛烤出來的軟糖。」
「聽上去真噁心。」
「事實上,這是個恭維。」他彬彬有禮地答道。「我對軟糖特別著迷。只是別讓你的好心腸干擾了你的判斷或者你在這兒的工作。」
要不是蓋利•迪士勒在廚房裡攔住了他們,思瓏滿可以有機會回敬他最後那番小小的嘲弄。「今天早上玩得真開心,」她扯起了謊,「我要上樓洗個澡——」
「對不起,雷諾茲小姐。」迪士勒說。「雷諾茲太太想在陽光室和你見個面。」
「哦,」思瓏低頭看了看沾滿草屑的短裙和髒髒的手臂。
「我得先洗個澡,換身衣服。你能告訴她我會盡快去她那兒嗎?」
「雷諾茲太太說她想立刻見你。」他轉達道。
這個傳喚聽上去有點令人膽顫心驚,而且保羅也注意到了。「我和你一起去。」他說。
蓋利搖了搖頭,非常堅定地對思瓏說,「雷諾茲太太說她想單獨見你。」
陽光室正對著後草坪,所以當思瓏一看見艾迪斯•雷諾茲臉上酸酸的表情,就猜想這個老婦人一定看到了那段簡短的自我防衛對抗,並且一點都不認同。「你在那兒算是演了一齣好戲!」她停頓了一下,用責備的眼光掃視了一下思瓏雜亂的頭髮和滿是污漬的短裙。「教養良好的年輕女子不會在草地上打滾,而且也不會一身邋遢地到處走。」
思瓏控制著自己,對她毫無公正可言的進犯保持著克制。「我並不想表演。事實上,我盡了一切努力想躲開這事,但是你的孫子堅持要這麼做。另外,如果不是迪士勒先生堅持說你想立刻見我,我早在來這兒之前就會換好衣服。」
思瓏的反抗讓她的臉色凝重起來。「你說完了嗎?」
思瓏點了點頭。
「你的脾氣還真不小。」
「今早我過得夠嗆。」
「我發現了。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你在海灘跑步,又試圖搭救道格拉斯•梅特倫,這是諾亞告訴我的。你及時回來打網球——雖然打得不怎麼好——然後你給了你父親不止一個,
是兩個背摔,並以此結束了你的早晨。如果你在午餐後還有多餘精力的話,請把它用到你的反手上。」
「什麼?」
「你的網球技藝還需要大大提高。」
「雷諾茲太太,我可不是有閒有錢一族。我為生存而工作,我的時間非常寶貴,我想把時間花在我喜歡做的事上,而我不喜歡網球!」
「我在全盛時期還得過獎牌。雷諾茲家族個個都是網球好手。我們家族的分支在全國各個最頂尖的俱樂部贏得網球錦標賽冠軍。你現在的水準讓我們家族蒙羞;不過,認真練的話,我相信你可以達到我們的標準。」
「我既不打算也不渴望做這種事。」思瓏蔑視地對她說,「我不是雷諾茲家族的成員。」
「愚蠢的女孩!你看上去不像我們,但是在骨子裡,你比湃瑞斯更像雷諾茲家的人。你認為你從哪兒得來的這股不可侵犯的傲氣,讓你這會兒能這樣對我說話?你認為你為什麼會在那兒對卡特的羞辱寸步不讓?看看現在的你吧——倔頭倔腦,不管穿著多髒多可怕的衣服,還是堅如磐石,像一個國王一樣自信,覺得自己有權利在我的房子裡對我怒目而視,因為你認為你是對的,而我是錯的。如果這不是雷諾茲的過人之處,我不知道你會管它叫什麼。」
「如果你認為這是恭維我,那我得告訴你我並不接受。」
「哈!」她說著,高興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說話就像一個真正的雷諾茲!你認為你比我們強,儘管我們可以買賣你所在的那個城市。我多希望雷諾茲的母親仍然活著,能看到這一切。當她去佛羅里達帶他回來的時候,她想帶回的是一個和我們最相像的孩子。不論她怎麼蓄謀,那個可怕而愚蠢的女人帶回來的卻是完全錯誤的一個。」
「這對我可算是真幸運了。」
「揶揄得夠了吧。我想我們都很瞭解對方,現在可以很迅速地加深瞭解了。請坐下來。」
聽她用「揶揄」來形容到目前為止她們所做的一切,思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她坐到了她身邊的籐椅上。
「明人不說暗話,」她鄭重地說道,讓思瓏覺得新奇、好玩、又有點緊張。「我堅持要你來這兒,而且我有幾個非常好的理由——你為什麼看上去這麼驚訝?」
「我以為這全是我父親的主意。他說他發了一次心臟病,想趁還有時間的時候瞭解我。」
她遲疑了一下,撥弄了一下永遠繫在頸部的珍珠項鏈,接著她並不情願地說道,「你搞錯了。起先,他比湃瑞斯還要使勁地反對。」
「湃瑞斯反對嗎?」
「當然。當她發現你決定接受邀請的時候,非常痛苦。」
思瓏把目光轉向了她坐椅邊綻放的粉色杜鵑,試著不攙雜任何感情地來接受這些事,「我明白了。」
「我不認為你明白了。當湃瑞斯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卡特的母親就完全讓她相信你的母親不適合待在小孩子身邊,而且法官下了一個特別命令讓她離開她的身邊。後來,她又被迫相信,你自然和你的母親如出一轍。」
她停頓了一會兒,好讓她的話能浸潤到思瓏的心裡。接著她又說,「至於卡特,有好些理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不願意在這麼久以後把你再帶回到這個家裡。有一點,他不認為把你帶入一種你從來沒有擁有過的生活是一件好事。而且,我懷疑他覺得把你丟下有些良心不安。所以,很能理解他現在並不熱衷於和一個他虧待過的人面對面。很早以前我就想力促這樣一場小小的重聚,要不是卡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兒媳婦,幫了我一個忙,早我先逝,我還沒辦法實現這件事。」
「為什麼不能?」
「因為她會在十分鐘裡就把你趕走。你永遠也無法忍受她對待你的方式,而且我不想讓你受這樣的對待。我可以來看禰,我是這樣想的,但是這不能化解湃瑞斯、卡特和你之間的隔膜,而這才是我的目的。」
她的目的竟然是修好,而到目前為止她所做的只是羞辱、批評和激怒思瓏,這讓思瓏大為驚訝。
「卡特的母親一死,我意識到我可以把你帶到我們的身邊,於是我強迫卡特進行我的計劃。他別無選擇。」
「他沒有嗎?」
「當然沒有,」她言辭鑿鑿地說道,粗著嗓子笑了起來。
「因為我捏著錢包。」
思瓏眨了眨眼,清了清嗓門。「你什麼?」
「我控制著漢諾華基金,這可是雷諾茲家財的絕大部分。」她鄭重其事地說道,好像單這一條就能向思瓏解釋清所有的事情。
「我不明白。」思瓏說。
「挺簡單。我父親,詹姆士•亨士利,是一個英俊但一文不名的紈褲子弟,二十五歲之前,他就把他繼承的所有家當給輸光了。為了維持他的生活水準,他必須和一個女繼承人結婚,
於是他選擇了我的母親,她是漢諾華財團的繼承人。我的曾祖父一眼就看穿了他,堅決不同意這樁婚事。但是我母親愛他,而且她是個被慣壞了的、一意孤行的女孩。她威脅說要私奔,
手是我的曾祖父只能投降,不過在他首肯之前,他做了安排,這樣我的父親就不能完全控制我母親的財產。曾祖父設立了一個信託,在他死後才能由我母親掌管,而且必須得到由他委派的其他信託人的同意。根據這個信託的條款,控制權永遠落在漢諾華家族最年長的族員手中,而不是他們的配偶。目前,我就是那個族員。」
思瓏不準備對這個說明作任何表態。「你父親發現這個信託的時候,一定非常失望。」
「他都快氣瘋了,不過一旦他意識到他的生活不可能有任何提高,除非他自己賺自己的錢時,他便這麼做了。他的財產數目不多,根本比不上漢諾華家族的,而且其中的一半還理所當然地屬於我的母親,並且被歸入信託基金中。卡特繼承了我父親的精幹的商業頭腦,他把雷諾茲家的財富擴大了好多倍。」她不無得意地說道,「不過,我叫你來不是要和你討論卡特。我想談的是湃瑞斯。你瞧,儘管她對你和你母親有些先人為主的印象,但是昨晚她告訴我,她覺得你看上去還不錯。」
直到剛才,她所說的每一件事還都帶著否定,以至接踵而至的讚美讓思瓏完全措手不及。
「我看得很清楚,你有膽量,還有叛逆精神,我希望這些東西湃瑞斯能多點。也許你和她在一起時,能把這個放在心上?」
湃瑞斯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話,她沉默不語地等著湃瑞斯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你今天早上有失水準。」
她嚴厲地說道,「你離網太近了。有什麼事纏上你了?」
「我想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胡說八道。你是不想傷害思瓏的感情,因為她的技術太差。不說這個了,」湃瑞斯剛想回答,她就打斷了她。「我想你和思瓏今天下午一起打高爾夫是嗎?」
「是的,晚些時候我們會一起喝茶。」
「很好,我想你們兩個能多花一些時間在一起。今晚有什麼打算?」
「諾亞想邀請保羅、思瓏和我一起共進晚餐。」
「太好了,」她點了點頭表示首肯。「你父親決心要在聖誕節給你們兩對完婚。你也該多和諾亞相處。」
思瓏不想打高爾夫,而且她也知道湃瑞斯並不想嫁給諾亞。卡特和艾迪斯•雷諾茲顯然對受控於他們的人究竟想要些什麼不感興趣。思瓏不能肯定她要什麼,而且仍對剛才艾迪斯說的那些話驚異不已,還急於想把其中相關的部分告訴保羅。除此之外,她唯一確定的一件事就是她真的想多瞭解湃瑞斯一點。
「我得沖個澡。」思瓏對她們兩人說,然後她故意在站起來的時候沖湃瑞斯笑了笑。「有一點,我想感謝你,在網球場上,你對保羅和我真是手下留情了。你太好了。」
「胡扯!」艾迪斯打斷了她,「她應該利用這些時間好好磨練一下她的技藝,而不是毫無長進!」
思瓏意識到,這個老女人對任何可由她或她兒子輕易擺佈的人,都不會心存敬意的,哪怕她認為這是她的權利或是特權。「湃瑞斯知道保羅和我是你的客人,所以她的第一選擇自然是讓我們感到賓至如歸。我想我在報紙的禮儀欄目裡讀到過,這是主人家首要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責任。是嗎?」思瓏說完了,露出一臉無知的模樣。
艾迪斯-雷諾茲可沒那麼好騙。「小妞,你是想給我上課嗎?」
她的語氣讓人很難肯定她到底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
思瓏咬住嘴唇,好讓自己不笑出來。「是的,太太。我想,我是有點.」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女孩。」她粗聲粗氣地斷喝到,不過聽不出真的在生氣。「我一分鐘也不能忍受看你穿著那一身髒衣服了。快去洗你的澡吧。」
聽到可以離開,思瓏拔腿就走。
「別浪費水,」艾迪斯神經兮兮地高聲叫道。
思瓏一走,艾迪斯就用她那兩隻淡藍色的眼睛盯住了湃瑞斯。「她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把權威放在眼裡,也不配得到財富。你覺得她怎麼樣?」
很久以前,當湃瑞斯•雷諾茲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就接受了這樣一個事實,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反對她家族裡的任何一名成員都是徒勞並且愚蠢的。他們是不可一世的,從不手軟,而她則是個膽小鬼,一個懦夫。不過,一小時前,她看到她的妹妹卻為她自己,然後為湃瑞斯挺身而出。既然如此,看來湃瑞斯現在也該做同樣的事情。她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於是在運動短褲上輕輕擦了擦。「我——我很抱歉,曾祖母,」湃瑞斯說,她的嗓音因為不習慣採取如此對立的立場而顫抖著,「不過,她,她——」
「別吞吞吐吐的,孩子!你在幾年之前就克服了發言障礙。」
雖然仍在顫抖著,但是湃瑞斯下定了決心,她抬起了下巴,像思瓏一樣迎向曾祖母的目光,鄭重地說.「我認為她很棒!」
「好吧,那為什麼你剛開始不直說?」
湃瑞斯無法回答,也不能忍受再被教訓一頓。她看了一眼手錶。「如果我不快些去洗個澡的話,我們會趕不上在俱樂部喝茶的.」
「看看她都帶了些什麼衣服來。」艾迪斯高聲叫道。「她在這兒的時候,一定不能讓她丟自己或者我們的臉。在俱樂部和城裡她都會遇到我們的朋友。看看她是否有得體的衣服。」
湃瑞斯不知所措地答道,「我不能翻她的衣櫃,批評她的服裝,對她說這些衣服不合適。」
「你當然可以。你對服裝很在行。你設計服裝。」
「是,不過——」
「湃瑞斯!這事關心著點。還有湃瑞斯——」她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湃瑞斯。「除非你沒什麼可以借給她的,不然就別在這兒那些昂貴的服裝店扔錢。」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40:26
第十八章
思瓏不清楚這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關於她父親以及他的財務狀況都知道些多少,她甚至也不清楚他們都懷疑他什麼,但是看來把她已經知道的都告訴保羅很重要。然而交換信息的方法只有一種,還被卡得很死,無奈她只能敲響了他房間的門。沒人答應,於是她沿著大廳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卻發現門被鎖上了。她轉動了一下門把手。」喂,有人在裡面嗎?她叫道。
門猛地開了,她一驚,退後了一步,不解地望著保羅,他正穿著短褲,拿著她的小說,食指插在書頁中間,好像要定准位置。
「我的房間沒有陽台,所以我想借用一下你的,直到你回來。」他解釋道。
思瓏知道他在說謊,以防有人正好在大廳聽到他們的談話。她跟著他進了房間,關上門。「你到底在做什麼?
「查查有沒有竊聽器。我沒找著。」
主人在自己的私人房間裝竊聽器,這個想法也未免太荒謬了,於是思瓏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這只是出於謹慎。你父親是出了名的極度小心之人。」
「沒有那麼小心,要不然我們就不會在這兒了。」思瓏和他開起了玩笑。
「說到我們為什麼會在這兒,」她臉帶笑容地又接著說,我剛和我的曾祖母談了會兒話,受益匪淺。你知不知道她控制著這個家族絕大部分的財產?」
「你是在說漢諾華信託?」
思瓏有點洩氣,點了點頭。
「她對你說什麼了?」
思瓏幾乎一字不拉地把曾祖母和她談話中相關的部分重複了一遍。
「沒什麼新鮮的,」他說。「至少沒什麼重要的。你在那兒也待了好一會兒了,她還和你說了些什麼?」
思瓏把剩下的事也對他說了,看上去他對其他部分更為滿意,遠遠超出了她認為重要的那些情況。「如果她希望你能和湃瑞斯度過一些有實質意義的時間,那就照她的話做吧。我會在這兒轉轉,看看能有什麼發現。」
「關於什麼?」思瓏問,喪氣地攤開了雙手。「你懷疑他做了什麼?我想我有權得到哪怕是極細微的一個解釋。」
「對你而言,應該是有需要才知道。當我認為你需要知道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你。」
思瓏對他這種近乎玩世不恭的語調毫不示弱,她說,「當我認為有些事該讓你知道的時候,我想我們就不得不談判一下了。」
她以為他會對她的威脅作出反應,不論是調侃的,還是生氣的,但是他什麼表示也沒有。
「在棕櫚海灘有兩個男人你永遠別想試著和他們討價還價,思瓏。我就是其中一個。」
「另一個是誰?」思瓏問,被他聲音中明顯的威嚇懾住了。
「諾亞.梅特倫。謝謝你讓我使用了你的陽台。」他邊走進大廳,邊故意說道。門在他身後關上了,思瓏緩緩地走向浴室.想洗個淋浴。
他完全令人讀不懂,猜不透,又一意孤行,但是有時候,他看上去也很吸引人,甚至還很和善。
她如今有了一種不安的情緒,感到他和善的樣子只是裝裝門面而已。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55:24
第十九章
思瓏下樓梯的時候,湃瑞斯正等在前廳。「我把車停在門前了。」她說道,於是思瓏跟著她來到了外面。
一輛淡金色美洲虎敞篷車停在車道上,車頂已經敞開了。當她們駛過大門的時候,思瓏注視著湃瑞斯栗色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耀,心裡想著她優雅的姐姐和這輛雅致的車搭配得是多麼的天衣無縫。湃瑞斯正巧看了一眼邊道,發現思瓏正在凝望著。「你忘了什麼東西了嗎?」湃瑞斯問。
「沒有,怎麼了?」
「你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怪怪的。」
今天關於湃瑞斯的所見所聞,讓思瓏迫不及待地想破除她中矩的樊籬,好瞭解她的姐姐。她抓住了湃瑞斯提問的機會。「我在想這輛車非常漂亮,而且很合適你。」湃瑞斯扭過頭,看著思瓏,一時幾乎都不能控制她的方向盤。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可以說任何你的想法。」
「好吧,那,我猜我是在想我一點也沒料到你會這麼說。」
思瓏已經放棄了再挑起話頭的打算。湃瑞斯臉紅了。「而且我想你能這樣說,真的很好。」她在話語中注入了如此多的溫情,思瓏確定湃瑞斯的意思是說這是個非常好的恭維。
她們轉向左,來到了一條寬闊的林蔭道上,湃瑞斯猶豫地說,「你覺得有點怪嗎,坐在車裡,知道我們是……我們是姐妹。」
思瓏點點頭。「我剛巧正在想這事。」
「你和我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你的曾祖母告訴了我,他們都對你說了什麼。」
湃瑞斯斜過臉,羞澀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是你的曾祖母。」
思瓏鬼使神差般地惡作劇地說道,「某些情況下,我發現相信你是我的姐姐比相信她是我曾祖母來得容易得多。」
「她是挺難讓人瞭解的。她讓很多人感到害怕。」
包括你,思瓏想。
「她讓你感到害怕嗎?」
「不,沒有。哦,也許有一點。」思瓏承認道。
「絕大多數的人都怕她。」
「她真的不算一個很典型的曾祖母,至少不是我印象中的。」
「你的外祖母是什麼樣的?」
「你是說我們母親的母親?」思瓏彬彬有禮地說道。
「是的。」
「她在我七歲時去世了,但是我記得她非常——令人想擁抱她。她聞上去就像奶油餅乾。」
「奶油餅乾?」
思瓏點點頭。「她愛烤東西。她很胖,我想這就是我為什麼說她很『令人想擁抱』。她總是為我和薩拉準備好奶油餅乾。」
「薩拉?」
「一個童年時的夥伴,現在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接著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兩個人都想把談話繼續下
去,但是她們對於目前的狀況又都覺得很舒心,以至都不敢再繼續深入。思瓏長長地吸了口氣,祈禱著她能找對話題。「你想知道你母親是什麼樣的人嗎?」
「如果你想告訴我的話。這取決於你。」
思瓏抬起頭,稍稍向後仰著,臉迎著風,心裡思忖著湃瑞斯模稜兩可的回答。「如果我們不坦誠的話,」她誠心誠意地說道,「我們就沒辦法真正地瞭解對方,而我不想就這樣錯過機會。你認為我們應該互相盟誓,只告訴對方事實和我們真實的感受嗎?這也許會是盲目的信任,但是我願意嘗試。你呢?」
湃瑞斯緊緊地用手攥住方向盤,咀嚼著思瓏的盟約。「是的。」最後,她輕聲說道。「是的。」她又朗聲重複了一遍,鄭重地點了點頭,羞澀地笑了。
思瓏於是試驗了一下這項新達成的約定。「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想知道你母親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嗎?」
「是的,我想。」
「那很簡單。」思瓏高興地說,「她和你到目前為止給我的印象非常一致。她很和善。她不願意傷害任何人的感情。她崇拜漂亮衣服,在貝爾港一間最時髦的服裝店工作。每個認識她的人,都喜歡她,除了莉迪婭,那家店舖的老闆。莉迪婭總是欺負她,對她凶神惡煞的,還利用她,但是母親一直為她的壞脾氣找理由。」思瓏一口氣說著,直到鄉村俱樂部的大門出現在她眼前,才停了下來。「湃瑞斯,我們別打高爾夫了。讓我們幹些別的什麼吧。」
「但是父親想讓你上一堂訓練課。」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告訴你我堅決拒絕呢?那樣的話,他會怎麼做?」思瓏想像著他會大吼大叫,火冒三丈,或者更糟。他有點牛脾氣。「他會對著你大吵大嚷嗎?」
聽她這麼說,湃瑞斯有點意外。「不會,但是他會非常失望。」
「我知道了。你所說的『失望』,是不是今天早上打網球時,他對你表現出來的那種?」
「是的,只不過這次他會對我們兩個非常失望。今天早上他對我很失望。他不像有些人能迅速或者輕易地從失望中擺脫出來。」她解釋道,好像那是她自己的問題,而不是他的——所以思瓏應該像湃瑞斯一樣接受並且理解這個事實。
思瓏完全理解:他的父親不打人也不罵人,但是他在精神上實行暴君統治。這是一種更不著痕跡、但是卻同樣有效的殘忍的控制手段。「如果我完全拒絕,那麼他不能對你失望,對嗎?」
「不,我想不會。」
「你想打高爾夫嗎?」
她猶豫了很久,以至思瓏弄不清湃瑞斯是不想回答,還是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不,我一點不想。我其實不像我父親希望的那樣喜歡高爾夫。」
「如果我們可以幹一些你現在想做的事,那會是什麼?」
「我們可以在什麼地方吃午飯,然後只是說說話。」
「我喜歡那樣!既然我斷然拒絕打高爾夫,他就不能對你失望,所以就讓我們一起吃午飯、聊天吧。」
湃瑞斯咬著嘴唇,有點遲疑。隨即,她突然向右轉彎。「我知道一個合適的地方。那是一家休閒餐廳,我們可以在室外用餐。沒人會打擾我們或者來催我們的。」
在貝爾港,休閒餐廳是一個非常隨意的用餐場所,和正兒八經的餐廳差遠了。湃瑞斯的休閒餐廳卻是一家入口處支著頂棚的漂亮的法式餐廳,露台上還有噴泉,並有專人停車。停車的服務生和領班都知道湃瑞斯的名字。
「我們想在室外用餐,讓。」湃瑞斯面帶微笑地對他說道,笑容可拘的樣子令思瓏很是羨慕,而且她意識到這個笑容非常真誠。
「你們想喝些什麼嗎?」他一邊問,一邊將她們引到噴泉邊的一張餐桌旁落座,在那兒可以看見街對面的商店。
『湃瑞斯看著思瓏,想由她來選擇,但是突然間又自己作了決定。「我想我們該喝些香檳——一些上等香檳——為了這個非常特別的場合。」
「生日嗎?」他猜道。湃瑞斯搖了搖頭,羞澀地望著思瓏。
「比重生還重要。」
他走開後緊接著的卻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兩人都在找話題;試圖開始互相瞭解。她們前方的人行道上,一個母親推著一部非常漂亮的嬰兒車,裡面坐著她的小寶貝,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騎著一輛十二速的單車嗖地從她身邊駛過。「我第一次得到一輛二輪單車是在我五歲那年。」思瓏打破了沉默。「那車對我來說太大了,在我最後終於學會保持平衡之前,我騎著它撞上了每一個從我身邊經過的人。路口的警衛說我實在太嚇人了。」
「你一直知道你想成為一個室內設計師嗎?」
儘管思瓏不得不隱藏她目前生活的某些部分,但是她想好了要在其他任何事上對湃瑞斯坦誠。「事實上,」她坦白道.「我最原先的職業目標是成為一個女超人,或者女蝙蝠俠。你
呢?」
「我得到第一個洋娃娃的時候,就開始操心她該穿哪些合適的全套衣服,」湃瑞斯坦白承認說,「所以我想我一直對時裝感興趣。」
一個服務生端來了一瓶香檳酒,放在銀色的支架上,思瓏於是等著他為她們斟上酒,正巧一對十多歲的戀人從他們面前經過,手牽著手。「他們看上去那麼年輕,竟然就開始約會了,還牽著手,你覺得呢?」她發表著自己的意見。湃瑞斯點了點頭,於是思瓏抓住了下一個話題。「你第一次約會有多大?」
「十六。」湃瑞斯答到。「他叫大衛,他陪我去我的高二舞會。我一直想和一個叫李察德的男孩去,但是父親認識大衛一家,他覺得由他陪我去更令人接受。」
思瓏立時感興趣起來。「怎麼樣?」
「太糟糕了。」湃瑞斯微笑著直言不諱地說,還聳了聳肩。
「從舞會回家的路上,他開始拿著一個隨身帶的酒瓶喝酒。接著他停下了車,開始吻我。不是我最後大哭起來,他根本就不會停手。你的第一次約會怎麼樣?」
「和你的很像。」思瓏說著大笑了起來。「我和布奇.伯萊姆一起去舞會,他比我高一英尺,而且不會跳舞。他幾乎整個晚上都在衣帽間喝啤酒,和高一足球隊他的一夥朋友們在一起。在回家的路上,他停了車,開始吻我,還緊緊抓著我。」
湃瑞斯哈哈大笑了起來,猜測著這個故事的結局。「你也大哭了起來,所以他就送你回家了?」
「沒有。我對他說,如果他不放我下車,我就告訴他全隊的朋友他是個同性戀。接著我脫下我的第一雙高跟鞋,穿著我的第一雙連褲襪整整走了兩英里。等我到家的時候,一切都慘不忍睹。」
湃瑞斯樂得直笑,思瓏舉起了她的杯子。「為我們——為能從第一次約會中倖存。」她說道,滿臉笑意而又很莊重。
湃瑞斯拿著自己的杯子和思瓏碰了碰。「為我們,還有所有和我們經歷過同樣初次約會的女孩。」
服務生恰巧又出現了,遞了菜單給她們。思瓏急於要保持住她們之間才冒出來的親密感和高昂的興致,她瞥了一眼菜
單的最上面,問:「什麼是你最不愛吃的?」
「湯菜1。你呢?」
「豬肝。」
「他們說如果豬肝是用——」
思瓏撥楞著腦袋。「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烹調豬肝,讓它變得可以入口。也許從根本上講,我們在基因上不算姐妹。也許我是被收養的——你為什麼笑?」
「因為我只是在重複別人說的話。我討厭豬肝。它讓我覺得噁心。」
「噁心這個條件反射是最終的證明。我們確確實實是連在一起的。」思瓏興高采烈地下了自己的判斷,但是湃瑞斯卻變得異常嚴肅起來。
「不一定。這裡最後還有一個問題,在回答前你最好想清楚,你覺得番茄湯怎麼樣?」
思瓏聳了聳肩,於是兩人都一齊大笑了起來。
服務生拿來了一籃新鮮的麵包乾,放到了桌上。湃瑞斯伸手拿了一個。「你結過婚嗎?」
「沒有。」思瓏回答。「你呢?」
「差一點。我二十五歲時訂了婚。亨利三十一歲,我們在聖巴巴拉的一個劇院晚會上認識。兩個月後,我們訂婚了。」
思瓏正在為自己選一塊麵包乾,聽到這話停了停。「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訂婚的第二天,父親發現亨利有一個前妻,還有兩個孩子在巴黎。如果他沒有騙我說他從來沒有結過婚,我一點都不會在乎的。」
「你感覺一定糟糕透了。」
「起初是。父親從一開始就沒信任過他。」
思瓏可以想像湃瑞斯一定沒能從卡特•雷諾茲那兒得到一點同情,而且她也沒有思瓏或者她母親幫她渡過難關,思瓏覺得非常生氣又很悲傷。「你父親是怎麼發現的?」
「他也是你的父親。」湃瑞斯提醒她說,淘氣地笑著。接著她回答了思瓏的問題。「當我和亨利開始頻繁地見面時,父親就派人調查他了,但是直到我們宣佈訂婚,歐洲的調查報告還沒有回來。」
思瓏開始對卡特•雷諾茲的動機和為人覺得懷疑,但是她努力讓自己聽上去沒那麼疑心。「他經常調查你的朋友麼?」
讓思瓏感到詫異的是,湃瑞斯點了點頭,好像這是世間家長們做的很正常的一件事。「不只是我的朋友們,還有那種他不認識的、但是已經開始在我們周圍長久逗留的人。父親相信,對那些和你有關聯的人最好要小心。他不輕易相信別人。」她看了一眼手裡的麵包乾,然後抬起日艮簾迎著思瓏的目光。
「讓我們談些別的事吧。我失敗的訂婚不值得我們再多花一分鐘們我們寶貴的時間。」
在這之後,時間像飛一般地過去。猶豫的問話,真誠的回答有溫暖的笑容,充滿了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兩個陌生人,最初想要建立一條紐帶,卻發現那紐帶已經在那兒了。她們兩人根本不理會服務生、端上的菜,還有男人們艷羨的目光。一個栗發美女和一個優雅的金髮美女,坐在沿街的一張餐桌邊,頭上是條紋圖案的遮陽傘,她們小心翼翼地在架起一座跨越了三十年的橋樑。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56:21
第二十章
從咖啡廳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分。車裡,思瓏坐在湃瑞斯身邊。彷彿是剛過去的幾個小時帶來的魔力,她感覺整個棕櫚海灘都漂亮了起來。頭頂上,天空碧藍而晴朗,白雲悠悠。大海顯得更為宏大,海灘也更迷人了。所有的色彩都更加鮮艷,聲音都更為悅耳,來自海上的空氣迎面吹拂著她的臉頰,就好似祝福,而不僅僅是海風。
昨天,湃瑞斯和她還都彼此陌生,把對方當成敵人;而現在她們是姐妹,把對方看成同盟。她看了一眼湃瑞斯,湃瑞斯回應的笑容充滿了和思瓏一樣的驚喜和歡欣。
「我們還沒時間談談保羅和你。」離家不遠的時候,湃瑞斯說道,「你對他是認真的嗎?」
思瓏猶豫了一下,猛地意識道,她和保羅用來欺騙湃瑞斯的謊言,將來會使她和姐姐之間這全新而美好卻又脆弱的關係陷入重重危機,思瓏不免有些沮喪。如果保羅沒有找到任何能指認卡特犯罪事實的證據,那麼湃瑞斯至少可以寬恕他們來到棕櫚海灘的真正目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思瓏就可以找到一些理由來解釋為什麼她隱瞞了她的職業。但是如果真的有證據出現,那麼湃瑞斯會很快知道他們愚弄她的全部真相,思瓏擔心她會如何反應。
不論是哪種情況,思瓏都難逃其咎。她不能說任何會影響保羅調查的話,所以她決定要盡可能地接近事實,這樣無論卡特發生了什麼,湃瑞斯都不會覺得太過上當受騙。「事實是,我們只是朋友。我對來這……有些……不安。保羅說服我該來,而且他……自告奮勇……要陪我來。」
「給予精神上的鼓勵,」湃瑞斯總結道,「他真是個好人。他是一個你一眼就知道可以信任的人。」
思瓏在心裡暗暗想著,永遠不要回答湃瑞斯關於男人的評價。。你和諾亞怎麼樣?』』她說道,急切地想把話題從自己身上轉移開。「卡特告訴我,你們實際上算是訂婚了。」
「父親打定主意要這樣。我告訴過他我不想嫁給諾亞,但是他只是不明白。」
「為什麼不想嫁她?」
湃瑞斯衝她燦爛地一笑。「也許因為諾亞既英俊又聰明,還非常有錢,女人們一見到他就無所適從。不過,諾亞也不想和我結婚,所以我們有個秘密協定,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
「什麼協定?」
「諾亞不會求婚,」她笑著說道,一邊將車駛上了車道。不用湃瑞斯停車按呼喚鈴,或者用自動開門鑰匙,大門就自動打開了。思瓏的注意力一下轉移到了整棟房子的安全系統,起先是因為考慮湃瑞斯的安全,其後她意識到相關的信息也許會對她和保羅至關重要。「你在這兒從不覺得害怕嗎?」
「怕什麼?」
「小偷。夜盜。這地方有一所博物館大小,如果我是小偷,我會猜想裡面有很多值得偷的東西。」
「我們非常安全。」湃瑞斯寬慰她道,「除了牆籬,在整塊地的四周,我們還有紅外線光束。晚上,警戒系統會自動把它們打開。而且,這兒周圍還裝有十個攝像鏡頭。你在這兒感到害怕嗎?」
「我——我想我總是會考慮一些安全的事。,』思瓏說道,為了她和湃瑞斯將來的關係,她極力想接近事實。
「這就是為什麼你上過自我防衛課。」湃瑞斯若有所悟,於是立刻又告訴她其他一些事,好讓她放心。『『如果你覺得擔心,你可以打開房子裡的任何一台電視機,看到攝像機裡拍到的情況。把頻道調到九十,然後一直到一百,你就可以看見這四周被拍到的所有一切了。至少,我想就是那些頻道,不過蓋利知道確切的情況。我會問他。父親和蓋利安排了這個全新的安全系統。」
「謝謝——」思瓏心虛地說道。
「還有,如果你聽到或者看到一些讓你真的感到害怕的東西,你可以用房子裡任何一部桌面電話,按下快擊鍵,並且把它往下拉。不過除非你真的認為有問題,不然別試。系統剛裝上的時候,我有一次誤操作了。我是想打開房子的大門,但是我忘了在拉下快擊鍵之前按內部通話鈕。」
「你那麼做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麼?」
「所有的事,」湃瑞斯咯咯笑著說,「警報馬上到了警察局,房子裡的報警器立刻尖叫了起來,屋裡屋外所有的燈都亮了起來,而且開始不停地閃。」
思瓏想,這和電話集成安全系統在貝爾港給凱倫.阿爾索和潘博士引起的麻煩如出一轍。
湃瑞斯駕著車繞過房子的一角,來到了一個可停六輛車的車庫前。車庫的一扇門自動打開了。「我沒見你用東西開大門或者車庫門。」思瓏說。
「我們車上的什麼地方藏了一個電子裝置。當你把車開到門前的時候,車上的電子裝置就會和相應的車庫門對接,門就打開了。我們剛才駛上車道的時候,也是同樣的裝置幫我們打開了大門。」
「聽上去,不該來這兒的人是無法出入的。」思瓏說道,看著湃瑞斯把車停進了她的車位。
「只要諾斯莊讓他們進來了,他們就能出去。這些街石底下有探測頭,當車從上面碾過的時候,重量會讓它們打開大門。不然的話,每次有送貨卡車或者僕人離開,諾斯莊就得手動打開大門。」
「你們真的屬於這個電子時代。」思瓏笑著對她說。
「父親對安全非常小心。」
思瓏擔心他也許不止有一條理由要這麼做。
第二十一章
湃瑞斯和思瓏剛走過樓梯口的一個房間,蓋利.迪士勒就像幽靈一樣從門內閃了出來。「雷諾茲太太一直問起你們。」他對湃瑞斯說。「她在樓上她的房間裡。」
「她還好嗎?」湃瑞斯焦急地問。
「我想是因為無聊才煩心。」他讓她下定了決心。
當湃瑞斯確認電視頻道九十至一百的確是顯示監視頭裡攝錄的畫畫時,思瓏則在研究站在一邊的管家。諾斯莊絕對超過六英尺高,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皮膚紅潤,身材健碩。上樓的時候,她不由得把她的想法說了出來。「他看上去不像個總管,倒像個保安。」
「我知道,」湃瑞斯回應了一個微笑,「他個子真的很大。」
她們笑著走進了艾迪斯•雷諾茲的臥房。老太太正坐在房間盡頭一張絳紫色、鑲著流蘇的絲絨沙發上。房間差不多有思瓏的整幢房子那麼大,擺滿了深色的華麗傢俱,讓思瓏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
雷諾茲太太一邊摘下眼鏡,放下手裡的書,一邊沉著臉說,「你們出去了一整天。」她責問湃瑞斯,「那麼,思瓏的高爾夫課上得怎麼樣?」
「我們沒去俱樂部。」湃瑞斯答道。
艾迪斯的白眉毛擰到了一起,不過還沒等她開口,思瓏先說話了。思瓏故意拿她拒絕打高爾夫的事當笑話講,好既讓艾迪斯開心,又可以同時保護湃瑞斯躲過老太太的不快。「湃瑞斯想讓我去打高爾夫,但是我求她饒過我。後來我拒不下車,她就試著拖我下去,不過我可比她強壯。她又想用球棒打我但是我提醒她你不希望我們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人現眼,於是她只能屈服了。」
「你實在是無法無天。」艾迪斯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她已經沒法繼續再沉著她的臉了。
思瓏想逗她樂出來,「是的,太太,我知道,只是我情不自禁。」
「我告訴過你要管我叫曾祖母!」
「是,曾祖母,」思瓏立刻糾正,她覺得如果在這點上讓步,就能很順利地達到她的目的了。果然沒錯。艾迪斯•雷諾茲的雙唇顫動著,難以掩飾她的笑容。
「你還異常固執。」
思瓏恭順地點了點頭。「我自己的母親也這麼說。」
眼看在兩人智力的角逐中艾迪斯將要敗下陣來,她揮手示意讓思瓏離開,這才算保住了面子。「走開吧。我受夠了。我想單獨和湃瑞斯談談。」
思瓏很滿意這個結果,湃瑞斯不會因為沒有成行的高爾夫課而受到苛責,她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湃瑞斯,隨後離開了房間。
等思瓏走了,艾迪斯衝她面前的一張椅子點了點頭。「坐下。我想知道你們都做了什麼,又說了些什麼。」
「我們用了午餐,什麼都談。」湃瑞斯說著坐了下來。整整一個多小時,湃瑞斯試著把思瓏說的話都重複了一遍,但是她常常被她曾祖母刨根問底的問題打斷。「好極了,」當所有問話終於結束的時候,湃瑞斯說道,「我可以在那兒待上一整天,加一整個晚上。思瓏也這麼覺得。我知道她是這樣。」
「那現在,」艾迪斯冷冷地說,「我想你打算去貝爾港看你的母親?」
湃瑞斯知道激烈的反對在所難免,但她打起精神要迎接這場風暴,而不是像以前那樣畏縮。「是的,事實上,我有這個打算。思瓏告訴了我關於她的所有事情,她一點也不像父親和祖母描述的那樣。」
「你認識思瓏還不到兩天,而你寧願相信她的話,是這樣嗎?」
湃瑞斯全神貫注地說每一個字,好讓自己不結巴。「我不相信任何人的話。我只是想做我自己的決定。」
湃瑞斯滿以為她的曾祖母會把她罵得體無完膚,但出乎意料,她靠到了坐椅靠背上,注視著她。在一陣長久而緊張的緘默後,她開口說,「看來思瓏的固執和反抗精神還非常具有
感染力。」
「我希望是這樣,」湃瑞斯說著,揚起了她的下巴。
「如果你還在其他事情上有興趣聽聽別人意見的話,我建議你不要和你的父親說起你關於你母親的最新看法。」
湃瑞斯點了點頭,站起身。「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當然,」艾迪斯回答。
艾迪斯•雷諾茲目送著她的離開,有幾分鐘她一動也不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隨後,她伸手拿起椅子邊的電話,撥了一個並沒有公佈的私人電話。「威爾遜,我有些事要你辦,」她對那個接電話的男人說,「辦這事必須非常小心,而且要快。」接著她告訴了那個男人她都想要什麼。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56:30
第二十二章
「你們今天過得怎麼樣?」諾亞問著走進了客廳。他的父親這會兒正在看一部約翰•維尼的老電影,而科特妮蜷在沙發椅上,頭戴耳機,正在翻著雜誌。科特妮一把拽下了耳機,道格拉斯抬起了頭。
「今天悶極了,」他憤憤不平地抱怨道,就好像一個病人,覺得其他人也該和他一樣行動受到限制。「我看了會兒書,然後打了個盹。你這一整個下午都在哪兒?」
「我早上帶了些文件去卡特家。然後跑了幾個腿,遇到了高登。山德士。」
「我不太信賴山德士,」道格拉斯說,然後著急地又問,
「你在卡特家時,有沒有看見思瓏?」
「實際上,我看見了。」諾亞啼笑皆非地答道。「我到那兒時,正趕上卡特發起挑戰,要和她比賽,好看看她都在那些自我防衛課上學到了什麼。」
「真是太令人遺憾了,女人不上自我防衛課就不會在街上感到安全!可憐的小思瓏。她就像只鴿子一樣可愛而溫柔。」
「你可愛的小鴿子把卡特摔了個大馬趴。兩次。」
道格拉斯一時愣住了。「真的?不過,我仍然為現在這個時代的女性感到遺憾。想想,她們生活在被非禮的恐懼中。」
諾亞哈哈笑了起來。「把你的遺憾留給那些非禮她的人吧。空手道也好,其他她用在卡特身上的功夫也好,如果思瓏不是黑腰帶級的,她也一定非常接近那個水平。」他看了一眼他的手錶。「我有一個電話要打。」
「你今晚出去嗎?」道格拉斯問,這才注意到諾亞穿了西裝還打了領帶。
諾亞回答是,於是父女倆都眼巴巴地望著他,好像他丟下他們兩人相互照顧,把他們遺棄給了不可知的命運。科特妮聽上去更尖酸。「那麼,今晚的幸運女士是誰?」
「我和湃瑞斯還有思瓏一起吃晚飯——」
「這個男人簡直不知羞恥!」科特妮高聲尖叫起來。「他竟然泡他們姐倆。這是亂倫!」
「——還有保羅•李察森。」諾亞又說,絲毫不理會她,而對他的父親說道。
「他是誰?」
「思瓏的朋友。」
「可憐的傢伙,」科特妮嘲諷地說到,一邊把她的耳機戴回了頭上。「他將會把他的女朋友拱手讓給棕櫚海灘最當仁不讓,最具殺傷力的英俊單身漢。」
科特妮的預言一點都不准。事實上,諾亞覺得,在海洋俱樂部的時候,思瓏•雷諾茲幾乎忽視了他也是在座四人中的一員,這原本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只是他開始被她漸漸吸引。她坐在他的對面,身著性感的黑色晚禮服,令他很難想像眼前這個矜持的金髮美女竟是早上把卡特摔了個大馬趴的頭髮蓬蓬的運動好手。
當他傾聽著她和湃瑞斯或者保羅•李察森談話的時候,諾亞簡直無法想像他昨晚竟然錯把她當成一個無聊或者愚蠢的人。但是當他直接向她發問的時候,她看上去卻不能或者不願意拼湊出一整個長句。如果他不直直地盯著她看一會兒的話,她根本就迴避看他。
李察森是另一個謎。儘管他是思瓏的男伴,但是他卻一直注意著湃瑞斯,而思瓏看似並不介意。湃瑞斯也出乎他的意料。諾亞認識她多年,但是今晚她同兩個陌生人談笑風生,比同他或者其他人在一起時,都要活潑。而且,諾亞還有一種感覺,儘管他覺得不可能,那就是湃瑞斯打從心裡喜歡上了她妹妹的男朋友。
如果他不是覺得被當成了一個局外人,諾亞會對整個晚上都如癡如醉的。
海洋俱樂部的舞池和餐廳是分開的,當中隔著格架,上面擺滿了熱帶植物。他們在等著上甜點的時候,諾亞決定要邀思瓏跳舞,這樣她就不能那麼輕易地忽視他的存在了。他實際上預想到思瓏會拒絕他的邀請,所以他站起身,走到她的椅子邊,這才開口邀請她跳舞。
她猛地一抬頭,驚愕地瞪著他道,「哦,不,謝謝。我想還是不用了。」
諾亞既覺得好笑,又有些氣惱,他看著李察森,「請她跳舞,你是不是也遇到過麻煩,還是只是我?」
「有時候。」他咧嘴笑著坦言道。接著他看著思瓏,開玩笑地說道,「如果你讓諾亞站在這兒的話,他會看上去像一朵壁花的。你知道,男人也有情緒。行行好,和他跳一曲吧。」
諾亞注意到她是多麼緩慢多麼不情願地站起身,他也注意到她毫不留意在去舞池的路上她經過的每一個男人都在盯著她看。根據他的經驗,漂亮女人對於她們自身的吸引力總是很在意的,而她竟然毫不在乎或者渾然不知,這點更增加了她對他的吸引力。當他在舞池裡環住她的時候,她盡可能地遠離他,並且把她的眼光聚焦在他襯衫的第三顆紐扣上。
思瓏太緊張了,她的整個身軀感覺好像一塊膠合板。諾亞。梅特倫整個晚上就像只鷹一樣盯著她,現在她又被迫要和他跳舞。他讓她如此緊張,以至每次他直截了當地問她問題時,她都說不出一個整句來。他長得實在太帥氣,在前往舞池的路上,女人們都用嫉妒的目光在看她,而男人們也在盯著她,尋思著對於他那樣的男人她到底有什麼吸引力。他是薩拉的美夢,但卻是思瓏的惡夢。
她意識到她越是忽視他,他越是對她感興趣。於是她想,在邏輯上成立的把他打發走的最好辦法,就是表現得對他感興趣。但是思瓏做不到,因為這需要和他調情,或者至少是直視他那雙迷人的閃亮的眼睛,而兩者思瓏都不敢嘗試。
諾亞隨著音樂機械地移動著,試著從最近的記憶裡找出一個像思瓏一樣跳舞時同他保持距離的人,但是直到搜尋到預備學校,他不得不放棄了。他決定要用有些挑逗的談話讓思瓏放鬆。「在貝爾港,男士們是怎樣想辦法給你留下好印象的?」
思瓏對他男中音裡這一前所未有而略帶親密的語氣感到有些錯愕,她脫口而出,「他們沒有。」
「這讓我覺得好多了.」
「什麼?」
「他們也沒辦法讓你留下好印象,這讓我覺得好多了。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撫平我受傷的自尊心,因為我知道無法打動你的不止我一個。」
有一秒鐘,他以為她不會費事回答;接著,她終於用她那雙漂亮異常的藍紫色眼睛鎖定他,「我的意思是,他們從不想任何辦法。」她望著他說道,好像他表現得有點愚蠢。
諾亞突然放棄了他生活中通常謹守的那些世故的人際交往守則,改用了單刀直人的問話。「能告訴我一些事嗎?」
「我試試。」
「為什麼你完全能夠而且願意和任何一個人交談,除了我?」
思瓏感覺自己很傻,而且知道自己聽上去也的確是這樣。
「我無法解釋。」
「但是你注意到了?」
思瓏點點頭。
諾亞低頭注視著她最終望向他的那雙有著長長睫毛的眼睛,忘卻了在這一刻之前他曾是多麼的沮喪。他笑了。「我能做些什麼,好讓你放鬆?」
思瓏聽出那話裡有很明顯的性感成分,而這讓她十分不安。「你在和我調情嗎?」她直直地問道。
「不是很成功。」他也同樣直言相告。
「我希望你不要試,」她坦誠地說道。等把語氣變得更柔和了一點,思瓏又說,「不過如果你會來貝爾港的話,我倒有一個朋友想介紹給你。薩拉對你來說非常合適。」
她竟然想用一個女朋友來打發他,諾亞不敢相信,他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事,而且對他是個侮辱。「還是讓我們回到沉默吧。我再也受不起了。」
「很抱歉。」
「我也是。」他草草地答道。舞曲一結束,他就把她送回了餐桌邊,而思瓏知道他再也不會來打擾她了。她應該感覺鬆口氣,可是她感覺……失望。他邀請湃瑞斯跳舞,一等他們離開,
保羅皺著眉頭轉向了她。「你和梅特倫有什麼問題?」
「我沒有問題,真的。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對他。他想和教調情。」
「那就和他調情。」
思瓏用手指轉著手中的酒杯。「我不擅長調情,而他游刃有餘。」
「那麼,就在梅特倫身上練練。假裝他是你正在調查的人,只要在問他關於他自己的問題時衝他微笑,然後記住在他回答的時候也朝他微笑。直視他的眼睛。不,不是那樣!」他說著,忽然爆發出一陣尖銳的笑聲。「你看上去像一個緊張症患者。」
「那你告訴我我都該問些什麼?」思瓏回嘴道,他的笑聲有點扎人。
「今晚他來接我們之後你第一件感到好奇的事是什麼?」
「我在想他弄來這輛勞斯萊斯要多少錢!」
「好吧,別問這個問題。」保羅警告她,又笑了起來。
「我們真的沒有很多共同點。」思瓏說道,又被他的高興勁弄得很不舒服。「他是來自另一個宇宙的有錢的、被慣壞的貴族。看看他穿的西裝吧。你覺得值多少錢?」
「也別問他這個問題。」保羅說。
「我才不傻呢。不過,我很高興你認為這很有趣。」
她聽上去真的受傷了,於是保羅嚴肅了起來。「思瓏,你有工作要做。我想知道今天早上他拿來的那些文件都是什麼。跟他講和吧。更好的話,和他做朋友。朋友會告訴對方一些事情。你父親把梅特倫當作朋友,所以毫無疑問他會對梅特倫提到一些事,如果他和我們說起的話,我們也許會發現我們感興趣的東西,而那些東西在梅特倫看來可能無關緊要。明白嗎?」
思瓏決定利用接下來他們呆在一起的片刻談談其他的事。「如果你有興趣,我知道了整幢房子的安全系統佈局。」
「我有興趣。」
音樂漸輕,思瓏快速地又加上其餘她想讓他知道的情況。「還有一點——湃瑞斯今天問我關於你我的關係,我告訴他我們並沒有在談戀愛。」
她告訴了他她都說了些什麼,以及為什麼要這麼做,保羅點了點頭。「行。這很好。事實上,如果她和梅特倫都知道這點的話,事情將會朝著對我們有利的方向發展。」
「湃瑞斯喜歡你,」思瓏嚴肅地說道,「她認為你值得信賴。」
「我也喜歡她。」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我知道。別朝我皺眉頭。看上去有點奇怪。」思瓏舒展開眉頭,換上了一副笑臉。「好多了。你把注意力集中在梅特倫身上。我會照顧湃瑞斯。」
在這點上,思瓏既沒有渴望也沒有機會遵照保羅的指示,因為接下來的整個晚上梅特倫都非常冷漠地對她以禮相待。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56:53
第二十三章
科特妮把腦袋伸向廚房,裡面一個矮胖的六十多歲的女人正在把打碎的山核桃攪成餡餅糊。「早,克羅蒂。人都在哪兒?」
「你哥哥打算在露台上吃早餐。」她頭也沒抬地說道,「你父親也在外面。」
「我想吃華夫餅乾。我真高興你不是經常生病。昨天我們自己弄的早餐,我把我的麵包圈都烤焦了。」
「你能活下來真是奇跡。」克羅蒂接茬道,一點都沒有同情的意思。
「等我有自己的專用廚師時,我會請一個法國大廚!」
「好,那樣你就會從那些油膩膩的食物裡獲得不少脂肪你會自作自受的。」
科特妮對於每天早晨她們像例行儀式一樣的鬥嘴感到很滿足,她咧嘴笑著回到了門廊。「我想我還是願意吃法國吐司,而不是餡餅。」
在外面,她來到了一輛餐車邊,上面有克羅蒂擺出來的一扎新鮮橙汁。她倒了一杯橙汁,然後踱步來到露台的二層,那兒諾亞正坐在餐桌邊,讀著他手邊一堆報紙中的一張,頂上撐著一把明黃色的遮陽桑
「昨晚你和思瓏•雷諾茲進展得怎麼樣?」
「沒什麼。」
「你在開玩笑。」科特妮毫不掩飾地高興地說道,一邊坐到了他身邊的一把椅子上。「你出局了?」
他把報紙翻到金融版,這才回答她的問題。「我失事了,化成灰了。」他頭也沒抬地咕噥著。
「那女人一定瞎了!」
諾亞把她的話錯當成對他的忠誠,於是朝她淺淺地一笑。
「謝謝。」
科特妮立刻糾正了他的錯誤。「我的意思是她一定是瞎了,要不然就是她不識字,因為很顯然她沒有看過你的財務報表。如果她看過,現在她一定會坐在你的大腿上。」這番話並沒有激起他的什麼反應,於是她向右扭過頭,目光穿過草坪,一直望向了海灘。「我們的爸爸在哪兒?」
「上次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草坪邊的花壇裡挖泥巴。」
科特妮朝後靠了靠,在一堆樹叢中尋找著她的父親。「他現在並不在幹那事。他正站著好像在看什麼人。我打賭他是在等思瓏!他昨天見到她就是這個時候。」
科特妮留意到,這話引起了諾亞的注意。他在坐椅上扭動了一下身子,朝著太陽瞇了瞇眼睛。
「你出局了,並不意味著他也會。也許她喜歡年紀大的人。我想見見這個女人。我想我得去那兒和他待在一塊。」
「不,你不行。別讓我們難堪。」
「我想讓我們難堪。」
諾亞覺得,關於為什麼他們的父親會在草坪邊的樹叢裡晃悠,她說對了,他厭惡地歎了口氣。「羅傑•奇曼剛剛打電話找他。到那兒去,告訴他有個電話。像他那樣站在那邊,簡直愚蠢。」
「嫉妒了?」
「夠了!」諾亞尖聲地警告她;接著他又立刻為他的語氣後悔了。「你能按我說的做,不要再和我爭了嗎?」
「可以,」科特妮突然笑著回答,她看到他的父親正在朝某人招手,而且開始往前走。很快,一個穿著運動短褲和短衫的金髮女人在海灘上跑進了科特妮的視線,並且停下來和她父親交談。「不管用什麼方法,我要把他帶回到這裡來。」她興高采烈地保證道,人一邊已經滑出了椅子。
思瓏給了道格拉斯•梅特倫好幾個理由為什麼她不能接受他的邀請,在露台上和他共進早餐,但是他毫不理會她的反對,非常有風度地堅持著,指出她的家人都是些晚睡的人,然後他就用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硬拽著她往前。
從海灘延伸出兩百碼的距離是一片有坡度的令人賞心悅目的草坪。草坪的盡頭是一個三層的露台。頂著遮陽傘的桌子,雙人躺椅,擺著明黃色靠墊的鐵製白色坐椅,被精心地安放在每一層上,很是漂亮。等他們走近露台的時候,思瓏這才意識到其中一張桌子已經被一個男人和一個女孩給佔了。
思瓏不用看他的臉也能肯定這個男人就是諾亞•梅特倫。她只見過他三次,但是他輪廓清晰的身材,烏亮的黑髮,還有他寬闊的雙肩,都已經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腦海中。她的神經系統對他的出現起了反應,惱人地分泌了少許腎上腺素。
思瓏正試著在最後一刻找出個理由倉皇撤退,桌邊的女孩子一下跳了起來,從露台的台階上快步跑下來,逕直朝他們走來。
「你這就會見到我的女兒,科特妮。」道格拉斯輕快地說,把思瓏的手肘捏得更緊了,好像他感覺到她想逃跑,並且很自動地將此歸罪於眼下他的女兒要過來。「這是一段很多人都難以忘懷的經歷。她母親是我的第四任妻子。一個非常可愛的女人,但是生下了科特妮之後,她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想要孩子。科特妮只看見過她幾次,所以她從沒因為母親的影響而受益。為此我們很容忍她。」
這個十幾歲的孩子又高又瘦,電燙過的深色頭髮在左耳邊紮了一個粗粗的馬尾辮。由於道格拉斯的告誡,思瓏滿以為她是個任性、驕傲、暴躁的女孩子,沒想到她蹦蹦跳跳、興高采烈地走過來,與思瓏想像中相距甚遠。科特妮的第一句話也不符合思瓏的想像。「你是思瓏,對嗎?」思瓏點了點頭,於是科特妮伸出手。「我想死了要見你。我是科特妮。」
思瓏不僅吃了一驚,而且還被這孩子熱情、淘氣的微笑,還有她那雙似曾相識的灰色眼睛給深深吸引住了。「很高興見到你。」思瓏說,和她握了握手。
「人們有時候開始會這麼覺得,但是通常他們都會改變主意。」
思瓏在貝爾港總是和十幾歲的孩子打交道,她有種感覺,如果她不是順著科特妮開誠佈公的交談,她會表現出對她缺乏興趣,而不是彬彬有禮。「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想說就說。」
「不,親愛的,」道格拉斯溫和地表示了異議,「那是因為你從來都不想。」
科特妮並不搭理他,幾步衝上了露台的階梯,強迫他們也快步跟上她。「諾亞會非常高興見到你的,」她預言道,一行人從一旁向他走去。「諾亞,看我找到了誰——」
思瓏發現,他並不高興見到她。他扭過頭瞥了他們一眼思瓏看見他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快,接著他放下報紙,有禮貌地站了起來。「早上好,思瓏。」他十分得體地說,毫無半點熱情
「我在海灘上伏擊了她,」道格拉斯坦白道,在諾亞對面為思瓏拉了把椅子出來,接著把自己安置到了她的右手邊。科特妮在思瓏的左邊坐了下來。一個端著盤子的女人出現在露台上,盤子上放著咖啡壺和杯子。
「克羅蒂,我們有四個人用早餐。」他對她說。「思瓏你想吃點什麼?」
「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思瓏回答,試著不去想諾亞看上去有多不友好,這頓早餐讓她會多麼不自在。她不需要擔心。克羅蒂還在倒咖啡的時候,科特妮已經把話頭給挑起來了。她把下巴擱在握成拳頭的手背上,看看道格拉斯,又瞅瞅諾亞,最後把目光落到了思瓏的身上。「作為唯一一個在棕櫚海灘被兩個叫梅特倫的男人追求的女人,你有什麼感覺?誰更有勝算?」
思瓏想她一定是誤解她了。她眨了眨眼睛。「怎麼?」
「科特妮,別——」道格拉斯開始要干預了,不過科特妮的解釋讓他改變了主意。「諾亞說昨晚思瓏把他給斃了。」
道格拉斯頗有興致地沖思瓏一笑,「真的嗎?」
「不,我——」思瓏飛快地看了一眼諾亞,他正對著科特妮怒目相向,但是科特妮卻一點都沒被嚇倒。
「是的。」科特妮對她的父親說。「諾亞今天早上是這麼說的。」她又轉向思瓏,說道,「我問他昨晚和你進行得怎麼樣。他說他失事了,化成灰了——」
「不,」思瓏絕望地衝口而出,「你誤會了。他——他甚至還沒起飛呢——」
她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直到道格拉斯拍膝大笑起來。思瓏覺得如果她再控制不住局面,那麼接下來《愛麗絲漫遊奇境》裡的柴郡貓嘁要現身了。既然諾亞看來是這張桌上另一個還算正常的人,她把目光對準了他。「我是想說,」她非常清晰而簡短地解釋道,「你不可能失事,化成灰的,因為你甚至沒有試著去——去——」
他的灰眼睛一亮,被逗樂了。「去起飛?」
「就是這樣。」思瓏加強了語氣。她坐在這張桌邊還不到兩分鐘,但是她感覺已經千辛萬苦地殺出了一個地雷陣。「謝謝,」她充滿感情地又加了一句。
諾亞本打算找個借口不吃這頓早餐,但是思瓏一臉謝意,讓他覺得有趣,於是改變了主意。「現在別謝我。更糟的還在後頭。」
「諾亞,我猜你昨晚沒進入狀態。」科特妮總結道。
「我想是的。」他說。
科特妮決定把矛頭指向更容易攻擊的思瓏。「諾亞說你有空手道黑腰帶,而且他看見你把卡特摔了個屁股著地——」
「那不是空手道,」思瓏打斷了她,不想讓自己看上去很意外。
「那是什麼?」
「那是在自我防衛課上教的一些武術動作。很可能是取自於跆拳道或者柔道。」
「你會空手道嗎?」
「是的。」
「你有黑腰帶嗎?」
「我教女子防身術。」思瓏迴避了一些事,「是志願者。」
「你可以教我一些動作,讓我防身嗎?」
「需要防備你的是我們,」道格拉斯略帶嘲諷地說。
思瓏贊同他的說法,但是她無法拒絕這個放浪不羈的女孩兒。「是的,如果你想的話。」
「答應了?」
「我答應。」
為了拖延時間,思瓏嘬了一小口水,一邊想著有什麼辦法可以轉移科特妮的注意力,別再由著她的興致問東問西的。當她聽到科特妮自發地說,「眼下,很多人都問我在學校裡念些什麼課,我的大學計劃是什麼」的時候,幾乎嗆了一口。
她略帶犯罪感地偷笑著,看向別處,正巧遇上了諾亞洞悉的目光和他同情的微笑。她曾經想像他過著一種幽雅的閒適生活,遠離普通人的壓力和困擾,而現在她意識到,他也得忍耐一個早熟孩子的狡黠,這讓他看上去非常平易近人,非常招人喜歡。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達和態度都開始柔和了,她朝他笑了笑,然後轉向了科特妮。她想說些真實而不浮華的話,.於是停頓了一下,誠心誠意地說,「我打賭你的智商一定遠遠超過普通標準。」
「說得對。諾亞也是。現在,告訴我昨晚你們去哪兒了?你在什麼地方把諾亞給斃了,讓他失事,還化成了灰?」
「我們去了海洋俱樂部,而且我沒有——」思瓏無助地說。『
「我們在跳舞。」諾亞虔誠地要說明情況。「我竭盡所能想和她調情,但是她自告奮勇要介紹一個她的女朋友給我。」
道格拉斯大聲笑了起來,而科特妮則瞪大了眼睛打量她。
「你真的對他出眾的外表和令人咋舌的財富毫無反應?或者——你只是在欲擒故縱?」
思瓏委屈地看著諾亞,而他正在等著聽她的回答。
這整場談話太不可思議了,思瓏用手捂著臉,斜靠到了椅背上,開始笑了起來。她笑得這麼厲害,以至把其他人也都逗笑了。而當她想加以解釋的時候,其他人臉上的表情又讓她笑出聲來。「首先,我不知道怎麼調情,」她告訴科特妮,「如果我有一個……一個電話,我會在舞池裡給我的朋友薩拉打個電話……問問她……」
「問她什麼?」科特妮急切地想知道。
「我會問她,對一個問我如何……如何給我留下好印象的男人,我該怎麼回答。」
「你可以說珠寶。」道格拉斯立刻提議道。「你可以提出要一個鑽石手鐲。」
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建議讓思瓏又朗聲大笑了起來。「棕櫚海灘的有錢女人都是這麼做的嗎?」她忍住片刻的笑說道。她不再那麼矜持了,抬眼看著諾亞,「如果我……我提出鑽石手鐲,你會怎麼做?」
諾亞注視著她柔軟而惹火的嘴,隨即把目光固定在了她的臉上。在她紅褐色濃密的睫毛下,她亮晶晶的眼睛是兩抹令人驚歎的薰衣草的藍色,因為無邪而迷人;粉色的紅暈在她光滑的兩頰上顯得再合適不過。有幾縷頭髮從她的法式髮辮裡散落了出來,在鬢角邊像金絲線一般閃著光。生動,不矯揉造作,她從內心發出的光閃耀在臉上。他肯定,她是他見過的最健康最美麗的女人。在他的端詳下,思瓏開始有些尷尬,笑容從顫抖的雙唇上漸漸隱去,長長的睫毛向下撲閃著,好藏起她的眼睛。
「我又想了想,」道格拉斯開玩笑道,他正確地解讀了諾亞的想法,「思瓏,別說什麼手鐲了。你可以直接要一根鑽石項鏈。」
這之後,時間過得飛快。等早餐餐盤從桌上撤走的時候,思瓏幾乎覺得她就是這個家的朋友了,而這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科特妮。根據民主意義上的平等,這個直言不諱的女孩把注意力從思瓏身上移開,用一連串同樣毫不相關、而通常又是令人忍俊不禁的評論,將火力集中到了她父親、然後是她哥哥身上。無人能夠倖免,於是在早餐結束的時候,她的三個犧牲品已經心手相連,共同分享著無助、同情和歡笑。
在短短的這段時間裡,思瓏從科特妮那裡出乎意料地瞭解了很多關於這兩個男人的情況,包括諾亞和一個叫喬丹娜的女人有過三年的婚姻,喬丹娜令他對婚姻徹底失望,而道格拉斯曾有兩個妻子都和思瓏差不多大。
科特妮顯然一點餘地也不給她的父親,而他則由著她去。不過,諾亞有他的分寸,思瓏注意道,那些分寸很明顯同他的工作有關。他毫不理會科特妮對他個人生活的冷嘲熱諷,甚至一些同他有關的女人,但是一旦她開始談論他的「生意夥伴」,諾亞就會沉下臉,聲音也變得陰鬱。『『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說這些。」他警告她.
讓思瓏驚奇的是,這個不知收斂的十五歲女孩竟然說了半截,不再說下去了。
克羅蒂拿來了咖啡,要給思瓏再倒上一杯。不過思瓏看了看表,搖搖頭。「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烤餅,」她對這位廚師說,克羅蒂一聽滿臉是笑。「我得走了。」她對其他人說。「大家都會找我的。」
「等等,」科特妮趕在她要離開之前說,「你為什麼要學武術?」
「補償我不夠高。」思瓏輕快地說著,一邊挪開椅子站了起來。接著她衝著年輕的女主人笑了笑,說道,「謝謝,這會是最令我難忘的一餐。也謝謝你讓我感覺自己好像是你們家的一員。」
思瓏發現,科特妮看上去一時語塞了,這可是自她把目光專注在思瓏身上後的第一次,不過諾亞站了起來,轉移了她的注意力。「我送你回家。」
科特妮和道格拉斯一聲不響地注視著兩人在草坪上肩並肩地走著。
科特妮把她的光腳支在諾亞的椅子上,兩腳交叉,扭動她的腳趾端詳著紅褐色的亮閃閃的指甲油。「好吧,」她終於開了口。「你現在認為思瓏怎麼樣?」
「我覺得她很可愛,而且非常令人愉快。」道格拉斯回答道。「同時,我認為,」他平靜地接著說,一邊在咖啡裡加了一勺糖,攪拌著。「你的一些話說過火了。以前,你在陌生人面前總還保持著一定的適可而止,但是今天早上,你沒有。」
「我知道,」科特妮欣然同意他的說法。「我實在太棒了。為了我今天取得的成果,諾亞應該把我的零花錢加倍。」
「你認為你取得了什麼成果?」
「就——像——這麼明顯!我讓思瓏全身心地放鬆。她開始那麼矜持,但是誰又能責怪她?我的意思是,她在棕櫚海灘一個人也不認識,她甚至連她的家人都不認識。她這輩子生活在一個小城鎮裡,她不懂怎麼調情,而且我打賭她從來都沒什麼錢。」
「我肯定卡特一定讓她和她母親生活得很舒適。」
「哎,如果你聽了她怎麼回答我的問題,而不是盯著她大而漂亮的——」
「科特妮!」
「——眼睛。我是想說『眼睛…她信誓旦旦地說道,「不管 怎麼樣,如果你聽了她說的話,而不是盯著她看的話,你會發現她的母親在一家服裝店當店員,思瓏念的是一所當地的大學,還打零工。你聽明白我說的了嗎?你知道我想用這些說明什麼嗎?」
「還沒有,但是我正大步跟著你的思路在走,想趕上你。」
他的愚鈍讓科特妮不禁憤憤地轉了轉眼珠。「想想她說的關於她自己的一切,你能想像諾亞有多讓她不知所措嗎?我是說,他不僅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長相英俊、性感,而且他還非常有錢和世故。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想讓他看上去更普通,更容易讓她接近。」
「啊,我知道了。」道格拉斯帶著嘲弄的口氣說道,「我想這就是為什麼你認為有必要把她的前妻稱為一個來自西部的巫師』,並且暗示他的情婦有齙牙?」
「我從沒把妮可稱作是他的情婦!」科特妮義憤填膺地表示抗議。「『情婦』這個稱呼讓人聽上去高人一等,會嚇跑思瓏的。我只稱她為『妮可』。」
她俯下身,查看著塗抹過的趾甲上有什麼瑕疵,大歎了一口氣。「可憐的思瓏。諾亞要對她施展他的魅功了。他會帶她去他的遊艇,為她花盡心思,用不值錢的小玩意迷花她的眼,然後再把她騙到床上。她會愛上他,女人們總是那樣。然後她就會發現,他像釘子一樣硬,他真正關心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賺錢。他會鑽在他的生意裡,而沒空理她。她會生氣,而他則會厭倦,於是他會甩了她,讓她傷心。你知道,」她興高采烈地總結道,「如果我不是他忠誠而盡職的妹妹,我會警告思瓏他真是個十足的混蛋!」
當他走在她身邊的時候,思瓏以為在早餐時已經克服的羞澀與矜持,又開始回到了她的身上。但是諾亞讓她又平復下來,他問她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出海,接著又告訴她那次在那蘇海灘道格拉斯和科特妮差點在風暴中翻船。
離她父親住處兩棟房子遠的地方,一群小孩子正在建沙堡。年紀最小的是一個可愛的正蹣跚學步的大概一歲半的小男孩,他連路也走不穩,卻非常賣力地跟在兩個稍大的男孩後面,提著自己的水桶衝向海浪。回來的時候,經過思瓏身邊時卻人一歪,摔倒了,水灑到了沙子上。
「要幫忙嗎?」思瓏問,蹲了下來。他的小拳頭還緊緊地攥著水桶的手把,人已經仰面朝天了。他望著她,難過地大哭了起來。思瓏把他扶起來,幫他收拾乾淨,笑著摟住了他。「別哭,小乖乖。」她拍著他的背安慰道,此時她早上攀談過的那個保姆,走過來停了下來。「別哭。我們會幫你的。」
他安靜了下來,用沾滿沙子的小拳頭揉搓著眼睛,打了個嗝。思瓏放開了他,抓住了他的小手。「我們會幫你的。」她再一次向他許諾,然後看著諾亞。「我們會的,是嗎?」她說。
諾亞低下頭,望向她那雙懇切的藍紫色眼睛,接著又看了看小男孩滿是希冀的棕色的雙眸。他一聲不吭地撿起了水桶。思瓏朝他笑了。小男孩也朝他笑著。這一刻,他的腦海中彷彿把這個畫面攝下了一幀快照。
他要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57:15
第二十四章
「有孩子在身邊真是太開心了。」思瓏說道。幾分鐘後他們離開了那個仍在修建中的沙堡,孩子們現在已經有了充足的水源。
「有你在身邊才開心。」他聳了聳肩膀,糾正她,讓思瓏一震。
「謝謝。你不喜歡孩子嗎?」
「不客氣。我不喜歡孩子。」
「真的?」他們早餐談話時的熟稔和隨意讓思瓏順口問了個問題,但話一出口,她就覺出不夠禮貌。「這就是為什麼你從來沒要過孩子?」。
「科特妮出生時,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她治癒了我所有的幻想,不論是我想要一個孩子,還是一個孩子想要我做父親。」
「我不是想要窺探你的隱私。」思瓏誠心誠意地說道,「我不該問這個問題。」
「你可以問我任何你想知道的事,而且我會盡可能坦誠和直接。我喜歡那樣。」
自從早餐時間開始,思瓏就在心理上作好準備要傾盡全力施展調情的本領,但是現在他需要的是誠實和坦率,不過這既不可能,又有點讓人心驚膽戰。「好吧。」她心虛地說。
「這是你得到我信任的機會,我也可以問你任何事,而且你也會誠實和坦率。」
「我不敢肯定這是個好主意。」思瓏底氣不足地說道,而他則高聲笑了起來。
「我們可以試試,行嗎?」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讓她在樹籬邊停了下來。後面就是她父親在海灘上建起的圍欄。
「你是說,現在?」
「現在。」他出人意料地直言不諱地答道。「我想乘你在這兒的時候和你相處一段時間。就從今晚開始。」
「我不能。」思瓏回答,她自己聽來都覺得驚慌失措,愚蠢之極。
「為什麼不能?」
「有三個非常重要的理由。」她說,試著控制住了自己的聲音。「湃瑞斯,保羅,還有卡特。」
「湃瑞斯昨晚告訴我你沒在和保羅談戀愛。我也沒有和湃瑞斯在戀愛。既然我們都沒有和卡特有什麼感情上的瓜葛,我不認為這是什麼障礙。」
「我的意思是,我要花時間和他們在一起。」
「我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還有什麼事會阻礙我們彼此瞭解嗎?」
「什麼彼此瞭解?」思瓏閃爍其詞地問道,但是他立刻看透了她的計策。
「我們別玩遊戲了。我已經全玩過了,而你雖然知道怎麼玩,卻不喜歡這麼玩。」
為了拖延時間,思瓏開始把玩她剛才在海灘上撿的小貝殼,並且假裝端詳它。他一言不發地等待著,直到她別無選擇,只能迎著他的目光。於是,他說,「我喜歡你,有一點是因為你坦率而誠實,讓人覺得清新。但是,你單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有什麼事在擾亂你。是什麼?」
思瓏思忖著,如果她告訴他事實的話,他會認為她有多誠實和多令人感到清新。當我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擾亂我的是這樣一個事實:我不是個室內設計師,我是個便衣警察;我不是來這裡和我父親重聚的,我是來監視他的。保羅不是我的朋友;他是一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為了同樣的原因來到這裡。哦,另外,他也希望我能找出一些關於你的情況。她一點都不純良和誠實;事實上,她可能是他遇到過的最具欺騙性的人。她被他如此吸引,以至於只要一想到他在得知事實真相後的反應,她的胃就會絞痛起來。
「我吸引你嗎?」他直率地問道。
直覺告訴思瓏,他已經知道了答案。「你知道嗎,」她顫抖著聲音說道,「讓我們別太誠實了。」
他俯下身,在她嘴上輕輕一吻,笑著。「這樣,有點越軌了。第一步是最艱難的。現在事情就好辦多了。」
思瓏瞪著他,滿腦子都是不可思議,渴望而又恐懼。
思瓏多半以為諾亞會在後門口和她分手,但是他跟著她來到了屋裡。她能聽見保羅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大笑。這笑聲在這樣一棟滿是深色木頭、迂腐地端著架子的房子裡,顯得陌生而不和諧。「聽上去,他們都在餐廳。」她對諾亞說道,一邊循著聲音走向了大廳的另一頭。
全家人已經吃完了早飯,湃瑞斯正在和保羅一起翻閱一本像冊,保羅站在她身後,人倚在她肩膀的上方。「那個網球拍和你人差不多大。」他笑著說道。
「她那時才三歲。」艾迪斯插了一句。「我開始上網球課時,也是這麼大。」
諾亞和思瓏進來的時候,他們都抬起了頭。卡特的笑容凝固了。「你們今天早上都在一起嗎?」
「我父親和科特妮在海灘上攔下了思瓏,強迫她和我們共進早餐。」諾亞平靜地說道。
卡特鬆了口氣,又恢復了他的幽默感。「思瓏,對道格拉斯最好留點神。他可是個頗受女性歡迎的男人。」
艾迪斯從來就不具有完全的幽默感,思瓏注意到這個老女人似乎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諾亞。「諾亞,你得給那個孩子套上個籠頭。她的舉止實在是有些野蠻。"
「她只是孤獨,還有些無聊。」思瓏溫和地提出了自己的反對意見。「她非常聰明,在這兒一個人也不認識,又總是被成年人包圍著。她唯一的消遣就是做些驚世駭俗、或者惹人生氣的事情。孩子們總是這樣。」為了對於公開與她爭執表示歉意,思瓏拍了拍艾迪斯的肩膀,說:「早上好,曾祖母。」老婦人習慣性地皺起了眉頭,臉上的怒色漸少,也不那麼
令人畏懼了。「早上好。」她立即答道。
「思瓏很喜歡孩子。」諾亞加入了談話,一邊拿起邊櫃上的銀色咖啡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甚至科特妮。」
「我不喜歡孩子。」艾迪斯不客氣地提醒他。「我記得,在這點上你和我是相同的。」
「的確是這樣。」諾亞附和道。
「這是我反對你和湃瑞斯結婚的唯一理由。」
這個非常私人的話題使得在邊櫃邊的僕人從一扇邊門退了出去。於是思瓏決定也跟出去。「我得去洗個澡,」她說道, 這是她由拱門退到大廳時腦子裡閃出的第一個理由。「我拿水罐的時候,在手指上粘上了楓漿。抱歉。」
保羅站了起來。「我得去我的車上拿點東西。」他說,但是等他走出餐廳,他只去到了大廳另一頭的客廳。他從咖啡桌上拿起一本雜誌,翻看了起來。
「我是認真的,諾亞。」餐廳裡,艾迪斯嚴肅地說道。「我活了九十五歲,不是要看到我們這個家在湃瑞斯這兒斷了香火。」
「你忘了思瓏了嗎?」諾亞問,試圖提醒她思瓏也是這個家庭的一員,同時避免就他和湃瑞斯之間並不存在的婚約展開一場討論。
「我沒忘了思瓏,」她承認道,看上去有點無辜。「我想我認識她的時間還不長,所以沒能很自然地想到她。不過,你說得對。」
諾亞十分滿意她的回答,但是卡特接下來的話卻引來了一連串令人震驚的反應,一時間吵得不可開交。「不管思瓏有沒有孩子,她永遠也不可以繼承家族的香火。」卡特簡短地說道。「這個想法太荒謬了。她一點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一個雷諾茲家族的人,而且要開始教會她,也已經遲了三十年。她孩子的身上會有她成長的影子,還有她的價值觀,而不是我們的。」
「她可以學。」湃瑞斯勇敢地插話道。
「湃瑞斯,我沒有問你的意見。儘管你也許已經完全把她當成我們家的一員了,但是其他人不會這樣。我們的朋友們不認識她,從來沒聽說過她,而且他們也永遠不會接受——」
「我有一個辦法能解決你的問題,卡特。」諾亞打斷了他,語氣鋒利。「你今晚有什麼計劃?」
「思瓏和保羅在這兒的那些晚上我都沒什麼特別的安排。」他說道,諾亞的語調讓他暗吃一驚。「我猜想湃瑞斯和你可能會想用幾個晚上和他們一起去市中心,做一些年輕人愛做的事。」
「好。既然大家今晚都沒什麼特別的安排,你可以辦一個派對,把思瓏介紹給你的朋友們,而且讓他們完全接受她。」
「不可能。」卡特嘲弄地說道,搖著頭表示了不同意。
「這至關重要。」諾亞冷冷地反駁道。「你拖的時間越是長,就會有越多關於她的猜測,還有你為什麼會害怕別人見到她。我父親肯定已經向他的朋友提到她了,人言可畏啊。」
「理智一點吧。思瓏在這兒只會待兩個星期,接著她就會離開。而且,我想派對對思瓏來說既費力也費神,壓力太大。」
「她只需要在重壓下忍耐一下就行。」諾亞對自己嘲諷的口氣毫不掩飾。
「我覺得給思瓏辦一個晚會是個絕好的主意。」湃瑞斯說道,雖然她父親冰冷的盯視令她畏縮,但是她毫不退讓地迎著他的目光。
「湃瑞斯,」他警告她,放低了聲音。「你的態度開始招人煩了——」
「你犯錯的時候總是很煩心,卡特,」艾迪斯說,「碰巧我也同意諾亞和湃瑞斯的想法。我們應該舉辦一個晚會把思瓏介紹給每一個人,而且越快越好。」
「好吧,」他說,一邊揮了揮手。接著他開始回擊湃瑞斯。她從沒有這樣反對過他。卡特冷冷地指出她這樣做引起的負面結果。「你說想乘思瓏在這兒的時候,和她盡量多待一些時間。可是你做不到,你得把這些時間花在組織思瓏並不會喜歡的晚會上,而且你還得邀請那些只會衝著她目瞪口呆而不會接受她的人。」
「他們會接受她的,」諾亞冷冷地說,「如果你表現出你希望他們這樣的話。如果你擔心你的影響力不足以確保這個場面,那我會樂意在晚會上利用我的影響,反正我們認識的是同一個圈子裡的人。」諾亞就這樣應戰了,接著他用柔和的聲音對湃瑞斯說:「你不用犧牲你和思瓏在一起的時間,湃瑞斯。我會讓斯諾敦太太來辦這個派對,並且負責所有的細節。
「湃瑞斯,我想你該有個賓客名單,可以給我嗎?」她點了點頭,於是他又說,「太好了,那麼你所有要做的就是告訴你的人今天把房子收拾停當,我會讓斯諾敦太太做其他的事。」
「我會來安排那些下人。」艾迪斯發話了。「思瓏和湃瑞斯白天可以去做頭髮,或者幹點其他什麼會讓年輕女人在參加晚會前花上一整天的事。」
思瓏剛巧在艾迪斯說話的時候走了進來,看到湃瑞斯臉上的笑容和卡特的怒目圓睜,不由滿腹狐疑。「我們是要開派對嗎?」她問道,於是每個人都住了口,看著她。
「我們要為你舉辦一個晚會,會非常棒。」湃瑞斯驚喜地說道。「諾亞,非常謝謝你自告奮勇讓斯諾敦太太幫我們的忙。我想她恐怕得用電話邀請賓客。」
「斯諾敦太太喜歡挑戰。」
「我真的不需要一個晚會,」思瓏小心翼翼地斗膽說道,
「我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卡特看著其餘三個人。「我說了她會那樣想。」他不無勝利地說道。
思瓏正想強調卡特的這個想法,諾亞卻傲氣十足地對她說,「這不是你要做的決定。把你介紹給朋友們,是這個家合乎禮儀的做法。而派對是最理想的一個途徑。」
思瓏感覺到兩個男人之間正湧動著敵對的暗流,她想不通為什麼一個簡單的聚會會導致這樣一個局面。她想不理會諾亞的命令而固執己見,但是湃瑞斯看上去是如此興奮,她不忍心再作什麼反對了,同時艾迪斯看上去這麼頑固,她知道再爭辯也無濟於事。
「那樣的話,」她不置可否地沖諾亞笑了笑,「我想邀請科特妮。」他點了點頭,於是她從房間也從這場爭論中退了出來。她看了看湃瑞斯,「我要上樓洗個澡。」
湃瑞斯把椅子朝後挪了挪,站了起來。「我把賓客名單、寄聖誕卡的名單,還有其他資料都存在了電腦上。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一個邀請名單。」她告訴諾亞。讓思瓏驚喜的是,湃瑞斯在走道裡追上了她,勾住了她的手臂,對她說,「這會非常有意思的!早上我們一起去買東西,做頭髮,再按摩一下。保羅說他還有些小事要辦……」
思瓏想到自己將像一個新鮮事物一樣被展出,任由一群陌生人觀察、評論和猜測,感到沮喪極了,她不覺跟著湃瑞斯繞過了樓梯,來到客廳後面右邊的一扇緊閉的房門前。湃瑞斯垂下手打開門,這時思瓏才想起她還要洗澡,於是朝後退了一步。緊接著,她意識到她都看到了什麼,立即改變了主意。敞開的房門後顯露出一間寬敞的,裝飾著豪華護牆板的房間,這只可能是卡特的辦公室。蓋利•迪士勒就常常從這間房間跑出來的。
房間的另一頭是一張雕花的桃花木書桌,背後的牆上有個嵌入式的餐具櫥和書櫥。湃瑞斯走到桌邊,從一個抽屜裡取出一把鑰匙,隨即打開了牆上的兩把門鎖。她拉開門,思瓏目
不轉睛地盯住了藏在裡面的電腦顯示器。熒屏亮著,電腦待命,一條閃爍的短信提示使用者鍵人密碼。
湃瑞斯輕巧地坐到桌邊一把栗色的高背皮轉椅裡,她轉過身,面向電腦。
思瓏站到湃瑞斯身邊,興奮得心跳加速。「我的密碼是FRANCE。」湃瑞斯毫無顧忌地說。
思瓏看著湃瑞斯從一個叫「地址簿」的電腦文件夾裡拖出一個文件,「棕櫚海灘賓客表」,把它發給了打印機。她彎下腰打開右膝邊另一個櫃子的門。裡面有一個高速激光打印機,和電腦的中央處理器。
思瓏看了一眼中央處理器,但是她主要的興趣在熒屏上的那些圖標,它們顯示了卡特都使用什麼程序,以及通過電腦他可能在查看什麼信息。思瓏只瞥到了一眼,湃瑞斯就從打印機上取下了一頁紙,坐起了身,擋住了思瓏看電腦屏幕的視線。「你覺得卡特會介意我晚些時候用一下他的電腦嗎?」思瓏盡可能隨意地問道,「我想查查我的電子郵件,還想發幾個短信。」
「聽你叫他的名字真有點怪。」湃瑞斯笑著向她吐露道,「不會的,我肯定他不會介意你用他的電腦,除非他自己在用。」
「他經常用嗎?」思瓏問,越來越興奮了。
「是的,但是時間不長。他能接入舊金山銀行裡的電腦,可以知道都在發生些什麼事情。大多數時間,他用這台電腦就是幹這個事,還有一些其他生意上的事。」
思瓏知道那家銀行就是舊金山的「雷諾茲信託」。「他還做些其他什麼生意嗎?」
「我不知道。父親不喜歡討論生意。他說太複雜了,曾祖母或者我都弄不懂。」她從打印機上取下了剩下的幾頁,關上並且又鎖上了門。然後她把鑰匙放回到了書桌右側最上層的一層抽屜裡,又從桌上的皮製筆筒裡拿出了一支鉛筆。
「我會把這個交給諾亞。我已經打扮好可以出門了……」她暗示道。她們離開卡特辦公室的時候,她高興地說,「我們會玩得非常開心的。白天我們可以盡情享受,回到家盛裝打扮,準備你的初次『登場』。"
思瓏在樓梯口和她分手,上樓回自己的房間。湃瑞斯拿著晚宴名單來到了餐廳,坐到了桌邊。她勾出了名單上的幾個名字,然後看著她的父親和曾祖母。「你們想邀請多少人?現在才通知,一半的人會另有安排。所以我們得請兩倍於我們希望的人數。」
「規模弄小點,」卡特叫了出來。
諾亞並不理會他,看著湃瑞斯。「勾出你特別想邀請的人,其餘的我來選。那些人我們都認識。」
湃瑞斯在長達十一頁的名單上的每一頁都選出了一些名字,然後把整個名單都交給了諾亞。
「我會讓斯諾敦太太負責其他所有的事。」他一邊許諾,一邊站了起來。「七點對你來說行嗎?」
「可以。」艾迪斯說,「天氣這麼好,我希望我們能舉行一個花園晚會。」
「我得看看我能做些什麼。」諾亞說,他已經轉身離去了。
「把這該死的晚會搞得小點。」卡特提醒他。
艾迪斯的思路猛地轉到了錢上。「不用豪華奢侈,」她在他後叫道,「讓他們吃點冷盤就可以,別弄什麼豪華大餐。我的兩個僕人可以當侍應生和吧檯服務生。我們就不用付這錢給宴會公司了。」
「我會處理這事的。」諾亞扭過頭咕噥了一句。
「我們需要香檳。」湃瑞斯提醒他。
「國產香檳。」艾迪斯下了命令。
他正走到拐角,準備下樓的時候,湃瑞斯趕上了他。「諾亞,」她擔心地說,壓低了聲音,「也許我們可以等等再舉行晚會。」
他繃緊了牙關。「你在擔心什麼?花費嗎?還是你們家的秘密終於要大白天下?或者你擔心思瓏會和你競爭?」
她退後了一步,彷彿挨了他一個巴掌。「你在說些什麼?」
「你想說什麼?」他不甘示弱。
「我——我寧願等等,籌備一個風光的晚會,而不是像我父親還有曾祖母說的那樣胡亂地把一些不上品的東西攙和在一起。我父親頭腦發昏。我們總是帶給別人光鮮的東西,如果思瓏的派對不能做到這點的話,人們會以為她對我們不重要,所以我們不花心思。出色的宴會公司都需要充足的時間定菜單、僱人,而且現在他們也都會有其他安排。除此之外,還有鮮花,音樂,桌椅,餐布——這些幾天都不夠,更別說幾個小時了。」
諾亞對她的怒氣一下全消,表情緩和了下來。「很抱歉我誤解了你的動機。」他溫和地說道,「我該明白這些的。細節上的事都留給我來辦吧。」
諾亞大步走進房間的時候,科特妮和他的父親都不約而同抬起了頭。「怎麼樣?」她急切地問道,注意到他臉上堅定的表情,還有急速、豪邁的步伐。
「卡特要為思瓏舉行一個晚會。」他立即回答道,「斯諾敦太太在樓上嗎?」
科特妮聳了聳鼻子,一副不屑的樣子。 「她還能在哪兒?她跟著你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一棟房子到另一棟房子,一個賓館到另一個賓館,隨時聽命於你,一天二十四小時…」
科特妮的說法顯然是誇張了,但是諾亞沒工夫和她辯理。諾敦太太的妹妹住在離棕櫚海灘四十英里的地方,每年兩次他來棕櫚海灘的時候,她總是會做他的陪同。這樣的安排可以讓雙方受益。諾亞交代給斯諾敦太太做的事情不多,即便是在他度假的時候,而作為每天幾小時工作的回報,諾亞會出錢讓斯諾敦太太去看望她的妹妹。
「早上好,」諾亞一走進圖書室,斯諾敦太太就在文件櫃前轉過身和他打了個招呼。圖書室有諾亞在棕櫚海灘的辦公室兩倍那麼大。
「你妹妹怎麼樣?」
「很好。」
寒暄了一番,諾亞坐到了他的書桌旁,點頭示意她坐到他的對面。「我們要舉行一個派對。」他宣佈道,一邊把一本便箋薄和一支筆從桌上推給了她。
「我以為你是說卡特•雷諾茲會舉行這個派對。」科特妮邊說著邊一屁股坐到了斯諾敦太太旁邊的椅子上,還把腿擱到椅子的扶手上,搖晃了起來。
諾亞並不理她,於是斯諾敦太太拿起了本子和鉛筆。「晚會什麼時候舉行?」她問,筆頭已經觸到了紙面。
「今晚。」
她順理成章地得出了自己的結論。「一個小型的晚宴?」
「規模更大一點。」
「大多少?」
諾亞並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他瀏覽了一遍雷諾茲家在棕櫚海灘的朋友名單,拿起一支鋼筆,把那些他個人並不喜歡,以及他想像中思瓏不會喜歡的人劃去;接著他將名單滑過桌面給她。「我想,大約是一百七十五個人。」
「時間這麼緊,而且還要設晚宴,我想你是要把派對放在你的一個什麼俱樂部裡?不過,我真的認為時間不夠——」
「我想把它設在卡特•雷諾茲家的草坪上。」
她衝他眨了眨眼睛。「你想在今晚辦一個戶外的晚宴派對,一共一百七十五人?這就是說要雇宴會公司——」
他對這個問題並不以為然。「你可以做成自助餐的形式,就像上次我們在這兒做的,但是你得安排足夠的服務生,好讓他們用盤子把吃的端給那些不願意站隊的客人。我要所有的東西都是一流的。」
「那自然,」她說,但是看上去有些著慌。
「得準備足夠的香檳——唐•佩裡尼奧香檳。哦,還要那些冰塊做的東西,擺在桌上會很好看——」
「冰雕?」她遲疑地問道。
「是的。當然,還有鮮花。」
「是的。」她有氣無力地重複著。
「我們還需要一個樂隊。你知道這些常規的東西。以前你為我做過幾十次了。」
「是的,可是時間從沒有這麼緊!」她叫了起來,因為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她力所不能及,她看起來好像要哭出來了。
「梅特倫先生,我真的不認為我可以做到這麼多。」
「我沒有想讓你做這件事,」他不耐煩地說道,「我們在這兒剛買下了兩個賓館。讓他們做。」
儘管這仍會是一項艱巨的工程,但斯諾敦太太這會兒卻看到了出路,於是她立刻非常嫻熟地擔下了這個責任。「我會指示賓館經理們的。」她大聲說道,滿臉笑容。
「我肯定,你會的。」他有些嘲弄地回答道。「你得打電話邀請那些客人。告訴他們你是為卡特的晚會打電話給他們,晚會上他將會向大家介紹他的女兒思瓏。」
她點了點頭。「我需要幫手。我們舊金山辦公室有兩個女職員,能非常得體地用電話作最後一分鐘的晚會邀請,您大可放心。我可以把名單傳真給他們,不過電話可就都是長途了。可以嗎?」
「可以。」
「還有一個問題:我們邀請的這些人很可能一下就得出結論,他們在最後一分鐘得到邀請,是為了湊數,而並不在原先的來賓名單之列。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會很不愉快,於是會拒絕邀請。」
諾亞伸手取過她為他打開的郵件,放進了桌上的皮盒子。
「那就告訴他們,我們這才發現原先的那些請柬沒寄出去。如果你願意,就把責任推給郵局吧。人人都這麼做。」
科特妮把腿從扶手上晃了下來,站起了身。「聽上去好像又是一個令人乏味的棕櫚海灘派對。我真高興我的名字不在那名單上。你別想把我拽到這樣的派對上。」
諾亞把目光從手裡的信上移開,抬起了頭。「思瓏特別要求邀請你。請你別讓我來拽你。」
諾亞滿以為她會跳起來,吵個臉紅脖子粗,沒想到她看上去是一副吃驚的模樣。「思瓏邀請我?你在開玩笑。」
「不,我沒有。」
「那我想我可真沒什麼其他選擇了。」她像烈士般壯烈地說道,「我是說,如果我不去,圍繞著她的只會是一群無聊透頂的人。」
她正準備離開,又轉回了身。「諾亞?」
「什麼?」他頭也不抬地問道,仍舊在看著手裡的信。
「你為什麼要為思瓏做這些事?為什麼卡特,艾迪斯,還有湃瑞斯不去張羅?」
「卡特現在的表現就像一個狗娘養的紈褲子弟,而艾迪斯又老又小氣,不能信任她作的任何決定。湃瑞斯願意管這事,但是她要對付他們兩個還太嫩,結果就會是遂了他們的願。如果不是辦一個體面的派對,把思瓏得體地介紹給大家,她在這兒就永遠也抬不起頭來了。」過了好一會兒,諾亞才意識到科特妮還沒有離開。他惱火地抬起頭,發現她正在研究著他,腦袋歪到了一邊。「還有什麼事?」他不耐煩地問道。
「這解釋了他們為什麼都不過問這事。不過沒有說明為什麼你會管這事。」
諾亞被她尋根究底的問題弄得煩躁起來,他瞪著她。「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立刻回敬道,「我想我為她感到遺憾,因為卡特就像一個勢利小人,談到她的時候好像她是個窮親戚。把我給惹火了。」
「她的確是個窮親戚,」科特妮乾脆地說,「而你也是個勢利小人。」
「謝謝,」他嘲諷地說道,「你說完了嗎,或是你還有些不明不白的話想說?」
「事實上,我是有話想說。」科特妮答道。「我看過一部電 影,說的是,一個有錢男人有一個大電影公司,花了一大筆錢把一個金髮妓女,變成一個大牌電影明星。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他想娶她,但是首先他得把她變得有身價,這才配得上他。」
「見鬼,這都跟哪檔子事有關?」
科特妮聳了聳肩膀。「只是一個想法。」
「如果你是在暗示,我想和思瓏結婚,或者我他媽的在乎其他人對她的想法,那在這兩點上你都錯了。現在,走開,我要工作了。」
等她走了,諾亞把同一封信的第一段重新又看了兩遍。接著把信扔到桌上,仰身躺進了椅子裡,目光灼灼地瞪著對面牆上的印象派畫作。
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力促為思瓏舉辦這樣一個派對,這完全與他的個人目標相左。今天晚上,其他的男人將見到她,他們會陶醉在看她的目光中,像他一樣著迷於她的隻言片語。他們會發現她身上的撩人之處——她不以為意的美貌和令人開懷的坦率,這些已經深深打動了他,而且他們會意識到在這個表面下,還有很多潛藏的東西。想到這些,他覺得好笑,自己竟然感覺已經擁有了她,而這派對會是個阻礙。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向卡特發脾氣,而且會把自己當作她的保護人,除了她身上的坦誠樸實,親切還有自尊,他仍然覺得他要保護她,甚至在她自己的父親面前。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58:06
第二十五章
思瓏下樓的時候,保羅正等在前廳,他已經準備好要迎接被湃瑞斯興高采烈地描繪為自得其樂的一天了。「我本打算先送你和湃瑞斯,然後再去辦我的事。保羅對她說,「但是湃瑞斯說她為你們倆計劃好的美妙的行程不止一兩個小時,所以我還是開我自己的車,你就和她坐她的車吧。他們已經把美洲豹開到大門口了。」
「我送你上你的車。」思瓏邊說邊朝著大門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湃瑞斯的車就停在門口,但是保羅的車在車道上的更遠處。等到他們來到車子的近旁,思瓏才開口說道,「卡特辦公室裡有一台電腦可以連到他的銀行。湃瑞斯說我可以用這台電腦,她還給了我她的密碼。」
「別期望太高了。他處事謹慎,不會讓湃瑞斯進入他的檔案,或者登陸銀行的電腦,」保羅說,「他會有自己的密碼。」
「我知道。我只是向你報告我得到的情況。」
「我想要一份湃瑞薪交給梅特倫的晚會來賓名單和地址的拷貝。」
「我會問她要一份。」思瓏說,「我會很誠實地告訴她,我想要那個名單作紀念,而且還可以幫助我記住每個人的名字。」
「好。」他朝開啟的大門I~T--眼。「湃瑞斯出來了。順便說一下,如果你還沒發現的話,告訴你梅特倫才是為你力促這個派對的人。我想你也許會想知道。」
「我覺出卡特並不熱心,但是如果他堅決反對的話,諾亞怎麼可能力促為我舉行這個派對呢?」
「你真該待在那兒,好好欣賞一下他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很讓我佩服。」他坦言道。
湃瑞斯向他們走了過來,於是思瓏壓低了聲音說,「是,但是如果卡特不希望他的朋友見到我,這和諾亞又有什麼關係?」
「我想,」他會意地笑著說,「這個問題你已經知道答案了。諾亞•梅特倫是神魂顛倒了。」
思瓏覺得一陣欣喜,因為諾亞在乎她,而更令她高興的是,他竟可以占卡特•雷諾茲的上風。」
「我們會出去好幾個小時!」湃瑞斯興奮地說道,朝保羅的汽車走了過來。「思瓏,我們有好多『工作』要做一一美容,護甲,按摩還有做頭髮。不過我們得趕快了,好多預藥都是臨時加出來的,所以我們得準時。」
「那就走吧。」保羅對她們說,接著便鑽進了那輛他租來的車裡。車駛離了房子好幾個街區,他這才打開儀表板上的小儲藏櫃,取出了他的手機。他撥了一個號碼,於是另一個聯邦特工接聽了他的電話。那人正坐在碼頭上,帽子的帽舌上別著魚餌,手握一根釣魚竿。「你能說話嗎?」保羅問。
「我能說話嗎?」那個男人生氣地用一種難以置信的口氣重複了一遍。「保羅,你才是那個最後開口的人。你沒告訴我你用自己的時間,自作主張地去了那裡。我昨晚接到了大老闆的電話,他一得知情況就給我來電話了,而且暴跳如雷。他認為你已經讓你的個人好惡蒙蔽了你的判斷,這個案子讓你暈乎了。夥計,我是認真的,你的屁股快冒煙了。你會毀了你的前程的,即使你找到了證據,雷諾茲的律師也會把它們丟出法庭,因為你取得的方法——」
「但是我沒在找證據,而且它們真出現的時候,我也不會是搜集的那一個。」保羅打斷了他,像任何一個被迫要對顯而易見的事實作出解釋的人一樣,語氣既不耐煩但又慢條斯理。
「我在這裡只是思瓏的『幫手』。我和卡特•雷諾茲決定邀請他女兒來這兒無關。而如果他女兒碰巧在她逗留期間發現一些犯罪跡象,很自然她會把這些報告給當局,無論我是不是在這兒。畢竟,她是個警察。」
「我不是那個你該說服的人,你得給那個老傢伙打電話,說服他。」
「現在我正在休假。等我讓他當上英雄的時候,他自然會平靜下來。眼下,我在這兒要讓自己做得像一個百分百在別人家度假的好客人。打網球,在游泳池邊優哉游哉,用晚餐,跳舞。未經要求,我沒有打開過一個抽屜,甚至一本相冊。我沒有告訴思瓏到哪裡去找,或者去找些什麼。我從沒對她說雷諾茲在用他的銀行洗錢,我也從沒告訴她他洗的都是誰的錢。我根本不需要,因為老天的安排,她已經被擺到了我恰恰需要她的那個位置。」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那位出色的旅伴已經贏得了一個非常忠實的愛慕者,沒有哪個活著的聯邦法官可以把她從他身上得來的證據排除在外,因為我和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是誰?」
「諾亞•梅特倫。」
那個特工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滿懷勝利豪情地輕聲低語道,「中!」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58:25
第二十六章
思瓏站在陽台的圍欄邊,被底下的景色深深陶醉了。後院整片的草地都被火把給照亮著,上面點綴著鋪了白色亞麻桌布的餐桌,桌上擺放著鮮花和盛著蠟燭的玻璃碗。服務生穿著燕尾服,忙碌地在客人中傳遞著香檳和開胃菜,看上去今晚至少有兩百個客人。草地的右側整齊地排列著用鮮花裝點的大宴會桌,左邊靠近游泳池的地方,樂隊正在一個可移動的舞台邊演奏。在草地的正中,特設了一張桌子,上面是一組巨型冰雕,一群海鷗正在展翅翱翔。
「準備好要隆重登場了嗎?」湃瑞斯問著,一邊穿過思瓏的臥房,逕直走上陽台來到了她的身邊。
「我沒想到這個晚會會這麼盛大精緻。」思瓏說。
「諾亞的秘書真是位魔術師。」湃瑞斯讚歎著,一邊用讚許的眼光審視著人群。「我永遠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撐起這麼個大場面。走吧。」
「我很緊張。」思瓏坦言道。
「我也是,」湃瑞斯搖晃著身體笑道,「以前還從沒人穿過我的設計。讓我們來看看整體效果吧。」
思瓏在欄杆前轉過身,跟著她進了臥室。她在原地慢慢地轉了一個圈,讓湃瑞斯鑒賞著。檸檬色的絲質長裙打著很多褶,思瓏每走一步,裙擺就會在她的膝部搖曳生風。上衣很貼身,領口是方形的,在脖頸後面還鑲著一個珠寶搭扣。「這一定是我最漂亮的打扮了。」思瓏半是認真地說道。
「這衣服的顏色配你曬黑的皮膚簡直完美無缺。」湃瑞斯說著,一邊退後了幾步,欣賞著整體的效果。「衣服真是太合身了。我覺得非常——專業。」
「你是個專業設計師。」思瓏認真而又嚴肅地說道。
「父親可不這麼認為。他說我在浪費時間,那是上個月我在做……」
「別讓他再這麼對你。」思瓏斬釘截鐵地說道。「請別讓他再這麼對你。他不對。看看我。看看我們。」思瓏加重了語氣,一邊走進了更衣室,站到了穿衣鏡的面前。「你為我們倆設計了服裝。」
兩人肩並肩地站在了鏡子前。湃瑞斯身著一件粉色的真絲刺繡長裙,深色的頭髮用金色的髮卡向後挽起垂向兩邊。思瓏的衣服則是淺黃色的,秀髮如雲般披散在肩膀上。
「這以後,我的婚禮禮服就會相形見絀了。」思瓏一板一眼地說道。
「不,不會的。」湃瑞斯說,甩了甩腦袋好像要趕走她的不安。「因為我也會為你設計那件!」她從鏡子前轉過身。「來吧,思瓏公主,去舞會的時間到了。父親會在露台上等我們,他帶著你把你介紹給每一個人的時候,我會和你在一起。」
諾亞就站在露台的邊上,一群男人正在試圖說服他買一個種馬農場,他們打算以合資的形式把它買下來。
他背對這房子,但是他確切地知道思瓏是何時出現在草坪上的,因為和他在一起的男人們都停止了交談,變得瞠目結舌。他們周圍的人也同樣如此。
「天哪,看那兒!」一個男人大吸一口氣說道。
諾亞慢慢地轉過身,按捺著自己的期待,但是當他看見她的時候,他發現要呆在原地不動、眼看她同其他賓客談笑風生是件多麼困難的事。他站在那兒差不多有半小時的時間,目光追隨著卡特在人群中穿梭,思瓏挽著他的手臂,而湃瑞斯則在他的另一邊。他看見思瓏對每一個被介紹認識的來賓微笑;接著她仔細聆聽人們對她說的每一句話,他注視著她用她與生俱來的大氣和不做作的熱情贏得了每個人的注目。
不過,科特妮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點。「我想我得去救她。」她宣佈,「卡特拖著她已經走遍了整個人群。」
「站著別動,」諾亞命令她道,「他很快就會把她帶到這兒了。」
「她來了,卡特不在旁邊,感謝上帝!」科特妮很快又高興地嚷了起來;不過隨即又沉下臉,因為諾亞的一些朋友看出了思瓏的目的地,開始聚攏過來。「一群狼緊跟著就來了,包括我們的父親。真噁心。」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她轉過身把背對著那群男人,包括諾亞;接著她走上前去,把自己夾在了思瓏和其他人之間。
「嗨,思瓏。」她咧開嘴笑著說道,「諾亞說你希望我來,所以我在這兒。我甚至還為這個聚會穿了正裝,你注意到了嗎?」她問,一邊把自己的裙擺拉向一側,好讓思瓏看個全貌。
思瓏看了看她的整套打扮——一條鑲了花邊的老式舞會短裙,長長的緞子無指手套,還有一雙軍隊戰鬥靴。她看上去這麼突兀,又這麼可愛,思瓏一下笑出了聲,不由自主地把她摟到了懷裡。「我真高興你在這兒!」
「是的,不過你覺得我的打扮怎麼樣?」
「這——這就是你,」思瓏回答。
「雷諾茲太太說我看上去就像一個打扮過頭的難民。」
「她很老了,我不認為她能看得清。」思瓏說,拚命忍住笑。;
「你不去和諾亞問聲好嗎?」
思瓏從派對開始的時候就沒怎麼想這事,不過現在這個時刻終於來了,她突然矜持起來。她抬起眼,柔柔地說,「你好。」
「你好,」他答道,灰色眼睛閃爍著的滿是愛慕。
「你真的也得抱一抱諾亞,」科特妮插了進來。「你不會相信他為你張羅這個派對都做了些什麼。」
「你什麼意思?」思瓏知道他力促卡特要舉行這個派對,她還知道他的秘書很賣力地做了各種安排,但是她一點也不知道其他情況,直到科特妮告訴了她更多的細節.
「諾亞關掉了他底下一個賓館的一問主要餐廳,因為這兒需要桌子和凳子,而且你競可以打賭,賓館裡連一朵花都沒剩下。看見那兒擺著食品的宴會桌上的大花座了嗎?」
思瓏費力地將自己的目光從諾亞充滿笑意的灰色眼睛上移開,朝著科特妮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是的,我看見了。」
「今天早上,這個大花座還在大廳的大桌子上——」
「夠了,科特呢。」
她並不理他「這是事實。而且我打賭整個地方連一張餐巾紙、一個服務生或者一把叉子都沒留下——」
諾亞呵呵笑著,伸手從背後抓住她,用手輕輕地蓋住了他妹妹的嘴,將她接下來興奮的言詞都給捂了個嚴嚴實實。「上次我要請你跳舞的時候,」他對思瓏說,「你拒絕了我。你覺得我今晚的機會如何?」
他為她如此大費周章,把思瓏深深地打動了,而且她已經陷入了他深沉的嗓音和銀灰的眼眸中。「我想說非常好。」她柔聲說道。
思瓏在他的臂彎間滑進了舞池,在火光下,她第一次清晰而完整地看到了他,於是她的呼吸都停止了。他那雅致的深藍色的西服和他高大健碩的體格配合得恰到好處,衣服熨帖著他寬闊的肩膀和瘦削的臀部,也勾勒出了他的長腿。緊貼著他曬成古銅色脖頸的是令人炫目的白襯衫,而同樣讓她炫目的是蕩漾在他臉上的笑容,此刻他的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背後,將她拉近了自己的身旁。「喜歡你的派對嗎?」他問道,這時樂隊開始演奏「注視我的那個人」。
「非常喜歡,」思瓏溫柔地說道,試圖不去注意他的腿貼著她時的感覺,或者他的臂膀在她的手掌下有多堅實,或者他深沉的聲音有多讓她心動。「我不知道為這一切該怎麼感謝你。」
他有著濃密睫毛的眼睛意味深長地停留在她的雙唇上。
「我們會想出一個辦法的。」
思瓏費力地尋找著托辭,又不無幽默。「我想我可以教你自我防衛術。」
他銀灰色的眼睛回到了她的雙眸上,啊角牽動起一個懶懶的笑容。「我需要這個嗎?」
「可能。我比看上去要強悍。」
「我也是。」
思瓏啞口無言了。
思瓏對於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感到如此困惑,以致一時間她都沒發現她是多麼自如地在隨他起舞,兩人的身體是多麼輕鬆地隨著甜蜜而熟悉的旋律在搖擺。她對自己說,她對他的吸引是危險的,必須停止,.但是當諾亞的手輕輕滑過她的後背,手指斜倚在她的脊柱上,讓她更近一步靠向他時,她忘了那危險。她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舞而已,而且他很可能沒意識到他都在做什麼。
諾亞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他已經在想要做得更多。他注視著火光將她的頭髮變成流動的金色;她聞上去就像鮮花一樣,而和她跳舞就像和一片雲在起舞。當音樂結束,她略略移開了些距離,抬起頭,諾亞凝望著她的臉,那精緻如雕塑的臉頰,俏麗的鼻子,還有紫色的有著深色睫毛的眼睛,都讓他開始感覺似夢似真。「等派對結束了,我會送科特妮還有父親回家,然後我會回來。在海灘上和我見面。」
「為什麼?」思瓏震顫著問道。
「我們在那兒的時候會製造出一個理由的。」他臉上帶著壞壞的笑容對她說。
他的「理由」再清楚不過了,而且思瓏同樣清晰地意識到,他希望她事先就明白。
保羅和湃瑞斯一直在跳舞,當兩對人在舞池邊相遇的時候,保羅提議他們交換舞伴。
「諾亞——」他剛要離開,思瓏叫了起來。
諾亞被她呼喚他名字時輕柔的聲音一下給鎮住了.他停下來轉過身。「什麼事?」
「如果你接下去和科特妮跳支舞的話,就太好了。」
「科特妮?」他重複著,他從來也沒有過要請她跳舞的念頭。諾亞覺得又好笑又可怕,他想像著科特妮的戰鬥靴,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我會的。」
等這支舞結束,他在附近找到了科特妮。他滿以為她會嘲笑他的邀請——而且一半希望她會這麼做——諾亞說,「梅特倫小姐,想跳舞嗎?」
她張大了嘴。「和你?」
「不,和服務生,」他嘲諷地說道;隨即他便注意到她已經彎下腰在系一個靴子的鞋帶了。在她準備去系第二個之前,她猶豫了一下,抬起頭看著他。「你是認真的,是嗎?」
他的心中頓生一陣犯罪感,他意識到她是多麼渴望被邀舞。「我是認真的。」
在舞池裡,她的自如簡直令人驚奇。「你在哪兒學的跳舞?」
她轉了轉眼睛。「這是女孩子的玩意。我們生來就知道該怎麼做。你會試著把思瓏弄上床嗎?」
「管你自己的事吧。」
「幫我個忙——讓她去吧。你最後只會甩了她,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樣;於是她會傷心,而這樣我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她是個好人。我真的想成為她的朋友。」
諾亞凝視著他妹妹仰起的熱切的臉龐,思瓏精神上的寬容和慷慨讓他自慚形穢,在這樣一個派對上,她自己還處在重重壓力下,要面對人們無情的挑剔的目光,但是她對別人的同情心竟還讓她為科特妮的感受而擔憂。他言辭鑿鑿地說:「思瓏已經是你的朋友了。」
整個晚上剩下的時間,他都在和他的朋友們聊天,並且希望他們快些回家。時間看上去是那麼拖沓,他突然想到要把思瓏重新介紹給一些他的朋友,這樣他就可以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了,但是除了在她和他父親以及派對上每一個單身男性跳舞的間隙,他才能這麼做。他和科特妮又多跳了兩支。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58:33
第二十七章
思瓏和湃瑞斯還有她父親站在大門口和一對夫婦道了晚安。他們是雷諾茲關係最親近的朋友,等諾亞和其他人都離開後,他們還留下和他談了很長時間的政治。艾迪斯很早之前就離席了,保羅半小時以前就告辭離開,上樓睡覺了,很顯然他預見到參議員和捨蒙•米德太太會再待一段時間。
「晚安,思瓏,」米德太太說,「認識你真高興。我會試試你給我的酸橙派的配方——今晚我的胳膊疼好多了。」
她又轉向湃瑞斯,向前俯了俯身,都快碰到她的臉頰了這個舉動思瓏現在已經熟悉了,這是棕櫚海灘流行的取代吻別的姿勢。「你這個調皮的孩子,」她對湃瑞斯說道,「我真不敢相信這麼久以來你一直把你的這種才藝當作秘密。如果不是思瓏告訴我們你設計了你們倆的裙子,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了!我聽說薩利•林克要你給她看你的素描,但是我想先看。讓我先看這才公平——我認識你比薩利的時間長。」
米德參議員走上前來,對湃瑞斯和思瓏說了更正式一些的道別話,不過當他和卡特握手的時候,他的恭維卻很熱情也很誠心。「卡特,你真是個幸運的男人。你有兩個漂亮的女兒。湃瑞斯一直是你的驕傲,但是你也可以為思瓏自豪。她今晚迷住了所有的人。」
卡特微笑著和他握了握手。「我知道她是這樣。」
當他關上門,轉向思瓏的時候,卡特也同米德一樣的誠心,分毫不差。「思瓏,我真不知怎麼跟你說,今晚我有多為你自豪。」
這一刻他真的非常喜歡她——不是因為她討人喜歡,思瓏懷疑,而是因為他是個自戀狂,她給他的朋友們留下了好印象,只是增加了他的優越感。讓她驚奇的是,今晚他的很多朋友都讓她喜歡。不過她不喜歡他,她努力地想掩飾這點,微笑著說,「謝謝。」
等卡特走上樓梯,她看了一眼門廳裡的古董老爺鐘。當她意識到已經有多晚的時候,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這會兒,諾亞一定已經不在海灘上等她了。命運——還有米德參議員——的介入,挽救了她,讓她沒做出一件愚蠢的事情。她應該感到鬆了口氣。但是她感到失望至極。
湃瑞斯並沒有分擔她的失望。她激動地一把摟住思瓏,「你太棒了!每個人都在談論你有多可愛,多迷人,多聰慧,晚會也非常成功。所以大家才待到這麼晚。」
思瓏想去海灘看看諾亞是不是還會在海灘,但是不等這個念頭佔上風,她就邁步走向自己的臥房了。
「晚安。」湃瑞斯輕聲說道。
「晚安。」思瓏答道,她的手攥住了門把手,遲疑著。
湃瑞斯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今天你一早就起床了。你不累嗎?」
思瓏搖了搖頭,接著說出了事情的真相。「諾亞讓我在派對結束後在海灘和他見面。」思瓏坦白道。
「他這麼說?」
「是的。」
「那你為什麼不去那兒?」湃瑞斯微笑著問道。
這是思瓏需要的所有鼓勵。
後草坪在燈光的照射下還亮如自晝,忙忙碌碌的都是從酒店抽調來的人手,他們正把為派對帶來的東西重新打包裝車。一些卡特的工作人員也在幫忙,思瓏注意到這點是她向兩個女僕打招呼時認出來的。
誰也沒有表現出大驚小怪,很顯然大家認為她是想在凌晨一點去渺無人煙的海灘上在月光下漫步,穿著漂亮的薄綢晚裝,還有精緻的高跟涼鞋,不過思瓏感覺自己還是異常扎眼。等她終於來到海灘,步出人們視野之外的時候,她才鬆了口氣,不過她的鬆弛立刻就被一陣失落掃蕩殆盡,諾亞哪兒都不見人。
她朝他房子的方向望去,但是如果不是被誰家的灌木叢擋住的話,那他很顯然就已經是回家了。她脫下鞋子,沿著海灘慢慢地走著,鞋子在她的指間晃動,心裡一半期望他會從哪個影子裡現身出來。
離他的房子越近,她就越沮喪。她的心背叛了她的理智,一再讓她想起她和他共舞時的感受,以及當她對他說不知如何感謝他舉辦這個晚會時他盯著她雙唇的灼灼目光。「我們得想出一個辦法。」他說。而當她問為什麼他想在晚會後和她在海灘見面時,他直白的回答又是那麼令人悸動。「在那兒的時我們會想出一個理由的。」
她在他家後草坪的邊上停了下來,她的目光在月光下搜著露台,但是只能看見模糊不清的形狀和輪廓。
這也好,她打起精神對自己說。諾亞•梅特倫太世故,太經驗,對她來說太過自信。才認識她兩天,他就想在舞池裡引誘她。如果她給他這個機會的話,他到頭來會傷了她的心。
她非常,非常幸運,今晚又一次懸崖勒馬。
她很高興他沒有在等。
她很慶幸他已經上床睡覺了。
她嚥了一下幾乎哽住的喉嚨,準備轉身離開。在露台上一個影子移動了起來,越來越高大,她聽到了她的名字,低沉而迫切。「思瓏!」
他沒有進屋去,她是如此地興高采烈,以致於他下了露台,停在那兒等她的時候,她差點想撒腿跑上前去。他已經脫掉了他的外套和領帶,白襯衫的紐扣解開了一半,袖子挽到了前臂上。這樣的他看起來比他先前的形象還要吸引人。
思瓏站在他的面前,高興,緊張,矜持,但是又竭力想讓自己看上去和平時一樣。「最後一個客人待到很晚。」
他微微點了點頭,接受了她的解釋。接著,他把手深深地插進褲子的口袋裡,注視著她,久久不說一句話。
思瓏有些猜疑等她走到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就會拉住她,而他這樣繼續望著她,她倒希望他真會這麼做。等她終於確信他不會的時候,她把他的猶豫歸結於自他們在派對上跳舞以來讓她擔心的同一個問題。既然這個問題讓她困擾,那麼她很自然地認為也會給他增添煩惱。她壓抑著自己的遺憾,輕聲說,「我們不能這麼做。如果卡特認為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的話,他會怪罪湃瑞斯沒能多給你一些鼓勵。」
用一種不置可否的語氣,他說道,「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想我會很誠實地告訴他,我對婚姻不感興趣。」
「那他就會怪罪你。」
「你總是為別人擔心嗎?」
諾亞注意到她對這個問題很認真,她歎了口氣,接著憂鬱地點了點頭。「這是我犯下的許多錯誤中的一個。」
錯誤?他戲謔地想著。他懷疑她是否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錯誤。在皎潔的月光下,微風逗弄著她的衣衫,也將她的金髮拂過面龐,她讓他無法抗拒地想到赤著腳的天使,雖然指間晃動著的是涼鞋而不是天庭裡的豎琴。
她是那種幫助孩子們提水去沙堡,停下來幫助生病的老花匠的女人。他想到科特妮的高興勁,因為思瓏很周到地提議他邀請她跳舞,他也想到湃瑞斯在過去的兩天中是如何心花怒放。科特妮今晚說的是對的——諾亞沒有理由,也沒有權利,做任何會令她黯然的事,或者減弱她令人驚歎的對週遭人物的感染力。
另一方面,她已經三十歲了……這個年紀足以讓她明白今晚來這裡將會帶來什麼,也足以讓她明白規則,去玩這個遊戲。這個年紀也足以讓她明白遊戲結束後應該怎麼處理局面。
除非,正如他已經知道的,她並不知道該怎麼玩這個遊戲。根據她自己的話,她連怎麼調情都不會。他的嘴角浮上了一個冷冷的笑,沉思著,如果她費點氣力去學的話,她在男人們中間會製造多麼大的紛亂。在今晚的派對上,他看到那些有頭腦而又老練的男人是怎樣在她的微笑和言談中變成一群毫無主見的人的。
要不她根本沒意識到她對男人產生的效果,要不就是她不在乎,這令他困惑。事實上,關于思瓏只有兩件事情他可以肯定:她一點也不瞭解像他這樣的男人;而且她遠比他願意付出的值得多。
「你在想什麼?」思瓏終於開口問道,她的勇氣就快消失殆盡,這讓她感覺自己很愚蠢,手足無措。
「我在想你看上去就像一個赤著腳的天使,」他毫無表情地答道。
思瓏吃了一驚。想到自己的身份以及為什麼會在棕櫚海灘,她的聲音因為內疚的堅定而顫抖著。「當我告訴你我不是個天使的時候,請相信我。我離天使相距甚遠。」
他把雙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伸手把她拉向了他。「好,」他乾脆地說道,低下頭要吻她。
他這一突如其來的反應,還有這個反應本身,讓思瓏意識到他可能認為她是在指性關係。她已經在其他很多事上欺騙了他,她覺得在這一點上她必須對他完全開誠佈公。「我剛才說我不是個天使,」她立刻解釋道,「我不是在指和——性關係有關的事。」
他的頭抬了起來,他瞇著的眼睛審視著她的。「你不是?」
思瓏搖了搖頭,鼓足勇氣擺出一個明智、成熟而又坦誠的姿態,儘管和他談論這個問題讓她感覺難受和不安。「說到……那些關係……我沒有你……沒有某些人也許會以為的諸多經驗。」
諾亞低頭注視著她可人的臉龐和閃亮的雙眸。突然間他很想笑,而同樣反覆無常的情緒也讓他變得粗聲粗氣。「你沒有?」
「實際上,我只有兩次那種經驗。」
「只有兩次。」他逗趣道,「我實在太失望了。」
她也許一小時以前還不知道如何調情,但是這會兒不到五秒鐘,她就發現了潛藏在他眼中的笑意,而且猜到是因為什麼,並且想縱容下去。她眨動著她的藍眼睛,用一種和他一樣的不無遺憾——和真誠——的聲音,點了點頭說道:「我但願我能夠告訴你我有幾十次,但是我只有兩次。」
「真可惜。我斗膽希望那兩次都很短暫而且毫無意義?」
他雙臂中的美女莊嚴地緩緩地點了點頭,她咬著自己的嘴唇好讓自己不笑出來。「是的,」她悲情地低聲說道,「他們都非常短暫而且完全沒有意義。」
「太好了!」他低下頭,想要吻走她嘴角的笑容;接著,他停住了,他的嘴在離她一英吋的地方。「真的嗎?」他認真地問道,無法控制自己荒謬的衝動,以及前所未有的需要,想知道一個女人的其他愛人。
她長長的睫毛撲閃著,睜大眼睛堅定地望向他的雙眸;隨即,她把她的手指放到了他的雙頰上。「是的,」她痛楚地說道,「他們真的是這樣。」
諾亞的目光和她的交織在一起,無法挪開。他轉過臉吻著她的掌心,一陣戰慄奔騰過她的全身,而且似乎也搖晃著他的身體。
房子的二樓,道格拉斯正準備伸手關掉床燈,科特妮像一片雷雨雲般捲了進來。「你不會相信現在在露台都在發生些什麼,」她急吼吼地大聲叫道,大步衝向了他的窗邊。「五分鐘前我聽到了諾亞的聲音,於是我朝窗外看去,只見思瓏朝我的房子走來。現在來看看都發生了些什麼吧!」她一把掀開一片窗簾,走開了幾步,又指著窗戶。「看那兒!」
道格拉斯很有些擔心,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急匆匆地趕到窗邊,向沉沉的夜色中望去。等他看到底下露台上發生的一幕時,他的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臉上漸漸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諾亞正緊緊地摟著思瓏,他的一個手臂放低在她的臀部,一邊吻她一邊把她的身體緊貼向他的,接著他們兩人扭動身體倒在了一把長椅上。思瓏並沒有在抗爭;她在回吻他。道格拉斯把窗簾的一邊從科特妮的拳頭中拽了出來,讓它恢復了原位。「你說過這是五分鐘之前才開始的?」
「是!」
「太不可思議了。」他高興地說道。
「他在這兒到處有女人。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勾引思瓏!」
「我不認為我會管這叫勾引。」
她生氣得直跺腳。「你會管這叫什麼?」
「自燃,」他的聲音中帶著笑。隨後,他打開電視機,又從下面的櫃子裡取出一疊撲克。「我現在的心情適合看一部午夜電影,外加一局我們的紙牌錦標賽。」
「我要上床睡覺了,」她說道,邊準備向自己的臥房走去。他很清楚她會在那兒繼續監視諾亞。
「親愛的,你呆在這兒。」
「但是我——」
「你準備監視你的哥哥,」道格拉斯溫和地說道,「不過,這不僅不禮貌,而且還浪費時間,因為你已經看見了所有你會看到的東西。今晚在外面,其他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相信我的話吧。」他坐到了一把椅子上,開始發第一手牌。
「什麼讓你這麼肯定?」她問,一下跳上了他對面的一把椅子,一臉不認命的表情。
「我肯定是因為我瞭解你的哥哥。諾亞不至於愚蠢到,也不至於粗魯到在自家草坪的椅子上強暴任何女人。」
她猶豫著,考慮著這些話。接著她聳了聳肩,好像把這個話題拋到了腦後。這個無聲的舉動是承認他也許是正確的最接近的表態。她抓起他發給她的一手牌,看了一眼。「上次以後,你還欠我一百四十五美元。」她提醒他,「如果你今晚還不清賬的話,我要收你利息了。」
「用什麼利率?」道格拉斯邊問邊理著手裡的牌。
「逾期三十天,百分之十八。我該為我自己的將來打算了」。
「你要是想收我百分之十八的話,你就沒有將來了。」
她又從他那兒贏了十五美元,兩人都邊看著午夜電影邊沉沉睡去。
「很晚了,」當諾亞終於把他的雙唇從她的嘴上移開的時候,思瓏輕聲說,「我得回去了。」
「我知道。」諾亞把放在她身下的手臂抽了出來,看了一眼表,驚訝地發現已經過了凌晨三點了。他站了起來,伸過手她,幫她從長椅上起身。她站起來看著自己的光腳,裙子上是無可救藥的褶皺,她又立刻把手伸向自己的頭髮,想把它弄得稍稍齊整些。突然間,她為自己的這個樣子感到羞恥,之前兩小時間他們的所作所為在她的意識裡一下清晰起來。如果有誰看見她這個樣子溜進這棟房子,她就會覺得自己像那個巴比倫妓女。更糟的是,眼下在諾亞看來她也許就是這個樣子。
她看起來渾身上下一團糟,但是很開心,諾亞想——一個衣著光鮮的女人躺在一個男人的身邊,而那個男人無法將他的手從她身上移開,他把手插進她的頭髮裡,不斷地吻她直到她的嘴唇都腫了。他不敢相信他和她在一把並不舒服的長椅上度過了兩個小時的純情時光,然而他們所做的一切就好像他和另一個女人做愛那麼讓他興奮,在某些方面,更令他滿足。她走在他的身邊下了露台,她的雙手相扣在背後,指間晃悠著她的涼鞋。她低著頭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於是諾亞開始在她的眼中重新審視過去的兩個小時。事實上,他的舉止就好像一個過於衝動,過於飢渴,而又毫無經驗的十六歲男孩,沒有頭腦也不懂禮儀,不知道該把她帶去能給他們私密和舒適的地方。他為他的舉動感到尷尬萬分;他覺得尷尬是因為他做了令他尷尬的事……
他們來到了草地後面一排棕櫚樹的近旁,諾亞直言不諱地說道:「對這一切我很抱歉。不該這麼長時間,還這麼離譜。實際上,我是在那該死的草地長椅上騷擾了你。」
思瓏的心一下子升騰了起來,她發現原來她不是唯一一個感覺不確定和尷尬的人。「草地長椅?」她思索著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接著她抬起笑盈盈的雙眼望向了他。「騷擾?這就是剛才你做的嗎?」
諾亞強忍住他的笑,一把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她挑逗地看著他,把雙手按到了他的胸口。「我的記憶一定是模糊不清了,但是——」
「我不想讓你的記憶模糊不清,」諾亞低語著,已經低下了他的頭。「我做了這個——」他的吻輕輕拂過她的鬢角。「還有這個——」他又移動他的雙唇來到她的耳邊,親吻了一下,思瓏顫抖著不由和他貼得更緊了,讓他不由對自己會心地笑了。「我還做了這個……」她閉上了雙眼,於是他在每一個美目上輕輕落了個吻,接著又將雙唇一路滑過臉頰,停在了她的唇邊。「還有這個——」他用自己的嘴唇分開了她的,用一種令人全身融化的飢渴吻著她,緩緩地用他的舌尖在她的嘴裡探尋,把她更緊地貼近他堅硬的身體,但是當她倒向他的懷裡,開始回吻他的時候,諾亞在這個晚上第二次迷失了他的理智。他把她按在一棵樹上,雙手抓住她的手,釘在她的兩耳邊,他更深更深地吻著她,將自己緊緊地壓住了她。
他的舌頭在她的嘴裡肆無忌憚,他的身體慢慢地摩挲著她的,而她的雙ru在他的胸口鼓脹著,令人欲罷不能。他鬆開了抓住她的一個手,順著她光潔的皮膚,從脖頸一直滑到了ru房,他用指節輕掃著,隨即又佔領似地撫住了全部。她被鬆開的手環住了他的頸子,身體弓向了他的身體。他的手摸索著她後脖頸處用來繫住胸衣的首飾扣。就在他要解開的前一秒,他意識到了自己都在做什麼,於是努力止住了衝動。
他掙扎著控制住自己,他把自己的嘴唇從她的雙唇上扯開,凝視著她被月光照亮的臉。「這太瘋狂了,」他啞著嗓子呢喃道;接著他緩慢地低下頭,重又把他的雙唇埋進了她的雙唇。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59:10
第二十八章
「昨晚很晚嗎?」湃瑞斯興致勃勃地問道,趴在思瓏的床邊,她已經穿著停當了。
思瓏轉過身,仰面躺著。「很晚,」她睡眼惺忪地笑著說道,心裡想著諾亞。「幾點了?」
「十點半。」
「這麼晚了!」
湃瑞斯點了點頭。「還算運氣,我記得關照迪士勒別在他去睡覺時開啟安全系統。要不然,你穿過海灘院子邊的紅外線時,會踩響警報的。」
思瓏睜大了眼睛。她昨晚根本沒想過要關掉安全系統。事實上,在她來到後門口,發現門並沒鎖上之前,她都沒想過該怎麼進到房子裡邊去。她可以想像卡特驚訝萬狀的樣子,要是整個房子的警報器都拉響,燈全部打開,而他從床裡爬起來卻發現她和諾亞在一起。
「今天早上我會給你一把房子的鑰匙,還有大門開關器。在大門口,有一個按鍵盤。在那兒你只要輸入一個安全密碼就可以把警報系統解除。如果你不那麼做的話,你就會在開車經過第一道紅外線光束的時候,踩響警報。整幢房子都被這些紅外線包圍著,所以根本沒辦法闖進來。」
她告訴了思瓏那個警報系統的密碼,思瓏點點頭,但是她不想讓湃瑞斯以為她經常像昨晚那樣行事,或者她想要繼續下去。「我不打算養成……那麼個習慣,」她尷尬地說道,一邊坐了起來。
「真的?」湃瑞斯逗趣她道,「好吧,那一位今天早上已經來過電話要安排今晚的活動了。」
「他打了?」思瓏問,歡喜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是的,今晚我們四個人會一起吃晚飯。」她說,聽上去就就像一個小姑娘似的對這個計劃欣喜不已。「要穿正裝,打黑色領帶,但是目的地還不知道。諾亞的司機會在太陽下山之前來接我們。這就是所有他告訴我的。」
思瓏把膝蓋收攏到自己的胸前,用雙臂環住了它們。「你怎麼樣——昨晚玩得開心嗎?」
湃瑞斯點點頭。「保羅老是逗我笑,和他在一起很舒服,但是我們一起跳舞的時候他對我說了句最令我費解的話。」
「他說什麼?」思瓏問,很是享受這種其樂融融的姐妹間關於男人的談話。
「他說我讓他心動,因為我有這麼多深層的東西。我——我不肯定他說這話是不是在恭維我。」
「他怎麼可能還有其他意思?」思瓏如此忠心而又言辭鑿鑿地說,以致於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但是湃瑞斯的下一句話卻讓思瓏的笑容漸漸從臉上隱去了。
「有意思的是,」湃瑞斯繼續說道,「我覺得保羅才是一個有很多深層東西的人,你覺得呢?」
「我……我不知道。」
「我很肯定我是對的。我會注意到其他人往往會忽略的小事。父親總是說我可以在一個房間裡一眼認出一個假貨.
「除了亨利,」思瓏立刻指了出來,說的是湃瑞斯那個並不誠實的未婚夫。
「對,」湃瑞斯苦笑著承認,「我不是要暗示我認為保羅是個騙子,因為我並不——一點都不。」
思瓏並沒有完全信服湃瑞斯不那麼認為。掙扎在轉換話題和將談話繼續深入的矛盾中,思瓏很不情願地選擇了後者。「你都注意到了保羅身上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有一點,男人們總是喜歡談論他們自己,但是保羅不這樣。還有,他很會問問題,而在聽你回答時又是如此專注,所以你從來都不太會意識到他一直在聽,而你一直在講。你聽我說,如果他害羞的話,我會理解,可是他一點都不害羞。這是又一點我發現他不太平常的地方……」
「你什麼意思?」思瓏有點無力地說道。
「我的意思是,他不會被任何他遇見的人威懾祝甚至父親,父親總是讓不像他那麼——成功的——年輕男人們心驚膽顫。」
「我也沒被他嚇倒。」思瓏連忙指出。
「你沒有,但是男人用成功和財富評判他們自己,而我們不是。」
她如此直接又那麼有洞悉力,一下子讓思瓏無法把湃瑞斯和她到目前為止所瞭解的那個寡言少語的姐姐等同起來。
「還有一點。保羅做的是保險,而父親一直在抱怨他銀行職員的集體保費太高。可是,當我給了保羅一個話頭讓他可以向父親兜售他們公司的一個集體險種,保羅並沒有利用這個機會。」
「也許他認為向主人家推銷保險不禮貌。」
「不會,因為是我提起來的,而不是保羅。」
「也許保羅正是因為你提起的,所以覺得尷尬。」
「我不認為保羅會輕易覺得尷尬。」
思瓏在腦子裡迅速地記了幾筆,打算告訴保羅要開始多談談自己,也要開始推銷保險。而對湃瑞斯,她毫無虛言地坦誠,「我不是很瞭解男人,所以你問錯了人。我能說的是保羅誠實,可靠,甚至還可能是個有騎士風度的人。」
湃瑞斯欣然點點頭。「這也是我對他的印象。」
她笑著站起了身,思路轉到了即將在眼前展開的一天。
「你還是起床換衣服吧。我想過我們可以去四處看看風景,然後再去逛街。保羅會待在這兒,消磨時間。」
「他今晚穿燕尾服怎麼樣?」思瓏邊問邊掀開被子,把腿甩到了一邊的床沿上。
「我問過他了,他說向朋友借了件燕尾服,帶來了——就是預備著在這兒也許會用的上。」
思瓏匆匆地淋了個浴,迅速地換完衣服,好在離開之前給她的母親去個電話。因為早上睡過了頭,所以她得打電話去她母親的店裡,而這樣金波利要無所不談的話會有些困難。她坐到了床邊,從錢包裡取出了她的信用卡。
思瓏把電話聽筒支在她的肩膀上,撥通了信用卡電話。她做好準備要和店主人莉迪婭•科林斯來一場較量,她可有著像在監獄看管犯人的管理風格。
儘管思瓏很少往店裡打電話找她母親,但是莉迪婭總是一副嘴臉,好像私人電話會讓她最好的僱員就此下班。
「莉迪婭,」店主人接起了電話,於是思瓏說,「我是思瓏,我從棕櫚海灘打電話來——」
莉迪婭職業化的友好態度立刻化作了一陣煩躁。「思瓏,你母親這會兒正在接待一個顧客,很忙。」
金波利總是在忙碌著接待顧客,因為人們都喜歡她,寧願等她來幫忙挑眩「我明白,不過我只需要和她說一分鐘。」
「哦,好吧。」
她啪地把電話放到了櫃檯上,用的力氣足以讓思瓏一震,但是片刻之後,金波利溫暖而興奮的聲音讓思瓏笑了。
「親愛的,真高興聽到你的消息。那兒一切怎麼樣?」
思瓏讓她相信她父親還有曾祖母待她很好,他們看上去也非常不錯。她把關於湃瑞斯的情況留到了最後。她一提到湃瑞斯的名字,思瓏就注意到她的母親變得一動不動,沉默無語。她把能告訴她的關於湃瑞斯的一切都給她講了,最後她說道,「你會愛她的,她也會愛你。她想很快就來貝爾港。」說完了,思瓏等著她母親的評說,但是她什麼也沒說。「媽,你在那兒嗎?」
「我在。」她母親輕聲哽咽著,思瓏這才意識到她正在哭。
思瓏的心痛了,她意識到這麼多年來她母親假裝自己適應了多年前放棄湃瑞斯這件事,是多麼艱難和辛苦。現在,僅僅是與那個女兒重聚的可能性就讓金波利哭了出來。思瓏甚至不記得在此之前她母親留過淚,她覺得淚水也湧人了自己的眼眶。「她總是讓我想到你,」思瓏柔聲說,「她也喜歡服裝——她還搞設計。」在後頭,莉迪婭刺耳的聲音在叫著金波利的名字。「聽上去你最好還是先忙你的吧,」思瓏說,「過幾天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
「好,一定。」
「再見。」
「等等—─」金波利急切地說,「你——你認為給湃瑞斯送上我的愛,合適嗎?」
思瓏眨著眼睛抑住了淚水。「是的,我想是的。我會告訴她的。」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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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6 18:59:16
第二十九章
艾迪斯正坐在臥室裡她最喜歡的一把椅子上,穿著又一件陰沉的黑裙子,不過在胸前別著一顆碩大的鑲著鑽石和紅寶石的胸針。思瓏納悶,她難道就沒有一些亮色的衣服可穿,甚至是一條圍巾。
「曾祖母,」湃瑞斯說著在老婦人的前額按了一個吻。「你說你想在我們出去之前見見思瓏。」
「我想私下和她談談,湃瑞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湃瑞斯看上去吃了一驚,但是她點了點頭,接著離開了。
思瓏還沒有在艾迪斯對面的椅子上坐穩,這個老婦人就指了出來,「剛才你在想什麼?」
思瓏不好意思地開口了。「我在想如果今天我給你買一條顏色鮮艷的圍巾,你會戴嗎。」
她的白眉毛一下挑了起來。「你不認同我著裝的品味?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別在你的無禮裡再加上不誠實。你就是這個意思。」
思瓏被逮住了要害,不由地要笑出來。「我母親總是說鮮艷的顏色讓人精神振奮。」
「你認為我需要振奮精神,是這樣嗎?」
「不完全是。只是你有很漂亮的眼睛,我想一條藍圍巾——」
「現在你轉而拍馬屁了。你所有的毛病今天全暴露出來了。」老婦人打斷了她,只是臉上現出了一個僵僵的笑容。「正如所發生的那樣,我們正朝同一個方向努力。」她看了一眼天花板,好像在說明她所謂的方向是哪邊。
思瓏隨著她的目光,隨即又茫然地望著她。「哪個方向?」
「上面。我猜等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是往上升,而不是下降,你同意嗎?」
思瓏意識到她在談論死亡,臉上的笑容隱了下去。「我寧可不想這個問題。」
一聽這話,艾迪斯變得興致勃勃起來,說起話就像在談生意。「死亡是生命的一個事實。我已經九十五歲了,所以我直面這個事實。但是,這不是重點。我想對你完全實話實說,我希望你不會犯任何情緒……」
她總是說話直來直去,而且事先不給一點警示,所以思瓏打起精神,準備好要聽到一些特別不順耳的話。
艾迪斯並沒有說話,她伸手從她身邊的桌上取過一個深藍色的天鵝絨盒子,遞給了思瓏,接著她開始摸索她佩著的那個胸針的搭扣。年歲還有關節炎使她的手指扭曲得很厲害,但是思瓏知道還有比幫她忙更好的做法,於是她一聲不吭地坐著,一片茫然,拿著盒子的手擱在大腿上。
「打開那個盒子,」艾迪斯命令道,一邊終於把胸針取了下來。
思瓏打開了那個扁平的大盒子。被絲絨襯著的是一根華麗的鑽石和紅寶石項鏈,大概有兩英吋寬,還有相配的耳環和手鐲。既然艾迪斯把她的胸針取了下來,思瓏以為她也許是想用這些珠寶把自己打扮起來。
「你覺得怎麼樣?」
「啊,它們確實亮眼。」思瓏有點心虛地說道,想到剛才她提議艾迪斯要用一條圍巾給黑裙子添一點亮色。
「那些東西,還有這個胸針,都屬於你的曾曾祖母漢諾威。它們比這個家裡的任何其他東西都有歷史,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它們對於我有最深的意義。你待在這個家裡的時間最短,雖然這不是你的錯,而且儘管我不常讓自己陷進情緒裡,但是我忽然琢磨著這些珠寶也許就是個能連接這兩個時間差異的物件,可以這麼說吧。我今天戴著這個胸針,因為這會是我最後一次戴它;但是,我很希望我能看見你戴上它——等你穿著一些更合適的衣服的時候,不是你現在穿的那些男人氣的褲裝。」
「我戴上它們?」思瓏重複著;接著她想到了今天晚上的正餐,明白了。「謝謝你允許我戴這些——」
「傻孩子!我不是要把這些珠寶借給你。我把它們送給你。紅寶石是你的生日寶石。等我過世了,它們會讓你想起我,還有你從沒機會認識的祖先。」
突如其來的震撼讓思瓏腳一軟,她不得不一把抓住那個絲絨盒子,免得它掉到地上。現在她明白了在此之前為什麼會有一番關於死亡的談話。「我希望你能長命百歲,會有更多的I機會來佩帶這些首飾。我不需要這些來讓我記住你,在你一你一」
「死後。,』艾迪斯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現在不願意想這個,我才剛剛認識你。」
「我堅持你現在就接受這些珠寶。」
「我不會這麼做。」思瓏倔頭倔腦地說道,接著就把盒子放回到了她肘邊的桌上。
「不過,無論如何有一天它們會是你的。」
「我不想討論『有一天』。」
「我相信你不會固執到要和我討論我的遺囑,因為我已經決定要修改它,給你你有權利得到的部分——」
「是的,我就是會那麼固執的!」思瓏打斷了她,而讓她吃驚的是,艾迪斯.雷諾茲大笑了起來,咯咯的笑聲尖銳刺耳,毫不動聽,但卻很暖人。
「你真是個牛脾氣,』』艾迪斯數落著她,一邊用手帕角拂去眼裡流出的高興的眼淚。「我已經記不得在此之前還有哪個人相信他們能夠在我已經做了決定的時候讓我改變主意。甚至是卡特,他也知道一旦我有了自己的立場,和我爭是根本沒用的。」
思瓏不想讓自己聽上去不知好歹或者粗魯無禮,她和緩了自己的語氣。「我只是不想和你討論死亡,或者和這個有關的事。太——令人沮喪!』』
「這事也常常讓我這麼覺得,」艾迪斯粗著嗓門說,思瓏知道她是在開玩笑。
她彎下身子,不由自主地親了親艾迪斯佈滿皺紋的臉頰。
「我今天會給你買一條能讓你一亮的圍巾,來抵消這些。」思瓏向她保證,一邊直起了身。 「別買太貴的——」艾迪斯在她身後衝她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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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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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6 18:59:28
第三十章
因為兩人都還沒吃,於是湃瑞斯建議先停下來吃午飯,思瓏欣然同意。她急於要把她母親的口信帶給湃瑞斯,但是她也敏銳地意識到,從現在起湃瑞斯趨向金波利的每一步,都是在一步步地背離她的父親。
一個女服務生給她們的水杯注上水,接著遞給她們兩份皮封面的菜單。思瓏機械地接過她的,打了開來。她的目光停在開胃菜上,但是卻視而不見,心裡想著即將展開的談話,極力想讓自己客觀一些:拋開她對卡特的個人意見,她無法否認雖然他讓人窒息又那麼鐵腕,但是對於湃瑞斯他一直是個盡職的父親,所以湃瑞斯對他那麼忠心也是可以理解的。相對而言,湃瑞斯對思瓏心生親近還算得上安全和容易,因為這樣做並不會強迫湃瑞斯面對他父親是個騙子和惡棍的事實。但是換成是金波利情況就不是這樣了。
卡特還有他的母親讓湃瑞斯相信金波利是個該受到責罰的人,所以法官的宣判是保護了湃瑞斯。要湃瑞斯接受所有這些都是謊話,那她也得接受她父親還有他母親都是信口雌黃的人。思瓏已經想到了湃瑞斯會發現要面對這樣一些事情是多麼痛苦和困難,她擔心湃瑞斯會想法逃避這個痛苦,而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去理會金波利的提議,製造一些理由不去看望她。服務生過來點菜了,思瓏點了「特製」,其實根本就沒看究竟是些什麼。等她一走開,思瓏就決定要講講金波利的事,但是湃瑞斯在想著其他。「今天早上曾祖母都和你談了些什麼?」
「珠寶。」思瓏輕描淡寫地說。「她想給我些家傳的珠寶,我拒絕了。」
湃瑞斯的臉部肌肉有些僵硬了。「她也和你提了她的遺囑嗎?」
思瓏點了點頭,湃瑞斯用指尖摩挲著她的太陽穴,好像突然間頭痛起來的樣子。「我很難過。」她悶悶地說。「我知道她會死的。」
思瓏很是同情,沉默不語地等著她再說些什麼。湃瑞斯歎了口氣,手垂了下來。「我看到她桌上的絲絨盒子,就有預感她要這麼做。我只是不喜歡她談論死亡。也許是我覺得談著談著就會讓它發生。我不知道。」她搖了搖頭,似乎是要把這些可怕的念頭從腦袋甩出去。接著,她把身子向前傾了傾,交叉著兩個手臂擱在桌上。「讓我們說一些讓人愉快的事情吧。」這正是思瓏需要的開始。「想談談你的母親嗎?」
「好。」
「我早上和她通了話,把你的情況都對她說了。我告訴她你想去見她。」
「她怎麼說?」
思瓏直視著她的眼睛,溫柔地說,「她哭了。以前我從沒見過我母親哭。」
湃瑞斯嚥了口氣,好像她完全明白這其中的情感撞擊。「她還說了別的嗎?」
「是的。她讓我帶給你她的愛。」
湃瑞斯的目光滑到了她的水杯上。「她真好。」
思瓏所期待的一連串情緒反應正在展開,她絞盡腦汁想找出一個說法。「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我知道他們對你說了很多關於她的壞話,而現在我卻告訴你她是這世界上最甜美最親切的人。如果我說的是真話,那麼就有人對你說了謊,你沒辦法從這個事實面前逃開。不,不是『有人』。是你的父親還有他的母親。」
「他也是你的父親。」湃瑞斯懇切地說道,似乎是在要求思瓏承認這個關係,然後她才能同金波利形成某種關係。
「當然,他是的。」思瓏說道。保羅在來棕櫚海灘的路上曾經假設過關於她父母婚姻破裂的情況,現在她打算同樣不加判斷地來給湃瑞斯做個分析。「你和你父親的母親很親近嗎?
「弗蘭西斯祖母?」湃瑞斯猶豫著,隨即羞愧地搖了搖頭。「我怕她。每個人都怕她。不是因為她刻薄——儘管她的確刻薄——但是她也很冷漠。」
這完全就是思瓏想聽到的答案。「那就把所有發生的事還有你聽到的話都怪到她的頭上。」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不管怎樣,她也許該為每件事承擔大部分的責任。」
思瓏告訴了湃瑞斯她所知道的情況,那天卡特的母親一個人坐著豪華轎車來到佛羅里達,帶著卡特和湃瑞斯離開前往舊金山。思瓏發覺,湃瑞斯聽著她的故事,人越來越沉悶.似乎她無法相信她的父親還有他母親競然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
「我們要記住的是,」思瓏故意用一些樂觀的想法結束了她的話,「父親同意跟他的母親和你一起回舊金山的時候,他只有二十七歲。他不是我們現在所認識的那個男人。他還年輕,他在奢華中長大,忽然他有一個妻子還有兩個孩子要養.成了他的拖累。他也許怕得要死。他的母親也許讓他相信她知道該怎麼做。或許她讓他相信他需要回舊金山,因為他的父親已經病人膏肓。也許他願意相信這些。誰知道?」
「沒人。」湃瑞斯沉吟了片刻說道。
「在這個方程式裡還得加上一個因子:我們的母親和父親沒有任何的共同點。他並不愛她。她只是個漂亮、單純的小鎮上的女孩,愛上了一個有錢的比她『年長』的紈褲子弟,而且懷了孕。」
「而他想做『該做』的事,於是娶了她。」湃瑞斯插了進來。
「不完全是。當她去舊金山告訴他她懷孕了,他的父母在那兒。他們非常厭惡,大發雷霆,所以等他晚上回到家,他們讓他滾出去,也帶上母親。」
思瓏明智地保留了若干細節,她沒告訴湃瑞斯,卡特回家的時候已經醉了。他很多不負責任的行為早就讓他父母忍無可忍,而一個懷了孕的小鎮女孩是他們最後的底線。
思瓏小心翼翼地把剩下需要解決的真正問題擺到了眼前。「婚姻破裂後,他們對你說了很多關於母親的壞話,可是那些話都不是真的。他們這麼做是錯的,但是你細想的話,也不是那麼令人奇怪。」
「實際上,絕大部分不好的事都是弗蘭西斯祖母說的。」
「這一點都不奇怪,根據你剛才告訴我的她的情況。」思瓏想開個玩笑。
「是的,但是父親只是聽她說,從來就沒有反駁過。」
思瓏沒料到她會這麼說,但是她靈機一動,抓到了一個最完美的解釋。「那時候,他年紀更大,也更明智了,也許他心裡偷偷地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感到羞愧——或者是他讓她確信該這麼做。他是那麼寵你,他一定不想在你眼裡成為一個惡棍。」
思瓏想給湃瑞斯一分鐘的時間咀嚼一下她的話,她拿起了她的水杯,想著另一個比較好的說法。「我認為離了婚的父母對自己孩子說些關於對方的壞話,是稀鬆平常的事。」
「你是對的!那我們母親說了哪些關於他的壞話?」
思瓏瞪著她,唇邊露出了一個無助的微笑,忘了手裡還拿著個水杯。「我們的母親,」她解釋道,「幾年前被一個少年錢了錢包。在開庭那天,她證明那個被告無罪,還請求法官從寬處理。」思瓏咯咯笑著,又說,「她是那麼堅定地要為他開罪,結果變得非常雄辯!」
湃瑞斯一下子笑了出來。「她為他開罪了嗎?」
思瓏點點頭。「法官說如果把那男孩送去監獄,他會覺得他是在懲罰她。」
「多美好的一個故事!」
「才不是。一星期後,他偷了她的車。他覺得她是個好捏的軟柿子,而她恰恰是這樣。」
思瓏很肯定她已經成功地解決了讓湃瑞斯左右為難的問題,因為從那一刻起,湃瑞斯一次次地問她關於金波利的問題,而且在她們看風景和逛街的時候也同樣如此。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8:59:42
第三十一章
那個下午,關於她們母親的談話讓思瓏的思緒飛到了諾亞之外,但是在傍晚來臨之前,她的手錶好似在倒著走了。終於該換衣服了。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以至於並不需要趕時間的時候,她都是急匆匆的。還要再過很多時間才出發,除了選擇該穿哪件衣服,她已經沒什麼可幹了。
湃瑞斯踱進了她的房間,來幫她拿主意。湃瑞斯檢視了一遍思瓏的衣服,讚歎著她買的那些東西之後卻搖搖頭說,這個特別的晚上需要一條長裙子。「不用太花哨,」她做了定奪,「但是會隨著你的移動飄逸。」湃瑞斯確定了思瓏並沒有帶來這樣的衣服以後,便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輕柔地推著她順著大廳向她自己的房間走去。
思瓏饒有興致地瀏覽著湃瑞斯的衣櫥,它比莉迪婭在貝爾港的店舖都要大,衣架桿還要多。而且衣櫥還連著另一個大房間,裡面裝滿了還沒有完工的湃瑞斯設計到一半的衣服。
思瓏注視著她的姐姐把一件又一件華美的長袍取出來,然後再用一些讓思瓏很迷糊的理由把每一件都否定掉。
「就是這件!」湃瑞斯像取得重大勝利般宣佈道,從一整排長袍中取出了一件無帶的白色長裙。「覺得怎麼樣?」
思瓏覺得它看起來就像薩拉的紅色亞麻裙,除了顏色和長度不同——直到湃瑞斯幫她穿上拉上拉鏈,把她轉到了鏡子前面。
裙子的上衣部分是筆直的,像手套一樣熨帖地裹住了思瓏的腰;接著在臀部稍稍張開,隨即又呈筆直的線條垂向了地板。一簇簇刺繡的白色小花,配上亮閃閃的金葉子和支幹,裝飾著上衣,也點綴在裙擺處。
「哦,」思瓏低語著,「真漂亮。」
「你還沒看到其他的。」湃瑞斯邊說邊從衣架上輕輕取下了一條薄紗的披肩,上面有著白色和金色的葉子圖案。湃瑞斯把披肩搭在思瓏的手臂上。「現在該看看戴什麼合適的首飾了。」她鄭重地宣佈,一邊拉開了固定在牆裡的抽屜。
「我的頭髮怎麼辦?」思瓏扭過頭問。「我需要改變一下,讓它們披下來嗎?」往常思瓏的頭髮都是中分,很自由地垂在兩邊,不過今天她已經把它們從臉頰邊攏起,在腦後梳了一個鬆鬆的髮髻。
湃瑞斯正拿著兩根純金頸鏈在端詳著,但是她轉回頭給出了一個建議。「你的頭髮很完美,還有你的化妝,但是你需要耳環。我」——她拿起了一副看上去像晶瑩而修長的金色雨滴的耳環——「剛巧找到一對合適的!」
思瓏戴上耳環,繫上了那根寬寬的純金頸鏈;接著她端詳著鏡子裡的自己,驚歎於湃瑞斯將她的外表修飾得如此不同。
她轉身要告訴湃瑞斯,可是湃瑞斯還沒有完。她消失了,一分鐘後回來時手裡拿著三枚白色玫瑰花蕾。「我昨晚從主花座上偷來的,」她說著抬起手,將它們插進了思瓏的髮髻上。
「有人知道我們這是去哪兒嗎?」保羅問。一名穿著制服的司機為他打開了諾亞的勞斯萊斯車的後門。
「我不知道。」思瓏對他說著,一邊跟著他鑽進了車。「不過不管是那兒,你絕對會讓女人們神魂顛倒!」
思瓏的興奮和激動是如此具有感染力,甚至連保羅的心情也輕鬆起來了。「她們運氣不好,」他開玩笑說,「我已經和佛羅里達最漂亮的兩位女士在一起了。湃瑞斯,你知道我們去哪兒嗎?」
湃瑞斯鑽進汽車坐到了思瓏身邊,穿著鮮艷的絲綢長裙,看上去就像一隻天堂鳥。「我知道,」她洋洋得意地逗著他們,「但是我沒有洩露任何情況的自由。」她看著思瓏,還是透露了一點。「我想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你將會在棕櫚海灘最高級的餐廳用餐。」
「是哪家?」保羅插了進來,看她這麼調皮衝她咧嘴笑了。
「它叫『幻影』。」
他的臉上掠過一個奇怪的表情,思瓏感覺他知道這個名字。「你去過那兒嗎?」
他對她的提法看上去全然大惑不解的樣子。「沒有。從沒聽說過。」
「我們穿成這樣,那一定是一個非常奇特的地方。」思瓏說。
很快,汽車轉進了一個私人船塢,碼頭邊寬闊的船台上停著幾艘大遊艇。「我應該猜到——」她高興地說道,轉向了湃瑞斯。「『幻影』是一艘船。」
湃瑞斯並沒有回答,她向前傾著身子,皺著眉頭。勞斯菜斯平穩地駛過最後一個船墩,停在了一個偏遠的停車場。那兒一架白色的直升飛機已經在候命了,旋翼不斷地攪打著空氣。「哦,不……」她說道。這會兒,司機走出汽車為她打開了門。
保羅和思瓏跟著她出了汽車,但是湃瑞斯走了兩步,就停下來一動不動了。她的目光從白色直升飛機轉到了司機身上。「馬丁,我以為梅特倫先生會派一艘汽艇來接我們。」她用有點責怪的語氣對他說。
司機馬丁是個四十八九歲的大個子男人,看上去強壯得足可以舉起一輛勞斯萊斯,而不僅僅是駕駛它。他說話的語氣與其說敬畏,不如說是威嚴。「汽艇的引擎今天出了故障。」他告訴她,「梅特倫先生希望大家飛去『幻影』,我肯定在那兒你們會度過一個非常愉快的夜晚。」思瓏吃了一驚,他的意思是要大家別再猶豫,快上飛機,但是直升飛機比那個司機更讓湃瑞斯害怕。
「有什麼不對嗎?」保羅溫柔地問道。
湃瑞斯退後了幾步,想要盡可能地同飛機保持距離,於是撞到了他身上。「對不起,不過我真的不能坐進那東西裡去。我知道我不能。我連大型的穿梭直升機都不喜歡,更別說那些小型的了!」
思瓏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她並不在乎錯過這架直升機,或者那艘遊艇,但是她不想錯過和諾亞共度一個晚上。「諾亞只請了我們嗎?」她問,用一個同情的微笑掩飾著她的沮喪。「如果是的話,也許他可以在陸地上的某處和我們碰頭?」
「這不公平。」湃瑞斯加重了她的語氣,「諾亞讓他的廚師準備了一頓特別的晚餐,而且他計劃了整個晚上的活動,想你你驚喜。」她轉過身,難過地看著保羅。「我不想破壞這個夜晚.你和思瓏去,我回家。」
思瓏張嘴剛想否定這個計劃,保羅發表了他的意見,很是慇勤。「這對我也不公平。」他說,「思瓏可以自己去,你和我可以在其他地方吃晚飯。」
「你肯定你不介意?」湃瑞斯躊躇地問道,既惋惜又滿懷感激地凝望著他。
他看上去多少覺得這個場面有點有趣而不是令人沮喪。他沖直升飛機點點頭,一邊對思瓏說:「你最好在那玩意把燃料用盡之前走。」接著他轉向湃瑞斯,對著打開的車門做了個動作。「我們走嗎?」
車裡,湃瑞斯注視著直升飛機從停機坪上升空,在水面上陡轉方向,朝著落日飛去。隨即,她轉向保羅。「我希望你沒有非常失望。」。
「一點也不。」他平靜地答道。他把雙臂交叉在胸前,背對著車門,一言不發但又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湃瑞斯被他的態度和審視弄得有些不安,她的臉紅了,「你一定認為我很傻,而且神經質。」
他默默地搖搖頭,表示他並不這麼想。
「我害怕直升機。」
他看著她。「這會讓一些事不能盡興。」
「什麼事?」
「駕駛它們。」
她笑了起來,一下倒向了座椅靠背,並且承認了她的失敗。「你怎麼知道?」
「你的父親為你所有的成就都感到驕傲。只是我很好奇,」他苦笑著又接著說,「如果我決定和思瓏一起飛去那兒的話,你會怎麼辦?」
她堅定地迎著他的目光。「我知道你不會那麼做。」
前排,司機正在打車載電話,通知「幻影」,直升機已經載著雷諾茲小姐離開。他掛了電話,在後視鏡裡狐疑地望著湃瑞斯,等著她的決定。「馬丁,我們不用再裝了。」她可憐兮兮地說道,「我被逮到了。梅特倫先生說他會在其他地方為我們訂座。帶我們去吧。」
司機點點頭,掉轉車頭,把車開到三號碼頭,停了下來。湃瑞斯不由疑惑地皺起了眉頭。「現在怎麼樣?」
「由於某種奇怪的巧合,」司機拉長了臉,背誦著他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幻影』的廚師和船長將很快搭乘直升飛機返回。我剛才給梅特倫先生打電話通知他雷諾茲小姐已經上路的時候,他因為忘了你生來害怕直升飛機而感到非常不安。他命令我要堅持給你準備二頓晚餐,以做補償,並請登上『星空守望者』。」他衝著一艘六十五英尺長的遊船點了點頭,其實船就停在他們面前的第一船台上。
湃瑞斯看著保羅,臉上閃爍著快樂的光芒。「你覺得怎麼樣?讓諾亞這麼麻煩,公平嗎?」
「這是唯一可做的公平的事,」保羅溫柔地說道,在夜色中湃瑞斯像孩子般的高興勁多少也讓他心動。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接著又說,「如果我們帶著她離開,而不帶上他的船員們,也只能算他活該。」
「你能駕駛那麼大一艘船嗎?」
「得要你幫點忙。」他漫不經心地說,讓湃瑞斯立刻得出結論他完全能夠勝任。「你會做飯嗎?」他反問道。
「得要你幫很多忙。」
他牽起了她的手。「那就走吧。」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0:13
第三十二章
「幻影」果然名副其實。五分鐘後,直升飛機飛離了海岸。飛機向左傾斜著,船就停在下方,思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色的船體在夕陽的勾勒下,閃爍著紅,橙,還有紫色的光芒,它看上去是如此的雅致和堅實,就好像即將開上水面的泰姬陵。
「小姐,歡迎登船。」一個身著白色制服的男人邊說邊躬著身伸出手幫她下了飛機。他帶她下了兩層來到主甲板,並引著她來到船頭。那裡擺著一張桌子,鋪著亞麻桌布,上面擺放著供兩個人吃正餐用的瓷質和水晶餐具。「梅特倫先生有一個緊急電話,不過他很快會來這裡。」他解釋道;接著便匆匆告退了。
思瓏看著周圍,有點暈暈乎乎了。她從沒想過諾亞擁有如此的一切;她也從沒見過這一切,除了在旅遊畫冊中,她看過富可敵國的人們將巨型遊艇停泊在像蒙特卡羅那樣的地方。她用手輕拂著打磨光滑的欄杆,慢慢地沿著主甲板向船尾走去。這層甲板的大部分被一間寬敞的沙龍屋所佔,房間有寬大的窗戶,可以看海景,還有開向甲板的玻璃門。窗簾都打開著,思瓏驚訝地發現裡面的裝潢看上去更像是一間超現代的頂層公寓,而不是船的一部分。地毯以白色為主,上面有深淺不一的梅紅色和鉑金色的波浪形色塊,於是在邊緣部分形成了一道寬闊的邊線,而在中間則是一個超現實主義的團花圖案。一道配有鉻制扶手的旋轉樓梯可以通向上下一層。幾套和地毯顏色相同的沙發和椅子擺放在幾張桌子的周圍,看上去很是吸引人。桌子的桌面都是厚實的玻璃製成的,上面還安放著光亮可鑒的銀製和純金的現代雕塑品。基座上,還有一個巨大的水晶球,展示著熠熠生輝的岩石內部如彩虹般豐富的顏色,其中就有紫水晶色還有深藍色。
因為諾亞不在沙龍屋裡,所以她滿以為他會從她經過的那些門口閃出來,但是他沒有。相反,她在船頭出發的地方找到了他。他站在船舷邊,正在打手提電話。他的臉只有側影,聲音低沉而尖銳:「我對沃倫的借口不再感興趣,我只對結果感興趣。」他在對什麼人說話。「告訴格拉希拉,如果他再把事情搞糟的話,我不會再從委內瑞拉政府裡把他保釋出來,他會在那兒的監獄裡自生自滅。」
他停頓了一下,聽著。「見鬼!你說對了,我是認真的。」他又停頓了一下,不過很短。「好,那就好好照顧格拉希拉,把他弄出來吧。」他連再見也沒說就掛斷了電話,隨後就把話機扔到了桌上。他的語氣和思瓏聽到他曾經用過的大相逕庭,要把眼前這個冷漠、讓人生畏的男人和她認識的那個和藹可親的男人相提並論,這讓思瓏感到有點困難。
他把話機扔到桌上的當口看到了思瓏,於是他全部的表情都柔化了起來。
「嗨,」他笑著說,笑容慵懶,令人土崩瓦解。而讓人同樣心神不寧的是他炫目的優雅,他身著無可挑剔的特製黑色燕尾服,自如雪綢的襯衫,戴著一個黑色領結。
思瓏在他一臂之外的距離站住了,他的遊船,他的直升飛機,他在電話上與人的交談,還有他穿著燕尾服的樣子,讓她如此心理失衡,以致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看上去就像一個遙不可及的陌生人。「你好,」她用一種禮貌而正式的聲音說。
如果說他注意到了她的有所保留,那麼他也絲毫沒表現出來。他彎下腰,從身邊桌上的一個銀製冰桶裡拿起了一瓶冰鎮的香檳酒,倒了一些在兩個杯子裡。他拿了一杯遞給她,迫使她不得不走近,好從他的手裡接過來。
直升飛機的旋翼開始鳴響起來,兩人都抬起頭注視著.思瓏看見有三個男人跟著一個飛行員一起爬進了機艙。「這一切真有點讓人不知所措。」她自言自語著,望著直升飛機開始升空。
諾亞一陣衝動想要伸出手,用手指去勾勒她完美的側影,但是他忍住了。他將一個手肘靠到船欄杆上,愉快地欣賞著她身穿無帶禮服的樣子,很有把握地想著今晚他會將這件衣服從她身上脫下來。
思瓏讓這架徐徐離開的飛機盡可能長時間地轉移著她的視線,接著她將臉轉向他,燦爛地一笑,脫口而出第一件闖到她腦子裡的事。「湃瑞斯沒和我一起來——她害怕搭直升飛機。」「太丟人了。」他嚴肅地說道。
思瓏點點頭表示同意。「保羅陪她待在岸上。」
「我很痛心。」
接著,她看到了——那雙漂亮的灰眼睛中閃爍著的狡黠的笑,這笑讓她感覺他無比熟悉。就在這時,她想到了其他她飛快地掃了一眼餐桌,注意到了鮮花,在水晶小碗裡搖曳的燭火,還有擺放著的瓷器和銀具。兩套餐具。兩把椅子。他的手段如此高明令她欣然,但是對於湃瑞斯她又感到內疚,思瓏被這兩種情緒拉扯著,於是決定要讓自己看上去很氣憤。「你早就知道湃瑞斯害怕直升飛機!」
「我從沒想過這種可能性。」他虔誠地說。
「沒有?」思瓏很吃驚,但是並沒有完全相信。
慢慢地,他搖了搖他的頭,他的眼睛笑瞇瞇地看著她的表情,因為她肯定他有事瞞著她,而且不查出真相,她是不會罷休的。
「你認識她很多年了,但是直到今天你才知道她怕坐直升飛機——?」思瓏懷疑地概括著整件事。她突然想到了一種新的可能,於是她用語言表達了出來:「有沒有可能,這是因為湃瑞斯並不真正害怕它們?」
諾亞再也忍不住了。他彎下腰,輕輕地咬著她的耳朵,低語道:「湃瑞斯有駕駛它們的執照。」
思瓏大聲笑了起來,想要不去理會他溫暖的呼吸在她耳朵裡引起的反應。她朝桌子和船做了個動作,「但是你為什麼要這麼費心安排,只有我們兩個啊?」
「我想補償昨天晚上的草地長椅。」
「就用這些?」思瓏逗趣他道,「你從沒有做事只做一半的嗎?」
「昨晚是的。」他意味深長地說。
他語氣的微妙變化,還有他話裡的深意,陡地在思瓏身上掠過。「但是我喜歡草地長椅。」
「你會更喜歡這裡的起居。」
這是關於他意圖的一個恰如其分的警示,思瓏感到有些不適。
「想要參觀一下嗎?」
「是的,」她飛快地答道,想著去參觀那些引擎,鍋爐和水泵。他拉起她的手,將十指緊扣住她的,但是即使是他緊握住她手的熱力也難以驅走她強烈的憂慮,她意識到他今晚要和她做愛。
她知道這個時刻會來到,但是他挑錯了時間,挑錯了地點,因為環顧四周,她看到的都是無可辯駁、觸目驚心的證據,證明他生活的那個世界不僅僅和她的不同,根本就是在另一個太陽系。對他而言這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假日,一個兩星期的消遣,如果真是持續兩個星期的話。而對她來說,這是……
她無法忍受這個念頭,但是她已經逃不開了:歷史在重演。她成了她母親,只是晚了三十年。她為諾亞•梅特倫癡迷,他既令人遙不可及,又讓人無法抗拒。她窮盡一生想要墜入愛河,而現在她要用她的下半輩子拿每個人和他相比。
他領著她來到離他們最近處的一部戶外樓梯,上了一級台階,停在了甲板上的第一扇門前。「這是主睡艙。」他說道,一邊打開了門。
儘管思瓏感到越來越惶恐,但還是稍稍安了安神,看了一眼這間寬敞的大屋子。她的目光停在了那張大床上。厚實的床罩已經誘人地向後掀開,牆燈開得很暗,讓人想入非非。思瓏想故意顯得輕鬆些,於是用一種高興的語氣說道:「這不是第六旅館,不過我想在海上,像你這樣的人得隨遇而安了。
她討厭自己聽上去如此過分,於是緊接著下個呼吸她道了歉。「對不起。我說這話很無禮,也很愚蠢。」
他默默地端詳著她,表情深不可測。「你為什麼這麼說?」
思瓏歎了口氣,選擇了實話實說。她抬起眼簾望向他,平靜而坦率地承認,「我這麼說是因為我感到緊張和不安。我已經習慣把你想像成同科特妮和道格拉斯在一起時的那個人。」她並不經心地抬手做了個動作,指了指他還有這艘船。「我沒有想到你會在這兒,和這些東西在一起。我甚至在聽你打電話的時候,都認不出你的聲音。我根本沒有真正認識你。」她用一種絕望而無助的聲音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諾亞完全瞭解她遇到的問題,因為只要她在近旁的時候,他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凝視著她仰起的迷人的臉,他反覆品嚐著她話裡的甜蜜,也為她的勇氣感到欽佩——而此刻,他還在掙扎,究竟是更想把他的臉埋進她芳香的髮中,取笑她的憂慮,還是把他的雙唇深埋入她的雙唇,將她的顧慮掃除殆盡。事實上,她把他的財富視作了他的缺點,而不是他最吸引人的特質,而這些更讓她對他而言顯得獨一無二——二十倍的更加撩人。
諾亞想要解除她的恐懼,於是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你認識我,思瓏,」他低語著,一邊有意識地低下了頭。緩慢地,逗弄地,他將他的嘴唇貼住她的,來回輕撫著,想讓她為他張開雙唇。「記得了嗎?」他嘶啞著聲音呢喃道,雙手滑過她的肩膀和脊背。突然,他張開雙唇吻住了她的嘴,並且深深地吻了下去。
只不過十五秒鐘,他就讓思瓏的記憶一下清晰地聚焦起來,她的防線開始崩潰。她的雙手彷彿有了自己的主宰,任由它們滑進他的外套,滑過他堅實的胸膛,彎曲在他的肩膀,環住了他的脖子。他將他的雙唇稍稍移開,目光灼灼,他的聲音磁性而充滿慾望。「現在記起我了嗎?」
思瓏意識到,此刻要回頭已經太遲了,因為她再也無法忘記他。他在這個房間裡留給她的其他記憶,將無法磨滅,也不容她否認。將來在貝爾港她會有足夠的時間來品嚐孤獨和遺憾,而眼下,她只想和他在一起,明天,後天,或許還有大後天——只要她能夠吸引他。
他在等著她的回答。思瓏點點頭,溫柔地沉吟著,她投降了。「是的。」她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嘴唇緊緊地貼住了他的。她用盡心中所有的愛和無望回吻著他,而他的回應令她全身震顫。他的嘴唇堅持又飢渴,他的雙臂牢牢地圈住她,將她緊緊地偎向自己緊繃的身體,雙手霸道地遊走在她的後背和ru房的兩側。
他用腳踢上門,這讓思瓏感到一陣緊張和興奮。不過他並沒有馬上將兩人之間的激情升溫,反而慢了下來。他吻著她,直到她被一股股的慾望膠著著——那是些令人沉醉的長吻,伴隨著他渴求的撫摸,每每他吻到深處,他的雙手都會跟著探索她的身體,愛撫著她。
她覺出他的手指碰觸到了她衣服的拉鏈,接著他把他的嘴移開了。突然他後退了一步,甩掉了他的燕尾服,而她的長裙也一下滑向了地下,掉到了她的腳邊。她不假思索地就要彎下腰去撿。
「別。」他叫道,目光游移在她玫瑰色的胸部,雙手一邊迅速地解開了他的襯衣。
很顯然.他對在她面前脫衣服沒有任何顧忌,但是思瓏卻為這種舉動都感到臉紅心跳。她轉過身去脫衣服的時候,諾亞才意識到,她有多不好意思,而她的同體簡直就是一個奇跡,柔美的曲線,細長的肢體,還有閃亮的肌膚。他解開了襯衣的袖扣,一邊注視著她抬手取下她頭髮裡別著的髮卡。她舉著手。頭稍稍歪著的樣子,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幅掛在盧浮宮裡的裸體畫。等到最後一個發卡也拿掉了,她用力地甩甩頭,秀髮瞬時披落在她的雙肩上,就像一道亮閃閃的金色瀑布。
她簡直美得讓人窒息,諾亞想著,胸中衝動著一股強烈的慾望。
他又提醒自己,她很害羞。
他來到她的身後,用手臂輕輕地環住她,將她拉向自己,背靠著他。「你讓我都無法呼吸了,」他倚在她的脖頸邊,低語著。她渾身一陣顫抖。他將她轉過身,抱到了床上。接著,他在她的身邊舒展開,人倚在自己的左臂上,手擱在了思瓏的脖頸下。
他的目光掠過她身上的每一個曲線,每一處起伏,而思瓏則等待著,心中的焦慮在不斷地聚集。當他的目光重又和她的相遇,他確信在那雙有著濃密睫毛的灰色眼睛裡閃爍著不顧一切的光彩。他的手稍稍用了用力,將她的臉抬了起來。她作好準備迎接一次快速入侵,沒想到,她等到的是一個充滿柔情蜜意的吻,就像摩挲著她脖子的手指那麼如羽毛般輕柔。一個非常令人安心的吻。
思瓏的心安定了下來,她轉向他,開始回吻智諾亞。他的右手立即滑過她的肩膀,停在了她的ru房上。他用手掌罩住於它,大拇指慢慢地圈繞著她的乳頭。這種觸摸很是撩人,很是惹火。
思瓏把手按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手指在他短而黝黑的毛髮問滑過。他的皮膚熱得就像鋼板上的錦緞,他的乳頭在她手掌的輕撫下變得小而硬。他的手臂肌肉分明,頸部線條清晰。在她探尋的指尖下,他的下顎有如石雕,雙頰好似玉鑿。他真是帥氣,她心痛地想著。而他是她的。現在。他額邊的頭髮是這麼順滑……
對思瓏而言,這些觸摸是一次令人心動的發現;而對諾亞,這愛撫是如此輕柔,如此出人意料,讓他深深地悸動。他抬起臉,溫柔地注視著她,難以置信她竟然使慾望猛烈地撞擊著他的全身。
思瓏對於自己在他身上引起的反應並無察覺,她用指尖輕掃著他的嘴唇。他的雙唇好似一種神奇材料塑成,有力,溫暖而富於變化。他的眉毛濃密而英挺,他俊朗的眼睛——正張開著。
思瓏一驚,抬眼望向他。他的臉堅硬而深沉,寫滿了激情,喉部的一塊肌肉在一陣陣地抽搐。她明白她都看到了什麼,她一點也不在乎她怎麼會引起這一切。她用手環住了他的脖子,閉上眼睛,將身子弓向他。她吻著他,感受到他在她嘴邊沉重的呼吸。
他的嘴吻住了她的,渴求而焦急,舌尖與她的糾結在一起,密不可分。他的的手順著她的身體往下滑,手指在她兩股間細小而柔軟的毛髮間纏繞著,慢慢地進入了裡面。思瓏痛苦地扭動著身軀體驗著手指在她身體裡帶來的rou體衝擊,還有他舌尖與她的親密接觸。
他將嘴唇從她的上面扯開,滑過她的脖頸.滑向她的ru房。等他的雙唇重又回到她的嘴角時,思瓏正抓著他的雙肩,手指緊緊扣住了他的後背。
他用手托住了她的臀部,將她拉向自己,配合著他的高度;接著,他進入了她的身體,力量足以讓她的身軀隨之彎曲。每一次緩慢而充滿渴求的抽動都把她更近地推向邊緣;接著,沒有一點預告,他用雙臂裹住她,自己翻身躺下,而將她擎在了他身上。
她坐在他身上,不可思議地瞪著他。諾亞看著她滿臉通紅的驚詫表情不禁笑了起來。如果她是其他什麼人,他在結束前一定不會這麼做,但是他希望在他的身體失控前能盡可能多地給她體驗。至少他是這麼對自己解釋為什麼要這樣做的,而在他被激情沖昏的腦袋裡的一小部分,諾亞知道它的原因也許同她另外兩個情人有關。他們都很笨拙和無能。而他不是。而且他想完全確定,他們在離開這間房間的時候,思瓏能知道這點。
他把身子向上抬了抬,雙手穿過她耳旁的秀髮。「你很優秀。」他低語道。他的雙手滑向她的ru房,隨即又很不情願地放開,停在了她的臀部上,幫她開始。
她說自己缺乏經驗,這話一點不假,幾分鐘後諾亞就意識到了這點,強忍著不讓自己哼笑出來。她一點也不知道怎麼測准他的節拍。他想要她快的時候,她卻慢下來,他想讓她保持的時候,她卻又變了。他說不准她的下個動作,或者根據她的下個動作再作變化,而正是因為他不能,她才讓他一直處在一種令人興奮的懸念裡,這遠比她知道該做什麼更引人人勝。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她看著他的臉,把力度轉移到了他的臀部,諾亞的高興勁立時給淹沒了。他原以為已經受控的激情,一下子氾濫起來,來勢之洶洶足以使他一把抓住她,讓她停下。他把她拉到胸前,掙扎著要阻斷身體裡的狂亂。當他無法做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溫柔地將她翻過身,讓她躺在床上。他翻身伏在她上面,下半身將她緊緊地按壓在床上,將自己深深地推進她的身體。他的嘴粗暴地在她的臉頰上劃過,渴望要將自己烙在她的腦海中,就如同他將自己埋進了她的身體裡。
「睜開眼睛。」他略帶生硬地低語著。
她長長的褐色睫毛撲閃著張開了。默默地,她的眼睛在企求獲得釋放,而同樣默默地,他答應了她。他的肩膀和手臂因為要抑制激情而緊繃,他開始增加著每一次抽動的力量。思瓏感到陣陣脈動在她體內步步加深,震動著她的每一寸肌膚,直到最終進發出一陣突如其來的強烈快感,撕扯著她的喉嚨,發出一聲低吟。諾亞再一次進入了她的身體,他的身體因為同樣的快感震顫不已。他的腦袋低垂了下來,呼吸沉重。他將雙臂環繞著她的臀部,側臥到她的身旁。
思瓏躺在那兒,剛才的所受所感讓她渾身顫抖,無力思考,而此刻僅僅是他的擁抱已讓她喜不白禁。然而,意識在慢慢地恢復,很顯然,剛才和她做愛的那個男人毫無疑問因為擁有同無數女人的經歷,才獲得了如此完美的技巧。另一方面,她不認為他會覺得她毫無經驗,以至於她讓他覺得無趣,或者他再也不打算要她。如果是那樣的話,此刻他就不會這麼緊緊地摟著她,手懶懶地撫弄著她腰間的曲線。作為一種預防手段,她決定對他說些什麼。「諾亞?」
「嗯?」
「我學東西很快。」她認真地說道。
諾亞垂下腦袋,望著她美麗的臉,撇嘴溫和地笑著。「我注意到了。」他喃喃地說道。
「我是說,多練習的話,我會更好。」
他一把把她摟進懷裡,笑聲把整張床都搖晃了起來。他把臉埋進了她的脖頸。「上帝幫幫我。」
諾亞的笑聲漸漸淡了下去,他擁著她,愉悅的心情在胸中久久徘徊。通常,高chao過後會讓他感覺放鬆,隨即是精力充沛;而不會讓他感覺傻傻的快樂。他不明白為什麼他臂彎裡的這個女人無論在不在床上都會帶給他如此重大的影響。她的一個眼神就會令他熱血沸騰,一個微笑就能令他歡欣鼓舞,一個愛撫就會把他融化。貪婪,虛榮,抑或是狡詐,她都沒有。
她也還沒吃晚飯,他想到。他抬腕看了看手錶。他希望她能早點上船來看日落,而現在令人愉快的夜還沒真正降臨。
他將她濃密的頭髮輕拂過她光滑的臉頰,她望著他。「今晚的節目包括晚餐和觀光。」他逗趣她。
她給了他一個睡眼惺忪的微笑,長長的手指懶散地在他的胸膛上劃過。「那是包括在票價內的,還是另算的?」
「別這麼看著我,不然除了晚餐和觀光,你還會得到一些其他的東西。」
「真的嗎?」她問,「是什麼?」
「甜點。」
為了免得再受誘惑,他起身撥了電話,命令晚餐在半小時後開始;接著,他並不情願地起了床。
他們身著晚裝,在輕柔的背景音樂下,用著燭光晚餐。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大不一樣了。不再因為沒達成的性的慾望而心不在焉,他們像正在彼此瞭解的新朋友一樣互相傾訴著,等晚餐結束的時候,她已經非常放鬆,毫無顧忌地回答著他關於卡特和她母親的問題。「我母親在十八歲的時候贏得了一個選美比賽,獎勵就是去倫德戴爾堡旅行,在那兒最好的酒店住一星期。」思瓏解釋著,「倫德戴爾堡一家報紙的攝影記者正在海灘上給她拍照。而附近正在舉行一個酒會——這是一個婚禮綵排晚宴的一部分,卡特就是參加那個婚禮的——他走過來看都發生了些什麼。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晚宴服。我母親為他傾倒了。這就是所發生的事。」
「這不可能是所有發生的事。」諾亞開玩笑地說。
「這差不多就是所有發生的事了。我母親是由我外婆帶大的,她既漂亮又單純。剩下的三天,她就一直和他待在酒店的套房裡。她把她的童貞給了他,而卡特則給了她湃瑞斯。她回家,完全確信他們是相愛的,而且他想和她結婚——一旦他取得他那在舊金山的顯赫家族的同意。很自然,當母親再也沒有從她的『未婚夫』那兒聽到一點消息,她有點吃驚。更令她吃驚的是,醫生告訴她她不是因為感冒而感覺不舒服,她是懷孕了。」
諾亞舉起他的酒杯,一邊注視著在她美麗臉龐上掠過的表情。她努力想讓自己聽上去像個局外人,但是每當提到她母親的時候,她的聲音就會不由自主地溫柔起來,而一說到卡特,卻會並不令人察覺地生硬起來。「後來呢?」
「很平常,」她調皮地笑著說,「我母親去了圖書館,憑著他的姓氏在『誰是誰』這個欄目裡查到了她孩子的父親。」她想幽默一下的努力並沒有博得諾亞一笑,思瓏又認真起來,接著輕鬆地說:「她仍舊很肯定他是愛她的,而他的家庭對他不公平。於是她拿比賽剩下的獎金買了飛機票。她來到卡特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還提著她的衣箱——這也是她比賽獎品的一部分——不過他們告訴她卡特出去了。她解釋說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不是能在那兒等他。你可以想像剩下來的事。」
「也許吧,」諾亞說,「不過我想聽你說。」
「你簡直固執得可怕。」思瓏開玩笑地說。他並沒有被說動,反而將眉毛擰成了個疙瘩,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等著她繼續往下講。他無聲的命令讓思瓏沒了辦法,她歎了口氣,說:「很快,他們就從她嘴裡套出了整個故事,他們氣極了。」她頓了頓,想著怎麼將剩下的故事用詞句組織起來。卡特是他的朋友,也是湃瑞斯的父親,她不想毫無必要地敗壞他的形象。「他們很自然認為他做了一件錯事,所以當卡特回到家,他就肩負起了他的責任,帶著我媽離開了——」
她想將事實一筆帶過,引來了諾亞的嘲笑。「事情沒這麼簡單吧,思瓏。我認識卡特父母的時候他們年紀雖然已經大了,但是他們不會變得那麼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他這麼直言不諱讓思瓏有些不安。她把膝上的餐布展平,終於迎向了他目不轉睛的眼光。「事實上,」她歎了口氣說,「那晚當卡特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他的父母早就因為他一長串不合規矩的行為大光其火了。他們把他還有我母親一起趕了出去。接下來的這段經歷一定讓他慢慢清醒了起來。他在拉斯維加斯停頓了一下,和我母親結了婚,接著就去了佛羅里達。他在什麼地方還剩下了一些錢,足夠買一艘遊艇,於是後來的兩年裡,他就拿它出租使用。後來湃瑞斯出生了,接著是我。」
「然後呢?」
「後來有一天,卡特的母親乘著一輛豪華轎車跑來告訴他,他的父親得了心臟玻她告訴他,家族的人歡迎他回去,她還要他帶一個女兒回去。當天他們就帶著湃瑞斯走了。」
「科特妮覺得你和你母親在那個交易中並沒有得到很好的安排。」
「我母親得到了一筆並不算多的安家費。」思瓏說得並不很明白。
「多少?」
「不算多。」思瓏堅持著,隨即她笑了,搖了搖頭。「即便錢再多一點,也無濟於事。我母親這麼天真,這麼善良,她一定會把錢給那些向她借貸的人,或者被一些假冒的『財經顧問給騙光的。」
「她的那些安家費就是這麼給折騰光的?」
「差不多。」思瓏肯定道。
「你從來就不稱呼卡特父親,是嗎?」他問。
她笑意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轉了轉眼珠。「他不是我父親。」
諾亞慢慢地放下了他的杯子。「他不是?」
「在某些重大意義上,他不是。」
「你的重大意義特指哪些?」
「他是我的生父。而一個『父親』遠比這個要多。父親是在你小時候擦乾你眼淚的人,是幫你查看床底下會不會躲著個讓你害怕的怪物的人。他讓學校裡的小流氓離你還有你最好的朋友遠遠的。他去參加家長會,還有你的壘球比賽,儘管你還太小不能玩,只能坐在板凳上。他在你生病的時候為你擔心,在你十幾歲和男孩子親密起來的時候為你擔憂。」
她言辭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對昔日的描述,令諾亞不禁啞然。他腦子裡流淌過這樣一個畫面,一個金髮的身著壘球運動服的小女孩,坐在長板凳上,藍紫色的大眼睛充滿憂愁,因為其他的孩子不讓她一起玩。「你打壘球?」他問道,一邊試著去回憶還有哪個女人在小時候也打壘球,而不是網球或者曲棍球。
「那麼說的話,就太誇張了一點。」她笑著說道,笑聲就像柔和的鈴聲輕觸著他的耳朵。「我的個子相對我的年齡實在太小了,如果我和我同年齡的孩子一起玩的話,我的隊友們會把我錯當成雜草,從我身上踩過去的。我十幾歲的時候才開始猛長個子。」
「也沒怎麼猛。」諾亞溫柔地說。
「哦,是的。」她肯定了他的說法,笑了起來。
再一想,諾亞覺得這其實是一個成熟發育的過程,因為她的身材非常棒,和她的體重成完美的比例。對他的身體而言,每方面都配搭得那麼完美……僅僅是這麼個念頭就讓他的肌肉緊繃起來,他半是惱怒半是樂在其中地說道,「我答應過要帶你參觀。」
他站了起來,繞過來替她移開凳子;接著又為她垂下搭在肩頭的披肩。
思瓏對整個參觀過程欣喜不已。她登上過很多船,但是「幻影」更像一艘巡航艇,而不是一般的船隻。她仔細看了一塵不染的引擎室,然後是畫廊。當諾亞發現她真的興致盎然,於是取出鑰匙帶她看了通常他會省略的地方。他停下來打開過道門,裡面藏了一些清掃工具,還有備用的航海用品。「我喜歡船。」她閃動著她的大眼睛對諾亞說。
「所有的船?」他逗她。
她嚴肅地點點頭。「所有的——拖船,漁船,慢船還有快船。我熱愛大海,還有和它有關的一切東西。」
他們正在船的中央,主甲板下層。她在下一扇門前自動停住了。
「我們可以跳過那一間。」他堅決地說道,把手放在她的腰間催促她繼續往前。
思瓏一下子感到好奇起來。「為什麼?你在那兒都藏了什麼?」
「那兒沒你感興趣的東西。」
她放聲笑了起來。「別這樣,這不公平。現在,我很好奇。我不能忍受懸而未決的秘密。我是個偵探——」她一下害怕地住了口。「我是個業餘偵探,」她立刻補救,為了進一步轉移他的注意力,她假裝氣憤地說:「這裡是女人的地方,是嗎?——你把女人帶到這兒,好防止那些船員在長途航行時兵變。」
「不是,」他說,但並沒有開門,於是思瓏倍感新奇。
「海盜的財寶?」她試探著,想激出他的回答。「走私的東西?毒品——」她的微笑不見了。
他發現了這一點,歎了口氣,讓步了。他開了門,打開燈。思瓏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個小房間裡裝的都是武器彈藥,還有一挺機槍。
「科特妮看見過這個,於是拒絕和我再一起出海。」
思瓏微微搖晃著頭,想要平復情緒。
「別表現得太戲劇性了。」他告誡她,語氣有力,出乎思瓏的預料。
思瓏對照著那些在美國被列為非法的攻擊性武器武器。「是的,但是這——這——你為什麼需要這些?」
他試圖把這當作尋常事一笑了之。「有船的人經常會在船上放上一把槍。」
思瓏的不安是如此劇烈,以至微微顫抖了起來,諾亞卻得出了錯誤的結論。「別害怕。這些都沒有上膛。」
思瓏朝前邁了一步。他在說謊,但是她試著讓自己聽上去像個外行,她指明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那根裝著子彈的帶子會掛在機槍的外面?」
諾亞忍住笑,將她一把拉出房間,關上了燈。「它不該在那兒。那是一把老式的機槍,上次出海時從一個奇怪的客人那兒繳獲來的。」
思瓏先前心中的呼喊在她的頭腦裡又響了起來:她並不認識他。並不是真正地認識他。她和他上了床,和他做了親密的事,但是她並不認識他。
在她的身邊,諾亞正站在甲板的欄杆前,他覺出了她的遲疑不前,想像是藏著的武器讓她這樣,但是他把她的反應歸結為和科特妮感到的同樣的小小驚嚇。「學習用槍是克服害怕它們的最好方法。」
思瓏嚥了口氣,點點頭。
「我可以教你用其中的一些。」
「這真好,」她心不在焉地說道,試圖要掌控自己的反應。她讓自己的想像力肆無忌憚地奔馳著,她嚴厲地告訴自己,這是一個愚蠢的錯誤,也許是某種情感的後衝力在作怪。她在卡特客廳幾乎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愛上了他;她剛剛用身體和他交匯,在他的臂膀裡因為激情進發而申吟。想到這兒,她覺得與其製造一個理由,還不如親口問他更理智。「如果我能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些就更好了。我的意思是,我們投在打仗,不是嗎?」
「對。不過,在我有生意的一些國家,政府不總是穩定的。在那些國家的生意人通常都是攜帶武器的。」
她整個人都轉向他,眼睛審視著他的臉龐。「你和那些想射殺你的人做生意?」
「不,我的那些生意夥伴有競爭對手,對手想要射殺他們。或者我,如果我夾在當中的話。因為這,幾年前我認識到在我自己的地盤上做生意不僅更明智也更健康。這艘船就是我的地盤。下個月,我在中美洲一個主要城市的海岸上會有一個會議。會在幻影號上舉行,而我的同事們會坐直升飛機上船。」
「也許你該做些更安全的行當。」思瓏自言自語地說。
他笑了起來。「這不僅僅是為了安全,也是為了效果。」她看上去有點疑惑,於是諾亞解釋道,「在一個外國港口,和那些對成功人士傾慕有加的人打交道,幻影號仍然會給我優越感,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思瓏放鬆了下來。他說的話非常合理。「你和那些人做什麼生意?」
「進出口。基本上說,我做貿易這行。」
「在委內瑞拉?」
「這是其中一個地方。」
「格拉希拉先生帶槍嗎?」
思瓏注意到他不喜歡這個問題。「不,」他有點被動地說道,「他不帶。如果他帶的話,有人會把它從他身上拿走,然後就用這把槍打死他。」
他知道她疑慮重重,但是他並沒有多說什麼來打消她的疑慮,而是由她自己做判斷。思瓏感覺某種程度上她正在接受考驗——考驗她的忠誠?或者是作為他的情人?她喜歡後一種想法,但是即便他不是這個意思,她的直覺告訴她,他說的是真話。在她的工作中,那些直覺向來都可以任她依靠,不出差錯,而現在她同樣依靠它們。「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刨根問底。」她說著,轉向了船舷,注視著海面。
「你還有其他什麼問題嗎?」
她慢慢點了點頭,很認真的樣子。「是的,有一個。」
「什麼?」
「為什麼我們跳過了沙龍屋?」
她的機智和聰慧把諾亞給完全迷住了,還有此刻她在月光中身著無帶禮服、秀髮在微風中蕩漾的樣子。他從身後抱住她,將她拉向自己,聲音已經因為重燃的慾望變得有些沙啞。
「在沙龍屋裡有一扇門通向樓梯下我的主臥室,如果你去那個房間的話,你也得去另一間——本次參觀不允許繞路。」他逗趣她。
他等著她的反應,而當她輕輕點頭的剎那,他覺得一股全新的慾望在他體內衝動。
「還有一個問題,」他輕言細語道,「我先前犯了錯誤。套票裡並沒有包括這個部分。有另外的費用——我得提前收。」
他的嘴唇觸到了她的嘴角,等待著,思瓏投降地聳聳肩,扭過頭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的吻中。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0:29
第三十三章
對思瓏而言,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是在一連串甜蜜中度過的,白天陽光閃耀,夜晚充滿激情。她每天至少花一半的白天時間和湃瑞斯在一起,而一半夜晚的時間同諾亞相伴。他的遊船,「星空守望者」,成了一個私密的雅居,近在咫尺,但又靜謐和隨遇而安。他在海灘上的房子差不多和她自己在貝爾港的家一樣舒適,而道格拉斯和科特妮看上去也把她當作了自家人。但是她知道,沒有一樣是永久的。她知道這趟棕櫚海灘之行唯一永久不渝的是:她愛上了諾亞。
保羅和湃瑞斯已經出雙人對,通常他們四個白天待在一起,而傍晚各自安排。思瓏說不清這個聯邦特工和她的姐姐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保羅不是那種希望別人關心他個人感情的人,儘管湃瑞斯非常願意和她分享她的想法,但事實上她也不知道保羅究竟如何看待她。
這是思瓏和諾亞單獨在一起時一個經常性的話題,但是在她登上幻影號,度過了決定命運的一晚的第八天後,思瓏並沒有諾亞在近旁可以傾訴;事實上,這是第一次,等待著她的將是一個孤獨的夜晚。儘管在幾周前這種情況會讓她高興,但是此刻她感到不安和孤獨。
諾亞在邁阿密有個商務會議,要第二天才能回來。思瓏原想這段時間和湃瑞斯和艾迪斯待在一起,但是下午湃瑞斯偏頭痛發作,於是吃了些助睡眠的藥睡了。保羅白天也出去了.說有些私事要辦,不能肯定是當晚回來還是第二天早晨。艾迪斯早早用過晚餐,晚上想看衛星電視。到了九點半,思瓏再也坐不住了。卡特和朋友有個牌局,不到十一點不會到家。
思瓏有種可怕的預感,當她離開這兒的時候,當諾亞再也不在她的身邊,不安和孤獨將會是她永遠的伴侶。她沒有欺騙自己的意圖;她已經從道格拉斯和科特妮還有諾亞自己那兒,聽到夠多的他反對婚姻和拒絕孩子的言論。而且,他帶她去鄉村俱樂部,認識了一些他的朋友,她從他們那裡聽說的話很顯然說明諾亞拋棄女人就像他換襯衫一樣隨意——而且差不多同樣頻繁。
但是,儘管思瓏知道所有的這一切,明白事情過後將會多麼令她傷心,她還是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時刻,如果她可以選擇的話。
直到上個星期,她還感覺在諸多她的老朋友和薩拉身邊自己像個怪物。除了思瓏,她們都像十多歲的年輕人一樣為男孩瘋狂;在大學裡,她們四處和人上床,永遠在墮入和跌出愛河。和她們都不一樣,思瓏在她的一生中只有過兩次性經歷。而其中的一次如果不是當時她完全感覺像個局外人,也許永遠不會發生。
她母親是唯一一個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人,不過思瓏已近三十而且生活中並無男人,所以甚至連金波利也開始暗示她要多出去約會。不過就這點來說,金波利自己也站不住腳。男人們總在約會她,可是她幾乎都不會前往。「他不吸引我,」她會對思瓏說,「我寧可呆在家裡,或者和朋友們一起出去。」
思瓏發現,她比自己想像中更像自己的母親。她們倆就是不會被那些吸引人的且條件合適的男人所吸引;她們很少被吸引,但是一旦發生,它很顯然將就會是一段改變人生的經歷。思瓏踱步走上了臥室的陽台,望著水面上的月影,成語「從一而終」在她的腦子裡閃過。
思瓏看了看表,決定去海灘散散步。已經差不多十點了,海灘漫步會讓她放鬆,能讓她接下去睡個好覺。她穿上牛仔褲和跑鞋,套上一件寬大的淡粉色的棉質運動衫;接著將頭髮紮成馬尾,朝樓下走去。
當她來到海灘的時候,她決定左轉,遠離諾亞的房子,這樣她就不會看見它,把它當作一個地標。她需要用這種方式不去想他。她需要想想諾亞不在身邊時她的將來。她需要這麼做,但是她無法讓自己做到。想著他們在一起時他的所說和所為要來得甜蜜得多。他既聰明又機敏,而且願意談任何能讓她感興趣的事——任何,除了他對她的感覺。從來沒有,甚至在熱情激盪的時刻,他也沒有用過「愛」這個詞,或者談論過她離開棕櫚海灘後的日子。他從來也沒有用過一個暱稱,或者用滿懷愛意的小名叫她。在貝爾港,傑斯管她叫「小個子」,而當他體驗亨福利•波嘉的情緒時,他會稱她「嘿,甜心」。警隊裡一半以上的人都給她起小名,但是這個和她連著做愛幾小時的男人只是有一次稱呼她「思瓏」。
思瓏不願意為這些事而擔憂,她決定去想她和他在一起時所有令人心醉的快樂。
一小時後當她回到卡特寓所附近的時候她仍這麼陶醉著。她的手插在背後的褲兜裡,凝望著海面,想像著他駕駛遊船,風擺弄著他頭髮的樣子,不禁笑了。在那艘很需要花些力氣才能駕駛的船的舵邊,他輕鬆自如,就像在開車一樣,他還自告奮勇地要教她。作為一個老師,他一開始對他的學生估計過高,他發出的命令,思瓏既聽不懂又跟不上。她在第二堂課的時候就再也忍不住了,用一種半是嚴肅的聲音管他叫「布萊船長」。
思瓏是如此沉浸在她的思緒中,以至於在聽到他聲音的時候,她有一刻還以為是自己的想像。「思瓏!」
她的目光從水面上移開,查看著眼前的海灘;接著她又望向右邊。她站定了下來,瞪大了眼睛,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諾亞在邁阿密辦事……諾亞正從他父親的後草坪向她走來,穿著牛仔褲和針織的馬球衫。她又開始向前走了,而他也邁步上來。「這是要去哪兒呢?」他孩子氣地笑著問道,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
思瓏搖搖頭。
「有沒有可能,你感覺失落,孤獨,一整天都沒法集中注意力?」
「是的,事實上我有,」她說,欣喜若狂,因為很顯然他也有那種感覺,「我想那一定是某種感冒!」
「感冒?它讓你坐立不安,難以開顏嗎?」
在上個星期,思瓏注意到他有個脾氣,一旦不高興了,就會變得話很少,甚至尖刻,但是從來沒有把他的這一面帶到他的家裡,或是給她。她的表情顯得洋洋得意,滿懷優越感。「我不知道。我的個性總是很甜美。」
他笑著張開了雙臂。「那就過來和我分享吧。」
思瓏飛奔過去,他用力地用臂膀將她圍祝「我想你,」他低語道,「你讓人欲罷不能。」他的嘴立時用貪婪的吻將她攫取,讓她不由為他探尋的舌頭張開雙唇。等他稍稍滿足,他轉過身將手臂環住她的腰,和她一起向他的房子走去。
「你帶我去哪兒?」
「帶你去我最想見到你的地方。」
夜已經深了,思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廚房?」
「你怎麼知道?」他逗趣她說。「我今晚就趕回來而不是等到明天,因為我想見你。我從早餐後就沒吃過東西,克羅蒂一定已經睡了。科特妮會把所有她碰過的東西都燒成灰,而道格拉斯不會碰廚房裡任何他不打算直接放進嘴裡的東西。你可以為我速烹一道煎蛋卷,就像上星期你為我做的那種嗎?」
思瓏使勁憋住笑。「想到你在海灘上找不到一個知道怎麼生爐子的女人,而因此要餓著肚子上床的話,我的心都會碎了。太可悲了。」
諾亞瞥了一眼她的臉。「你看上去並不悲痛。」他說。
「你不僅英俊,聰明還非常性感。」思瓏說,想把她真實的感覺半開玩笑地講出來,「但是你也很敏銳。我看上去不悲痛是因為我有了個主意。」
「我會喜歡嗎?」
科特妮衝進他父親的書房,一把抓住了道格拉斯的手,將他從椅子裡拽了出來。「你這是幹什麼?」他掙扎著,正在看的書掉到了地上。
「你得下樓來看看。思瓏在這兒,除非你看見這一切,不然你不會相信。」
「看什麼?」
「諾亞在煮東西!」
「你說的煮東西是指——生氣?」道格拉斯推測道,快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他們來到廚房附近,不再說話,輕手輕腳地,急切地想要目睹這一前所未有的事件,而不被發現。
諾亞正站在廚房的當中看著思瓏,她正忙著準備煎蛋卷的原料。「關於做飯我有個理論,」他用一種職業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說道,就好像他是個專家,要對一個話題作原理分和闡述。
思瓏衝他抿嘴一笑,一邊從料理台的抽屜裡拿出一個洋蔥,兩隻番茄,和一紅一綠兩隻辣椒,放在案板上準備切碎「你的理論是不是想——『我為這些食品付賬;讓其他人來負責怎麼弄?」』
「哦,你有沒有讀過我關於這個題目的暢銷書?」
思瓏不理他,又說,「如果我假設你理論裡的這個『其他人』是女性,我說對了嗎?」
「你怎麼猜到的?」
「這是不是有點性別歧視?」
「我不那麼想,」他耍賴地說道,「我認為這是一個職責分配的問題。」燻肉在微波爐裡煮著,諾亞陶醉地吸了吸鼻子「聞起來香極了。」
她扭頭衝他一笑。「是嗎?」
「我特別愛吃煎蛋卷,我都快餓死了。」
「想聽聽我關於做飯的理論嗎?」思瓏略帶嚴肅地說。
「我不想。」
她還是告訴了他:「不幫忙做飯的人也不能幫忙來吃。」
「好吧,我準備好了。給我個任務吧。要艱巨點的。」
思瓏沒轉身,向背後伸手遞了一把刀子和一個青椒給他。「給,一個青椒。」
他衝著她的背咧咧嘴。「我想像的是更有男子氣的東西。」
她遞了個洋蔥給他。
諾亞大笑了起來,打心裡覺得開心。他開始剝洋蔥的皮。「我希望保齡球道邊的那些人不會聽說這事。我會被毀了的。」
「不,你不會的。刀子很好。它們很有男子氣。」
作為回答,諾亞拿起一塊擦盤子的毛巾,折起來,輕輕地抽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諾亞,最好別這麼對我。」科特妮說著,一邊走了上來。她把胳膊擱在料理台上,下巴支在拳頭上,一本正經地用一種優越的口吻說,「思瓏演示給我看了一些非常棒的自我防衛動作。我可以摔你個——噢,」她正說著,毛巾已經用力地砸到了她的背上。
她瞪著他,假裝要起衝突的樣子;接著她又看看思瓏。「你想要我因為這個把他摔到地上嗎,或者你自己動手?」
還沒等思瓏回答,諾亞就掂起一隻思瓏已經準備就緒的番茄,放到了科特妮面前的案板上,又遞了把刀給她。「思瓏剛和我說了她關於做飯的理論。讓我和你分享吧。」
科特妮拿起刀,並不太認真地看了一眼那番茄。「呃,真噁心。」她說,「我永遠也上不了薩利的節目了。這幢房子感覺像是真有人住在這兒了。」
等切碎的洋蔥煎好,準備工作都完成後,道格拉斯也很快走了進來。「有沒有可能,」他問思瓏,「多一個人還夠?」
「足夠了。」她說。
科特妮生氣了。「你不能吃,因為你什麼也沒幹。」
「但是——已經沒什麼可幹的了。」道格拉斯回答,無辜地看看四周。
諾亞會心地看了他一眼。「正趕上時間。」
「我也這麼想。」道格拉斯不好意思地回答,坐進了桌邊的一把椅子裡。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0:43
第三十四章
「已經半夜了。」思瓏沿著海灘向卡特的別墅慢慢走著,她的手被諾亞溫暖的手掌緊握著,他長長的手指和她的交錯環繞。她感覺自己因為他的觸摸,他的存在,甚至他深沉磁性的嗓音而鮮活敏銳。
「我很開心。」他說。
「我真高興。」
「你讓每件事都看上去那麼有趣。」
「謝謝。」
平靜地,不作任何強調地,他又說,「我為你瘋狂。」
思瓏的心一下撞向了自己的胸腔。我愛你,她想。「謝謝。」她輕聲說,因為她不能告訴他真相。
他衝她微微一笑。「就這些?」他問,聽上去有點失望。
思瓏停了下來。「不,不是。」她柔聲說道,踮起了腳尖,用她的吻告訴了他她用言語不敢說出的話。他用臂膀緊緊摟住她,回吻著,貼著她的身體很快緊繃了起來。
他也愛她,她想著。
他們已經走過了一半的草坪,來到果嶺近旁的時候,思瓏這才想起了紅外線光束,手一下按到了嗓子口。「我忘了那些東西!」
「什麼東西?」
她對自己如此神經兮兮不禁大笑了起來。「紅外線光束——如果安全系統啟動的話,我們剛才在開始過草坪的時候就會踩到那些光束了。迪士勒一定看見我出去了,所以把光束繞開了,這樣安全系統即使啟動,它們也不會被激發。」
「也許是那樣。」諾亞開玩笑地說,「或者警察這會兒正在打開前門。」
「不,」思瓏向他擔保,「湃瑞斯跟我說當警報被踩響的時候,房子裡所有的燈都會亮起來,警鈴會響個不停。」
「什麼?」他玩笑道,「你從沒聽說過無聲警報,直通警察局嗎?」
思瓏不僅聽說過這個,而且她還可以告訴他怎麼布線,如何安裝。思瓏不想在日後他發現她所欺騙他的事情上多加一條,便機敏地答道,「我知道所有這方面的情況。」
他握緊了他的手,頑皮地捏了捏。「我打賭你知道。」他說,於是思瓏立即變得小心翼翼。
「為什麼那麼說?」
「簡單的邏輯外加聰明的洞察。兩者合一,他們讓我斷定一個學習自我防衛術來保護自己走在街上的女人,毫無疑問在睡覺時一定也有非常良好的安全系統來自我保護。我說對了嗎?」他志得意滿地說著。
「我不能否認——」思瓏剛開口,樓上陽台上的一個身影輕柔地衝他們喊了起來。「嘿,你們兩個!」
是湃瑞斯,她穿著睡袍站在欄杆邊。
「你覺得怎麼樣?」思瓏問。
「好多了。不過我睡了一整天,現在再清醒不過了。保羅和父親都在十一點鐘左右到了家,不過兩人都直接上床睡覺了。我想去樓下廚房做點熱巧克力。你們要嗎?」
思瓏回答要;她如果不是因為快睡著了,也不會說要。不過諾亞搖搖頭,在後門口停住了。「我有點累了,而且我連一個分子都不能消化了。」他沒有累到無法用一個綿長而徹底的吻來和她道晚安,或者之後仍舊緊擁著她不放,這讓思瓏驚喜地感到他是多麼捨不得離開她。他向前欠了欠身,用她給他的鑰匙打開鎖,轉開了門。「我會打電話給你——」
湃瑞斯的尖叫突然打斷了他。「曾祖母!——不——救命!」
思瓏旋即一個轉身,飛跑著衝進走道,朝著湃瑞斯尖叫的方向沿大廳奔去,諾亞緊跟在後。廚房再往前是一間舒適的書房,艾迪斯早些時候就是在那兒看電視,而思瓏乍一看見的景象讓她心中一陣恐懼。艾迪斯俯身倒在沙發上,湃瑞斯則彎腰伏在上面,想把她轉過來。「哦,我的天,哦,我的天,」湃瑞斯痛苦地嗚咽著。「心臟玻沒人和她在一起……」
「打911,」思瓏命令著她的姐姐,一邊接過了手。思瓏輕輕地將老人背轉過來。「我們開始人工呼吸——」思瓏一下住了口,她猛然發現她曾祖母的胸口有一處槍傷。她跳了起來。
「把保羅找來!」思瓏扭頭大聲喊叫著,一邊已經跑了起來。
「別碰任何東西!打開房子的燈——」
有一秒不到的時間,諾亞以為她是跑去找電話,但是書桌上有一個,接著他聽到後門砰地砸開,整個房子都充滿了響聲。
「打9111」他衝著湃瑞斯喊,一邊衝出房間去追趕思瓏。他無法相信這個衝動的小傻瓜竟然在外面尋找兇手。
他跑出了後門,目光在毫無人跡的草坪上快速搜尋著;接著他轉向右,沿著房子的後面奔跑起來,因為那是看起來最合邏輯的一條路。他剛轉過拐角,正碰上她閃進前方的陰影裡.等他再次看見她的時候,她正貼在最前排房子的邊上,查看著拐角處。「思瓏!」他叫道,不過她已經又跑了起來,疾馳在前面的草坪上了。她隱入灌木叢,又跳過障礙物,好像它們是田徑場上的跳欄。他跟在她後面跑著,終於趕了上來,他既生氣又害怕,連她敏捷有效的動作都不會欣賞——或者去想為什麼她做這一切是如此不可思議的嫻熟。
她在大門處停了下來。她的頭氣餒地向前垂著,她的肩膀開始伴隨著默默的嗚咽抖動著。諾亞跑了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轉了過來。「見鬼——」
「她死了,」她抽泣著。「她死了——」眼淚如溪水般在她臉頰上淌過,澆滅了他的怒氣和莽撞。「對不起,」他低吟著,「真對不起。」
遠處,警鈴哀號著越來越近,諾亞注意到電子門開始打開。他把思瓏帶離了車道,此時兩輛警車正從相反的方向駛到,鳴著警鈴,閃著警燈。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1:02
第三十五章
棕櫚海灘警局不僅辦事效率高,而且對於如何對付他們富有、顯赫的公民又不傷其一羽十分在行。思瓏麻木地意識到了這點。
在第一隊巡邏警到達現場的幾分鐘內,他們就估計了情況,並將房子裡的住客圍了起來,免得破壞線索,還通知了驗屍官。棕櫚海灘的犯罪現場小組很快也到了,封鎖了整個區域,並且開始查找指紋。同時,兩個偵探開始問訊房子裡的每個人。
廚師,管家,總管,還有僕人被安排等在廚房裡。家庭成員和朋友留在客廳裡,這樣他們就能保有空間且感覺舒適。因為蓋利•迪士勒屬於這兩組人之間,所以他們讓卡特決定他到底待在哪兒,而卡特選擇了客廳。
沃爾特•霍克林上尉是從床上被招來的,他個人要負責卡特。雷諾茲還有他的家人不會遇到任何不必要的麻煩,無論這麻煩是由德尼斯•福林探長還是安迪•卡各探長,或者是其他在戶外或室內放哨的警官所引起的。
在書房也就是躺著艾迪斯屍體的地方,照相機閃光燈在不斷地閃著,在屍體被移走之前,驗屍官必須拍照。閃光燈每閃一下都會反射在客廳外走廊裡的鏡子上,思瓏每次看見內心都一陣痙攣,她祈望湃瑞斯沒有注意,或者並不知道他們都在於什麼。
思瓏和諾亞,卡特還有其他人一起坐在客廳裡,她被巨大的困惑和不知所措包圍著,同時又感到義憤填膺,難以相信這個事實。福林和卡各探長已經單獨問訊了每個人,但是在同書房裡的小組交換了意見後,他們說他們想要弄清並且確認一些信息。
探長們看著他們的記錄,而霍克林上尉則坐到了一把椅子上,開始彬彬有禮地向他的聽眾解釋為什麼需要這麼做。「我知道你們都感到非常累,而且很不安。」他說,不過他的話很大程度上是衝著卡特和湃瑞斯說的。「在我們用更多其他問題打擾你們之前,我想告訴你們目前我知道的一點情況。對你們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知道雷諾茲太太沒有感到痛苦。子彈穿過了她的心臟,她立時就斃命了。
「有證據顯示這是一個強行闖入者幹的——她被發現的那個房間有扇窗破了,並且開著。沒有你們的幫助,我們沒法弄清有什麼東西被拿走,但是抽屜的確都被翻過了。我們不清楚那個兇手在這棟房子裡呆了多久,或者他躲在其他什麼地方。明天早上,我們需要你們四處查看一下,如果有什麼丟失了的話,告訴我們。」
他頓了頓,卡特微微點點頭。
「我們將盡一切可能把這件事盡快而且妥善地解決。我們正在你們家人和朋友的臥室裡搜集指紋,所以你們今晚可以睡在那兒。不要碰其他地方的任何東西。我們會連夜工作,希望明天的什麼時候我們就能從這兒撤離。地方媒體已經報道了這件事,所以明天很可能就成了全國新聞。你們房子前的大門可以把他們攔得遠遠的。不幸的是,從海灘也能進入你們這片地方。我們已經在那兒設了犯罪現場標識帶,我還會派一個人去那兒,今晚還有明天,不讓別人進來。你真得雇一兩個警衛,在我們離開後讓他們在那兒守上一段日子。不然的話,你會被那些獵奇者,還有媒體給煩死的。」
「蓋利明天一早就會安排這些事。」卡特說,蓋利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你會覺得那麼做好的。好了,現在,我們已經差不多問完了住在你這兒的員工,我想把他們帶離這兒,直到明天我們完工。你能把他們送到這附近的旅館嗎,但是得能讓他們配合我們問更多的一些問題?」
卡特看了一眼蓋利,他點點頭,說:「我會安排的。」
「我知道你還雇了兩個女僕,不過她們住在別的地方。明天她們一來上班我們就和她們談。之後,我希望你能讓她們回家。」霍克林顯然很滿意一切都安排得當,他開始進行手邊的公事。「我很抱歉現在還要你們來回答更多的問題,但是現在從你們這兒得到盡可能多的信息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因為現在你們的記憶是最清晰的。福林探長和卡各探長已經和你們單獨談過了,但是有你們在一起對我們會很有幫助。有些時候某個人的一句話會觸發另一個人的記憶。福林探長——」他說著,一邊沖坐在他右手邊的男人點了點頭。
德尼斯•福林大概三十八九歲的樣子,身材敦實,中等個子,長著一張和氣的圓臉,像是一個愛爾蘭牧師或者是某個熱情的愛爾蘭藝術家。但是,他身上的某些東西讓人覺得他很自信——思瓏覺得他之所以被派來處理這個案子很可能就是因為他的自信。
卡各正相反。他不到三十歲,高大瘦削,一副厚重而學生氣十足的眼鏡佔據了他細長臉的絕大部分,他還習慣於不斷地將眼鏡往鼻樑上推。他做每一件事都那麼笨拙,小心翼翼。他竟然因為向思瓏詢問姓名、地址以及當晚她在哪裡,而跟她道了三次歉。他看上去就像那種寡言少語的純情大男孩,寧可道歉也不與人爭執,即使知道世界上有謊言二字,也不明白它們是什麼。不過思瓏懷疑他可能是兩個探長中更銳利更難對付的一個。
因為保羅讓她仍舊堅持她的假身份,所以思瓏對卡各探長說的話有一半是假的。但是這種情況下,無論她是正在度假的室內設計師,還是和聯邦特工在一起工作的警察,都毫無區別:不論哪一個身份,艾迪斯•雷諾茲都死了。如果思瓏呆在家裡,也許艾迪斯仍舊活著。思瓏僅有的一點微弱的安慰,也是她抱著不放的,是她知道她的曾祖母死時沒有痛苦。
「雷諾茲先生,」福林開口了,「你說你在晚上十一點左右到的家?」
思瓏看著卡特顫抖著手將他前額的頭髮捋向腦後。他的臉因為驚愕而變得煞白,於是她對他的心稍稍軟了下來。和艾迪斯一起生活一定不是輕鬆的事,但是很明顯她的死讓他無法承受。他點頭回答了福林的問題,接著清了清嗓子。「是的。我和一群朋友玩撲克直到十點四十五分。我開車直接回家,大概用了一刻鐘的時間。我把車停在車庫,隨後就上床睡覺了。」
「現在,仔細想想,當你開車來到房子附近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什麼車輛停在路上,或者有任何其他可疑的事?」
「你先前已經問過我了,我一直在試著回想。我好像看見有一輛白色的小貨車停在街上。」
「你都注意到了什麼?」
「只有一點,這個星期的某一天我曾經在那兒見過那樣的車。」
福林點點頭,在他的拍紙簿上又記下了一條。
「你說你把車開進了車庫。房子後部有四個入口——一個從車庫通向廚房,一個從後草坪進入廚房。另外兩個也連著後草坪,但是是從不同的房間。在你停了車後,你用了哪個入口?」
卡特看著他,好像他是個弱智兒。「我當然用了車庫通往廚房的入口。」
福林探長並沒有被卡特的態度所干擾,他在本子上又記錄了一條。
「在你去臥室的路上,你有沒有經過被害人房間或者在那兒聽到什麼聲響?」
「沒有。我從廚房出來就向樓梯走,然後就上了樓。」
「晚上一個人呆在那間房間,關上門,是雷諾茲太太的習慣嗎?」
「不關門,不過她喜歡晚上的那間房間,因為從那兒可以看見草坪,而且還有一台大屏幕的電視機。她不喜歡晚上待在陽光室,因為她必須打開很多燈才能讓那間房間看上去悅目一點。」卡特坐在那兒,前臂支在膝蓋上,雙手交疊在一起。不過現在他把頭埋進了他的手裡,似乎無力承受回憶幾個小時以前她還喜歡做的事。
「那她坐在房間裡的時候,有沒有習慣把窗簾打開?」
他點點頭。
「所以如果有人從海灘眺望這棟房子,他們能夠看清這一切羅?」
他的頭猛地抬了起來。「你是說有心理變態的人一直躲藏在這附近,連著好多個夜晚,要伺機謀殺她?」
「有這可能。雷諾茲太太有身體缺陷嗎?」
「她已經九十五歲了。這本身就是一個缺陷。」
「但是她能走?」
卡特點點頭。「在她這個年紀,她算行動非常靈活的了。
「她的視力怎麼樣?」
「她需要戴度數很深的眼鏡才能閱讀,不過在我記憶中她一直是那樣。」
「她耳背嗎?」
他咕嚕了一下喉嚨。「只有當她想這樣的時候。你為什麼要問這些?」
「這是標準問題。」
福林在說謊,思瓏知道。霍克林一提到書房裡打碎的窗警鈴就在她的腦子裡響了起來。艾迪斯一定能夠聽見或者看見某些東西警告她有人破窗而入,而且她一定會試著逃跑。但是她沒有。當思瓏發現她的時候,她臉朝下躺在沙發上。另一方面,思瓏知道她的關節硬化,有時候站起來要花很長時間也許她試了,但是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了。不論是哪種情況福林和卡各都應該知道她的身體限制。「雷諾茲太太有關節炎,」思瓏小心翼翼地說道,立即引來了福林和卡各的注意「我知道那不是絕對的缺陷,但是有時候會讓她很不方便,而且如果她感覺僵硬的話,那要站起來對她而言就非常困難了。」
「我非常高興你能想到提出這一點,雷諾茲小姐。」霍克林立即說道,「會很有幫助。謝謝。」
她看了一眼保羅,他和諾亞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她想知道保羅對她提供了探長們沒想到要問的信息會有什麼反應。但他正注視著湃瑞斯,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但又十分專注。
諾亞撞到了她的目光,他對她微笑著,給了她無聲的鼓勵和支持。她多麼盼望此刻可以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抽泣。她是一個警察,但是她卻沒有辦法阻止她自己的家庭成員遭到謀殺。她是個警察,學的就是不論在不在值勤都要會捕捉任何可疑的事情,但是很可能在她離開房子去海灘的時候,她就在離兇手幾碼的距離內散步,而她沒有注意到任何事。
「雷諾茲小姐,」福林開口了,他在看了一眼他的記錄後望著湃瑞斯,「你說你下午服用了一些偏頭痛的藥,晚上十點鐘左右醒來。你知道是什麼吵醒你了嗎?」
「不。我睡了很久,可能是藥性過了。」
「你醒了之後,都做了些什麼?」
「我告訴過你了——我想要呼吸一些新鮮空氣,於是便走上了陽台。」
「你看到任何可疑的事了嗎?」
「沒有,沒什麼可疑的。」
「這時候距被害人死亡的時間很近,而且看起來攻擊者是從窗戶進入書房的。你臥室的陽台離那兒不遠。」
「我知道!但是我沒看見任何可疑的事。」
「一點也沒有?沒有一點不一般的事?」
「我只看到諾亞離開——」她停了下來,表情恐怖,幾乎讓諾亞看上去都有了嫌疑。「諾亞,我不是說——」
卡各探長第一次開口說話了。他帶著一臉猶豫和不確定的表情,說道:「梅特倫先生,你沒有提到你曾經來過這棟房子。你說你在海灘上遇見了雷諾茲小姐。」
諾亞看上去並不在意這個問題突然引導的方向。「我剛開始穿過草坪,差不多離房子一半路的地方,我看見有個女人走在海灘上,我想可能是思瓏,所以我就停下來等著,直到我確定是她;接著我就走回了海灘,實際上,我在那兒遇見了她。」
「你有習慣晚上很晚到這兒來,而不先打個電話嗎?」
「我先打了電話,但是沒人接。」
「你什麼時候打的電話?」
「在我決定走到這兒來的十五分鐘前。答錄機接的電話。」
「是的,是這樣。」蓋利•迪士勒插了進來,語氣很堅定。「諾斯莊早睡,因為他起得很早,所以我負責所有在九點半以後打來的電話。我在洗澡的時候聽到了電話鈴響,但是等我跑進房裡要接的時候,梅特倫先生已經掛斷了。我在答錄機上回放了留言,想要確定這電話不需要由我來處理。梅特倫先生留了一條短信給雷諾茲小姐。他開玩笑說知道她在這兒,要過來衝她陽台的玻璃扔石塊。我用了內部通話器打到她房間,但是她不在。我又用內部通話器傳呼她,她也沒有回話。我猜想她可能外出了。」
「你還做了其他什麼事嗎?」
「是的,在我上床之後不久,我解除了紅外線光束,這樣它就不會和其他在半夜自動開啟的安全系統一起發生作用
「你為什麼要解除這些光束?」
「這樣的話,雷諾茲小姐或者梅特倫先生就可以在半夜以後穿過草坪,而不踩到光束並且拉響警報了。要解除光束很容易,雖然在雷諾茲小姐剛來的時候我得在使用手冊裡查詢一下。 」
「為什麼?」
「因為雷諾茲小姐喜歡在海灘晨跑,晚上在那兒散步。雷諾茲先生和湃瑞斯小姐不喜歡這些活動。」
思瓏對於迪士勒一直有著很矛盾的感覺,所以當他自找麻煩地來忠實地庇護她還有諾亞,使他們免受進一步懷疑的時候,她十分驚訝。探長們對於諾亞的電話和思瓏在海灘上的夜遊心存疑慮,聽上去迪士勒明白其中的就裡,而且決定要把事實澄清。「沒人問過我,不過我同樣可以證明梅特倫先生從來就沒到房子這兒來,因為我去開窗想透點夜間空氣的時候,我看見梅特倫先生正開始穿過草坪,又停了下來,接著又向海灘走去。」
「你看見雷諾茲小姐了嗎?」
「不,我沒有。我只注意到梅特倫先生朝著房子的北面走去,而不是南面他的房子。根據我現在知道的情況,我猜想他看見她的時候,雷諾茲小姐一定是從北面回來,於是他朝那個方向走去,截住了她。」
卡各看上去非常滿意,而且很為之打動,他表示了深深的歉意。「我不是在暗示對於雷諾茲小姐或者梅特倫先生的懷疑。我只是想知道每個人當時都在哪兒,明天我們在戶外和室內搜集證據的時候就可以把這些地方排除了。我在警局的時間不長。把我當個學徒吧——」他朝房間裡的每一個人都歉疚地看了一眼,包括霍克林上尉。他將眼鏡向鼻樑上方推了推,在福林探長接過話題的時候,又讓自己變得像個隱身人起來。
「我們差不多快結束了。」福林說,「李察森先生,你說你白天因為一些事離開了這兒,回來的時候大約晚上十一點左右?」
「是的。」
「你在大門口按了對話按鈕,和迪士勒先生在內部通話器上通了話,然後他讓你進來?」
「對。」
「謝謝,先生。」
「是這樣。」迪士勒又說。「雷諾茲小姐?」他說著,一邊看著思瓏。「你介意再和我說一遍晚上的最後一段嗎?你說你和被害人一起用了晚餐。接下來都發生了什麼?請說。」
思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頭已經開始痛了。「晚餐後,我在你發現她的那間房間和她看電視,直到九點半;接著我決定上樓寫信。雷諾茲太太非常喜歡看遊戲節目,尤其是『『危險』』!我已經陪她看了三場。我覺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對這節目非常專注,除非放廣告,不然她是不會開口說話的。我連著坐了好幾個小時,於是等我到了樓上,我覺得在重新坐下來寫信之前,我更想出去走走。」
福林探長顯得很理解也很同情。「我希望你不是在責怪自己在那時離開了她。如果你不離開的話,很有可能你也會被同一個闖入者殺害的。」
「也許,」思瓏說,一股憤怒在心中油然而起,既仇恨那個犯下了滔天大罪的惡魔,也氣自己沒有在那兒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如果她不是那麼心心唸唸地想著諾亞的話,這事可能永遠不會發生。
她渾身感覺一陣寒意,身體顫抖了起來。諾亞看見了,他的不快立即在他的語氣裡表露無疑。他對那個上尉怒目相向。「你今晚已經問了足夠多的問題讓你忙個不停了。」他簡短地說道,「讓這些人休息休息吧。」
讓思瓏感到鬆了口氣的是,那個上尉立刻就站了起來,一臉歉疚的模樣。其他的警官也隨著站了起來。「梅特倫先生,你說得對。」
卡特立即就上床睡覺了,湃瑞斯也站起來跟著他走了。她看上去就像一個遊走的鬼魂,臉自如死灰,毫無表情,手裡緊緊攥著一塊手帕。但是她沒有讓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崩潰。思瓏和她一起走到門口,這才停住,她發現湃瑞斯的控制力在漸漸瓦解。「你不上床去也睡個覺嗎?」湃瑞斯問,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聽上去她非常害怕一個人呆著,發生了這麼多事,思瓏的經驗讓她很理解這種反應。
「很快,」思瓏答應她,「我想先和保羅談談。我在想,」思瓏又溫柔地說,「你介不介意今晚待在我的房裡?那是張大床,而目——」
湃瑞斯已經在點頭了,一副安了心的樣子。思瓏緊緊摟住她,想把自己的氣力注入她的體內。等思瓏轉身離去的時候,她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她沒有想到她看上去就像湃瑞一樣無助,悲痛和筋疲力盡讓她整個人都從內到外地在發抖。
諾亞注意到了這些,等卡特一離開房間,他就立刻拋掉了一個家庭好友的偽裝。他一點都沒理會保羅,把思瓏一下摟進了自己的懷裡,把她的臉枕進了自己的胸膛。「和我一起回家吧,」他痛楚地輕聲耳語著,「我們會照顧你的。今晚別留在這兒,甜心。」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親暱的稱呼叫她,那強烈而清晰的溫柔幾乎讓思瓏崩潰。她如此習慣於照顧別人,給他們力量當她意識到諾亞在這裡想要給她他的力量時,她禁不住嗚咽了起來。「我不能,」她說道,一滴眼淚卻已滑下了臉龐。他用拇指輕輕地將淚拭去,但是另一顆又跟著掉落下來。溫柔遠比苦難能獲得更多——再一步,思瓏就無法控制自己了。
「我會沒事的,」她說著,從他的懷抱中掙扎出來,一邊急躁地用手揉搓著眼睛。她看了一眼保羅,他正注視著他們,有一刻他看起來是如此生氣的樣子,思瓏一下呆住了;接著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諾亞身上。「真的,我會好的,」她說著臉上浮起了一個微笑。他看上去還是有些懷疑,於是她挽起他的手臂,陪他走到了後門。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1:14
第三十六章
正如思瓏預料的,保羅已經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在那兒他們可以私下交談。他把門為她虛掩著,她走了進來,隨手關了起來。
他正站在窗剪,手裡拿著一杯酒,注視著諾亞穿過草坪回他自己的家。「這真是個糟糕的晚上。」他氣咻咻地說,一邊關上窗,轉過了身。除了在保羅離開時,她瞥見他很是氣憤的樣子,整個晚上保羅都在扮演一個受了驚但修養良好的保險銷售員,不過現在他看上去就像他聽上去那麼火冒三丈。
他朝床邊一對有著踏腳的舒適椅示意了一下。「見鬼,你和梅特倫之間都發生了些什麼?」他責問道。
這不關他的事,但是驚訝已經讓思瓏不覺得這是冒犯。另外,她也不覺得在任何細節上她曾虧欠他。「你覺得都發生了些什麼?」她平靜地問道,一邊坐到了他的對面。
「根據我上周觀察的結果,」他諷刺地說,「我猜想你們兩個可能在小小地玩上一把。但是比這個更多,是嗎?在他離開之前,我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場面,而且我也看見了今晚你看著他的樣子。」
「那又怎麼樣?」思瓏防衛地說道。
他繃緊了牙關。「你對其他所有的事都那麼聰明,怎麼獨獨對他那麼愚蠢之極?你自己說的,他的一條船上有個軍火庫,遊艇上還有數量可觀的武器。」
「有船的人在船上都放武器!他沒有在買賣,也沒有在交易。全世界有那麼多口岸,做生意都不完全安全。諾亞只是在保護他的生命,還有他的產業!」
「用一挺機關鎗?」保羅生氣地取笑道,「用一屋子的自動武器?在我聽來他是有一些貨需要保護吧。」
「這種說法太荒謬了。我告訴過你,機關鎗是他沒收來的。還有,我從沒說過那是些自動武器。」
「你沒法知道,因為你根本不能靠近去檢查!」
「我一點也不知道你都在擔心那些事。」思瓏說,竭力控制著自己的火氣,「如果能讓你安心的話,我會請諾亞讓我再看一次的。」
「不。別這麼做。讓它去吧!聽著,我只是不想你在感情上和那個男人陷得那麼深。如果你和他上過床我一點也不在意;你們倆都是成年人了。但是,根據你過去的記錄,我愚蠢地以為這些都不會發生。在貝爾港你從來都不是隨便和人上床的!」
「你怎麼知道?」思瓏憤怒地責問道。
「我怎麼知道?」他用嘲諷的口氣尖刻地重複著她的話。「我連你什麼時候出第一個恆牙都知道!見鬼,你以為我都知道什麼?」他向前探了探身,將手臂支在膝蓋上,他不停地轉動著手裡的杯子,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杯中的酒。等他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聽上去多了幾分消沉和擔心,而不是生氣。「你和梅特倫究竟有多密切,我是說,感情上?」
他用一種幾乎是帶著父愛的關心問這個問題,思瓏堅決但並無怒氣地回答他:「這和你無關。」
他於是自己得出了正確的結論。他的嘴唇微微牽動了一下,浮上了一個嘲諷的笑。他瞪著自己的杯子,一邊說出了他的結論。「聽上去密切得很……」
「保羅?」
他抬眼看著她。
「這棟房子裡有人被謀殺了,為什麼我們還在討論諾亞?剛才在客廳裡的那一幕沒讓你感到有點奇怪嗎?」
讓她欣慰的是,他沒有再堅持談論諾亞。「我不知道。我想我有點心不在焉。你具體指什麼?」
「他們說書房裡有扇窗被打碎了,兇手可能是從那兒進來的。這根本站不住腳。窗簾是打開的,一眼就可以看見她在那兒看電視。哪怕她開始沒看見那個人,她也會聽到玻璃碎的聲音。」
「也許不是,如果他的手腳夠輕,而電視機開得又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但是為什麼小偷要利用這樣的機會,他滿可以從其他房間潛入室內呀?而且他闖進來的時候,她為什麼沒注意到,然後接著逃跑?」
「她的視力不好,而窗戶又在她的左邊。如果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電視機上的話,她發現他的時候也許已經太晚了。」
「她的視力不好,可是她一點也不瞎!她是在沙發上被發現的,這就是說謀殺者必須砸碎窗,打開,爬進來,然後踱到她的面前,並且在她發現他之前向她開槍。或者,」思瓏意味深長地說完了她的意見,「或者她不認為她需要對那個射殺她的人做任何防範。」
「驗屍官可以告訴我們事發時誰都在哪兒。」
思瓏感覺他仍舊在因為某些理由想著諾亞,這令她十分沮喪,又氣又急,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你難道看不出來這些都會給我帶來什麼嗎?」
「是的,我當然知道。」他歎了口氣,神色嚴峻地說道,「除了這扇砸碎的窗,整件事看起來就是內部人幹的。」
「不用多久,福林和卡各就會在系統裡查找關於我的情況。我肯定你的身份不會被揭穿,但是他們只需看一眼就會發現我並不是個貝爾港的室內設計師。」
「我現在希望他們會晚些時候做這事,而不是盡快。無論如何,你不像個嫌疑犯。你已經有鑰匙了,為什麼還要硬闖進去?」
「為了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外人做的。」思瓏苦笑著說。她把頭靠向後,閉上了眼睛。
「安迪•卡各很鬼。他會在系統裡調查我,哪怕只是為了要將我排除。你得讓我告訴他們實情,這樣他們就不會懷疑我,而把精力集中到真正的可能性上。我想明天一早我就和他們談。」
「不,」他尖聲叫了起來,「這樣一來,太容易被卡特發現。在他發現之前,我必須爭取三十六小時的時間。等過了三十六小時,就沒關係了。」
思瓏睜開眼,瞪著他。「三十六小時裡,都會發生什麼?」他又衝著他的酒皺了皺眉,在指尖轉動著酒杯,「我不能告訴你。」
「我聽夠了——」
「相信我,」他並不鬆口,「我想告訴你,我原本現在可以告訴你——但是我不能。今晚以後也不行。」
思瓏以為他是指艾迪斯今晚被謀殺的事。她想像不出這當中會有什麼聯繫,但是很顯然他不會透露給她一個字。「你有感覺今晚是誰幹的這件事嗎,或者這是另一個你覺得要保守的『秘密』?」她尖銳地問道。
讓她驚訝的是,他竟然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回答。「很難講。如果福林和卡各找到詳實的證據指向這是一個裡應外合的夜盜,那麼我會從這兒的女僕查起,而不是住在這裡的其他員工。雷諾茲不止一次告訴我他們跟著這個家已經很多年了。不管哪種情況,那個兇手用的是一支九毫米口徑的手槍,因為我在地上看到了彈殼,而且他是個業餘的。」
「你是說因為他鋌而走險地要從書房進來——如果他真是這麼進來的話?」
「不,因為他忽略了一些細節,一個職業殺手是不會留下這些痕跡的。當你在外面想要追蹤他的時候,我和湃瑞斯在書房裡。艾迪斯一直戴著的鑽戒從她手上被取走了,但是那個兇手忽視了一枚非常昂貴的胸針,還有她手上的另一個戒指。這是另一個卡各和福林不會懷疑你是個嫌犯的原因:為什麼你會自找麻煩地假裝強行闖入,殺了她,然後又留下了貴重的珠寶?」
思瓏一時想不出個答案,他又說:「順便問一下,是什麼讓你跑到房子的前面去搜查而不是後面?」
「我剛和諾亞從後院穿過來,在那兒還有海灘上我們都沒有看到任何人。我知道抓到人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我想試試。」
疲倦一陣陣地向思瓏襲來,而她一直努力抗爭著的淚水眼看也要奪眶而出。她想到了艾迪斯倒在沙發上的身體,她的頭髮分毫不亂,裙子一絲不苟地遮著膝蓋。有人偷走了她的生命,她的珠寶,但是即使是在死亡中,她仍舊保持著她的尊嚴。思瓏顫抖著吸了口氣,拂去了一顆淚滴。「我真不能相信她已經經死了。」
「明天你的感覺就會不同了。」保羅肯定地說道,帶著幾分哲人的語氣。他看到了事情的全部,以前也曾無數次看過這樣的事。「去睡會兒吧。你會需要的,我也是。」
思瓏這才發現他看上去競也拉長了臉。他說過他「心不在焉」,但是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是在擔心。非常擔心。他看上去永遠那麼自信和果斷,要把他想成其他什麼樣竟還是件難事。
「明天早上見。」她說。
在她的臥室裡,思瓏脫掉了衣服,換上了一件舊T恤,薩拉並沒有把這件衣服也從箱子裡拿走。她小心翼翼,沒吵到湃瑞斯。她輕輕滑進被子裡,倒頭就睡著了,雖然睡得並不安穩。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1:28
第三十七章
丹尼斯•福林等的那個電話早上十點半打來了,那時他正癱坐在電腦終端前的椅子裡,查看那什維爾地區犯罪信息中心的電腦記錄,他最後的問訊得到的又是一頁空白報告。他已經把雷諾茲住所裡所有家人、朋友和員工的名單全部打了一遍。
在他前面的桌子邊,安迪•卡各轉動著他的椅子,還不時地將眼鏡推上鼻樑。早些時候他已經對剩下的一些女傭問過話了,並且完成了他的報告。「信息中心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嗎?」
「什麼也沒有。」福林說。「零。零蛋。根據信息中心的報告,雷諾茲的家裡是一大群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他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他拿起了電話;隨即,當他聽出了來電人的聲音後,滿懷期待地直起了身子。「告訴我一些好消息吧,」他對那個負責在雷諾茲房子裡進行調查的中尉說道,「你都找到了什麼?」
「我們發現了盜竊跡象,但又不是盜竊。」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看上去什麼都沒丟,除了那個老婦人的一枚結婚戒指,這是我們昨晚就知道的。」
福林的眉頭擰了起來。「你肯定?」
「我們和總管、助理、管家還有湃瑞斯•雷諾茲一起一個一個房間地查。沒人看得出有什麼東西被動過了,除了在那書房裡。」
「就這些?」
「我們還在查找,不過目前就是這樣。」
「真糟糕,」福林說,看見霍克林上尉正朝他的辦公室走去。「記者像蝗蟲一樣都擠到這地方來了,而且每分鐘都有新的記者在加入。CNN1在我們的門口紮了寨,《探詢者報》想從男廁所的窗戶裡溜進來,MSNBC在找地方停車。霍克林已經接到了市長還有三位參議員的電話,他們要他立即逮捕兇手;他昨晚一點都沒睡,已經有點躁了。做一回英雄,給我點什麼信息,我可以把他給打發了。」
「好吧,」費門中尉說道,「試試這個:書房的玻璃窗是從裡面被打碎的。」
「我們昨晚就這麼想。」
「是,但是現在我們肯定了。還有,我們排除了從前門逃脫的可能性。花壇非常乾淨,一點腳印也沒有。你從驗屍官那兒得到了什麼消息?」
「還沒什麼。死亡時間大約是十點鐘。根據子彈進入的角
(1美國有線新聞電視網。2美國最大的新聞網站。)
度推測,她大約是距兇手三英尺的地方被射殺的。她坐在沙發上,而攻擊者站著。這就是我們掌握的情況。保持聯繫。」
福林掛斷了電話,看著卡各。「那兒什麼都沒丟,」他說,興奮的表情一掃無餘。他把手枕在頸後,不耐煩地揉搓著僵硬的肌肉。「現在怎麼辦?」
「現在我們別去調查什麼變態的盜賊了,要開始去查那些昨晚在房子裡、而且有殺人動機的人。我查了雷諾茲家兩邊的鄰居,他們都有紅外線光束,昨晚十點的時候也都開著,所以兇手並沒有從房子的兩邊越過牆籬。他也沒有從後面出去,不然的話梅特倫和思瓏•雷諾茲會發現他。」
福林歎了口氣,「他也沒有從前門的牆籬出去,因為費門剛剛告訴我外面的花壇上沒有一點腳印。」
「這就是說我們要抓的那個男人——或者那個女人——很可能昨晚就在那兒和我們聊天。」
福林漫不經心地在他的椅子裡搖晃著,然後突然向前欠了欠身,抓起了一支鉛筆。「好吧,讓我們一個一個來看這單子上的名字,說說他們的動機和殺人方法。每個在那兒的人都有機會。等等——」他說「現在我們知道我們並不是在找一個職業殺手,讓我們把這份名單給漢克•力特,讓他在DBT數據庫裡給我們查查。」
「我早些時候已經抽空這麼做了。」卡各謙虛地笑著說。地區犯罪信息中心的數據庫只對執法部門開放。棕櫚海灘警隊的每一個人都能在自己的電腦終端上獲得信息,而且是免費的。但是,要在婆琶諾海灘DBT數據庫裡浩如煙海的數據中查詢,每分鐘就需要支付一美元,而且數據庫只對一些合法用戶開放,比方說保險公司和信用公司。這裡所有的警察局都使用他們的服務。在連線狀態的時候,登陸人被隱蔽,其他人是看不到都是些誰在查什麼資料的。「幾分鐘後,漢克會推著一鏟車的資料過來。」卡各開玩笑地說道。DBT數據庫甚至在毫不相關的人身上都能輸出一大堆的信息。
「好,」福林答道。「讓我們來點咖啡,開始研究一下那名單。」
作為兩人中職位稍低的一個,卡各從來都把倒咖啡當作自己的活。他端來了兩杯沖得很濃的清咖啡,放到了福林的桌上。接著他把自己的椅子轉了過來,這樣他們就可以一起工作了。
「如果是蓄意謀殺的話,我想我們可以暫時把總管、廚師、管家和用人排除掉。」福林說。
「為什麼?我在調查的時候發現,那個老太太摳門得要死。」
他咧嘴笑了笑。「如果她真那麼壞的話,廚師或者其他什麼人在此之前早就可以幫她歸天了。他們忍了她很多年了。」他在那四個人的名字上劃了一道線。「你今天早上問訊的幾個女僕有沒有什麼理由要冒著坐牢的危險去謀殺她?」
卡各搖搖頭,抿了一口滾燙的咖啡。福林把另外兩個名字也劃去了。
「迪士勒怎麼樣?」福林問。
「我認為他不會。他為雷諾茲幹了好幾年,而且他顯然很忠誠。他很快就核實了梅特倫的說法。看上去他沒什麼可能。」
「我同意,但是我們還是得查查他的底細。」福林說。「梅特倫呢?」
「他的動機是什麼?」
福林在指尖轉著他的鉛筆。「我不喜歡他。」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我們去弄張逮捕令。」卡各乾笑著說。當福林還在若有所思地怒目看著他的鉛筆時,卡各便有些好奇了。「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一年前我和他打過交道。那時候我們想問他那個小妹妹幾個問題,因為我們知道她的一些朋友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些毒品。」
「然後呢?」
「他大發雷霆。他橫得很,而且他的律師就像一群德國獵犬。我知道,因為在那段小插曲之後他的律師對我們一直窮追猛打。」
「那就讓我們省掉逮捕令,直接把他投到監獄裡去。」卡特拉長了臉說。
福林並沒理會。「他那小鬼妹妹一直管我叫『福爾摩斯』。」
「見鬼,把她和他一起扔進監獄裡。」福林朝他瞪了一眼,於是卡各溫和地催促他道:「我們是不是看看其他什麼更有可能的人?」
「沒什麼其他人了。」他看著那個名單。「湃瑞斯•雷諾茲?」
卡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能。」
「為什麼?」福林說。「給我個動機。」
「當我問卡特•雷諾茲關於他祖母的遺囑時,他告訴我他和湃瑞斯是唯一的受益人。」
福林難以捉摸地狂笑起來。「你是想說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都急等著錢花?」
「也許湃瑞斯已經等不及要她那份了。也許她想離開她父親獨立。」
「但是艾迪斯•雷諾茲已經九十五歲了。她活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但是別把湃瑞斯從那名單上劃去。」
「好吧,我不會。那個賣保險的呢——李察森?」
「當然,對,」卡各不屑一顧地說道,「他和他的女友來作客——根據雷諾茲說的,她什麼東西也不能繼承,所以從艾迪斯。雷諾茲的死裡他什麼也得不到。不僅這樣,他還得遙控這件事,因為根據迪士勒的說法,李察森到十一點才回來。」
「你說的對。」福林說,「我比自己認為的要累。我忘了那個口供。」他把保羅•李察森的名字給劃掉了。「卡特.雷諾茲呢?他說他到十一點才回家,迪士勒也證實了,但是迪士勒很可能為他的東家說謊。」
卡各點點頭。「迪士勒有可能說謊,但是我不認為米德參議員會說謊。和其他人一樣,他今天早上也打來電話,要我們立即逮捕什麼人。」
「所以?」
「所以,根據霍克林上尉所說的,參議員在盛怒之下提到他昨晚案發時和可憐的卡特在打牌。」
「他怎麼知道什麼時候案發?」
「新聞上到處都是。」
「是啊,」福林歎了口氣說。「再說,雷諾茲也沒有動機。他已經忍了他祖母近六十年了,而且他也不缺錢。」
「不止這樣,而且我不認為他可以裝出昨晚的那種反應。他不但看上去悲痛欲絕,而且他的臉像石頭一樣灰白。」
「我注意到了。」福林把卡特•雷諾茲的名字也劃去了。「我們只剩下思瓏•雷諾茲了。」
卡各的表情一下明朗了起來。「這可是個有意思的情形。在此之前她從沒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見過面,也從沒和他們待在一起,而突然其中的一個死了。」
「我知道,但這不是討好她有錢的新家的辦法。」
要用這麼一個薄弱的理由把她排除,卡各嚴肅地予以了反駁。「她在那兒;她有機會。」
「她的動機是什麼?」
「對這麼多年來被遺棄的報復?」
「不。她讓祖母活著,然後去巴結那個老太太,才更像回事。思瓏不是繼承人,但是如果祖母再多活一段時間,她也許就會說服她把財產的大蛋糕切一小片給她。現在這樣,她什麼也得不到。」
「什麼也得不到,除了報復。」卡各提醒他。
「你和思瓏.雷諾茲有什麼問題?」福林問,儘管他的語氣中有些許嘲諷,但是他並沒有看輕卡各的直覺。這孩子有著驚人的預感,觀察特別敏銳,他會追蹤任何一條可能的線索,不論要花多大的力氣。「在我們離開那房子的時候,你就嘮嘮叨叨地講她是個嫌犯,那時候我們還在想盜竊是不是動機。現在這是個謀殺,你還在咬著她不放。」
「除了其他一些事,她離開和回來的時間都非常適時。還有,我沒法不注意到,她告訴我們儘管艾迪斯•雷諾茲沒有身體缺陷,但皂她不能很快移動,那時她說得多麼有條不紊。我有感覺她知道我們在找熟悉被害人的兇手,因為很明顯艾迪斯•雷諾茲沒有想辦法逃跑。」
福林思索了片刻,微微點點頭。「我覺得有道理,但是她沒讓我感覺她會是那個策劃了整個謀殺的人。你必須得恨人入骨然後才會有勇氣找到一把槍,計劃妥當,然後把槍指著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太太,再殺了她。而且,如果她真要為了遭遺棄而報復的話,為什麼不殺了她父親?」
卡各用手指敲打著桌面,停了停,又推了一記他的眼鏡回頭看了看在隔著玻璃窗的單間裡的漢克,他正在同DBT數據庫連線。「嘿,漢克,」他叫道,「還要多久?」
「很快。」
「你知道我怎麼想嗎?」卡各說。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我從來不知道你都在想什麼,或者為什麼那麼想。」
卡各並沒有搭理這個善意的玩笑。「只有一個重要的細節我們還沒核實。你有艾迪斯•雷諾茲律師的名字嗎?那個雷諾茲說準備了她遺囑的人?」
福林拿起他的筆記本,開始一頁一頁地翻閱他的記錄。「威爾遜。」他最後說道。
「讓我們和威爾遜先生私下談談。」卡各說著,站起來伸了伸腰。「這個運動會對我們有幫助的——給我們積蓄力量,然後再來看DBT數據庫的記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1:45
第三十八章
保羅正坐在游泳池邊,看著犯罪調查組小心翼翼地在房子後邊的樹叢裡搜索著。「他們在找武器。」他對思瓏說,她才在他身旁的椅子邊上坐下。思瓏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把頭髮從額前拂開。
「蓋利•迪士勒剛才找你。」他又說。「梅特倫打了兩次電話來,他想要你回電——立刻。犯罪現場組不讓他穿過警戒線。」
「蓋利跟我說了。我過會兒就去他那兒,但是我得先和你談談。」
保羅聽出了她聲音中的緊張,她臉色蒼白的樣子此刻讓他良心不安,這些年來他從沒有感到如此歉疚。她將經歷一次劫難,而他將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百倍。他有股迷迷糊糊的衝動,想要把她拉到身邊,抬起她的下巴,乞求她事先的寬耍「原諒我。你不該經歷這些。很多次我都為你感到驕傲。我認為你很棒。」「怎麼了?」他問。
「我一直跟著湃瑞斯和費門中尉,還乘著一些機會偷聽到了一點。保羅,什麼都沒丟。沒人闖進來,除了那個鑽石戒指,沒東西被偷走。我看見犯罪調查組揀到了碎窗戶上的玻璃。
很多都是落在外面樹叢裡的,而不是房間裡。有人想要謀殺她。我相信他們是想讓它看上去像個出了人命的盜竊案。而且我相信兇手就是住在這棟房子裡的什麼人。一個她認識的人。」
他專心地聽著,但是湃瑞斯端著飲料一出現,他的注意力就立刻移到了她的身上。「我同意。」
「我會成為頭號嫌疑犯。」
他的目光瞥向了她。「你?為什麼是你?」
「我是失散多年的女兒。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兒,艾迪斯被謀殺了,她的鑽戒不見了。」
「一次洩憤的謀殺?如果是因為這個你要殺人奪命的話,你也該選老卡特,他忽視了你這麼多年,或者也許該是湃瑞斯,因為這麼多年來她取代你獲得了所有的好處。」
在某一個層面上,思瓏知道他說得對,於是她感覺好了一點。
保羅又繼續注視了湃瑞斯一會兒,看著她停下來和犯罪現場組的每一個組員禮貌地交談,遞給他們一些冰鎮的飲料。接著他的注意力回到了思瓏身上,微笑著想讓她更寬心。「好吧,如果你是艾迪斯的受益人,那事情就會不一樣了。」
思瓏回憶著,臉上浮現起了一個笑容。「她想讓我成為她的受益人。她把我叫到陽光室,想把一些祖傳的珠寶給我,然後又開始說她打算修改她的遺囑。我拒絕和她做任何討論。」
保羅突然收起了笑容。「你有沒有碰巧對湃瑞斯提過這事?」
「我想沒有——是,我有。我那天吃午飯的時候說過。」
他的嘴角僵硬了,他把頭扭向湃瑞斯,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他的詛咒低沉但怒火中燒。「狗娘養的!」
「你該不會那麼想吧!」思瓏嘲弄地說著。
他看上去好像沒有聽見;他身上的每一根纖維都好像專注在他眼前看到的景象中。「狗娘養的!」
「你太荒謬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想讓他回過神來,他終於把目光從湃瑞斯身上扯開了。
「是嗎?」他尖刻地嘲諷道,「思瓏,別再在你姐姐面前當傻瓜了。睜開你的眼睛吧。事實是:最初你姐姐根本不想要你來這兒。我從來都不忍心告訴你,但是我從線人那兒知道這個。」
思瓏並不把這當回事。「我知道。艾迪斯告訴過我。湃瑞斯一生都被迫相信我母親和我是些垃圾——甚至比這個更糟。在我們見面前她當然這麼覺得,但是後來就不這樣了。」
「對,」他冷笑著,「一天不到的時間湃瑞斯就改變了她一生的想法。僅僅一天,她就變成了你可愛的姐姐。你難道不覺得這有點太『好』了嗎?」
「不!不是的!」
「那麼想想這個。整整三十年,她都是她父親和曾祖母的精神奴隸,但是你來Tk~JL,不到一星期,曾祖母就開始對你青眼有加;然後她想從湃瑞斯的那份錢裡切出一塊給你。你不僅從湃瑞斯那兒偷走了曾祖母的愛和錢,你還偷走了她該嫁的男人。在這些事情之後,你不認為湃瑞斯會恨你入骨嗎?還有,你不覺得有點怪嗎——『溫柔可人而膽小的』湃瑞斯的愛好是駕駛直升飛機?」
「你不瞭解她——」
「你也不。」他打斷了她。「需要一群精神科醫生才能搞清楚她,而且我很害怕去讀他們的報告。」
思瓏瞠目結舌,她抬眼望向他。「你恨她,是嗎?」
「恨她?」他不自然地大笑了起來。「一半的時間她都嚇得我靈魂出竅。」
「我的天,我想她差不多愛上了你,而你認為她是個魔鬼。」
「她或者是魔鬼或者就是聖女。而我不相信有聖女,所以只剩下魔鬼。」
思瓏搖搖頭,完全呆住了,她感到極其沮喪。「我以為你在乎她。我真這麼以為。」思瓏禁不住瞪著他,在他的臉上搜索著蛛絲馬跡,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我知道這個任務對你來說是『工作』,但是有時候,我撞見你帶著奇怪的笑容看著湃瑞斯……那笑容幾乎很溫柔。」
「她很引人注目,」他苦笑著說道,「看——」他朝湃瑞斯努了努嘴,她正和一個男人在聊天。「她漂亮,優雅,有教養。不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有點害羞。然後她就在你眼前綻放,你還以為你就是那個理由。」
這一刻思瓏更感到驚詫了。她沒有判斷錯湃瑞斯對保羅的吸引力。他為她著迷——而且完全違背他的意志。思瓏發現這種情況很有點令人鼓舞,也十分有意思。
「告訴我,」她說,「如果湃瑞斯像你想的那麼好,而和你想的那些壞事一點都不沾邊,那麼你會怎麼描述她?」
保羅的眼睛微微瞇了瞇,目光禁不住追隨著他們談話的主題進了屋。「我會說她是個奇跡。」
思瓏站了起來,忍住笑。「我喜歡這個說法。」
他聳了聳肩。「不幸的是,我不相信奇跡。」
思瓏把手插進寬鬆褲的後褲袋裡,垂眼瞧著坐在椅子上的這個男人。「湃瑞斯就像我母親——她們就像小楊柳。她們看上去嬌弱,隨風折腰,但是你沒法折斷她們。她們不會讓你這麼做。某種程度上,她們總能找到一個理由、一個方法,茁壯地生長。開始你會認為她們軟弱,需要保護,而她們確實如此。但是當你在保護她們的時候,她們也在庇護著你。我母親一直令我困惑,而在來這兒之前我還沒遇見過一個像她那樣的人。但是我姐姐湃瑞斯恰恰就像她。」
保羅鎮定地望著她,腦子裡激烈地鬥爭著自己要不要指出事實的真相,然後他決定這麼做。「你錯了,思瓏。」他平靜地說道,「那不是湃瑞斯。那是你。」
他站起身,走了開去,剩下她用驚異的目光瞪著他的背影。
「李察森先生?」保羅聽到總管的聲音轉過了身。「你辦公室打來一個緊急電話。」
保羅飛奔回他的房間,拿起了電話。這是他一直都在等的電話,不止是個好消息,而且比他期望的要早到一天。
「保羅,」另一個特工說道,用只有保羅才聽得明白的話告訴他,聯邦法官剛簽發了一個搜查令,授權聯邦調查局搜查梅特倫的遊船。「對不起,在你休假的時候打擾你,但是我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客戶簽了那合同。我正拿在手裡。你是想等到明天才簽,還是我今天就拿來給你?」
「今天。當然是今天。如果我離開,雷諾茲一家不會想念我或者介意什麼,因為這家裡死了一個人。」
「我聽說了。太傷心了。」那男人恰如其分地停頓了一,聽上去他很在意的樣子。接著他問保羅,他是只想讓聯邦特工參與其中,還是需要海岸警衛隊,或者酒精,煙草和武器管理局也在場。「關於集體保單的一兩個細節我還不是很清楚。你想為吸煙者加一個排除條款嗎?」
「不,不用排除他們。」
「那麼突發死亡部分呢?」
「把那個也包括在裡面。這會讓整個計劃更實在。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沒有漏洞。要多久你才能把整個計劃搞定?」
「我們原本就希望客戶能簽這個合同,所以一直在做計劃。如果我動作快的話,一兩個小時裡我就可以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
「那就行動吧。我會在工作地點和你見面,然後親自帶你四處轉轉。趕在天越亮的時候越好。」
保羅掛斷了電話,長舒了一口氣。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1:59
第三十九章
思瓏並沒有給諾亞打電話,而是跑去見他。她有些事想對他說,而且她不願意在電話上跟他講。
科特妮到棕櫚海灘一家私人學校唸書去了,開門的是道格拉斯。他給了她一個有力的擁抱,告訴她對艾迪斯的死他很難過。「諾亞在樓上他的辦公室裡,他會很高興見到你的。」他又信任有加地加上了一句,「這句話你也可以理解成他現在像一個關在籠子裡的困獸,因為他沒法和你通上話,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
上了樓,思瓏沖斯諾敦太太揮了揮手,她坐在諾亞辦公室旁邊的一個小間裡。
諾亞正在打電話,聽上去像是挺重要的樣子。當他一抬頭,看見思瓏正站在門口,他立即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我待會兒再給你打,」於是便草草地掛斷了電話。他繞過桌子,用力地一把將思瓏摟進懷裡。「我擔心死你了。親愛的,你還挺得住嗎?」
「還好」思瓏輕聲說道,一邊將她的臉頰緊貼著他充滿力量的胸膛。他剛才叫她親愛的,這甜蜜的字眼再加上他嗓音的溫柔,深深震動著思瓏,她的眼淚都快忍不住要噴湧而出了。
「警察在那兒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嗎?」
「他們什麼都沒發現,這才重要。」思瓏說道,依依不捨地將臉從他的胸膛上抬起,把頭往後仰了仰。
她的臉色蒼白,藍紫色的眼睛裡,表情飄忽不定。諾亞都看在眼裡。「下樓的時候再給我細說吧。我想讓克羅蒂給我們弄些吃的。你看上去就像個幽靈。我真希望昨晚你待在兒。」
讓另一個事實上更有能力的人照顧自己,對思瓏來說是一個全新的概念。就像被稱呼為親愛的,她感覺自己被深深打動著。
他用胳膊環著她的腰,兩人走下了樓。「我有些事想對你說,而且是單獨和你談,不包括道格拉斯。」思瓏說。他點點頭,把她帶進了客廳。這是一間格外寬敞的房間,天花板挑得很很高,地面用大理石鋪成。落地的玻璃窗正對著屋外的草坪,透過它可以看見一個噴水池,一條與真的大小無異的銅旗魚正沐浴在噴出的水裡。諾亞的房子陽光充足,空氣流通,對思瓏而言要比卡特的漂亮得多。
「昨晚沒什麼東西被偷走。」他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剛坐下她就開始了她的敘述,但是顯然諾亞首先要做的是好好照顧她。她還沒來得及說別的,他就伸手在電話機上按了內部通話鈕。他讓克羅蒂為他們在客廳準備午餐,接著他開始全神貫注地聽思瓏講話。
「沒人破窗而入,」她又開始說道,「有人想讓它看上去像是闖進來的,但是絕大多數的碎玻璃都在房子外面,也就是說窗戶是從裡面被打碎的。到目前為止,丟失的只是艾迪斯手上的一個戒指,但是她的另一個戒指還有胸針並沒有被拿走。諾亞,動機並不是盜竊;這是個謀殺。」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努力地在想為什麼會有人想要謀殺艾迪斯。「你肯定?」
「和其他任何人一樣肯定,只是沒得到兇手的承認。」
「這簡直太難令人相信了。她很少出門;不可能樹敵。誰可能想要謀殺她?」
思瓏長長地吸了口氣,一直看向他的眼睛深處。「我想警察會把我放在嫌犯名單的第一個。」
「你?」他大笑了起來。「你?」他又重複了一遍。「看在上帝的分上,為什麼會有人認為你想謀殺她,或者你有能力犯下這種暴行?」
思瓏完全有能力對付暴力行為,但是她不能那麼說。於是,她跟他解釋為什麼警察會懷疑她。諾亞一聲不響地聽著,她的話讓他漸漸沒了笑容。思瓏發現,他對法律並不是一竅不通,而且他也沒有試圖說服她不要擔心,因為她是無辜的,這讓她感覺寬慰。事實上,他的舉動讓她大吃一驚。
一等她說完,他就伸手按了通話鈕和斯諾敦太太通上了話。「給我找羅賓,不管他在哪兒,然後給我把電話接給克什。他現在在市區裡的溫莎酒店。」
他掛斷了電話,看到思瓏滿腹狐疑的眼神,解釋道,「羅賓是我的首席安全顧問,克什是佛羅里達最優秀的刑事律師。他正住在我的酒店裡。」
思瓏瞪大了眼睛。「凱尼斯•克什?」
「就是那一個。」他肯定地微笑著。
不到一分鐘,斯諾敦太太就把克什的電話給接了進來。諾亞拿起了電話。「凱,我需要你這就過來。」他還沒掛斷電話,斯諾敦太太就在通話器上按鈴通報說羅賓在線上。
諾亞抓起電話。「你在哪兒?」
「很好。你可以在兩小時之內到這兒。」他聽了一分鐘。「這事更重要。」
凱尼斯•克什比思瓏在全國新聞節目裡見到的要矮一點。那次新聞報道的是他幫助一個罪犯逃脫了法律制裁。對於任何一個地方的執法者來說,他都是個瘟神。但眼下在思瓏看來,他看上去再好也沒有了。
他專心地聽著思瓏訴說她知道的情況,以及她害怕會出現的情況。他並沒有否定思瓏會被當成頭號嫌疑人的可能,但是和保羅一樣,他在事實中找出了一些可以安慰人心的東西思瓏從艾迪斯•雷諾茲的死裡得不到什麼利益。「我想你在過去沒有任何暴力犯罪的記錄?」他半開玩笑地說道。思瓏說她並沒有,於是他笑了笑,遞給了她一張名片。「如果他們把你找去問話的話,你打電話給我。」他伸出手和諾亞握了握。「謝謝你能想到我。我很榮幸。」他說。
思瓏看了看手錶,心裡還在思忖那個高傲的凱尼斯•克什會為在度假期間被招來諾亞家裡報到而覺得榮幸。「我得回去了。」她對諾亞說,「我不想讓湃瑞斯一個人待得太久。卡特在安排葬禮的事,不過湃瑞斯手邊也都是事,而且她看起來都要崩潰了。」
「我想再打一兩個電話,好為最後的結局做準備。所以這次我就讓你自己一個人走回家了。」諾亞一邊說著,把她拉進懷裡吻了一下。
「我想我可以做到。」思瓏說,還試著想逗逗趣。
「是的,可是我不喜歡那樣。」他說,對著她揚起的臉認真地一笑。「我喜歡送你回家。我也喜歡為你拿著你的書,在課後給你遞小紙條。」
思瓏不解地看著他,他又吻了一下她,隨即溫柔地解釋說,「你讓我感覺自己像個戀愛中的情竇初開的高中小男生。」
戀愛中?思瓏審視著他黝黑的面龐,看見了他眼中的溫柔,他堅毅的嘴角邊浮現著笑容,她知道他說的是心裡話。她凝視他的時候,他的笑意更深了,她明白他正在告訴他他說的都是心裡話。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2:10
第四十章
「這一定是見鬼的什麼緊急情況,不然你不會把我從亞特蘭大的那份活裡給抓出來。」傑克•羅賓邊說邊關上了諾亞辦公室的門。這是兩小時以後了。「怎麼了?」
諾亞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身板結實、精力充沛的男人,他負責照管諾亞在世界各地各家公司的安全事務,同很多轉行為大老闆做安全顧問的男人一樣,羅賓以前是個聯邦調查局特工。五十歲的他看上去像一個為人和善、身體健康而且很容易相處的商人。而在這副外表之下的他卻是一個不知疲倦、堅韌而且很難對付的人。諾亞把他當作他最有價值的商業資產之一。他也是唯一一個諾亞允許可以成為朋友的僱員。
「我不肯定究竟發生了什麼,」諾亞答道,倒向了椅子裡。「很可能什麼事都沒有,但是我想肯定讓它一直『沒事』。你知道艾迪斯•雷諾茲昨晚被謀殺了嗎?」
「新聞上都在播,但是就我聽說的,這是一樁出了人命的盜竊案。」
「我不這麼認為。」諾亞於是告訴他思瓏是誰,接著把她給他的信息也傳達給了他。他說完了這些,又接著說,「他們會去找個人對號入座,那人可以進入房子,或者在案發時在現場附近。」
羅賓滿腹狐疑地擰緊了眉頭。「你不會以為他們會認真地把你當個嫌犯吧?」
「如果他們這麼做的話,我一點都不在乎。」
「那我為什麼來這兒?」
「我不想讓他們把思瓏看成一個嫌犯。」
羅賓沉默不語地端詳著他的僱主很長一段時間,接著咧開嘴笑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滿以為諾亞或是否認或是不理睬這話。不過,諾亞點點頭。「就是這麼回事。」
羅賓的嘴咧得更大了,他輕聲說道:「我有麻煩了。」
「可能。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確定他們找到真兇,而不是因為思瓏是新來這兒的,就纏著她不放。棕櫚海灘的殺人記錄確實不高,那些警察都不習慣該怎麼調查這些事。」
「如果思瓏•雷諾茲是繼承人的話,她會成為他們邏輯上的選擇,不管他們是多麼的沒經驗。」
「那就讓我們幫他們找一個更好的選擇。」諾亞將一張思瓏寫的名單從桌上推給他,羅賓拿了起來。「這些是那天白天和晚上在那房子裡的人。他們中的一個要麼殺了艾迪斯,要麼讓那個兇手進了房子。用你的關係在系統裡查一查。如果你查得夠深的話,其中的一個會現出原形的。我擔心地方警察會斷定思瓏是兇手,而後就不再追查。我想讓你不斷追查直到找到真相,而且我想你盡快完成。」
說完,諾亞等著傑克站起身立刻動手。「有問題嗎?」他問。
「是的,有一個——」他的朋友咧嘴笑著說,「你碰巧有那女人的照片嗎?」
諾亞誤解了他問這個的理由。「我不需要你去查思瓏。」他不耐煩地說,「我想讓你查其他那些人。思瓏連一個蒼蠅也不會傷害。見鬼,房間裡鎖著的那些武器都讓她害怕。」
「我不是想查她;我只是想看看那個讓你終於動了心的女人。」
「快去忙你的吧。我甚至不想讓思瓏的名字出現在報紙裡,被說成什麼可能的嫌犯。」儘管最後這麼說,諾亞還是突然衝動地想要炫耀一下他愛的女人。他伸手打開抽屜。「另一方面,」他說,羅賓已經站了起來,「我不希望你對思瓏長相的好奇心讓你對工作分心。」他把登著思瓏晚會的報紙從桌上推給了他。報紙的最上方有一張廣角照片,照的是當晚最為尋常不過的鏡頭。思瓏和她的父親在照片的最前面。
「金髮嗎?」傑克開玩笑地說。「我以為你喜歡膚色稍深的。」
「我喜歡那個金髮美女。」
「她從哪兒來?」
「貝爾港。她是個室內設計師。」
「那個為她設計外衣的倒是幹得好極了。」傑克頗為欣賞地說道。「我看見米德參議員了,他又把這當作政治場合來出席了,倒是令卡特蓬蓽增輝啊。」
「很自然。他和卡特都認為對方對自己永遠都有用。」諾亞加上了一句,但是傑克並沒在聽。他把報紙移向諾亞,指著背景處一對正在跳舞的人。
「湃瑞斯,思瓏的姐姐。」
「我認識湃瑞斯。那個和她一起跳舞的人是誰?」
「思瓏的一個朋友。他和她一起來,為的是要在她和她的家人第一次見面時,給她一些精神上的支持。他是做保險的。」
「他叫什麼?」
「保羅•李察森。怎麼了?」
「我不知道。他——看上去眼熟。」
「也許他曾把保險賣給你。和名單上的其他人一起查查。」
「會的。」
「斯諾敦太太會帶你去樓上你的房間。你需要一台電腦嗎?」
「不。」傑克舉起了他的公事包,裡面裝著他的手提電腦。「我離開家的時候永遠帶著它。」
第四十一章
安迪•卡各心滿意足地倒在乘客坐椅上,而德尼斯•福林則把車發動起來,從威爾遜大樓前的停車位裡倒了出來。律師在遺囑檢驗法庭給耽擱了,所以他倆在他回來之前在他的辦公室裡被晾了兩個多小時。接著,他們必須使他相信他掌握了事實證據,可以幫助破解這個謀殺案。
這諸多努力是值得的。他們所發現的情況讓他們驚喜萬分,儘管有幾分難以相信,因為在這樁案件裡逮捕個把人犯現在看來會比他們想像的簡單得多。
「我幾乎都不敢相信了。」福林說,「你認為為什麼艾迪斯。雷諾茲沒有告訴卡特她已經修改了她的遺囑,把思瓏變成了繼承人?」
「我不知道。也許她想他會和她爭。也許她認為這事和他無關。也許她從來還沒機會跟他說。」
「這不重要。」福林咧著嘴說道,「重要的是威爾遜說艾迪斯向他保證她會和思瓏談談這個新的遺囑。」
卡各把眼鏡往鼻子上方一推,滿足地點了點頭。「是。而且唯一能讓思瓏確定在她離開後,她的曾祖母不會修改遺囑的辦法,就是立刻把她解決掉。」
福林點點頭。「我們找到了動機和時機。我們現在需要找到武器。我們該現在就提審她,看看能不能從她嘴裡套出藏槍的地點,還是該通知待在房子裡的偵察隊,告訴他們我們知道的情況?他們可以開始搜查她的房間,然後再做打算。」
「讓我們先試著自己找吧,別驚動了她,讓她覺出我們在查她。」
福林拿起他的移動電話,打給在雷諾茲家的費門中尉,告訴了他這些最新進展。
福林正要掛斷電話,卡各突然來了靈感。「告訴那些夥計們留點神,延著房子北邊的灌木叢好好找找,一直到海灘那邊。梅特倫說過他那晚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從北面過來。她可能不會傻到把武器藏到她的箱子裡,或者其他我們很容易就發現的地方。告訴他們小心別讓她發現他們都在做什麼。我不想讓她去動那凶器。」
福林對著電話又說了一通,把卡各的話複述了一遍,又加上了他自己的一條建議:「別讓她空下,要她寫寫當晚的情況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他掛了電話。「讓我們去迎接勝利吧。』』他挖苦地說道,「如果他們能及時找到那凶器的話,霍克林在電視新聞上面對全國觀眾之前還有時間梳理打扮一番呢。」
雷諾茲兇殺案取得初步的突破性進展,這消息一下子就在警隊裡傳開了,讓每個人都覺得歡欣鼓舞。
「真運氣,你們這些傢伙。」中士經過的時候開玩笑地說。
「祝賀祝賀,」漢克邊說邊把一大疊DBT數據庫關於先前那些嫌疑人的資料摔到了安迪•卡各的桌上。「我想你不再需要這些了。」
卡各翻了一下報告,把他感興趣的那一個抽了出來。在他身後,福林正在接電話。「我們馬上過來!」福林一下子從座位裡跳了出來,一把抓過外套。「他們找到了殺人凶器。」他對卡各說,「九毫米口徑手槍,腔膛裡有一發子彈不見了。讓我們去簽發逮捕令吧。」
卡各早已站了起來,穿上他的外套。「槍在哪兒?」
「你不會相信這女人有多蠢。」福林搖著頭說。「她把槍壓在床墊下面。我們從沒想過要去那兒找。」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2:23
第四十二章
思瓏和湃瑞斯一起在餐廳裡,她正試著就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件寫一篇詳細的報告,這事讓她覺得愚蠢,是在浪費時間。湃瑞斯則在接電話,那些受了驚嚇的家庭友人們不斷地打電話來。費門中衛一直在廳廊裡徘徊,和犯罪調查組的什麼人小聲地說著話。前門的門鈴響了,思瓏抬眼望了一下,看見諾斯莊走向大廳的盡頭去開門。等過了一會兒她再抬頭看的時候,只見卡各探長和福林探長快步走進了餐廳。
思瓏望見他們臉上冷漠而堅決的表情,手裡的圓珠筆一下從她的指間滑了下來。
「思瓏。雷諾茲,」福林說著一把把她從椅子裡拖了出來,推到了牆邊。「你因為謀殺艾迪斯•雷諾茲被捕了。」他猛地將她的手臂擰到了身後,把她銬了起來。「你有權保持沉默——」
「不!」湃瑞斯尖叫了起來,雙手撐在桌上搖晃著,好像她就快要昏倒了。「不——」
「這是個誤會。」思瓏扭過頭,向她保證,人已經被推搡著在向外走了。「這是個誤會。會沒事的。」兩輛警車正停在車道上,發動機啟動著。思瓏被推上其中一輛的後排位子上。
新聞媒體正蜂擁在街上,當他們意識到警察將什麼人帶離了房子,立刻就騷動了起來。當車駛過大門,所有的相機都瞄準了坐在後排的她,微型攝像機也朝著車窗撲了過來。
前排,安迪•卡各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好像她是某種致命的病菌。「你是現在就有興趣說,還是想等到我們扣押你?」
你們弄錯了,這句話幾乎就要跳出思瓏的嘴巴,但是她忍住了,因為這話已經被說得太濫了。她從每一個被帶來接受調查或是被扣押的嫌犯嘴裡已經聽了幾百遍了,她不能忍受聽到自己也這麼說。
車開過了諾亞的房子,她看見在大門後面旗魚的身上飛濺著噴泉的水花。她暗暗地想著,要過多久他才會聽到這個消息。
保羅因為一些急事已經離開了那棟房子,只說「晚些時候」會回來。很顯然,在扣押她之前,卡各和福林不打算問她話,所以等保羅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該走完整個程序了。見鬼,她可一點都不想在胸前掛上一個號碼,然後被叫去按手印和拍照!當初她同意來棕櫚海灘,可沒答應過這條。
讓她不可理解的是,為什麼看上去他們覺得並不需要問她話。她忘了卡各先前問她的問題,直到他提醒她說,「你的沉默意味著你更想在被扣押後和我們談談?」
「不,」思瓏盡可能平靜地說,「我的沉默意味著我在等你們解釋,為什麼看上去你們不認為自己需要一些證據。」
福林扭頭看了她一眼,他剛停車按了警鈴,在等著兩輛卡車為他讓路。「那麼,什麼讓你認為,我們無憑無據就會做出像逮捕你這樣令人討厭的事?」
他語調裡的得意和高興勁讓思瓏也來了興致,競也想加大馬力和他斗上幾個回合。「你不可能有任何證據,因為我沒有犯罪。」
「讓我們過幾分鐘再面對面地談吧。」他回答,一邊腳踩加速器,繞過了卡車。
警察局的前門被一群瘋狂的電視台攝制組、報紙記者和攝影師圍堵著。思瓏清楚這恰恰就是為什麼她會由前門被帶入這房子,而不是另一個入口。福林和卡各在把他們戴著手銬的戰利品遊街示眾,好讓這群瘋子拍照和攝像。
思瓏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她母親會在晚新聞裡看到這一幕,這讓她覺得比其他任何事都糟……福林和卡各把她帶進一間有著雙面鏡的房間,從桌上推給了她一個塑料袋,裡面裝著她的槍。「認識這個嗎?」
思瓏從她的驚詫裡一回過神,立刻就覺得鬆了口氣,因為這槍是所有他們逮捕她的理由。還沒等她開口說這槍是她的,而且她有攜帶它的許可,福林就搶先堵住了她的話:「你猜我們在哪兒發現它的——在你的床墊下面!那麼,你覺得它是怎麼去那兒的?」
她並沒有把槍放在床墊下面,而是在一個更不起眼的地方,而且早上她還檢查過,確定槍還在她藏它的地方。「我不——」她向前探了探身,看著她的九毫米手槍,「——知道它是怎麼去那兒的。」她誠實地說道。「那不是我藏它的地方。」
福林變得溫和和友善起來。「現在,你做對了你該做的。」他把椅子向前移了移,看了一眼卡各。「你為什麼不給雷諾茲小姐來杯水呢。」
「我不需要水。」思瓏對福林說,但是卡各沒理她,離開了房間。「我需要答案!你在我的床墊下找到的?」
福林放聲大笑了起來。「女士,你可真是與眾不同。這只是第一點。雷諾茲小姐,讓我給你解釋一下該怎麼做。我們問問題。你給答案。」
驚訝和驚恐交織在一起,在思瓏的腦子裡盤旋著,她得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她並沒有理會他關於禮儀的說教,說道,「在槍膛裡有多少發子彈?」
「九發。有一發不見了。這難道不是巧合嗎?你還想知道另一個巧合嗎?我想彈道學能告訴我們打死雷諾茲太太的那發子彈就是從這把槍裡出來的。」
思瓏瞪著他,一陣寒意沿著她的脊背爬了上來。今天早上她還檢查過,確定槍在她藏匿它的地方,但是她沒任何理由去看看槍膛是不是還裝滿著子彈。「哦,我的天!」她低聲叫道。
安迪。卡各坐到了自己桌邊的椅子上,伸手拿過DBT數據庫打出的關于思瓏•雷諾茲的報告。她看到那把槍的反應一不,她對於被帶到警察局遭扣押的整個過程的反應,讓他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對。
「安迪,幹得不錯。」霍克林上尉邊說邊踱了進來。他剛對新聞媒體做了簡短髮言,宣佈因為涉嫌謀殺艾迪斯•雷諾茲,他們逮捕了思瓏•雷諾茲。他拍拍安迪的肩膀,以表示他的感激;然而,當看到卡各抬頭看他時一臉茫然而驚恐的表情時,他停了手。「見鬼,發生了什麼?」霍克林說道,立即做了最壞的打算,因為卡各從來都不會因為任何事看上去驚恐萬狀。
「她是個警察。」卡各說。
「什麼?」
卡各舉起了長達三十五頁的關于思瓏•雷諾茲的報告。
「她是個警察。」他重複了一遍。
霍克林的第一個念頭是,如果他得告訴媒體他今天犯了個錯誤,那他就會看上去像一頭世界級的蠢驢。於是他放鬆了一點。「那怎麼樣——警察賺不了多少錢,而她想從那老女人那兒得到她該得的那份。」
「也許。」
「她有沒有否認那把槍是她的?」
「沒有。她否認把槍藏在床墊下面。不管怎麼樣,那把槍是註冊歸她使用的。看,就在這兒——」他指著DBT數據庫的報告。
霍克林並沒理這茬。「她有動機,方法和機會。扣押她。」
「我不認為——」
「我命令你。」
「但是我們也許犯了個錯誤。」
「扣押她。如果我們錯了,我們會道歉。」
卡各怒視著霍克林離去的背影;接著他從椅子裡費力地站起身。他走進福林正在盤問思瓏•雷諾茲的房間。「對不起,」他機械地對她說,然後看著福林。「我得和你去外面談談。」他衝著門扭了扭頭。
福林一臉不解的樣子,但是思瓏明白。卡各看著她對她說「對不起」的時候,她就明白他發現了她的秘密。根據他手裡拿著的整頁整頁的報告,她猜想他最後終於花了些精神去DBT數據庫裡查找了她的資料,因為她的記錄一定不會出現在地區犯罪記錄庫裡。現在他們知道了,她目前還處在一種兩難境地,因為她不能告訴他們為什麼她謊稱自己是個室內設計師,而且她不能告訴他們她在為聯邦調查局工作。
她滿心希望福林和卡各回來後,能把她當成一個令人困惑不解的謎來對待,而不是一個殺人犯。在這點上,她錯了。
「雷諾茲小姐,」福林語調平平地說,「能請你跟我來嗎?」
思瓏站了起來。她不能相信這麼輕易地,他們就放她走了。「為什麼?」
「你已經知道整個程序了。以前你就走過這些程序,只是在另一面。」
「你們竟然要扣押我?」她的怒氣爆發了出來。「也不問任何解釋?」
兩個探長互相看了一眼。卡各把眼鏡往鼻子上方推了推讓自己看上去既羞怯又義憤填膺。「晚些時候我們會需要你的解釋。不過,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當我們開始問話的時候,我就會把問題堆到霍克林上尉面前,而後要求我們聯繫你的律師。」
思瓏有了她的答案:霍克林不顧一切要扣押她。霍克林,她恨恨地意識到,可能已經對外面那一堆記者宣佈過了。
她跟著他們去了,一個字也不說,拒絕給他們任何滿足她知道那個律師住在哪家酒店,如果他不在的話,她知道她可以打電話給諾亞,諾亞會找到他的。聯繫保羅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很可能他希望她呆在監獄裡,直到他得到他所需要的三十六小時。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2:34
第四十三章
傑克。羅賓靠在椅背上,注視著他的電腦從DBT數據庫裡下載文件,但是他的思緒不斷地回到那份報紙和那個看上去有些遙遠印象的男人的臉。
他搖了搖頭,好像這樣就可以讓他不安定的思緒就此穩定下來。他向前欠了欠身,在查詢欄裡鍵入了「雷諾茲.思瓏」。在電腦屏幕的下方,「在線」這個詞不斷閃爍著,後面顯示著目前正在使用DBT數據庫的機構名稱。
他輸入她名字的時候,並沒覺得會出現什麼與眾不同的東西,而且對於那女人私生活的細節他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只是在完成他的工作,他得到那_大筆錢就是為了要出色地完成任務——讓諾亞遠離任何性質的潛在麻煩。在傑克的心裡.那個讓諾亞的表情和聲音都溫柔起來的女人,也許也會成為一樁謀殺案的嫌犯,這才是一個天大的潛在問題。
DBT數據庫裡有七條符合「思瓏•雷諾茲」名字的記錄,而且提供了她們的社會安全號碼和所居住的城市。只有一個符合條件的檢索記錄是住在佛羅里達——貝爾港.佛羅單達。他選擇了那一個。他意識到她很容易就可以被選出來,鬆了口氣。等下載結束,他下了線,把她的檔案拖到了電腦桌面上。
報告的第一部分提供了最近十年她的所有居住地址,她所住過的每一棟房子的可納稅價值,還有她交付按揭款或房租方的名稱。傑克注意到,她有一棟很普通的房子。
接下來的部分列出了在任何一個地址和她同住過的人的名字,或者甚至是在她的居住地收過郵件的人。很明顯,她從來就沒有同居的男友,甚至連一個月也沒有。
他按著「下頁」鍵時間長了點,電腦一下跳到了再下一部分,那裡羅列著她所有住過地方的所有鄰居的名字和電話號碼。他並沒有直接回到上次閱讀的部分,而是開始滾動著往回看。她沒有自己的車,這讓他感到有點古怪,但是她有一艘並不太貴的船。她從來也沒有置押記錄,也沒有法庭宣判記錄或者破產記錄。她從來沒有涉及過什麼犯罪事件,或者民事訴訟,甚至連機動車違規的問題也沒有。
她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清白,傑克一邊想著一邊將文件滾動到第一部分。她是個聖女。她是……他猛地從椅子裡站了起來,眼睛直直地瞪著他手提電腦的屏幕……
……她是個警察!
她是貝爾港警隊的探員!她不是什麼室內設計師;她是個警察。而且因為某些原因,她不想讓諾亞知道這點。
傑克迅速地將一張軟盤插入電腦,將她的檔案轉存進去。乘著電腦存儲的空當,他抓起電話撥叫了貝爾港地方電話信息中心。他問接線員要了貝爾港警隊的電話;接著便撥通了那個號碼。
「請轉思瓏•雷諾茲探員。」他對接電話的男人說。
「她在休假,要下周才回來。有其他人可以幫你嗎?,,
傑克掛斷了電話,拿著軟盤徑直朝諾亞的辦公室走去。他和斯諾敦太太同時到諾亞辦公室門口。自打傑克認識她以來,斯諾敦太太向來都是鎮定自若的,這是頭一次他看見她這麼慌忙。她快步上前,搶在了他前面。
「梅特倫先生,」她脫口而出。
諾亞正和法國一家航空公司的老闆通電話,他衝她然後又對著另外兩根閃著的電話線皺了皺眉頭。『『對不起,我打擾了您,不過湃瑞斯。雷諾茲在二號線上。這是她的第二個電話。她上次打來的時候您就在電話上,但是現在她說這事很緊急。」
諾亞對那個法國人唐突地說了聲再見,急忙去接二號線,但是傑克制止了他。「先別接那個電話,諾亞!我有些事要告訴你。」
諾亞停住了,他的手臂已經伸向了電話機。「見鬼什麼事?難道你——」
「諾亞,她是個警察。」
他為諾亞『梅特倫工作這麼多年來,傑克從來沒見過他因為何情緒或者事件動彈不得。壓力越大,事情越糟糕,他就越神采奕奕,直到搞定所有的事。但是,現在,諾亞瞪著他好像他沒法弄明白他剛才對他說的話。「你昏頭了,」他最後說道,又伸手要去按那個閃爍的按鈕。「思瓏害怕槍。」
「聽我說,諾亞,」傑克尖銳地說道,「她是貝爾港警隊的探員。我不知道她在這兒幹什麼,但是很顯然她隱藏了她的真實身份。」
突然間,一系列畫面在諾亞的腦海中閃過——思瓏和卡特在後院,她把他摔在地上。思瓏給科特妮演示自我防衛動作。思瓏,追蹤那個殺手,閃過障礙物,跳過灌木叢,就像一隻漂亮的羚羊。不……像一個警察!
他伸手抓起電話,這一次慢慢地,他接起了湃瑞斯的來電。他聽了一會兒。「多久以前他們帶走她的?沒關係,冷靜點。你父親很不安,他的思路不很清楚。我會處理這事,然後再給你打電話。」他掛斷了電話,看著傑克,他的表情一片空白。「她為什麼要騙我?」
還沒等傑克開始他的猜測,斯諾敦太太又出現在了門口。「羅斯•哈賓在線上,他說事情很緊急。」
科特妮衝進諾亞的辦公室,正巧撞上了他。「思瓏被捕了!」科特妮高喊著,衝向電視機,打開了開關。
「我來接哈賓的電話。」傑克說著,一邊伸手拿過電話,同諾亞的首席顧問說了起來。等他掛斷,他看著諾亞,將他滿腔的憤怒掩藏在一個平緩而緊繃的聲音後面。「聯邦調查局得到了一張搜查令。現在,他們,海岸警衛隊,和酒精煙草和槍支管理局一起,正蜂擁在你的船上,搜查一些非法自動武器。」
諾亞緩慢地站起身。「什麼?見鬼,她為什麼要騙我?」
科特妮正站在電視機前面,咒罵著打斷了有線新聞撥出的廣告片。「諾亞,看,該死——」她指著說,但是接下來的新聞不是關于思瓏的。
「今天對於佛羅里達棕櫚海灘有錢和有名望的人來說,真是艱難的一天。」新聞播音員播報道。「一小時以內,兩艘屬於社交名流諾亞•梅特倫的遊艇遭到聯邦調查局、海岸警衛隊和酒精煙草和槍支管理局的扣押。他們登上了這兩艘船。來看報道。」
傑克和諾亞同時認出了站在幻影號船尾處的那個聯邦調查局特工。
「李察森!」這名字詛咒般地從諾亞的嘴裡進了出來。
「你的女朋友是個警察,諾亞。」傑克緩緩地說道,「而她的『男朋友』是聯邦調查局的。」
「科特妮!」諾亞厲聲喊道,「出去。」
她看了一眼他的臉,於是立刻拔腿向他的辦公室外走去。儘管她對於她哥哥的生意有時會輕率地並且沒禮貌地指指點點,但是科特妮從來都不真的相信他會做什麼不對的事。「思瓏是個警察?」她說,一臉茫然。「保羅是個聯邦調查局特工?他們兩個都想把遊艇從你這兒弄走?但是為什麼?」
他轉過身看著她,咬緊的牙關邊一塊肌肉在輕微地跳動。斯諾敦太太拖著她走完了剩下的路,在離開諾亞的辦公室並且關門的時候,她遲疑地說道,「梅特倫先生——思瓏•雷諾茲在線上。」
他站在辦公桌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CNN報道他的財產被接管的畫面。諾亞伸出手,按下了電話機的揚聲器。思瓏聽上去很平靜,但是有一點顫抖。「諾亞,克什先生不在他酒店的房間裡。我被捕了。」
「你現在被捕了嗎?」他柔和地說道。「你只有一個電話可以打嗎?」
「是的——」
「那就太糟了,雷諾茲探員,因為你浪費了它。」他伸手切斷了電話。
諾亞把手插進褲袋,看著他的個人財產受到入侵。他還記得思瓏在船上看到那些武器時的反應,還有她問他關於它們的諸多問題。然後,她跟著他到主臥艙和他做愛。那晚他們連著幾小時地做愛——在她從他那兒套出了足夠多的情報後,這樣她的同謀就可以唬住一個聯邦法官,讓他簽發搜查令。
他想到他握住她的手,然後坦白說他為她瘋狂,他想到他對她說他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賤貨!」他叫了出來。
新聞片結束了,他轉回自己的書桌,立刻開始行動。他告訴斯諾敦太太為他接進四個人的電話。兩個是律師,一個是退了休的聯邦法官,還有一個是最高法院的法官。等他一股腦說完了他的指令,他告訴傑克需要他做的。「明白了?」他促促地說道。
「可以認為已經完成了。」傑克回答。
「等我和那狗娘養的完了事,」諾亞用一種殺氣騰騰的聲音說道,「他連個十字路口交通警的工作都找不到。」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3:14
第四十四章
保羅確定梅特倫的船一整晚都會被扣押,而且有警衛,接著便疲憊地走向了那輛他租來的車。他把車開出船塢的時候,十點檔的晚新聞節目正巧開始。「今天對於棕櫚海灘兩個最受人尊敬的家族而言,可謂是淒風苦雨的一天。」新聞播音員這麼說道。「今天下午,思瓏•雷諾茲,金融家卡特•雷諾茲的女兒,因謀殺她的曾祖母艾迪斯•雷諾茲而被捕。」
保羅低聲咒罵了一句,立即當街掉轉了車頭,猛踩加速器,逕直向警察局駛去。
思瓏在警察局她的囚室裡,也在聽著同樣一段廣播,但是新聞的第二段讓她一下子站了起來,她氣憤難當,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快,聯邦調查局,同海岸警衛隊,以及來自酒精煙草和槍支管理局的一支隊伍,截獲並且登上了屬於億萬富翁諾亞.梅特倫的兩艘遊艇。據同調查方有密切關係的來源稱,聯邦調查局有理由相信梅特倫在利用他的遊艇運輸非法武器。」
警察局的外部看上去很現代也很齊整;內部燈火通明,但是站在周圍還有伏案工作的警官們讓整個晚上看上去都很太平。「這兒誰負責?」保羅向一個正從一個飲水器裡倒水的警察劈頭問道。
「白克上士。他正在那兒同調度員說話。」
「你是白克嗎?」保羅說道,打斷了兩人關於抓獲梅特倫遊艇的談話。
白克站直了身子。「是。你是——」還沒等他問完問題,他的眼前就多了一張聯邦調查局的身份證明。
「李察森先生,我們能為你做什麼?」
「你扣了我的一個人。我需要你把她放出來。現在。」
整個拘留所都是空的,除了一個喝醉了酒的十幾歲孩,等著他父親來接,就是思瓏•雷諾茲了,逮捕她讓霍克林今天出了名也分外高興。「你說的是誰?」
「思瓏•雷諾茲。」
上士的臉一下白了,那個調度員也張大了嘴,警官們都停下了手裡的筆回過頭,明目張膽地偷聽。「你是說思瓏•雷諾茲為聯邦調查局工作?」
「這就是我說的。你們是把她扣在這兒了,是不是?」
「哦,是的,但是我不能——我沒有這個權利——」
「那誰有?」
「只有霍克林上尉才有權。但是他很早就上床睡覺了,他很晚都沒睡著——」
保羅拿起調度員桌上的電話,塞給他。「把他叫醒。」簡短地說道。
白克猶豫了一下,細看了一下這位聯邦調查局特工的臉色,於是照著他說的做了。
思瓏簽了名,拿回了她的一些個人物品,包括她的錢包和手錶,一聲不吭地走到了停車場保羅的汽車邊。「今晚我們住汽車旅館。」他說道,「思瓏,對不起。直到我聽到十點檔的新聞才知道他們抓了你。」
她用一種奇怪而柔和的聲音說:「我肯定你很忙,不然你早就會來了。」
保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決定等到她在房間裡安頓下來,也才告訴她究竟是什麼事絆住了他。
他在一家看上去還挺體面的汽車旅館門前停了車,要了兩間緊挨著的房間,將她留在了她的房間外面。「我得打個電話;然後我們談談。」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鑰匙插進她房間的鎖孔,進了屋,將房門敞開了幾英吋。
房間裡,思瓏走到電視機前面,調到TCNN頻道。他們今天可謂戰果輝煌,此刻還在播放著聯邦特工們蜂擁在諾亞船上的鏡頭。他們讓他聽上去就像一個靠運輸和販賣非法武器賺錢的罪犯。鏡頭一掃處,她看到了站在邊上的保羅。
等保羅走進她房間的時候,思瓏正站在床腳邊,還在看著他突襲梅特倫遊船的新聞片。「我知道你感覺如何。」他溫和地開了口。
她將手臂垂到了身體兩側,轉過身,直面著他。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讓他一時都無法讀懂。「你發現什麼了嗎?』』她用一種古怪的聲音問道。
「不,還沒有。」保羅承認。他歎了口氣,很恭順地說道,「看,我知道你一定會因為這個朝我撲過來的。如果這會讓你好過一點的話,那就這麼做吧。」
「那麼做不會讓我好過一點,但是這個會——」她的右拳一下擊中了他的下巴,把他的頭砸向後,身子也旋轉著向後倒去。
保羅用一隻手抓住牆好讓自己保持住平衡,抬起另一隻手扶住了自己的下巴。像她這麼一個細小纖弱的女孩,竟然能出這麼厲害的重拳。她又上前了一步。他又痛又氣又欣賞,抬起手,帶著幾分警誡地說,「夠了!這夠了。這下就算了,但是不能有下一次了。」
她被剝奪了發洩怒氣的方法,眼看著在他的面前憔悴了下來。她一屁股坐到了床腳邊,將雙臂交叉在胃部,緩慢地搖晃著身子,好像她正試圖要將自己的身體聚合在一起。她的頭髮披散在前面,遮住了她臉的兩邊,她的肩膀開始顫動起來。
她的沉默,她痛苦的抽泣比她的右勾拳還要讓保罹難以承受。「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事情的。」
她停止了搖晃,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望向他。「和誰?」她說,聲音哽咽著。「和諾亞嗎?在他知道你今天要做的一切以前,他把每個人都攪得雞犬不寧,為了要幫我免遭拘捕。一個小時以後,他那麼恨我,掛斷我的電話,把我丟在了監獄裡。」
「我無能為力。」
她失聲痛哭起來,「你能做什麼?你能讓湃瑞斯忘記我在全世界的新聞節目裡玷污了她家族的名譽嗎?你能讓她忘記我被戴上手銬從她家裡被拽出去嗎?他們把我帶走的時候,她在尖叫。你聽到我說的嗎?」思瓏歇斯底里地說完了她的話,「她在尖叫!」
在保羅看來,湃瑞斯是一個可以得奧斯卡獎的女演員,但是他知道說這話是毫無意義的,或者想法讓思瓏相信湃瑞斯只可能因為她的妹妹由於她的罪行而被捕感到鬆了口氣,也是沒有意義的。他不知道眼下思瓏還在被懷疑成殺人犯的時候,湃瑞斯是會扮演一個甜蜜、純真、樂於助人的姐姐的角色,還是她會覺得根本無需花這個力氣。為了思瓏的緣故,他希望湃瑞斯會選擇前者。如果思瓏能被允許回到那個地方,事情對她來說會容易些。「給她打電話。」他說,「如果她對你發生的一切覺得不安,她也許會想要你立刻回家。」
希冀在思瓏的眼裡閃著光,她猶豫地伸手拿起電話,這讓保羅感覺一陣抽痛,就好像當初他意識到湃瑞斯就是那個兇手。
通話極短,等思瓏掛斷的時候,她的眼睛裡再也沒有了希望。她抬頭看著保羅,她的聲音像死了一般。「蓋利.迪士勒說瑞斯告訴他,她和卡特再也不想見到我,或者和我說話。他現在正把我們的行李放在門廊。如果我們不在半小時內把它拿走,早上就會和垃圾一起被倒掉。」
「我去拿。」保羅說,突然一股衝動想要用他的手掐住湃瑞斯纖細的、「嬌弱的」脖頸,直到把她掐死。
思瓏點點頭,無力地伸手拿過電話。「我要給我母親還有薩拉打電話。如果她們已經聽說這一切的話,一定擔心得魂不守舍了。」
很顯然,犯罪現場組仍在進行工作的時候,警察局還在提供著安全保衛,因為兩輛警察局的巡邏車停在車道上,但是今晚幹探們都已經躺倒了。新聞媒體也是,保羅在蓋利.迪士勒給他打開大門時,注意到了這點,鬆了口氣。
保羅從門廊取回了行李,放進了車子裡。接著他走到前門,按響了門鈴。
迪士勒來開了門,他的臉像塊石頭。「幾分鐘前我和思瓏。雷諾茲說過了,她在這兒不受歡迎。你也是。」
他開始關門,但是保羅用右手制止了他,左手取出了他的身份證明。他清楚地知道現在迪士勒已經知道他是聯邦調查局的人了,但是在保羅強行行使權利以前,這是一個必須的形式。他在這個助理眼睛的水平線高度打開了他的證件。「現在形式結束了。」保羅不耐煩地急急說道,「把湃瑞斯。雷諾茲叫下來。」
「聯邦調查局在這兒沒有任何權利。」
「這裡發生了犯罪事件,牽涉到一個為聯邦調查局工作的人。現在,你是想把湃瑞斯叫下來,還是想讓我走到那輛汽車跟前去,拿起電話,在一小時內讓這兒佈滿聯邦特工?」
「在這兒等著,迪士勒簡短地說道,砰地關上了門。等再打開的時候,湃瑞斯站在門檻處。她穿著一件淺色絲質的化妝袍,臉像一張冰冷而美麗的面具。「你對每個人的傷害還不夠嗎?」她厲聲問道。
保羅鎮定自若,遞給她一張卡片,背後寫著他的手機號碼。「如果你決定要和我說的話,你可以打那個電話給我。」
她的目光滑過她貴族式的鼻子,望向他。「說什麼?」
「說你為什麼殺了你的曾祖母。」
那一晚的第二次,保羅猝不及防,被一個女人揍了個正著。她張開的手掌扇上了他臉的一側;接著門猛地關上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3:31
第四十五章
「在你回貝爾港之前,你會想法和梅特倫見上一面嗎?」第二天早上保羅問思瓏。她看上去就像前一晚一樣的蒼白和心事重重。他感到更加歉疚,因為她似乎已經連和他生氣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把一個裝著她洗漱用品的小包裝進箱子,拉上拉鏈。「是的,但是這沒什麼用。」她說的時候看也不看他。她根本就沒怎麼看他,除了打開門讓他進來的時候以外。
「如果我告訴你我對此感覺很糟,會讓你好過一點嗎?」
「我根本不在乎你對任何事的感覺。」
保羅無法相信這話讓他感覺多難過。她信任了他,完成了她的任務,而且他非常喜歡她。「好吧,如果我告訴你為什麼我會追蹤卡特,為什麼來這兒,你會好過一點嗎?」
「為什麼現在告訴我,而不是以前還是『機密』的時候?」
「我想現在讓你知道。」
她第一次瞥了他一眼,接著移開了她的視線,聳了聳肩。
保羅抓住她的手臂,硬拉著她坐到床上,然後他坐到了她對面的一把椅子上。「我知道卡特在為南美的一個販毒集團洗錢,他們把現金存在雷諾茲銀行及信託公司。現金存入後,就進了假賬戶,連IRs嘬格都不填。錢然後由雷諾茲銀行電匯到販毒集團的離岸銀行賬戶,在那兒它們就成了乾淨的錢了。可以花銷。」
她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所說的話敏銳得刺人。「你不知道卡特是否參與了其中;你認為他參與了;就是這樣。如果你有任何證據的話,你就可以竊聽電話,得到搜查證了。」
「我們的線人在要給我們送證據的那天遇到了一個奇怪的意外。我們在對付的犯罪團伙是一群禽獸,但是比起他們絕大多數的同類他們要狡猾得多。他們僱用了最出名的律師事務所在這兒代表他們那些合法業務的利益,而且他們漸漸地還取得了政治上的影響。米德參議員就是他們一個特別的朋友。我想把卡特扳倒,但是更多的,我想找出他和團伙的聯繫。」
「這些和諾亞有什麼關係?」
「梅特倫是雷諾茲銀行最大的儲戶,他在那兒的賬戶數目令人瞠目結舌。而且他還有漂亮的大海船,階段性地往返於中美和南美——」
「荷蘭美洲巡航線也這樣。」思瓏挖苦道。
保羅並不理會她的嘲諷。「在那些地方,梅特倫的一些『商業夥伴』很有些問題。」
「是確認的罪犯嗎?」思瓏反駁道。
「不是。不過我們別爭論這個。讓我們來緊跟著問題:得有人把那個團伙的錢走私進美國,然後放到雷諾茲銀行和信託公司。我認為梅特倫就是那個人。而且我還認為他經常把毒品和現金一起帶進來。」
她輕輕地點點頭,站了起來。接著,她提起她的箱子,拿起錢包。
「你不相信這一切,是嗎?」保羅說。
「關於諾亞,我不信。關於卡特——我不知道。」
她轉身走向門。「我被放出來是因為你的權利,但是我還沒有洗脫謀殺的罪名。如果你能處理一下這事的話,我很感激。」
保羅站起身,無助地看著她。她的自尊如此不言而喻,她如此討厭他,以至讓他覺得他簡直就像他剛才說到的那些壞蛋。
「再見。」她說。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因為他想不出能說些什麼。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3:43
第四十六章
棕櫚海灘別墅群的問題是它們中的很多、包括諾亞的,都在街邊安著電子門,以防止那些不受歡迎的來訪者接近他們的前門。
正如思瓏擔心的,她成了那些來訪者中的一個。在思瓏等在大門外她租來的車裡的時候,斯諾敦太太告訴了她這點。用一種如同她姓氏所暗示的一種冰冷,諾亞的秘書說道,「我是要告訴你,如果你再來到這幢房子或者其他屬於梅特倫家族的房產附近,梅特倫先生不會去麻煩警察。他會自己跟你算賬。她停了停,好像在考慮是否再加上自己的什麼警告,接著,很顯然,她決定這麼做。「如果我是你的話,我絕不會那麼試探他。再見。」
思瓏不願意在斯諾敦太太可以通過閉路監視器看到她的地方哭,她開始掉轉車頭。隨即,她看到科特妮跳著從前門的台階上向她跑來。
思瓏從車裡出來,向大門走去。科特妮在另一邊停住了,輕蔑地掃視了一眼思瓏。「你怎麼能!」她氣急敗壞地挖苦著說道,「你怎麼能對我們做出這種事,我們除了對你好外沒有別的!」
「我知道這事看上去是怎麼樣,」思瓏痛苦地說,「我不指望你會相信,但是我並不知道會發生這些。』』她哽咽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我愛你們全家,你們的每一個人。」
科特妮的眼睛和諾亞的是如此的相像,這讓思瓏的意識一陣混亂,她想起了它們在陽光下的顏色,儘管此刻它們是如此冷冷地敵視著她。「我還不至於愚蠢到會相信這些。」
思瓏對她的責難報以一個點頭。「我不怪你。」她開始轉過身;接著她意識到還有些令她深深動容的事,她不得不眨了眨眼睛止住淚水,然後才回過身。「謝謝你沒有指責我是個兇手加間諜。」
科特妮對她的感激之詞只是無動於衷地聳了聳肩。「我還不至於愚蠢到會相信你殺了艾迪斯。」
思瓏轉過身,因為沒什麼更多的話可說了,但是科特妮還沒說完。「我沒去學校呆在家裡,是因為我猜你會來這,但是你最好再也別回來了。諾亞離開了,這是你的運氣。他不僅氣瘋了。他恨你。」
思瓏點點頭。「我明白。你認為,如果我待上一小會兒,給他寫封信,至少他會看嗎?」
「沒可能。」科特妮邊說邊轉過身,背對著思瓏走開了。
科特妮等到思瓏把車開出車道,然後她轉過身,慢慢地往回走,目送著她離開。她把她的手掌伸向她的眼睛,用力地按壓著那即將流出眼眶的淚水。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4:18
第四十七章
開車回貝爾港的路上,思瓏痛苦難當,以至於都沒想過關於她被捕的消息在貝爾港會給她的生活和工作帶來什麼影響。但是她回來後的幾小時之內,對此她就沒有任何疑問了。
思瓏打電話到莉迪婭的店裡找她母親,告訴她她回到家了.於是金波利理都不理莉迪婭的牢騷,竟然以「個人原因」告假回來了。薩拉終止了一場和一個重要客戶的會議,緊接著思瓏的母親也到了家。然後她們倆噓寒問暖,好像她病了似的,不斷地給她找樂子還給她她最喜愛的食品,想要恢復她的情緒和胃口。
思瓏並沒有意識到她們這麼做是因為她看上去病了。她摟著一個抱枕,人緊緊地蜷縮在沙發的一個角落裡,告訴她們她知道的關於謀殺的情況。
她們兩人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保羅的時候,就認出登上諾亞遊船的就是他,於是思瓏沒有理由不告訴她們她和保羅的真正關係。不過,思瓏不想讓她的母親不安,於是她讓她們相信保羅是為了諾亞•梅特倫才去棕櫚海灘調查的,她把卡特從個故事裡隱去了。她跟她們講湃瑞斯,卡特,還有她遇到的人,以及她做過的事,但是她並沒有提她和諾亞短暫的戀情。她不知道該怎麼來談他,或者她可以談他而不讓自己崩潰。等思瓏再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金波利於是跑去廚房給她沏茶,而薩拉眼看著思瓏的情緒再度低落,她試著想讓她輕鬆一點。「你在什麼地方看見完美先生了嗎?」她逗趣她道。
思瓏得用盡全力控制她的表達。 「我……好吧……是的」
「幾個?」
「不多。一個。」
「只有一個?棕櫚海灘可是一個完美先生的集散地。你一定沒在四處好好看看。」
思瓏閉上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張黝黑的男人的臉,他有著方型的下巴,漂亮的灰色的眼睛,雙唇堅持地向她探過來。她嚥了口氣。「他要多完美就有多完美。」
「你遇見他了嗎?」
「哦,是的。」思瓏無力地答道。「我遇到了他。」
「你和他出去了嗎?」
「是的。」
「然後呢?」薩拉追問。
思瓏的聲音一下輕了許多,呢喃起來,她不得不清了清喉嚨。
「我們都喜歡對方。」
「你們有多喜歡對方?」薩拉注視著思瓏的臉,聽著她的聲音,臉上閃爍著笑容。
思瓏把她的臉頰貼到了抱枕上,嚥了口氣。「很多。」
「我們有他的名字嗎?」薩拉問。
「諾亞•梅特倫。」
「諾亞•梅特倫?」薩拉一字一句地說著,「諾亞•梅特倫?」和貝爾港很多居民一樣,薩拉訂閱了棕櫚海灘日報,對那兒的社交圈瞭如指掌。「聽我說,即便他不是個走私武器的,你也不會要他。每次我在照片上看到他,他總和不同的既有錢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但是他從不會和她們長久。」
還沒等思瓏回答,她母親就端著茶從廚房出來,開口說話了。她的聲音柔和但是堅定。「我不認為思瓏要放棄希望,這一切都可以解決。殺艾迪斯的兇手會找到的,接著湃瑞斯和卡特就會意識到她是無辜的,他們就會原諒她。而且到現在,沒人說過諾亞-梅特倫的船上被發現非法武器。我肯定他是無辜的。不然思瓏永遠不會——」她溫柔地看了一眼她鬱鬱寡歡的女兒,肯定地說道,「要不然,思瓏永遠不會愛上他。事實會讓他平反昭雪的,然後思瓏可以向他道歉。我肯定他是個寬厚而仁慈的男人,他會理解她,原諒她。」她看著思瓏,「是這樣嗎,親愛的?」
思瓏想到了她打給諾亞的最後一個電話,抬起淚眼婆娑的眼睛望著她母親。「不。」
幾分鐘以後,思瓏意識到她得立即採取一些步驟讓她從這一切中擺脫出來。她伸手拿過電話,打到了警局。「邁特,我是思瓏。」她對克魯索中尉說道,「我想明天就回來上班,而不是等到星期一,如果你有地方用我的話。」
「你回到城裡了嗎?」他問,她對他說是,於是他告訴她明天早上來報到。克魯索掛了電話,踱到了傑斯•傑斯普的辦公桌邊。「思瓏回到家了。我告訴她明天就可以來上班。我希望英格索上尉覺得沒問題。我的意思是,她還在被控謀殺……」
傑斯站了起來。「克魯索,你是頭蠢驢。」
「你去那兒?」克魯索在他身後叫道。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無線電上找到我。」他回答。不過在他離開之前,傑斯在調度員的桌邊停下了腳步。「思瓏回來了。」他告訴調度員,「她正在家。」
還沒等傑斯上他的車,調度員就把話傳到了所有在貝爾港當班的警察那兒。
十分鐘內,警隊的巡邏車像遊街花車一樣開始聚集到了她房子的門前。
傑斯第一個到,薩拉來開的門。自從那次在海灘燒烤晚會結束,他出現在她家後,他們還沒見過。薩拉看到他站在那兒猶豫了一下。「出來一分鐘,」傑斯命令道,一邊把薩拉拉到了思瓏家的門廊。「她怎麼樣?」
她挺好,」薩拉堅決地說道,「她很棒。」
傑斯沒有被騙。「她究竟怎麼樣?」
「一般。」
他點了點頭,好像等的就是這句話。接著他做了薩拉最沒想到或者說最不希望他做的事。他伸出手,用指尖將她的下巴稍稍抬起,他的笑容裡沒有絲毫嘲弄或者調情。「你覺得為了她的緣故我們可以暫時和解嗎?」
薩拉小心翼翼地點點頭,他看她時臉上的溫柔讓她吃了一驚。「我希望那樣,傑斯。」
整個下午還有晚上,一隊隊的警車有序地停到了思瓏家門口,過了不久又一輛輛消失。隨著思瓏在警隊的朋友們一一製造借口過來問好,一盒盒快餐店的匹薩餅還有三明治堆到了客廳的桌上。
思瓏心裡更明白了。他們是來給她支持、讓她高興的。而這也的確起了作用直到晚上思瓏上床睡覺的時候。她一個人躺在床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不思念諾亞了。她想到無數他躺在他的身邊,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懶懶地撫摸著她,直到他們倆都睡著,或者再纏綿在一起。想著想著,她睡著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4:23
第四十八章
湃瑞斯一點也沒有被卡各和福林探長禮貌的聲調愚弄。在她曾祖母葬禮的第二天,他們坐在她的客廳,試圖想讓她把自己扯進她曾祖母的謀殺案中。
「我肯定你理解為什麼我們這麼迷惑。」福林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思瓏殺了雷諾茲太太,那她為什麼要把指紋從她自己的槍上擦掉,然後把槍『藏』在我們不會錯過的地方?她手槍上自己的指紋不能指認她犯了罪。用那槍指認她犯罪是因為射殺了雷諾茲太太的那一發出自它。」
「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了,」湃瑞斯嚴正地說道,「我不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思瓏說在雷諾茲太太死亡的第二天早上,槍還在原先她藏它的地方,不在床墊下面。她檢查過。你認為還有誰可能把槍放在床墊下面?」
「誰?」湃瑞斯氣憤地回擊道,「僕人們都被你們遣送回家了。那天早上在房子裡唯一沒為你們工作的是保羅.李察森和思瓏,我父親和我,還有蓋利•迪士勒。」
「這是令人費解的一個部分。」卡各插了進來。
「是,不是嗎?」她回應道。「很顯然,你不認為保羅•李察森或者思瓏是有嫌疑的。」
「李察森是聯邦特工,而且他沒有動機。你妹妹作為一名警察記錄非常清白,而且她為他工作。相信我,如果這些都不是真的話,你妹妹將會在監獄裡度過餘生。現在,讓我們來看看,我們還剩下什麼人…誰有動機想看到你的曾祖母死,思瓏被投進監獄,還有誰在這兒會把槍挪到床墊下?」
湃瑞斯站了起來,結束了這場問話,她沖在走廊裡徘徊的諾斯莊做了個動作。對於欺她太甚的人她一直以禮相待。「諾斯莊,」她冷冷地說道,「請把這些人帶到門口,等他們走了,把門鎖上。他們再也不能被允許跨過大門。」
福林一下卸掉了他友善的偽裝。「我們可以要到搜查令。」
湃瑞斯衝門口點點頭。「那就這麼辦吧。」她說,「但是在你弄到之前,請出去,別再進來!」
當前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卡各苦笑著看著福林。「那是『去你娘的』比較溫婉的說法,是嗎?」
「是。我打賭她把那支手槍指著她曾祖母的胸膛、扣動扳機的時候,也是這麼溫婉。」
湃瑞斯並沒有感覺到溫婉。她害怕之極。她在客廳的地板上來回慢慢地邁著步,試圖想出誰會是那個兇手。她並不像警方那樣就這麼把保羅•李察森或者思瓏排除在外。保羅很顯然是個謊話家,是個騙子,而且他完全可以毫無感情可言地利用別人。他知道怎麼用槍,他知道怎麼把事情安排得就像是別人幹的。他沒心肝。他還傷了她的心。問題是……他看上去竟然相信是湃瑞斯殺了她的曾祖母。
思瓏和他一樣不誠實,沒良心。她假裝自己希望湃瑞斯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妹妹,然後她騙得她就像愛一個妹妹一般愛她。她給湃瑞斯灌上一腦袋關於她們母親的動人故事,讓湃瑞斯無比渴望地要成為她們貝爾港家的一員。現在回想起來,很容易發現思瓏只不過接受了來棕櫚海灘的邀請,這樣她就可以偷偷地把一個聯邦特工混入他們中間,然後他們就可以想法毀了諾亞。
湃瑞斯心不在焉地揉著她跳動著的太陽穴,回想著探長們剛才說的話,還有他們的言下之意。他們看來已經完全確信思瓏說的是實話,而那個把槍放在床墊下的人就是兇手。警方確信那既不是思瓏也不是保羅,而湃瑞斯知道那既不是她父親也不是她自己。
那只剩下了蓋利•迪士勒。
起初,這個念頭看上去很荒誕,但是她越想,越發現自己事實上有多不喜歡那個男人。當他幾年前來這兒為他父親工作時,他作為助理的位置很明確地被定義過,但是現在他看起來好像掌管了所有的事。一般情況下,他對她的父親總是敬畏有加,但是有幾次,她聽到他的口氣急躁而不耐煩,完全不合規矩。她看到他沖一個女僕大發雷霆,當場就把她解雇了,因為她動了他桌上的什麼紙。
湃瑞斯思慮得越多,在她看來迪士勒就越不討人喜歡,越讓人生厭。她想不出為什麼他要傷害她的曾祖母,但是她並不完全肯定他做不到。
她的父親正在二樓一間寬敞的書房裡翻閱著弔唁卡片,書房的門一邊連著他的臥室,一邊通向蓋利•迪士勒的辦公室。大廳裡通向迪士勒辦公室的門開著,但是他房間連著書房的門關著。湃瑞斯小心地將她父親書房開向大廳的門關上,這樣他們就可以完全不被打擾了。「我們有個問題。」她盡可能平靜地說道。
「什麼?」他問,一邊裁開了又一個信封。
湃瑞斯坐到了他書桌前的一把椅子上。「你知道蓋利對曾祖母真正的感覺如何?我知道她時常對他很粗暴。」
「她對每個人時常都很粗暴。」卡特頗富哲理地指出,「這和蓋利有什麼關係?」
湃瑞斯深吸了口氣,積蓄起力量。「警察在幾分鐘前剛來過這兒。他們相信那個把思瓏的槍放在床墊下的人也殺害了曾祖母,而且他們確定那人不是思瓏也不是保羅。」
「湃瑞斯,別扯進這件事裡去。如果你想把它搞清的話,它一定會讓你發瘋的。讓他們來處理這事。」
「我不認為我們能聽之任之。」
他抬起頭,皺著眉頭。「為什麼?」
「因為警方已經確信是我做的。我有最大的動機,和最好的機會。」
「太可笑了!簡直瘋了。」
「為了我沒做過的事而蹲監獄那才是發瘋,但是這樣的事總在發生。只有一個人在曾祖母被殺的第二天早上可以去動那把槍,就是蓋利•迪士勒。除了保羅和思瓏,你和我,在發現屍體後,他是唯一一個被警方允許可以待在房子裡的人。你沒做,我沒做。只剩下蓋利。」
她才說完,他的臉上就掠過一個古怪的表情,那表情,幾乎是恐懼,但是它消失得如此迅速,以至讓湃瑞斯都無法確定。「警察根本就不會花力氣去盤問他,我想我就快被捕了。我們得雇自己的私家偵探,或者其他什麼人。而且我想我也得預備個律師了。」
氣憤,而不是恐懼,讓他緊繃起了他的臉。她站起身,又說:「你會想想怎麼做這些事嗎?」
他草草地點點頭,於是湃瑞斯離開了。她已經開始走下樓梯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門砰地關上了,於是她立即回轉身,又向樓上衝去。她父親書房的門還開著,但是大廳裡迪士勒房間的門現在卻關上了。湃瑞斯想到迪士勒會是那個被要求去找律師和雇偵探的人,她幾乎要大聲哀號起來。隨即,她意識到,她父親看上去那麼義憤填膺,足以和迪士勒來個針鋒相對,把事實的真相從他嘴裡給逼出來。
為父親的擔心害怕讓湃瑞斯違背了她這一生的戒律。她衝進她父親的辦公室,關上門,俯身去夠桌上的電話機。她按了蓋利•迪士勒的分機號碼,電話立刻就被接了起來。「什麼事?」他急促地問道。
「蓋利?哦,對不起,」湃瑞斯邊說邊小心地按下了她父親電話機上的三號鍵,這個鍵能啟動房間監聽功能。「我是想打到廚房。」
「那是三十二分機。」他說道,接著掛了電話。蓋利選了這個全新的電話系統,而且在她父親心臟病康復期間,他曾經演示給她看如何使用房間監聽功能。這會兒,湃瑞斯讓它有了個新用處。在蓋利辦公室的談話通過揚聲器傳了出來,聽著聽著拜瑞斯覺得越來越難以置信,害怕轉眼變成了恐懼。
「卡特,我告訴過你要冷靜些!」湃瑞斯以前從來沒有聽過迪士勒用這樣的聲音警告她的父親。「你在說什麼?」
「你聽到了我說的。我女兒剛告訴我她很可能因為艾迪斯的被殺而被捕。」
「哪個女兒?」迪士勒多此一問。
「我只有一個讓我牽腸掛肚的女兒,」卡特簡短地說道,「而且她剛才給了我一個非常令人信服的說法,一定是你動了那把槍。也說明你就是那個兇手。」
湃瑞斯原以為迪士勒會竭力否認,但是她聽到他的椅子響了一下,好像他向後靠進了椅子裡。等他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平靜得怪異,根本不為所動。
「卡特,你有個嚴重的問題,我一匯報給你的商業夥伴,他們就意識到了這點。他們讓我在問題冒出來之前,就把它給解決了,而且一旦失手就會把我們全給毀了。」
「什麼問題?」卡特責問道,但是他聽起來很警覺也很自衛。
「行了,你知道是什麼問題。」迪士勒假惺惺地說道。「問題就是,艾迪斯在我們都發現之前就更改了她的遺囑。她給了思瓏一部分她的不動產,漢諾華信託的一大部分。思瓏的那部分信託基金會帶給她一千五百萬美元。但是漢諾華基金總共只有五百萬美元,因為信託受托管人——也就是你和你的銀行——十幾年來一直從裡面擠出錢來維持銀行的運作,還為你填補其他地方的虧損。我說得對嗎?」
沉默了片刻,湃瑞斯聽到他父親說,「我可以說服思瓏把錢留在信託基金裡,而只享受利息。我已經說服湃瑞斯這麼做了——」
一陣響聲,好像迪士勒用手拍了一下桌子。「思瓏。雷諾茲不是湃瑞斯:她是個警察。如果她決定要撤出她那筆錢,而你又不能把錢交出來,她就會把這醜事給捅出來。那醜事會扯上你還會殃及雷諾茲銀行。你銀行的合作夥伴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別再把他們叫作我的合作夥伴,你這該死的傢伙!我們只是有商業上的安排,算不上什麼合作夥伴關係。八十年代,我的銀行發生問題時,他們保釋了我,作為回報我答應這些年來為他們洗錢。我讓他們把自己人安插在幾個重要的位置上,而且我還容忍了你在我身邊,但是從沒人說過會有謀殺。」
「這是因為別無選擇。如果我早知道艾迪斯會更改遺囑,把思瓏也算進來,那個老女人在她能簽署那文件之前就會像自然死亡一樣地死去了,這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不幸的是,直到威爾遜帶著簽署好的新遺囑離開這兒.並且讓你的僕人做了見證人,我這才知道。我咨詢了你的合作夥伴,他們咨詢了他們的律師。結果只有一個辦法可以阻止思瓏去得到她那份遺產,那就是讓她看起來是通過謀殺才得到的。你的合作夥伴讓我去處理這事。」
湃瑞斯聽到她父親像是在申吟般地詛咒了一句,而迪士勒聽上去卻那麼不屑一顧。「卡特,這只是生意。沒有個人原因。她有自己的槍,所以事情就更好辦。」
卡特的聲音一下子衰弱了下去,低語著像是遭到了重創。「你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發現她是個警察的?」
「可憐的艾迪斯死去的前一天,我問你的女兒她覺得樓下那些少有的波斯地毯怎麼樣。她把那些顏色說岔了。這件事,再加上她並不真正對房子的裝潢感興趣,讓我起了疑心。
「我只花了五分鐘就在電腦上查出來她是個警察,然後一個電話就得到了確認。你的商業夥伴花了十五分鐘想出了一個計劃,然後給了我指令。」他不耐煩地又接著說,「我花了三十分鐘找到了她藏的那把該死的槍。好了,我們現在可以結束這場不愉快的談話了嗎?」
在一牆之隔的辦公室,湃瑞斯屏住呼吸,她的手停在那個可以關掉揚聲器的按鈕上。但是,她得知道他們怎麼說思瓏。
她父親一定點了點頭,因為他沒有說話,然而迪士勒的回答讓她渾身的血液幾乎降到了冰點。「今晚,經過一次小小的勸說,思瓏會突然感到良心的不安,她的愧疚會讓她寫下一張紙條,承認她殺了她的曾祖母。然後她會讓自己的腦袋開花。女人並不想在她們死的時候把自己弄得很難看,但她是個警察。她更可能會採取一種迅速和確定的辦法,你不——」
湃瑞斯拍了一下內部通話鈕,把揚聲器給關了,隨即逃離了她父親的辦公室,踉蹌著跑下了大廳。她父親的臥室在房子北翼的盡頭,她的則在南翼的盡頭。中間隔開兩翼的地方是通往門廳的中央扶梯,湃瑞斯經過這裡的時候看見一個女傭在捧著一疊新制的亞麻布在大廳裡走過,於是她放慢了腳步,走了起來。
她還沒有確切的主意到底該怎麼做;她近乎瘋狂的情緒讓她無法用正常的邏輯思考,除了兩條思路。她得警告思瓏,而且她離開的時候不能讓任何人懷疑她為什麼要離開,或者她會去哪兒。
「你好,瑪麗,」她對那女僕說道。「我才想到我還有個——美甲護理。我趕時間。」
回到房間,她一把抓起她的錢包還有車鑰匙,接著向門走去。隨即,她想起她把保羅•李察森的名片扔在了一個抽屜裡,她本想給他的上級寫一封言辭激烈的信,投訴他對她的指責。
她看見了那卡片,但是她的手在不斷地抖著,好像中了風,卡片兩次從她的手裡掉了下來。
諾斯莊在樓下的大廳裡。她需要讓他給她父親留個口信,這樣他就不會懷疑她為什麼不在家吃晚飯了。她苦思冥想出一個她在曾祖母葬禮的第二天能去而又不會讓他感到奇怪的地方。「我父親在和迪士勒先生談話,我不想打攪他。請你告訴他……米德太太打來電話,我要過去和她討論一些我的設計。我想這可以讓我開心點。」
諾斯莊點點頭。「是的,小姐。」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4:44
第四十九章
湃瑞斯從她的美洲虎汽車的中央支架上取下車載電話,順便瞥了一眼儀表板上的時鐘,她發現剛過了四點。如果她完全不顧及車速限制的話,開車去貝爾港大約要一個小時或者不到。要是安排飛機飛去貝爾港的話,可能時間會更長,而且一旦著陸還得找地面交通。她決定開車去。但不管哪條路,在天黑之前她都沒法到那兒。
她把話筒擱在她的肩膀上,一邊留心注意著來往車輛,一邊撥打那個保羅潦草地寫在他名片後面的電話號碼。她的手還在顫抖,但是她有火燒眉毛的事情要處理,這讓她沒時間想那些讓她不敢想的事情:
保羅留的那個號碼給出了一個類似呼機的信號,於是湃瑞斯輸入了她的車載電話號碼,然後掛斷,等著他迅速回呼。
保羅坐在棕櫚海灘汽車旅館的房間裡,無可奈何地由著負責聯邦調查局邁阿密分部的特別幹探在電話上向他開火。他隨身帶的手提電話此刻正躺在夜燈台上,上面的一盞小燈開始閃了起來,說明有電話進來了。保羅拿過來,將它調到了呼機狀態,好讓它別再鳴響……而這讓電話那頭的人更加怒髮衝冠。
「保羅,你知道在這兒都發生了什麼嗎?我說得夠清楚了嗎?我們將會賠上很大一筆人力,結果只是回答梅特倫的律師今天遞交給法庭的第一批訴狀,狀子已經像洪水一樣氾濫了。」
「他具體指控我們什麼?」
「我真高興你會問這個問題,」布萊恩•邁卡譏諷地回答道。聽筒裡傳來一陣紙張摩擦的聲音,他拿起了梅特倫律師的那些文件。「讓我們來看看,這一個指控我們非法搜查和沒收,然後還有設陷阱……」保羅一聲不響地聽著那些冗長的法律訴訟章節。「等等,我還漏掉了這一個,」邁卡挖苦地說道,「這一條起訴我們『惡意的不具法律資格』。」
「我從沒聽說過這個。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具有法律資格也違反了法律?」
「從梅特倫的律師打算把它變成一條法律開始!」邁卡怒氣沖沖地說道。「他的律師可能正在根據這些制定新的法律。我能想見,這些會一路鬧上高級法院,去要求裁定。」
「布萊恩,我沒什麼好說的。」
「不,有。在其中的一條訴狀中,梅特倫要求得到一個正式的公開道歉,因為你在他的船上沒有找到任何非法的東西。他要你說對不起。」
「告訴他見鬼去吧。」
「我們的律師正在起草回復的法律文件;不過,我認為並不合適,除非你千真萬確地覺得他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你要找的那些東西弄下了他的遊艇。」
保羅長長地出了口氣。「他根本沒辦法。他在幻影號上開完最後一個會,就從南美飛回來了。我們在那船回這兒的路上,就把它監視起來了,它停在棕櫚海灘每一天的每一個小時我們也都監視著它。」
「那麼,你是告訴我在南美沒有什麼走私物品被帶上船,或者你沒發現。」
保羅點點頭;接著他大聲說道,「是。」
「而且在『星空守望者』號上也什麼都沒有。」
「沒有。」
「那麼,基本上,梅特倫是清白的。」
保羅想到因為他錯誤的預感而毀掉的一段私人生活,感覺糟糕透了,而他又不能讓邁卡知道。「差不多就是這樣。儘管,從法律上講,你可以歸罪於我們找到的那挺機關鎗。那是一種自動武器,是『非法』的。」
「謝謝你的觀察,頗令人啟發。好吧,那該死的東西事實上是個古董,而且還是他沒收來的,我們該怎麼說?」
保羅又歎了口氣,想到思瓏,她那麼堅定地維護梅特倫,因為她自己的判斷力比他的要可靠得多。「你覺得如果我去拜訪一下梅特倫,平復一下他的情緒,值得嗎?」
「他不需要什麼平復,他要見血——你的。」
「我得和他談談,把另一件事理清。」保羅說,想著他至少得設法讓梅特倫相信,思瓏根本不知道梅特倫是聯邦調查局的調查對象。
「別走近梅特倫。」邁卡警告他,火又冒了上來。「那麼做的話,你會讓我們的辯護陷入危險境地。保羅,聽到我說的了嗎?這是命令,不是建議。」
「我聽到了。」
他們剛掛了電話,保羅就又接到他在棕櫚海灘的手下的電話。他給了他們每人詳細的指令,接著他倒了一杯水,來到了床邊。他取出他的箱子,開始重新收拾行李。
湃瑞斯等了十五分鐘,也沒等到保羅的回電。於是她只得自己想一個計劃,依靠自己。她的手在方向盤上直冒汗,時速計已經指向了每小時110英里,她有些擔心隨時會因為超速而被攔下。
她需要保持冷靜,需要思考。她用右手打開錢包,摸索著找到一支筆和能寫的東西。然後她拿起車載電話,撥叫了貝爾港電話信息中心。
接線員告訴她思瓏的電話沒有公開。
「你有金波利•雷諾茲的電話嗎?」湃瑞斯問。
接線員給了她電話號碼和地址,湃瑞斯寫了下來。「我還想要貝爾港警察局的電話。」
湃瑞斯記下了號碼,並且先打了這個電話。她找思瓏.雷諾茲探員,警察局的接線員接通了電話。湃瑞斯等待著思瓏的聲音,人不覺緊張了起來。
一個男人接了電話,說他是克魯索中尉。
「我要和思瓏•雷諾茲說話。」湃瑞斯說。
「對不起,女士,不過她在三點鐘下班了。」
「我現在就得找到她。我是她姐姐,事情很緊急。你能給我她家的電話號碼嗎?」
「你是她姐姐,而你沒有?」
「我身邊沒有。」
「對不起,給你的話,不符合規定。」
「聽著,」湃瑞斯緊繃著聲音急切地說道,「這事很緊急。她的生命處在危險之中。有人今晚要試圖謀殺她。」
電話那頭的人很明顯覺得她是個神志不清的人。「女士,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當然不是!」湃瑞斯叫了出來。她意識到無論是歇斯底里的發作,還是小小地發通脾氣都沒辦法讓這個傻瓜搞清狀況,於是她又試著說,「我是她姐姐。你認識思瓏•雷諾茲嗎?」
「當然認識。」
「那你一定知道她幾天以前還在棕櫚海灘探望她的家人。」
「是的,而且她的曾祖母被謀殺了,雷諾茲探員被捕,後來又被釋放了。我們這兒有兩個人打電話來想承認是他們幹的。」
湃瑞斯認定他是個白癡。「你們那兒誰負責?」
「是英格索上尉,但是他今天休息。」
「那麼,第二把手是誰?」
「就是我。」
湃瑞斯掛了他的電話。
理完行李,保羅想也沒想地就伸手去拿他的車鑰匙和手提電話。閃爍著的指示燈說明有一個未接電話,於是他記起來在他和邁卡通電話的時候有過一個電話找他。之後,他又打了兩通長話。他該回電的那個號碼他並不認識。
湃瑞斯手不聽使喚地顫抖著拿起車座上的紙,她念了一遍金波利•雷諾茲的電話號碼。她剛要伸手拿電話,電話鈴就響了,她把它一下從機座上扯了出來。
「我是保羅。李察森。」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你的電話號碼顯示在我的呼機上——」這是湃瑞斯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話。她覺得如釋重負,以至於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好讓眼淚不要掉下來。「保羅,我是湃瑞斯。我正在去貝爾港的路上,在車裡。你得相信我,因為貝爾港的警察以為我是個瘋子,他們什麼都不願意做。如果你不幫忙——」
「湃瑞斯,我會相信你的。」他用一種分外溫柔而又有力的聲音打斷她,「我會幫你。好吧,告訴我都發生了些什麼。」
「他們今晚要殺害思瓏!他們會讓她寫一張遺書,承認殺了我曾祖母,然後他們就會打死她!」
她有些擔心他會否定整件事情,或者讓她詳細地再解釋一遍,而任由思瓏生命剩下的時間一分一分地溜走。
「好吧。告訴我『他們』是誰,這樣我就可以找出最好的辦法來制止他們。」
「我不知道他們都是誰。我只是碰巧聽到了一個談話,說今晚會怎麼幹。」
「好吧,那就告訴我你聽到誰在說這事。」
背叛的時刻來到了。她的父親關愛她,養育了她……她的父親為了保護他的「生意」竟然完全願意讓思瓏今晚去死……他的父親在意識到他的祖母在因為同一個原因被殺害的時候,並沒有真正地發作。湃瑞斯愛她。她也愛他。她還愛恩瓏。
「湃瑞斯?我得知道誰都牽扯在這件事裡,不然的話我沒法採取有效的行動!」
她哽咽著,左手臂在她濕濕的臉頰上擦過。「我父親。我父親和蓋利•迪士勒。我聽到他們談這事。迪士勒為一些他稱為我父親『合作夥伴』的人工作,那些『合作夥伴』讓他殺我的曾祖母,他那麼做了。」汩汩的熱淚從她的臉頰上滾落,模糊了前方的路和車。「他們告訴他怎麼處置思瓏,但是他不會親自動手。我想他們雇了人。」
「這就是我需要知道的。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湃瑞斯掛了電話。保羅會幫她拯救思瓏。他也會逮捕她的父親。
她想到她驕傲、英俊的父親被銬著帶離他的房子。她想到謀殺庭審和指控,還有那些噁心的新聞報道裡面有他的照片。她的眼淚傾瀉而下。「對不起。」她對他大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5:04
第五十章
一架聯邦調查局的飛機停在船塢上,保羅邊走向飛機,邊給貝爾港警察局打電話。他也打到了克魯索中尉手上。
保羅自報了家門,還沒等他再吸口氣,克魯索就說:「我在電視報道裡知道了你的名字。你和思瓏在——」
「別噦嗦,好好聽著。」保羅截住了他的話茬。「她處境危險。有人會想法接近她,可能在她的房子——」
「我肯定你是說剛才打電話來的那個蠢女人。我猜她是個瘋子,但是為了安全的緣故,我已經尋呼了思瓏,而且還在她家的電話答錄機上留了言。」
「她回呼了?」
「不,還沒有,不——」
保羅在腦子裡快速地檢索了一遍那天在燒烤晚會上他和思瓏一起遇到的警官。其中一個跳了出來;他十分敏銳,那晚他對保羅很是有些懷疑,還追問思瓏關於爆竹的事,因為它們聽上去像槍聲。「傑斯普在哪兒?」
「他今天休息。你還想找誰——」
「聽著,你這個無知的傢伙,我告訴你我要什麼。立馬去找他,然後讓他打這個電話找我!」
三月的白天非常短暫,當州際公路上的貝爾港出口映入眼簾的時候,太陽已經在漸漸下山了。湃瑞斯需要有人告訴她怎麼去思瓏的家,但是每次她打電話到金波利家裡,她接通的總是答錄機。
金波利也許還在上班,湃瑞斯腦子裡一片狂躁。她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得想其他辦法。她突然想起來金波利在一家服裝店工作,思瓏說起過那個店主人。那個店主有一個老式的女人的名字,那家店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湃瑞斯對於那家店出售的設計師產品一直特別感興趣,那家店……那家店是……莉迪婭。
她抓起電話,問了莉迪婭服裝店的號碼。當聽到莉迪婭抱怨是金波利的私人電話時,她終於大舒一口氣,也幾乎都要笑出來了。
「我是金波利-雷諾茲,」一個柔和的聲音說道,聽上去對來電者的身份很是好奇,這可以理解。
「我是湃瑞斯,雷……媽。」
「哦,我的上帝。哦,感謝上帝。」她那麼緊緊地捏著她的電話聽筒,以至湃瑞斯在她的電話裡也能聽到這聲音。
湃瑞斯打上燈,將速度減慢到出口處速度,以免撞上那些排在出口處暫停燈前的車輛。「我在貝爾港。我有個麻煩。我得立刻找到思瓏。」
「她該在家。已經過了五點了,她今天上的是早班,不過如果她手頭有案子的話,她也經常會幹到很晚。」
「我正從州際公路上下來。你能告訴我怎麼去她家,從……」湃瑞斯停頓了一下,念著路牌,「……從港點大道和州際公路。」
金波利照她說的做了,溫和而又熱切,儘管湃瑞斯因為焦慮心跳不已,她還是感到很窩心。「思瓏在一個你從不會想到要去找的地方放了一把備用鑰匙。」她又說,接著告訴了湃瑞斯到哪兒去找。「如果她還沒到家,你可以進去等她。」她又說。
「太謝謝你了。」根據金波利的指點,她已經向左轉彎了。突然她意識到她還不想就這麼結束和她母親的第一次通話。她屏住呼吸,不太肯定地說道,「你覺得晚些時候我可以過來看你嗎?」
她母親不由笑了,笑中帶著淚。「我等了三十年聽你說這話。你……你不會忘了吧?」
「我保證,我不會。」
幾分鐘後,湃瑞斯找到了思瓏的家。裡面有燈亮著,一輛普通的白色舊款汽車停在車道上,車牌卻並不普通,上面寫著BHPD031。
湃瑞斯肯定BHPD就是貝爾港警隊的縮寫,於是她把車停在了房子前一個臨街的停車位上,抓起錢包就從車裡出來了。開始起風了,幾顆雨點拍打著車道。儘管夜幕已經降臨,但是在路燈的照射下,整條街看上去很安全很明亮。她的計劃是去敲思瓏的門,告訴她將會發生些什麼事,然後就立刻把她從家裡拖走。保羅可以解決剩下的事。
整個計劃看上去完全理性,而且很容易實現,但是她越走近那門,越覺得忐忑不安。她邁步走上門廊,抬手想敲。隨即猶豫著又向四周環顧了一遍。在她右邊的街對面,海灘在高挑的水銀路燈的照射下,被照亮了一部分。燈光亮處,一個女人的身影在遠方正沿著沙地快步走著,接著又突然跑了起來。湃瑞斯認出了她,她既寬心又高興,忍不住大聲向她喊了起來,也不理會風和海浪的喧鬧。
「思瓏——」她的喊聲轉眼變成了一陣被摀住的尖叫。門突然打開了,一隻手夾緊了她的嘴,把她拖進了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5:16
第五十一章
讓思瓏轉而奔跑起來的雨只不過下了幾滴,於是她又放慢了腳步。通常,大海能讓她平靜;它為她歌唱。但是自打棕櫚海灘回來後,她發現在這兒再也找不到安慰了。在她去棕櫚海灘之前,她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待在家裡。而現在,她也不能忍受待在那裡。
她彎下腰,揀起一塊光滑的圓石頭,然後退後幾步向著海浪踱了過去,接著她的手腕一甩,想讓石塊從水面跳躍而去。它應該可以跳著奔向遠方,但是它砸到了水面,沉了下去。因為這樣的一天,這看上去完全應景。
她三點多鐘就到家了,然後就在野餐區北面一塊露出海面的岩石上坐下,度過了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
她一邊注視著雲層慢慢卷積,遮住正在下沉的太陽,一邊聽著海的音樂。在寂靜的黃昏,大海對她吟唱的是勃拉姆斯的催眠曲;在暴風雨的夜晚,則是莫扎特。而自打她從棕櫚海灘回來,這音樂就不見了;現在,大海絮絮叨叨地在數落她;哀號著,淒涼地低吟著,甚至在她睡覺的時候也煩擾著她。
它在向她控訴,她的曾祖母死了,但是兇手卻逍遙法外。它向她低語,她愛過,但又失去了,因為她讓每個人失望。每一次潮起潮落都在計數著她的所失。艾迪斯……諾亞……湃瑞斯……科特妮……道格拉斯。
思瓏站在那兒,手插在口袋裡,聽著這淒涼的樂章。這聲音伴隨著她送她回家,儘管她知道在家裡她也逃不過這聲響。
她斜穿過馬路,低著頭,被回憶折磨著,身後是大海憂鬱而一陣緊似一陣的低吟。她如此全神貫注,以至幾乎到了後門,這才抬頭發現她的房子後面一片漆黑。自從她從棕櫚海灘回來後,她就開始在廚房裡和客廳裡一直亮著盞燈,這樣她就不會步人黑暗的空白中。早些時候,她就把廚房裡的燈打開了,她很肯定。
思瓏明確地記得自己做過一些事,但是很顯然這些事並沒有做,她納悶著來到後門。然後她看到有一小格的窗玻璃碎了。她猛地把手背到了背後,轉過身,將身子緊貼住了房子,隨即貓下腰,蹲了下來。
她靠著窗戶根向房子的前面移動,發現客廳裡的燈仍舊亮著。她迅速地盤算了一些可能性和恰當的應急方法:她一點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人在裡面,為什麼他們要破門而人。小偷來去匆匆,但是通常情況下他們不會關燈。
她帶著一把房子鑰匙,但是沒帶車鑰匙,也沒有武器。她的手槍仍被棕櫚海灘警察局扣著,暫時借來的一把放在臥室中她的手提包裡了。如果有什麼人在她家的話,那麼明智的做法是離開,到一個鄰居家,要求增援。
她本打算這麼做,直到她來到房子前面的拐角處,看見了街上停著的一輛熟悉的美洲虎敞篷車。湃瑞斯的車。難道湃瑞斯破門而人,然後把她的車留在顯而易見的地方嗎?這想法太奇怪了,以至讓人覺得不安。
思瓏悄悄地撤回到房子的後面,向後門移動過去。她悄無聲息地擰開門把手,人閃進了燈光的陰影裡。接著她聽到了裡面有聲音。一個響動?一聲抽泣?一句話?
她從打破的窗戶裡朝漆黑的廚房快速地瞄了一眼,確定裡面沒有人,廚房連著客廳的轉門關著。
她的意識此刻開始活躍起來,對每一個細小的聲音都留心諦聽。她潛進廚房,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將轉門旋開一條縫,偷眼往裡看。
湃瑞斯正坐在客廳的書桌邊,面對著廚房,臉嚇得慘白。一個男人背對著思瓏,拿槍指著她。思瓏把門又推開了些,禱告著屋裡最好只有一個人。
湃瑞斯看見了她,危急之下,她不假思索地開口說起了話,想要分散每個人的注意力,而且也要給思瓏一個暗示。「思瓏不會為了保全我父親而去寫什麼懺悔書,承認是她殺了我的曾祖母。她知道你的目的是要殺了她。」
「閉嘴!」那男人衝她叫囂著,「不然的話,你會活不到那會兒,來看看你說得對不對!」
「我不明白為什麼需要你們三個男人拿著槍來殺一個女人!」那一刻她知道思瓏和她將會死;她感覺到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宿命。
湃瑞斯猜想思瓏會離開,但是事實上她的所作所為讓人看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議。思瓏拉開廚房的門,舉起雙手,掌心向上,以顯示她什麼都沒拿,接著她一步跨進了客廳。「讓她走。」她平靜地說。「我才是你要的。」
湃瑞斯尖叫了起來,站在桌子前面的男人一下轉過了身另兩個男人一把抓住了思瓏的手臂把她推到牆根,每人手裡拿著把槍對準了她的腦袋。「好,好,歡迎回家!」其中的一個說道。
「讓她走,我會做任何你讓我做的事。」思瓏如此平靜地說道,以至湃瑞斯都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了。
「你得做任何我們要你做的,不然的話,你會看著我們殺了她。」站在湃瑞斯那邊的男人說道,一邊繞過桌子走到她的身邊。他一把抓住她的脖領,將她從椅子裡拖了出來,推向思瓏旁邊的一個男人。「你,」他說,用槍指著思瓏,「到這兒來。你要寫封信。」
「我會寫,」思瓏說道,人已經被狠命地向前推了一把,一個趔趄。「但是你犯了一個錯誤。」
「你走進門的時候才犯了個錯誤。」桌邊的那個持槍男人揪住她,把她拽到了一把椅子裡。
「如果你想活著離開這兒的話,」思瓏警告他,「你得打電話給那個派你來的人。」
他將槍管抵住她的頭。「他媽的閉嘴,快寫。」
「好吧。讓我從桌裡拿些紙出來,但是聽我說——我姐姐和這一切無關。不——別再那麼用力地拿槍抵著我的頭。我知道你會殺了我。但是你不能殺她。打電話給你的老闆,問問。」
在她的左側,思瓏注意到一個陰影正在走廊裡向她的臥室方向移動,她感覺她的前額在不斷地冒汗,腎上腺素加快了分泌。她更喋喋不休地說著,好分散那個槍手的注意力,別讓他看見那影子。「為了保護她,他們才想要殺我。告訴你老闆——」
那槍手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把她的腦袋向後扯過來。他把槍推到她的嘴邊。「再說一個字,我就扣扳機了。」
她緩緩地點點頭,於是他把槍挪開,放開了她的頭髮。
「你想我在這紙上寫什麼?」她問道,慢慢地打開抽屜。思瓏用右手取出一本便箋簿,左手握住了一把三十八毫米口徑手槍的槍把。用便箋簿做掩護,她把槍放到了大腿上,移向書桌底下,好藏起來。
「我寫什麼?」她重複了一遍。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啪地按到了她面前的書桌上。
在湃瑞斯的腦海裡——在一切還可以回放之前——那啪的一聲和各個方向的爆炸聲幾乎同時響起,而她的腦袋突然感到一陣尖銳的痛楚。在她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之前,她最後看到的是保羅•李察森的臉,那是一張被怒火扭曲的臉。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5:32
第五十二章
貝爾港綜合醫院裡一派過節般喧鬧的氣氛,儘管這家小小的醫院被狂熱的媒體包圍著,他們是從棕櫚海灘趕來追蹤報道艾迪斯•雷諾茲被殺案的。前一晚發生的思瓏和湃瑞斯•雷諾茲謀殺未遂案攪得甚囂塵上,各種可怖的猜測和不著邊際的言論紛至沓來。
當地的電視台更願意將那晚驚心動魄的行動歸功于思瓏•雷諾茲探員和傑斯•傑斯普警官,而將同樣參與當晚突襲的兩個聯邦調查局特工一筆帶過。
全國性的媒體覺得整件事非常奇特,也很刺激,因為其中一個聯邦調查局特工在幾天前搜查和截獲諾亞•梅特倫遊艇時已經上過頭條了。
幾分鐘以前,也就是黎明剛過時傳來的一條消息給人們帶來了歡慶的好情緒——湃瑞斯•雷諾茲重又恢復了意識。而且——正如醫院員工們所希望的——蜂擁著的記者們正在門前散去。
「李察森先生?」一個滿面笑容的護士走進了三樓的私人候診室。她壓低聲音,好不吵醒金波利和思瓏。她說:「雷諾茲小姐醒了。如果你想單獨見她幾分鐘的話,現在是你的好機會。」
保羅站了起來。在醫院裡一小時一小時地守候著湃瑞斯恢復意識,現在他突然間不知該對她從何說起。
她緊閉雙眼的樣子讓他小小地驚慌了一下,但是等他坐到她的床邊,他意識到她的呼吸有力而平緩,臉色已經好得多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的眼睛睜開了,他注視著她看清了他是誰。現在他等著她記起他是個什麼東西——這個傢伙懷疑她做過的每一件誠實而正派的事,接著最終惡毒地判斷並且指責她謀殺了她鍾愛的曾祖母。他覺得他應該受到那晚如此的對待,她扇了他耳光,把門重重地關向他。
她看著他,疑惑完全消失了。她哽咽了一下,兩天來第一次要費力地開口說話了,保羅抖擻了一下精神。她的聲音輕得像是在呢喃。「你怎麼用了那麼長的時間?」她問道,臉上帶著一個最微弱的笑容。
他啞著嗓子笑了起來,握緊了她的手。
「我被射中了嗎?」她問。
他點點頭,想起了那恐怖的一幕,一發打偏的子彈,彈到了什麼東西上,擦到了她的頭部。
「誰開的槍?」
保羅把他的頭靠到了他們相握的手上,閉上眼睛,告訴了她事實。「我想是我。」
她一動不動,接著她笑得前仰後合起來。「我該猜出來的。」
保羅看著她的眼睛,微笑起來。「我愛你。」他說。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5:48
第五十三章
湃瑞斯在週末的時候出了院,而後到她母親的家養傷。保羅休了假陪她,金波利忙前忙後地照顧她,思瓏每天也都過來探望她。
金波利和湃瑞斯看上去意氣風發,但是思瓏卻越來越瘦日漸憔悴。保羅知道都是因為梅特倫。
保羅覺得他們兩人間的嫌隙完全是他的錯,他非常願意能為她修補這一切,儘管他被命令要離梅特倫遠點。但是梅特倫拒絕見他,這讓他沒法得償所願。保羅打了兩次電話給他要見面,但是那男人不接電話也不回復他的要求。
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湃瑞斯、思瓏還有金波利正在金波利的客廳裡聊天,保羅的心裡則還裝著這件事。艾迪斯已經去世兩星期了。
門鈴響了,因為看似沒人聽見這鈴聲,於是保羅站起身去開了門。與他對視相向的是科特妮•梅特倫。
「我們來看湃瑞斯,」她告訴他,「你在這兒幹什麼?想要沒收那些瓷器嗎?」
保羅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看到道格拉斯從車裡出來,於是一個並不太有把握的大致想法在他腦子裡產生了。
「在你們去見湃瑞斯之前,我想和你們倆私下談談。」他說道,一邊一腳跨出了門,逼得科特妮向後退了一步。他把門在身後關上,讓他們沒法從他身邊擦過而進屋。科特妮對他怒目圓睜,道格拉斯也兩眼冒著怒氣盯著他,保羅只簡單地說道:
「我對你們家做了極為不公的事,對思瓏也是。如果你們能幫我的話,我會想法改正我在每個人身上犯的錯。」
科特妮吸了吸鼻子。「你為什麼不就晃晃你的聯邦調查局徽章,發幾條指令。你不就是這樣讓那些事發生的嗎?」
保羅還是沒有理會她,他對道格拉斯說道:「道格拉斯,思瓏完全不知道我要拿那些遊艇怎麼樣。她完全不清楚我會因為什麼理由或其他什麼對諾亞感興趣。思瓏同意和我來棕櫚海灘的時候,她只知道我們懷疑卡特•雷諾茲和一些非法活動有關。你們已經看到報紙了。你們該知道他已經承認了每一件事情,我們也已經拘留了迪士勒。迪士勒全盤招供了。」
他停了停,想看看他們的反應,但是他說不出他們到底怎麼想,於是他又說:「我對卡特的猜測是對的。但是對諾亞我錯了。但是重要的是你們對于思瓏的感覺是對的,像你們想的,她關心你們所有的人。你們該聽說了她都做了什麼——她冒著生命的危險去救湃瑞斯。她信賴了我,而我背叛了她的信任,但是我那麼做是出於我的職責,而且我相信對於諾亞她是錯的,我是對的。」
他又停頓了一下,只見道格拉斯看了看科特妮,似乎是在察言觀色,看看她怎麼想。
「科特妮,」保羅說,「她一直在對她母親還有湃瑞斯講你。她想念你。」
「我們為什麼要相信你說的這些?」科特妮倔頭倔腦地問道。
保羅把手插進褲兜。「究竟我為什麼要騙你?」
「因為你是個笨蛋?」科特妮指出,但是不再那麼凶神惡煞了。
「很明顯說這些我是在浪費我的時間。」保羅簡短地說道一邊伸手去開門。「你們沒人關心思瓏。那就忘了這事吧。為那些並不感興趣的人們修好,我已經厭倦了。」
他打開門要進去,但是科特妮用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思瓏有多想念我們?」
他轉過身。「令人難以相信。你哥哥有多想念她?」他反擊道。
她垂下眼簾,忠誠在她的心裡作戰;接著她抬起了頭。「他太想念她了,以至於今天都要去聖馬丁,一個他不喜歡的地方。在那兒的時候,他得和一堆他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接著他就會回舊金山呆著了。」
「擠出時間讓我見他,我會想法讓他聽我說的。」
「他會把你扔出去,」科特妮興致勃勃地預言道,「他愛的又不是你。我們得讓他見思瓏,而且得在一個他不能立刻把她扔出去的地方。」
他們對視了一眼,得出了共同的結論,於是進了屋。
「嗨,大家好,」科特妮叫道。
她的聲音讓思瓏不可置信地急忙轉過身。「我們沒法呆很長時間,」科特妮接著說道,急急忙忙地跑向前,親吻了一下湃瑞斯的臉頰。「湃瑞斯,很酷的繃帶啊。」
思瓏越過她望向道格拉斯,他早已張開了他的雙臂。他擁抱了她,低聲細語道,「科特妮會帶你和保羅去見諾亞。跟她去吧。如果你只是等待的話,諾亞就會一去不復返了。他幾個小時之後就會離開。」他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似乎走神了,他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然後他垂下了雙臂。「那位究竟是誰?」
思瓏急於要離開,又擔心著最後的結果。她在答話之前,疑神望了望她的母親。「我母親。想認識她嗎?,,
「我的天,」他說著,臉上慢慢地綻放出一個笑容。「再願意不過了。」
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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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6 19:06:08
第五十四章
諾亞把最後一疊文件也裝進了公文包,然後拿著它下樓來到前廳,在那兒放著他的行李正等著由司機裝上車。
他站在前廳,兩手插在褲袋裡,最後朝四周看了一眼。房子是他自己設計的。他非常喜歡房間的形狀和式樣,高挑的天花板,還有寬闊的視野。現在,他很高興自己能離開這兒一段時間。無論他走到這幢房子裡的哪一個角落,回憶都會顯現在他的眼前,讓他看見思瓏,還有他對她可笑的迷戀。回憶在房間裡撞見他,跟著他下到廳廊。
他朝客廳看了一眼,望見思瓏坐在沙發上,擔憂著可能會被抓。
諾亞從一間房間踱到又一間房間,腳步聲在磨得光光的木質地板上迴響著。
他穿過廚房的門,思瓏在那兒,在做夜宵煎蛋餅。她警告他,不幫忙做飯的人也不能幫忙吃。
「給我一個任務。要艱巨點的。」
她遞給他一把刀和一個綠椒。
「我以為是更有男子氣的東西,」他這麼說道。
她給了他一個洋蔥。
諾亞打開後門,走到了露台上,站定。在他的左邊是插著遮陽傘的桌子,在那兒她第一次和科特妮、道格拉斯還有他一起吃早餐。科特妮不斷追問前一晚諾亞「墜毀並燒成灰」的細節,引得思瓏哈哈大笑起來,感染了每一個人。我一點也不知道怎麼調情……如果我有電話的話,我一定會在舞池裡打電話給我的朋友薩拉,問問她該怎麼說。
諾亞把他的目光勉強地從桌子上移開,望向了前方。在露台邊的草地上,深夜,晚會結束後,她來見他,手裡提著她的高跟涼鞋,看上去就像一個赤著腳的天使。「如果是……那些關係……,我沒有你……還有其他一些人想的那麼有經驗。事實上,我只有過兩次這樣的關係。」
「只有兩次?真可惜。我斗膽希望這兩次都是非常短而且完全沒有意義的?」
「是的,」她低語著,把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臉頰上。「的確如此。」
那晚,他們在他右手邊的這把躺椅上度過,他像一個十幾歲的男孩一樣和她卿卿我我。海灘在他的面前伸展著。艾迪斯死的那晚他在那兒見到她;他提早從邁阿密回來,因為他思念她。她幫他做了夜宵,然後他陪她走回家。『『我為你瘋狂。」他的意思是「我愛你」。感謝上帝他沒那麼說。不然他又多了一樁現在要讓他咒罵自己的傻事。
諾亞轉過身,走進了房間。他思索著,到底是怎麼樣一連串的頭腦發熱和一世難遇的相互吸引,讓她在所有他認識的女人中,成為他想要的那一個。
他不明白他怎麼會見鬼的那麼幼稚。他敢用任何東西打賭,她像他愛她一樣地愛著自己。事實上,他是下了賭注,而最終,她讓他輸了一大筆錢。聯邦調查局搜查了他的遊艇,由此產生的媒體負面報道毀了他的名譽,儘管聯邦調查局沒有發現任何東西,但是只他們懷疑他這一項就會在人們的腦海裡徘徊多年,揮之不去。
思瓏•雷諾茲就像一朵蘭花般嬌柔而美麗;她是紮著馬尾辮的瑪塔•哈里4。
他停在了家庭室的門口,望著錄像機裡半退出的錄像帶。在湃瑞斯和她身陷險境後的幾天內,電視台的新聞節目播放了一段現場錄像,裡面有思瓏作為警察工作時的鏡頭。儘管科特妮認為思瓏是個徹頭徹尾的背叛者,她還是被她在電視上看到的東西深深吸引了,典型的單純得沒有理智。她把所有她看見的都錄了下來,然後纏著諾亞要他看。
根據科特妮說的,貝爾港警隊出現在系列片「警隊現場直擊」或者類似電視片中的一集裡。思瓏是掃毒任務中的一員,片子就是在他們行動時拍的。
錄像帶在召喚著諾亞。在他離開之前,這是他看它最後的機會了。科特妮和道格拉斯去看望湃瑞斯了,而他一個人在家裡。他走到電視機邊,把它打開,而後將像帶塞進了機器。
電視機的屏幕亮了,像帶開始轉動,諾亞突然感到一陣憤怒,他想到他竟然自告奮勇要教思瓏怎麼射擊,這樣「柔弱的小天使」就不會怕槍了!
電視屏幕上,那個「天使」穿著在背面印著警察字樣的夾克衫,貓在一輛巡邏車邊,兩手握著一把槍,她正在掩護她的同伴們向前草坪衝去。
在下一段錄像裡,思瓏不僅僅是掩護她的同伴,她衝在前面,跑向一幢大樓,然後將身體緊貼在門邊,兩手緊握著槍,舉得高高的。
諾亞按了關機按鈕。他厭惡錄像裡的她。
但是如果她不是背叛了他,他會認為她絕對出色。
他想起他把一份需要帶上的文件拉在樓上了,於是他上樓去取,這樣接著他就可以離開了。他正在書桌的抽屜裡翻著他的文件,聽到底下的大廳裡一陣人聲響起。等他抬頭看的時候,只見保羅•李察森站在門口,兩邊站著科特妮和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看到了諾亞眼裡的凶光。「諾亞,你能不能就聽聽保羅說的?」
作為回答,諾亞伸手抓起電話,按了內部通話鍵。「馬丁,」他對他的司機兼保鏢說道,「有人闖進了我的辦公室。把他弄出去。」他把他的目光轉到了他的書桌上,發現了他要找的交件,於是他站了起來,繞過書桌。「李察森,當我從你身邊走過的時候,」他說道,他的父親和妹妹明智地讓開了路,往走廊稍稍退去。「如果你稍微扭動一下的話,我會認為那是攻擊性的舉動,我會很高興把你從陽台上扔出去的。我們讓對方明白各自的意思了嗎?」
作為反應,那個聯邦特工向諾亞的辦公室裡又跨了一步,關上門,然後扭上了鎖,有效地把道格拉斯,科特妮還有正衝上樓來的馬丁都擋在了門外。他把雙肩靠在門上,這樣就沒人能打開房門了。李察森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漠然地注視了諾亞一陣。
在門的那一邊,可以聽到科特妮和道格拉斯在勸說馬丁,告訴他這兒並不需要他。保羅一點也不懷疑,諾亞此刻正是怒火中燒,而且他的體格也足夠強健,可以和他一試身手,不過有一個事實讓他要賭一把,那就是諾亞不會想讓一個十五歲大的女孩面對一個有他在其中的暴力場面,即便她只是聽見卻看不見。而且他也要賭一把自己的能力——他可以化解他的仇恨,而且在他決定寧可付出讓科特妮聽一場肉搏的代價之前,既然她已經預料到它會發生。
「諾亞,」保羅最後用一種鬆弛而隨意的口吻說道,「我這兩星期糟糕透了。事實上,在過去的五年裡我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
諾亞斜靠在書桌的前面,緊咬住的牙關處一塊肌肉在鼓動著,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保羅身後的地板上,仔細聽著動靜,想看看科特妮是仍呆著還是已經走了。
保羅明白他的意圖,於是他加快了語速,也更友好了。「你記得五年前扎查•班尼迪克特案嗎?」
梅特倫的目光不屑地朝他瞥了一眼。似乎沒人能忘記當年這位奧斯卡獲獎演員兼導演被誤判謀殺了他的妻子,全球一片憤怒和聲討。班尼迪克特從監獄逃出來,劫持了一個名叫茱麗•邁森的人質,而她愛上了他。當班尼迪克特冒著失去自由的危險到墨西哥與茱麗匯合的時候,保羅重又抓住了他。在墨西哥城機場的暴力一幕,在全世界都被電視播出了。
「從你的表情我可以看出你記得那場禍事。我就是負責逮捕班尼迪克特的特工。我就是那個把茱麗•邁森帶到墨西哥,在機場用她做誘餌的人。」
「告訴我,」諾亞打斷了他,「對於犯了法的人你總是緊迫著不放嗎?」
「很顯然,在你這個案子裡不是。在班尼迪克特的案子裡也不是。當班尼迪克特在墨西哥城遭逮捕後最終被宣判無罪,並且從監獄釋放的時候,我去看了他,並且成功地代替茱麗向他懇求。他原諒了她。」
「見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這就要說到這點。你看,茱麗和班尼迪克特以及眼下思瓏和你的處境,兩者有兩個重要的區別:茱麗去墨西哥城幫我抓獲班尼迪克特,因為我說服她相信他是有罪的。可是我從來沒有成功地說服思瓏你是有罪的。」
保羅發現諾亞的眼裡閃過一絲並不情願的興致,於是接著往下說。「事實上,我根本沒想那麼做。思瓏跟我來棕櫚海灘是要幫我調查卡特•雷諾茲。她一點也不知道我認為你在替雷諾茲拿那些現金為集團洗錢。我瞞著她有幾個理由。一個原因是思瓏是個理想主義者;她很忠誠也很聰明。如果她一旦懷疑我在利用她搜集對你不利的信息,我想她會戳穿我和她的假身份,為了保護你。」
「我該相信這些嗎?」
「我為什麼要說謊?」
「因為你是個人盡皆知的狗雜種。」
「科特妮和你有一樣的觀點。」保羅苦笑著說道,「她的話更有禮貌一點,不過她的語調和意思和你完全一樣。但是,」他輕快地接著說道,「這走題了。我說過茱麗•邁森和思瓏•雷諾茲的情況有兩大不同點。第二個是:茱麗在她那麼做之後她覺得她背叛了班尼迪克特。她願意忍受班尼迪克特的憤怒,還有他的拒之門外或者不聽她的解釋。可從另一方面,思瓏並沒有什麼該讓她有犯罪感。她和你有著同樣的驕傲,所以在你繼續踐踏她的驕傲之前請仔細想想。」
保羅推開門。「我知道我說了很多,你可以好好考慮。」他看了一眼他的手錶。「你有半小時的時間決定你是不是要把你還有思瓏的生活弄牛」
「見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她正在幻影號上等你。所以想想吧。她不是在那兒求你。她永遠不會求饒。她想告訴你,對於所發生的事她很抱歉,她還要以適當的方式和你說再見。」
轉過身他向門口走去,接著他停了下來,半扭過身。「還有一件事,」他微笑著說道,「我要和湃瑞斯結婚了,而且從有一晚我的巨大不適中,我發現她有著異常有力的右臂。」
梅特倫抓住了話裡的要害。「她打了你耳光?」他平靜地總結道。
「正是。」
「為什麼?」
「我指責她謀殺了艾迪斯。」
「聽上去是個不錯的原因。」他樂在其中地說道,有點刺耳。
「在那之前的一個小時,我還發現思瓏積蓄的力量更大,而且比湃瑞斯動作迅速。」
梅特倫的眼裡閃爍著興致。「思瓏也打了你耳光?」
「不。她用右勾拳擊中了我,幾乎把我打到了地板上。」
「為什麼?」
保羅嚴肅了起來。「因為她這才發現我利用了她來對付你。」他已經把所有他能想到的可以為思瓏辯解的話都說完了,但是當他審視著梅特倫無動於衷的臉,想要發現一些線索,猜測他的想法時,他的表情令人完全無法讀懂。
保羅走了以後,諾亞坐在那兒,回想著他所說的話。沒辦法確定這個聯邦特工說的關于思瓏的話是不是事實。永遠也不會有證據。可是,他有證據。他一直都有。那證據在思瓏望著他時的眼睛裡,在她依偎著他時的臂彎裡,在她與他纏綿時她的心裡。
這些證據就足夠了,諾亞打定了主意。他站了起來,急切地想見到思瓏,而接著他的腦海突然浮現出一個念頭,笑了起來。不能這麼白白地讓李察森開釋了。在公開毀掉了他的誠信、將他的品格打上問號之後,李察森將要和諾亞糾纏在一塊,成為連襟!
他一邊笑著繼續想著這事,一邊走到了前廳。科特妮在大門口截住了他。「我想是要說再見,」她說,看上去比平日柔和了許多。「保羅說他不認為他說的任何話會對你有什麼改變。別怪我把他帶到這兒,好嗎?我不想你生著我的氣就這麼走了。」她踮起腳,用手臂環住了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吻別,讓諾亞吃了一驚。
「如果我不是更瞭解情況的話,我會以為你竟然會想念我。」他逗她。
她聳了聳肩。「我會的。」
「真的?我不知道你甚至還喜歡我。」
他的行李箱已經在車裡了,他彎下腰把箱子提了起來。她望著他,想要查探他的情緒,諾亞知道,而且她很聰明,能發現任何可以帶給她希望的東西。「如果你能原諒思瓏的話,我會喜歡你更多更多。」
諾亞的視線從她的肩膀上越過,看見道格拉斯站在客廳裡,滿臉希冀地看著他,一如他在科特妮聲音裡聽到的那種表白。急於要離開去見思瓏,諾亞衝他父親眨了眨眼睛,轉身向大門走去。「好吧,如果這真的能讓你倍加喜歡我的話。
這是所有她想要聽的。她開始要將她新發現的這一優勢推向極致。「你知道,」他打開門時,她按捺不住地又說道,『真正會讓我最喜歡的是,如果你能娶思瓏,然後呆在棕櫚海灘。」
諾亞笑了起來,用一個手臂勾住她,吻了吻她頭頂翹起的卷髮。她把這當成「是」,隨即跟著他來到了門口。「諾亞熱切地叫著他,他則坐進了汽車後排的位子裡,「我會成為一個真正的非常棒的姑媽!」
諾亞笑得肩膀不斷地抖動著,他關上了門。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6:36
第五十五章
諾亞來到主甲板尋找思瓏時,直升飛機的旋翼還在不停轉動著。他走過一個船員,他正在檢修甲板上的設備,好準備起航。諾亞不想浪費時間找她,於是他脫口就問:「雷諾茲小姐在船上嗎?」
那船員只知道三件關於雷諾茲小姐的重大事情——船員當中謠傳她是那個沒收他們老闆遊船的聯邦特工的密友;她指控謀殺;她被他們老闆的妹妹帶到船上,而且告訴船員們要保密。那人於是決定對他而言最安全的辦法,就是對事情全不知情。「不,先生,我不知道。」
諾亞點點頭,皺著眉頭從戶外樓梯走上了他的主臥室。如過有遊艇或者是直升飛機到來,甲板上的船員是不可能注意不到的。很顯然,思瓏改了主意,不來和他見面了,這有點奇怪。
他把手插在口袋裡,注視著那張大床,在那兒他和思瓏度過了無數激情恣意和安靜閒談的時光,他開始思忖李察森為她所做的辯護中到底有多少真實可言。諾亞在錄像帶裡看到的那個女人不會害怕面對他,如果她是無辜的話。
思瓏就站在門口,在他的身後,鼓起她的勇氣。她用了好幾個小時仔細想了他倆之間的現實,儘管科特妮相信諾亞會願意原諒她,忘掉這事,一旦他見到她所有的事都會美滿起來,但是思瓏不認為這會是真的。這不是個童話故事。現實是她全心全意地愛他,但是她帶給他的除了當眾羞辱別無其他。現實是諾亞從來沒說過他愛她,他不相信婚姻,而且他也不要孩子。除此之外,他們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現在她最渴望的就是在這最後一次見面時他們能坦誠相對,也許,有一天,他會原諒她。
她向前邁了一步,緊張地顫抖著,但是意志堅決。諾亞背對著她,手插在口袋裡,頭微微地歪著,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我是來說再見的。」思瓏柔聲地說道。
他的肩膀一下繃緊了,慢慢地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
「我是來請你原諒的,我知道這會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思瓏停頓了一下,好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下來,她的眼睛懇切地望著她,企求他的相信和理解。「你怎麼想我,我一點都不怪你。很多次我都想告訴你事實,可是保羅擔心你會對卡特說些什麼。」她長長地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不要因為她的摯愛和心痛而支離破碎,她接著又說:「無論如何我應該告訴你的,因為我打心裡知道你是不會那麼做的。但是,從某方面來講,我們之間這麼快就結束也是最好不過的事。我們倆永遠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他這才開口說話了。「不會?」
「不會。」她朝這間雅致的主臥室打了個手勢。「你是你……而我是……我。」
「對我們兩個,這一直是一個巨大的缺憾。」他說,臉拉得長長的。
思瓏是如此的身心俱顫,以至於都沒聽出他聲音中透出的一絲愉悅。「是的,我知道,但是這無法阻止我每天不可救藥地愛你更多。你不要婚姻,但我想成為你的妻子。」
「我知道。」
「我愛孩子,」她痛楚地說道。淚水極度地模糊了她的視線,她都看不清他了。
他的目光膠著在她的身上,慢慢地俯下身,掀開了床罩。
「但是你不想要孩子。」
他解開了他襯衫的第一顆紐扣。
「我想要你的孩子。」
他解開了第二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6 19:06:44
尾聲
棕櫚海灘高級餐廳裡的每一張桌邊都有人坐著,等位子。的人們都擠進了酒吧和前面的門廳。
領班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他接起了電話。他聽著來電人說話,皺起了眉頭,因為他聽不清。「對不起,你想和誰說話?」他一問,一手摀住了另一隻耳朵,好隔絕身邊的嘈雜。「是的,梅特倫的派對現在是在這兒。我去叫她來聽電話。」
這個領班叫羅倫,是新來雷明頓燒烤餐廳的。他在他的表上找到了為梅特倫派對預定的桌子,接著七轉八繞地來到餐廳靠後的一張餐桌邊。
那兒坐著三個女人:一個是三十剛出頭的令人眼前一亮的金髮美女;一個是穿著雅致的金髮婦人,大約四十七八歲看上去很像是那個女人的母親;還有一個是深色頭髮的十幾歲女孩,穿著驚世駭俗,看上去既不和那兩個女人是一道的,也不屬於這個雷明頓餐廳的高貴客戶群。
因為羅倫不確定那個打電話來的人是要找梅特倫太太還是梅特倫小姐,他於是找了條安全的途徑。「對不起,梅特倫女士,」他對著那三個大笑著的女性說道,「有個電話找你,在我的桌上。」
三個女人都探詢地望著他。
「我們中的哪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問道。
「梅特倫女士。」羅倫強調了一下,對於這件找上他的麻煩事有點氣惱。
「你是新來的,讓我來給你解釋一下吧。」女孩冒失地說道,對他的窘境很是開心。「你看,我是梅特倫小姐,這」——她沖那個年輕的金髮女人點點頭——「是我的嫂子,諾亞.梅特倫太太。而這」——她指著那個年紀大的金髮女人——「是我嫂子的媽媽,是道格拉斯•梅特倫太太。不過,」她又說,滿帶著喜悅和驕傲地拋下了她的王牌,「她也是,我的媽媽。」
羅倫的眉頭抬得高高的,強壓著怒火。「太好了。」
思瓏把她的椅子向後挪了挪,很同情那個男人。「這電話可能是給我的。諾亞從羅馬打電話來說他有可能今晚回來,而不是明天。」
諾亞輕輕地走上樓,來到他三歲大的女兒的房間,故意給了她一個驚喜。「爸爸!」她歡叫了起來,穿著睡衣睡袍朝他衝了過來,管家則立即消失在相連的房間裡。「你早回來了!」
通常,諾亞會把她一把攬進懷裡,但這會兒他背後藏著給她的禮物,所以他衝她咧嘴笑了笑。
「科特妮姑媽今天在這兒!」
「我看得出,」他溫柔地說道。
她把頭歪到一邊,長長的金色鬈發舞動著。「你怎麼看得出?」
「看你可怕的卷髮。」
**********
思瓏在露台上找到了諾亞,他們的女兒坐在他的大腿上。他們沐浴在月光下,悄聲地說著什麼。「爸爸回來了!」阿什萊高興地嚷道。
諾亞抬起頭,看到了思瓏,他的眼睛充滿著愛的暖意和一個無聲的問候。
「我們在告訴對方自己的秘密,」阿什萊透露道。她燦爛地笑著,靠進諾亞的懷裡,要他再悄聲告訴她一個秘密。接著她看著他,說道:「我可以把這個告訴媽媽嗎?」
「是的,」諾亞莊重地說。
阿什萊學著他的語調。「爸爸說,他非常,非常,非常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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