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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琳達.霍華]冷山情熾(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3:21     標題: [琳達.霍華]冷山情熾(全文完)

冷山情熾 作者:琳達.霍華

一次神秘的飛機失事,一次穿越愛達荷荒原的危險旅行,
一種焚燒心靈的吸引...和一次貓和老鼠的致命遊戲。

紐約時報最暢銷作家琳達.霍華,在她最近的浪漫懸疑小說中,
將這些元素融合成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使讀者閱讀時不禁摒住呼吸-
而且讓他們祈求更多。因為在琳達霍華德的世界中,
信任可以是一種武器,親吻可以是一種威脅,親暱可能要人命。

貝蕾-溫蓋特那些詭計多端、長大了的繼子女們很驚訝於自己的父親將他們的監護權交給了貝蕾,而戰爭爆發了。一年後,在西雅圖飛往丹佛的一架小型飛機上,貝雷幾乎因引擎故障死去-然而沒有。

凱姆-賈斯提斯,她性感的德克薩斯駕駛員,設法緊急迫降了飛機。在荒原上的束手無策,同時抵抗著對身邊英俊得要命的男人的內心感受,Bailey開始懷疑這次是否僅僅是個意外。

在貝蕾返回文明社會之後,她的猜疑理所當然地加重了:誰對他們的飛機動了手腳?誰企圖讓貝雷和她的丈夫復合?

貝蕾用自己的生命-和心靈-信賴著凱姆,她必須以智取勝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殺手。
激情,懸疑,情節曲折,UpCloseandDangerous展現了一個受人愛戴的作家所能展現的最精彩部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3:49

  第一章
  
  貝蕾-溫蓋特再次哭醒過來
  
  她討厭做這種事,因為她找不出任何如些脆弱的理由,如果她極度不幸,如果她很孤獨或苦惱,在睡夢中流眼淚還有些道理。但她沒有以上任何一種困擾。最糟糕的是,她現在很生氣。貝蕾不常常生氣,只有面對她亡夫留給她的兩個孩子,賽思和苔姆金的時候,還好,感謝上帝,每個月只有一次,他們會主動聯絡她,來向她要她前夫規定每個月給他們的花銷,他們要麼大喊大叫,迫使貝蕾不得不給他們更多的錢,要麼,他們會想辦法先搞到錢,然後才讓貝蕾知道。他們覺得貝蕾就是個社會渣子,一個下賤的女人。
  
  賽思很兇惡,他讓她在情感上受了很大的傷害,但至少他很直截了當的表明了對她的敵意,他是難對付了點,但與苔姆金的指桑罵槐來比,貝蕾最願意跟賽思打交道。
  
  今天就是把每月的花費匯入他們賬戶的日子的,那就意味著,他們要不會給貝蕾打電話,要不乾脆親自上門來。真好笑!苔姆金最喜歡折磨她的一個手段就是帶著兩個孩子來拜訪她,苔姆金一個人來的時候已經很難對付了,再加上她那兩個又哭、又鬧、又撒嬌的小魔頭,貝蕾感覺比還要累。
  
  「我應該要求精神損失費」她掀了被子從床上爬起來,大聲的抱怨道。
  她在心裡打了個鼾,她沒什麼好抱怨的,在睡眠的時候她幾乎沒哭過,她在嫁給詹姆斯-溫蓋特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子女們什麼樣,也知道他們對她的亡夫在他們財政上的安排是怎麼反映的。事實上,他已經預料到了他們的反映,並已做好了相應的安排,她很清楚走進了一個什麼樣的局面,所以她沒有抱怨的理由,在天有靈的吉姆已經為她的工作付給了她優厚的報酣。
  
  走進豪華的浴室,她瞥了一眼鏡中的影像,要是不去注意那面直通天花板的落地鏡真是很難,有時,她看著自己,有一刻她幾乎完全不能把反射出的倒影和她身體裡面的那個人聯繫到一塊。
  
  金錢改變了她,外在的改變多於內在,她更加的苗條、更加的有味道,因為現在她有的是時間和金錢可以把一個私人教練請到家裡來,或者把她帶進該死的私人練習室。以前她金髮總是髒西西的,現在他們已經用各種金色很有技巧的挑染過,十分的自然。昂貴的修剪修飾了她的臉,線條是如此優美,即使現在,剛從床上爬起來,她的頭髮看上去還是該死的好看。
  
  她總是很整齊,她也穿上了可以與她的工資匹配的服飾,但整齊和完美無暇有本質上的區別,她從來沒美麗過,即使現在,也稱不上標緻,但是有時候確實達到好看,甚至是引人注目的,有技巧的使用高級化妝品使得她綠色的眼睛更具熱情,更有活力,她所穿的衣服都是為她量體裁衣特別訂製的,而不像大多數女人那樣穿同一型號的衣服。
  
  身為吉姆的遺孀,她的完全有理由使用在西雅圖的房子,一座位於棕櫚海灘,另外一位位於緬因州,除非她願意,否則她不必乘坐商業航空公司的客機,溫蓋特公司租用了一架私人噴氣飛機供其使用,並且飛機常常供她使用。她只需付擔她的個人財產,這也就意味著她沒有支付賬單的困擾。無可否認她與這個男人交易的最大亮點就是跟他結婚,並且不到一年,她就成了寡婦。
  
  貝蕾貧窮過,雖然聚集財富從來不是她生活的中心,也不是她的目標,但她不得不承認有了錢之後生活變得安逸很多,她仍然要面對很多問題,之中最主要的就是賽思和苔姆金,但是當他們不按時付賬單的時候:緊迫感消失了。
  
  她要做的全部事情就是監督他們的信託基金,這就是她要認真完成的工作,即使他們將永遠也不會相信,不然就是在混日子。上帝呀,她厭倦了。
  
  吉姆已經為他的孩子們想到了每一件事,當她踏入嵌有霜花玻璃的圓形浴室時這麼想著。他保護了他們的財產,在他有能力的時候,就已經保證了他們在財政上總是安全的。他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非常瞭解他們的性格。然而,他的計劃中不包括在他走後,她將繼續過著怎樣的生活。
  
  他可能從來沒關心過,她難過的想。她就是他要達到目的的一個方法,儘管他喜歡她,認為她是他的,但是他從來沒對她隱瞞過任何事。這一切都是一場交易,一個他先開始和控制的交易。即使他先就知道,他也不會去在乎他的朋友,就是那個朋友在吉姆還活著的時候,公式化的把她邀請到他們的社交圈,吉姆剛一入土就把她像個熱馬鈴薯一樣從他的賓客單上除名了。吉姆的大多數朋友年紀都跟他不相上下,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都認識並與吉姆的前妻莉娜保持友好關係。他們當中也有一些人在貝蕾還是吉姆的個人助理的時候就認識她了。她成為吉姆的妻子使得他們非常不舒服。嗨,她也很不舒服,所以她又怎麼能責備他們跟她有同樣的感受呢?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是的,錢很可愛——非常可愛,但她可不想她的後半生什麼都不做,只有賺錢,而且還是為兩個鄙視她的人。
  
  
  吉姆確定,賽思會感到羞辱,因為他的遺產要被他的繼母,而且還是一個小他三歲的女人掌管,從而激起他的自尊,表現得像個有責任心的成年人,而不是巴黎希爾頓的一個年長的男性翻版。但是到目前為止那還沒有發生,貝蕾也不再有絲毫指望了。賽思有很多機會去專心培養對公司的興趣,這個公司是他揮霍與懶散生活方式的資金的來源。但他一個機會都沒抓住。
  賽思曾經是吉姆的希望,因為苔姆金完全沒興趣也不適合做巨額資金的財政上的決策。
  
  苔姆金全部的興趣的就是一切她所能掌控的現金,她現在成天想的就是要回她的遺產,那樣她就可以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
  
  貝蕾一想到如果苔姆金一旦要回她的遺產,她將會在5年之內的把錢揮霍得一乾二淨,就打了個顫。如果貝蕾自己不管理這筆資金,勢必也得用其它人。
  
  正當她關掉淋浴噴頭,伸手去拿香賓色浴巾,打算把她自己包裹起來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一邊包著頭髮,她跨步出來,在化妝室內接起了無線電話,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沒有應答,設置了一組按鍵。
  號碼被阻攔了,她已經把她所有的號碼都註冊在全國無接聽名單上,所以這個被阻攔的號碼不可能是電話業務員。
  那就意味著,賽思可能聰明的早就想好了怎麼羞辱她,但是在她喝完她的咖啡之前,她拒絕接待他。
  她的責任感只有這麼多,並且這已經超過了界限。
  
  但是,如果電話不是賽思打來的怎麼辦?
  
  賽思忙於參加派隊,鮮少在黎明前入睡,至少不在他自己的床上。
  
  這麼早打電話不像是他的風格。感覺她的界限加大了一點,她又一次拿起了電話,按下談話鍵,儘管答錄機開起並滔滔不絕的講起來。
  
  「你好,」她錄進留言裡的聲音,通過系統的故障,被錄製作成了男性的嗓音。
  她保留了它,用它代替她自己的聲音,因為這樣更加不代個人感情。
  
  當她接起的時候,應答系統在中間停了一會,然後嘀的一聲,又滴答一聲開始記錄。
  
  「嗨,母親大人。」
  
  賽思的嗓音裡充滿了濃厚的諷刺意味。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
  
  什麼事都沒錯;賽思就是在用一種新的惹惱她的方法考驗她。被一個年紀比她大的男人稱為母親,比騷擾她更讓她接受不了,但是他所說的的確是事實。
  
  解決賽思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做任何反映;事實上他的挑釁和掛斷電話已經使他疲累了。
  
  「賽思,最近怎麼樣?」她用冷靜的聲音回答,甚至可以於她當吉姆助手時的聲音媲美。她的語調和她的表情從來沒洩露過任何事。
  
  「再好不過了,」他假笑著回答,「想想我那有錢飢渴症的婊子繼母,正在大把大把的花的我的錢,我連碰一下它們都不行。」
  
  「但那只是親戚之間的小偷小摸而己,不是嗎?」通常她會把羞辱踢回去。
  
  「婊子」他第二次說,他聽到過他父親遺囑上的條款。賽思繼續譴責她是因為他父親的錢才嫁給他的,並利用吉姆的病情甚至說服他把他子女的錢交由她掌管。他威脅保證說要在法庭上對遺囑提出質疑,在當時吉姆的律師曾深深感歎,並給出反對意見認為這個行動不但浪費時間還浪費金錢;直到他死前的一星期吉姆一直有這個能力掌控他的商業帝國。而且,事實上,在他和貝蕾結婚的一年前就已經簽署了。知道這些以後,賽思的臉由黑變紅,對她說了一些髒話,以至於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吸了一口氣,然後他咆哮而出。
  
  貝蕾告訴她自己不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是單單一句「婊子」不會讓她少塊肉。
  
  另一方面,叫她「賊」是支配她的第一步。
  
  「談談你的遺產吧,有一個投資的機會,我想把它們用於投資,」她波瀾不驚的說。「為了達到最大的收益,我需要盡可能多的把它們都投入進去。所以,如果你每個月的零用錢被削減一半你不會介意的,是吧?大概只有一年。」
  
  安靜了幾分鐘以後,賽思狂怒的大叫,「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這是貝蕾第一次聽到賽思威脅她,打擊使他脫離了原有的方式。
  
  威脅對她沒用。賽思只會嚇嚇她,但他不會真的行動。
  
  「如果你還有其它的投資項目,就給我看一下,我願意考慮考慮,」她盡可能禮貌的說,如果他告訴她詳細的內容而不是要殺她。
  
  「要對他們全面的考察,然後把你的計劃以書面的方式呈上來。我會盡量做決定實施,但可能需要幾個星期。明天以後我要去渡假,希望有幾周空餘的時間。她的回答以耳中傳來啪嗒一聲掛斷電話而告終。
  
  不是美好一天的開始,她想,但至少她已經把和賽思的對話抱在腦後了。如果,現在她能避開苔姆金的話就更好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4:24

  第二章
  
  當他把藍色的雪佛蘭巨無霸開進他的車位時,卡梅倫-賈斯提斯快速地掃了一眼小飛機場和停車場。
  雖然還不到早上6點半,但他卻不是第一個到達的。他們的頭,J&L空中客車的負責人,布萊特-拉森早就到了,那輛銀色的考維特跑車對他來說即是他的朋友又是他的夥伴,還有那輛紅色的福特福克斯說明他們的秘書小姐克倫-凱明斯基也已經到了。布萊特來得很早,但克倫習慣在其它人來之前就進入辦公室,她說那是她做任何工作都不會被打擾到的僅有的時間。
  
  雖然天氣預報說今天多雲,但這天的早晨卻陽光明媚,天氣也很晴朗。陽光照射在四駕J&L飛機上,使它們看上去閃閃發光,即使都這個時間了,凱姆還是停了下來盡情的享受眼前的景色。
  
  雖然噴漆的價格十分昂貴,但是與呈現出來的畫面相比還是很合算的,閃亮的黑色曲線被一條從頭到尾向上彎曲的白色削薄曲線由中截斷。天道和天鷹,兩架斯納飛機所有的貸款都已付清,他和布萊特在貸款的頭幾年裡腿不粘地的忙碌,他們除了工作就是飛行,使得他們盡快地還清了所有的債務,並提升了他們在銀行的良好信譽。琵琶幻影幾乎是他們自己的作品,並在付清它貸款之後,他們計劃減少一倍時間還清八個座位的李爾45xr,那可是凱姆的寶貝。
  
  雖然實際上李爾在長度和機翼跨度上都與襲鷹F-15E接近,凱姆的搭檔布萊特在空軍部隊的時候就駕駛這種飛機,然而他現在更習慣於駕駛小型斯納和中型的幻影,更喜歡他們的靈敏性。凱姆在部隊的時候駕駛的是巨型延伸者KC-10A,他現在所想的就是:擁有更多的飛機。他們是完全不同,兩種類型的飛行員。
  
  布萊特是戰鬥型的飛行員,驕傲自大,反應快得如同閃電;凱姆是一個可以依賴和信任的人,當你的飛機在數千英尺高的天空上,正在以數百英里每小時的速度飛行,這時候飛機需要補給燃料才能繼續飛行,他就會向你伸出援手。李爾需要每一寸在小飛機場可以提供的跑道供以起飛所用。所以布萊特非常樂於看到在這些飛行中凱姆得坐在駕駛席上。
  
  凱姆認為,他們已經做得夠好了,因為他們正做著兩個人都喜歡的工作。都把飛行視作生命。他們相識在空軍學院,雖然布萊特大凱姆一屆,而且在不同的部門,不同的崗位,不同的發展方向,但他們成了朋友,並把這種友誼一直保持下來。他們彼此見證了三次不成功的婚姻,兩次是布萊特的,一次是凱姆的,並且看著彼此交了一大堆女朋友。不知怎麼他們幾乎同時決定當他們離開部隊的時候打算與對方共同經營事業,並用電話和電子郵件的方式告知了彼此,至於經營什麼事業從來就不是個問題。小型飛機的租運服務就好像為他們特別發明的一樣。
  
  這個活兒的確不錯。他們現在有三名機械師,一名兼職飛行員,一支由一名全職和一名兼職人員組成的清潔隊伍,還是克倫,她是這裡最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她用她的鐵手腕管理整支隊伍,絕對絕對不充許說粗話。開這家公司是個很好的營生,他們兩個人靠著它掙了不少的錢。每日的飛行不像軍隊中那樣刺激和驚險,但是凱姆再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盡情的享受生活帶來的樂趣。當然布萊特跟凱姆不一樣,戰鬥型的飛型員樂於追求刺激,但是他已經適應了這種生活,並且偶爾客串一下國家空中巡邏員的角色。
  
  在地段的選擇上他們也很走運。這個飛機場對他們再合適不過。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這個地段對最大的客戶——溫蓋特集團總部來說非常方便。他們客運量的百分之六十是搭載溫蓋特集團的員工,他們大部分是管理層人員為工作所需,雖然有時家屬們也會乘飛機短途旅行。再有,其它的好處就是機場提供優秀的安全系統,並且J&L有三間不同一般的辦公室。是布萊特聯繫並得到了溫蓋特的生意,通常,當凱姆載那些黑西裝的滿世界轉游的時候,運送家屬們的工作就由他完成。這樣的安排對他們兩個來說再好不過,因為布萊特比凱姆更善於與家屬們打成一片。溫蓋特先生是個漂亮的男人,可他的孩子們卻跟他一點也不像,而且在他死後還留下了一個比冰川還冷漠無情的小妻子。
  
  凱姆爬出了他的巨無霸。凱姆爬出了他的巨無霸,他很高肩也很寬,這輛大車正好適合他,給他的腿和頭留出了足夠的空間。他不惶不忙地走向航空站大樓的一側,那裡有一扇專供他自己出入的小門,揮了揮他的身份識別卡,門開了。一條狹窄的走廊直通往他的辦公室,此時的克倫正坐在那勤奮的敲著她的電腦鍵盤。一束鮮花正插她書桌上的花瓶裡,混合著陣陣的咖啡香氣。她總能夠收到花,儘管他懷疑那些花是她自己買的。她那個滿臉胡查,一身黑皮穿戴的摩托車騎手似乎不像是買花之類的人物。他知道她快三十歲了,也看到她把黑色的長髮弄成了紅髮的短髮,並且把辦公室管理得像個油炸的蠶蛹子。但是除了這些他可不敢再挑她毛病。另一方面,布萊特經常不怕死的去摸老虎屁股,挑釁她的權威。
  
  「早上好啊!陽光小姐,」凱姆如此向她打招呼,因為,見鬼,他可不敢用別的方式惹毛她。
  
  然後她用她那特有的回答方式——斜迷著眼睛瞅了瞅他。此時的克倫離從邁阿密到西雅圖一帶早晨的陽光差得十萬八千里遠。布萊特曾經發表言論說,她就像一隻夜裡在垃圾場活動的導盲犬,直到早晨9點才又變回人類,克倫沒出言反駁,但是布萊特的個人郵件從此失蹤了一個月,一直到他找出原因並承認了錯誤,郵件才又重新被送來,但是送來的全是他拖欠了一個月的賬單。
  
  選擇謹慎多於鹵莽,凱姆沒多發言;自己沖了一杯咖啡,踱步打開布萊特辦公室的門。「你可真早啊!」他把一邊身子倚靠著門框說。
  
  布萊特冷冷的瞅了他一眼。「不是自願的。」
  
  「你是說,克倫一大早給你打電話把你叫來的?」凱姆聽他後面有一個聲音,要麼是咯咯的笑聲,要麼是一聲叫聲,反正對克倫來說都一樣。
  
  「跟糟糕差不多。幾個傻瓜直到最後一秒鐘定了個8點的。」
  
  「我們不能叫他們『傻瓜』,」克倫自動自發的說。「我得提醒你,他們可是我們的客戶。」
  
  當她說話的時候布萊特正啜啜了一口咖啡,差點笑得嗆著自己。
  
  「客戶」,他重複了一次。「明白。」他指著一張他剛寫過字的紙,凱姆看出那是一張時間表。
  
  我已經叫邁克今天下午用天道去送斯波坎(邁克-加德納是他們的兼職飛行員)。所以我就把解放出來開幻影去洛杉磯.如果你能開天鷹送尤金的話—或者如果你更願意跑洛杉磯這趟活,我們可以交換。」
  
  不論是誰第一個進辦公室,誰就得開始做這些文書工作,也就是為什麼布萊特很少早到的原因。他用飛機飛行的範圍搭配航班飛行的路程,而這是常識,因為如果他們不用停下加油的話,還是相當節省時間的。正常情況下,凱姆更願意飛洛杉磯,但是他這周已經飛了好幾個長途旅行了,他需要休息。此外也需要用幾個小時來駕駛一駕斯納飛機,他駕駛過這麼多次的李爾和琵琶幻影,也得用點時間來適應適應小型飛機了。「不用了,就這樣吧,也該給我幾個小時了。明天的情況如何?」
  
  
  「就倆。明天我又得起個大早了;送溫蓋特太太去丹佛度假,所以除非捎什麼東西,要不就得空機回來了。另一個就是……」他停頓一下,查看起在他書桌上那張克倫已經寫好的合同書。
  「有一批貨物要運到薩克拉門托去,」克倫的聲音從外間的辦公室傳了過來,很大方的承認了她在偷聽。
  「要運到薩克拉門托去的貨物,」布萊特咧著嘴笑著大叫,好像凱姆沒聽見一樣。咆哮又一次響起來。
  
  布萊特草草寫了一張便條把它推到桌子的另一邊;凱姆從容踱步過去,用一隻手指按著轉了一圈。
  問問她狂犬病好了沒有,便條上寫著。
  「尊命,」他說,然後提高了他的音量說:「克倫,布萊特讓我問問你——」
  「閉嘴,傻瓜!」布萊特飛起一腳正踹到凱姆肩上阻止他把話說完。凱姆大笑著離開,走回他自己的辦公室。
  克倫又用她那招牌表情斜瞇了眼他。「布萊特想讓你問我什麼?」她盤問道。
  「沒什麼。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凱姆表情無辜的說。
  「我就覺得,」她嘀咕著說。
  他剛坐下電話就響了,按理說接電話應該是克倫的活,但她現在很忙,他卻很閒,也就意味著他得接電話。
  「空中客車。」
  「我是賽斯-溫蓋特。我繼母是不是訂了明天的飛機?」
  這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很沒禮貌,引起了凱姆的反感,但是他使他的聲音盡量的不帶感情色彩。「是的,她是訂了。」
  
  「要去哪?」
  
  凱姆想告訴這個蠢貨,不論溫蓋特太太去哪都不關他的事,但不管他是不是蠢貨,他總歸也姓溫,對於J&L還能不能保持和溫蓋特集團的業務往來起著很大的作用。「丹佛。」
  
  「她什麼時間返回?」
  
  「我不清楚確切的日期,大概兩個星期左右。」
  
  還沒等說完對方就掛了線,連聲「謝謝,」「不錯,」等的話都沒說。
  
  「雜種,」當他喀嚓一聲放下聽筒的時候嘟嚷著。
  
  「是誰?」
  
  克倫的聲音從敞開的門裡飄出來。有什麼事是她聽不到的嗎?見鬼,辟里啪啦敲打鍵盤的聲音從來都沒停過,連半秒都沒有。這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賽斯-溫蓋特,」他回答。
  
  「老闆,我跟你的感覺一樣,他正在監督溫蓋特太太,不是不?我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討厭對方」一點不奇怪;第一任溫蓋特夫人,他幾乎記不清她長什麼樣了,她死後還不到一年,溫蓋特先生就娶了那個比他兩個孩還年青的私人助理,「可能她去逝的時候他還會在家裡舉行宴會呢。」
  
  「那還早呢。」
  
  「他也是。」
  
  「那可能就是為什麼老溫蓋特先生會留下她來掌管錢財。」
  
  凱姆覺得意外的站起來走回他的辦公室。「你在開玩笑,」他衝著她的背說。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手指仍然飛快地敲打著鍵盤。「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什麼?」沒有任何家庭成員也沒有任何集團裡的管理者與他討論過個人的財政話題,所以他不信相他們會跟克倫討論過這種話題。
  
  「我知道,」她指出。
  
  是的,你很可怕。在他還沒有因為說出這句話而引來大麻煩的時候就把它又吐回了肚子。克倫有她自己打聽消息的方法。「你怎麼知道的?」
  
  「我聽到的。」
  
  「如果是真的,他們互相厭惡也就不奇怪了。」天哪,如果他處在賽斯溫蓋特的立場,他可能也會像個雜種一樣對待他繼母。
  
  「好吧,就算是那樣。老溫蓋特先生是聰明的人。想一想。你會把成百上千萬美元留給賽斯或苔姆金負責嗎?
  
  凱姆不得不仔細想想,可能每一秒鐘就會賺上一千或損失一千美元。「沒門。」
  
  「好吧,他也會這麼想。我喜歡她。她很聰明。
  
  「我希望她能聰明的能在溫蓋特先生死後把門上的鎖換了,」凱姆說,然後注視著她的背,因為他可不相信如果賽斯-溫蓋特有機會,會不把一把刀伸進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4:45

  第三章
  
  第二天早晨吵鬧的電話鈴聲驚醒了凱姆,他閉著眼睛開始摸索電話。如果是打錯電話的話,只要他不睜開眼睛就能夠回頭再繼續睡覺直到腕表的鬧鈴聲再次把他吵醒。他從已往的經歷中總結出來,一旦他睜開眼睛,可能就再也沒法睡了。「喂」
  
  「老闆,穿上你的褲子馬上過來。」
  
  克倫,媽的,他忘記了緊閉著眼睛,腦子瞬間清醒。「怎麼了?」
  
  「你那個傻瓜合夥人的眼睛腫得幾乎都睜不開了,就剩喘氣了,他覺得他今天應該飛往丹佛。
  
  凱姆聽見電話那邊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正在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一點也像布萊特。「那是布萊特嗎?」
  
  「沒錯。他想知道,為什麼我叫你『老闆』而叫他『傻瓜』。」因為有些事就是那麼明顯,她就是這麼快速和明白地回答布萊特。她把注意力重新轉到凱姆身上說,「我已經問過邁克了,但是他沒法及時趕到接丹佛這趟航班,所以我把你去薩克拉門托的任務給了他所以這趟活你就得接了。
  
  「我馬上到,」他說,掛上電話直衝浴室。他只用了4分23秒就完成了淋浴和刮臉,隨便披上一件黑西裝,抓起帽子和旅行包,(因為這種事常常發生,所以他總是打好行李以備不時之需。)在6分鐘之內離開家。然後他又返回來關掉設置在1小時後自動運行的咖啡機,因為他不知道是否停下來吃早餐,他從小櫃裡抓起一些可以在車上吃的混合小棒放進口袋裡。
  
  媽的,媽的,媽的。當他在高峰時段的路面迂迴前進時,在心裡咒罵道。今天他的乘客是那個冷漠無情的溫蓋特寡婦。布萊特跟她相處得不錯,但是他幾乎跟每個人相處得都不錯,凱姆幾乎沒什麼機會去接觸她,她的臉很臭,從沒把他放在眼裡過。在軍隊的時候,他接觸過她這類型的人,當時就與他相處得不好,現在更是不可能了。他會讓他的嘴緊緊閉上以防禍從口出,但如果她要是很不對他的路,他一定會讓旅行成為她終生難忘的一次,在抵達丹佛之前他一定會把她氣得七竅生煙。
  
  他準時到達;因為住在西雅圖市郊,遠離城市,所以當其它路面的汽車擁擠不堪的時候,他這邊的公路相對要暢通許多。從掛斷電話到把車順利停進了他的停車位只用了27分鐘。
  
  「可真夠快的,」當他提著旅行包進入辦公室時,克倫說道。「我有個更壞的消息。」
  
  「說吧。」他放下包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幻影正在修理中,丹尼斯說今天還使用不了。」
  
  凱姆沉默的啜了口咖啡,考慮起這個問題。幻影飛往丹佛不用在途中二次加油。很顯然李爾也可以,不過它是需要團隊合作的,不用只有一個人,雖然他可以一個人控制李爾,但是他更希望有個副駕駛從旁協助。斯納飛機都飛不了這麼遠,除了天道有一個18000英尺的飛行上限,天鷹的上限是13500。克羅拉多的一些峰頂達到14000英尺,所以飛機的選擇就是別無選擇。
  
  「用天道,」他說。「我會在鹽湖城那裡加油。」
  
  「正如我所料,」布萊特說著走出了他的辦公室。他的嗓音如此低啞,聽起來像一隻鼻竇阻塞的青蛙。「不早告訴過全體員工要隨時候命。」
  
  凱姆抬頭觀看。克倫不但沒誇大其辭布萊特的情況,相反已經算是輕描淡寫的陳述了。他的眼睛又紅又腫,只露了一條窄窄的藍色小縫。他的臉上斑斑點點,正在用嘴喘著氣。總之,他看起來慘透了,要是他的感受跟他的表情一樣的話,可真夠他受地。無論他起得是什麼東西,凱姆都不想知道。」「離我遠點,」凱姆警告道,並像交通警察那樣擺了個阻止的動作。
  
  「我已經給他噴過殺菌劑了。」克倫盯著辦公室那頭的布萊特說道。「一個考慮周到並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這個時候就應該呆在家裡,而不是到他工作的地方四處散播病菌。」
  
  「我能飛行。」他嘶啞道。「就是你堅持說我不行。」
  
  「溫蓋特太太肯定願意花5個小時跟你關在同一架飛機裡。」克倫諷刺他道。「我反正是不想跟你呆在同一間辦公室內超過5分鐘。回家去!」
  
  「這是我第二次說這句話,」凱姆咆哮著:「馬上給我回家。」
  
  「我得的是充血,」布萊特氣喘虛虛反駁道。「只是還沒發出來布而已。」
  
  「等你發出來再說吧。」
  
  「你不會喜歡運送家屬的。」由其是溫太太,凱姆想,但他說出來卻是:「沒什麼大不了。」「她更喜歡我。」現在的布萊特聽起來就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但是當有些事阻礙到他飛行時他總是不高興。
  
  「她可以克服一下,只有5個小時。」凱姆毫不退讓,如果他可以的話,她當
  
  然也可以做到。「你生病了,我沒有,討論到此為止。」
  
  「我給你查了今天的天氣預報。」克倫說,「就在你的電腦裡。」
  
  「謝謝。」他走進辦公室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查看起來。
  
  布萊特站在辦公室門口,似乎不太知道他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看在老天的份上,」凱姆說,「找個大夫看看,你看起來像個乾癟的肉豆蔻,你可能對某些東西有過敏反應。」
  
  「沒錯。」他打了個很響的噴嚏,然後又開始一個勁的咳嗽。從他坐的地方看不到克倫,但是他聽到嘶的一聲,然後布萊特就被一團霧氣團團包圍。
  
  「看在老天的份上,」這位帶病的老兄氣喘虛虛的一邊說一邊揮動手臂以驅趕霧氣。
  
  「這對呼吸可不好。」只不過她多噴了一點。
  
  「我走。」在揮舞幾分鐘無效後他嘟嚷著說。因為他不但失去了領空,連領土也在縮小。「我走,我馬上走,但是如果我因為吸入過多殺菌劑而死,你們就都得被開除不可。」
  
  「如果你死了,就沒人會開除我們了。」當他光鐺一聲甩上辦公室的大門時,
  
  克倫對著他的後背給他最後一句反擊。
  
  一陣沉默之後,凱姆說:「再多噴點,把他碰過的東西都噴上。」
  
  「再給我拿一罐來,這罐快用完了。」
  
  「我回來給你帶一箱。」
  
  「我現在要在他碰過的門把上噴一些。但是最好離他的辦公室遠點。」
  
  「衛生間噴過沒?」
  
  「我可不去男廁所。我過去以為男人也是人,結果進去過一次差點沒嚇背過氣去。要是再讓我進去我可能會瘋掉的。要噴,你還是自己噴吧。」
  
  他在回憶她為他們做的那些微小得難以置信的細節。他也想到了如果她不在可能性,那麼整個公司肯定會陷入一團混亂。見鬼的可能性;她使得一切都該死的確定。當他掂量哪邊輕哪邊重的時候,得出一個結論:衛生間內的噴撒工作的確不是她職責範圍。「我現在沒時間。」
  
  「衛生間不會到處走的,而且我用女廁所。」
  
  意味著她可不管男廁所有沒有病菌。
  
  他盯著敞開的門,方才意識到他們的對話幾乎都是一個在辦公室外面,一個在辦公室裡面進行的,決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沒看到她本人。
  
  「我要設一面大圓鏡,」他說。「就挨著外面的門。」
  
  「為什麼?」
  
  「因為那樣,我再跟你說話的時候就能看到你了。」
  
  「那你為什麼要看著我說話?」
  
  「因為我要看你跟我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在齜著牙的笑。」
  
  凱姆先把他的旅行包放進行李箱裡,然後檢查天道,盤旋了幾個圈,查找是否有鬆動和磨損的地方。他一會兒拽,一會兒推,一會兒又踢。他爬進駕駛艙似飛幾次,查看每一條記在夾板單子上的步驟。他對整套程序早已駕輕就熟,可以在睡眠中把它完成,但是他從來沒有只憑借於他的記憶;一時的分心就會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失。所以他行動的每一步都按著單子來做,因為他有過那種經歷。當他飛行到兩英里的時候就不應該出現任何問題。看了看表,溫蓋特太太就快到達了。他開始發動引擎,聽聽它的聲音是否正常和平順。
  
  他查看了一下監視器的屏幕,加倍的檢查了所有的數據,一切正常,然後在朝著航空站(也就是他將要接乘客的地方)前面用鏈條聯接的大門空轉前,檢查了四周的地面情況。從他眼角餘光中,他看到在停車場方向有一道運動的光影,他的一瞥足剛剛夠長去證實那是一輛深綠色的路虎正要停進最近的一個可提供的車位。
  
  看見她開路虎總是讓他大吃一驚。溫蓋特太太看起來可不像一位會開實用車或越野車型的女人;如果這是他遇見她的第一面,他一定會認定她更喜歡大個的豪華車——不是越野車,而且她會坐在後面,由其它人來替她開。然而她總是自己開車,驅動四個輪子到處跑,她好像打算隨時要飛起來。
  
  他已經減少過分接近了,正常情況下布萊特已經等在大門那,而且已經幫她把她的行李取出來並放置在飛機上。他朝她站的地方看了一會,眼看天道逐漸接近,然後她關上車門走到後面開始自己拽出她的行李箱。他仍然離大門有60碼的距離,及時到達是不可能的。
  好極了。她可能在登機之前就開始生氣了。因為都沒人到那去幫她一把。然而,至少她沒站在那鼻孔朝天的傻等,直到確實有人露面為止。
  
  他一抵達位置就停下發動機爬了出來。當他轉向大門的方向時看到她正從航空站大樓裡走出來,一手拖著個手提箱,一手拎著個大手提袋。此外,克倫還拖滾著另外兩個行李箱,跟在她後面。
  
  溫蓋特太太注視他大踏步走近,然後轉過身面對克倫。「我原以為布萊特會來駕駛我的飛機,」用她一貫的冷漠態度說道。
  
  「他生病了,」克倫解釋說。「相信我,你不會願意跟他呆在一起的。」
  
  溫蓋特太太沒慫肩,也沒讓她的表情流露出一點心裡的想法。「當然不會,」她簡短的說,因為她戴著黑色太陽鏡所以完全看不到她的眼睛。
  
  
  「溫蓋特太太,」當他抵達他們那裡時凱姆打招呼道。
  
  「賈斯提斯機長。」當他一打開大門的時候她就邁了進去。
  
  「讓我來為您提著包。」
  
  在他的手碰到手提箱把手時她沉默的鬆開了握著手提箱的手。他按著她的指示,沒有說話,當他把手裡的手提箱和另外兩個包裹放進行李櫃的時候好奇道是不是她把衣櫃裡所有的衣服都帶來了。包這麼重,她可能每次坐商業航空公司的航班都得付超重費。
  
  當只有一位乘客的時候他或她經常選擇坐在他的旁邊,而不是駕駛艙後面四個乘客席位中的一個,部分原因是因為戴著耳機(飛行員戴在頭上的那種收話器型耳機)跟他講話更容易一些。他幫溫蓋特太太進入飛機,當她昂首闊步走進艙然後向裡栽的時候,他扶了她一把;她在他後面的席位上坐下,很顯然她不想跟他講話。
  
  「請坐在另外一邊的座位上,」他直接說,他的語調更像是命令而不是請求。雖然他加了個「請」字。
  
  她沒有移動。「為什麼?」
  
  雖然他已經離開空軍隊部差不多7年的時間了,然而軍隊的習慣如此根深蒂固以至於凱姆差點沒衝她狂叫而讓她挪動屁股,現在那樣做很可能會導至他們的合同將在下一小時被取消。他不得不咬緊牙關,設法用相對平穩的語調說,「如果你坐在另一邊的話,我們的重量會更加平衡。」
  
  她沉默地移到右手邊的座位,彎下身子打開她的大手提袋,掏出一本精裝的厚書本然後馬上把她的鼻子埋在了裡面,她仍然帶著她的太陽鏡,所以他很懷疑她能看下去一個字。她的反饋信息很響亮也很清晰:不要跟我說話。好的。他比她更不願意跟她說話。
  
  他鑽進他的座位,關上門,戴上耳機。
  
  克倫在回到樓裡之前向他揮了揮手。發動引擎之後,所有數據自動檢測正常,他收起活動舷梯把飛機滑入跑道。在起飛過程中,她甚至一次都沒把頭從書本中抬起來過。
  
  好呀,他譏諷的想,它將會是一次十分漫長的5小時。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5:05

  第四章
  
  
  好極了,當貝蕾一看到賈斯提斯機長從斯納飛機的駕駛艙裡爬出來並朝著大門走來時就應該想到。從他高高的個子,勁瘦的肌肉,寬闊的肩膀來看,決不可能把他錯認成布萊特-拉森,那個一直以來送她旅去行的飛行員。布萊特是個能使人愉快並且非常和群的人,然而賈斯提斯機長卻跟她犯沖,他很明顯的不喜歡她,儘管他沒說出來。自從嫁給吉姆-溫蓋特以後,她已經非常習慣於所有人都在指責她,雖然她從來沒表現出容易生氣的樣子,但是他對她的態度確實讓她很生氣。
  
  她該死的厭煩了被看作是個不顧病人死活的周八皮。整個情形都是吉姆的主意,不是她的。是的,她做這些事就是為了錢,但是,真該死,她所掙的就是每個月付給她的工資。賽斯和苔姆金的遺產在她的掌控下不但安全,而且正在以良好的比率增漲中。從任何意義上說她都不是個管錢的好手,但是她對投資很有天份而且對市場理解得也很透徹。吉姆已經想到她在她個人的投資中有一點過於謹慎,然而一旦關於信託基金,他設想得確實其准無比。
  
  她設想過在報紙上發佈一條廣告,把所有的事情澄清,但是為什麼她要向別人證明她自己?娛樂他們(Screw』em不懂什麼意思,自己想的)。
  
  與吉姆的那些老朋友相處非常簡單,就是不在進行社交往來,她很高興不用再把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們當作她的朋友。然而她卻不得不浪費幾個小時與邵普絲先生關在一架小飛機上。除非她想取消航班直到布萊特好起來,或者坐商業航班去丹佛。
  這個想有很誘人,但她可能沒法在外面搭乘下一班航班了,假設如果她可以甚至及時抵達機場登上那架飛機的話,那麼她現在已經跟她弟弟和弟媳一樣在從緬因飛往丹佛的路上了。洛根應該已經租好了一輛汽車正等在那裡,只要她一到達他們隨時可以出發。他們預計在今晚8點到達他們已經選好的邊區村落。對貝蕾來說整個主意聽起來就想天堂一樣:兩周不必接聽電話,不會再有冷言冷語,最主要的是看不到賽斯和苔姆金。
  
  漂流是洛根的最愛,他和他的妻子小桃甚至因為漂流而相識。貝蕾在大學的時候參加過漂流活動然後就喜歡上了它,所以與他們一塊渡過似乎是一個完美的度假方式。她的家人分散在各地,從沒搞過大規模的聚會,所以她至今還沒見很多家人一起出現過。她的父親與他的第二任妻子住在俄亥俄;她母親的第三任丈夫4年前過逝,然後他與她第二任前夫的寡婦妹妹住在佛羅里達。貝蕾的姐姐,肯乃蒂住在新墨西哥。貝蕾與小她兩歲的洛根最為親近。但至從吉姆的葬禮以後她一直沒見過他,他和小桃是僅有地兩個參加活動的家庭成員。小桃非常的討人喜愛,是貝蕾在她所有非血緣親屬中最喜歡的一個。
  
  整個旅行都是小桃的主意,並且他們通過電子郵件制訂了幾個月的細節部分。在計劃中他們要租一些大一點兒的用具,像帳篷,露營所需的小爐子和提燈等。他們大概要在河岸邊露營兩個星期,他們會帶上食物和水,以及其它必需品,像在丹佛使用的衛生紙,但是貝蕾的手提箱裡仍然被她認為有用的物品塞得滿滿的。
  
  她有限的漂流經驗讓她學會:有些東西,你認為它們沒用,但當你想要用到它們的時候,你又發現你沒有帶。此外,她先前的兩次短途旅行,就在前不久,當時完全的沒有準備,使得原本應該有趣的旅行變得痛苦不堪,因為她不得不用她多餘的襪子充當襯墊,也就意味著整個旅程她不得不忍受著一雙又冷又濕的腳,一點也不好玩。這次事先她已經仔細閱讀了郵購的旅遊指南裡的所有內容,並且訂購了每一件她想像能夠用得上的物品,比如一包一次性的海棉牙刷,防水撲克牌和一個書燈(booklight)。
  
  洛根會大肆嘲笑她的大動干戈,但是如果他碰巧需要她帶的東西,她將會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她甚至還帶來了一小卷膠帶以備她的賬棚漏水時用,上次旅行中就發生過,真是痛苦的旅行,她喜歡漂流探險,而且連被水打得又冷又濕的時候也是她快樂的一部分,但是,當她事實上不在筏子裡的時候,她認為最舒服的地方就是呆在家裡。好吧,她是有點小女人,但是她肯定小桃也想用一桶河水,一條
  肥皂來清理清理疲累的身體。
  
  她如此的期盼這次旅行,以至於不想有一丁點的推遲,甚至不得不忍受賈斯提斯機長的陪同。每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都想用鼻子哼一聲。賈斯提斯機長,看到上帝的份上。聽起來就像喜劇小說裡的主人公。
  
  他從她手上接過三個大包甚至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放進了行李艙,但是,雖然他板著臉什麼表情都沒有,但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把她櫃子裡所有的物品都帶來了。只要是人,至少得有點疑問,或者乾脆問她是不是要在那裡安家;布萊特不但都嘀嘀咕咕,而且還會表現得像手提箱比他還重的樣子,開個無關緊要的玩笑。可不會把臉板得跟石頭一樣,儘管;她從來沒見他笑過。
  
  當他把她拉上飛機時,他的手握得很緊所以沒料到她還會踉蹌,布萊特沒拉過她,她意實到;由於他慵懶的個性,他很仔細的不去超越她的個人防線,自從她嫁給吉姆以後她的個人防線就在不斷的擴張。現在她只不過不再信任大多數人了,那些人使她變得很不自然並且不易接近。賈斯提斯機長也沒有看到她「不准碰觸」的標誌,也許他僅僅是不在意。他的掌握非常牢靠,他的手比那些她平時常接觸的公司的執行者和股東們的手堅硬並粗糙得多。他的手很熱,接觸時的電流,使她的心脹快速的跳動。
  
  她無話好說不得不聽從他的指揮移到另一邊就坐,她一擠緊安全帶就翻出本書假裝專心致志地閱讀起來,而實際上卻一點兒也看不進去,總是在胡思亂想。被男人輕輕一碰就會起反應難道不可悲嗎?還不是其它男人,是一個明顯不喜歡她的男人。好吧,在她現在的生活裡根本不可能出現任何羅曼史,這種況況會一直持續到她處理完吉姆子女們的事情以後,國為她不願意讓他們受到傷害或者傷害其它人。是的,她有時候也有需要。但是她的驕傲不充許她在像賈斯提斯這樣的人的面前表現出來,會讓他覺得她的眼光很低,什麼男人都可以似的,見鬼,肉體上的確如此,他是個有吸引力的男人,不十分英俊,由於他臉上的滄桑感,跟那種漂亮的小男孩一點也不一樣,但是絕對有吸引力。不能被忽視的灰色眼眸,由其的深邃,帶著那麼點淡淡的藍色。那雙眼睛通常很冷也很疏離,好像從來不知感情為何物。
  
  他和布萊特很顯然是很好的朋友,儘管,她想像不出他跟某人會存在真正的友誼。當布萊特談起他時,雖然聽起來他像是真的喜歡並尊敬賈斯提斯。「一個飛行員中的飛行員」是一次布萊特對他的描述。「絕對的冷靜。我發誓,他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緊張。他可以在颶風裡平穩的駕駛KC-10,不會出一滴汗。」
  
  貝蕾非常的好奇,後來還特意去網上查找KC-10究竟長得什麼樣。
  
  現在就簡單了,就想像一下他坐在駕駛艙裡,一架接著一架飛機猛衝到他後面去補充燃料,他還平穩的駕駛著。雖然她不確切的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工作的,但是,她知道肯定不容易,不是以一小時幾百英里的速度,而是要面對強風的擊打。
  
  她從糊思亂想中清醒過來,然後發現她沒盯著書在看,而是一直盯著他聽手在瞧,如些鎮靜的控制著飛機。真丟臉,又開始盯著人家看了,感謝上帝她帶著墨鏡,所以他看不出來她一直注視著他一想到他可能好廳她是怎麼通過那些黑色鏡片看書的。她可沒那本事,但是他不需要知道。
  
  她很彆扭和不舒服,根本不像她了。她需要放鬆一下,並把注意力轉到其它地方去。如果把墨鏡摘掉,她就可以正常的看書了,這是一本不錯的書,但是她伸手要拿掉一路戴著的墨鏡時,卻又把他們推回了原處,他們是很好的屏障,而且她覺得有必要。好吧,看書是不行了,那麼小睡一會兒怎麼樣?
  
  天還太早,還不到中午,她可以假裝小睡,就像她假裝閱讀一樣,但那樣一來她還是會糊思亂想。
  
  要是把筆記本帶來的話,她就可以打打遊戲,但是她把它放在了家裡,所以在今後兩周內她不可能在去訪問英特網,因為電腦的電池用完以後就會成為廢鐵一堆,她還得拖著這些重量到處走,除非帶備用電池,她已經帶了太多東西了,再也裝不下了。他們的嚮導應該有車來載他們的紮營用具和隨身物品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但那裡會有三艘筏子,每一個能坐6個人,也就意味著得裝18個人的用具和隨身物品到處轉悠。她希望他們的嚮導會開著非常大的車來。
  
  今後兩周她肯定會感到非常刺激。有些漂流運動會很有趣,有些會很刺激,有些會非常非常的危險,但是整整兩周的時間她再不用去注意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也不用再被那些公開表示看不起她或斜瞪著她的人團團包圍。她可以完全放鬆下來,盡情的歡笑玩樂,做回她自己。在這兩周的時間裡,她自由了。
  
  她向窗外注視了一會兒,注視著廣闊的華盛頓地區。商業航班很快,但她更願意坐小型飛機,因為在低空她看到的影物會更清晰。發動機的嗡嗡聲催人入睡,她確實瞇了一覺,她的頭枕在皮製的椅背上。早晨的陽光直射在玻璃上,溫暖著飛機內部,直到她覺得熱,脫下了她輕薄的絲綢夾克。今後的兩周她都不會再穿絲綢了,她昏昏沉沉的想;她還帶來了絲綢睡袋,以防她的睡袋過熱或過冷。
  
  她瞥了一眼手錶,吃驚到,她們已經在天空中飛了差不多1個半小時了;時間像在爬行,可能是她瞌睡打得比她想像的時間要長。「我們到哪兒了?」她問,提高音量以便他能聽見她,他提起一邊兒的耳機,轉過頭瞅她一眼,「是在叫我嗎?」他問;他的表情很冷,但聲音還算有禮貌。
  
  「我們到哪兒了?」她從復一遍。
  
  「在愛達荷的上空。」
  
  她看向窗外,看到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彷彿戴著白帽子的坐坐山峰。她的心脹跳動著並且倒抽了一口氣;除非他們的飛機可以飛行高一點,是高很多,不然他們就會跟連綿的山峰發生碰撞。
  
  他重新戴回耳機,但是她想她看到他笑了一下。從她的角度,不能看得很清楚,但是如果他已經聽到她的抽氣聲,她毫不懷疑他覺得可笑。當然飛機可以飛得高一點兒;如果不可以的話他們也不會乘坐這一架。混蛋,她生氣的想。
  
  重新回到坐位上,她盯著群山觀看。他們之間仍然有好長一段距離,但是他們尺寸如此的之大以至於他們似乎正蜷伏在她的面前,像巨大的史前怪獸,等待著她的接近,然後猛撲過來。
  
  那是山嗎?他們總讓她產生聯想,現實中他們坐落在那裡,像地上的一條條皺紋。從天空中看,它們讓她想到一張嚴重起皺的紙,然後變得不那麼直。除非火山,要麼從來沒起過任何作用,那麼為什麼他們似乎總是讓她感覺到活生生的?她指的「活生生」不意味著山上長滿了樹,或是有動物,存在大大小小的動物四處去覓食,而是指大山本身好像是活著的,還在喘著氣的,每一座都有性格,還能相互交流。當她很小的時候,她以為小山是大山的孩子,然後當小山長大以後所在蓋在他們身上的房子都會滑下來。她還能記起每當她到只要有一點微小坡度的的房子作客時,她就會害怕,害怕他們腳下的地面會隨時升起來然後他們就會滑出去摔死。
  
  當她10歲時,她懂得稍微多一點,但仍然還是覺得大山是活生生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5:26

 第五章

  "見鬼!"

  賈斯機長咬牙迸出一句;雙手迅速動作,試著重新啟動引擎,並使機頭保持向上。他們太靠近山了,如果機頭向下,他們會直接一頭扎進山裡。下面是一片對比強烈的荒涼風景:峭壁的大石,覆蓋著皚皚白雪,陽光下的雪白得發藍,陰影處暗得發黑。山峰輪廓陡峭,呈鋸齒狀,然後陡然向下,成為幾乎垂直的峭壁。沒有一處那怕是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無法降落.

  貝蕾動彈不得,無法呼吸。深切的恐懼和無助,讓她的身體麻痺.發不出聲音。她幫不上忙,改變不了現狀。她甚至都無法尖叫;只能眼睜睜的等死。他們就要死了;她看不到有什麼逃出生天的機會。幾分鐘,甚至幾秒鐘後,他們就會在積雪覆蓋的山頂岩石上撞得粉碎。此刻,時間彷彿凝住,他們似乎飄浮在空中,好像飛機沒有遵守萬有引力定律-或是山蜂正在跟他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先讓他們看到一點點不合理的希望,然後再將希望奪走。

  "請求救援,請求救援,請求救援!"

  朦朧中,她聽到賈斯通過無線電大聲呼救,並告之他們的飛機型號及目前位置,然後狠狠地詛咒了一聲,默默地與無法避免的命運作鬥爭。飛行高度陡然下降,一下子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緊緊閉上雙眼,沒有看到堅硬的山頂向他們衝來。緊接著飛機左翼抬起,右翼朝下,向右橫滾,動作讓人眩暈欲嘔,她痙攣地吞嚥著.幾秒之後.右翼抬起,有那麼一刻-只不過時間非常短-飛機保持平衡,然後左翼向下,又開始向左搖擺。

  她的眼睛驀地睜開,有一刻眼睛無法聚焦;視域變窄,視物模糊.胸腔疼痛,她發現自己正在屏住呼吸,她努力呼氣,吸入氧氣,然後再一次呼氣吸氣,現在她看得清楚一些了,她看到了他。他是她可以看到的全部,好像他的圖像被放大,而其它每件東西都霧濛濛的隱去了.她看到他方正的下額,操作時緊繃的肌肉,閃光的汗水,甚至看到了他睫毛的弧度和新生的胡茬.

  一個痛苦的念頭掠過她的腦海:他會是她見到的最後一個人!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會和他一起死,這個甚至不喜歡她的男人;她死時至少應該有個在乎她的人陪在身邊吧.對他來說也一樣。她為他們兩人感到深深的悲哀。思緒碎了,遠了,她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過去。他在…他在…他在幹什麼?如此生動,鮮明,令人難以置信,他正操縱著飛機,藉由舵,藉由他的技術和無情的決心,也許還有他所知道的所有祈禱.引擎熄火了,但是他仍然操縱著這架該死的飛機,想辦法控制它。

  "堅持住",他厲聲說。"我正在嘗試降落在雪線以下,但是我們可能做不到。"

  貝蕾覺得腦袋像一團泥,幾乎無法思考。雪線?那又怎麼樣?但是她驅走頭腦中籠罩的危險的迷霧狀態,繫緊安全帶,頭部向後緊靠在皮質椅背上,緊緊抓住坐墊的邊緣。她緊閉上雙眼,不願目睹即將到來的死亡,但可以感到飛機一下向這邊傾斜,一下向那邊傾斜。上升氣流,她一下子想到了這個詞。他正在利用氣流設法使飛機做些抬升,為自己爭取寶貴的時間.飛機太重,無法像滑翔機一樣滑翔,但層層的上升氣流可以略微減慢他們下降的速度.也許種種努力後,最後結果還是一樣,她不敢斷定,但是機長正義一定是心中有數的,難道不是麼?否則他為什麼還要拼盡全力去控制飛機?如果結果是一樣,他還這麼費事幹什麼?

  抱著一種聽天由命的感覺,她等待著,等著那致命的一撞,等著命運宣判的一刻。她希望死得不要太痛苦。她希望他們的屍體可以被迅速發現,親友們不用忍受漫長的搜尋過程。她期望……她還期望了很多事,只是沒有一件現在會發生。

  她覺得從引擎熄火,似乎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雖然理智告訴她才過去了區區幾分鐘而已.不…甚至還不到一分鐘,然而這一分鐘卻似乎長的沒有盡頭。

  是誰?誰讓這該死的飛機還沒被撞碎?

  是他!賈斯。他就是這拖延的原因。他仍然在對抗著萬有引力,拒絕屈服。她感到一陣沒有理性的衝動,想去揍他,對他說"不要在這兒拖延時間了!"在她崩潰以前,她還要經受多少恐懼的折磨?不過崩不崩潰也沒什麼不同了,在這種處境之下----

  當!!!!

  一陣劇烈的晃動讓她的牙齒直打架;緊接著是金屬刮擦的尖銳聲響以及金屬撕裂時發出的雷鳴般的巨響,這些可怕的,振耳欲聾的巨響還掩蓋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擊打碰撞聲,衝撞如此劇烈,機艙裡一下漆黑一團。座位的肩帶緊緊的勒著,緊得幾乎讓人無法忍受。她感到飛機先是向右傾斜,然後向下墜落;安全帶將她固定在座位上,而她的四肢則像破娃娃一樣四處亂甩。然後她的右邊頭部撞到了硬物,她被黑暗吞噬了。

  貝蕾在咳嗽。

  大腦虛弱地記錄下了這個身體的自然反應。有些事情不對勁兒,她吸不到足夠的氧氣。朦朧中,她感到驚恐,她試著移動,試著坐起來,但是她的腿,她的手臂都拒絕工作。她試著集中精力,集中全部注意力,想要移動,但是太努力的結果讓她又一次陷入了虛無。

  當她又一次恢復意識,她掙扎著再次集中全部注意力,最後終於讓她的左手手指動彈了一下。

  起先她只能意識到一些細小的,直覺到的事情:移動是多麼難,她的右手臂是如何的有如刀割,她還想咳嗽。在這些感覺之外,是瀰漫全身,一刻不止的疼痛。她遍體鱗傷,好似從哪裡墜落-

  墜落。是了。她給摔下來了。原來如此。她記得那一撞-

  不.飛機......飛機已經撞碎了。

  飛機已經撞的粉碎,而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她不想睜開眼睛,不想知道自己的傷勢如何.如果她缺了胳膊少了腿的話,她不想知道,因為那樣的話,最終由於驚嚇和失血,她還是會死在這荒涼的山頂,這裡離任何可能的救援都隔著十萬八千里.她只想合著眼睛躺在那兒,愛發生什麼就發生什麼吧.況且,身上每個地方都受傷嚴重,她不敢動,害怕一動就會讓疼痛更加劇烈.

  但惱人的是,她呼吸不暢,右臂受傷嚴重,像有什麼鋒利的東西在裡面剜。她必須要動,必須遠離飛機殘骸。火。飛機失事後總是有起火的危險,不是麼?她必須得動。呻吟著,她睜開了雙眼。起先她無法聚焦;只能看到一堆褐色的東西。她不停眨眼,最後看清那是某種纖維,好像是絲綢。是她的絲夾克,蓋住了她的大部分頭部。她艱難地舉起左臂,揮去蓋住她眼睛的衣服。一些碎玻璃也同時被掃去,發出了細碎的聲音。

  好.她的左臂還能工作。這很好。

  她試著撐起來坐直,但是什麼地方不對勁。渾身好像都移了位,散了架。她又無力的動了動,徒勞的想要坐起來。然後發出了挫敗的低歎.與其像掛在釣鉤上的蟲一樣亂動,還不如先摸清情況,看清她要對付什麼樣的局面。

  集中注意力很困難,但是她必須集中。她一邊做深呼吸,一邊四處看,試著辨認她所看到的。霧,很多樹,還有偶然瞥到的藍色天空。她看到了她自己的腳,左腳沒穿鞋。鞋在哪裡?然後,腦子裡像過電一樣,猛然閃過一個念頭。賈斯機長!他在哪裡?她盡力抬起頭,立刻看到了他。他深陷在座椅中,頭向前傾。她無法看清他的五官,泉湧一般的血蓋住了他的臉。

  情急之下,她試著想猛地坐直,只徒造成又一次的失敗。她的所在位置讓她迷惑。她是躺在機艙的地板上?-不,不對。她瘋狂地集中注意力,強迫大腦做出調整,集中感知自己當前所處的位置.突然地,她感覺到了。她仍然在她的座位中被緊扣著,以銳角緊貼機艙右壁躺在地上她無法坐起來是因為她必須先向左側拖動身體,而這樣做必須要用到兩條手臂,然而此刻她的右臂正壓在她身下,只有挪開身子才能釋放出來.如果沒有她的幫助,賈斯即使還沒死,也很快會死。她需要的是離開座椅。她用左手摸索著解開了安全帶扣環,扣環一解開,她被固定的下肢一下子從座位裡掉了出來,疼得她再次呻吟.安全帶解開了,但是肩部的帶子仍然纏在身上。她想辦法掙脫了束縛,設法跪坐起來。怪不得她總覺得有東西在扎右胳膊,因為確實有東西紮在右胳膊上:一塊三角形的金屬碎片,扎進了她的上臂三頭肌。她無端的覺得這傷挺侮辱人的,一把拔出碎片,將它一扔,然後向前爬,直到她可以夠到賈斯。飛機殘骸的傾斜角度讓人很難保持平衡,何況她現在正頭昏眼花,受傷負痛。但是她仍設法用右腳瞪牢飛機邊緣,將自己向上撐起,鑽進駕駛員座位之間的狹窄空間。

  哦,上帝,這麼多血。他死了嗎?他拼了命的駕駛飛機保持角度降落,讓他們有機會活命,她無法忍受他救了她的命,自己卻因救她而死。她的手顫抖著伸出去,摸到了他的脖子,可是她的身體停不下來的顫抖著,試不到他是否有脈膊,"你可不能死啊",她急切地低語著,將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面,看是否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她覺得她感覺到了,又忙緊張的注視著他的胸廓。最後當她看清他的胸部在一起一伏的時候,一下子釋然的感覺是如此強烈,讓她幾乎哭了出來。他仍然活著,但昏迷不醒,又受了傷。她該做些什麼?她應該移動他嗎?可是假如他脊柱受了傷,是不能移動的。但是如果她什麼也不做,他是不是會流血而死?她將疼痛的頭部在他的座椅上靠了片刻。快想,貝蕾!她命令自己。她必須做點什麼。她得先處置她知道的傷,而不是可能的傷,她知道他失了很多血,所以現在首要的是止血。她向上看去,想抓住什麼東西,攀到駕駛艙去,但是什麼也沒有。飛機的左邊機翼和左邊的大部分機身都不見了,像給一個巨大的開罐器撬開了。除了鋒利的金屬茬口,沒有其它的地方可抓。一截樹幹從殘骸的窟窿裡戳了進來。沒有其它東西可用,因此她抓住賈斯座位的上緣向上攀,從剩餘的天花板和副駕座位頂端的空隙之間滑進去。她最多只能蹲伏在那裡,腳蹬著右側的艙門。"賈斯"她叫。因為她曾經讀到過,有時處於無意識狀態的人聽到自己的名字時仍然可以做出微弱的回應,所以她這樣做。是否是真的,她不知道,但這麼做總沒壞處吧?

  "賈斯!"她堅持地又叫一次,同時抓住他的肩,試著將他拉起來。感覺就像在拖一截圓木。他的頭懶懶地靠向一邊,血從鼻子和下巴往下滴著。

  這麼拖他沒有用。他的安全帶綁住了他,而她自己還要對抗地心引力。她需要解開安全帶,把他拖出座位,拖出飛機。

  和她一樣,安全帶一解開,他就會從座位裡掉出來。而這是一架小飛機;通道充其量只有兩尺寬。更糟的是,副駕一側的機身被壓扁了,一根樹枝更像穿過吸血鬼心臟的木樁一樣穿透了金屬壁,穿進了機艙。樹枝的銳利尖端角度雖是向下的,沒有朝上,但是她不想讓他有被刺到的風險,因此,她四處張望想找些東西墊在樹枝上。

  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女用大手提袋,但是她找不到它。它放在飛機座椅的左側,而飛機的左側被撕開了,它很可能已經隨風而逝。現在唯一能用的就是她那件通體泥污,血跡斑斑的絲質夾克。她吭哧吭哧地用力轉側身體,設法抓住了衣服的一隻袖子,將它拖了過來。衣服很薄,幾乎沒有重量。絲纖維很結實,但目前她需要的是個厚厚的,可以包住鋒利的樹枝的東西,絲的抗拉性一點沒用。

  靈感來了。她迅速地向前彎下身,脫下了腳上剩餘的那只名家設計的昂貴休閒鞋,把它塞在木頭的鋸齒形斷裂處。然後將她的夾克折疊,放在樹枝上,作為附加的鋪墊。

  "好,賈斯,我們來離開座椅吧。",她輕輕地說。"然後我再考慮怎麼把你弄出飛機,但首先要離開座椅。我解開你的安全帶以後,你會向下滑一點,只有一英尺左右。準備好了麼?"空間實在有限,他也許會倒在她身上,然後將她死死壓住,讓她動彈不得。唉,處境實在不妙。她歎息一聲,又從座椅上面爬過去,來到他的座椅後面。

  一聲低低的呻吟從他的喉嚨深處逸出。

  她跳了起來,驚訝得幾乎要尖叫。"哦,感謝上帝",她對自己低聲說,一邊爬起來站直。她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比平常聲音略大。"賈斯!如果可以的話醒過來吧。光靠我自己沒法把你弄出飛機;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助我。我現在來解開安全帶,好嗎?"她一邊說著,一邊在上方和周圍尋找安全帶搭扣,她用手指沿著帶子捋,直到碰到了金屬質地的搭扣,輕巧的一按,他一下歪向右側,像塊石頭似的滾下了座椅,肩部的保險帶也不起作用了,頭和肩膀出溜到了地上。他的一雙長腿仍然搭在控制台上,和控制閥操縱桿糾纏在一起。

  "該死!"她呻吟道。情況一點沒有好轉,他的背部對著她,而且她仍然不怎麼能看到他滿是鮮血的臉。也沒有足夠的空間讓她擠到他前面去查看是哪裡在流血。

  貝蕾又做了幾次深呼吸,不知要如何處理這狀況。吸入的空氣很冷,冷風和著常綠樹的刺激氣味撲面而來,像在打耳光一樣。她又盤算了一下。她無法拖起他來-他太重了,而且飛機傾斜得又這麼嚴重。另一方面,如果她可以將副駕駛一側的門打開,她就可以從那兒把他拉出來。她檢查了樹枝,看到樹枝實際是從門的鉸鏈前方戳進來的,因此,樹枝不是問題。但是照飛機傾斜的方式,門很可能從外邊堵住無法打開。她從右側的彩色舷窗向外窺視,舷窗刮擦得很厲害,幾乎看不清外邊,更無法看到是否有東西堵著門。

  副駕駛那邊的窗戶是裝了鉸鏈的。假如她可以將它推開-想到這裡,接踵而來的就是努力行動。但是窗框被卡住了,窗戶無法打開,而她自己沒有支撐點,沒法用東西撬。挫折中,她舉起拳頭猛擊窗戶,啥用也沒有,只打得她手疼。

  "見鬼,見鬼,真見鬼!"她挫敗的吐了口氣。如果她無法打開窗戶,她可能也一樣打不開門。"話又說回來,"她大聲對自己說,"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去開窗戶呢?我需要開的是門啊?"如果她能打開門,她就不需要打開窗戶了。


  她感覺好像好幾次都沒有抓住重點,腦子轉的也只有平時的一半工作速度,但在這樣的處境下,她已是竭盡全力了。她身上好像被毒打了一頓,頭痛,手臂正在出血。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了。對此有意見的人可以一邊涼快去。

  涼快,現在就很涼快,真好笑。哈哈。然而這裡沒有一個人會對她的決定有意見的-除了賈斯以外,而他目前也沒辦法發表評論-她實在沒什麼必要為此遺憾。

  腿。腿比手臂有力得多,而且拜她所做的那些鍛煉所賜,她比大多數女人都強壯。用這雙腿她可以舉起四百磅。她不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如果門被堵上了,也許她可以用腿把它踹開。

  賈斯高大的身軀擋在那,但她認為她可以先利用一下槓桿原理。對付所有那些麻煩之前,她先靠在附近,用力拉手柄看能否將門閂打開。她感覺到阻力,像是金屬與金屬在摩擦,這在她預料之中,她更努力地拉手柄。最後門閂被打開了,但是門還是打不開。這仍在她預料之中。

  她必須想個辦法讓門閂保持在在打開位置,否則她永遠也踹不開門。想將門閂拴住,又沒處可栓。她不得不從下面將門栓塞住,不幸的是,眼下可以充當填塞物的東西也很缺乏。

  也許坐椅下面有工具。人們總是會在位子下塞些東西的。她伸手在每個位子下都四處摸了摸。什麼也沒有。

  也許可以用襪子。她剝下一隻薄長統襪,將它擰成繩,成環狀套在手柄上,再扭緊以固定。接著扭動著鑽入副駕駛位置,將自己收的盡量地緊,兩腳蹬住門。這個姿勢笨拙的無法置信,但她用襪子拽住門閂,給自己騰出了寶貴的幾寸空間。她的肩收緊,一隻手使勁將襪子向上拽,再一次感覺到金屬的反抗力。另一隻手緊緊抓住座位前端,以防自己向後倒。"拜託"她喃喃道,慢慢開始加力。她的大腿肌肉繃緊;膝蓋用力,膝部周圍的小塊肌肉象石頭一樣堅硬。手指深深掐進座椅邊緣。手指開始抗議,然後開始打滑。她拚命的堅持著,最後一次用盡全身的力量將雙腿蹬直。

  門吱吱作響的打開了,她的手滑下座椅,作用力使她向後跌倒。她很快地爬了起來,又高興又得意,心怦怦直跳。太棒了!從手柄上解下她的襪子,又把它穿上,然後雙腳撐住門向外蹬,門登開了大概一英尺寬。她可以通過了,她勝利的想,傾身查看是否有東西擋住了門,像是樹或大石頭之類的。她沒有看到任何障礙物。她俯下身,先從賈斯身上爬過去,然後側轉身體,開始向門外擠。金屬擠擦著她的背部,她的臀部,但她還是設法擠了出來,掉在了積雪的地面上。

  寒冷一點點滲透進她的薄薄的襪子。她需要立即穿上鞋和乾爽的襪子,以避免凍傷。但是,她的腳必須得等一會兒,她得先處理賈斯。

  她檢查了開口大小,考慮到賈斯的體積,開口對他來說不夠大;他的胸太厚了。她得把門再打開些。抓住門的邊緣,她用力拉,將變形的門又拉開了幾寸。必須得這麼做,她想。她的呼吸太快了,她不喜歡。在這種海拔高度,她必須得小心,不讓自己體力透支,否則她會成為高原病的死亡病例。她已經有點出汗,這在寒冷中也是危險的。她只穿著一條薄薄的抖抖的褲子,一件絲襯衫,再加內衣褲和襪子,沒一件能保暖。她的手提箱裡有許多衣服,但把他們拿出來還得費點事,在那之前她必須先把賈斯弄出來。

  賈斯再次呻吟起來。她記起她恢復知覺的時候,是多麼的緩慢,甚至做最小的反應都那麼困難,她蜷著身體著爬進開著的門裡,伸手進去從腋下抓住他,並開始和他說話。"賈斯,試著醒來。我現在將要把你從飛機裡拉出來。我不知道你是否有骨折或其他不妥,如果過程中我傷了你,你得讓我知道,好嗎?"

  沒有回應。

  貝蕾繃緊了腿部肌肉開始向後拉。她蜷縮的體位使她無法很好的利用槓桿原理,但是她正在向下拉他,因此重力幫了忙。當他的頭和肩通過了門口的時候,她改變位置,使自己更多的在他身下;他死沉死沉的,完全攤軟,無法幫助他自己,因此她必須得保護他的頭部。她停了一刻來屏住呼吸,然後她將膝部抬起,腳後跟抵著地面,拖著他,她再一次向後拉自己。他的重量使他向前滑動,笨重的摔下了飛機,落在她身上,將她砸進冰冷的地面。

  哦,上帝。她現在可以見到他的臉,可怕的傷口大約經過了三寸左右的頭皮,斜著貫穿前額,停在右邊眉毛處。她沒有很多的急救知識,但是她的確知道,頭皮上的傷口可以造成嚴重的失血。確實是這樣,他的五官都給糊住了,襯衫和褲子滲透了深色的血。

  他足有一噸重。她喘著氣在他身下用力,將他翻過來仰躺著。她的力氣消耗的很快,她坐了一會兒,低下頭,試圖再次屏住呼吸。她感到腳非常冷,難受極了,她的衣服沾上了雪,凍成了塊。也許她沒有摔死,但是高處的寒冷可能會很快將她凍死。

  賈斯的呼吸更加沉重了。貝蕾喚到:"賈斯?"

  他吞嚥了一下,低沉地喃喃到,"出了他媽的什麼事?"

  她很快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了一下。他們仍然處境唯艱,但至少他正在恢復意識。"飛機撞碎了。我們兩個活了下來,但你頭部有個大傷口,我需要給你止血。"她慢慢地跪起來,在駕駛員座艙中踅摸她的那只鞋和她的夾克。她凍僵了。夾克雖薄,但聊勝於無。她開始穿衣服,然後又停下,一隻袖子都穿好了,又脫了下來,她扯著袖子用力拉了拉。她需要有東西可以墊在傷口上壓迫止血,而除了這件衣服她沒別的了。他咳嗽,又說了些什麼。她停住。她沒有聽清全部,但是有幾個單詞聽起來像是"急救裝備"。

  她靠上前。"什麼?我沒聽清。有急救裝備是嗎?"

  他再吞嚥一下。仍沒睜開眼睛,但已經打贏了對抗無意識這一仗。"手套盒子",他喃喃道。

  感謝上帝!急救裝備是可以救命的-如果她能打開手套盒子的話-她想。她蹲下來又從開著的艙門拱進去。手套盒子就放在副駕駛員座位前面。她將手指從門閂下面滑進去,用力拉,但是手套盒子不像門閂那麼合作。她用她冰冷的小拳頭重擊它,然後更用力拉。不行。

  她需要個邊緣銳利的,結實的東西,來撬開盒子。她第八百遍的開始四處尋找。在飛機殘骸中應該有一些可以用的上的東西,就像。。。。就像這把橇棍,正被一對支架固定在副駕駛座位下的前邊。她不能相信地盯著它看。她已經開始幻覺了嗎?她眨眨眼,橇棍仍然在那裡。她碰一碰,感到了了冰冷,粗糙的金屬。這是把短橇棍,只有差不多一尺長,但它是實實在在的,而且正好是她所需要的。

  把橇棍從支架上拿下來,她將銳利的一端插進鎖所在的中間部位,向上撬。蓋子稍微抵抗了一下,然後彭地開了。

  她抓住畫著紅十字的草綠色盒子,再次爬出來。在雪地中他身邊跪下,她摸索著盒子上的鎖。為啥每件東西都得帶一把見鬼的鎖呢?不能就開著麼?

  他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努力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頭。貝蕾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要,別碰它。你正在大量出血,我得壓住傷口。"

  "縫合",他嘶啞的說道,閉上眼睛不讓血流進去。

  "什麼?"

  他又喘了幾口氣;說話仍然困難。"在盒子裡。縫合。"

  她盯著他,大為震驚。她可以壓迫傷口止血。可以清創,她還可以將繃帶綁成蝶形,讓傷口保持合攏。她還會在傷口上塗藥膏。但是他,他要她給他縫合?!

  "哦,真見鬼!"她衝口而出。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5:48

  第六章

  和一個意識半清不楚的男人爭論是無意義的,但貝蕾好像就是停不下來。"我沒受過任何醫療訓練,除非看ER也算。沒有一個思維正常的人會想要我在他身上縫。但是,嗨,你思維就不正常,不是嗎?你的頭受傷了。理論上來說,讓大腦可能受傷的人做決定是不明智的,因此你那個提議我就當沒聽見。況且,我不會縫紉。"

  "學習",他喃喃道。"學習使人進步。"

  她咬牙切齒。嫌她沒用?他軟軟的躺在那裡人事不醒的時候,他以為她在幹嘛??他以為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出飛機的?她全身濕透凍僵,還不是因為躺在雪地上,把他從飛機裡拉出來。此刻她的手正凍的發紫,身上抖的跟篩糠一樣,真要縫能縫的好麼?

  寒冷使她想到了:夾克。她都忘了夾克了,這又是一個證據,證明驚嚇,或寒冷,或這兩者的夾攻,已使她思維變慢。她穿上夾克,寒冷之中即使是如此微薄的保暖都是令人感激的,但是她身上太濕了,除非先把自己弄乾,否則任何東西都不會讓她溫暖。

  她默默地撕開一包消毒巾,放兩塊在賈斯頭部的傷口上,用手固定消毒巾,並向下壓迫傷口。賈斯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了,然後咬牙忍住,一動不動。

  她或許應該和他說說話,她想,幫他保持意識,集中注意力。"我不知道該先做什麼",她承認道。一陣寒戰讓她閉上了嘴,上下牙直打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哆嗦的當口,她還得拚命讓消毒巾保持在原處。"我必須止住出血。但是我們在雪地裡"-另一陣顫抖打斷了她-"而且我冷又濕,動都快動不了了。你快休克了-"


  他又喘了幾口氣,好像要積攢很大力氣才說的出話。"工具箱",他最後總算說出。"毯子。。。在箱底。"

  唯一的箱子就是手邊的急救箱。她讓消毒巾呆在原處,開始取出箱中的東西,放在打開的箱蓋上。在最底下,一條薄薄的銀色航空毛毯折得很整齊地放在一個密封的小袋中。她打開小袋,拿出毛毯抖開。以前從沒用過,她不知道這毛毯能起多大作用,但她是不打算置疑任何可以防寒的物品的。她真想立刻用它裹住自己,緊緊裹成一團,讓自己不再覺得那樣酷寒。但他流了那麼多血,他比她更需要毯子。

  她應該怎麼做?將毛毯墊在他身下,還是蓋在他身上,留住他自己身體產生的熱量?他躺在雪裡,身體能暖的起來麼?該死的,她不知道!只能繼續依著直覺行事了。"我把毛毯鋪在你身邊",她說,配合手中的行動。"現在我要幫你躺到毯子上去,這樣你就不會躺在雪裡了。你得配合我。可以嗎?"

  "可以",他努力地說。

  "好。走!"跪在毛毯上,她右手插到他頸下,左手抓住他前面的帶子向上拽。他也用腳和右臂盡量幫忙,但充其量只能是讓自己不再是死沉死沉的罷了。她繃緊每塊肌肉來搬動他,至少讓他大部分的身體躺在了毛毯上,決定這樣就夠了。她麻利地將剩餘的毛毯蓋到他身上,蓋嚴實。

  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和噁心,軟倒在他旁邊的地上。高原病,她想。她已經筋疲力竭了。如果她將自己逼得再狠一點,她會躺在雪裡起不來,在明天早晨之前,甚至今天日落之前就會死掉。

  然而,她還必須去拿他們的手提箱,穿上乾衣服,還要幹許多其它的事-現在就得幹。她必須動作,否則他們兩都會死。

  她教自己緩慢、深沉的呼吸,餵飽缺氧的身體。緩慢-這是關鍵。當她能動的時候,她應該慢慢移動,而不是讓恐慌給引得左衝右突,最後身體崩潰而倒下。那意謂著她每次動作前必須先計劃好,想好要做什麼,以免白費體力。

  行李是經行李艙門裝入飛機的,並用一張網保護著,防止遇到壞天氣時貨物掉下來砸到駕駛艙裡,雖然她認為她的手提箱太大了,不適合艙頂和高高的椅背之間那樣狹窄的空間。問題是,雖然現在大部份的艙頂都不見了,手提箱滿可以從那些大窟窿小洞裡給直接拿出來,但這樣一來就必須將箱子垂直上提,而那些箱子又非常重,她又弱又冷,體力也耗盡了,不認為自己還能勝任。她只能讓箱子還呆在原處,打開箱蓋取出需要的物品。

  她還得去除那張網。她確定她能找到固定網的地方,但是如果固定的特別結實,她就不一定能處理得了。如果是那樣的話,還得想其他方法。

  "我們必須得保暖。我需要從我的手提箱裡多拿些衣服出來,"她告訴他。"你有刀嗎?如果我解不開貨物網的話,可以把網割開。"

  他的眼睛稍微張開了一下,又閉上了。"左邊的口袋。"

  她跪在地上,打開剛剛為他掖好的毛毯,將右手伸進他的口袋。好溫暖啊,感覺好好,她都快呻吟出來了。但是她的手指冷得沒有知覺了,無法判斷是不是摸到了刀,她就碰到什麼抓什麼。

  "小心",他低聲道,"小弟弟在那兒呢。"

  貝蕾嗤的一聲。"那就讓它別擋道。"男人。大家都快活不成了,他又流了那麼多血,還不忘了保護他那寶貝。"小弟弟。。。,屁小弟弟啊",她喃喃自語著,把手從他口袋裡拿出來看是否拿到了刀。

  一絲微笑在他嘴角微彎,頃刻間又消退了。

  她停下來,注視著他血乎乎的臉。這是她第一見識到他有幽默的影子,這很打動她,因為儘管她可以做很多事,他們仍然不一定能活下來。他沒有放棄,他已經讓他倆活著從天上下來了,她不能容忍因她的錯誤決定或不夠努力而讓他死掉。她欠他一條命,她可以做任何事來保護他-實在不行甚至可以給他縫合,見鬼。

  小刀和塊把零錢躺在她手上。她撿出小刀,將零錢放回他的口袋,然後再次將毛毯蓋好。"我幾分鐘就回來,"她說,在他胸前安撫的拍了拍。

  飛機在她之前朦朧地出現,像一只受傷的鳥,右翅受傷,左翅則完全脫離了機身。他們現在位於飛機殘骸的下方山坡上,不是非常安全,因為殘骸可能會向下滑。飛機折斷的機翼插入山體,再加上樹枝插進機身,成為另外的錨點,因此她覺得殘骸不會下滑的,雖然如此,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還是寧可搬到殘骸較安全的一側,避開它下滑的路徑,不過要在她加了衣服身上較暖,而且覺得更有體力之後再搬。

  她身上沒有口袋,就拿牙齒咬住刀,攀回駕駛員座艙,然後爬到後部的機艙。跪在長排坐椅上,她伸廠手臂去夠位於行李倉上方機艙角落的行李網被固定的地方。讓她釋然的是,網很容易的就打開了。將它推到一邊,她就近拉出她的其中一隻手提箱,拉開拉鏈;她的手提箱都是一模一樣的,所以她並不知道哪只箱子裝了什麼衣服,她也不關心。只要乾爽保暖,穿什麼都沒有關係。

  賈斯的行李也在,但他的是典型的飛行員的過夜旅行袋,只夠裝一個刮鬍刀和一些換洗衣物。她抓起袋子將它拖過椅背,將它留在飛機裡也沒用,雖然目前賈斯可能還用不到裡面的東西。現在,她有了許多衣物可以給他蓋了;他不需要穿上他們,因為他甚至無法站起來。是的,稍後他會需要一些合適的衣服穿,她會記得為他保留。

  她開始把衣服從所有打開的手提箱拉出來。當她翻到一件法蘭絨襯衫時,她停下手裡的活,開始就地剝下身上的絲質夾克和襯衫。她的胸罩也濕了,脫掉。她冷地哆嗦著穿上法蘭絨襯衫,扣好扣子,然後開始有條理的清空箱中物品。碰到暖和合用的衣物就停下來套在身上。襪子。長運動褲。另一雙襪子。一件有大插袋的厚背心,她把賈斯的刀放了進去。她還需要某物來護住頭部,但她行李裡唯一帶帽子的是一件針織衫,等不及找它了,她隨手撈起一件長袖襯衫,疊一疊戴在頭上,將兩個袖子在下巴處繫緊,像系絲巾似的。

  現在她已經覺得好多了

  她找到了裝髒衣服用的塑料垃圾袋,開始將衣物塞進去。她將空箱拖到一邊,拽過另一隻打開拉鏈。這一個箱子中她打包了一雙橡膠旅行靴,她停下來感激地穿上了。

  現在她有了足夠的衣服給他蓋了,因此她停止搜索,第二個手提箱只拿了半空,還有一個沒有開。她將他的小旅行袋從門內扔到外邊,然後是二個裝滿衣服的垃圾袋,跟著是她。向外爬的時候,她的視線落在飛行員和副駕駛座位下鋪的乙烯基地板革上。她從背心口袋裡拿出賈斯的小刀打開,開始工作。

  他躺在那兒,死一般安靜,眼睛仍然緊閉。覆在他前額的紗布已被血浸透。

  "我回來了",她說,將地板革放在他旁邊,跪在上面;乾爽是重要的,但是保持乾爽更重要。"我帶了衣服來給你蓋,盡快給你止血,換掉你身上的血衣。"

  "好",他低聲道。

  謝謝上帝,他沒再昏過去,但是聲音更虛弱了。她從急救箱中再拿出兩塊消毒巾,,放在浸血的那兩塊上面,向下壓。這次她一直摁著,整個過程裡一直跟他說話,告訴他自己做的每件事以及為什麼要做。如果他有任何不同意見,他可以說出來,但他一直保持沈默。

  她不知道她摁住了多久,但當她第三次掀起紗布一角檢查的時候,出血已經明顯減少了。她再壓了大約五分鐘之久,這一次檢查時,已經不再有血從深的嚇人的傷口中湧出來了。

  "我認為效果達到了",她呼了口氣。"真不容易。"

  下一個步驟是清洗傷口處的污垢和碎屑,為此她需要水。她在她的大手提袋裡放了瓶水,不知袋子現在在哪裡,應該就在這附近的某處。袋子可能是在飛機左翼折斷的時候掉出飛機的,因此,如果她能找到那個脫落的機翼,手提袋應該是在機翼和機身殘骸之間的區域裡。

  "我去找些水",她告訴他。

  "我在這兒,哪兒也不會去。"

  是的,他哪兒也不會去;她懷疑他站都站不起來。

  站起身來,她立刻開始搜查飛機周圍的區域。沒有找到大手提袋,七零八落的樹幹,樹枝標誌著飛機墜落的軌跡,她一路辨認著向上找。

  她的眼睛睜大了。蒼茫的群山沈默不語,白雪皚皚。唯一的聲音是風偶然穿過樹叢發出的歎息。沒有樹葉在沙沙作響,也沒有鳥兒的歌唱。


  群山四面環繞,巍峨高聳,很快就會擋住午後的陽光。緩緩地,難以置信地,她環顧一周。極目所見,山外還是山,看不到別的。山基雄偉寬闊,山頂灰雲繚繞。地殼深深的起伏造成許多陽光罕至的黑色陰影。飛機不過是這險峻山腰上的一個小點,被他們撞進其中的樹叢半遮半掩,而大山黑色的陰影正在朝它覆蓋過來。

  她感覺自己渺小到極點,幾乎為零。她意識到她和賈斯什麼也不是。對這些大山來說,他們可以被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忽略。援救完全可能要花上好幾天才能找到他們。他們。。。他們很孤獨。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6:19

  第七章


  貝蕾盡力搜尋著大手提袋,但更大範圍的搜尋要攀登峭壁和陡峭的山崖,她沒那個能力。最後她放棄尋找,慢慢地回到了賈斯那裡。他看起來可怕,她想,不只是血;他躺在那太安靜了,好像生命正在滲出體外,雖然她已經把血止住了。失血沒有奪走他的生命,寒冷和震驚卻可能會。想到這讓她的胃抽緊了。"賈斯,你醒著嗎?"

  "呃,"他喉裡咕嚨了一聲。

  "我找不到我帶的那瓶水了。有雪,但沒有火,沒法化成水。如果縫合之前不先清洗的話,傷口很可能會感染的。過一會我用酒精棉球來給傷口做下清潔,現在首先要盡我所能來使你暖和。"她扭頭焦慮的瞥了一眼飛機殘骸。她仍然不認為殘骸會下滑,可這種可能性也不容小視。然而移動他並不是當務之急,要先等等。

  "好的",他說,聲線微弱。

  她很快地開始投入工作,先抬起他的腳,將一個裝衣服的垃圾袋子墊在腳下,以防他休克。接著打開另外一個袋子,拿出另一件法蘭絨襯衣,將它折疊,然後輕輕地圍在他頭部四周,使他不致損失更多的體熱。然後她將毛毯拉開到一邊,開始在他身上一層層的蓋衣服,從腳開始,逐漸向上。接著她來到他浸透鮮血,潮濕冰涼的襯衫,她乾脆拿出小刀,將襯衫割成一片片扔掉,然後盡可能的將他胸部的血跡擦掉,用的是她隨手拿到的一件衣服,碰巧是她的一套內衣。

  她盡量將他擦乾,然後層層堆積了很多衣服在他的胸和肩上。最後她在他旁邊躺下,在層層的衣服之下貼近他,直到她挨著他,用手臂摟著他,最後在兩人的頭頂又罩了一件襯衫,蓋住他倆的頭部,讓他們呼吸的空氣保持溫暖。襯衫沒有阻擋所有的光線,但效果堪比山洞。他們的呼吸幾乎立刻溫暖了空氣,使她的臉變得比較暖,如此小小的舒適也非常受歡迎,令她釋然到想哭。

  他挨著她,感覺象冰。他需要一些熱的東西喝,一些甜的東西吃,幫助他與震驚及寒冷做鬥爭。她清楚她無法提供任何喝的東西,但她放了一些糖棒和口香糖在其中一隻手提箱中-很明顯是在她沒有打開的那只裡面。她應該事先想到,花數分鐘找到它們的。

  她的顫抖正在減輕,而他一點都不抖。那不是好現象。

  "嗨,",她說。"醒著別睡。和我說話吧。如果能從我這兒感覺到溫暖就告訴我。"

  有很長的時間他沒有回答,令她害怕他又失去了意識,但最後他說,"沒有。"

  也許她穿的太多,讓她的體溫滲透不到他那兒去。她在衣堆下蠕動著脫下汗衫,貼肉蓋在他身上。她更冷了,但她更加靠近他,讓自己也部分的被脫下的汗衫所覆蓋。她冰涼的手碰到汗衫,可以感覺到汗衫吸收了一部分她的體熱。

  "感覺到了,"他昏昏欲睡的低聲道。

  "好的。你必須保持清醒著,所以要一直跟我說話。如果你想不到什麼有趣的可說,那就時不時的製造點聲音,讓我知道你仍然是有意識的。"

  她開始以左手揉搓他的胸和肩和雙臂,刺激血液循環。"我的一個旅行箱有些糖果棒。你暖和點以後,我就去把它們翻出來,給你補充點糖份,讓你感覺更好些。"她停下來。"現在你吱一聲。"

  "吱。"

  "啊,你這頭搗蛋的驢。"儘管這個字如此草率,而且他的聲音弱到難以置信,她還是感到振奮。如果他仍然可以是一頭搗蛋的驢,也許他就並沒有如她害怕的那樣遠離她而去。

  賈斯在聽貝蕾太太話話。他感覺好像他的意識被一分為二,一部份的意識象漂進了迷霧之中,只有她不時要求他回應時才將他的意識自霧中拽回。而在另一個更近的層面上,他也完全能夠意識到他身體的全然悲慘的狀況;他是如此寒冷,以至於他對這個字眼有了一個全新的理解。為什麼這二者不能交換一下,讓他疼痛的身體意識飛到天外去?但有一件事物是他現在不想要它發生的,就是這兩部分的意識合二為一,但同時他也意識到,他不能讓自己漂離得更遠了。

  聽她說話讓他可以集中精力,不致於漂浮到黑暗之中。他知道他受傷了,他甚至知道傷在哪兒,雖然受傷的過程是模糊的。他駕駛飛機迫降,而且很明顯取得了成功,因為他們兩個還活著。他記得引擎不明原因的罷工,記得他試著把飛機降落在樹從中,讓植物來幫助緩和衝擊。他只能想起這麼多,真正的降落過程完全想不起來。下一個記憶就是他的頭感覺好像給人用球棒打了-,見鬼,整個身體都被打了-他對任何事情都沒有了反應,除了貝蕾太太在呼喚著他的名字。

  他必須努力地集中精神才能領會她說的話。有時他會漂遠,會失去感覺,只有一個尖銳的問題或一陣針扎般的痛苦才能讓他回來。有時每個字他都聽得非常清楚;有時它們只是一些他知道應該有某種意義但實際上並沒有的噪音。現實與非現實之間並沒有一個清晰的劃分,他好像在一個渺無人煙的荒原上飄浮。

  現在她正在碰觸他。至少這觸碰是真實的,因為他可以感覺到她。他模糊地感到驚訝;她不想跟他說話,但卻願意碰他?奇怪。她用一些東西蓋住他,他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感覺很好很沉重。然後她在他旁邊躺下,雙臂環著他,而且開始很起勁地摩擦他的胸和雙臂。一股微弱的暖意開始滲進他體內。

  這股溫暖雖然微弱,但感覺很棒。同樣很棒的是貼著他手臂的她的胸部,半死的男人仍然是男人,對男人來說,胸部,任何胸部,都是值得注意的。胸部和溫暖感使他平靜下來,開始進入夢鄉。

  突然間平靜被打碎,他的全身都在繃緊,顫抖。他以前曾經經歷過令人齒搖身顫的酷寒,但從沒像這樣過。顫抖綁架了他的整個身體,每束肌肉都痙攣揪緊,每塊骨頭都噠噠作響。他抖的這麼厲害,幾乎令他認為會把牙咬碎。貝蕾太太將他摟得更緊,喃喃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話。幾分鐘之後痙攣的顫抖停止,筋疲力盡的他感覺肌肉柔軟了下來。

  還沒等他完全放鬆下來,痙攣就又一次攫住了他。

  他不知道痛苦的痙攣持續了多久,只知道他非常痛苦,而且他對此很無助。整個過程中她都在那裡,摟住他,撫摩他,跟他說話。他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她的聲音不放,儘管大部份時間他都無法瞭解她在說什麼,可聽到她說話意味著他還沒有死。他自己的身體想要殺死他,但見鬼去吧!讓死亡見鬼去!他不想放棄,雖然他是如此疲憊,真覺得放棄比搏鬥要容易得多。

  他只想要休息一下。想睡。但就是在痙攣停止,他能放鬆下來的短短一段時間裡,他都沒辦法睡,因為她一直在說話。有幾次他的大腦連通了,讓她的話有了意義。"-很好",她正在說。"你在顫抖,這很好。"

  顫抖?她稱這種殘忍的、令肌肉強直的痙攣為顫抖?

  在片刻的清醒中,他費力地說道:"胡說。"

  他聽到了一個低低的聲音,聽起來幾乎像是一聲大笑。貝蕾太太在笑?也許是他的幻覺。

  "不,這很好",她堅持道。"這是你的身體在產生熱量。我能感覺到,因為我覺得暖些了。甚至我的腳也不那麼冰了。"

  他費力地感覺了一下自身狀況。也許她是對的。他不能說自己溫暖舒適,但現在確實暖和多了。他試著要睜開雙眼,但他們被膠住了,睜不開。他使出了吃奶的勁,緩緩地舉起右手去摸他的臉。

  "你幹什麼?"

  "眼睛,我想睜開眼睛…。"他在眼皮上笨拙地摸索著,他的指尖可以感覺到一層厚厚的殼。"這是…怎麼回事?"

  "乾了的血。我猜你的眼皮糊在一起了,"她很客觀的說。"你現在是一團糟。你先暖和暖和,然後我再餵你吃些巧克力,之後我會清理你的臉部,讓你的眼皮分開。然後我們來看看是否我能幫你縫合,我警告你結果不會很漂亮的。"

  縫合?是的,他現在想起來了。他的頭受傷了。急救箱裡有縫合包,他已經告訴她幫他縫合。

  他不想等她清洗他的臉;他現在就想睜開眼看。他想要起來,自己來估計目前的情況。他想看飛機受到了多大的損害。也許他仍然可以使用無線電聯絡。

  痙攣又一次抓住了他,令他顫抖不已。這次的間隔比較長一些,但也更為強烈。她緊緊地抓住他,好像按住他就能使痙攣減輕。這個方法並不奏效,但他感激她做的努力。

  當抽搐停止,他再次放鬆下來的時候,他那麼疲憊,放棄了所有站起來,查看周圍情況的念頭。他只想要到躺在那兒。此外,他模糊地想,如果他起來,他就無法感覺她的胸部貼著他了,他實在是喜歡那感覺。好吧,他是色狼。他喜歡胸部。丟給他骨頭,稱他為餓狼好了。

  暈暈忽忽中,他忽然想到,如果他們面對面躺著的話,他就能更好的感覺她的胸部了。

  "你幹什麼?"她的聲音聽起來稍稍有些警覺,也許是有些生氣。"我那麼麻煩才給你蓋上這些衣服,如果你把它們弄掉了,我就讓你光著屁股凍成冰棍。"

  現在能肯定了,她在生氣。

  "靠得近點",他喃喃道。他試著抬起他的左臂,如此他就可以向左側躺,面對著她,但是她壓著他的手臂躺著,首先他無法將手臂抽出,因而也就無法舉起手臂,無法翻身。

  "好的,但是不要動。讓我來做。"

  她轉側騰挪,舉起他的左臂滑到下面,緊挨著他的身側。他幾乎因歡喜而歎息,因為現在他可以切實的感覺到那軟軟的兩團。她一隻手臂橫過他的胸口,更緊地抱著他。

  "現在好點麼?"

  好了不知道多少。他從咽喉裡發出一個聲音,隨便她怎麼去理解吧。

  "我想這樣更暖些。幾分鐘之後我就得起床開始工作。如果我躺得再久些,我就可能睡著,那就不妙了。有很多事要做,但我得一件件慢慢來,否則會得高原病的。"

  他想要問問她要做哪些事,但是他是太睏倦,而且覺得暖多了-幾乎稱得上舒服,事實上,保持清醒正在迅速變得不可能。他又發出了一個聲音,似乎是為了滿足她讓他定期出聲的要求。她不停的說著話,而他將她的話音屏蔽掉,睡了過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6:54

第八章

  貝蕾小心地從大堆衣服之下爬出來。賈斯睡熟了,雖然他頭部受傷,她應該讓他保持清醒,但同時她又覺得睡眠可能才是對他最有利的。剛才那陣顫抖和哆嗦必定已令他筋疲力盡了。

  她自己也覺得好多了。她的腳依然很冷,可是整體來說已經暖和多了-雖然她確實懷念此刻正蓋著賈斯的那件汗衫。為了彌補損失,她從衣堆裡又抓了件衣服穿上。

  躺下休息一陣子也緩解了她的頭痛和噁心。如果她小心行事,不忘記行動要緩慢,也許高原病不會給她帶來更多麻煩。

  即使知道會看到什麼,她還是花了會工夫再次眺望四周那些高聳的白色山峰。要不是賈斯,他們會在那些滿佈鋸齒狀岩石的空曠之地給撞得粉碎,生存的機會幾乎為零。,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四周曠野的浩瀚無垠,以及心中排山倒海的孤獨之感。

  她一直在捕捉直升飛機所特有的呼呼聲,或是飛機的遠遠的嗡嗡聲,尋找提示有營地存在的炊煙,但是…什麼也沒有。事到如今,難道不應該有人開始尋找他們了嗎?賈斯已經發出了求救呼叫信號,一定有人收到了信號,連絡了聯邦飛航管理局,或無論什麼需要聯絡的代理機構的。只要能有人來找他們,哪怕連絡ASPCA(美國防止虐待動物協會)她都無所謂。

  全然的寂靜讓人精神委頓。她並沒有期待聽到汽車喇叭聲聲或頭頂霓虹閃爍,但是如果能看到一些跡象,表明在這星球上還有其他人類,那還是很不錯的。

  周圍缺少響動,也沒有人採取任何行動來帶給她希望,這加深了她與世隔絕的感覺。沒有水,沒辦法生火,他們要如何去度過眼前的漫漫長夜呢?何以解憂,惟有做事。她有成噸的衣服可以給他們兩人蓋,也至少有了一些食物可吃,而且有雪來濕潤空氣。她還有賈斯的刀-

  哦,天。刀呢?

  刀還在口袋裡,她想,感到如釋重負。有了刀,她就可以設法為他們造一個庇護所,至少能擋擋風。然而,目前她的行事錄上頭一個任務是喂賈斯吃東西。

  又一次攀回機艙內,她開始清空手提箱中的所有衣服,最後她發現了糖果棒和她打包的濕巾,把它們放在一邊。最後手提箱空了,裝了衣服的垃圾袋裝滿了給扔在地上。她將旅行箱蓋蓋上,現在可以將空旅行箱拿出來了。箱子會有用的;具體有什麼用以後再說。回去賈斯那裡,她跪在他旁邊,徹底清點了一下急救包的內容。除了航空毯外,還有剪刀-遲早會派上用場-,許多紗布方巾,膠帶;一卷紗布;棉球棉簽;一管抗菌軟膏;酒精和碘酒;無菌小毛巾;塑料手套;止痛藥;還有-噢,好高興-縫合包。急救箱裡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像是固定骨折手指的小夾板和能維持十二小時的手電筒之類,但是她此刻關心的是,箱子裡的東西是否足夠對賈斯頭上的傷進行一個大概的處理。結論是足夠,這意謂著她沒有藉口退縮了。箱子裡甚至還有一本急救手冊,這更進一步的斷了她的退路。

  她瀏覽手冊,尋找關於縫合的操作指南。找到了,還帶插圖!不幸的是,指南的第一條就是:徹底地沖洗傷口五分鐘,然後以肥皂慢慢清洗。"

  是啊,說的對;可她甚至沒有水來將傷口沾濕,更不用說"徹底的"了。"她只能盡力而為了,還要祈禱傷口中沒有污物和碎屑。

  等等。她有漱口水啊!

  她很快地打開裝著她的梳洗用品的垃圾袋,拉開放有她的洗髮精和漱口水的塑料袋拉鏈。她將漱口水取出,翻過來讀它的成分表,結果她什麼也看不懂,因為不是化學家。但說明上說它能殺菌。它是液體,它能殺菌,而她有幾乎一品脫這玩意。

  她還有手裡的這個塑料袋。她迅速將袋子裝滿雪,將拉鏈拉上,把放它在一塊岩石上。如果她夠幸運,那麼在她處理賈斯傷口的這段時間,太陽會使岩石變暖,使雪融化,他們就會有水了。水不會很多,這是肯定的,但每一滴都會很有價值。

  把需要的東西都陳列在垃圾袋上,她剛想叫醒賈斯,突然想到也許他也有漱口水。走到他的袋子那兒,她拉開拉鏈,正如她所想的,上面是刮鬍刀,刮鬍刀下面只有一套換洗衣服和內衣褲。包內還有二條拉鏈;左邊的那個拉鏈拉開來裡面是一把發刷,一瓶旅行裝的洗髮精,和大概一打避孕套。男人!右邊的拉鏈裡裝著一把牙刷,一小管牙膏,一把一次性的剃刀,和一瓶旅行裝漱口水。

  "見鬼",她長歎一聲。他的漱口水已至少用了一次;本來就只有一小瓶。現在只剩大約一半了。半盎司漱口水起不了什麼作用,因此,她將漱口水放回原處,拉鏈拉好。

  她只好利用現有的這些東西了。只希望這些東西足夠使他免於嚴重的感染。

  首先她需要給他的肌體補充些糖份,然後,可能要先給他服幾顆止痛藥。

  她小心地移開蓋在他頭部的襯衫;即使她知道他看起來如何,可當真的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幾乎畏縮。他整個臉佈滿乾了的血跡,眼窩,耳朵,鼻孔,嘴角處血甚至結成了塊。更壞的是,他的前額腫了起來,將傷口拉的更開了。她沒有料到會傷口會腫,一想到要給傷口縫合就害怕。但是,腫脹也許會越來越嚴重,因此不能等待。

  "賈斯",她說,在層層的衣服之下碰碰他。"醒來。演出時間到了。"

  他很快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醒著。"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力多了,讓他先暖和起來,然後再動手處理他的傷勢,現在看來她的選擇也許是對的。

  "這有一個糖果棒。我想要你吃幾口,好麼?稍後,如果夠幸運的話,我們每人會有一兩口水喝。然後我想要你吃兩粒布洛芬。你能不喝水把藥嚥下去麼?如果不行,我就得把一些雪放到你嘴裡,但雪不能吃多,因為雪融化會使身體溫度降低。嗯,現在想想,也許應該先吃布洛芬,讓藥起效。"

  "我試試。"

  她打開一板兩顆裝的布洛芬片,放一顆在他唇間。看他將藥片在口中動來動去,收集一些唾液,將藥嚥了下去。她又給一顆,他重複這個過程,然後說,"任務完成。"

  "好的。現在是食物。"撕開糖果棒包裝,她掰一小塊放到他唇間。他順從地吃到嘴中,開始咀嚼。

  "花生夾心的",他說,嘗著味道。

  "沒錯。一般我只買純巧克力,但我想,花生夾心也是一個好主意,因為有蛋白質,因此我就買了這個口味。很聰明吧?"

  "對我的口味。"

  她等了片刻,看巧克力是不是會使他難受。她對此不熟悉,不知道是否會致他嘔吐。不過她確實知道,獻血之後,會給獻血人喝些東西補液,及吃些餅乾壓驚。她覺得巧克力最起碼起到了其中一個作用。

  過了一會兒她又給了他一塊。"我希望能為你的頭皮和前額麻醉",她低語。"哪怕只有寶寶咬牙膠呢,也比什麼都沒有的好,但是急救箱並不是為了嬰兒準備的。"

  他嚼,咽,然後說,"冰凍。"

  急救箱中確實有個冰袋,但是否使用它,讓她很遲疑。"我不知道是否應該用冰袋。你已經有些腦部震盪,身上又很冷,頭上放一個冰袋將會讓你全身更冷,不然我會毫不猶豫的,但現在我不想那麼做。"她咬唇思考片刻。"從另一方面來說,疼痛也會對身體造成影響。如果這兩者都會對身體有影響,為什麼還要讓你捱痛呢?"

  "我選擇讓痛苦少些。"

  她從箱中拿出冰袋,讀了使用說明,開始揉搓袋子上的塑料管。冰袋不夠大,覆蓋不住整個的傷口,但是如果正確放置,可以蓋住大部份的腫脹及頭皮上傷口最深的區域。冰袋冷的她幾乎拿不住,她剪了一塊紗布,在傷口上覆蓋了一層,然後輕輕地把冰袋放在紗布上。

  他給冰得吸了口氣。她能想像冰冷象藍色火焰灼著他的傷口,但他沒有抱怨。

  "要等一會讓冰袋發揮功效,這期間我會為你清理掉一些幹掉的血。你肯定想睜開眼睛的吧,恩?"

  她一邊不斷的說著話,一邊打開了一包含蘆薈成分的濕巾,拿出一片,開始擦拭他的眼部周圍。,她發現乾燥的血不易擦掉。毛巾的表面較為粗糙,用毛巾擦會更有效率。血在他的眉毛和睫毛處結成了塊,這二個區域她無法用力擦洗;眉毛處有傷口,為防止傷口再一次出血,因此在眉毛的周圍動作必須很溫柔,而在眼睛周圍也是無法用力。當濕巾完全染紅以後,她將它放在一邊,換一塊新的。



  新濕巾在手,當她又看向他的臉的時候,他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正看著她。他的眼睛是淺灰藍色的,與黑色的睫毛形成令人吃驚的對比。

  "嗯,哈羅。好久不見,"她說。

  他的嘴邊又掛上了那種奇特的微笑。他平躺著盡量向四周看,動作緩慢,好像移動眼珠很痛似的。當他看的視線越過她,看到被撕裂的飛機殘骸時,他的眼睛稍稍睜大了,"天吶。"

  "是的,我知道。"她深有同感。他們還活著,雖然不是完全沒受傷害,但還是囫圇個的,與飛機的四分五裂相比,已經相當令人吃驚了。她對付震驚辦法是不去關注全景,而是把重心放在生存的小細節上,放在眼前的任務上。細節,按照定義來講,就是是小事情。她可以處理小事情,一件一件地。

  她逐漸地從他的臉向下擦拭,耳朵後和耳朵內,脖子,肩膀和胸脯。甚至他的雙臂和手也是血乎乎的。她盡可能多的蓋住他,一次只暴露一小塊區域,弄乾淨後馬上再蓋上。他的褲子上也是血,但是褲子可以等到他能行的時候自己處理,她想。蓋在他身上的貼身的一層衣服已經染上了血,血已經乾了,對此她無能為力。但是她的確需要將他的腳清理乾淨,穿上乾的襪子,以防止凍傷。

  她邊擦邊向下挪,擦完後她將衣服再蓋好,她脫掉他染血的鞋襪,盡快地清理並擦乾他的雙腳。擦掉鐵銹色的血跡後,他的雙腳凍得蒼白。她忍住顫抖,撩起兩層襯衫的下擺,傾身向前,讓他的腳貼著她的胃部。他的腳冰涼,一碰到她,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她沒有跳開。她隔著數層布料開始摩擦他的腳趾。"能感覺到麼?"

  "哦,是的。"他從喉嚨深處裡發出一種奇特的呼嚕聲,聽起來就像一隻在做按摩的老虎一樣。

  過了幾秒她才意識到,他冰冷的腳趾正窩在她的胸部上-赤裸的胸部。沒辦法,因為他的腳很大,或許有十一碼,甚至更大,她胸前一共就那麼大地方,因此從邏輯上來講,他的腳趾一定會頂在她的胸脯上。她用力打了他的腿一下。"老實點兒,"她嚴厲地說,"否則我就讓你凍僵。"

  "你沒穿內衣",他如是說,沒有回應她的威脅-又或者這就是他的回應:好像她沒戴胸罩這個事實給了他足夠的借口,讓腳趾在她的胸口蠢蠢欲動似的,儘管只是輕微的動一動。

  "我從飛機上往外拖你的時候,胸罩沾了雪給弄濕了,所以我就把它摘掉了。"她保持著嚴肅的語氣,說道。

  潛台詞是:她是因為救他才沒戴胸罩,這讓他稍有退縮。"好吧,好吧。但是,見鬼,赤裸的奶子哦,不能怪我。"

  "你再亂動一個試試?"她忽然想到,冷漠的、不友善的賈斯機長平常是不會這樣跟她講話的,他一定是因為受了刺激,頭昏眼花,痛苦不已。平常她是看不到他耍無賴,直言不諱的一面的,但自從他恢復了意識,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真像是另一個人在說話。這說明,劇烈的刺激讓他的性格改變了,她想。"而且我不喜歡"奶子"這個字眼。'"

  "那叫乳房。好點麼?"

  "叫"胸部"有什麼不妥麼?"

  "對我來說,根本說的不是一回事兒。"他的足趾又動了一下。

  她又用力的打了他腿一下。"別動,要不你自己給自己暖腳。"

  "我又沒有乳房,而且即使我願意,我也無法讓我的腳登到我的胸脯上來。又不是練瑜珈。"

  他現在感覺好多了,也更清醒了;他能說完整的句子了,不再一-個字二個字的蹦了。巧克力真是一劑神藥。

  "嗯,我告訴你怎麼辦:安個假胸,練個瑜珈,你就能自己自足了。"確定他已經有充足的樂趣,她從襯衫下把他的腳拿出來,為他穿上雙乾淨襪子,然後再蓋上數層衣服。"樂子找完了。你的前額冷凍的怎麼樣了?"

  "好像差不多了。"

  "讓我讀完操作手冊,我們能搞定的。"她再一次拾起小冊子。"順便說一句,因為我們沒有水來沖洗傷口,我會用漱口水來代替。可能會疼的。"

  "太棒了。"簡單的一個字包含了無盡的諷刺。

  貝蕾讀著手冊。"好…恩,恩…找到這部分的說明了。用鉗子鉗住針,使針尖向上彎。"她看看彎彎的縫針和急救箱裡剩下的內容,沒有找到鉗子。"這太棒了",她諷刺地說。"我需要鉗子。通常在我的化妝袋裡有一把,但是,咳,在假期裡想找它的時候總找不到。"

  "飛機裡有一個小工具箱。"

  "哪裡?"

  "行李艙。"

  "我拿行李的時候沒見到它啊",她說,但是起身去查看。"它多大?"

  "有公文包的一半大小。裡面只有一些基本工具:錘子,鉗子,扳手和起子。"

  貝蕾覺得她在殘骸裡進進出出的,把地上都快磨出印來了。她進入飛機,爬到乘客座位那兒,向座位上方的行李艙裡看。由於飛機天花板受到衝擊,因此行李艙中的東西都散亂的扔著,但是有網子罩著,使得艙中的物品沒有像她的大手提袋一樣飛出去。她剛要張嘴告訴他沒看到工具箱,他說道,"應該是艙後壁的一個架子上,就在行李艙門的裡側。看到了麼?"

  她看了看他說的地方,它就在那兒,安然無恙。哈。她總朝飛機的地板上看,沒看牆上。"是的,我拿到了。"提著工具箱,她爬出了飛機。

  直起身來的時候,她覺得眼前金星直冒,她站住靜了一會兒。又是高度病在搗鬼麼?她已經移動得很慢很小心了呀?是不是她也需要吃些糖果棒呢?片刻之後頭不再昏了,她決定吃些糖果。

  "我認為我也得吃點兒",她說,在他旁邊跪下,也咬了一點巧克力。"我不想在拿針戳你的時候昏過去。"以這速度,她得到天陽落山才能將他縫好。

  想到日落使她想起時間,想到時間使她想起她一直沒看過表。她不知道多久她恢復意識有多長時間了,也不知道目前為止完成工作用了多少時候,更不知道她今天還剩多少時間。她習慣性地掀起左手袖口,曾經戴著手錶的手腕現在是光禿禿的。

  "我的手錶不見了。怎麼搞的。"

  "或許是掛在哪裡,掉了。表很貴嗎?"

  "不,廉價的防水表,我買了假期戴的。我想-我本來想-和我弟弟和弟媳去玩漂流的。"

  "明天你就能趕上先頭部隊了,或是後天。"

  "也許吧。"她慢慢地嚼著巧克力糖,不去與他分享她那可怕的孤獨感,似乎援救還要很長時間才能趕到。

  她只許自己吃一口,以防止頭暈,然後就強迫自己面對手頭的工作。將剩下的糖果小心的包好放在一邊,她移走了他前額上的冰袋。

  "我必須挪動你,使你的頭向後仰,至少在我沖洗傷口的時候後仰-除非你想讓漱口水流的你滿臉滿身都是。"

  "謝謝。我自己能動;你只要告訴我你想要我怎麼做。"

  "首先滑向我這邊;但不要出了毯子,滑到雪地上。好,很好。現在移動髖部-等一下,讓我把這塊地板墊到你頭下面。好了。"他的移動使蓋的一些衣服滑掉了,她又花了一分鐘重新蓋好。

  為了防止漱口水進眼睛,他將頭盡量後仰。"好。現在開始,"貝蕾說,以左手做屏障防止飛濺,小心地將漱口水倒在傷口上。他立刻抽搐了一下,然後控制住自己,沒有再動。

  她留意是否有髒物在傷口裡,但是只看到了被沖走的血跡。操作手冊上說不要去碰明顯的血塊,因此她注意不把漱口水直接澆在傷口上。所有的漱口水都用完了以後,她將蓋子蓋到空了的漱口水瓶子上,將瓶子放到一邊。然後拿出一塊酒精消毒巾,開始清潔傷口四周。

  她不讓她自己去想傷口有嚴重,或是在這種非無菌環境中傷口有多容易感染。相反的她只專注於她要做的事,一步一步地去做。她用另一塊消毒巾擦拭了她的手,針,和鉗子。然後她帶上一次性手套,再次消毒每件東西。她用碘酒給他的前額消毒。盡可能的殺菌以後,她準備好,深吸一口氣,開始縫合。

  "手冊說要從中間開始縫",她低語,手上的彎針穿過他的皮膚,用力穿向傷口的另一側。"我猜是這個道理:如果我縫的不均勻的話,從中間開始可以不讓傷口的一頭給縫成一個大疙瘩。"

  他沒有回答。他的眼睛閉著,呼吸規律。雖然有冰袋和止痛藥,但貝蕾知道肯定是疼的,但是明顯不像她想像的那樣疼的厲害。至少在她進針的時候,他的身體沒有因疼痛而緊繃。她動作很慢,害怕出錯。每一針都打結,剪斷縫線,因此每一針都是獨立的,手冊上還說要把結打在皮膚上,不要直接打在傷口上。她就想像她在扦褲邊,不過這也沒有多大幫助,因為她不喜歡縫紉-而且她也不善於給褲子扦邊。

  傷口很深,足有六寸長。她不知道每寸應該縫多少針,因此她從中間開始,按自己的感覺下針。當她完成的時候,她的手在抖,而且確定自己至少用了1小時。她小心地整理黑色的縫線,擦去針刺破皮膚造成的出血,然後猶豫著是否應該在包紮之前給傷口用點抗生素軟膏。她覺得現在的醫生不會這麼做,但他們都是在正常的無菌環境下做的縫合,需要的藥品和工具又都齊備。而她和賈斯給困在山腰上,雪地裡,食物匱乏。她認為他的免疫系統可能需要所有可以獲得的幫助。

  她小心地給傷口上了點軟膏,軟膏中包含了溫和的止痛劑,那必定是有好處的。然後她在傷口上蓋上消毒巾,用紗布繞著頭部包紮;之後用OK繃在紗布外面又包紮一層。最後的成果要她自己來說的話相當的整齊漂亮,而且OK繃能幫助防止污物進入傷口。

  "好了",最後她宣佈,一屁股癱坐在他身邊。"完工了。下一個議題:搭棚子。"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7:22

  第九章

  該死的,她真性感。

  凱姆以前沒覺得,但現在絕對是這麼認為的-而且還不是因為她的外貌,因為她此時看起來像小鬼兒:頭髮亂糟糟,臉上儘是血跡和污垢,還有兩眼下的瘀傷,明天可能會變得青一塊紫一塊。她身上的打扮是男登山家和女流浪漢的混合體。儘管她剛剛花了一小時在他額頭上戳啊戳的-或許正因為如此-讓他想要吻她。

  他對自己的這個念頭嗤之以鼻。吻她,算了吧,他想要的比一個吻還要更多,因此他猜想他目前體力不支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否則這會兒他可能已經冒著掉腦袋的危險,不顧一切的跟她調情了呢。

  他總是不明白,是什麼讓公螳螂冒死向致命殺手母螳螂獻慇勤以與之交配,是這些笨蛋沒有這個腦子,不知道交配就意味著死亡?還是因為它們的進化過程在什麼地方發生了短路?總之,以雄性的死亡來結束的交配過程對這個物種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同時呢,他又有些羨慕這些小雜種,她們讓雄性奮不顧身,甘願腦袋給扯下來吃掉。這會兒,他頭一次有些理解了雄螳螂,因為此刻他就願意冒很大的風險,只求她能赤裸的躺在他身下。

  倒不是溫格特太太-該死,她的名字是什麼?他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他已經習慣將她想作溫格特太太,一時想不起她叫什麼名字了。況且此刻他的腦袋沒有全速運轉。但是,想起她的名字似乎很重要,想不起名字卻又幻想人家的**好像很是不妥。

  以此為動機,他開始專心地回憶。不太常見,像種酒的名字。他開始在腦子裡一個個的過:強尼沃克,吉姆比姆,J&B,貝蕾…貝蕾。就是它。他很得意,現在他可以不受良心責備的使勁幻想了。

  無論如何,似乎溫格特太太-貝蕾!見鬼-不會擰下他的頭,但是他感覺無論從哪方面來看,要得到她都非常的困難。她是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挑戰。她在自己周圍建了一堵高牆,極少有人能衝破重重障礙見到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只有墜機這種突然降臨的緊急狀況能讓她從城堡走出,讓他見到真正的她。

  是的,他見到了,而且他喜歡他所看見的。

  他沒有想過假如和她一起被放逐到無人島上會如何,想來她要不就是一個哭哭啼啼的,毫無用處的,不識人間煙火的笨蛋,要不就是一個毫不講理的,發號施令的,仍然是不識人間煙火的笨蛋。然而正相反,她是如此鎮靜,能幹,運用常識和智慧,處理各種問題和狀況,假如不是親眼見到,他真的無法相信。能做的她似乎都做了,而且很可能還救了他的命。她毫不猶豫地用她溫暖的身體為他暖冰涼的雙腳,當他發現她沒穿胸罩時也沒有臉紅或是惱怒。

  他喜歡這種沉著,這代表她很自信。以往的離婚經歷告訴了他一些真理,他在之後對待女人時一直牢記心中。他是前空軍軍官、飛行員,這是二個從不養閒漢,不留笨蛋的團體。他本人是很自信,很有權威感的;習慣於下命令,作決定,能讓大批的手下對他惟命是從。他需要的是一個強悍的,能與他抗衡的女人。現在他已年近不惑,相比較那些必須要壓抑自己的個性,才不會傷害到對方的感情關係,他更喜歡談一段雙方勢均力敵的感情。他不喜歡玩遊戲,他不想被女人左右,被她們束縛。

  也許這樣的女人世上太少,或是他找錯了地方,總之他沒有發現有幾個女人能夠集精神上的欣賞和肉體上的吸引於一身。舉例來說,克倫,人很強勢,很能幹,可是他完全沒有感到性的吸引。而貝蕾呢,她那一成不變的冷冰冰的勁兒,讓他很是討厭,一直無法對她產生性趣。



  現在不同了。他不知道她為何要在自己四周造一堵高高的冰牆,然而她已經暫時放鬆警惕,卸下心防,讓他進入了冰牆之內,而且他該死的想要留在牆內。這次危機成就了他們之間的一個紐帶,一個賴以生存的紐帶。當一切結束,援救來臨的時候,她又會試著在他們之間製造距離,使他們之間的關係回到最初的立足點上。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這期間,他必須贏得她永久的信賴。

  他只能平躺著動彈不得,而且按照他的感覺,很可能在最近的一天或二天仍會如此。他受到震盪,且嚴重失血。他懷疑救援隊今晚之前能否到來,而到了晚上,在這些大山中所有的救援都會暫停,因為繼續的話對搜索者來說太過危險。這就意味著他和貝蕾必須要撐過今夜,而夜晚的溫度將會急劇下降,真可能會凍的死人。一方面,他們遇到了大麻煩,另一方面,也許他只有今天餘下的時間以及今夜來令二人大關係有所進展了。

  他的頭部無法大幅度的動作,否則就眼冒金星,但是小心地將眼珠轉到最左邊,他可以將她保持在他的視覺範圍之內。她正拿起某樣東西,打量著它,但他看不出來那是什麼。

  "還是半成品哦",她說,回到他身邊蹲下身。她的手裡是一個拉上拉鏈的塑料盥洗袋,袋子底部好像是刨冰一樣的東西。"我把袋子放在一塊岩石上,想融點雪水喝。雪現在已經半融了,我想在太陽下再多曬會兒,我們就會有真正的水喝,但我們不能等,因為你現在就需要補充一些液體。"她四處看看。"你手邊沒有麥管吧?匙呢?"

  這個問題讓他有點好笑。"恐怕沒有。"

  他看著她站起來四處觀望,眉毛皺著,嘴唇嘟起,好像能夠靠意念變出東西來似的。然而他已經知道她的機靈,他幾乎可以聽到她的腦筋在高速旋轉,尋找困境的解決辦法。然後她的眉頭展開了,說道"啊哈!"語氣中很滿足。

  "啊哈什麼?"他問,好奇心被鉤起,因她現在他的視線之外。

  "你有一個除臭劑的罐子。我知道,因為我搜過你的東西。"

  "然後呢?"他沒在意她搜了他的袋子;在此環境之下,只有蠢人才不搜他的東西,而她絕對不蠢。她需要知道她手邊有什麼資源。

  "罐子上有蓋。"

  啊哈,的確。噴舞劑罐上的蓋子同熱水瓶的蓋子形狀相同,只不過較小。他應該想到的。

  他聽到從罐子上旋下蓋子的熟悉聲音。"味道可能稍微有點怪異",她說。"你按噴嘴的時候可能噴了一些除味劑蓋子裡面,我用雪洗洗蓋子,可能會有些幫助。除味劑中有什麼喝了不好的成分麼?"

  "可能都不好",他不甚在意地說。"你帶定型噴霧劑了嗎?"頭髮定型水可能比除味劑毒性小些。除味劑的化學成分含鋁,不是嗎?他不知道通常在定型水中,除了酒精之外還有什麼東西,但酒精肯定比鋁好些。

  "沒帶",她從他身後說。她聽起來稍微有點心不在焉,好像她除了交談之外正在專注某事。"我是要去漂流,記得麼?帶定型水有什麼用?恩,我想可以做一個漏斗,將雪水倒進漱口水瓶子裡去,如果你不想試試除味劑蓋子的話。"

  "用雪擦擦就行。"她一提到喝水,他才突然意識到他多渴,他不想等她找東西做漏斗,寧願冒除味劑殘留的風險。

  "那麼好吧。"

  他聽到她在附近習俗了有一分鐘,接著他聽到了塑料製品發出的清脆的喀嚓聲。幾秒之後,她在他旁邊蹲下,左手拿著藍色的瓶蓋。

  "別試著坐起來",她指導著。"否則你要是昏倒的話可能會害得我把水灑了。"說著她將右手臂伸到他的脖子下面,這個姿勢使他的臉貼著她的胸部,他可以感覺那堅挺的彈性,聞到女人的皮膚溫暖而又微甜的氣味,他突然有強烈的衝動轉過頭去,將臉貼著她,只是突來的一陣疼痛使他失了準頭。

  "小心",她低聲道,將杯子輕抵他的唇。"只有兩口水,盡量一滴也不要浪費哦。"

  他喝了一口,她立刻將杯子移開。半融的雪有濃烈的礦物質味道,還混有塑料味,非常涼,涼到他的牙都感到疼。冰涼的液體滋潤著腫脹的口腔和沙啞的喉嚨,幾乎一喝下去就立刻給吸收了。當她又把杯子移到他嘴邊時,他盡力的微微搖了搖頭,拒絕道:"該你喝了。"

  "我可以吃些雪",她答道。"我到處走動,因此吃的雪將不像你一樣會降低身體溫度。"她皺起眉頭道:"你認為搜索隊還要多久才能找到我們?距離你發送求救信號已經好幾個小時了,但是我聽都沒聽到飛機的聲音,更別說看到了。要是你覺得救援還要很長時間,我就必須找一個更好的方法獲得飲用水。靠熔雪不是很有效率。"

  是沒效率,要得到一點水需要大量的雪,反之亦然。他答到:"救援隊明天有可能找到我們,最早。"

  她看起來沒有驚訝,僅僅是擔憂-而苦惱。"為什麼要這麼長時間啊?你發送信號已經好幾個小時了啊。"一邊說著,她將手裡的塑料蓋湊到他嘴邊,他又喝了一口。

  "因為現在可能甚至還沒有開始搜索呢",他喝著水說道。

  煩惱的神情變得更明顯了。"為什麼啊"她問,聲音轉高。

  "當我們沒有按照預定在鹽湖城降落加油的時候,警報才會發出。錯過預定的加油時間後,如果我們在數小時內仍然沒有消息,才會組織搜查隊。"

  "但是你發出了求救信號!你給出了我們的位置。"

  "不一定會被接收到。即使有人收到信號,搜尋也不會立刻開始。搜尋的費用非常貴,搜尋隊資源有限;他們必須確定求救信號的真實性,因為一些白癡沒準認為發個假的求救信號蠻好玩的。因此他們會按兵不動,直到發現有飛機沒有按照預定的時間和地點出現,他們才會開始行動。即使警報發出了,組織搜查隊還需要時間。現在是六月,天比較長,但即便如此我都懷疑搜尋隊是否能在天黑之前找到我們。而夜間他們會停止搜索,早晨再開始。"

  他注視著她消化她聽到的消息,眺望著他們周圍宏偉的山色。過了幾分鐘她歎道。"我本來以為我想點辦法讓我們避避風就可以了,但僅能避風並不足夠,是不是?"

  "如果你想要明天早晨還活著的話。"

  "我很擔心。"她餵他喝了最後一點水,然後小心讓他的頭枕在毛毯上,輕輕從他的頭下抽出手臂。她伸手到蓋著他的衣服堆下邊,拿到他的小刀,這時候,她的微笑是悲傷的。"我最好現在就開始吧。搭棚子很費時間的。"

  "不要精益求精。棚子小的話,我們的體溫可以使棚子裡的空氣溫暖一些,所以棚子越小越好,只要能裝下我們兩個就行。盡量地從飛機裡找可以利用的東西:象座位上的皮子;電線也可以用來將棚子的樑柱捆在一起。"

  她對他的指示嗤之以鼻。"精益求精?做夢吧。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個建築癡。"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7:28

  第十章
   
   第六感覺告訴她,沒有人在找尋他們,而賈斯確認了這一點,這讓她更加鬱悶,但她不願意表露出來。她實在實在是需要聽到救援將至的消息,因為不論搭個什麼樣的棚子都會耗盡她僅存的一點點力氣。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在賈斯旁邊休息,兩人互相取暖,對她有點幫助。可現在仍感到好像稍微動一動都會一陣陣頭暈眼花,考慮到她還要爬陡坡,這可不是個好現象。踏錯小小一步或稍稍絆一下,都可能滾下來。從這亂石遍佈的陡坡上跌下來,至少要斷手斷腳。目前唯一的亮點是,雖然頭痛不止,但似乎沒有加重。但這亮點還不能完全點燃她的希望。

  他們兩人的生命都靠她了,因此,她必須非常慎重。但慎重要花時間,而時間幾乎像她的力氣一樣有限。這裡白天一整天的氣溫恐怕都在華氏三十度以上,而在太陽完全落下之前,溫度就會開始像石頭一樣垂直下墜。一旦太陽落到周圍這些朦朧的山峰的峰頂之下,可能早在日落前數小時,溫度就會開始下降。在此之前她必須為他們兩人貯備飲水,並且搭一個棚子出來。

  抓著空的漱口水瓶,她蹲下開始往瓶子裡裝雪。裝的很慢,因為瓶口太小。她的手本來就很冷,裝了不到一分鐘,手指就痛得難受。她不得不停下來,將手插進腋下,閉著眼睛來回搖晃,讓痛苦慢慢消退,暖意漸漸滲出。她需要什麼東西來護住手指,還要快點兒。

  她開始自動過濾選項。她帶了二雙划槳時用的防水手套,但都是露指的,因此它們雖然可以很好的防止手打泡,但不能讓她的手指保持溫暖。她也可以把襪子穿到手上,像棒球手套似的湊合著使,但是會很笨拙,而且它們會濕,然後她的手指會更冷。襪子以後會派上用場的。

  忘了手套吧;她需要一個非常有效率的方法,不需要用手就可以將雪裝進瓶子。什麼東西可以當耙子,或鏟子呢?

  將瓶子放在雪地裡-已經裝進去的雪沒有融化,不會灑出來,-她走到裝著她的剩餘的衣服和補給品的垃圾袋那兒,坐在一個袋子上,開始從其餘的袋子中逐件篩選除了衣服之外的每件東西,考慮它除了本來的功能,還有沒有別的用處。

  除味棒,能使腋下味道清新,捨此毫無用處。發刷,一些基礎化妝用品-睫毛膏,防曬霜,唇彩-一些她買來閱讀的書和雜誌,書報可以派好多用場,但無助於將雪弄進漱口水瓶子裡去。她將書放在手邊-過後再用,但不是現在。她還有幾支鋼筆,一個小筆記本,一卷膠帶(她放在一邊,搭棚子的時候用的上),一副撲克牌,防蟲劑、一塊雨披,這個她也留下,還有衛生紙和牙線-這也放在一邊-連同四條細纖維毛巾和一捆帶小海綿頭的一次性牙刷。

  真是的,她煩燥地想。為什麼她沒裝點有用的東西,比如一盒火柴?當她凍成冰棍被發現的時候,她的牙齒可能幹乾淨淨,口氣還很清新,可那又有什麼用?

  她看看這些她以為在兩星期的漂流過程中會有用處的各色物品,失望的歎了口氣。又開始研究那盒撲克。撲克是嶄新的;塑封還沒打開。她拾起撲克,用牙咬住表面塑料的邊緣,扯開它。然後她打開盒子取出一張牌。卡片表面有塑料塗層,能經得起多次使用。

  夠好了,她心裡一陣高興。

  撲克牌夠結實,而且夠柔韌,正好可以捲成一個小鏟子,將雪鏟進瓶嘴內。她還搖晃瓶子,並旁邊一塊岩石上磕打瓶子底部,使瓶中的雪壓實,可以裝的更多。當瓶子裡裝滿雪的時候,她把蓋子蓋上,擰緊。

  "這可不會覺得舒服哦",她警告道,小心地回到賈斯身邊。在她處理二人的飲水大計的時候,他閉著眼睛躺在那裡,聽到她說話,他慢慢地睜開眼睛。他的臉無疑是蒼白的,嘴角卻揚起一個歪歪的微笑。

  "又有什麼新鮮事?"

  她給他看裝雪的瓶子。"融成水後沒有多少,但我已經盡我所能了。關鍵是要讓雪融化。我需要將瓶子放在個暖和的地方,猜猜是哪裡?"

  "我打賭不是你的襯衫下面。"微笑的嘴角嘲弄的一扭。

  "放心,才不會呢。"他在意指她為他暖腳的方式,但她刻意忽略。他感觸到了她赤裸的胸部這一事實並沒有使她困窘,但是另一方面,她對兩人之間關係的排山倒海式的巨變感到不十分舒服,如果這種冷冰冰的友誼也可以被稱為關係的話。突然之間他們變成了最好的朋友,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在飛機失事中一起生還了?她不這麼認為;另一方面的另一方面,他們之間已不再有敵意,為了生存,他們彼此需要;如果還第三方面的話,說實話,在見到他神勇地控制即將墜毀的飛機成功生還後,她對他的首要感覺是尊敬和欣賞。面對這個事實吧,他是她的英雄。

  她在心裡歎息。總之,她弄不清自己做何感想。畢竟集中注意力做好手頭的事情,比有感覺沒感覺要重要的多。她將瓶子滑進衣服下邊,貼著他的臀部。"希望這不會使你又開始發抖。冷得厲害嗎?"

  "不,還好。我和瓶子之間隔著二層衣服呢。你忙得四腳朝天,而我至少能幫忙當個冰雪融化器。"

  "沒錯。"

  這次他真正的微笑了,露出閃光的牙齒和左邊嘴角處的一個小酒窩。這時她才瞭解她的回答有點太不親切了,她後悔地將頭搖了搖。"抱歉。我說話太粗魯了。"

  "但是真話,對吧?"他的頭充滿理解地一動不動,可是眼睛卻閃著促狹的光,而小酒窩又出現了。多麼令人驚異!一個微笑竟讓他從"討人嫌"機長變成了一個非常吸引人的男人,儘管這個男人頭上纏著繃帶,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

  "呃。。。是的。"

  "感謝上帝你回答是。如果你回答不是,我會認為你所說的完全失實。"

  "我一向堅持實事求是",她涼涼地說,同時歎了口氣。"很不幸,事實告訴我,我最好開始幹活,否則我們今晚就會凍死了。海拔高真的對我有影響,因此,我必須小心慢慢來。"

  他的眼光突然尖銳起來,研究著她的臉。"你有高原反應?"

  "頭痛,頭暈-是的,肯定有。頭痛可能有部分是由於頭部受撞擊,但主要還是由於高度。"

  他的表情變得嚴峻。"我不能做任何事來幫你。貝蕾,不要催促自己,否則會很危險。高原病能置人於死地的。"

  "嚴寒也能置人於死地的。"

  "我們能熬過今晚的。我們有足夠給十個人蓋的衣服,我們還能分享彼此的體熱。"

  他們不得不如此;她對自己的建築才能不抱幻想,對這高山上夜裡會有多冷以及他的狀況有多不穩定也心知肚明。客觀的衡量之下,受凍要比高原反應更為致命-對她來說是這樣,對他更是這樣。他流了那麼多血,這即將到來的一夜他被凍死的危險要比她大得多。

  "我會小心",她說著站起來。她看看山坡上方傾斜得幾乎豎立起來的飛機殘骸。雖然到飛機那裡只有幾碼的距離,但僅僅想想要再爬上去一次就已令她感到筋疲力盡了。但是她需要貨物網,還有座位上的皮革。哦,對了,還有電線。損壞的右側機翼以及左翼連同部分機艙脫落後留下的大窟窿裡,都可以見到好多電線。

  眼前的工程如此浩大,幾乎令她惶恐。她又冷又餓,還很渴。她全身沒一處不疼,右臂處的傷口,她幾乎已經把它忘了,現在也開始有感覺了。即使她有食物果腹,有足夠的水喝,穿得也夠暖-還有火可烤-她也不會樂意負責去建造一個能站的住的棚子。她不喜歡搞建築!她甚至連沙堡都沒搭過!

  她所能借鑒的只有一些在探索頻道上瞄來的關於荒野生存的有趣插曲。而對其中的具體細節則一無所知。她知道在地上鋪墊些東西會讓他們暖和些,她還知道棚子必須有棚頂,以遮檔雨雪。除了這些,她還能想起來的就只有防風了,她會設法使用樹枝和樹葉來防風。

  她蠕動著鑽進殘骸,取下貨物網,將它扔出艙門,丟到地上。這工作不需要體力,把皮革從座位上弄下來也是。為了使皮子盡量大塊,她不辭辛苦地用刀一點點挑斷縫線。長椅的坐墊是一整個的,而靠背是分著的,有各自獨立的靠墊的和扶手;因此坐墊提供了最大一塊皮子。風吹不透皮革,正因為如此摩托車手才穿皮衣。

  切斷所有那些縫線費的時間比她預期的要長。一些皮子不得不給割了下來,因為它們在所有的針腳給挑斷了之後還是拽不下來。皮革拿走後,露出了下面起緩衝作用的厚海綿墊,她很容易看出它的作用,因此,海綿墊也跟著貨物網和皮子給扔了出來。地上還有很多乙烯基地板可以提供。這些出自幾乎殺死他們的飛機殘骸的慷慨饋贈,她想,可能反而會救了他們。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7:50

第十一章

  午後稍早時候,布萊特有板有眼地哼著小曲,邁著大步跳進J&L辦公室。"你猜怎麼著?凱姆說對了,我就是過敏了,是。。。"話說到半截,他停住了,臉上的幽默表情慢慢退去,銳利的藍色眼睛盯著克倫的臉。"出什麼事了?"

  克倫無言地看著他,面容蒼白如紙,表情憔悴而僵硬。她將手裡的電話話筒慢慢地放了回去。"我正要打電話給你",她說。聲音微弱平板。

  "怎麼了?"

  "是凱姆。"

  布萊特看看手錶。"他已經打電話來了?他可真他媽的快。"

  "不,他。。。。沒有打來。"克倫幾乎張不開嘴。她嚥了一口口水。"他沒有在鹽湖城加油。"

  布萊特的下顎處一小束肌肉猛的開始抽緊。"他落在別處了"片刻之後他平靜地說。"在鹽湖城之前。也許是遇到了麻煩需要降落-"

  慢慢地,微微地,克倫搖了搖頭。

  布萊特楞在那兒,瞪著她,努力消化她所說的。然後跑進他的辦公室,抓住垃圾桶猛吐。"上帝",等到終於能說話了,他說到,聲音緊繃。他兩手握拳,壓在眼睛上。"上帝啊。我。。我不能相信…"

  克倫在他辦公室門口晃著。"已經發了警報。"

  "發他媽什麼警報啊",他憤怒地說,四處亂轉。"搜救啊-"

  "你知道規矩的。"

  "他們在浪費時間!他們必須-"

  她唯一的反應是苦悶地慢慢搖了搖了頭。

  他狂暴地踢了椅子一腳,後者猛地撞到了牆上。"該死!"他怒吼。"該死,該死,該死!"

  他拿起話筒開始打電話,人家只是一遍遍地告訴他,得按慣例來:即如果幾個小時內,凱姆仍然沒有出現在某處,那麼就會發起搜索。最後一次猛地掛上電話,布萊特在他牆上的地圖上畫了一條從西雅圖到丹佛的路線,那是凱姆的航線。"超過一千英里",他喃喃道。"他可能墜落在任何地方。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你和丹尼斯說過了嗎?邁克昨天在飛行日誌上寫了什麼嗎?"

  克倫一直在聽他打電話,不停的希望著他能促使救援立刻開始,聽到布萊特問她這二個問題,她答道:"我已經查問過了,沒有任何線索。丹尼斯說飛行日誌上除了正常維護信息外其它什麼也沒有。"她猶豫一下。"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的…不一定是機械故障。可能是隻鳥撞上了他們,也可能是他不舒服,昏倒了…"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布萊特仍然盯著地圖。凱姆的航線在這個國家的一些最為崎嶇嶙峋,荒涼偏遠的地帶上。"他有能力讓飛機落地",他堅持道。"也許會在荒野地裡,也許在峽谷中,也許在一條骯髒的車道上-任何地方。只要有可能,凱姆就能做到。"

  "他們正通過通信系統找他,"她說。"如果他駕機成功迫降,他會用無線電進行通信。到時FSS(FlightServiceStations航空服務站)就會收到他發送的信號。"她聲音微顫地說,"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

  航空服務站是空中交通一個管理工具-它有許多功能,其中之一就是持續監聽飛機緊急頻道。凱姆向其遞交一份飛行計劃,他就進入了FSS的管理系統,此時的緊急狀態為初級。當凱姆沒有在預計時間抵達鹽湖城的時候,緊急狀態變為危急,會通過通信系統發送搜查信息給航線沿途的通信場站及機場。

  按照慣例,搜查信息發送1小時之後,假如還沒有飛機的消息,搜查範圍將擴大,所有可能的著陸點都會被檢查到。如此再過一個小時,假如仍然沒有結果,FSS就會著手進行搜索救援。此時會通知飛行員的親友。然後再過三小時,才會開始派出真正的,實體的搜救隊;衛星會接受機上發送的緊急狀態下的地理位置信息,以引導搜救隊接近,但是根據距離遠近,這可能還會花費好幾個小時。

  克倫是對的。他們只有等待。

  布萊特在踱步。克倫人回到她的座位,坐著發呆,只在電話響起時才動一動,接聽。時間變得如此漫長,其折磨程度媲美中國的水刑。

  最後,克倫又接了個電話,以一種接近窒息的語調說道,"是的,謝謝你",掛斷電話,淚水奪框而出。

  布萊特呼吸不穩。他僵直的站著,雙手握拳。"發現殘骸了?"他沙啞地問道。

  "沒有"她抹了抹眼睛,穩住下巴。"沒有收到遇難求救信號,也沒有無線電聯絡信號。如果他有在某處迫降了-"她不用再說下去了。如果凱姆平安降落了,他就應該通過無線電聯絡,但如果墜毀了就不一樣了。"搜救已經開始。"

  佈雷特的臉色變得灰白,肩垮了下去。"我最好…我猜我應該給賽思溫格特先生打個電話。"回到自己的書桌前,他沉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摸索著電話本。克倫迅速的調出她計算機中的存有溫格特家信息的文件,對他報出號碼。

  "喂!什麼事?"一個稍微有些含糊的聲音接了電話。背景音中電視音量開得很大。

  他已經喝醉了?現在才是半下午。"賽思麼?"

  "是我,只有我。"

  "布萊特.拉森,J.L公司的。"布萊特以肘撐桌,一手蓋住眼睛。

  "我想你應該正載那個後婊子-抱歉,我親愛的,親愛的後媽-在去丹佛的路上。"

  "凱姆,賈斯提斯機長,在最後一刻改由他飛。"他感覺好像空氣不夠用,忙急急的吸了口氣來緩解。"我們與飛機失去聯絡。他們沒有在鹽湖城降落補充燃料。"

  賽思不相信地笑了。"你騙鬼啊。"

  "不,已經開始進行搜救了。他們-"

  "謝謝你打電話告知我",賽思說,再次大笑。"我猜一些他媽的祈禱變成現實了,哼!?"

  布萊特發現他聽著忙音。"真他媽的!"他吼道,強壓將電話丟過辦公室的慾望。"屎蛋!婊子養的!"

  "我認為他一點不傷心",克倫說。她臉色依然蒼白,但淚水已乾,臉上是人在巨變之下憔悴而又麻木的神情。

  "這個狗娘養的還笑的出來。還說他祈願成真了。"

  "也許在他的推波助瀾之下吧?"她非常厭惡的說道。

  賽思做的頭一件事是將電視調為無聲,給他姐姐苔姆金打電話。她接電話的時候他聽到有尖叫和潑濺聲,知道她正在游泳池旁看著她的兩個小屁孩。他不喜歡他的侄子和侄女。他也不怎麼喜歡他姐姐,但是至少在這件事上,他們的立場是一致的。

  "你不會相信的",他滿意的咕嚕道。"貝蕾坐的飛機好像在去丹佛的路上墜毀了。"

  像他一樣,她第一反應是大笑。"你騙我!"

  "布萊特.拉森剛剛打過電話。本來應該是他飛的,但是後來改由另一個高個飛行員飛。"

  "哦我的上帝,這太好了!我真不能相信-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們不該彈冠相慶,但她一直以來也太-你是怎麼幹的?"

  他立刻發出一聲怒吼。她真是太他媽的蠢了。她有來電顯示,知道他在用手機打電話,手機以保密性差而聞名,她還那麼說?她想讓他被逮捕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冷冷地說。

  "哦,得了。。。麥迪遜!不要-我要取消給你玩兒的時間了,如果你-"她突然尖叫起來。"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媽咪全身都濕了!好!一個月不許和小朋友玩!"

  賽思甚至在電話裡都可以聽到他的侄女令人討厭的哼唧聲,那是一種特殊的,刺耳的聲音,看來她立刻就開始了對她媽媽的磨纏,務求收復失地,恢復特權。苔姆金從來不兌現她的任何一個威脅,她的孩子們對此都一清二楚。只要他們哼嘰的時間夠長,苔姆金就會屈服,只求令他們住嘴。他掐住鼻樑。"你能不能讓她閉嘴?她聽起來像汽笛一樣。"

  "今天他們都把我給折磨瘋了。"

  還用得著折磨麼?他譏諷地想。

  "那麼,我們該怎麼做?"苔姆金問道。"我們是不是得認領屍體什麼的?我不關心埋葬的事情,我可不會為她的葬禮花一分錢。"

  "我們暫且不需要做什麼。他們正在尋找飛機的下落。"

  "你意思是他們甚至還不知道飛機在哪兒?"

  "否則他們幹什麼要找?"他更努力地掐住鼻樑。

  "如果不知道飛機在哪裡,怎麼能肯定它已經墜毀?可能僅僅是有人注意到飛機從雷達屏幕上消失了。"

  他想要對她解釋,一般的飛行不會佔用商業航班的飛行高度,也不會被雷達系統監視跟蹤,除非它們闖入了受控制的領空,但想了想還是決定省省力氣,只說:"飛機沒有在預定的地點降落補充燃料。"

  "因此飛機也可能沒被撞碎?他們不能肯定?"她的聲音透出失望。

  "他們已經要多肯定有多肯定了。"

  "那我們何時能拿到財權?"

  "我猜是在發現屍體,簽發死亡證明之後吧。"他真的拿不準;法律問題要處理妥當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那要多久?這太荒謬了,我們自己的錢我們卻不能支配。爸這麼做,讓我真是恨,恨死了。我必須對我所有的朋友假裝我們是出於心慈手軟才讓她住在家裡,假裝我很節省,事實是我不得不節省,因為每一分錢都得靠她施捨,好像錢是她的。"

  "我不知道要多久",他不耐煩地說。"你想知道的話就打電話問你的律師吧。"

  "還有,我不會穿喪服,假裝我很難過。"

  "是,是,我也不會。"突然間他再也無法忍受跟她說話了。"我得到更確實的消息後再告訴你。"

  "你應該早點打來的。我今天太背了,如果今天早晨頭一件事就是接到你的電話,我的心情會好的多。"

  賽思掛斷電話,一陣忿怒之下,將它扔到房間那頭去了。開始時的全然滿意,到現在覺得嘴裡發苦。他走進浴室,灌下一杯水,注視著鏡中的自己,好像以前沒見過似的,他很想知道人們看到他時,是否能看出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惜殺人的人。他抿住嘴,嘴唇變薄了。一個轉身,他離開了自己的影像。

  回到客廳,他拿起今天已喝過三頓的蘇格蘭威士忌放到嘴邊,然後又放了下來,沒有喝。他需要一個清醒的腦瓜,這意謂著現在不能再喝了。

  他必須非常非常小心,否則他愚蠢的姐姐的一張漏嘴會讓他進監獄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8:21

  第十二章

  貝蕾退後,為的是要審視一下她的勞動成果,而不是因為被作品的美麗給震懾得後退。這個"棚子"-她希望它夠得上這個稱謂,-就是一個大雜燴,而且形狀很鬼異,在第三世界國家的鄉下都會對它很不屑。而她的腿直哆嗦-畢竟將棚子搭起來已累的她幾乎要臉朝下倒地不起了。

  她的頭一跳一跳的痛。她很渴,嘴裡感覺像棉花。吃雪只能暫時緩解,卻讓她更冷了。她很餓。身上到處痛,每個動作都會遭到全身肌肉的抗議。頭很暈,到後來她不得不用爬的,而這意謂她的運動褲被雪水浸得更濕,吸走更多身體熱量。

  終於完工了,如果這個工程不倒塌的話,她和賈斯就能有一個地方睡覺,保護他們不受冷風的侵襲。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她只能用賈斯的小刀來切割,能找到的樹枝必須利用上。飛機剮掉了許多樹枝,但是有些並沒有完全掉下來。如果樹枝掛在那裡,和樹幹只連著一點,不需花太多時間和精力的話,她就可以將它們完全砍下來。從地上揀現成的就容易多了,即使不如掛在樹上的那些好,但是不需要只憑一把小刀來把它們弄下來。

  在一簇排列比較緊密的樹叢中,選擇了一塊長方形的地方,一頭緊靠著一塊大石的微凹處,之所以選擇這裡,主要是因為地勢比較平坦,地面也沒有突出的樹根等物。她將地面上的雪盡量除掉,然後挑最柔軟的樹枝交叉鋪在地面上。這裡的樹似乎都是常綠的松樹及冷杉,它們的樹枝及直立的松針是一個極好的墊層,墊在他們和地面之間。

  也許她有點本末倒置了,但根據她的思維模式,她需要先造床,然後再在其上搭棚子,這樣她可以更好的目測棚子需要多大。就像他說的,棚子越小越好。她很注意要使棚子夠長,讓他可以伸開腿,因此她站在他旁邊,用腳跟到腳尖的方法細心地量步,量出他有七步稍長一點。

  他看著她這麼做,眉毛探詢地稍稍皺起。"你在測試自己是否清醒麼,還是什麼?"

  "我正在測量你的長度。你有七尺多一點,是按我的腳長算一尺,不是一尺十二寸的那個一尺。我不想讓棚子太短。"

  她試著將床鋪得比賈斯身高長一寸左右,最起碼床的一側要這麼長-畢竟樹枝也是不對稱的,一頭大一頭小。她想她睡短的那邊好了。

  交叉放置的樹枝和針葉之上,她鋪上從飛機座位上拆下來的泡沫墊子。她有六塊短的,還有一塊從長椅上拆下來的長的墊子。她想這樣鋪上的話,會比直接睡睡袋要墊的更厚些。雖然要她選的話,她還是比較喜歡睡袋-至少睡袋能保暖。沒有火,今晚要想暖和實在是個挑戰。

  墊子放好了,她開始對付那些較大的樹枝。很明顯她需要一些來做框架,而且同樣明顯的是,她需要用到那卷膠帶來將架子捆紮在一起,但她奇怪地不願使用它。膠帶不多,捆不了多少。如果她用撕成條的衣服來綁的話,綁的不好還可以重來,但是膠帶呢,一經使用就報廢了。

  她的那件報廢了的絲夾克就很適合被撕成條。

  起先她試著搭出一個倒V字,但很明顯這超過她的建築水平,這倒並不令人驚訝。在棚子的雛形第三次倒塌之後,她決定實際點兒,不再浪費時間了。

  回到躺在衣堆下的賈斯那裡,她在他旁邊蹲下,說道:"記得我說過我建築水平很臭麼?"

  他睜開眼睛。"這是你通知我今晚要睡露天的特有方式麼?"

  "不,這是我要求幫助的特有方式。幫幫我!給我一些指導,建議,什麼都行。只要你在這方面有過任何實際經驗,你知道的就比我多。"

  "我以為你以前曾乘筏子漂流過。"

  "是有過。但我想要指出的是在白雪覆蓋的山頂是無法漂流的。"

  "你沒支過帳篷嗎?"

  她發出一個自嘲的聲音。"我是大學生。當然不搭帳篷。我們都是圍著篝火在睡袋中睡。"

  "行。"他想了片刻。"你打算搭什麼樣的?A字形的,還是一邊倒的?"

  "A字的。但它站不住。"

  "首先作基礎。在床的長度上放兩根長棍,在寬度上放兩根短棍,並將四個角扎牢。"

  聽起來很容易。回到倒塌的廢墟處,她以床的長度為準,在一大堆枝條和木棍中挑出了兩根長度最合適的,在床的兩側每邊放一根。然後又在長木棍的兩頭放了二根較短的,又用夾克撕成的長條將四個交叉處繫牢。完成後,她晃了晃框子,看是否結實,又謹慎地將每個結重新緊了緊,然後再晃一晃。可以了。

  "然後呢?"她喊道。

  "現在你需要建立棚子的高度。找四根棍,長度要比你希望的棚子高度長一些。"

  這個容易,但是四根枝條上仍有許多小樹枝和針葉。她用刀盡量清理。"可以了!"

  "將兩根棍大概交叉成X形。他們的交叉點就是棚子的高度。再將另兩根交叉,高度同第一對一樣。然後拿二根較短的棍,橫著綁在兩個X型的交叉點下邊,做椽。"恩,她想她明白賈斯的意圖了。她用布條一通忙乎,最後的成品像兩個A字,只不過A字的頭頂長了犄角。"現在要把它們固定在基礎框架上,對不對啊?"

  "首先要再找一根長棍,兩頭分別綁在兩個X的交叉處,長棍的長度也要和下邊的基礎框架的長度一樣長。然後把整個的上部綁在基礎框架上。"

  即使是在他的指導下,整個框架還是有點向左歪,而且有點下塌,但是太陽已經落到山後,沒有時間做改善了。她只在看起來最有必要的地方(看起來哪裡都很有必要)將橫木又系繫緊。判斷架子足夠結實,至少撐得住一晚上之後,她開始轉攻屋頂。

  從理論上來講,她猜測用黑色的大垃圾袋子罩在上面算不上是真正的屋頂。但垃圾袋是她手頭最接近油布的東西。她用布條將垃圾袋綁在框架上,再將貨物網覆蓋在其上,在風來的時候起到固定的作用,然後還將一些保留了針葉的柔韌樹枝織在貨物網上,為了增加貨物網的重量及保溫。

  垃圾袋不夠,不能完全地覆蓋住坡形屋頂。她就加了許多的樹枝來塞住縫隙,然後又填上許多小枝條,還在各個能插的住的地方都插上針葉叢。一隻眼睛注意著不斷變暗的日光,部分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不斷下降的氣溫上,使她忘記了動作要保持輕緩。相反的,一種緊迫感使她越來越快,直到她自己都聽得到自己在呼哧帶喘。

  當她站起來拿樹枝,去覆蓋她剛剛發現的一個小洞時,眼前一黑,向下倒去。她驚慌地想抓到點東西,任何東西,然而她只是徒勞地在空中揮舞著手臂,一頭栽倒樹枝堆中。

  視覺恢復的時候,她跪在雪地中,一隻胳膊繞在纖細的樹枝上,心恐懼的咚咚跳著。不想冒倒下來的危險,她就保持著跪姿,咬著牙,笨拙地補上了那個小洞。她感到噁心,喉間一陣腥甜,但她把它嚥了回去。

  她還必須要堵上棚子兩端的開口,這只能爬著來了。她在後邊的開口處豎起了許多枝條,並堆了很多雪頂靠住枝條,天知道雪不會融化,因而是抵抗席捲而來的大風的有力屏障。前面的開口只能部分地封上,因為他們必須得進入棚子,所以;豎起枝條的工作要從開口的一側開始逐漸向中間進行,留出讓他勉強能爬入的入口,為了遮住入口,她笨拙地將最大的那塊皮革栓在入口內側的框架上,皮革垂下來擋住了部分的入口,無法擋住全部,但沒關係,留下的豁口她拖來一隻裝了她衣服的垃圾袋擋住。

  現在她面對的最大問題是站起來,站住了,並想辦法將賈斯弄進棚子。她拖不動他,因為她這會兒正在拖她自己呢。她小心翼翼地拖著自己站起來,抓住一棵樹做支撐。膝部威脅著要彎曲,頭部不祥的跳痛著,幾乎令她再次暈倒。這一陣難受過去了之後,她疲累地盯著搖搖欲墜,偏向一邊的建築。它能行,因為它必須得行,他們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她踉踉蹌蹌的下了坡,來到賈斯躺的地方。實際上這段距離並不遠,不超過三十英尺-拉開這段距離只是為了在飛機萬一下滑時,避開飛機的下滑軌跡。然而對她來說,這三十尺走起來就像一里地似的那麼費勁。

  "準備好了",她喘著氣,晃晃悠悠地跪倒在他身邊。她的手因為寒冷感到麻木和笨拙,周圍的山在她周圍慢慢的旋轉,而她又一次感到噁心。"但我不知道你該怎麼過去,除非你能爬。"

  他睜開眼睛,眼周已經出現黑紫的淤傷,顯得中間的眸子顏色很淡。"我想我能站起來。如果不行,我會用爬的。"他注意到了她蒼白的皮膚,搖晃顫抖的樣子,以及膝部以下濕透的運動褲,他的眉頭壓低了。"你對你自己做了什麼?"他尖利地問。"沒關係;我知道!你把自己累得半死,就為了要為我們搭一個棚子。見鬼,貝蕾-"

  她感覺荒謬,感覺受傷害,好像他的想法與她有很大關係似的,傷心引起了憤怒,她自己的聲音也高了起來。"你知道,你不一定要在棚子裡睡的。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在這兒睡,凍死你。"

  一隻強壯,赤裸的胳膊從在衣堆下驀地伸出,有力的手緊抓住她的前臂,下一刻她就發現她已在多出來的毛毯上躺平。讓她激怒的是,經過了所有的那些操勞,她是如此虛弱,即使面對又傷又弱的他,她的抵抗都如同破布娃娃一樣毫無效果。

  他灰色的眼睛眼神冰冷。"我們會在一起睡,無論是在棚子裡或是在這兒。但是,首先,"他嚴肅地說"你要和我在這些衣服下面稍微躺一會兒,否則你會昏倒。"說著,他緩緩地,艱難地向左側臥,面對著她。

  躺下的感覺讓她疼痛的身體和眩暈的腦袋象到了天堂,得到溫暖的念頭像一個美麗的夢,光是想想都會令她泫然。憤怒和傷心之下,她真想一扭身子,跺跺腳離開,驕傲而孤獨的躺到棚子中去,然而事實是她不覺得自己還有力氣跺腳。努力抗拒著身體上的滿足,她將不滿訴諸語言:"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怪物。我以前一直覺得你脾氣很驢,現在我已十分肯定了。我要是再給你巧克力吃我就是傻蛋。"

  "是,是",他說,拉她更貼近他,將沉重的層層衣物拉過來蓋好她,然後將她更加拉近,讓她窩在他的臂彎中,貼著他半裸的身體。

  火爐般熱燙的感覺包裹了她。實際上,她知道沒有那麼熱,他的懷抱充其量只是溫暖而已,但是她身上是如此冰冷,相比較而言他就好似火爐了。她冰冷的臉蛋埋進他溫暖的肩窩,他的手臂環著她的背部,將她摟得更近。而她冰涼,跳痛的雙手得到溫暖後的感覺是那麼疼痛,卻又那麼美妙,幾乎令她飆淚。她轉而將雙手緊貼他赤裸的身側,汲取更多的溫暖。他詛咒著,畏縮著,卻沒有將她的雙手移開。

  貝蕾仍在沒完沒了的發脾氣,蓋過他溫柔呵哄的喉音,她絮絮的道:"你一睡著,我就把你頭上那些縫針都扯掉,你看我做不做得到!我還要拿走我的衣服;你可以蓋你自己的衣服保暖,一共才三件!我還要要回我的漱口水瓶子。"

  "噓。。"他低語。他的手在她的脊骨處上上下下的緩慢撫摩著"現在休息。你覺得舒服點兒了再讓我下地獄也不遲。"

  "我要根據我的時間表讓你下地獄,不是你的。你在笑?"她暴怒地問,掙扎著抬頭,她發誓她聽出他在笑,他的聲音洩露了這一點。

  假如他的確在笑,他也設法在她看到之前消滅了罪證。"誰?我?這輩子都不會。好了,來把頭低下,"他說著,把手放到她的腦後稍稍用力。"靠近點。"

  靠近點?要想再靠近點,唯一方法就是她也將衣服脫掉。她屈服於他手掌的壓力,再一次將臉貼上他溫暖的皮膚。"別跟我逗悶子。我一點也不喜歡,沒有用的。"

  "我從來也沒認為會有用。"

  這個該死的,他還在逗她。她想掐他,但那需要力氣,而她正沉浸在全然的疲倦中。她什麼也不想,只想拿他溫暖的肩膀當枕頭躺著,能躺多久算多久。

  她不敢睡。時光飛逝,天色漸暗,而她還有那麼多事要做。"我得起來。天馬上就要黑了-"

  "還有好幾個小時才黑呢。休息五分鐘,暖和暖和還來得及。漱口水瓶子裡的雪融化了以後,我又加雪進去了,你要喝水的話,我們有大概一品脫。"

  她當然要喝。她沒有注意他在周圍移動,但她是心無旁貸那一型的,所以這並不令人驚訝。他從衣服底下將瓶子拿出來。

  她可以見到一些微小的黑色雜質漂浮在融化的雪水中,但她一點也不在意。她是如此口渴,可以將水全部喝光,但她只允許自己喝了三口,將美妙的液體先在口中漱動,直到變暖才將它嚥下。"真好",她在歎息一聲,說到,將瓶子重新蓋好。他將它重新放回去,然後又將她拉近。

  被他的雙臂緊緊地擁著,被他的熱力包圍著,貝蕾任所有的緊張滲出了體外。不管他讓她怎麼生氣,他們得在一起,這是個鐵的事實。在如此高的海拔之上,面對酷寒的夜晚,他們在一起或許能活,但分開必死無疑。只要這一晚,明天他們就能獲救。她還可以趕得上洛根(她弟弟)和小桃,他們現在一定急瘋了。也許他們還可以沿著既定路線,與漂流大部隊匯合。經歷過了飛機失事之後,她昏昏欲睡地想,漂流就變得很小兒科了,即使再險象環生,也不會像這種生死關頭更能令腎上腺素分泌加速。

  漸漸地,她恍悟了另一件鐵硬的事實。

  賈斯,失血失到半死,頭皮給撕開,無疑受到了劇烈震盪,威脅生命的嚴寒又近在眼前,而且鬼知道他還忍受著什麼其它的傷痛,但這混蛋男人硬是克服了這一切-他勃起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8:39

  第十三章

  "哎呀",貝蕾說道,語氣很歉疚,只不過聲音有些誇張。"你想小便是吧?對不起,我應該提前問你的。"

  過了兩秒他才答道,"我很好。我能等。"

  "行,假如你確定…"

  "我確定。"他的聲音有些微懊惱。

  她不允許自己洩露一絲微笑,因為按照她的臉貼著他的方式,她笑起來他是可以感覺到她臉部肌肉的動作的。如果他想順便做上一次-畢竟和她做很方便,所以不做白不做-那麼將他的勃起當作生理反應而不是男人的本能,這種態度可以明確的告訴他,她對他沒有性趣。到底他自認為自己體力如何,有沒有做的可能,她並不知道,但她注意到,事關小弟弟,許多男人的感覺都會有失客觀。

  而她的感覺卻是很客觀的:他們所處環境很惡劣。即使他沒有受傷,她的時間表上也沒有玩樂的時間或空間。此外,還有一個說"不"的頭等理由:她頭痛-真的痛,痛到只有搭一個過夜的棚子這麼迫切的需要才能讓她動起來。

  多想無用,女孩,面對現實,趕緊行動吧!她對自己說,不去理會身體發出的的抗議,她說道:"如果你確定不需要到小便-"

  "我確定",他怒道。現在他聽起來實實在在的在惱怒了。

  "那我們開始行動吧,賈斯機長。"

  1個多小時後,她費力地進入搖搖欲墜的棚子,倒在他身旁的泡沫海綿墊上,墊子上她事先鋪上了航空毯,這麼做是基於她的理論:熱力是上升的,所以鋪著比蓋著強。她對此很認同,因此也就照做。

  帶著賈斯爬坡的過程中,疲憊和疼痛令他臉色發白。短短的距離,他們步履唯艱,那過程是想起來都會讓人哆嗦的噩夢。出發之前,在他的配合下,她給他穿上了乾淨的衣服。之後她又來來回回的上坡下坡,將裝了衣服的垃圾袋和其它東西拖上來。最後終於都弄好了,夜幕也已降臨。

  她又冷得發抖,但她還是設法又爬出去一次,將其中一隻裝滿衣服的袋子拖近,直到用它蓋住了大部份的棚子入口處。他們躺在全然的黑暗中,靜默了幾秒鐘,唯一的聲音是她呼呼的喘氣聲;然後他打開她的電池讀書燈。他掙扎著靠近她的時候,微弱的光線照在他骨骼粗曠的臉上。移動對他來說一定很費勁,但他並沒有表露出來。

  他默默地又將她毫不費力的攬進懷中,以使兩人盡可能的貼近,然後他將衣堆在兩人身上蓋好。他把燈關掉,以節約電池,之後他們就一起躺著,直至她的呼吸漸漸平緩,兩個人的顫抖也差不多停了下來。

  "你覺得需要的時候,"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深深的撫慰之意,在全然的黑暗中圍繞著他們,"我們就把巧克力棒吃完,把水喝光。另外我還覺得我們倆可以每人服用兩片阿斯匹林。"

  "恩哼!"她設法發出了一個聲音作為回答。她太累了,身體的每個細胞都疼痛不已。是的,她餓,但是如果得到食物需要移動,那她寧可不吃。累壞了的時候,睡在拼起來的海綿墊子上,感覺和睡在她的床上一樣舒服。而有他躺在身邊,感覺他胸部的起伏,以及他的呼吸吹拂著她的頭髮,讓她覺得格外舒適。他的氣味和溫暖包圍了她。將疼痛的頭棲在他肩上,她睡著了。

  凱姆立刻知道她睡著了;她的肌肉不再緊張,呼吸變得悠長深沉,柔若無骨地躺在他身邊。他將嘴唇在她冰涼的額頭上停了一會兒,然後微微轉頭,讓他的頰挨著她,以使她能盡量分享他的熱量。今晚如果他們能活下來,全是因為她頑強的毅力-以及她打包的數量之大令人難以置信的衣服。

  她走來走去的工作時,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雖然有時移動頭部會讓他頭痛得幾乎眼前發黑。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看到她先是蹣跚,然後爬行,為了照顧他們兩人而累到半死,他狂怒不已,為著自己無法幫助她,只能像個沒用的笨蛋似的躺在那兒。她已經驅使自己遠遠越過了人類的體力極限,大多數的人在這時候,都已經坐下嚷"再也幹不動了",而為了照顧他,她已經嚴重忽略了自己的健康。

  他懷疑她已經脫水了,因為如果她白天有小便的話,他會知道到的。自從恢復意識以後,他就一直在密切的關注她,甚至在看不到她的時候,他也有在傾聽她的一舉一動。她這一天只允許自己喝了幾小口水,同時又強迫自己幹了一整天活。

  在他這方面,他試著給自己補液。他定時從漱口水瓶子中喝已融化的雪水,一次不喝很多,之後再從他可及之處取雪補充到瓶中去。到了想排泄的時候,他困難的側過身子,小便了一次-小心的將發射目標遠離取雪區域-那時貝蕾正在集中精力完成自己手頭的任務,她甚至沒注意到他在幹什麼。

  她太累了,因此他先讓她睡了一陣子,然後才叫醒她,讓她吃點東西,喝點水。抱著她感覺很好。甚至隔著兩人之間層層衣物,他也可以感覺到她身軀的柔韌,她胸部的彈性。她體型保持得很好,對於他的口味而言,幾乎過於苗條了,但是她柔韌有力的肌膚,說明她是藉由鍛煉,而不是忍饑挨餓來保持體型的。這有助於她在今晚保持體溫,但即便如此,要想抵禦寒冷,她遇到的困難也比他大。另外,還有一個理由,讓他想趁她能睡著的時候立刻睡上一會兒。因為溫度會持續下降,她會感到越來越冷;他們倆都會。即使是鋪著蓋著這些衣物,也於事無補。分享互相的體熱可能保持一定的溫暖,但他估計,在凌晨時分氣溫會降至零度左右,還會刮來零下30度的寒風。這對於任何人而言都是太冷了。棚子雖說可以防風,然而它並不密封。所以他估計他可能得整晚抱著她了。

  對男人來將講,這真是個苦差使啊。

  既然兩人現在被迫要睡在一起,他也不免要利用一下這種親密情形,何樂而不為呢?但他不能做的太明顯,因為現在,能在彼此的臂彎中度過漫漫長夜(雖然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也知足了。即使他們在明晨第一時間獲救(他認為不可能),畢竟今晚他們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的。他們會一起睡,借對方的體溫活下來,互相說話鼓勵對方,來度過漫長的黑暗。她不會有機會再恢復以前那種冷冰冰的態度。他不認為她會,但如果她對他冷淡而試圖逃離他,他不會允許。

  凱姆沒有追求過多少女人;他也從來用不著真正去追。大多數的飛行員都不用,除非醜的要死。凱姆從小在德克薩斯長大,上中學的時候,他愛踢足球,這確保了他在女孩子間備受歡迎。中學畢業後,他直接升入空軍學院-有了很棒的制服,軍人氣概-一切更是不成問題了。之後他去了飛行學校,開始飛行,軍銜穩步上升。這時候他已經結婚,妻子是位上校的女兒,他因此而遠離了之後所遇到的來自女性的青睞。後來,他離開了軍隊,並且離了婚,然而一切並無很大改變。現在,他是個飛行員,又經營著一份生意,所以雖然他不像布萊特那樣,像只獵狗似的四處追逐獵物,然而有需要的時候,性也並非難事。但所有證據表明,貝蕾是個大困難。她沒有因為他的勃起而困窘,但也並沒有顯示出哪怕一點點性趣。她結過婚,因此她不是同性戀,也因此,她要麼是完完全全地對他沒性趣,要麼是她在自己周圍又壘起了那堵該死的牆。不管是哪種情況,對他來講都是個挑戰。他喜歡挑戰,幾乎要露出猙獰的微笑了。

  他等到她大概已經睡了1小時的時候,打開小書燈,讓她能看清他是誰,避免嚇到她,然後輕輕搖晃她。"貝蕾。該吃東西了。"

  她的意識稍稍甦醒了一下,他一停止搖晃,又立即陷入沉睡。他更使勁地搖她。"起來,蜜糖,不想吃東西也要喝點水。"

  她的眼睛睜開,慢慢地眨了眨,四面環視了一會兒,好像搞不清身在何處。然後她的目光鎖定了他,成堆的衣服覆蓋著他們,她的手在衣堆下緊緊抓住他的腰部,說道:"賈斯?"

  "叫凱姆吧。既然我們都睡在一起了,我覺得你還是對我直呼其名比較好。"

  她睏倦的微笑了一下。"不要進展太快,這種事急不得的。"

  "那我可說不準。"昏暗的燈光下,他盡量仔細的打量著她的臉。雖然無法確定,但他認為她的臉色還是過於蒼白。右頰骨處稍微有些腫脹,眼下有一塊青紫的瘀傷。她也受傷了,但她一直沒有停止工作。"你的一隻眼睛變熊貓眼了,"他說,從衣服下面伸手過去,輕輕地碰碰她的頰骨。

  "又怎樣?你兩隻眼睛都是熊貓眼。"

  "我可不是第一次當熊貓。"

  她打個哈欠。"我好累",她睡意濃濃地說。"你叫醒我幹嘛?"

  "你得喝水;你已經脫水了。而且你要是能吃的話,最好再吃點東西。"

  "你流了那麼多血。你比我更需要水。"

  "我一整天都有在喝,瓶裡的雪化了我就喝點。來吧,別爭了,喝。"他將貼著他臀側放著的水瓶拿出來,看著她乖乖地喝了兩口,但他看得出,她累得連喝水都費勁了。瓶子拿在她手裡歪歪斜斜,裡面裝的寶貴液體大受威脅,他急忙從她手中接過瓶子,重新蓋好蓋子。

  "很好",他鼓勵道。"還有剩下的巧克力棒呢?起來和我分著吃了吧?"

  "我只想睡覺",她煩燥地說。"我頭疼。"

  "我知道,蜜糖。記得我們每人要吃二片阿斯匹林吧?你需要先墊點東西,否則藥吃下去會噁心的。咬一口。"他拿著巧克力棒對著她的嘴唇,她咬了一小口。他監視著她咀嚼嚥下,然後自己也吃一點。之後他讓她又咬一口。然後他將最後一點兒吃掉,巧克力棒吃完了。

  接下來他必須打開急救箱找藥,她已把箱子放在棚子裡了,他需要用肘撐起身子。他身上每塊肌肉都在抗議,腦袋則乾脆直接罷工。他停了一下,克服著噁心的感覺,停在那兒直到頭痛從錐心捶肝轉為普普通通的疼。

  當他能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又閉上了眼睛。"貝蕾,醒來。吃阿斯匹林。"

  她再一次奮力睜開眼睛。他小心地從箱中摸出二人份的阿斯匹林,分別獨立包裝在密封的正方形塑料袋中。他用牙齒撕破塑料袋,自己先吃兩粒,另兩粒給貝蕾服下。他們每人又喝了口水以嚥下阿斯匹林,然後他又收好瓶子,如此水在夜間不會凍結。

  關掉書燈,再一次陷入無邊的黑暗。他摸索著安頓好她,將她轉過來與他面對面,他們的腿纏在一起。記起她先前拿東西蓋住頭,比較有效,他也拉了件衣服罩兩人頭頂。小棚子四處漏風,他可以感覺到冰冷的空氣吹進來,然而他們呼吸的空氣則是溫暖的。

  "晚安",她低語,聲音含混,一邊更深的窩進他懷裡,小臉緊帖著他的肩膀。

  "晚安",他說道。他吻了吻她的前額,手臂覆在她的臀部上方,調整自己的狀態去捕捉睡意。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9:08

  第十四章


  貝蕾凍醒了。從煩躁不安的睡眠中醒來,顫抖著。她遍體疼痛,感覺很不好。全然的黑暗包圍著她,幾乎令她感到恐懼,幸好此刻正被某人的雙臂緊緊地摟在懷中。她下意識地辨認出那是他的氣味,他的感覺,讓她感到安全,知道自己不需要擔心。

  但或許擔心還是需要的,因為此刻他的左手穿過她的運動褲和內褲的彈力腰帶,正覆著她赤裸的臀。

  而她的手也一樣不老實,伸到了他的襯衫裡,尋找他肌膚的溫暖。

  冰冷的空氣通過覆蓋他們的層層衣物滲了進來。她的脊背上竄上一陣寒意。是不是棚子上有縫?她將一隻手伸到背後,摸索自己是否在睡覺時弄掉了一些蓋在身上的衣服。

  "你醒了?"凱姆問道,聲音很低,這樣如果她沒醒就不會打擾她。她可以感覺到他胸腔因為低低的問話而產生的微微的震動,幾乎是一種低低的共鳴音,非常性感。使得她想更加貼近她,雖然他們已經抱得緊得不能再緊了。

  "我冷",她喃喃地答道。"你能把尊手移開麼?"

  "哪只手?這只?"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臀縫處,非常煽情,過於煽情了。

  "賈斯!"她尖銳地警告他,並在黑暗中瞇起眼睛瞪他,即便知道他看不見。

  "我腦袋受傷了,記得麼?我控制不了我的行動-我的手幹什麼我管不了,它是按自己的意志行動的,沒有通知我啊。"

  她輕輕笑了一下,聲音是嘲諷的。實際上她在忍著不要被他逗笑。她意識到這樣和他躺在黑暗中,是多麼的誘惑。的確,他們抱在一起是為了活命,然而知道這麼做的理由,並無助於削弱由此帶來的親密感。她天性中的謹慎開始警鈴大做。假如她不小心點,就會掉進那種衝動的兩性關係之中,這種關係的特點就是麻煩不斷,她見的太多了,她父母就是一個例子。親眼見證了個人的不智的決定會給家庭帶來多麼大的浩劫之後,她總是非常小心不要讓情感戰勝了理智。

  貝蕾從不衝動,不管是在理財方面還是在私生活方面。她跟凱姆.賈斯並不熟,她認識他好幾年了沒錯-僅是認識,並不熱絡。她懷疑他在過去的十二小時之中思想有多大改變,但她知道她沒有。從幾乎不能彼此相容到一起睡覺-當然只是字面意義上的-而且是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這種轉變本身就讓人目瞪口呆,但仍不至令她做出愚蠢的決定。

  因此她沒有笑,反而說道:"動動你的爪子,否則我剁了它。"

  "你意思是讓我用用我的爪子,否則你剁了它?"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但移開了手,將手從她的褲子中抽出來,轉而將手指伸進她的襯衫下擺處。這次她沒法推托了,畢竟她的爪子也正在人家身上取暖呢。

  而且她喜歡觸碰他。這想法引發了另一陣警鈴大作。但事到臨頭才幡然悔悟,恐怕更為危險。她有什麼不喜歡他的理由嗎?他高且瘦,身軀精鍵,肌肉發達。他並不英俊,但是他的臉長得有稜有角,她很喜歡。她腦中突然閃現這樣的畫面:這張臉在她上方看著她-他和她在床上,他強壯的雙臂撐在她身體兩側,她的一雙腿兒則纏繞著他的臀部-

  她趕緊打消綺念。不要。她不相信性衝動下的行為,因為那個時候荷爾蒙已經接管大腦來做決策了。吸引愈強烈,她愈是強力自控。事實上,她正是以此辦法來避開她感到受其吸引的男人。她從沒有過韻事,從沒愛過誰,此刻也不想開始愛誰。愛和熱情應該被清楚地貼以如下的標籤:小心,可能導致愚蠢的行為。

  她的背和腿疼痛非常,怎麼也不舒服。她轉側著,尋找一個較為舒服的體位。昨天經歷的飛機失事可能會讓她身上瘀傷滿佈,覺得疼痛也就毫不意外了。一陣冷風吹來,她又哆嗦開了。"現在幾點了?"她問。天亮以後她就能到處走動了,而氣溫也會開始升高。

  他再次舉起左手,按住表側的一個按鈕,使表盤發光。"快四點一刻了。我們大概睡了四小時。你感覺如何?"

  他在問她麼?他才是頭上有道又長又深的傷口,血幾乎流光,並且嚴重腦震盪的那個啊。他靠自己根本無法走動,沒人幫的話可能十碼也走不了。也許如此脫離現實是雄性染色體的一個缺陷。

  "我頭痛,每根肌肉都痛,我還很冷",她簡潔地說。"除此以外,我很好。你怎麼樣?"

  他沒回答。只碰了碰她的臉,他的手指在她皮膚上,感覺涼涼的。"我覺得你在發燒。你說你冷,可是你的皮膚摸起來比我熱。事實上如果你沒有散發出這麼多熱的話,我可能會感到冷的。"

  "我沒發燒",她說,無端地覺得被侮辱了。"發燒的話我肯定會覺得不舒服,但我沒覺得不舒服。雖然我有高原反應,但根據那本靠連蒙帶猜才能理解的急救小冊子所說,高原反應不會引起發燒的。它會引起頭痛和頭昏眼花,這些我有。現在我頭也不暈了,但是,唉,也許是因為我躺著呢。"

  她不能生病。她還有事要做。她在度假呢。一旦他們從這座愚蠢的山中獲救,她就要去會同洛根和小桃,同他們一起激流勇進,她拒絕讓愚蠢的細菌阻礙她的計劃。

  "我說,我覺得你發燒了。"不理睬她對這看法的抗拒,他繼續道",你最近有什麼受到感染的機會麼,你能想到麼?"

  "沒有啊,而且我們從同一個瓶子喝水,所以如果我得了病,你也會染上的,因此你最好希望我沒病"她憤怒地轉向右側,不再面對他。這麼一轉,痛徹右臂。那是-?

  "慘了,"她喃喃道,然後更大聲地"慘了!"

  "什麼慘了?怎麼了?"他打開書燈,小小的白熾燈泡晃得她有幾秒什麼也看不見。

  "你出運了。我沒得傳染病。是今天早晨。。。。昨天早晨,我的胳膊上紮了一片金屬片。。。。。我把它拔出來然後就把這事忘了。現在我的胳膊疼的厲害。我猜是感染了,"她鬱悶地說。好吧,這麼說她的確是發燒了。媽的。

  "所以你照顧了我卻沒有照顧你自己。"他的聲音冰冷。"哪只胳膊?"

  "右邊的。"

  "讓我看看。"

  "可以等到天亮吧。我們在棚子裡坐都沒法坐-"

  他開始解她最外邊一件襯衫的扣子。見說不服他,她推開他,自己動手解衣服。"好吧,好吧。我看不出再等幾個小時有什麼不同,但是如果塗些抗生素軟膏,纏上繃帶能讓你感覺好過些的話-"

  "上帝,你發什麼脾氣啊。你有起床氣麼?"

  "不,我有發燒氣!",她衝口而出,同時努力甩掉第一件襯衫,開始脫第二件。"媽的。見鬼!我沒有時間不舒服。"她脫掉第二件襯衫。

  "我只是好奇哦",他聲明道,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脫衣過程。"你穿了幾件襯衫啊?"

  "三四件吧。我很冷,而且我把我最好,最暖的秋衣給你穿上了。"

  "萬分感謝。"

  "你,"她喃喃自語。"你那會兒差不多都沒有意識,什麼都不知道。"

  脫到最後一件襯衫時,她停了下來。她沒穿胸罩,而且不打算將衣服掀到腰部以上讓他享受風景。最後,豁出去的她決定躺在衣服底下,半欠起身來脫掉衣服袖子。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因為他們身上堆的衣服太多層了。最後,掙扎得像一條在小溪邊的岸上蹦跳的魚似的,她終於將受傷的手臂從襯衫袖子裡脫了出來。"好了,你看吧",她在毯子下小聲音說道。

  "天吶,貝蕾,你甚至都沒將傷口整理乾淨!"他的聲音滿是懊惱。

  "是沒有,我不是被其他的事佔著手呢麼,怕你流血流死,怕我們受凍凍死,"她的聲音是諷刺的,而且正如他一樣的懊惱。"下次我得把我的事情的優先級提高了。"

  "你把那些濕巾藏哪兒去了?"

  她用左手在棚子裡四處摸索著,找到了那包濕巾,頭也不回的扔給他。"給你。"

  濕巾很涼,但擦在手臂上覺得很舒服。他擦拭傷口時,她痛得畏縮,"哎唷!"

  "別喊。擦的時候是不是覺得刺痛?"

  "是的,但是-"

  "那是因為傷口裡還有東西,我猜你拔出了最大的一塊金屬碎片,但傷口裡面還留有一塊。看起來像是一根…針一樣…忍住…出來了。"

  她咬牙忍住燒灼的疼痛。他開始在她的三頭肌上努力地擠壓,使傷口流血,而且用他另外一隻手沿著她的胳膊向上擼動,促使血流出來。這可一點不好玩,但是他能在她縫合他的頭部時保持安靜,那麼她也能。

  "傷口皮膚紅腫",他說。"因此,沒錯了,我得說這就是引起你發燒的元兇。但是,我還沒發現紅色的線(感染沿著淋巴管擴散時,會在皮膚上出現紅色的線條,是感染加重的特徵)。"她感覺到抗生素軟膏的涼意,然後感到他用紗布將那處,或多處傷口用繃帶緊緊地包紮起來。她不知道傷處有幾個破口,可能是一個,也可能是兩個。"希望這樣處理能控制感染。"他說。

  她又掙扎著穿回襯衫,扣上扣子的時候一直背對著他。她想吃點布洛芬(有退燒效果),把燒退下去,讓自己覺得舒服點兒,但又決定不吃。她燒得不厲害,只讓她覺得痛,但是發熱是身體對抗傳染的一個武器,說明她的免疫系統正和侵略的細菌作戰,在這種時候,她是可以忍受小小的不便之處的。

  "把瓶子裡的水喝完",他命令道,拿出漱口水瓶。"不准說不。你發著燒,如果不喝水,你會嚴重脫水的。"

  她沒有爭論,一言不發地把水喝了。離天亮還有數小時之久,到時候他們再多化些雪好了。現在,她要休息,也許開始感到暖和點兒了。

  她側身蜷曲著,雙腳盡量的縮近身體。賈斯開始在她身上蓋上更多的衣服,直到衣服壓得她都快動不了了。然後他握著她的腰將她拉近,讓她緊得不能再緊地貼著他,她的背靠著他的胸,她的臀抵著他的鼠鼷部,他的腿彎起來,環著她的。

  她像睡在一把溫暖的勺子裡…真好,她想,真暖。她可以這樣睡上幾小時…直到日出。

  只是….幸虧他受傷了,幸虧他們明天就可能獲救,否則她的抗誘惑能力可需要大大加強。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9:15

第十五章

  賽思?溫格特不是個早起的人,但這天他卻起得很早,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上床睡覺。往常,他會在前一晚十點一刻到十一點之間去到西雅圖最熱辣的夜總會之一,午夜時分再轉場到另一家。他會在某處搭上一個寶貝,他也許還會吸點大麻,然後如果他想的話,就在某個半私密的場所和他搭上的寶貝幹上一場。他狂喝濫飲,天快亮了才會跌跌撞撞的回到家,跌到床上,如果來不及跌到床上就倒在沙發上睡死過去-這才是正常程序-但今天他沒有。
  
  他沒有去那些俱樂部,而是留在家裡。各地方台都播出了那條飛機失事的新聞。報刊和電視媒體的兩位記者打過他的電話並留下了口信。苔姆金打來兩次,都留了口信,但他沒回她電話。他不想跟那只愚蠢的母狗說話;天知道她下句話會有多雷。她留的口信就夠恐怖的了:"到家後打電話給我。你要多久才能讓我們的錢解凍?順便說一句-謝謝你。我不知道你怎麼幹的,但你幹的真棒!」
  
  她還給他的手機發了短信,這更惹惱了他。最後他把手機坐機都關掉了。他還得扔了這個電話答錄機,換個新的;現在這個是數字的,即使他將信息抹掉,他懷疑那些給法院搜集證據的計算機玩家們也能想辦法將信息恢復。因此還是要保證安全,以防後患。
  
  這對他來說又是前所未聞。「安全」從來不在他的字彙表裡。
  
  "清醒"也同樣不在他的詞彙表裡,但他那晚將它加了進去。他非常想喝一杯,或抽上一口-那東西-但他一點都沒敢沾,惟恐失控而一發不可收拾。如果處理這狀況的「當局」-無論是哪個"當局"-敲門詢問關於他的繼母及飛機失事的任何問題,他都需要攪盡腦汁來應對。他暴躁的酒鬼脾氣已經令他做了很多傻事了。現在他必須步步小心。
  
  那天夜裡,賽思踱著方步,在他奢華的大公寓裡晃來晃去,盯著每一樣東西,好像它們不是自己的,是陌生人的。他像個失魂落魄的鬼,在每個房間裡出沒,抗拒著喝酒的衝動,獨自一人,處於黑暗的深淵當中。
  
  當白天來臨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變得單薄而脆弱,好像真的成了鬼魂。他從沒有像那天早上那樣,覺得自己幹什麼都力不從心,偏偏此刻的局勢又是空前的危急。罷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此時不行動起來,更待何時?
  
  天完全亮了,明亮的天空映襯出東南邊美麗的仁尼山那積雪覆蓋的峰頂,這時,他知道需要做什麼了。
  他先是破天慌地走進廚房弄早餐。他很少在家吃飯,因此廚房裡沒啥東西。他在冰箱發現了一些未開封的切片乾酪,已經發霉了,他把它們扔掉。沒有麵包。咖啡還真有一點兒,他煮了一壺。櫃子裡有半包不新鮮的椒鹽餅乾,還在一個碗裡找到一個已經蔫了吧唧但還沒壞的蘋果。蘋果和椒鹽餅乾至少讓他的胃裡墊了點東西,不再那麼飢腸轆轆,咖啡使他眼前不那麼模糊了-沒有完全清醒,只是不那麼模糊了,這就夠好的了。
  
  他淋浴,修面,穿上他的三套正裝中最保守的一套。他有一大堆不正式的衣服,去俱樂部穿的,駕帆船出海時穿的,但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迴避需要穿正裝的正式場合,因此他現在的選擇很有限。而他父親則可能有五十套西裝。他不知道那個婊子貝蕾是怎麼處理它們的,或許把它們都扔了。
  
  他又像前一晚一樣,看著鏡中的自己。他的眼下有黑圈,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他只能這麼描述。他看起來已經不像他自己了。
  
  然後他鑽進他的汽車,做了一件他發誓他永遠不會去做的事:開車去了溫格特總部。
  
  由於沒有員工卡,他無法通過大門安檢,這令他既驚且怒。這只是一楝辦公樓而已,又他媽的不是白宮,哪怕是郵局呢。他父親在世的時候,賽思是可以隨意出入的,雖然那時他根本不願來這裡。他已有五、六年沒來過這兒了,也許更久。能確定的是,那些保安他一個也不認識。
  
  他四處看看,等著一個保安給CEO打電話通報。CEO葛齊白,當賽思還是孩子的時候,曾經稱他為"葛叔叔",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是他的叔叔了。父親葬禮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他,或聽到他的消息。之後這個狗娘養的實際上已經唯貝蕾的馬首是瞻,跟她形影不離,賽思因此懶得跟他過話。賽思在心裡冷笑著想,如果葛先生知道貝蕾的事,知道她不會再出現,不會再掌控那數以百萬計的資產,他的態度會不會來個180度的大轉彎。
  
  最後他終於拿到了臨時通行證,別在夾克的胸前口袋上,可以通行了。保安還給他指路,告訴他葛先生的辦公室怎麼走,好像他不知道似的,要知道那曾經是他父親的辦公室。
  
  但辦公區的設計規劃已經改變了;電梯門開處,本是一個寬敞的休息區,現在擴建成了一個等候廳,有一些舒適的椅子,一些蒼翠繁茂的綠色植物,一個嵌入牆壁的熱帶魚缸,還有許多讀物-明顯是想讓客人等上很長時間。看守這一切的是個表情嚴厲,看似很有專業素養的女人,看上去有四十多歲,她的辦公桌安放在幾扇有雕刻的雙扇門旁邊,桌上的名牌上標著她的名字:瓦萊麗.麥迪遜。他以前從未見過她。他最後一次見到葛先生的秘書是一位灰髮戴眼鏡的五十出頭的婦女-沒事總給他糖吃。他猜測這女人現在不是退休了就是已經死了。
  
  "請坐",瓦萊麗.麥迪遜說,拿起電話。"我給葛先生的助手打電話,告訴他你來了。」
  
  哦,這麼說她不是葛的秘書?現在秘書-恩,助手-都有秘書了?
  賽思沒有坐。他看著氣泡在魚缸中慢慢地上升,看著魚兒漫無目的的四處游著。它們沒有任何事要做,沒有任何地方要去,它們只是在魚缸中轉圈,好像這就是其生活的終極目的。而它們是愚蠢的,蠢到並不會因此感到不快樂。
  
  在他身後,秘書助理的電話輕輕嗶了一聲。他聽到她在說話,聲音太低他無法聽明白。她掛斷電話,起身打開了身後的門。他默默地對她點個頭,進去了。他發現裡面是另一個外部辦公室,只不過這一個小些,舒適些,不像辦公室,更像是一間非常有品位的客廳。時髦的輕音樂從房間的各個角落流淌出來。如果他得整天聽這種狗屎,他非瘋了不可。
  
  一個女人坐在一張法國古董寫字桌前,桌上一個弧型托架上安放著一台平屏蘋果機。這位女士比外邊那位看起來要年長一些,胖一些,但兩者一樣專業。她花白的頭髮在後頸處打著卷,有著生動的藍色雙眼,眼神平靜,不動聲色。"請坐",她說。"齊白先生正在打電話,之後馬上跟您會面。」
  
  他找到她的名牌,一個銅製的牌子,上面刻著:狄娜布朗。名如其人,都非常正式嚴肅。他說道:"我正在想他原來秘書的名字。」
  
  "埃莉諾。」
  
  "格雷太太!"他說,彈了下手指。"沒錯。她過去總給我糖吃。她何時退休的?」
  
  "她沒有退休",狄娜布朗說。"她十二年前因心臟病大發作而死。」
  
  十二年了-他一直不知道這件事。為什麼呢?即使他媽媽不提,他父親也應該提到才對啊?畢竟齊白一直以來是他們家的好朋友,失去秘書應該對他是個震動。
  
  也許他們提到過,只不過他只沒聽罷了。他不怎麼聽得進父母說的話。事實上,他不聽話的本領已經形成一種藝術了。
  
  "你現在可以進去了",她說,起身為他打開門。"齊白先生,溫格特先生來了。」
  
  賽思進入他父親曾經的辦公室-至少他十分確信是同一間辦公室。恩。。。地點是同一個地點,除此之外每件東西都已改變太多,與以往大不相同了。他父親偏愛簡潔的線條,注意與環境的協調,注重實用多於裝飾。他辦公室的傢俱都是皮的。齊白的辦公室更注重舒適,更別具一格而親切,有別於那些外部辦公室。傢俱上都經過很多裝飾。並且這裡至少沒有播放外邊那些時髦音樂。
  
  "賽思。"葛齊白從書桌後站起身來;他整潔如昔,身體單薄,幾近瘦削。他比以前更禿頂了一些,髮色轉灰。他的目光是精明而敏銳的。"你聽說貝蕾的事了嗎?」
  
  年長的男人如此一問讓他微微吃了一驚,更為吃驚的是他發現那聲音裡有著真心的關切。因為一些原因,賽思一直認為他父親的老朋友和夥伴們普遍不喜歡貝蕾,即使不是為了他母親也因為貝蕾的不擇手段,控制了龐大的財富。他知道,自他父死後,社會上對她的輿論抨擊已經登峰造極,這帶給他很大的快樂。
  
  "沒有",他簡短地說。
  
  "事情很可怕。我大半夜都沒睡著,希望聽到消息,"他說,擺了一下手讓座。"坐。咖啡?」
  
  "好的,謝謝。"賽思覺得再攝入點咖啡因應該沒什麼不好。他坐下來。"請來黑咖啡。"葛先生沒與他握手,這一刻意忽略可謂深思熟慮。在生意場中,握手就像呼吸一樣自動發生。賽思懷疑他這樣做並不是出於他將他當作老朋友,待他像兒子一樣;不,葛先生這一行為傳遞出的微妙信息是:他並不高興見到他,所以不想握手歡迎他。
  
  賽思等到咖啡杯在手,主人重新落座,這才開始進入正題:"現在貝蕾已死-"
  
  "她死了嗎?"葛先生問,眉毛上揚。"我以為你什麼都沒聽說。」
  
  "我是沒聽說。但事情明擺著。飛機消失了,他們在哪兒也沒有出現。如果他們遇到了機械故障,而飛行員能夠設法在什麼地方迫降成功的話,我們這會兒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因為那他們會用無線電聯絡的。但他們沒有聯絡,所以這意謂著飛機撞毀,而他們死了。」
  
  "法院的說法不是那樣的",葛先生冷靜的說。"法律上她仍然掌管著你的信託基金,除非能夠確認貝蕾已經死亡,或在一段合理的時間後宣告其死亡。」
  
  賽思可從葛先生的臉上看出:他認為賽思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他多久才能掌控自己的財產,其中一部分是溫格特集團的股票。葛先生也是基金的受托人之一,但只有建議權;所有的決定權都在貝蕾。
  
  "她人都不在這兒,還怎麼掌管?"賽思努力壓制著自己的脾氣,盡量不動聲色的說
  
  "緊急方案會自動啟動的,所以你不用煩心。你仍然能拿到津貼的。」
  
  津貼?這字眼刺痛了他。他已經三十五歲,卻被當作十歲小孩一般看待。以前從未試過如此屈辱;他一直視信託基金為他合法繼承的遺產,而不是津貼。
  
  "我想核查一下",他聽到他自己說道。"我想知道這母狗貪污了多少。」
  
  "絕對沒有",葛先生大聲道,銳利的雙眼因光火而瞇起。"事實上,多虧了她,基金的運做一直很健康,財產在不斷增長。否則你認為你的父親為什麼要挑她?」
  
  "因為她精明狡猾,將他變成了盲目的傻瓜!"賽思大聲反駁。
  
  "正相反,整個主意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他不得不說服她參與進來,說服她和他結婚,所有-"葛先生停下來,搖了搖頭。"算了。如果吉姆沒有告訴你他的計劃,我當然也不會說,因為他比我更加瞭解你。我要說的是:貝蕾對待你們的錢象對待自己的財產一樣精心照管,這就很能夠說明一些問題。她是我見過的最謹慎的投資者之一,而且從沒有從中拿過一毛錢,除了每月支付給你和苔姆金的錢之外。」
  
  賽思的注意力尖銳起來,他跳過葛先生說的有關錢的事。"計劃?什麼計劃?」
  
  "我說過,我沒有立場告訴你這些。現在,如果沒有別的事-"
  
  "不,我還有事。"賽思注視著手中的咖啡,憤怒於自己的談話被引入歧途。他不是來這裡談貝蕾,或是來問錢的事情的。他猶豫了一下,想找到一個最好的辦法來接近主題,但想來想去還是只有直說。這很屈辱,但此時不說他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我需要一個工作。我想開始學習生意…如果有機會的話。"他痛恨求人;這是他父親的公司,他應該順理成章的在這裡擁有一個位置的,是他自己有意疏遠,時至今日,已沒有什麼理所當然可言了。
  
  葛先生沒有立刻回答。他向後靠在椅子上,鯊魚般銳利的目光讓人無所遁形。片刻之後他問:"什麼樣的工作?」
  
  賽思想說"副總裁聽起來不錯",但他又將話嚥了回去。他敏銳的認識到,他在這裡是個乞求者。"什麼都行",最後他答到。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明天從收發室開始幹起吧。
  
  賽思心一下涼了。收發室?他沒奢望能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但他還是希望能幹坐辦公室的工作啊…至少一個小隔間也行。該死,這樣的話,還不如讓他當保安呢?他冷笑一聲,想到要如何回應了:"那衛生總是有專人打掃的吧,恩!?」
  
  "沒錯。如果你真想在這裡工作,態度就得認真一點,無論做什麼。如果你幹不好,或遲到早退-或乾脆根本連卯都不來點-那我就知道你又他媽的四處亂逛去了。我的時間很寶貴,不想浪費在你身上,除非你能證明我不會白搭工夫。」
  
  "我明白。"賽思恨這樣說,恨處於懇求的地位,但這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謝謝你。"他把咖啡杯子放在一張桌子上,站了起來;如同葛先生所說,他的時間很寶貴。
  
  "還有一件事",葛先生說。
  
  賽思停下,等待著。
  
  "你怎麼想起到這裡來?」
  
  他又微笑了一下,同樣的蒼涼,只是更為苦澀。"因為我照了照鏡子。」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1:59:25

  第十六章
  
  貝蕾推開擋住門口處的裝衣服的垃圾袋,開始爬出棚子,進入到灰色的曙光中。她一手猶撐在雪地裡,楞楞地看著周圍的一片潔白。"哎呀。」
  
  "怎麼了?"賈斯在身後問。
  
  "又下雪了",她嚷道。"飛機都給埋起來了。"沒有完全埋住,但也差不多了。這使得從空中確定他們的位置變得更加困難,更何況山中又是雲霧繚繞的。能見度最多不超過五十碼。這一新變化令局勢幾乎雪上加霜。為啥無來一陣暖流,能將雪融化一點,讓營救變得容易哪怕是一點點呢?她很冷,她想要溫暖。她的頭仍在痛;整個身體都在痛。她仍然在發燒。她全部的希望就是能被救出去,現在倒好-又下雪了。真好。
  
  黎明前她斷斷續續的打了個盹。現在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了,並不是因為她可以撥雲見日,而是因為她內急。賈斯也有此需要,她想先幫他,又覺得自己憋不了那麼久了,最後自身的迫切需要佔了上風。"我馬上就回來!"她說道,快速的-盡她所能的快-走到樹林深處去。當她回來的時候,發現他正想辦法自己處理呢;他靠著一棵樹,背對著她。
  
  她停在那兒,給他片刻的隱私。剛才到樹林裡走了一趟已經用盡了她的力氣,她閉上眼睛。覺得一陣噁心感襲過全身-不是噁心的要死,但也足以讓她覺得虛弱,而且令人不安。因為發燒,寒冷,高度以及食物和水的缺乏,她今天做不了很多事。今天也沒有許多事要做,這真是太好了。他們可以再吃一根糖果棒,再融一些雪水喝,在棚子裡休息,等候援救隊找到他們。
  
  賈斯比昨天好多了。他能自己獨立的走幾步了,但是,但是幾乎包住了半個腦袋的繃帶,腫得幾乎睜不開的兩隻熊貓眼,全身的擦傷和瘀傷,讓他看起來仍然很可怕。他這體力也只好在棚子裡躺著。
  
  她覺得有點惱火,這不公平,她只是手臂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就發燒了,而他頭上那麼大一個傷口,又給她這個江湖郎中胡亂處理了一下,為啥他就沒發燒呢?這不合邏輯呀?現在想想,她當時也應該在手臂上倒一些書口水的。
  
  "你可以睜開眼睛了",賈斯說,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靠著樹支撐著自己,他的樣子告訴她他已經很累了。他的呼吸形成了白色的蒸汽,很明顯地在顫抖。他只穿著一隻黑色的繫帶鞋,一點也不能防雪。他穿著制服褲,身上的白色女式襯衫下甚至沒有一件T恤。為了暖和點兒,他在肩膀和脖子上圍了幾件她的襯衫,但效果也只是聊勝於無,此外也就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保暖了。看到他這副尊容,她意識到,她仍然是照顧兩人的需要的那個人。
  
  她慢慢地小心地下了斜坡,來到他身邊,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手圈住他的腰部,抓住他的腰帶以防他東倒西歪。"我們一起回棚子裡去。你的頭怎麼樣?」
  
  "很疼。你呢?」
  
  "也差不多。你看東西是雙影麼,覺得噁心嗎?」
  
  "沒有。"有她在一側支撐著,他另一隻手扶著沿路的樹,費勁地一步一步的走著。有時他一個趔趄,她就必須抓牢他,穩住他,直到他再一次能自己站穩,但是大體上,這個過程已經不像昨天那趟旅程那樣辛苦及費時了。
  
  路上他停了一次,抬頭掃視著周圍的群山。她知道他是在聽動靜,但是她什麼別的都聽不到,除了那無時不在的寒風穿過寂靜山峰的呼嘯。"聽到什麼了嗎?」
  
  "沒有。」
  
  她捕捉到了他聲音中的冷峻。"都這會兒了,我們也該聽到直升飛機什麼的動靜了,是不是?」
  
  "我希望會,但也不一定。天氣不好,可能會拖延他們的行動。我們這餌下雪了,說明有冷鋒經過。比較實際的猜測一下的話,我想救援可能最早在中午能到。"他顫抖著,全身緊繃以對抗寒冷,然後說了句大白話:"我們啥也不能做,站在這兒也沒有用,只會把屁股給凍掉了。」
  
  貝蕾無比同意,幫著他走了最後幾步。來到了棚子處,他半拖半爬的進了棚子後,她說:"把瓶子給我,我去再把雪裝滿。準備好吃早餐了嗎?」
  
  "早餐都有什麼啊?"他將漱口水瓶子遞給她,儘管眼部腫脹淤黑,但他灰色的眼眸仍然閃爍著幽默的光。
  
  "和昨天的晚餐一樣:一條糖果棒。實際上現在一共還有四條,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每人吃一整條。」
  
  他停了一下,幽默的表情退去。"還是定量配給吧",他最後說。"以防萬一。」
  
  他的意思是,萬一他們今天不被救援。這念頭幾乎讓人難以承受。在這山上,在黑暗和寒冷中再過一晚?夜晚的黑暗不是絕對的,但他們已習慣接生使用她的小書燈。不知道救援隊何時才能到達,這真令人心焦啊。如果到明天救援都不來,那怎麼辦?
  
  她默默地拿過瓶子,走到一片乾淨的雪地旁。她在手上戴了一雙襪子,使得拿著撲克牌將雪鏟進瓶中的動作稍顯笨拙,但她絕不想讓自己像昨天那麼冷了。
  
  這工作很輕鬆,與她昨天面對的龐大工作量相比簡直是小菜一疊,卻仍然讓她難以招架。她疲倦地爬進棚子,很高興棚子將風擋住了。棚中的溫度絕對要比外邊高,不管是因為什麼,也許是因為棚子擋住了風,或者是因為他們身體散發出來的熱量,總之她感覺到了暖意。
  
  光線透過極小的裂縫照進來;棚內很暗的,但並不黑。不需要打開書燈來找糖果棒。她好餓,但當她咬下一口她那一半糖果棒時,她突然沒了食慾,糖在嘴裡彷彿在膨脹。她壓下噁心感,想辦法將糖嚥下,但將剩餘的糖果包好,放回了原處。
  
  "你不餓嗎?"他問,對她皺眉頭。
  
  "餓,但一開始吃就突然不餓了。我過會兒再吃點兒。"她覺得嘴裡很難受,她在附近找了找,找到了那捆一次性泡沫牙刷。她拿出二根,一根插在自己嘴裡,將另一根遞給他。"給。」
  
  "這是什麼?"他問,對著牙刷頭部的一圈粉紅色皺眉,彷彿它是什麼活物。
  
  "一次性牙刷。用後不需要水來漱口。棚子小,我們昨天一整天和一整晚都沒刷牙,有口氣不好,還是刷刷吧。」
  
  於是他開始用那根小塑料棒在嘴裡刷來刷去,泡沫在他嘴角堆積,他嘴邊帶著一個奇怪的微笑。貝蕾愉快地驚異於口中薄荷的味道,以及刷完後,嘴裡潔淨多了的感覺。現在,要是可以沖一個熱淋浴…
  
  做夢吧,當她躺在墊子上放鬆自己疼痛的身體,將衣服堆在身上的時候,她告訴自己。如果將衣服抖開,然後一層層的蓋,會更好的覆蓋住他們,但是她太累,並且剛才還感到很不舒服,因此幹不了。賈斯在她身後也躺下,然後將她的身體拉過去,重新調整衣服,使得他們之間又親密無間,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以外。
  
  多麼奇怪,她想著,只一晚,他們就已經建立了一種常規了。他們已經知道而且自動地找出了使他們抱在一起時最適合及最舒服的體位。他比她高六英吋多,因此由她背對著他,他們像兩把彎曲的勺子形狀躺在一起,幾乎是完美的。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手滑進她的襯衫,停在她的胃部來取暖。多麼奇怪,她想著,處境是多麼迅速的在他們之間造成了一種偽熟悉感,甚至是偽親密感。但她想這只是為了生存而已。他們在一起的話,能活著離開這座山的機會遠勝於獨自一人。
  
  "我想我們可以玩玩撲克",她說道,想到面臨的好幾小時時間。
  
  "或是一直躺著"他尋思道。
  
  "也好。"她真的想靜靜的躺著。又靜默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沉入了睡眠。
  
  凱姆覺得貝蕾沒有燒得更高,但是她明顯地不舒服。她醒來的時候,他會檢查一下她的手臂,看看傷口周圍是否有放射狀的紅線。他希望抗生素軟膏和她適度的發燒能抵抗感染,如果她得了敗血症,那他們的情形就不是嚴重而已,而是危急了。此時,睡眠對她是最有益的-對他們兩個都是如此。睡覺會燃燒較少的卡路里,從而消耗的食物和水會比較少。
  
  到這時候,他真的認為ELT應該已經派了直升機來找他們了,當然天氣情況複雜,直升機可能無法降落,但它可以為援救隊精確地指引他們的位置,跟投下急需的裝備。由於貝蕾成噸的衣服,他們沒有太嚴重的保暖問題,但是一個露營火爐還是很受歡迎的,還有瓶裝水和壓縮乾糧。
  
  想到這些,他想到了他昨天早晨放在外套口袋裡的能指示自己位置的救援棒。他不知道外套現在,但他非常想拿到它,這個時候救援棒可是天賜之物。問題是,他們都沒辦法去找他的外套,而且即使找到外套,救援棒可能也掉出去了。當然,如果他們今天能被救,就沒必要關心外套什麼的了。
  
  他盤算著,他體力基本上還算好。當然他失血而且受了震盪,但他大腦沒事,也沒有受到內傷,如果有內傷,他是不會活過昨晚的。他沒發燒-即使發燒也很低,他感覺不到。再休息一天左右,再加上一些食物和水,相信他會越來越好。
  
  但他為貝蕾擔憂。高原病和傷口感染都不是小事。糟糕的是,她兩樣都有,因為她專注於照顧他,而不是她自己,所以她正在有兩者的問題。
  
  他不能為她做什麼,只有在她睡著的時候抱著她。聽她的呼吸,留心她的體溫是否繼續升高。他也留心傾聽直升飛機槳葉的聲音,祈禱飛機塊快到達。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0:16

第十七章
  
  布萊特整夜留在辦公室裡,偶爾趴在辦公桌上打個盹。克倫回家去換個衣服,並帶吃的過來。她回來的時候,穿著牛仔褲和T恤,帶回了中華料理外賣。她還帶來了她那一身皮衣,文身及刺青的大鬍子男友,名字叫做拉裡。
  
  拉裡很顯然是來照顧克倫的,因為他給她倒她所需要的咖啡,為她按摩脖子和肩部,在她哭的時候抱著她。克倫,這個通常的強硬派中的強硬派,在凱姆可能死亡的打擊下崩潰了。
  
  小飛機場通常在深夜是關閉的,但凱姆的飛機不見了,這一消息讓一些人留在了機場。人們似乎覺得不能按部就班的回家休息,除非能得到確切消息。首席機械師丹尼斯在周圍繞圈子,樣子憔悴,一直在回想在常規維護工作中是否忽略了什麼。
  
  人們一邊吃中國料理一邊徹底地討論整個情形。所有人似乎都傾向於是機械故障;天氣的問題不會劇烈到導致墜機。凱姆在飛行中也沒有犯錯:他沒有讀錯高度表或是忽略了某座山蜂的高度。他也沒有賣弄飛行技術。因此只能是因為他由於某種原因失去了意識,或者是飛機什麼地方出了毛病。
  
  小飛機的失事肯定會進行搜救行動,但是不會NTSB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的批發調查對待航線客機的墜毀上。甚至不會從西雅圖來發起搜救,因此,布萊特根本不知道具體的搜救人員在做什麼,除非像他們一樣,焦慮的的睡不著。他們想他們最好還是等在這裡。
  
  他知道規矩。第一個步驟是找到飛機。沒人知道情況如何,除非能找到殘骸。搜救隊不會盲目的派出,因為那樣的話,要搜索的區域就太大了。但等待,等待是那麼的磨人-等著聽消息,等候知道確切的情況。
  
  早晨九點左右,當大家都筋疲力盡時,克倫接了個電話。不知來電者是誰,只見她的臉先是皺了起來,然後她嚥了一下,恢復了自控。"你的電話",她對布萊特說,壓制著自己的聲音。"是溫格特太太的兄弟。」
  
  布萊特畏畏縮縮的進到他的辦公室去接電話。"我是布萊特拉爾森。」
  
  一陣怒吼傳入耳中。"我是洛根提爾曼,貝蕾溫格特的兄弟。該死的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們在這裡什麼消息也得不到,我打去貝蕾的住處,想問問有沒有人知道什麼消息,結果她的繼女接的電話,一個勁兒的嘲笑我,說我姐姐倒了霉,著了道。她什麼意思?是你們發現飛機被做了手腳麼?」
  
  問題來的又快又狠,讓布萊特難以招架。他道:"嗨,咳!現在還沒有人發現飛機被人為干預的可能性。我不知道苔姆金的意思,但應該不是這個意思。"他從眼角看到克倫站在他辦公室門口,光明正大,不加掩飾的在偷聽,丹尼斯和其他二個來辦公室探聽消息的員工也如法炮製。
  
  "她幾乎等於明說了。"洛根提爾曼非常憤怒;他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在耳邊炸響。"她說貝蕾被她兄弟給算計了。」
  
  布萊特捏了捏鼻樑。"苔姆金一向不那麼。。。著調。她總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從不過腦子,也不管是否是事實。因此我們沒有懷疑有人蓄意破壞之類的事情。啊,現在你在哪裡?」
  
  "丹佛,我們本來打算在這裡與貝蕾會合。」
  
  "你住進賓館了沒?」
  
  "沒有,我們整夜待在飛機場,希望-"洛根說不下去了。
  
  "是的,我們也整夜守在這裡。聽著,先在賓館住下,好好休息一下。累壞你自己也於事無補。是的,我知道,我也會休息的。你留下你的手機號碼,一有消息我立刻親自給你打電話。我也給你我的號碼。隨時聯絡我。"他心急火燎地報出自己的號碼,然後草草記下洛根的。"你看,我們先不要放棄希望。凱姆是我的合夥人,以前也有過一些涉險的經歷。他的技術是最好的。」
  
  掛斷了電話,布萊特以手撐頭。上帝,他好累。如果他能做點什麼,什麼都可以,還能分分心,不用那麼煎敖的等待。然而此刻,除了等待他們無計可施。
  
  "這是一種可能性,"克倫在門口說。
  
  布萊特抬起頭。"什麼也是一種可能性?」
  
  "飛機被做了手腳。賽思溫格特前天打來電話,詢問溫格特太太的飛機何時起飛,他以前從未這麼做過。"她說著,下巴揚起,眼噴怒火。
  
  "說話要小心",布萊特警告。"沒有一點證據證明飛機是人為破壞的。如果真的對飛機幹了什麼,你認為苔姆金會往外說嗎?」
  
  "就像你說的,頭兒,她這人不著調,不是麼?她這麼說,不一定說明她說的不是事實。」
  
  頭兒。這個稱謂是她專為凱姆保留的。布萊特雙手緊握,轉過身去茫然的注視著窗外。
  
  整整一天,他們醒醒睡睡,只在必需的時候,比如收集更多的雪來化水,或者需要解決生理需要時,才出棚子。每次貝蕾醒來,似乎賈斯都讓她喝水,雖然她堅持他也得喝掉他的份額。然後他又堅持他們交換在棚中的位置,由她來靠著內側,他躺在靠門的比較傾斜不平的一側。剛開始她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但她還是照做了,後來當他爬出去拿雪的時候,她知道為什麼了。
  
  "應該我去",當他回來的時候,她反對到。"我們把位置換回來。」
  
  "不",他平靜地說。"我沒事,只是虛弱。而你應該靜養,調整身體適應這個海拔高度。」她想問他們什麼時候能得救,但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他們仍然沒有聽到直升飛機的聲音。今天又快要過去了,她開始接受他們得在山上再住一晚的現實。她想哭,但哭有什麼用,而且她不能讓身體水分流失。
  
  "你受到震盪",她對賈斯指出。"你也應該盡可能安靜的躺著。」
  
  "我並沒有在周圍慢跑,相信我。而且我沒發燒。」
  
  貝蕾仍對發燒一事稍有微詞,好像對她總是不公平,但是她仍然很累,所以不一會兒她就又睡著了。
  
  下午晚些時候凱姆說"趁著天還亮著,我要檢查一下你的手臂。」
  
  她白了他一眼,因為趁天亮的意思意味著得到棚外去"你意思讓我在外邊掀起襯衫?」
  
  "是的。繃帶得換了。你可以在身上纏上一圈衣服,把身體蓋住,只露出手臂。」
  
  他拎著急救箱爬了出去。貝蕾在棚內努力地半脫下她的三件襯衫,將右臂從袖子中退出來。她轉過頭,想看看三頭肌上是否有紅色紋理,但棚內太暗,看不到。又在身上纏了幾件衣服,遮住胸部,她也爬了出來。
  
  外邊沒處坐,一坐褲子就會濕掉,因此,她背對著他站著,讓他將繃帶拿掉。"傷口沒有惡化",他說,這讓她放了心。"傷口周圍仍然紅腫,但沒有擴散。"他在傷口上又塗了些抗生素軟膏,上了另一條繃帶,之後她將手臂穿進袖子,扣好扣子。
  
  "趁我們在外面,我應該檢查一下你頭部的傷"她說。
  
  他碰碰頭部厚厚的繃帶。"還有紗布麼?」
  
  有,但只夠用一次的了。如果他們明天還沒獲救怎麼辦?這想法讓她脊背發冷,也許是因為發燒吧。不管怎麼說,要在山上度過第三個晚是可怕的。
  
  但他的確需要換繃帶。"這次不一定要用那麼多",最後她說。"我把一塊消毒巾蓋在傷口上,然後在頭部纏上繃帶,確保髒東西不會進去傷口。」
  
  還是沒有地方坐,他又太高了,讓她解繃帶的動作無比笨拙。最後他拉了一個垃圾袋過來小心地跪在袋子上,讓她仍然站著。"這樣好點嗎?」
  
  "好了很多。"她小心地去除了其餘的繃帶,希望她在傷口上塗的那一層消炎軟膏能使紗布免於粘在傷口上。紗布大部分都沒粘上,只有少數地方需要輕輕拽一下。至少,他沒有尖叫或詛咒,她對此很感激。
  
  她的手藝和他的傷口幾乎同樣可怕,她咬著嘴唇想。乾燥的血聚集在針腳周圍,縫合的時候似乎她拉的不夠緊,針腳有點鬆,然後她意識到這是因為傷口已經有點消腫,所以才不那麼緊了。「會留下一條可怕的疤痕",她警告道。"你可能需要做美容外科手術。」
  
  他對此表示有點不置信。"就因為一道疤?」
  
  "因為我不是醫生,記得麼?我的縫合的一點也不漂亮。"她感到很窘,好像考試失敗了一樣,雖然她知道自己已不能幹得更好了。讓傷口保持開放直到腫脹消失?好像不是一個可行的替代方案。不但增加傷口感染的機會,而且不包紮起來會不會讓不會以後讓疤痕更嚴重?
  
  "它會讓你煩擾麼?疤痕?"他問。
  
  "嗨,它又不在我頭上。如果你不在意,那就不管它了。」
  
  她用了酒精棉球擦拭傷口處乾的血跡的時候,他咧開嘴笑著說。"你是不是手都軟了?」
  
  "我從不手軟。抱歉。」
  
  "我意思是,你看到我的傷口是不是挺難受的?」
  
  "我不會一直看它的,因為我會用繃帶把傷口蓋住。但我不會害怕疤痕,如果你是問這個的話。"她拿起抗生素軟膏,從傷口的一端到另一端擠了一條,然後蓋上兩塊無菌紗布,用膠帶固定,然後在頭部打了幾圈繃帶。"好了。你不會完整如昔,但比昨天好多了。」
  
  "多謝",他邊起身,邊說。她伸出手去幫他,摻著他直到確認他站穩了。他伸出一隻強壯的手臂擁住她,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0:34

  第十八章
  
  貝蕾不情願地被他的蠻力緊緊抱住,動彈不得。她討厭得面對性的問題。他們相處得這麼好;為什麼他非要向她調情,把良好的關係破壞?他比她想的更為強壯有力,她想用點勁把他推開,但考慮到他目前的情況,她又怕會將他推倒,加重他腦部的震盪-
  
  然而他的吻輕輕的的,很短暫,他的唇涼涼的抵著她的,她還沒來得及採取什麼行動,他就抬起了頭。"謝謝你",他又說一次,放開了她。
  
  她站在冷風中,感到很狼狽。好吧,現在她真正給弄糊塗了。他這算是示愛麼?假如他是這個意思,那麼這是她經歷過的最「純潔」的調情方式了,純潔到都不像是調情了。假如這一吻是要表示"謝謝你",那光用說的就好了呀。
  
  她承認她對於接收愛的信號比較遲鈍,而且對她來說,如果關係中的兩人有人會錯意,雙方沒有達成共識的話,是一件很毛骨悚然的事情。在她的字典裡,這種事還是直接問清楚比較好,雖然這樣做並不是通常的處理方式。她搖搖頭,甩掉那有點震驚的感覺,又去幫他,將自己的肩膀支撐在他的左手臂下,兩手摟住他的腰部。"你是在追我嗎?"她問道,皺著眉頭看著他。
  
  他停下,表情溫和的低頭看她。"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判斷不出來。如果你是想追我,那我要先說在前面:我不要。如果不是,那就沒事。」
  
  他實實在在的笑了,緊緊的擁了一下她的肩膀。"相信我,如果我在追你,你絕對會感覺到的。我只是想表示感謝。」
  
  "那說聲『謝謝'就可以了啊。」
  
  "你說聲「不用謝」就可以了啊"他乾巴巴地說。
  
  她蒼白的臉一下子緋紅。"不用謝。對不起。我有點兒囉嗦了,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的。"他們來到四碼外的棚子處,他從她肩膀處收回手臂,改扶她的一側,引導讓她先進去。她進去了,頭一次瞭解到棚內沒躺著人時,進去容易得多。"等一下,讓-"她剛開始說,他已經爬了進來。她盡量縮起雙腿,給他盡可能多的活動空間。他設法轉過身來,他的長腿使得轉身很困難,然後他半欠起身,將垃圾裝拉過來堵住入口。
  
  他們安頓下來,伸直身體,將衣服蓋好。貝蕾歎息著放鬆了身體,面對他側躺著。整整一天都無所事事的躺著打瞌睡,她以為會躺煩了,睡不著,但她仍然感到非常累,手腳跟灌了鉛似的。她還覺得自己髒得無法想像;身體又髒又難受比身體難受但乾淨還要難忍得多。
  
  沮喪像一塊濕濕的毯子,籠罩著她。"為什麼他們今天還沒來?"她淒涼地問。
  
  凱姆將頭枕在一塊泡沫塑料上,他們面對面,在朦朧暗淡的光線裡躺著,太陽西沉,又一個冰冷的夜晚越來越近了。她注視著他傷痕纍纍的臉。現在仍可看到他睫毛的捲曲,和顎上新生的胡茬,但很快地,在黑暗完全降臨之前,他就會變成棚中的一個模糊的黑影。
  
  "我不知道",他最後說。"ELT應該以已經引導直升機出來了。」
  
  "也許它壞了呢",她提出,心裡因為這個可能性而沉了下去。如果沒人知道他們在哪裡的話-
  
  "ELT功能很強大,有冗余設計,尤其是對於相對完整的飛機殘骸來說。」
  
  "完整?"她無法置信地說。"你見過飛機了嗎?飛機的左邊翅膀已經不見了!半邊機艙也沒了!」
  
  他覺得有點好玩,嘴角微微彎了一下。"但我們還活著,飛機大部份還在。我不是沒見過幾乎全部燒光,只剩幾坨廢鐵的殘骸。」
  
  "如果我們撞到岩石上是不是就是這結果了?"有那麼一會兒,她開始回想撞機之前那令人作嘔的片刻,她注視著下邊越來越逼近的崎嶇山巖,認為自己就要死了。
  
  "差不多吧。所以我想把飛機降到樹叢裡。飛機往下掉,停不下來,但降在樹叢中就有生機,反之就沒希望了。」
  
  "樹叢緩衝了撞擊。"她微微戰慄著,回憶起撞擊時那大的難以置信的力量,像被一個巨人猛地拋了出去。她無法想像沒降到樹叢中他們會是什麼下場,但肯定必死無疑。
  
  "沒錯。樹林邊緣的樹是細長的紡錘形,作用不大,而我也不想落到樹林深處那些大樹上,這種樹太大太硬了。我需要的小或中等的樹,既強壯到能使飛機減慢速度,吸收衝擊,但又足夠柔軟,有彈性。」
  
  "好主意。很有效。」
  
  "應該是。我們活下來了。」
  
  她想要告訴他,和他在一起,給她的印象是多麼深刻:看著他利用氣流對抗著重力,抓住每一線生機,看著他運用自己的技術和力量,努力將飛機盡可能久的留在空中。。。然而張開嘴,話卻說不出來,她驚駭地感覺到淚已盈睫,她咬緊牙,不讓淚滴下。她本不是個愛哭鬼,但有時候醒來,卻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淚流滿面。她不願做一個軟弱的人,因為驚嚇或憂愁就哭哭啼啼。最後,她設法聲調平穩地說道:你救了我的命。」
  
  即使是在昏暗中。他銳利的眼睛也沒有錯過太多東西。他的語調柔和了下來,一邊撫摸她的頭髮,撫平她臉上的憂傷,一邊說道:"然後你又救了我的命。假如你不幫我止血,我就死了。我猜我們是扯平了。」
  
  她有種奇怪但強烈的衝動,想將臉埋進他的手中親吻他的掌心。她到底怎麼了?先是流淚,現在又這樣?也許她發燒發得更厲害了。也許是受傷後的壓力所致。飛機失事給人帶來的精神衝擊是很巨大的;她是有理由神經兮兮的。
  
  "你有過荒野生存,或急救處理之類的經驗麼?"他好奇地問。
  
  話題的轉變給予了她一個平抑感情的機會,她默默的平靜了一會兒,又吞嚥了幾下,才能開口說話。"沒有,怎麼了?」
  
  "因為你所作的處置都極具常識,而且利用有限的資源做了所有正確的事情。」
  
  "我就是有常識",她說道,令人吃驚的一笑,面容有些扭曲。因為她經歷過,生活被剎時間搞得一團亂,因為她的父母就是喜歡臨時起意,輕率的突然下決定,並立即實施,而上帝禁止他們停下來考慮一下他們燒的城門火是否會殃及他們的孩子這池魚。她從不想要那樣。"我要是沒常識,吉姆怎麼會選擇我監管-"她停下,不願意談論她的個人生活。
  
  "他所有的錢?"凱姆替她說完,看到她的眼睛驚奇的睜大時,他笑了。"這是我們的秘書告訴我的,她是個可怕的女人,與魔鬼是一夥的,而且她明察秋毫,知道一切。」
  
  貝蕾嗤的一聲笑了。"克倫?等我告訴她你說她和魔鬼是一夥的!」
  
  "該死!你認識克倫?"震驚之下他以肘撐起身,驚恐地俯視著她。
  
  "我當然認識克倫。溫格特集團已經和J&L合作多少年了?嫁給吉姆之前,我是那個負責和她聯繫,安排飛行的人。
  
  "我應該知道的",他喃喃道。"該死。狗屎。如果你告訴她那些事,她會讓我生不如死,直到我死或爬過火紅的煤球去乞求原諒。"他仰躺回去,仰視著她。"答應我不告訴她。」
  
  "別告訴我你怕你的秘書。"她竊笑,愉快地發現一向很拽的賈斯機還有這樣一面。她看出來他強忍笑意,而且對自己的另類女秘書很欣賞,這發現令她喜歡。
  
  "她才是老闆",他帶著誇張的憂鬱說道。"她知道東西放在哪裡,知道事情的運轉方式,也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所有事情都盡在她掌握。布萊特和我要做的就是閉上嘴,在她指示的地方簽字,然後飛行。」
  
  "你們可以開除她啊",她建議道,純粹為了拱他的火。
  
  他鼻子裡哼了一聲。"還真是。我們現在的人比在德州時候的那些人能幹。如果不是她,我可能除了簽文件以外,還要操別的心。」
  
  "你是德州人?」
  
  "別告訴我我已經沒有德州口音了。"他翻身側躺,手臂枕在頭下面。
  
  "你有,但有人說,飛行員說起話來也都是那種懶洋洋的德州腔,因此你可以來自任何地方。」
  
  "我不需要故意懶洋洋,因為我本來說話就懶洋洋,我是道道地地的德州男孩—德州人羊背上生,羊背上長,羊背上死--口音是完全與眾不同的。」
  
  "也許吧。"她故意讓自己說的充滿懷疑。
  
  "你們這些美國佬啊。你們必須從出生就學習分辨口音,才能聽出不同來。」她不禁笑了起來,他那有些嘲弄的口氣尤其讓她忍俊不禁。"你是哪兒人?"他問。
  
  "老家是堪薩斯的,但我在俄亥俄,加州,奧勒岡,馬裡蘭和愛荷華州都住過。」
  
  "小時候還是長大以後?」
  
  "大部分是在小的時候。我大學一畢業,就挑了個地方定了下來。"落地生根的感覺很好。安定的感覺也是。
  
  "我家裡的人沒動。他們還住在凱爾林。」
  
  "凱爾林在哪兒?」
  
  "你沒學過地理麼?虧你還上了那麼多所中學。凱爾林在從達拉斯到聖安東尼奧的半路上。」
  
  "對不起",她說道,轉動眼珠。"德州的中學很不重視地理教育。」
  
  "無知的程度令人髮指。學校怎麼能不教有關德州的地理知識呢?」
  
  "這難倒我了。那麼你是在凱爾林長大的?」
  
  "是的。我父母現在仍然住在我長大的那棟房子裡。我有一個兄弟和二個姊妹,我們全都上的是同一所中學,很多時候連老師都是相同的。但我在空軍的時候可是到處跑。到新地方是很有趣,但離別本身卻很痛苦。你為什麼到處搬家?」
  
  "離婚乒乓球大戰",她說。"而小孩子是那個乒乓球。」
  
  "真倒霉。你有兄弟姊妹麼?」
  
  "品種齊全,應有盡有。」
  
  "啊?除了男性和女性之外,還有什麼品種?」
  
  她咯咯的笑著,喜歡他善意的取笑。"我有一個親兄弟和一個親姊妹;還有五個和我有一半血緣相同的,二男三女,不過我從來沒見過;我還有一大堆沒有血緣關係的同輩,他們的名字我得仔細想才想得起來,他們中的好多人我就是迎面碰上也認不出來。"她覺得她能認出那個有紅色頭髮和下巴上有酒窩的傢伙,但是她怎麼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他是她母親第二任丈夫和其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兒子之中的一個-貝蕾的母親是他的第三任妻子。想到這些,貝蕾的頭更痛了。
  
  "你和你自己的親兄弟姐妹親近麼?」
  
  她注意到他沒有問起她的父母的事情,當然他是個聰明的傢伙,也許他認為他問了她也不會說。"我跟我兄弟洛根以及他媳婦小桃關係比較近,我就是要和他們去漂流的。我和我姐姐來往不多。她有她自己的事情。」
  
  她現在感覺舒服多了,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援救明天會到來,讓整個的夢魘結束掉。她不喜歡飛機失事,它一點也不好玩,但她認為這次經驗讓她多了一個朋友。她感到心中微微一動,驚訝自己會將討人嫌的,脾氣很驢的賈斯機長當作朋友,她發現他並不是一個討人嫌的傢伙。
  
  "你要睡著了",他斷言道。"我能從你呼吸的方式判斷出來。」
  
  她從嗓子裡咕噥了一聲,表示同意。他調整一下自己的位置,將她拉近自己,她在他懷中安頓下來,挨著他的溫暖,好像她已經這樣睡慣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0:48

  第十九章
  
  第三天.清晨。天是晴的,陽光明亮。凱姆爬出棚,發覺自己比前一天強壯多了,頭不那麼痛了,眼瞼處的腫脹似乎也已消退了不少。當然跨欄或跑馬拉松還不行,但他能不用幫忙,獨立行走了,雖然還比較慢。
  
  貝蕾的情況也好了很多;夜裡她的燒退了,出了很多汗,把衣服都濕透了。天這麼冷,穿濕衣服可不行。她命令他轉過身去,好讓她脫掉濕衣服換上乾的。棚內的空間非常有限,但他沒有藉此偷看。在他吻了她,而她的反應僵硬得像石膏像以後,他不想再嚇到她。同樣,他也雙倍地小心,不讓自己勃起的慾望碰到她,雖然他非常想碰她,想到難以安眠,夜裡醒了好幾次…
  
  但首先他們必須先離開這座山。
  
  他們的食物已經非常有限。還剩二條糖果棒,他們正因缺乏食物而變得虛弱。過去的36個小時中,絕大部分的時間他們是睡過去的,這點很有幫助,因為這樣他們就不用燃燒很多卡路里,從而就不需要很多食物。但如果今天援救還不來…
  
  昨天援救沒有到來讓他很煩憂,但在貝蕾面前他沒有表露出來。衛星應該已經接收到他們機上的ELT發出的信號了,即使昨天天氣不好,山頂整天雲霧繚繞,但他們仍可以將援救隊空降在海拔較低的、比較好接近的位置,然後讓救援隊設法上山營救。
  
  問題是,ELT是使用電池的,電力有限,只能持續發送信號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時。昨天早晨開始已經過去二十四小時,四十八小時也很快就會過去;假如在此期間沒人收到信號,那就再也收不到了。援救隊昨天沒來,他已開始擔心ELT電池會在搜救開始之前就用盡了。
  
  他看到貝蕾從樹叢艱難地返回棚中去,在棚前停下,堅定的看了他一眼。"你得在外面站一會兒",她說,聲音是不容置疑的。"我再也受不了了。我都發臭了。我不管冷不冷,我必須擦擦身上,換上乾淨衣服。我弄完之後,你也得清理自己。」
  
  "你昨晚已經換了乾淨衣服了",他指出,故意要叫她抓狂。"而且我也沒有乾淨衣服可換呀。」
  
  "那是你的過失",她反擊到。"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要外出過夜,而你卻只帶一套換洗衣服。」
  
  "我一向如此啊。」
  
  "你計劃的時候要打出富餘來。萬一早餐的時候你把咖啡灑襯衫上了怎麼辦?那會兒你就抓瞎了吧。」
  
  他想笑,又忍住了。也許是她站得筆直,下巴翹起的執拗樣,讓他想想決定還是不要笑她。但聽她教訓他有關穿衣的事情確實很可樂。如果她此時還穿著她登機時穿的那套很稱頭的褲裝和女式夾克,那她的這番說教也許還不顯得那麼不合時宜,但此刻她的樣子看起來就是一個時髦的女流浪漢。
  
  她穿了很多衣服在身上,完全看不出體型了,而她頭上繫著的法蘭絨襯衫簡直是時髦到頂了。不,也許是她手上穿的襪子更為時髦。而他呢,因為穿不下她的衣服褲子,所以只好將它們圍在、纏在身上,效果肯定不如她。而且如果他的手能穿下她的襪子,他肯定也會穿上一雙的。
  
  "你贏了",他微笑著說。"我確實該多打包一些衣服的。你做清潔的時候,我會在飛機的周圍轉轉,你慢慢來,別著急。」
  
  她的綠眸立刻被煩惱遮蔽。"你身體行嗎,能-"
  
  "我行",他說到。"我今天好多了。"說"好多了"可能有些誇大,但他已經受夠了無所事事地躺著,而且他想要查看一些事情。
  
  她咬了咬嘴唇。"你要是覺得暈眩或任何不妥,就叫我",最後她說道,然後彎身爬進棚中。
  
  凱姆轉過身,以飛行員的眼光審視著殘骸。毀壞的樹木和各種碎片標記出了飛機墜落的軌跡。飛機左邊的翅膀著地的地方,岩石呈鋸齒狀的裸露著;他猜想左翼就是在那裡掉落的。那之後飛機猛烈的歪向左邊,幾乎衝出樹叢、衝進岩石嶙峋的山坡,險些釀成災難。
  
  幸運的是,飛機沒有起火。許多時候,飛機墜地的衝擊並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那之後的大火。即使引擎沒有啟動,機上電路的電線仍可以引起大火。一旦起火,那麼也許貝蕾還有活下來的機會,但在駕駛艙的他斷無生理。
  
  機身並不是停在地面上,但是類似於以右翼撐地,側躺著,並且給穿在一棵刺透飛機的樹上。這棵樹穿透了機身,起到了固定飛機的作用,使飛機不會順著斜坡滑下去,只要這棵樹不倒,飛機就會停在原地。因此他得衷心祈禱他進駕駛艙查看的時候,這棵樹不會折斷,這真是太搞了。
  
  他爬上曾經是副駕駛的地方,貝蕾將坐墊和地板革什麼的都給弄走了以後,現在這地方已經基本上只剩一個架子了。頭一件事就是檢查ELT。"操",他輕聲說,又按了按開關。指示燈不亮-電池沒電了。現在的問題是:電池沒電之前,衛星是否收到了ELT發送的信號,或者電池乾脆從一開始就沒電?每年才檢查一次ELT,因此電池可能沒電好幾個月了,事實上,除了每年的例行檢查,沒人會碰這個該死的東西。
  
  如果衛星接收到了ELT的發送信號,他可以肯定,搜救隊昨天就應該到了,而他們並沒有到來。既然如此,他們將來也不會來了,最起碼不會及時的趕來。而最讓他心煩的是他沒有聽到飛機或直升機前來搜尋。飛機墜地前他通過無線電發送了他們的位置,雖然後來實際落地的地點有所偏差,但離報告的位置很近,如果有直升機前來搜索的話,他們肯定能夠聽到的。
  
  他知道搜尋一定已經在進行中了。一架飛機已經失蹤兩天,不會沒人過問的。但他們該死的在哪兒找呢?
  
  他不知道無線電信號是否傳送出去了。如果相關機構不知道該從哪兒找起怎麼辦?從理論上說,可以根據飛機攜帶的燃油量計算出飛機的最大飛行距離,但是這樣一來,搜尋的覆蓋範圍就太大了。所以,按照邏輯來講,他必須做好與貝蕾靠自己下山的準備,這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駕駛艙儀表板全碎了,無線電也被打破了,對此他毫不驚奇。他在附近劃拉劃拉,看看有沒有貝蕾漏掉的有用的東西,但已經沒有什麼了,艙裡本來也只有坐墊什麼的還有點用處,貝蕾都拿走了。他將肩部保險帶拉出盡量長的一段,截下來。腰部保險帶雖不夠長,但還是有用:它很結實,可以用來攜帶物資。他們總不能將貝蕾的行李再次裝進手提箱,然後將它們滾下山去吧,因此他可以用安全帶打個背包,只帶必要的東西。
  
  他總是放在駕駛艙的一把手電筒不見了。他能肯定它落在了附近,但或許已經被新下的雪蓋住了,而且上帝才知道摔壞了沒有。如果他們想要徒步走出大山,那麼他們需要這把手電筒,但找到它的機會並不大。
  
  同樣,他還需要他的制服夾克,更需要夾克口袋裡的信號棒。外套固然好,但是他現在這樣穿也能對付;但他們真的,真的需要信號棒。
  
  瞭解了他們所面對的嚴酷環境,他開始以不同的視角來打量著飛機殘骸。銳利的金屬和玻璃可以做成天然的小刀,以防他自己口袋裡的小刀丟了,或缺了仞。有個備份總是好的。也許他還可以用貝蕾搭棚子的材料做一些雪地鞋。理論上鞋並不難做。問題是,穿上雪地鞋太笨拙,而下山的路又太崎嶇。
  
  越往下走食物會越多。他是德州人;從小就會下套捉兔子和松鼠。他會為他們找到食物的,但問題是他們現在就需要食物。
  
  他繞到飛機的另一邊。這一邊地勢很險竣,坡度很大。地面全是岩石,不拽著旁邊的樹根本就攀不上去。他沿著飛機滑下來的路徑向上攀,沒處落腳的時候就使用上肢力量引體向上的爬上去。
  
  積雪在腳下嘎扎作響,鑽進鞋裡,弄濕了他的襪子,他的腳變得冰涼。早知道要在這裡跋涉,他就不應該穿著皮鞋,但誰又能未卜先知呢;也許貝蕾再用胸脯給他暖腳呢。如果能得到那個待遇,再冷都值了。
  
  飛機滑下斜坡的路上到處都是散落的碎片:大塊的扭曲的金屬,扯斷的電線,折斷的樹幹。如果看到足夠長的,能派上用場的電線,他就拾起來,捲成卷它進卷塞進夾克口袋。他發現了彎彎曲曲的機翼支架,還有扭曲破爛的駕駛艙艙門。看艙門損壞的程度,他只能說他能大難不死,只是腦震盪了一下,頭上多了一個大口子,已經夠幸運了。旁邊是一個圓圓的東西,一定是一個輪子,被雪覆蓋著。
  
  他來到一棵樹旁邊,它看起來好似被雷劈了,樹皮剝脫,樹幹折斷。樹被撞的地方大概在二十至二十五尺高處。他四處看了看,除了一些小的殘骸碎片,沒有看到掉落的機翼。
  
  好奇心驅使下,他向更高處攀登,但什麼發現也沒有。最後寒冷迫使他往回走。他也覺得稍微有些發抖,喘不過氣來,考慮到他失血那麼多,會這樣也很正常。他停了一下,讓自己緩一緩。他現在的位置在飛機殘骸的左側上方,他們的棚子在殘骸的右側的山坡上。貝蕾還沒有出來,仍然在棚內擦拭著發燒流汗後留下的粘膩。他露齒而笑,想如果現在他叫救命,她會不會一絲不掛的就跑出棚子來救他。她有可能會,但隨後她會殺了他,因此他忍住沒喊。他終將會見到赤裸的她的,但得找個更好的時間。
  
  他的目光掃過棚子,往右側的山坡上看,尋找著高高的峰頂-
  
  -他看到了掉落的機翼,在四十碼開外的地方。
  
  "我真是傻蛋",他自語道。他一直在殘骸的左側尋找機翼;他一定是想因為是左邊的機翼,所以肯定掉在左側,因為他只知道飛機撞上了一棵樹。相反,機翼掉落後,四處翻滾彈碰,最後落在的殘骸右側的山坡上,實際上,幾乎就在棚子的正後方,只是離的比較遠,他們沒有發現罷了。
  
  他小心地艱難地攀爬到了機翼那裡,累得不行,但呼吸還比較順暢。
  
  飛機墜毀的破壞力真是不可思議。堅硬的金屬像是脆弱的布料一樣被任意的扭曲,鉚釘被拔出,螺釘和螺母好似被刀砍斧劈一樣被齊刷刷的折斷。機翼以巨大的力量撞到樹上,金屬在受撞擊的地方被撕開了。他可以看到內部的結構,機翼與機身,與電纜,以及與油箱連接的地方,現在只耷拉著一段一段的電線。
  
  一個看起來像是洩了氣的氣球似的東西,掛在撕裂的油箱上,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站在那兒,瞪著這個東西,突然意識到危險的存在,他感到後頸如針刺一般疼痛。憤恨席捲了他,狂怒之下,他的眼前一片紅霧。
  
  並不是什麼機械故障。飛機是被蓄意破壞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1:01

  第二十章
  
  貝蕾爬出棚子,沒有找到凱姆的身影。她已經在沒有真正的沭浴的情況下,盡量將自己弄乾淨了,雖然冷得有點發抖,但還是感覺好的太多了。她仍有些頭疼,但過去二天好多了。燒也退了,現在唯一還疼的地方是身上淤傷的部分。她仍然頭昏眼花,仍然反胃,缺乏食物和發燒使她覺得虛弱。但總的來說,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
  
  "凱姆?"她呼喚。沒人回答,她感到一陣擔心。他還太虛弱,不能獨自行走。他是不是摔交了?驚慌之下,她跟著他的足跡來到飛機殘骸那裡,看到他在飛機周圍走來走去的腳印。但依然沒有看到他的人影。"凱姆!"她又喊,這次聲音更大。"凱姆!」
  
  "我在上邊。」
  
  遠處的斜坡上傳來他的聲音。她經過身來,在樹叢的縫隙中瞥見了他的身影,他正在往下走。
  
  "你去那兒幹什麼呢?」
  
  "我在找那個機翼。」
  
  找機翼幹什麼?又不可能把它再安回去,將飛機開走。也許飛行員都這樣吧,想要知道飛機的所有部份都在哪裡。而她所關心的是他一個人離開棚子走了那麼遠,身體情況又很虛弱-穿的又是皮鞋。他的腿會一直濕到膝蓋,腳一定冰涼冰涼的。
  
  她惱火地開始向那陡坡上爬,去迎他-一方面想助他一臂之力,另一方面也想能夠早點罵到他,誰讓他這麼不小心自己的身體。每走一步,她的惱火就增加一分,因為她發現自己步履唯艱:她必須緊抓住樹枝,在岩石上爬行,而且一腳踩進一個窟窿裡,雪直沒到大腿根。她驚叫一聲:"哎呀!」
  
  "怎麼了?"凱姆緊張地問。他正繞著一塊突出的岩石走,看不到她。
  
  "我踩到一個洞裡去了",她回答,向著他的方向皺著眉頭,即使知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她拔出腳,撣掉褲子上的雪。有一些雪已經灌進入她的旅行靴裡;她感到腿上涼冰冰的。她將一隻襪子手套摘掉,用手挖出靴口的雪,以防鞋裡更濕。
  
  凱姆繞著岩石走,和她一樣,都抓住樹當拐棍。"沒扭到腳吧?」
  
  "沒有,不過雪進靴子了",她不高興地說。她直起身來,將襪子重新戴到手上,抬頭瞥了他一眼,他的表情讓她好似被迎面打了一拳似的渾身一僵。
  
  她見到過他的各種表情:冷冷的面無表情的;哈哈大笑的;愉快的時候,嘴角會奇異彎起的;嘲弄的時候,眼睛閃著壞壞的光芒的。然而他此刻的表情她從來沒有見過,好像另一個人似的。他的嘴唇抿成一條冷酷的直線,灰色的眼睛讓人脊背發涼,憤怒的閃亮著。他的臉色氣得發白,眼神更加銳利。要說什麼是想殺人的表情,她現在看到的就是。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她站住不動,睜大眼睛看著他走近。
  
  他來到她身旁,一隻手扶住她的肘部,將她轉過來面對他。"有人要殺我們",他簡潔的說。"確切的說,我認為有人要殺你。我不過是被株連的受害者。」
  
  貝蕾楞了一會兒,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什麼?"她不相信地問,聲音變尖,心跳得飛快。
  
  他有力的手指緊緊捉住她的肘,讓她站穩。"燃料箱被人做了手腳,能讓儀表顯示出的油量比實際上多。」
  
  她的思維被一分兩半。一半專注於燃料箱,試著瞭解他說的意思,而腦中餘下的部分則已經被他的那句斷言完全佔據了,有人要殺她?"殺我?怎麼做的?為什麼要-"她閉緊了嘴巴,不再結結巴巴,深吸了一口氣。"從頭說起。告訴我為什麼你認為燃料箱被人為破壞了,又為什麼認為我是目標?」
  
  "機翼掉下去的時候,燃料箱破了。"他停了一下。"你知道燃料箱是掛在機翼上的,是不是?』
  
  "我從來沒想過",她誠實地說。"我不關心油箱在哪裡,只要它們是裝燃料的。"他們來到棚子門口,停下來,兩人都因為走的太快有些氣喘。
  
  凱姆握住她的兩肘,與她面對著。他低頭看著她,嘴角彎起,冷冷的微微一笑。"油箱裡清清楚楚的有一個塑料袋。這種手段很低級。只要將袋子充滿空氣,放在油箱裡,它就佔去了一部分空間。這樣當儀表顯示油箱已充滿時,大部分的體積實際上是被塑料袋佔據的。」
  
  "但是…但是-為什麼?"她的聲音裡充滿了無言的痛苦。這整個的經歷無異於是場噩夢,但她努力應付下來了。她抗過了墜機的恐懼;她獨自挨過了第一天,讓他們兩個活了下來。她能對付寒冷,大風,食物的缺乏,發燒和噁心,甚至是骯髒;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面對有人要謀殺她這個事實。"你為什麼認為他們要謀殺的是我-"她礙口的說。
  
  "因為賽思溫格特在出發前一天給J和L打過電話,詢問你飛行的事情",他坦率地說。"他以前從沒打過。」
  
  他的話讓她如遭雷擊。"賽思-"儘管知道他們有敵意,但她從沒認為他真的會攻擊她。她從來不怕他,即使知道他脾氣急躁。她甚至能夠理解他和苔姆金對她的敵意,換做是她的話,她也會有同感的。但那並不意味著她喜歡這種感覺,或喜歡他們,她只是能夠理解。知道有人那麼恨她,恨到要殺了她,使她感到一陣嘔心。她固然不是天使,但也不應像一個人渣一樣被幹掉。
  
  "不",她喃喃道,搖著頭。她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整個事情太難以接受。"哦,不…"她腦中彷彿迴盪著賽思的怒吼:"你這個婊子,我要殺了你。"那是在他們最近的一次見面,當時她被他激怒了,威脅要減少他的津貼額度。之前她一直從不回應他的種種嘲笑和指控,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的。如果是那次衝突讓他痛下殺手…那全是她的錯。
  
  她下意識的尋找著凱姆理論上的任何缺陷,邏輯上的任何漏洞。"但是…但是你們有不止一架飛機…。他怎麼能確認你會開哪一架?」
  
  "如果瞭解飛機的話,就可以確認我們會開哪一架飛機送你去丹佛。不會開那架八座的李爾,那架太大了,只用做飛長途。天鷹飛行高度不夠,過不了山。因此,只能選擇天道或那架幻影。我本來想開幻影的,但它正在修理-現在我懷疑幻影是不是故意被弄壞的,好迫使我們使用天道。」
  
  "但是為什麼?飛哪架有什麼不同麼?」
  
  "也許他對斯納系列飛機更熟悉一些。我能肯定,他以前向布萊特詢問過關於飛行課程的事情,布萊特給他介紹了一個飛行教師。雖然飛行與搞破壞不同,但表示他對此感興趣。而且該死的是,他很容易得到相關信息。我不知道他怎麼做的,是親自將幻影弄壞,還是從丹尼斯那聽說幻影正好在修理。唯一的辦法是直接問丹尼斯-或直接去找警察,讓他們去問,我傾向於後者。」
  
  "等我們獲救了-"她開始說道,但是他搖搖頭打斷了她。
  
  "貝蕾…不會有人來救我們了。沒人知道我們在哪裡。」
  
  "有ELT呀。你不是說ELT-"
  
  "壞了。電池沒電了。也許連ELT也被事先破壞了。反正它不工作了。我甚至也不能肯定在最後的時刻無線電是不是好的。剛開始的時候肯定是好的,但是現在回想起來,我不能肯定最後一次聽到無線電信號是在什麼時候了。」
  
  "但是時間是怎麼計算的?"她問。"怎樣使無線電在某一特定時刻停止工作?怎麼能確定當燃料耗盡時我們在哪裡?」
  
  "很簡單的計算一下就能知道我們的位置。通過天氣報告可以知道風速,而我會以通常的馬力來飛行,天道的飛行速度是有一定範圍的。當然,不能板上訂釘的確知我們墜機的精確位置,但如果聰明的話,完全可以確定需要多大的塑料袋,佔去多少加侖的燃料,讓我們正好墜落在山裡。"他抬起頭,環顧著四周沈默的,偉岸的,連綿起伏的山巒。"我得說,落到山區是整個計劃的關鍵-地處偏遠,飛機殘骸不會被發現。而徒步上山的小路已經給封上了,至少還要一個月才會重新開放,因此不會有人目睹到飛機墜毀,給搜索者指示搜尋地點。」
  
  "你如何知道我是謀殺目標?"她悲哀地問道,傷心欲絕。"你怎麼知道不是你?」
  
  "因為這次飛行本來應該輪到布萊特",他指出。"即使他生病了,他也打算要飛。因為他太頑固,不肯承認他不應該飛,所以克倫在最後一分鐘往我家打電話,讓我替他。面對事實吧,貝蕾,"他有點不耐的低聲道。
  
  "那麼你-"她哽住,感到反胃。她盡量忍受著,試著控制她的聲音。"那麼你就是那個-""我就是那個倒霉的陪葬品,沒錯。」
  
  她聞言畏縮了一下,憎恨燒乾了她眼中的淚水。她不哭,她不會哭的。
  
  "該死!",他粗聲說,捧著她的臉,讓她抬起頭來。"我是說,是兇手想拿我當陪葬品,我並沒那麼想。」
  
  貝蕾努力笑了一下,但笑容一閃而逝。受傷害的感覺象好大的一團亂麻堵在她的胸口。她習慣性地按照她一貫的方式來處理:將感覺封鎖起來。
  
  
  
  "你肯定也是這麼想的,我也這麼想。你的運氣壞在你替了一個朋友的班,而幾乎為此丟了性命。」
  
  "還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
  
  "哦,真的麼?我不這麼認為。」突然地,在她悴不及防間,他的表情變了。幾分鐘前的冰冷,忿怒蛻變為另一種讓她更為警覺的東西。他的目光變得灼熱,嘴像是獵食者要吃他的獵物似的。他動了動握住她下頜的手,以使拇指能夠撫揉、輕拉著她的下唇,使她的唇微微打開。"假如不是在鬼門關走這一遭,"他用他那懶洋洋的語調說道",我可能永遠也無法發現,你一向的冰冷態度只是一個該死的假面具。現在面具已經摘下,甜心,我不會讓你再戴回去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1:32

  第二十一章
  
  貝蕾嗤了一聲,很高興話題能轉移,她猜他也是這個目的,讓她分分心。"這件事只能說明你有多討人嫌。"她知道有人要殺她這話題還沒完,但她的確需要時間來消化吸收這個消息,她的情緒也需要時間來整理。
  
  "你說是不是,恩!?"他輕扭了一下她的唇,然後放開了她。"我們過後再討論這個問題。我們有的是時間,因為一天之內,甚至兩天之內我們都不會開拔。」
  
  她掃視四周;覺得和將進行的跋涉相比,周圍的一切是多麼熟悉,多麼安全。原因之一是棚子。因為他們不能帶著棚子走,路上每天需要搭一個棚子的想法著實可怕。但另一方面,這裡沒有食物。如果沒人來施救,他們就只能自救,那就意味著他們必須盡快離開冰冷的大山,以免虛弱得動彈不得。
  
  "好!",她說,摩拳擦掌。"開始打包行李吧。」
  
  他又做了一下他的招牌撇嘴動作。"不用這麼快。今天走的話,可能也走不了多遠,而且我想我們或許應該再休息一天,適應高度。」
  
  "再等一天的話,我擔心兵馬還沒動呢,糧草就沒了",她指出。
  
  "不一定。如果我們能找到我的夾克的話,我在夾克口袋裡放了一些乾糧。我以前沒提,因為我們沒人能去找,而且我本來以為救援不久就會來,那樣也就不需要找了。」
  
  那些乾糧能加倍他們的食物補給,是救命糧哦。而他們出發之前,他也需要件外套,什麼外套都行。想到衣服,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沒有合適的鞋,沒法走。」
  
  他聳聳肩。"我只能這樣。我只有這一雙鞋。」
  
  "也許我們可以做一雙。我們有我從座位上剝下來的皮子,還有許多電線用來捆紮。做一雙軟的皮製鞋套,罩在你的鞋子外邊,會很難麼?」
  
  "可能比你想的難",他乾巴巴地說。"但這是一個很棒的主意。今天就作為我們的準備時間吧。出發之前我們要盡可能的多喝水。如果我們能更快地融雪,那我們就可以喝更多。」
  
  "要是有火就好了",她的附和隱約帶點兒挖苦。他們唯一的熱源就是他們的體熱,而那確實能夠融化漱口水瓶子裡的雪,只是不夠快。"不幸的是,我們誰都沒帶火柴。」
  
  他的頭抬起來,目光變得尖銳。他轉過身盯著飛機。他的整個身體語言都在暗示,他剛剛想到了什麼事。
  
  "什麼事?"見他什麼也不說,貝蕾著急地問道。"是什麼事啊?不要告訴我你把一盒火柴藏飛機裡了,否則我發誓我會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拿走,不給你穿了。」
  
  他停頓了一下,沉思道,"這可能是我聽過的最奇特的威脅了",然後朝飛機走去。
  
  貝蕾急忙跟在他身後,嘎扎嘎扎的穿過雪地。"你要是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啥呀,沒啥可告訴的,我還不知道行不行呢。」
  
  "什麼行不行?"她對他的後背大喊。
  
  "電池。我也許能夠用電池來點火,前提是電池沒有太虧電,天氣又不是太冷。而我所知道的是,電池可能沒電了,或者壞了。"他開始動手清除殘骸周圍的殘枝。
  
  貝蕾也跟著幹,抓住一根樹枝開始用力向外拖。當他們墜地的時候,螺旋槳是停機狀態,因此樹叢沒有受到那麼大的損害,但這也意謂著樹枝大多還和樹幹,從而清理起來更加困難。真想要把斧頭啊,但哪裡有呢?"你能用電池點火?"她喘著氣問,手裡的樹枝又彈回原處。她咬著牙又開始幹。
  
  "能。電池能產生電能,電能可以轉化為熱能。道理很簡單,如果電池中還有足夠的電的話"-他使勁掰一根樹枝,直到它啪的一聲折斷,然後把它扔到一邊-"我可以從電池的兩極各連出一條電線,然後分別將它們連接到一段事先除去絕緣層的的電線兩端。運氣好的話,這段裸線將會發熱,點燃紙片,或者我們能找到的引火的木屑什麼的。」
  
  "我們有紙",她立即說。"我帶了一個小筆記本,還有一些平裝書和雜誌。」
  
  他停下來溜了她一眼。"什麼?!帶本書我可以理解,但是要知道你可是要去漂流啊。我玩過漂流,不知道有多累,根本讀不下多少書。而且筆記本是幹什麼用的?」
  
  "有時我失眠。」
  
  "這倒有可能騙倒我。"他咕噥道,抓住一根樹枝向外扯。"你這兩夜都睡的不好。」
  
  "主要是因為就寢環境太過一般了,不是麼?"她甜甜地說。"我已經完全討厭睡覺了。」
  
  他呵呵的笑了。"我們昨天白天都睡了那麼多,晚上能睡著才是奇跡呢。」
  
  "我想也是因為身體不舒服。」
  
  終於幹完了,他大大的呼了口氣。"電池看起來還不錯。飛機破壞的這麼厲害,我還真怕它不成了呢。」
  
  "能拿出來嗎?」
  
  他伸手試了試覆蓋了部分電池的扭曲的金屬,搖了下頭。"不可能,沒有工具來切斷這些金屬。但是如果我能把手伸進這裡,同時小心我的手指不給切斷的話-"
  
  "讓我來",她飛快地說,來到他身側。"我的手比你的小。」
  
  "但沒我有勁兒",他指出,斜著肩膀躲過一棵樹,將右手盡量向前伸。這時她注意到他的手指頭凍得都發烏了,她瑟縮了,以往的經驗告訴她,手暴露在寒風中是什麼感覺。
  
  "你得暖暖手,否則就凍傷了",她說。
  
  他很男人的「唔」了一聲,含義模糊,有可能是"我同意",也有可能是"別囉嗦!",此外就完全沒有其它的反應了。她又無法強迫他,就抱著雙臂閉上了嘴。說他也不聽,還是別白費力氣吧。讓他早點兒幹完,不論成與不成,他就能早點兒照顧他自己了。
  
  她靜了大概三秒鐘,然後評論道:"真是一個大男子主義的典範啊"。
  
  他的頭沒全轉過來,但是她看到了他咧嘴笑的時候頰上的變化。"你在和我說話嗎?」
  
  "沒,我和樹說話呢,反正結果都一樣。」
  
  "我沒事。如果能點起火來,就能暖和了。」
  
  一時間她魔鬼附身一般說道,"恩,你確定嗎?」
  
  "我當然確定。」
  
  "本來我覺得,我可以用給你暖腳同樣的辦法來給你暖手哩,但既然你很好-那就算了。」
  
  她的話在冰冷的空氣中迴盪。她有點兒懷疑她是不是瘋了,但話說出去,也收不回來了,因此,她只能盡力裝做不在意的樣子。
  
  他停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後退,直起身,轉過來面對她:"那個,可能剛才我說溜嘴了。其實我的手真的很冷。」
  
  "那就趕緊生火吧",她高興地說,並且用手指比出一個射擊的動作。"快啊!」
  
  他給了她一個"早晚要教訓你"的眼神兒,然後又回到飛機那裡繼續幹他的活兒。電池所處的位置操作起來很彆扭,況且又有樹擋著。最後他說,"好了。現在割些電線來。我們得把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再試,因為如果電池裡已經沒有多少電了,那麼我們可能只能試一次。」
  
  "我們需要做什麼?」
  
  "首先,要找一個避風的地方,用石塊壘個灶坑。然後我們得找些乾枝來做點火柴。大概你用來堵棚子縫的那些小樹枝現在已經幹一些了。我懷疑我們找不到更乾燥的了。如果你能來做這些,我就去從樹上剝下一些樹皮來。」
  
  呼嘯的山風是個大問題,根本找不到背風的地方。最後,失望之下,她將她的手提箱打開,將它們立在地上,使它們在棚子前面連成一排。這個辦法充其量只是一個權益之計,因為手提箱無法離火特別近,因此只能起到一部分防風的作用。
  
  她將隔出來的區域的雪清除乾淨,然後凱姆用工具箱中的螺絲刀將表面的凍土層撬鬆,之後用錘子上的鐵抓子將土撈走。這樣掘出的火坑深只幾寸,因為下邊就碰到岩石了,但卻是必要的。
  
  石頭多的是,在坑裡鋪上一層然後貝蕾尋找乾柴,凱姆負責將柴收集起來。正如他預測的,還要數棚子上插的小樹枝最乾燥。她將樹枝取下,同時用新的樹枝來填補縫隙。他們還要在棚裡睡一晚,因此她要棚子盡可能的暖和。
  
  凱姆用刀將一段木頭的外皮削掉,然後削刮內皮,最後削下來兩捧看上去像是造鳥窩的原料的東西。他小心的將其放在火坑中,還加上一些團起來的紙,是從她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然後將引火柴放在上面,之後是一些較大塊的木柴。"這些木柴都是濕柴,不會燒得很旺,但好的方面是會比較經燒",他說。「說不定根本燒不著」她想,但沒說出來。
  
  如果用電池點火成功,他們就必須想個辦法將火種從飛機運到火坑這裡。風一刻不停的刮,意謂著他們不能捲起一張紙,點著後,拿著它走到火坑那兒。貝蕾騰空草綠色的急救箱遞給他。他又用螺絲刀在盒子一端戳了一些孔,然後在箱底鋪上一些土,土上再鋪一些松針。他捲起一張紙,然後截一段紗布,鬆鬆地填進紙卷裡。
  
  貝蕾默默地看著。他們已經沉默了半小時了,只因準備工作至關重要。火太重要了,讓她想起來就頭暈目眩。
  
  剩下的就是準備電線了。他將一段短線的絕緣皮完全剝下來,然後兩端分別與兩根較長的電線連接起來,將明亮的銅絲扭緊。
  
  他們並排走近了飛機。她拿著盒子,他則拿著電線。
  
  "如果順利,紙點燃後,將盒蓋關上,把盒子拿到火坑那裡去",他教她道。"我則立刻將電線取下來,這樣不會浪費電能;因為我們可能還得再來一次。紙捲起來會減慢燃燒速度,你會有充裕的時間到火坑那兒,然後將火升起來。」
  
  她點點頭。心跳如擂鼓一般的敲擊著。一定要成功啊,她默默地祈禱。他們太需要火了。她站在他身旁,手扶著其中一根長電線,移動它的位置,使其連接的那根裸線接觸著紙卷的一端。凱姆將身體擠進一棵樹和飛機殘骸之間,單腳著地,這樣才能夠得到電池,並將兩根長的電線一根連在電池的正極,一根連到負極。連好後,他保持姿勢不動,銳利的雙眼盯著貝蕾手中的盒子。
  
  她也盡量維持不晃動,讓紙卷和裸線保持接觸。"需要多長時間?」
  
  "幾分鐘吧。」
  
  她感覺好像過了1小時。他們一直懷著痛苦的期望注視著紙卷,希望見到一縷煙,見到紙上燒焦的痕跡,祈禱著發生些什麼。
  
  "著吧,著吧,著吧",她在心裡默念著。她將眼睛閉上,不敢再看。也許她不盯著看的話,紙卷就會開始冒煙了呢。貝蕾懷著一個天真的希望,一個愚蠢的念頭,覺得好像她盯著看的話,火就點不著。
  
  "貝蕾!"凱姆高聲叫。
  
  她吃驚地睜開眼睛。頭一眼看到的就是煙,細瘦的,優雅的旋轉著的煙,近乎透明的,好似海市蜃樓一般的煙。它近乎遲疑地曲折而上,然後被風吹去。貝蕾小心翼翼地稍稍改變一下位置,使身體更靠近盒子一些。
  
  紙捲上一處褐色的燒焦痕跡開始開始越來越大,逐漸擴大到紙卷裡面的紗布。一股明亮的,極小的火苗開始舔噬紗布。紙卷邊緣開始打卷。
  
  「快走」,凱姆說道,她小心地蓋上盒蓋,轉身向火坑跑去。她在引火柴,碎紙和木柴堆成的著金字塔旁邊跪下,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盡量保護好脆弱的火苗。紙卷已經燒了一半。
  
  她小心地從盒子取出紙卷,將燃燒的一端插進堆好的紙屑和樹皮中間。
  
  亮光一閃,可愛的小火苗變得更加明亮,火焰更高,跳躍的火苗先是吞噬了碎紙,然後是樹皮。接著她看到,用做引火柴的小樹枝開是冒煙,接著也開始發光燃燒。
  
  她大聲歡笑,高興得不知所以,都快哭出來了。她回頭看著向她大步走來的凱姆,在他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她高興得大叫一聲,跳起來奔向他,將自己丟進他的懷抱。他抱住了她,將她舉起,繞了一圈。
  
  "成了!"她尖叫著,抓住他寬寬的肩膀,雙腿纏繞在他的臀部以支撐自己。
  
  他什麼也沒有說。他的手緊緊抓住她的臀貼近他。岩石般堅硬的勃起立刻抵住了她腿間柔軟的熱源。震驚之下,她抬頭看他,臉上的笑容退去了。她看到他炯炯有神的灰色眼哞,閃耀著熱情和飢渴的光芒,然後,他吻了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1:39

  第二十二章
  
  他的唇很冷,他的吻火熱,這一吻飢渴而又熟練,立刻在她身上引發了反應。警鈴又如常在她大腦深處響起,只是不知何故變得不那麼緊急了,而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長得像生平第一次,她忽略了這警鈴聲,反而雙臂圍上他的頸項,回吻他。在他的堅持下,她微微分開雙唇,允許他的舌伸進她的口中,誘她的舌與他的嬉戲糾纏。
  
  一種混合了罪惡和快樂的感覺充斥了她。她無意陷入,無意走得太遠,然而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不想停止。
  
  她知道她應該將環著他的腿從他身上挪開,讓自己不要誘惑得那麼明目張膽,但是她沒有。感覺到他身體的反應讓她興奮,而等待著她的令人心動的性的快樂,像充滿誘惑的海妖的歌聲在召喚她,只要她放鬆自己,予取予求就好。除卻性的需要,還有人類對身體接觸,對擁抱的本能需要。她已飢渴了很久,突然之間已無法再約束自己。
  
  已經有兩個夜晚,他們在彼此的臂彎中入睡,明知道這樣的身體接觸完全是為了分享體熱以便能夠活下來,但在那些漫漫長夜中漸漸產生的信賴和緊緊連在一起的感覺,並沒因此而沖淡。她以前從沒有,也不想要有這種感覺。保護自己感情的最好辦法就是與他人保持距離,只信任自己;關於這點,生活很早就給了她深刻的教訓。
  
  然而現在他就在這裡,靠得那麼近,那麼強壯,那麼溫暖,她不想他離開。
  
  是他先結束了這個吻,將嘴唇抬起來,眩然欲醉的俯視著她。他眼睛下面的淤傷和臉上的傷痕似乎應該會削弱這凝視的效果,但奇怪的是並沒有。他的手仍然牢牢捧著她的臀,以一種緩慢的節奏摩擦著自己腫脹的火熱,引得她心跳氣喘。然後他的嘴角浮起一個苦笑。"我非常不願意結束這一切,"他用懶洋洋的調子說道",可是我真的撐不住了。」
  
  她茫然地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突然回到了現實。"哦,該死!我忘記了!對不起-"她一邊說,一邊匆忙地將腿鬆開,滑下地站好。她怎麼能夠忘了這點呢?他昨天還虛弱得幾乎走不了路呢!
  
  他稍微趔趄了一下,她飛快地撐住了他,扶住他的腰部讓他站穩。"我真不相信,我忘記了",她邊扶他向火堆走,邊喃喃自語。
  
  "我很高興你忘了。我非常喜歡剛才的一切,只是因為失血過多,血液又都往下跑,所以一時感到頭暈。"他朝她眨眼。她扶他在火邊坐下,唯一能坐的事物是他們用來堵住棚子的垃圾袋,既然他們已經將袋中的衣服用做各種各樣的用途了,現在拿它當椅子坐又有什麼不可以?
  
  "上帝,太舒服了",他呻吟道,伸出手烤火。貝蕾呢,這才又想起,剛才她不僅將凱姆身體情況忘記了,而且也把火忘記了。最開始她是因為生火成功,激動之下才向他跑過去的。但他一吻上她,她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如果火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火這麼寶貴,她應該看著它,照管它,而不是象匹賽馬會上的奔馬似的衝進賈斯懷裡去。
  
  "我真笨!"她喃喃道,綠色的枝條開始悶悶的燃燒,煙很大,好的篝火不應該冒這麼大煙的,但這仍然是個奇跡。"我應該看著火的。」
  
  "但那樣我們剛才就不會那麼爽了",他指出。"別責備你自己了。你不必為全世界負責。」
  
  "也許吧,但沒火的話,我們都做不成快樂的露營者了。"她站得離火盡量近,小心地伸出手。火撲在臉上的熱力,感覺好得讓她幾乎呻吟起來。人們將許多事情都視為理所當然,象溫暖,食物,和水。她覺得自己以後如果再旅行的話,身上一定帶著一堆防水火柴,還有她能想起來的其他一些必需品,比如一部衛星電話。還有,足夠大的保暖內衣,以及乾糧等等。
  
  "我們活下來了。我們已經獨立生存了二天之久。火僅僅是能使我們更舒服些罷了。」
  
  也許是這樣沒錯。但從精神上來說,這火是對她的士氣的一個極大的鼓舞,今天上午才過了一半,她已經遭受一連串精神打擊了,需要鼓舞一下。
  
  他繼續說道,"我要是早點兒想到這招就好了。」
  
  "為什麼?想到也做不到,"她指出。"你之前傷的太厲害,根本無法移動,而我又太難受。」
  
  "如果我知道生個火能得到什麼獎勵,我情願赤身**的爬過雪地,爬到電池那去。」
  
  貝蕾爆笑出聲。那情景太荒謬了,由不得你不笑-倒不是笑他說要赤裸,因為她覺得從她已經看到的來說,他的身材是該死的好看;而是笑他為了一個吻,情願赤身爬過雪地。
  
  他伸出手,鉤住她的腰帶拉她。"坐下",他建議道。"我們需要談談。」
  
  他的聲音裡有股不容分說的命令意味。貝蕾抬起眉毛。"這是命令麼?我是不是應該一磕腳後跟,立正,說「是!」啊?」
  
  "對我麾下的男人來說是的。」
  
  "我可不是他們",她指出。
  
  "感謝上帝。如果你是我屬下,那我對你的企圖就要違背條例了。你要不要聽我說話?聽就坐下。」
  
  他又拽了她的腰帶一下。她暈暈地跌坐在垃圾袋上,他摟住她的肩。
  
  "我很榮幸地,"他說道,亮閃閃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出於公平的考慮。對你提出警告。這或許是你唯一的一次機會哦。」
  
  她想問他要警告什麼?但又害怕知道答案。也許用"害怕"來形容並不準確。她感到驚慌,苦惱,害怕,然而最主要的,竟是興奮。
  
  "曾經,在我認為援救會來的時候,我盡力不想嚇跑你",他說得雲淡風清,好像他們正在討論股票市場。"因為我知道,如果我追得太緊,你又會將自己關進自己的堡壘,並從堡壘中向我開火。但是現在我知道,援救不會很快到來,而我將和你獨處長達數天,也許數個星期之久。因此我覺得為了公平,我應該告訴你我的企圖:等我們下到低點兒的地方,身體都強壯些,覺得舒服些後,我會要了你,就在這一天之內吧。」
  
  貝蕾張開嘴想說點什麼,說點啥都行啊,然而卻又閉上了,因為她完全沒詞兒,腦子一片空白。她應該…咋回應?平素對於追求者的一套說辭好像都歇班了,此刻什麼也想不起來。她又張嘴試著想說話,還是說不出來,只好又閉上了。她應該冷冷的命令他閉嘴,就像每當有人想要攻擊她的防護牆時,她做的那樣,然而令人狼狽的是,她做不出來。
  
  "想啥呢?"他偏著頭微笑著問。
  
  害怕自己說不出任何連貫的話,因此她只是搖了搖頭。
  
  "有什麼問題麼?」
  
  有差不多一百多萬個,然而全都問不出口。她只能再一次搖頭。
  
  "這樣的話,我們可以開始工作了。我們有很多準備要做。」
  
  他開始站起來,這次換貝蕾抓住他的腰帶。
  
  "棚裡我留了些蘆薈濕巾,和乾淨的內衣褲"她說。她很高興她的聲音又回來了,雖然說出來的話非常空洞刻板。"你必須得清潔一下,否則今天不許在棚裡睡覺。」
  
  五分鐘之後,她可以仍然聽到他在棚裡悶笑。
  
  將心思放在要操心的實際事情上是個好辦法,要徒步下山,得有多少事情需要準備啊。
  
  頭一件事是要喝足夠的水,這意謂著需要更快的融雪。她將裝雪的瓶子靠著火坑周圍的石頭外側放著。
  
  第二件事就是凱姆了。他可悲地對於這種氣候毫無準備。她是有很多衣服沒有錯,但他都穿不下。但另一方面,她衣服那麼多,一件不行,可以讓他兩件一起穿。他的鞋子是個大問題,但是她手裡有座位上拉下來的皮子。她需要做一雙鞋套,可以防雪,而且還要好走路-這可是個高標準,因為她不是皮匠。她不知道怎麼裁剪皮子,並將皮子縫成適當的形狀。裁錯了就不能用,皮子就浪費了。
  
  她拿過筆記本和鋼筆,想先在紙上畫出圖樣,好照著裁皮子,可是筆不出水。原來是鋼筆的墨被凍結了。失望之餘,她也將筆放在火邊溫暖的岩石上。她看到漱口水瓶子裡的雪已經融化了。毫無疑問,火是個不可思議的東西。
  
  飛機是被蓄意弄壞的,而凱姆的邏輯推理已經很難推翻:是賽思幹的。他想殺了她,而且絲毫不在意連凱姆也一起害了。這很難接受,不能原諒!二天來,他們生活在痛苦、冰冷和病痛的噩夢中,遠遠超出了她的忍耐限度。但此刻,坐在篝火旁,看著火苗,讓她感覺振奮。怪不得原始人會圍著篝火跳舞;也許他們也感受到了光和熱帶來的神秘的喜悅。她傾身向前,伸出手,感受著手掌上的熱力。
  
  她覺得身體舒服多了。手臂傷口處的紅腫已退。凱姆的情況也好多了。沒有人來救他們,他們就自救。貝蕾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信心,覺得他們能夠生還,因為他們有了火呀。
  
  等他們回到西雅圖,她要讓壞人付出巨大的代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1:56

  第二十三章
  
  J&L辦公室活像一個太平間。到了第二天夜裡,布倫特和克倫已經撐不住了,必須回家睡覺,但克倫離開的時候說:"離開這裡,感覺好像遺棄了他似的。」
  
  空中巡邏搜查沒有任何結果。布倫特調來了那架天道全部的維護記錄,同丹尼斯,首席機械師,一起一遍遍的查找有沒有任何未解決的隱患,會造成災難性的後果。結果什麼也沒找到;天道的性能是很可靠的。
  
  負責此次搜尋的是個叫做查爾斯•馬奎爾的灰髮粗壯男子,做事很認真,但態度很悲觀。他是幹這一行的老手了,知道通常這類搜查都沒什麼好結果。因為如果有生還者,你通常會立刻得到消息。否則的話,飛機就大多是墜毀在一個偏遠的地方,屍體,或是剩下的殘肢什麼的,將最終會湮滅掉…絕大部分情況都是如此。"雷達失去他們的信號是在…這兒",他說道,指著瓦拉瓦拉東邊的一處。"在烏瑪提拉森林公園界內。我們就在這個範圍內集中搜索。但是FSS在雷達失去飛機信號15分鐘後,又收到過斷斷續續的求救信號,靜電干擾很大,只能聽清零星幾個字。我們不知道該求救信號是不是同一架飛機發出的,但那個時間沒有別的飛機發出過該信號。很明顯,我們不知道飛行的速度和高度,但我們必須假設,飛機從雷達屏幕上消失的一刻,就是其遇到麻煩之時。」
  
  "那樣的話凱姆會立刻發求救信號的,他不會等十五分鐘再發的."布倫特指出。
  
  "也許他試過。但很明顯信號機也出了問題。也許他們撞到了什麼東西。」
  
  "如果飛機能夠在空中停留那麼久,那凱姆就一定能讓它著陸",布倫特肯定地說。"這個傢伙從來不慌,天生就是幹飛行的。」
  
  "如果有東西擊中了飛機,那麼他有可能受傷",馬奎爾說。"那名乘客,溫格特太太…她是那種遇事驚慌,毫無用處的類型,還是能夠關鍵時候力挽狂瀾,能讓飛機免於一頭載到地上的類型?」
  
  "她是力挽狂瀾型",克倫立刻回答。像往常一樣,她就在那裡,聽著每句話。"而且關於發求救信號的問題,信號發射機並非複雜到只有天才才會用,她也可以發信號。只是她在後座,她必須趴到駕駛座的椅背上,繞過凱姆才行。」
  
  "飛機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比如如果擋風玻璃沒了,風就會很大。"馬奎爾聳聳肩。"重點是,這飛機有什麼地方非常不對勁兒。我們不知道實際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肯定有事發生。從飛機雷達信號消失,到15分鐘分鐘後斷續收到機上發出的求救信號,這期間飛機可以飛過一個非常大的區域,都是在一些最崎嶇的地帶。我的人抓緊白天的每一分鐘在空中搜索,但這需要時間。」 布倫特本身也是國民空中巡航隊的成員,但他由於一些原因未參加搜救,最主要的原因是凱姆的飛機雖然消失了,但J&L的生意還得繼續做下去,不能關門大吉,有一幫人還要以此來謀生呢,布倫特昨天沒睡一點覺,所以沒有給他安排飛行,但是今天他必須飛一趟包機任務。克倫拒絕將生意停下來,即使她的眼睛都哭腫了,而且還每每會跑去浴室鎖上門再哭上一場,但布倫特必須得飛她安排好的飛行任務,否則她就會拿他是問。
  
  "飛機有可能是被人為破壞的",克倫告訴馬奎爾,一邊挑釁的看了布倫特一眼.不管他怎麼說,她反正認定這個觀點了。布倫特疲倦地掐住了鼻樑。
  
  馬奎爾看起來很震驚。"怎麼說?」
  
  "溫格特太太的繼子在飛行前一天打過電話問具體的飛行時間。他以前從沒這樣做過。他們的關係不好,這是不言而喻的。她控制著所有的錢,而他想要那些錢。」
  
  馬奎爾搓了搓臉,瞥了布倫特一眼。"這很有趣,但並不能說明什麼。這位繼子有機會接近飛機嗎?而且他知道該如何破壞飛機並保證事先不被發覺麼?」
  
  "他有一些飛機的知識"布倫特說。"我想他上過幾節飛行課。至於他知道的夠不夠多-"他聳聳肩。
  
  "他可以僱人搞破壞啊",克倫性急地打斷他。"我並沒有說一定是他自己做的。」
  
  "對",馬奎爾承認。"那麼他有機會接近飛機麼?」
  
  布倫特大力搓了搓臉。"這只是一個小機場。只飛私人飛機和包機。機場周圍有圍欄和監控攝像機,但和商業機場還是沒法比。」
  
  馬奎爾走去窗前向外看。"我做這行這些年裡,從未碰到過飛機被故意破壞的情況。除非有證據,否則不必往這方面想。另一方面,保證安全確實重要。這裡有沒有人二十四小時值班?」
  
  布倫特看了克倫一眼。她瞇著眼.看起來一副很好鬥的樣子,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他猜如果馬奎爾在這兒工作的話,他的個人郵件大概會消失一千年。"有時有值班的,但也要看情況而定。機械師可能會工作到很晚,也可能有很遲的飛行計劃。還可能有私人飛機起降。沒有固定的模式。」
  
  "那就意味著機場中隨時可能有人,這種情況下要想進來搞破壞是不容易的。再說,也沒有有人闖入的證據,比如說,圍牆上的洞什麼的。因此我們還是集中精力尋找墜機位置吧。」
  
  麥奎爾這番話本是個慣於做艱難決定的男人的正確反應,然而克倫並不喜歡她的理論被駁倒。她能接受凱姆已死,但她還接受不了沒人該為凱姆之死負責。"你就像鴕鳥一樣繼續把頭埋在沙子裡吧",她咬牙說道,昂首離開布倫特的辦公室。
  
  布倫特歎息一聲,重重地坐下。"對不起",他喃喃道。"要接受這個事實讓她很痛苦。我想我們倆都是這樣。我調來了所有的天道的服務記錄和修理記錄,和機械師一起仔細的查,看能不能找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我很抱歉",馬奎爾說。"我希望我能做得更多。要知道,飛機失蹤是最難處理的一種情況。沒有見到殘骸,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是",布倫特沉重地說。然後好像患了強迫症似的,又一次拿起天道的記錄文件,並快速瀏覽那一份份養護報告,加燃料清單,以及每架飛機都有的那些無數的記錄清單。馬奎爾同情地看著他,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沒有理由,沒有道理可講。
  
  突然,布倫特楞住了,翻回文件的開頭。馬奎爾皺眉看著他的一舉一動,過去走到他旁邊。"不要告訴我你發現了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布倫特說。"也許是我看錯了。是那天早晨的加燃料報告。"他又翻了一遍那份報告,拉出正數第三張紙,盯著它看。"這不對勁!"他重重地說。"這他媽的不對勁!」
  
  "怎麼回事?」
  
  "看這個!加油的加侖數。沒有道理。」
  
  馬奎爾看看報告。"三十九加侖。」
  
  "是的。天道的油箱容量是八十七加侖。這一點道理也沒有。按照命令,應該將油箱加滿,然後飛到鹽湖城再補充燃料,因此他沒有理由加這麼少的油。即便真是這樣,他看到油量不夠了,也應該通過無線電通報情況,然後就近在瓦拉瓦拉補充燃料,而沒有道理直接飛了過去。」
  
  "是的。"馬奎爾對著報告皺著眉頭冥思苦想著。克倫站在門邊,全身每個細胞都散發出警覺的信息。"我們需要通負責加燃料的公司聯絡,看看他們的加油記錄。也許是我們弄錯了數字。」
  
  加油是由一個授權承包商負責的。一個電話過去,對方告之,他們的記錄顯示,在飛行當天早晨6:02分給天道加油三十九加侖。他們又打了更多的電話,很快聯繫到了當時加油的工作人員,他平靜地說,"我按要求將油箱加滿了。我當時還查了下加油嘴,並且實際檢查了一下油箱。我當時甚至還想:油箱裡剩下這麼多油,這可不太尋常,但我想可能是因為有一個任務被臨時取消了吧。」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這麼說,是因為飛機一般是不攜帶多餘的燃料的。包機或商業用途的飛機尤其如此。燃料很占重量,飛機上裝的燃料越多,就需要更多的動力,才能飛到目的地。通常情況下,加油量足夠飛到目的地就可以了,再稍稍富餘一點兒,以防萬一飛機要繞點道兒,或者由於天氣原因延誤了著陸。當然,說富餘"一點兒"是比較而言,但是頭一天剛開著天道飛了一趟尤金的麥可,絕不可能在油箱裡富餘下大半箱油。為了確認,布倫特又調來了麥可飛行當天的加油記錄。加的油量絕不可能飛一趟尤金還能剩那麼多。
  
  "這說明什麼?"克倫急切地問道。"凱姆以為他有足夠的燃料到達鹽湖城,但實際上卻沒有?有人對飛機的油量表做了手腳?"她雙拳緊握,指節泛白。
  
  馬奎爾的臉看起來更加風霜,好像新添了不少皺紋。"有可能是油箱看起來滿了,而實際上並沒滿。」
  
  布倫特閉上眼睛,看上去很難受。"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一個乾淨的的塑料袋放入油箱",他告訴克倫。"將它裝滿空氣。這很簡單。」
  
  "我告訴過你!"她說道,氣得發抖。"賽思那廝肯定心裡有鬼,否則那天他不會打電話過來的!」
  
  "我想我們應該找找有沒有監控錄像",馬奎爾充滿鬥志地說。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2:25

  第二十四章
  
  賽思填寫了一系列的表格,正式成為溫格特集團的職員,他見了上司,並且有了一張員工卡。齊白已經替他做了掩飾工夫,因為沒有要求他在小杯子裡尿尿,做毒品尿檢,其他的新職員都要做這個檢測的,而他知道,這一程序的"省略"只是暫時的,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體內的毒有時間排出體外。他非常清楚,如果他忽視這個明顯的警告,回到他的老路上去,那麼當他的小便藥檢呈陽性的時候,他就會被一腳踢出去。
  
  他得去上網查查大麻在體內的代謝週期是多久。感謝上帝,他還未深陷毒海,只是偶爾抽些大麻;他曾經的首選是酒精,但現在他連酒也戒了。
  
  然後他去購物。收發室工作人員要求穿著黑褲,白衫,打領帶。正裝皮鞋,深色襪子。他曾經一直很看不起那些企業低級職員以及他們無聊的著裝,但現在自己穿得和他們一模一樣。在回家途中他聽了一下語音信箱,裡面大部份是他原來的狐朋狗友發來的,問他昨晚去哪兒了。他一條都沒有回復,至於苔姆金的則乾脆聽都不聽直接刪掉。
  
  他記得家裡好像什麼吃的都沒有了,因此又繞到食品店。買了一些他平常不會買的東西:燕麥片,麵包。水果。橘子汁。牛奶。咖啡,等等。而沒有去買酒,甚至都沒有去逛賣酒的貨架。想到要吃這些東西,他的胃直打結,但是他知道他必須要吃。他又買了些罐頭湯。
  
  以往的生活已一去不返。如果想要生存下去,他就必須作出正確的選擇,不能做任何不負責任的行為。他心中蕭瑟,如同綿綿細雨的天氣,幾個星期,幾個月,幾年,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這暗無天日的日子。來吧,讓所有的一切都來吧,因他的生命注定是灰色的。
  
  他回到家,將易壞的食物放入冰箱,之後脫衣躺下,希望可以小睡一會兒。昨夜的無眠讓他筋疲力盡,但他仍然睡不著。回憶如潮水一般沖刷著他的腦海。
  
  後來他一定是睡過去了,因為電話的聲音嚇了他一跳,一下子坐了起來。他抓起電話,當他看到來電顯示的數字的時候,他心跳開始加速。"貝蕾?"語氣是小心而懷疑的。
  
  "貝蕾!"苔姆金在那頭吃吃地笑著。"上帝,趕快用肥皂洗洗你的嘴吧!」
  
  媽的。"苔姆金。你在貝蕾的房子裡幹什麼?」
  
  "這不是貝蕾的房子",她邪惡地說。"這是我們的母親的房子,現在是我的了。你不需要這麼大的房子;我有一大家子人呢,你又沒有。」
  
  "你怎麼進去的?」
  
  "警報器密碼沒變,還是原來爸爸活著的時候用的那個。然後我有把鑰匙。」
  
  賽思估計她那把鑰匙是偷的。
  
  "你趕緊滾出來",他平板地說。"法律上貝蕾仍然活著,你不能碰任何東西。」
  
  "不就少一張死亡證明書麼?」
  
  "你沒看新聞嗎?墜毀的位置仍然沒發現。沒有屍體。沒有屍體,沒有墜毀的證據,就沒有死亡證明書。」
  
  "怎麼這麼慢啊,飛機那麼大一個東西,怎麼會找不著呢?」
  
  他咬牙忍住氣。他再不能由著性子發脾氣,而是要在說話之前想想後果。他耐心的說"如果她沒有死,並且發現你闖進她家,那她會將你每月的錢減到二十塊。我說的是真的。」
  
  "她真的可能回的來?」
  
  "我意思是最好不要冒險。房子也跑不了。再等六個月,等宣佈她死亡,房子仍然會在那裡。」
  
  "還有一件事,她的那個傻兄弟,叫什麼來著-你知道,就是來參加爸爸的葬禮的那個—打電話來了。她這次本來要去丹佛和他會合的。我就告訴了他,他姐姐是一個什麼樣的賤人,她失蹤了我們有多高興。」
  
  哦,媽的。"你到底說了些什麼?」
  
  "我雙管齊下。我受不了他在我們父親剛死的時候就急著對我們示好。我只告訴他,貝蕾被你給算計了,而她是罪有應得。」
  
  她的聲音裡全是滿足。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賽思恍悟到:他的姐姐恨他。也許她認為,如果他進了局子,她就可以獨享所有的錢了。她為此可以不惜指控他謀殺。她可能已經恨了他一輩子,就為了他們的父親顯而易見地想要栽培他。不管是什麼原因,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沒有人比他自己的親姐姐更恨他。
  
  "但是你要知道,"他慢慢地說,"我可以立遺囑。」
  
  "又能怎樣?你又沒有其他兄弟姊妹。"意思是無論如何她都會拿到錢。
  
  "如果我發生了什麼不測,我會把所有的錢都捐獻給慈善機構,你他媽的拿不到一便士。"他掛掉電話,坐在那氣的直抖。然後他打電話給了他的律師,落實他剛才所說的。
  
  第一天上班,他早到了半小時,不知為何很緊張。分發郵件能有多難?難的是要對付那些同事好奇的注視,因為他的年齡是他們的兩倍。但至少他們不認識他。公司裡只有少數高管知道他,但是他不會碰到他們,郵件都是直接交給他們的秘書。他對此感到高興。
  
  收發室的員工們開始陸續進門,有的手裡拿著星巴克的咖啡杯。大家看著他,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因為自己年紀較大,所以他決定先開口打招呼。"我叫賽思",他說。"從今天起在這兒工作。」
  
  他們互相遞了個眼色。有個個子高高,身材單薄,有著貓鼬般冷冷眼神的女孩說道,"在這兒?在收發室?」
  
  "是的。」
  
  "你是剛從局子裡出來還是怎麼回事?」
  
  "沒有",他不在意的答道。"我昏迷了十五年,最近剛剛醒來。」
  
  "不會吧?出什麼事了?」
  
  "我吸進了一罐子的噴霧劑。」
  
  "胡說",眼神像貓鼬的女孩說。"你要是昏迷那麼久的話肯定大腦會嚴重損傷的。」
  
  她的話有點刻薄,但她比其他人聰明多了。"誰說不是呢?"他最後說,轉身離開了。
  
  收發室的負責人是一個又矮又胖的白髮女人,但她的名字卻和她的形象相反,叫糖糖,她還非常瞭解所有頭巾的流行趨勢。她喜歡穿海軍式運動夾克,灰色裙子和繫帶的黑色鞋子。在她管理下的收發室效率非常之低,連天主教會學校都會自愧不如。但她能讓手下的年青人都聽她的使喚,包括那個眼神像貓鼬的女孩。當糖糖讓她去做一件事的時候,她會說"是的,夫人"-而且絲毫不帶挖苦的語氣,這是很難得的。
  
  賽思壓制著他的自尊,他的自傲和他的脾氣,一聲不出地做著她佈置的每一件工作。這工作用不了多少腦細胞,但是客觀地看,這工作倒是一項不錯的訓練,因為雖然這工作極為無聊,卻仍需要遵守紀律及關注細節。敷衍了事的傾向幾乎是壓倒性的;一些員工並沒有全心全意地工作。但他知道如果他是上級高管,他將會密切地注意糖糖的推薦和意見。
  
  而在兩天以前,他卻絕對不會注意到她。
  
  工作很簡單:分發所有的收入郵件和包裹,收取所有寄發的物件,貼上合適的郵資或運送標籤,把需要包裝的包裝好,然後在當天內把所有的東西全發走。一遍又一遍。工作很少改變,而且從不結束。他被普通郵件的數量驚呆了。難道這些人沒聽說電子郵件嗎?但是電子郵件大多局限在部門之間或職員間的溝通;對外面的連絡和重要的像契約之類的東西仍然要用紙。
  
  也許齊白告訴糖糖不要總讓他在地下室裡悶著,因為上班的頭一天,她就派他推著一輛堆滿信封和包裹的手推車出去送件。"學習的方法應該是邊幹邊學",她活潑地說。"辦公室門口都有清楚的標記。如果你找不到哪個人就問。」
  
  他要去遞送郵件的當然是上面的一些樓層。如果這能使他蒙羞辭職的話,齊白希望越早越好。
  
  賽思學習了許多東西。他瞭解到收發室的職員幾乎是隱形的。他發現一個助理有著完美的指甲,因為她花了不心心思在這上。他瞭解到誰喜歡玩電腦遊戲。他瞭解到誰招人喜歡、誰不招人待見,從助理的態度上就可以很容易地瞭解這一點。一個副總裁在上班時間喝酒,因為賽思推著小車進到他辦公室時,聞到雖不明顯但確定無疑的酒氣。他也聞到了用來消除酒氣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助理看見他在東聞西聞,給了他一記死魚眼式的警告眼神,說:"你什麼也不知道,你什麼也沒見到,你什麼也沒聞到。"他點點頭然後繼續前進。
  
  他也發現他隱藏得很好,沒有一個人認出他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2:33

  第二十五章
  
  當天午後,凱姆穿上了他的新皮套鞋,試著走一走。鞋套很原始,天然去雕飾,鞋套的上部用他的皮鞋鞋帶紮住,下部用的是電線。鞋套很柔軟,長度快到小腿了,完全蓋住了他裡面穿的皮鞋。貝蕾把鞋套做得夠寬大,如此就可以將大塊的布-她犧牲了一件襯衫-塞在裡面保暖。而且因為他裡面的鞋沒有鞋帶,他可以在穿上鞋之前先將腳用一部分襯衫布料裹起來。因此總的來說他的腳現在受到了很好的保護,而拜火所賜,腳終於暖和了。
  
  那一天極為忙碌,但是奇妙地,並不感到太累。他們肩並肩的在火邊坐著,她做套鞋,他則做一個雪撬,以搬運他們那些寶貴的裝備,連帶為他們做些粗糙的雪地鞋。漱口水瓶子裡的雪化了,他們就喝水。現在有了火,雪融化的速度變快了,他們不再總是感到口渴。
  
  她很奇妙地滿足於這種默默的與他並肩忙碌的感覺。當然,她並不是心中沒有煩惱,她怎麼能不煩?他們面臨的,是漫長,危險的嚴酷考驗,他們很可能活不下來。大山是冷酷無常的,道路高低不平,一旦失足,將萬劫不復。即使他們能走出去,還要面對有人要謀殺他們的事實,並且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賽思。然而要證明他主使了謀殺可能會很困難,因為所有的證據都橫七豎八地躺在這大山上。即使他們過後能夠再次找到這些殘骸,那些可為法庭採信的證據也許都已破壞殆盡了。但寒冷也可能將證據保存下來也說不定。而對於她來說,最可能面對的情況是:雖然她和凱姆知道某人曾經下手謀殺他們,但他們可能永遠無法證明是誰幹的。知道了這些,她要如何自處?要她怎麼去面對賽思?她沒法面對。她必須要違背與賽思父親吉姆的協議,她不願意違背他們之間的協議,即使面對的是如此困難的局面。但那都是將來的事,她還不知道有沒有將來呢。她只能抓住的只有當下了。想到這兒,她感到釋然。她沒有坐等那並不存在的援救隊。他們有計劃,而且憑藉著他們自己的聰明才智,他們自己的決心和毅力,在有條不紊的照計劃行動。她感覺很棒。
  
  做好了他的套鞋,她又開始處理他的服裝問題。她將她的兩件法蘭絨襯衫扣在一起,造出了一件又大又難看的衣服。這樣做並不太巧妙,但除此之外她沒有別的方式來為他的胸和肩保暖。袖子太短,而那二個多餘的袖子則耷拉在他的背上,但這件衣服溫暖而妥帖。他立刻穿上了。二件襯衫的顏色不配,看上去很怪,但他們都不在乎,暖和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決定暴暖內衣還是給她穿。因為她穿著合適。而他會穿著她的新雨披,雖不是很包暖但至少能擋風。
  
  使他的腿保暖是個問題。她可以穿上一些保暖褲,但他只有一條褲子。即使她的保暖褲腰部有彈性,他也穿不上,因為他太高了,而她也太苗條了。
  
  最後她有了一個主意。"我認為,我們能做個類似皮褲的東西",她告訴他。
  
  他正在以樹枝和電線製造雪鞋,此刻他抬起頭來,假裝驚異的抬起眉毛,說道:"別告訴我你包裡還裝了一塊牛皮。」
  
  "說啥呢。貧嘴滑舌,就應該讓你凍著。」
  
  他傾身向前,用肩碰碰她的肩。"我道歉。這次你的主意工廠又生出了什麼主意?」
  
  "我有四條大毛巾。」
  
  他想想,點點頭。"很好,我覺得兩個星期的野營很有必要帶四條大浴巾。真的很有必要。」
  
  "謝謝你,多疑先生",她涼涼地說,然後解釋。"我把毛巾連起來,再在腰部做個帶子,很快你就有保暖褲穿了。」
  
  "隨便你了,反正我又不會縫紉,而這附近就你一個裁縫。」
  
  她忍不住笑了。"你又嘲笑我。我憎恨拿針線的,而現在我不只要做東西,還要縫合你的額頭。這實在不對。」
  
  他端詳手中的雪鞋,呵呵笑道。"我呢?我一向討厭雪,討厭寒冷-但現在你看。」
  
  "如果你討厭雪,你又如何知道該怎麼做雪鞋?」"雪鞋的原理原則很簡單-將重量盡量分配在較大的面積上-因此所要做的就是設計一個格柞狀物,並且使它能夠綁定在腳上。」
  
  她看他努力地用較為細小、柔韌的樹枝在做鞋,大手敏捷而篤定,好似已經這樣做過千次,她再一次感到強烈的滿足感,覺得此時此刻,找到了自己心靈的港灣。
  
  而另一方面,她好想熱熱的淋個浴啊。她想用抽水馬桶。她思念超市。
  
  "你知道我現在多飢渴麼?"她垂涎欲滴地說。
  
  他看看她,哈哈大笑起來。貝蕾回過神來,知道他想歪了,臉開始發燒。"不是你想的那樣了。"她使勁打了下他。"別笑了。我是說我好讒啊,好想吃玉米馬鈴薯濃湯,滾熱的,上面灑上煙肉碎和奶酪屑。"雖然只是在空想,但她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他用拇指擦擦眼淚,說,"我還是比較喜歡吃肋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腦子裡想的絕對不是排骨。她推他,想把他推下垃圾袋。"走開!離我遠點兒,思想骯髒的男人。」
  
  "老羞成怒了",他懶洋洋地說,卻不移動分毫。"絕對是。」
  
  "我說正經的!走開。再去找點兒什麼有用的東西去。」
  
  他起身離開,邊走邊笑。貝蕾的目光無意識地膠著在他的臀部和長腿上,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後,她忙將眼光調開,並且畫蛇添足地往火裡添了塊柴火。
  
  她知道,他在誘惑,明目仗膽地誘惑她,用他的言語,用他的笑,以及他們之間迫於形勢產生的信任感。她無法遠離他,無法將他拒之門外,因為他們需賴彼此為生。
  
  也許她應該乾脆和他做了那件事。然後他的挑逗就會停止,因為他會認為他已經攻下了她。得到了她的身,他就會停止挑逗她的心。她的感情就會保持安全。
  
  她從未談戀愛,也不想談。而現在,她平生第一次害怕了。她害怕感情的狂瀾,害怕被接近,被傷害。在他們所處的惡劣環境下,她無法遠離他,也無法禁止他。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能看穿她。她已洩露了太多真實的自己,這已無法挽回。
  
  她恨這種軟弱的感覺。她恨自己如此在意他,超過她以往在意過的所有人類,也許只除了她的兄弟,但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想看著凱姆的衝動是如此令人瘋狂,如心之痛癢。她不情願地屈服了,注視著他蹲下下來檢查飛機右翼。他看起來像個無業遊民,衣服穿得像大雜燴-而且大部分是圍在或捆在而不是穿在身上,即便如此,他仍然如身穿軍服一樣威風凜凜。對於必須要穿著女式服裝,他並無微詞,雖然公平地說,她的內衣和法蘭絨襯衫風格還是比較中性的。但即使是她所有的衣服都帶花邊又如何?他不會介意的,一個如此自信,如此威儀的人,穿什麼又有什麼要緊?
  
  突然他爬到飛機下,拽出一件黑色的東西。
  
  "你在做什麼呢?"她喚到。
  
  "我發現了我的夾克",他勝利地說。
  
  飛機是黑色的,夾克也是黑色的。所以現在才發現。很好,現在他有了一件外套,但她更為關心的則是-
  
  "乾糧還在口袋裡麼?"她急切地問。
  
  他輕拍了下口袋,露齒而笑。"沒錯。」
  
  "我們現在吃,還是明天早晨?"她餓得能吞下一頭牛。
  
  "明早再吃。我們今晚每人再吃一個糖果棒。」
  
  她歎息,知道他是對的。
  
  他拍掉外套上的雪,然後貝蕾將衣服接了過來。衣服需要先弄乾才能穿,但有了火,烤乾衣服不成問題。他看了看天。"我最好趁天來亮著,多揀點柴火。你還要做什麼嗎?」
  
  "我用毛巾做褲子。不需要多久,也許半個小時就能做好。順便提一下,鞋套穿著還好嗎?」
  
  "很棒。雪不再往我鞋裡灌了。"他攬住她的後頸,將她攬過來,先很快的吻了一下,又依戀的流連了許久。然後他移開唇,小心地以額抵著她的。"我們趕緊把活幹完,然後上床。」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2:57

  第二十六章
  
  貝蕾擔心凱姆心目中的上床並不僅僅是睡覺而已,但好在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還算有比較實際的認識。他們每人吃了半條巧克力棒,喝了水,刷了牙,然後就在棚內躺下了。棚外,火光閃動,透過棚壁的縫隙,將細如針尖的光線送進棚內,因此他們頭一次不是不是躺在全然的黑暗之中。傳至棚內的熱量沒有多少,但總覺得暖和了一些,也許只是心理因素吧。
  
  火提供不了足夠的熱量,他們還是需要擁抱彼此的體溫。每次她蜷曲在他的雙臂之中,她就痛苦地意識到,她對他的感覺正越來越無法自拔。她對此無能為力,只能在這感情的單行線上走下去,即使知道前方就是懸崖。即便知道會跌得粉身碎骨,她卻依然義無返顧。
  
  雖然睡眠條件改善了,但睡意卻越來越難以追逐。她有時迷糊過去,但每次他離開棚子去添柴她都會醒來。她突然驚醒,發現他在搖她,說,"貝蕾,貝蕾,醒醒。沒事了,蜜糖。醒醒。」
  
  "怎。。。了?"她迷糊地問,努力撐起身子,在微弱的光線中凝視著他。"怎麼回事?」
  
  "問你啊。你在哭。」
  
  "我在哭?"她的手佛過哭濕了的臉頰,說道"真見鬼",然後砰一下倒在他身邊。"沒事",她窘迫地嘟囔道。"我有時會這樣。」
  
  "在夢裡哭?是夢到什麼了麼?」
  
  "就我所知,並沒有夢到什麼。"她聳聳肩,希望看上去是滿不在乎的。"但它就是會發生。"而且好傻。她本來就不喜歡哭,這種沒有理由的眼淚尤其令人懊惱。眼淚使她看起來很脆弱,她討厭這樣。她翻身遠離他,頭枕著手臂躺著。"接著睡吧,沒事。」
  
  他溫暖的手滑過她的臀,停在她腰部。"你這樣已經多久了?」
  
  她想說一直如此,這樣他就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她衝口而出,道出了事實。"大約有一年了。」
  
  "從你丈夫去世之後?"擱在她腰上的手突然收緊了。
  
  她歎息。"從他去世大約一個月之後。」
  
  "那麼你愛他。」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平板,還帶著一絲懷疑,她聽出來了,這讓她突然間膩煩死了所有的那些誤解和猜疑。"不,我尊敬吉姆,我喜歡他,但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我們在一起純粹是筆交易-而且是他的主意,不是我的。"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牴觸情緒,她確實感到牴觸且膩煩--對整件事。同時,終於對別人說出了這件事,讓她感到解脫。除了自己之外,只有葛齊白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而她自從吉姆去世後就很少能見到他了。
  
  "是什麼樣的交易?」
  
  這次從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但她不在乎。如果他終究會因她聽從吉姆的安排,並從中受益而看輕她,那就快點吧。
  
  "吉姆…是個陰謀家。他真的很擅長看人,也擅長作出聰明的商業決斷。因此,我想,他習慣了操縱別人。不要誤會我的話,他並不是個沒品的小人。他有很強的道德感。」
  
  "我一直很喜歡他。他很友善,對人很謙恭。"凱姆說,仍然是那種不動聲色的聲音。
  
  "我喜歡為他工作。他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他夫人莉娜的事情,從沒有視他手下的女職員為自己的禁臠,因此我從不需對他設防。相反,他是友好的,他給了我很多投資方面的建議,我有時採納,有時並不。他說我過於謹慎,我告訴他我不願拿我的棺材本去冒險。他笑我,但對我的一些投資決策也很感興趣。"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莉娜去世了。」
  
  "他孤單了。」
  
  "不是的",她急切地說。"事情是這樣的,吉姆和莉娜多年以前就已經寫了遺囑,當時賽斯和台姆金還很小。他們象大多數夫婦一樣,指定彼此為受益人,一方去世後,由剩下的那個人來決定給孩子們留下什麼。吉姆的生意做的很大,很有錢,但他卻疏忽了一點,他一直沒有修改自己的遺囑。莉娜去世之後,他意識到自己必須修改遺囑了,但他的孩子卻令他很失望。」
  
  "大家都對他的孩子很失望",凱姆幹幹地說。
  
  "我們倆對此都非常有同感。"尤其因為賽思是他們嫌疑犯名單上唯一的一個人。",不管怎麼說,在他為孩子建立信託基金的過程中,他發現自己得了癌症。他一直希望賽思能清醒過來,安安穩穩的,對公司能產生點兒興趣,但當他發現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沒時間等賽思浪子回頭了。因此他就制定了一個計劃。」
  
  "讓我猜猜是什麼計劃。」
  
  "哦,好啊,你猜吧。
  
  聽到她諷刺的聲音,他愉快的回應道:"你是個強硬分子,你知道麼?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選中了你。我想是這樣:他想要雇你替他掌管孩子們的信託基金,但你考慮到以後一輩子都要對付他的孩子們,所以你要了很高的工資,他付不起,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跟你結婚。」
  
  她都被他給氣笑了。"我要是有那麼聰明就好了。但你說的還基本靠譜。記得麼,吉姆是個陰謀家。他總是喜歡在這裡設個局,那裡放個餌。他都習慣如此了,這已經成了他天性的一部分。他對苔姆金不抱任何希望,但他一直沒放棄賽思。他認為,如果他娶了我,並將他的孩子們的信託基金交給我管理,賽思會對此覺得非常丟臉,而且會出離憤怒,一怒之下能夠走向光明。」
  
  "恩,這個局設的真不錯。還走向光明呢,賽思看到的光亮恐怕是夜店酒吧的燈光吧。」
  
  "是啊",她同意,歎了一聲。"如果賽思能夠表現得像個成年人,我就應該按照事先的安排將信託基金的控制權交給他-但賽思對這一安排並不知情。吉姆說,賽思很聰明,如果他知道有這一安排,他可能會裝著表現很好,以得到對金錢的控制權,之後又恢復老樣子。吉姆確定他這個主意肯定能行得通。但到現在為止,它還是不起作用。」
  
  "但他並不一定要因此跟你結婚啊",凱姆指出。"他只要將基金全權交給你打理就可以了。」
  
  "與我結婚是他給賽思的一記當頭棒喝。如果我只是一個受委託的基金管理者,那麼賽思可能只是覺得忿怒,他不會覺得受到了羞辱。而現在關於我的每件事:我這個後媽年紀比賽思還小;我騙一個垂暮將死的老人的錢;我搬進他們的母親住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吉姆把他們的錢都交給我控制等等,這些事情會促使他臥薪嘗膽,改過自新的。」
  
  他說,"嗯,你回答了一個問題。」
  
  "哪個?」
  
  "為什麼他會娶你。」
  
  他們不就是在談這個麼?難道還有別的?"那另一個問題是。。。。?」
  
  "為什麼你會答應嫁給他。」
  
  貝蕾認為她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她扭頭皺著眉盯著他看,雖然她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因為篝火照進棚內的亮光非常微弱。"我告訴你了。我是這場交易的一部份。」
  
  "但是你為什麼會同意參與這場交易?婚姻是一個很極端的做法。」
  
  但在她家不是。她的父母視婚姻為合法的便利工具,當他們乘興前行的時候,就會輕易將家庭解散。但她沒有去跟他解釋這些,而是疲憊地說,"我從沒戀過愛。所以我想-為什麼不呢?他是個瀕死的人。我幫他這個忙,而作為交換,他保證我衣食無憂。」
  
  "所以他確實給你留下了一些錢。」
  
  "不,他沒有。"心中的解脫感已經退去,這場交談開始變得讓她非常的不舒服。"我有一些特權,比如可以免費住在那棟大房子裡,而做為基金管理人,付給我的薪水也非常不錯。但我沒有繼承任何遺產。而且如果我再婚,所有的特權就都沒有了,但只要我還在管理基金,薪水會照發。」
  
  "明白了。我就不問你所謂的『非常不錯'的薪水是多少了。」
  
  "這就對了,因為與你無關",她尖刻地說。
  
  他挨近她,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但是,我對一些事還是感到好奇。你真的沒戀愛過?一次都沒有?」
  
  話題的改變讓她不舒服地動了動。"難道你有?」
  
  "當然。好幾次呢。」
  
  "好幾次"這個詞讓她有點畏縮。真愛不是應該矢志不渝,從一而終麼?真正的愛是不應該褪色的。真正的愛會讓人愛屋及烏,不僅愛對方,還愛對方的孩子,寵物,朋友和親戚。真正的愛不該有保質期,日期一到,愛就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六歲的時候,我發瘋般地愛上了我的一年級老師,薩姆斯小姐,"他回憶道,她可以聽出他在微笑。"她是剛大學畢業的新鮮人,有著藍色的大眼睛,氣味芬芳,比我聞過的任何東西都好聞。她已經訂婚了,跟一個根本配不上她的傢伙。我是如此嫉妒,真想海扁他一頓。」
  
  "我想你應該聰明的沒有真的去試吧?",貝蕾輕鬆地問。
  
  "差點就要去打了。我只是不忍薩姆斯小姐因為男友被打死而傷心。」
  
  她吃吃地笑了起來,他捏了她一下以示懲罰。"別笑。我說真的呢,我的心好痛。當我長大的時候,我要向薩姆斯小姐求婚。」
  
  "這偉大的愛後來怎麼樣了?」
  
  "我升入了二年級。我長大了,更成熟了。」
  
  "哼哼。成熟。。。。」
  
  "這次我選擇的戀愛對像比較適當。她的名字叫石南花,是我班上的同學,有一天她撩起她的裙子,給我看她的短褲。」
  
  她忍俊不禁地又笑了起來。"我的天。石南花還真夠激進的。」
  
  "可不是麼。當我發現她給別的男孩看她的短褲的時候,我的心都碎了。」
  
  "夢幻破滅了。我懷疑你怎麼有力量繼續愛下去。」
  
  "然後是在我十一歲的時候…卡蒂。啊,卡蒂。她像火車頭似的向我衝了過來,速度快得讓人不能相信。然後在我克服羞澀,準備上前把妹的時候,她卻跑開了-但當我十四歲的時候,她又回來了。我十六歲那年,卡蒂把我摔倒在地,佔了我的便宜。」
  
  "哈,好啊!對不起,我意思是說,有些女孩還真是神勇!」
  
  "她很強壯",他一本正經地說。"我非常怕她,所以我就聽憑她對我為所欲為了好幾年。」
  
  她也捏了他一下。
  
  "哎唷!你就是這麼對待一個男人的麼?我正在向你傾訴我是如何的被利用,被玩弄,你不同情我,還變本加厲的虐待我。」
  
  貝蕾已經笑得不行了。"賈斯提斯,你真是。。。。。」
  
  "你在嘲笑我多災多難的羅曼史?我得考慮一下還要不要告訴你其它的。」
  
  "還有其它的?」
  
  "還有一次,但這一次很嚴重。我娶了她。」
  
  那是很嚴重,貝蕾不笑了。從他聲音的變化,她知道他現在沒有在開玩笑了。"發生了什麼事?」
  
  "老實說,我不知道。我沒有對不起她,我想她也沒有對不起過我。我們結婚的時候,我還在軍校學習;她父親是個軍官,她從小在軍營長大,對部隊生活很習慣。她叫勞拉。從這個基地搬到那個基地啊,兩地分居啊,這些她都能接受。她不能接受的,我想,恰恰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方式。當我離開部隊的時候,我們的關係惡化了。如果我們有孩子,也許我們就會努力維繫婚姻,但我們又沒有。」
  
  "感謝上帝你們沒有小孩!"她熱切地衝口而出。"抱歉。我只是-那個…"
  
  "因為你作為孩子,深受其苦。」
  
  "是的,受了好多苦。」
  
  "我想就是因為這個,你才會害怕對任何人付出你的關心吧",他說道,她的心跳猛烈的敲擊著她的胸膛。她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與他人保持距離,但她以前從未如此透徹的在他人面前剖析自己。太晚了,他用他輕鬆的幽默輕易瓦解了她的防衛,她已經給他提供了巨大的便利,而他毫不猶豫的利用了這些便利。
  
  好像是在加深她的這一想法,他發出了一陣滿意的,獵食者獵物在握時發出的低沉的聲音,說道,"現在我已經得到你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3:09

  第二十七章
  
  "男人!"貝蕾一邊在雪地上跋涉一邊喃喃自語。"無法理喻的男人,真恨不能給他們一槍。」
  
  "我聽到了",凱姆回頭說道。"而且你沒有槍。」
  
  "那我就在他睡覺的時候悶死他",她自己跟自己打商量。她的聲音被戴在頭上遮住半個臉的布料弄得模糊不清,但很明顯還不夠模糊。
  
  "我又聽到了。」
  
  "那你也能聽到這些話嘍:你是個頑固的榆木腦袋,大男子主義的白癡,如果你頭暈摔倒,即使摔不死也會把骨頭摔斷幾根,到時侯我才不管你,就讓你在雪地上流血!!"她的聲音不斷增大,到最後變成了大喊大叫。
  
  "我也愛你。"(此處凱姆在故意打岔,假裝聽不見,呵呵)他哈哈大笑,她氣得想踹他。
  
  她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很少如此愛發怒,也很少情緒失控。關心則亂啊,而意識到這一點,讓她更加煩亂。她不想那麼在意他。她認為他的所作所為太傻太笨了,隨他便吧,反正他是成年人了,他要咎由自取,她又能如何,只能在心裡聳聳肩隨他去。然而她卻又為他焦慮,為他擔憂。她在想像中描畫著一幅幅會發生在他身上的種種可怕的事情,但她無能為力,因為他是那麼的頑固,這個騾子腦袋,大男子主義的白癡。
  
  他正拉著那個粗糙的自製雪橇,上邊放著他認為一路上會用的著的東西,今天早上又新加了一件:電池。把電池從殘骸裡弄出來可是費了牛勁,累得他面色蒼白,虛汗直冒。問題是,電池非常的重,超過八十磅。但他測了一下,發現電池還有電,他就決定把它背上,以防萬一他出了什麼事,她還能夠生起火來。
  
  她有對他大叫,說沒火也行。他說沒火不行,等到他們到了雪線以下,能找到乾的木頭的時候,他還會鑽木取火,因為他當過童子軍,知道怎麼做。
  
  "很好",她說。"那到時候你教我啊,我不要你拖著百來磅的電池跑來跑去!你有腦部震盪。你失血過多。你不應該太過勞累!」
  
  "沒有一百磅那麼重",他反駁道,其它的話就完全不理了。
  
  他把東西都裝上雪撬,東西的重量將木製的滑軌深深壓入雪中。她見說服無效,就抓過繩子,要自己拉雪撬。結果他不由分說地將她弄走,自己接替了這份雪撬狗的活兒。
  
  "你背背包吧",他指指他的拿繩子捆好的小背包。
  
  她氣得不行,想用雪球砸他,但又不敢,怕萬一打到他的頭了。而且她那麼費勁的想盡辦法為他保暖,她也怕雪球會把他的衣服弄濕。不過趁他睡著時悶死他,這倒是個主意…。
  
  道路非常崎嶇不平,未知的危險藏在雪下面。有時候山路的坡度太大,她必須在後面死死拽住雪撬,否則它就會滑下去,把他拖下山崖;有時前方的路沒有繩子和專用的登山器械根本就沒法走,他們得在附近到處找,找到比較不那麼難走的路下山。在跋涉了他所宣稱的三小時之後,她懷疑他們的海拔可能才下降了不超過一百尺,但已經繞來繞去走了好幾英里的路了。而她仍然很生氣。
  
  雪地鞋走起來很笨,她每走一步都得高高抬腿,像參加遊行似的。她累得不行。也許是因為腳抬得不夠高,她右腳的雪鞋的頭部突然踢到了雪中埋著的什麼東西,她直直地向前撲去。
  
  她設法以手撐住身體,然後右膝著地,慢慢坐了起來。她的手和膝刺痛,但右腳踝處則痛的厲害。她在心裡默默的詛咒著,扶住小腿,慢慢的轉動腳踝,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
  
  "你受傷了麼?"凱姆在她身邊單膝著地,一長條紅色法蘭絨蓋著他的口鼻,而一雙灰色的眸子則盛滿了擔憂。
  
  "扭傷,但我想我還能走",她說著活動了一下傷處,最初很痛,但過後疼痛似乎就減輕了。她試著站起來,但右腳上的雪鞋還牢牢的捆在腳上。她摔倒的時候,如果雪鞋脫落了,她可能根本不會扭到腳。"幫我起來。」
  
  他拉住她的手,將她拉起來。扶著她。她小心地將重量移到傷腳上。第一步很痛,第二步疼痛就減輕了些。"我很好",她說,放開他的手。"傷得不重。」
  
  "如果走不了,你可以坐在雪撬上",他說,一邊皺著眉頭研究著她的步態,好像當她是匹純種馬似的。
  
  貝蕾停下腳步,被他的話雷得呆住了。這人還是人麼?"你瘋了嗎?"她大叫。"你不可能將我拉下山去的。」
  
  他瞥了她一眼,眼神堅毅。"我不僅可以一路把你拉下山,我還會一路把你帶回家。」
  
  因為一些理由,這句簡單的話惹惱了她。她搖著頭說:"你不用這樣。我們墜機又不是你的錯。就是有錯也是我的錯。」
  
  "為什麼呢?」
  
  "賽思",她簡短的說。"他讓我很生氣,我就威脅要減少他每個月的津貼,於是他就報復了我。是我的錯,全都是因為我不好。我不該發脾氣的。」
  
  他搖頭。"但不論怎麼說,他也不應該連傷二命。」
  
  "我沒說他應該。我是說他的行為是我引起的,因此你不必為此負責-"
  
  他將臉上遮著的東西用力拉下來。"我並沒有因為為墜機而自責。」
  
  "也不必覺得對不起我",她倔強地把話說完。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有時這與自責無關,而是當你珍愛某樣東西的時候,你總會想要照顧它,愛護它。」
  
  珍愛!這個字眼瞬間貫穿了她,讓她動彈不得。他不應該那樣說的。男人不會那麼說的,這違反他們的天性。"你不可能寶愛我",她說,又習慣性地向後退,後退的可能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心。"你根本不瞭解我。」
  
  "好吧,現在既然我倆的意見不統一。那我們來做做數學題吧。」
  
  最後一句話把她完全搞暈了「什麼數學?我們有談到數學嗎?」
  
  "現在不是正在談嘛。我們休息一下,讓我解釋給你聽。」
  
  他將雪撬繫在一棵樹上以防止下滑,然後他們在一塊岩石上並排坐下,石頭吸收了一些陽光的熱量。貝蕾將自己臉上圍的保暖物除下,閉上眼睛歇息了一會兒。他們喝了些水,又吃了點剩下的乾糧。隨著他們所處高度的降低,空氣中的含氧量會越來越充足,因此理論上他們會擁有更多的能量-僅僅是理論上。從現在開始,真正的考驗到了。
  
  他說,"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對不對?」
  
  "是的。
  
  "從第一天早上八點鐘我們起飛時算起,到現在一共是七十六個小時。」
  
  她點頭。"沒錯。」
  
  "那一般約會一次會要多久?四小時?」
  
  "四五個小時吧。」
  
  "好,就算五小時。七十六除以五等於。。。。十五次約會。如果除以四的話,我們正在第十九次約會呢。平均下來,我們已經約會了十七次了。」
  
  "好啊",她說,被他創造性的理論逗笑了。"十七次約會,恩!?看來我們的關係進展很穩定啊。」
  
  "何止是進展穩定啊,我們都快搬一起住了。」
  
  她飛快的看了他一眼,看他是否在開玩笑,但他正在用一種決然的眼神看著他,這把她嚇壞了。他是認真的:他想要的超過她曾給過任何人的。他想要的不僅僅是性。他想要一個承諾-在這世界上她最害怕的東西。
  
  但他…他說他珍愛她。在她的整個生命中,貝蕾不記得還有誰,如此處處以她的利益為先,但凱姆說他會如此。
  
  "我不能-"她開口,想找些借口來拒絕他。
  
  "你能",他打斷她。"你會的。我會慢慢來,讓你逐步接受我。我知道你心裡仍然背負著童年時期的陰影,很難忘掉。但遲早你會信任我,接受我,接受一個關心在意你的人的。」
  
  她想告訴他,並不是沒人關心她。她弟弟關心她。吉姆喜歡她。她有朋友…與吉姆結婚之前,她頗有幾個相處得很好的熟人,但他們也同樣與她保持距離,因此她想他們算不上真正的朋友。甚至她父母也關心她,就像關心他們所有的孩子,雖然到頭來他們最關心的還是他們自己。
  
  她想告訴他她的想法,但話都想好了,卻說不出來。因為說出來就是在撒謊。信任的確是問題所在。她說別人不在意她,那是因為她首先不在意別人。在忽視別人這一點上,她比之前她遇到的所有人做的都超前,都過分。
  
  只除了對他。她無法疏遠他。她無法忘記他,她無法不在意他。
  
  況且…他說他珍愛她。
  
  她望進那對銳利的灰色雙眼深處,感覺地都陷下去了。她迷失了,她對他完完全全地失去了防衛。她突然流下淚來。"哦,不",她苦惱地嗚咽道。"我是從來不哭的。」
  
  "而我差點就相信了,"他用雙臂將她拉進懷裡,輕輕搖晃著安慰她。"你的騙術很高明啊。」
  
  他正俯視著她,她臉上的眼淚一目瞭然。她掙開他,盡全力想吸去淚水,但隨後她遇到了真正的麻煩。"哦,不。我的臉會結冰的。」
  
  "我打賭我可以融化它",他說,唇慢慢的彎起,笑了。
  
  該死的他,她的麻煩大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3:28

  第二十八章
  
  因為還要留下足夠的時間來現搭一間棚子,他們當天下午三點鐘就停下來紮營了。他們所處的位置仍然很高,冰冷的風刮著,氣溫很低,雖然此刻看起來天空晴朗,但轉眼就可能下雪。壞天氣可能很快會來,而他們又接收不到天氣頻道。促使他們停下紮營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們發現一棵大樹,斜倒在一些圓溜溜的大石頭上,用這棵樹當現成的中央支柱,可以節省了很多工作。要是他們再繼續行軍一個小時的話,到時候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如此適合的東東了。
  
  貝蕾筋疲力盡,但幸運的是,高原病症似乎沒有復發。她想明天也許他們可以走的時間長一點兒,走得更遠些。他們的食物幾乎都光了,吃完最後一根糖果棒後,他們的體力會很快下降。而他們必須得下到海拔夠低的地方,才能找得到足夠的漿果,堅果,可食的葉子等等可以充飢的東西,否則他們的身體狀況會很快變壞。
  
  "我想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升火",她說,渴望著火所給予的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溫暖。
  
  "今晚無論如何也會把火生起來",他心不在焉地說,眺望著遼闊的山景。"之後我寧可將電池省下來,留到我們下到更低的、不再颳風的地方時再生火用。」
  
  她瞇起一隻眼睛,斜視著他,覺得他說的似乎有點不合邏輯。"難道我們現在不是更需要火麼?」
  
  "火是可以提供溫暖,從這點上來說,的確我們現在更需要火,但我們曾在沒火的情況下渡過了二個夜晚,因此,就保暖來說,火不是必需的。我想的是用火來標明我們所處的位置。現在風很大,煙會被吹走。」
  
  貝蕾轉過身,順著他眺望的方向看過去。天空晴朗,氣溫很低,能見度很好,一切的景物都纖毫畢現。巨大的山峰直插雲霄,白色的頂峰映襯著碧藍的天空。她可以看見雪線,雪線之下就是寶貴的綠色植被,代表著溫暖和找到食物的可能性。"我們還要向下走多遠?」
  
  他聳聳肩。"我不知道。我希望雪線在更下邊的地方。這裡是一個國家自然保護區,林業局的人會定期檢查以防火災。對疑似人為的動靜都會進行檢查。」
  
  如此說來,他們有可能會在一二天內獲救,具體要看他們多久能下到無風區。二天前,甚至在昨天,她都會為可能獲救而感到狂喜的,但是現在…為時已晚。二天以前,她的心還是完整的。能吃飽穿暖固然好極,但。。。當他們一旦不再需要呆在一起,凱姆對她的興趣消退了怎麼辦?她本來就不相信感情,更何況是這種特殊情況下發生的感情。
  
  她處在矛盾之中,她憎恨如此。一方面,她想要與他分開,越快越好。另一方面,天!她竟想要這一切繼續下去。她想要相信一回,相信快樂能夠貫穿始終,愛情能夠天長地久。她認識的人中似乎有這種對愛至死不渝的例子,比如吉姆和蓮娜,但總有一些小小的疑問,讓她無法完全相信真愛的存在;也許吉姆是愛蓮娜的,但蓮娜愛不愛吉姆呢?吉姆是百萬富翁,也許蓮娜只是遍尋不到真愛,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呢?貝蕾並不想如此憤世嫉俗,只是她見得太多了,無法相信愛情真的如此美如童話。
  
  愛情是場賭博,貝蕾想,而她卻不是個賭徒。她不知道該怎麼做,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她有時想乾脆今朝有酒今朝醉,卯起來享受與他在一起的時光,管它能持續多久呢;想永遠快樂畢竟是不切實際的,也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只有傻瓜才一天到晚都快樂呢。
  
  只是,這一時的歡愉,能抵得上過後的分手帶來的不快嗎?大多數的人似乎覺得能,因為他們一再登上愛情列車,展開愛的行程。失戀後,他們也許會悶悶不樂一陣,做些出格的傻事,但最後他們又會出現在站台上,手握車票,預備搭下一班愛情列車。她覺得這麼做得不償失,因此,她只是看著火車一趟趟的來來往往,從未當過乘客。現如今她卻遭了埋伏,身不由己的給扔進了列車。。。的行李車廂。
  
  凱姆的手指撫過她的面頰。"你在神遊。你的眼睛已經聚焦在無窮遠處足足有五分鐘了。」
  
  思緒猛地回到當下,她的大腦有一瞬的空白。"啊…我在想當我們回到家後會怎麼樣。"她為自己暗暗鼓掌。說的多妙!在此環境下,這是一個非常合理的回答。
  
  他表情冷峻。"我不知道會怎樣。如果找不到賽思所作所為的直接證據,可能他什麼事都沒有,得有鐵證才能給他定罪,否則他可以反告我們誣陷中傷。」"真要那樣的話,他會很高興的。可以在公開場合曬曬我所謂的劣跡了,而我打賭苔姆金也會在背後給他撐腰的。"想到那整個的訴訟過程,她感到噁心,賽思會刨根究底,把所有他能找到的甚至是杜撰的髒水往她身上潑。但是她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歪。她的過去很清白,沒有第三者事件,沒磕過藥,也沒有任何違法記錄。
  
  但這阻止不了賽思。他能找來不下五十個人發誓和她有一腿,或賣過毒品給她,或親耳聽她說過她的那個蹩腳的計劃:和一個垂死的老頭結婚,進而騙他將財產都留給自己。事實上,賽思還沒有這麼做的唯一原因是因為那筆信託基金並不在吉姆的遺囑範圍內,這就不太好辦了。吉姆生前創建了基金-事實上是在他和貝蕾結婚之前-交給她掌管,而她的表現稱得上是優秀的。賽思如果要拿這筆基金說事兒,那他就太傻了。何況每個月支付的津貼非常可觀。當然和整個基金的金額不能比,但確實很可觀。
  
  "我想我們得讓他明白我們知道一切",凱姆說。"而且我們得對第三者說出我們的懷疑,這樣如果你有任何不測,會有人直指他是兇手。他會意識到他不能動你,除非他安非它明(一種毒品)吃多了。"說著,他傾身吻住了她,輕輕咬住她的下唇,溫柔的反覆輕拉。"我建議你搬到我那兒去住,這樣他就不知道到哪兒找你。你自己住在那棟房子裡會發瘋的。」
  
  她的心激動地急速跳動著,胃因畏懼而緊縮。她不知所措地說道,"偶爾親幾次嘴兒和住在一起可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賈斯提斯。我搬家可以。但搬去和你住,恐怕沒這個必要吧。」
  
  "我覺得很有必要",他溫和地說。"我們過後再談這個吧。現在我們需要立刻行動,否則我們就得露天睡覺了。」
  
  他挖坑生火,她則負責尋找要用的石塊和木柴。那棵倒下來的大樹,看來倒下的時間已經夠長,樹枝已經從裡到外都乾透了,很容易折斷,因此大樹提供了大部份所需的木柴。他們使用同樣的方法,用電池來生火,不到半小時,小小的火苗已經在歡快地舔著乾柴了。
  
  因為有兩雙手在幹活,而且凱姆比她在第一天初次搭棚子的時候明顯的更知道該怎麼幹,因此棚子很快成型了。橫倒的大樹搭在大石頭上,形成的角度在最高點足夠讓他們坐起來。凱姆將火堆置於大石頭的另一側,這樣可以有一部分熱量經大石傳導進入棚內。篝火的防風仍然是個問題,為此他在火堆的另一邊用樹枝堆得高高的,直至火苗不再搖曳的那麼厲害。
  
  工作結束後,他們都出了點兒汗,身上都有點兒髒。身上的污垢讓貝蕾皺起了鼻子,但身上的汗才是真正危險的。因此凱姆坐在火邊,她則爬進他們的新"家",用幾塊海綿-這是她堅持要裝進行李的,因為海綿沒有什麼重量嘛-盡量的清潔身體。
  
  當她重新穿上一層一層的衣物,爬出棚子的時候,凱姆正在把一些松塔小心地放置在篝火四周。"哇",她道。"現在營地的氣味聞起來整個就像在過聖誕。真有情調,我怎麼沒想到。」"不是這樣的,你這個小笨蛋。我們將松塔烘烤後,可以吃到裡面的松子。我應該昨天就想到這招的。」
  
  "真的嗎?松子真的是松塔里長的麼?"好笑的是,她一直以為松子和松樹沒啥關係,名字是瞎起的呢。她在火邊蹲下,輕輕的撥弄著圓錐型的松球。想到有食物吃,尤其是溫暖的食物,讓她感到狂喜不已,雖然這點堅果還不夠塞牙縫的呢。
  
  "看著點兒,別讓松球滾進火裡去了,"凱姆吩咐到,然後他也鑽進了棚子。"我得趁汗凍在我身上之前,把汗擦乾。」
  
  她向火而坐,伸手取暖。片刻之後她意識到自己在聆聽他的一舉一動:他脫去衣服的動靜,他擦身的聲音,她想像著他赤裸的樣子,即使她知道他並沒有全裸。她在棚內更衣的時候,他也在聽著她的動靜,想像著她的**麼?或是無暇於此,只顧著尋找松球了?
  
  突然地她意識到,他們清潔自己的身體這個舉動幾乎可以被解釋為性的前奏,好像他們在為彼此準備各自的身體。以往與他共度的三個夜晚,她絲毫未感到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但當時還沒有性這個問題,而現在這個問題卻已明明白白的擺在了桌面上。她並不排斥性愛,但與他做愛的前景與期許,卻讓她感到緊張。。。。
  
  也許她多慮了。畢竟他頭部受傷嚴重,現在仍處在恢復期,他是聰明人,該知道現在不應該透支身體。
  
  哼哼!,她不CJ地想,是不是為此他才拉著那個沉重的雪撬走了一天(註:意思是將體力耗盡,就不會東想西想了)?這樣說來,他已經拉了一整天雪撬。此刻可能已經筋疲力盡,絕對不會再惦記著那事兒了。
  
  誠然,在他們遇難的第一天,他就勃起過,之後又有過幾次,但對於此事,他非常低調,可以說完全沒有採取主動。問題是,這並不符合他的個性。他外表冷靜,但內裡是很果斷和堅決的。一旦他他認準了某事,他上天入地也要做成它。他一點兒也不低調。
  
  問題是,她想要與他做愛嗎?想,又不想。在心理的層面上,她很怕他們之間的關係發展得那麼深遠;而在純肉體的層面上,是的,她想要他,想要他覆在她的身上,他的臀在她雙腿之間。她想要感覺他在她裡面。
  
  她必須決定:要還是不要?如果她說不要,他會停下來的。在這點上她完全相信他。
  
  聰明的女人應該說不要,謹慎的女人會說不要,而貝蕾一直以來都是聰明而謹慎的。。。直到現在。她注視棚子的入口,身體的全部本能都在輕輕呼喊著: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3:39

  第二十九章
  
  凱姆又有了一個主意:他再次倒空了金屬急救箱,將它裝滿雪,然後放在火邊被烤熱的石頭上,並且往裡加了一把松針。他號稱這樣做出來的「茶」有營養,而且喝點熱的會讓他們感覺舒服很多。
  
  貝蕾緊張得坐立不安。如果半個小時前說起喝熱飲,她會興高彩烈,但現在她腦子裡全都是即將到來的夜晚。她機械地拿過一個松球,按他告訴她的那樣,在裡面尋找小小黑黑的松子;松子很小,而且並不是松塔每一層上都有。一個松球裡可能有10到12個松子,但松子太小,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好在松球很多。烘烤松球,剝出松子,這頗費了些時間。
  
  最後他們終於弄到了足夠多的松子,能讓自己覺得實實在在地吃到了東西。令她驚異的是,雖然她只吃有一小把,但這點食物卻出人意料的飽人。松子烤得不夠熟,味道不是很好,但她不在乎,畢竟是食物啊。她雖然還沒有餓到飢不擇食的地步,但也已經對那感覺有所體會了。
  
  急救箱裡的雪化成了水,凱姆就又加入更多的雪,直到其中的水夠他們每人一杯的量。她看到,水中加了松針,浸泡出一種淡淡的綠色。
  
  「部隊還教這些呀?"為了打破沈默,她問道。"你會這些多長時間了?」
  
  "一隻都會啊,從童子軍直到空軍。野外生存很有趣,而且為了防止飛機被空中擊落,我們會學習野外逃生技術,這時候之前的經驗就很有用,順手掂來。」
  
  "擊落?"她盯著他。"你不是飛加油機的麼。」
  
  "是啊。但敵方的戰鬥機如果有機會還是會對我發射空對空導彈的。想想吧。如果少了加油機,大批的戰鬥機就飛不成了。所以加油機從不單獨出航。」
  
  想像導彈擊中空中加油機的畫面讓她反胃。劇烈的爆炸再加上大火的情況下,人還能有多少生的希望?
  
  她曾認為加油機是比較安全的機種呢。現在她覺得,這工作像是坐在一個巨大的瓦斯罐前,還有一些瘋子在向罐子丟火柴。那些軍屬怎麼能忍受這種壓力啊?她完全不能理解凱姆的前妻,她怎麼會受不了他離開部隊呢?
  
  他的手指很快的在茶裡沾了一下。"我覺得夠熱了",他說。她把除臭藥罐子上的蓋子遞給他,他用蓋子將冒著熱氣的茶舀了半蓋出來,小心的遞給她。
  
  她小心地啜了一口。她覺得松針嘗起來就應該是這個味道:青青澀澀的,有股松樹微微的苦味。但她一點也不介意。隨著熱茶的嚥下,一股美妙的,令人驚奇的,珍貴的暖流迴盪在身體裡,她幸福地閉上了眼睛。"哦,上帝,真舒服",她呻吟道。她又喝了一口,然後將杯子遞給他。"試一下。」
  
  "我注意你說「真舒服」,但並沒說「味道真好",他邊說邊拿起杯子來喝。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幸福的表情,估計她剛才也是這表情。他用手捧著熱熱的塑料蓋子,歎息到:"你是對的,真舒服。」
  
  他又舀了一杯出來,還是兩人一起分享。"敬童子軍隊員",她說,稍稍舉杯致意,然後又將杯子遞給他。
  
  他們並肩坐著,看夕陽西下,四天裡頭一次覺得如此溫暖,飢餓的痛苦也暫時遠離。她意識到她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她已經適應了,不僅適應了海拔高度,也習慣了他,習慣了與他單獨相處。電視,購物,在計算機上做市場分析-所有的這些似乎屬於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種生活。生活已經急轉直下,只剩下最基本的需求:食物和庇護所。
  
  "我想我可以習慣這種生活,"她評論到"但我也可能是在撒謊。」
  
  他莞而。"你從不認為自己可以是戶外生活的類型?」
  
  "小劑量的還可以,像假期去漂漂流啊什麼的。但前提是食物充足,還要有帳篷和睡袋。而且當我累了的時候,得有辦法迅速離開才行。」
  
  "我年輕的時候覺得野外生存是種樂趣,前提是我沒有冷的要死,腦部也沒有震盪,而且也沒人在我頭上練習縫針-還沒打麻藥。」
  
  她瞥了他一眼。"那你也沒尖叫抗議啊",她指出。
  
  "沒尖叫不意謂著我很享受。」
  
  他頭上包的繃帶很髒,但好在他沒有任何發燒的跡象,著意謂著傷口沒有感染。她為此很驕傲,這說明她照顧他照顧得很好。
  
  他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繃帶。"你覺得我現在可以把繃帶去掉了麼?」
  
  她聳聳肩。"包著繃帶可以為你的頭部保暖啊。」
  
  "是能保暖,但也讓我煩死了。換一個小點的包頭吧。」
  
  她也覺得可以換換了,於是她解開繃帶,移開蓋住傷口的紗布。所有的腫脹都消了,雖然他額上仍有很大的一塊瘀傷,而且傷口的縫針讓人想起法蘭肯斯坦的怪物,但是他似乎癒合得非常快。她抽出一條蘆薈濕巾,小心翼翼地在傷口上輕擦,試著除去一些乾了的血跡。他忍耐了大約一分鐘。然後性急的咆哮道:"給我",拿過濕巾,開始用力地擦頭髮上的血。
  
  "傷口是不是癢,恩!?」
  
  "奶奶的,真癢。"一片濕巾變成了鐵褐色,他又用了一片,把頭髮擦乾淨,她已經用漱口水沖掉了大部分的血,但顯然頭髮上還有了一些沒有沖掉。他擦完以後,頭髮變得很濕,因此他必須得拿一件法蘭絨襯衫來把頭髮擦乾以防凍結。貝蕾想動用急救箱中的物資給他再包紮上,但他搖搖頭。"等明天早上吧。今晚這樣就好。」
  
  他們喝完松針茶,他用一根棍子將急救箱從火邊滾燙的石頭上撥下來。這給了她靈感。她另外拿了一件襯衫將箱子撿起來包上。"過去人們一直用法蘭絨包熱磚放在被窩裡,使被窩變暖",她說著,帶著這個山寨版的湯婆子爬進棚內。棚內堆著他們當被子蓋的所有衣物,她將衣服分層鋪好,讓衣服發揮最大的保暖功效,並把湯婆子夾在中間。
  
  她之前一直穿著靴子睡覺,這次她將靴子脫掉,釋然地歎了口氣,活動著雙腳和踝部,之後便將腳伸到急救箱下方。溫暖立刻通過腳上穿的二層襪子傳了進來。
  
  凱姆跟著爬進棚。對她的舉動顧而笑之,他也把鞋套和鞋子都脫了下來,在她身邊坐下,肩挨著她的肩,背倚大石,兩人的腳舒適地湊在一起取暖。
  
  她的心跳開始加速。他們的談話很家常,但她知道在這平靜的表面下,慾望的火花在嘶嘶作響。當他們來回地傳遞茶杯的時候,當她為他換繃帶的時候,她的手指觸碰到他的手和臉,總會讓她因體內的需要而戰慄。她想要他們的手纏在一起,她想觸摸他的長著硬硬胡茬的下巴,感受皮膚下骨骼的硬度。她想要感受他的雙臂緊緊地摟著自己,如他每晚都會的那樣,拉著她靠近,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
  
  她的人生一直是在不安全感中度過,但在他的雙臂中安睡之前,她從未意識到這點。這沒道理,她怎會覺得安全?她正處在前所未有的危險之中,但她就是那樣覺得。她與他是如此契合,就像鑰匙和鎖。
  
  "我們應該睡一會兒",他說,湊近觀察她的每個表情。"今天我們都累了。」
  
  黑夜正在快速降臨。他穿上鞋出去添火,然後回到她旁邊躺下。他的手臂沉沉的搭在她的腰上,將她拉近,她的臉舒適地偎著他的脖子。他身上散發著蘆薈濕巾味兒,煙味兒和男人味兒。他的手伸進她的層層衣物,握住了她的胸房,粗糙的拇指摩擦著她的乳頭,使它們敏感地挺立起來。她猛地吸氣,想要平靜,但哪裡平靜得下來啊。心跳如擂鼓,簡直喘不過氣。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也沒什麼大不了。。。但不幸的是,她心裡想的和她說表現出來的完全背道而馳。
  
  他吻了她,嘴唇輕輕地落在她的唇上。她太緊張,一時竟無法放鬆下來,沒有回應他。然而正當她開始偎向他,想回吻他的時候,他的唇卻移到了她的鬢邊。"晚安。」
  
  晚安?
  
  晚安!她不能置信地楞在那裡。她已經快被慌亂和期待給弄瘋了,而他卻想要睡覺?
  
  "不要!"她抗議道,語氣中充滿了憤怒。
  
  "要。"他再次吻了吻她,他的手仍然放在她的胸脯上。"你累了。我也累了。現在睡覺。」
  
  "誰該死的要你管?"她大喊道。哦,天,她的水準已經降低小孩罵街的水平了。一天裡他就兩次破壞了她的心理平衡,她原來從不讓心理騷動破壞她平靜無波的生活。她一直很小心,避免太過在意什麼,就算為了這個理由…
  
  她靜靜地放棄了最後了一絲抵抗,抵抗也沒有用,她大可以給自己找理由,可以不去面對自己的內心,但這一切終歸是徒然浪費時間和精力。她會在四天內愛上他嗎?他曾說過,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相當於十九或二十次約會。從邏輯上講,他是對的。
  
  這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使人痛苦的,令人眩暈的,讓人歡喜讓人憂的愛,是各種矛盾情感的毫無理由的大爆發。它使人沉醉,卻又不會醉得迷失,以至失去行動力。它讓人感到無助卻又興奮無比,彷彿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沒理會她的叫嚷,只是吻了吻她的前額,好像他明白她心中的激動。好吧,他怎麼會不明白呢?他以前又不是沒愛過。他有經驗啊。也許她有了經驗後,就不再會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了。她實在不願再碰感情了,就這一次足矣。如果這次不行,她就去修道院,或者搬到佛羅里達去養老,被一群年齡足以當她父母的老人圍著,遠離誘惑。
  
  她一把將他的手從她胸部拿開,甩到一邊去。「我們又不做,你自己摸自己吧。「想到她可能愛上他了,讓她更氣。她也知道這種時候發脾氣是很丟臉的。如果她露出乞求的意思,那她可真是丟臉到家了,即使是他求她,她都是萬萬不該容許的。她真想踹他。她想抓住他的命根子擰上好幾圈,這樣他才能受到教訓。
  
  她發覺他的身體在晃動,只是輕微的,跟呼吸時差不多。他正在笑,他真該死,雖然他很明智的試圖遮掩這一事實。
  
  貝蕾轉身想要遠離他,她的怒火又起來了,只因為一個很簡單的現實:她無法遠離他,他們必須挨在一起;他們必須緊緊挨在一起躺著,來分享彼此的體溫。
  
  為了表示他無足輕重,她要睡著。而且她希望她會打呼嚕。
  
  她恨得癢癢地。她想殺了他。她想把他千刀萬剮。哦,該死的-這只能是愛。
  
  她倒寧可得了傳染病。起碼還有藥可治。
  
  她足足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平靜下來,在這期間她感覺他一直醒著,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他怎麼還敢假猩猩地關心她?如果真那麼關心,他就應該給她她想要的。
  
  貝蕾用了極大的毅力,終於睡著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3:57

  第三十章
  
  溫暖、粗糙的手掌撫摩著貝蕾的一隻乳房,然後是另一隻,溫柔的愛撫著,愉悅的感覺將貝蕾從睡夢中漸漸喚醒。沒有迷糊的過程,她立刻意識到是他,意識到是誰穩穩的將她抱在懷中。他緩慢而篤定地輕輕牽拉捏弄著她的乳頭,使它們變得硬起來。懶洋洋的快感從她的胸部瀰漫到全身,引發了熱潮和需要滿足的慾望。
  
  她在快樂的感覺中昏昏欲睡著。如果她想要的更多,她只需向後,迎向抵著她的勃起。只需要一個簡單的邀請…
  
  突然她都想起來了,眼睛一下睜開來。
  
  "少拿那東西碰我!"她喊道,猛然離開他,想從層層的衣物和他牢牢環著她的手臂中掙脫開來。如果他認為他可以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而她會忙不迭地迎合他,那他就錯了。
  
  他翻身仰躺,大笑起來,笑得那麼厲害她覺得他都要噎住了。最後她設法趴了過來,以肘支撐著抬起上身,她披散下來的頭髮形成了簾幕,她的目光透過簾幕狠狠地瞪著他。他剛剛一定離開棚子添了火,她沒有醒,所以不知道。篝火明亮地閃動著,通過他們背靠的大石反射進棚內,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捧著肚子哈哈大笑的模樣。她繼續狠狠的盯著他,等著他明白她一點也沒覺得有啥可笑。
  
  "我沒辦法把它拿下來揣口袋裡,再說我不也沒用上嗎",最後他終於費力地說出話來,一邊擦著笑出來的眼淚。
  
  "隨便你把它放哪兒",她聲音平板地說。"別用它戳我就行。」
  
  "我本來想問問你是不是比睡覺前心情好點了,現在看來不用問了。"他又側躺下,仍微笑著,頭枕著一隻肌肉強健的手臂,另一隻手臂則鉤住她的腰部,將她向後拉回到他身邊的固定位置。她身體僵硬,很不情願,但也知道他們只能以這個姿勢睡,要不就是面對面的彼此擁抱著,這她也不願意;又或是她在他身後摟著他蜷曲著睡,她也不樂意。如此一來,他的大腿擦著她的,她的肩偎著他的胸膛,他的體熱再一次包圍了她-而他褲子內的突起部分則和剛才一樣,又愜意地頂在了她的腿間。
  
  他為她撩起擋住面龐的一縷秀髮,她猛地向後閃,躲開他的碰觸。"我叫了你半個小時了,想叫醒你",他低語。
  
  "叫我幹什麼.是你要我睡覺的。現在我在睡覺,別煩我。」
  
  他的手臂摟緊了她。"我是想要體貼點兒。你太緊張的話,是不會覺得享受的,"他解釋道。
  
  她的唇繃緊了。"你怎麼知道?你又沒有給我機會試。」
  
  "試了也不會有好結果。整個下午,你越來越緊張。我不知道是什麼干擾著你,但我可以等,等到你願意說出來,或是你能自己為自己排解。」
  
  "你不要再這麼善解人意了好嗎",她煩躁地說。"不適合你。"話是這麼說,但當他更加挨近她的時候,她沒有反抗。
  
  "那你現在想談談了嗎?」
  
  "不想!」
  
  "那你自己搞定了?」
  
  "沒有!我告訴你別煩我。我想睡覺。"她現在一點也不困了,但沒必要讓他知道這點。
  
  他將她的頭髮撥開,在她的後頸處親暱著,他的唇和呼吸點燃了那裡的肌膚。"我知道,對你來說信任他人是不容易的",他低語,他的唇做著最輕柔的愛撫。"你喜歡獨自一人。」
  
  不,她不是。她只是覺得獨自一人更自在。這是有區別的。
  
  "在意一個人是危險的",他繼續道,聲音溫柔,低得如耳語一般,這聲音如同陳年的威士忌,讓她平靜了下來。"而且你不喜歡冒險。你把人們都擋在一臂遠之外,因為你知道自己其實是個受氣包,因此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讓任何人接近你。」
  
  她的心小小的震動了一下,接著掠過一陣恐慌。"我不是受氣包。"她待人平和疏遠,那是因為她就是這樣的性格。這就像她天生不是愛哭鬼,所以她才從來不哭。她絕對不是受氣包。
  
  "你就是",他重複。"你以為我不記得嗎?我們剛墜機的時候,雖然那時你仍然很討厭我,但你跟我說話,而且聲音溫柔得像在和小寶貝說話似的。你還輕輕的拍我來著。」
  
  "我沒有!"她有麼?
  
  "你有。」
  
  好吧,也許有。"但我不記得了",她呻吟道。"即使我這麼做了,也是因為我對你讓我們安全降落心存感激。」
  
  "少來。你把我從飛機裡拽出來,你不顧自己的死活,只顧著照顧我,你都快凍僵了,但仍然把你最暖和的衣服給我穿上,你做這些都僅僅是出於感謝?」
  
  她嗤了一聲。"我向來有恩必報。」
  
  "啊哈!我看你就是一軟柿子。"他的手滑下她的胳膊,滑過她的腰肢,鑽進了她的衣服裡,來到了她的肚子上,他略為粗糙的指頭在她光滑的皮膚上畫著小圈圈,嘴裡不停的重複著他剛給她起的外號。"但是我喜歡軟柿子。我喜歡它嘗起來的味道,我喜歡它捏起來的感覺。"他的唇從她的頸後來到她的肩頸交接的地方,在那裡輕輕的啃咬著。
  
  貝蕾的整個身體都繃緊了。慾望的波濤洶湧而至,如此突然,如此強烈,她的頭向後仰,背弓了起來。
  
  "我也喜歡軟柿子咬起來的感覺。"他的舌頭撫慰著那幾乎感覺不到的刺痛,接著啃咬變成了輕輕的牽拉,他的手來到她的胸部,對她的乳頭做著同樣的動作。
  
  她一下子心跳氣喘起來,兩腿間開始感到深深的悸動。以前她從沒有被喚醒得如此快速而強烈,她的身體已經習慣他的觸碰。這是她在他的懷抱中入睡的第四個夜晚。他吻過她,愛撫過她。在她自己還遠遠沒有意識到之前,她的身體已經準備好了。
  
  在長長的愛撫過程中,他撫摩她的腰肢的手向下滑去,伸進她的內褲中。他滾燙的手掌撫過她涼涼的臀,來回愛撫著。接著她感覺到褲子被用力拉了下來,下身變得赤裸。
  
  她緊張得顫抖著,這緊張與已往不可同日而語。她的上身仍然穿著層層衣物,只有下身赤裸著,露出兩腿間濕潤的柔弱的皺摺。
  
  他直取她的核心,頎長有力的手指深入她,探索她,打開她。"我還喜歡水蜜桃",他對她耳語著,他的二根手指深深地進入了她。"柔軟多汁,又如此溫暖。把腿抬起來一點兒,甜心。很好。」
  
  他和她嬉戲著,他的手指緩慢的移動著,折磨著她精巧敏感的神經末梢,使它們因激動而悸痛著。隨著他的手指不停的動作,她勉強嚥下一聲呻吟,感到自己快被弄瘋了的同時,又感到非常的愉悅。然後他的手指離開了她,離開了她的身體,她喘息著,顫抖著,感到雙腿間的空虛。她一動不動,眼睛緊閉,渾身僵硬地等待著,耳畔聽到他拉開拉鏈的聲音,接著是他撕開避孕套,翻捲著將它套上的細小聲響,之後他稍微調整了一下體位,壓向她。
  
  她的呼吸猛地變快了,在一種極端焦慮的狀態中等待著。她向後伸出手,輕觸他的臉,手臂滑向他的腦後,摟住他的脖子。
  
  慢慢地,極緩慢地,他稍稍推進…她柔軟的內部幾乎還沒有開始接納他,對他敞開,他就退出了。她等待著,他又回來了,但只輕輕擺動著身體,淺淺插入,然後就在剛剛開始進入的時候,又退出去了。
  
  "凱姆…"她耳語著他的名字,聲音迴盪在黑暗的空氣中。空氣很寒冷,但他們舒適的窩在棚內,緊緊擁抱著彼此,赤裸的肉體緊貼在一起,迸發出燃燒的熱力。她叫著他的名字,此刻她只需呼喚他的名字,不做它想。
  
  他再一次進入了她,他的手掌平貼在她的小腹上,支撐著她,並在自己向下壓的時候固定住她。她感覺她的開口開始濕潤,並為他打開。她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衝動,想要向後推,想要加快頻率,但他此刻溫柔的動作又是如此甜美,令她戀戀不捨。她聽到了嗚咽聲,知道是自己發出的,但她仍然保持不動。她從來沒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如此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性的火熱。他的陽物粗大的頭部抵壓著她的入口,要求著進佔。而她的身體在緩緩地屈服,突然之間,她的柔軟完全放棄了抵抗,讓他粗大的前端進入了她,而她則伸展開,緊緊的裹住他。他沒有繼續深入,而是停在那裡,她顫抖著,戰慄著,努力適應他插進大半的粗大男根。那感覺強烈到令她驚訝,近乎疼痛。她已經很長時間沒做了,因此她預料到過程中會有一些小小的不適,但沒想到感覺會是如此的排山倒海。
  
  他仍舊像剛才一樣,以慢得惱人的動作,慢慢抽出。她的蜜穴如同剛才不情願地接受他一般,不情願地放開了他;穴內的肌肉痙攣地收緊,想要握住他。當他終於完全拔出的時候,他不禁噓了口氣。"你在幹什麼?!"她抗議地喊叫道。他從喉嚨裡沙啞地擠出一個字:「玩兒」。臀部再次下壓,只用前端刺入,又抽出。她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他淺淺的抽插,直至他可以很容易的進出。她的身體在燃燒,頭腦象籠罩在一層霧之中,什麼也想不起來,只想要他。朦朧中,她知道他的身體也在由於努力控制自己而發抖,他的呼吸聲粗啞,隨著他的陽物一次次的進出她,他的喉間迸出一陣陣粗喘。她很高興他也在痛苦地忍受著。她想要到高潮,她迫切地需要得到高潮,但是他們的位置讓她到不了,她需要以腿環著他的腰。如果她得不到她想要的,那也不能讓他得到,這樣才公平。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突然之間,他們兩個都忍受不了再「遊戲」下去了,一分鐘也不能。他猛地抽離了她,將她翻過來面對著自己,性急地撕扯著她身上穿的保暖內衣,要將它們扯掉。她努力地幫助他,踢騰著,扭動著,她剛剛設法將一條褲腿脫下來,他就覆上了她的身體,他的腿將她的雙腿向外大大的撐開,之後一個猛力的衝刺,立刻全根沒入了她的柔軟。貝蕾的腿緊緊地攀附著他,雙手痙攣地緊握他的臀,竭盡全力地將他按向自己,他的第一下深深的插入就讓她達到了高潮,後背拱起,喉中迸發出野獸般的哭喊。而他在她高潮的時候仍在她身上馳騁著,當她的高潮開始退去,身體漸漸變得柔軟的時候,他戰慄著也達到了高潮。
  
  她感覺好像他們又墜了一次機。
  
  她的意識浮浮沉沉,有時浮上來,卻在意識快要恢復的時候又沉了下去。她的心砰砰地跳著,好像還帶著奇怪的回音,她遲鈍地意識到那是他的心急速跳動的聲音。他喘得像拉風箱一樣,胸部快速起伏著。兩人身上熱氣蒸騰,雖然她下身赤裸著,而且身上沒蓋任何東西,她卻並不冷。她想她可能永遠不會再覺得冷了。
  
  "我的老天",終於他精疲力竭地說道。
  
  她努力了幾次,才費力地將手抬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他費力地抽離她的身體,倒在了她的身邊,將散落在旁邊的衣物隨意抻過來一兩件蓋在了兩人身上。"別睡",他警告她說,雖然他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是迷迷糊糊的。"你得穿上衣服,我得去看看火…"他的聲音越來越弱,逐漸消失了。
  
  一分鐘之後,他詛咒著,費力地坐了起來。"如果我現在不去,我就會立刻睡熟。"他剝下避孕套,清理自己,然後爬出去添火。
  
  避孕套真好,貝蕾昏昏欲睡地想:讓她無須清理自己。全部要做的就是睡覺。
  
  一陣冷風吹在身上,她呻吟了一聲,當務之急是讓自己不冷。她坐起來,設法將在腿上纏成一團的襯褲解下來穿好,然後開始整理他們身上蓋的衣服。凱姆爬進來,寬寬的肩膀有一刻擋住了外面的火光。他幫她將衣物蓋好,然後一下子在她身邊仰面躺下,將她拉到身邊。
  
  她舒適地將頭枕在他的肩上,那感覺如此契合,好像他們已經這樣睡了好多年了。她覺得自己有點暈-不,特別暈。而且放鬆。而且滿足。甚至也許還有些酸痛。但最主要的,還是他們之間那種琴瑟和諧,簡直和諧得可怕,因為太完美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4:16

  第三十一章
  
  第五天早上,洛根•提爾曼,貝蕾的兄弟,出現在J&L辦公室。不用他自我介紹,布倫特立刻就知道他是誰了。倒不是他和貝蕾長得有多象-洛根的個子比較高,頭髮顏色更深些,眼睛也更藍些-而是他們舉手投足間有一種天然的神似,表明了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此外,他的臉因悲傷而憔悴,他身旁的高個雀斑女子也是如此。
  
  "我是貝蕾的兄弟,洛根•提爾曼",他對克倫介紹自己。"這是我的妻子,小桃。我-我們在丹佛打聽不到消息,也聯繫不上,在那兒再也呆不下去了。我們寧可守在這裡。有什麼消息嗎?」布倫特從他的辦公室出來,與他們握手。"沒有,什麼消息也沒有。很抱歉。"他也一樣的憔悴;自從凱姆的飛機出事後,他徹夜不眠,只是抽時間才打個盹兒。而且,他已經又開始飛行了,生意必須得做下去。
  
  他的財務狀況也是汲汲可危,和凱姆合夥的時候,他從沒想過會面對如此局面。的確,他們很明智地給他們的飛機和他們自己上了保險,以防兩人之中有人會出什麼事,但他們從沒有想到要掙保險公司的錢啊。
  
  凱姆的飛機在荒野上空消失了,這意味著飛機已經墜毀,但即便如此,只要沒有發現飛機殘骸,沒有見到凱姆的屍體,對保險公司來說他就仍然活著,除非發現他的屍體,或法院宣佈他死亡。現實的殘酷在於,現在布倫特少了一架飛機及一位飛行員,因此收入也減少了。他每天晚上都在房裡踱來踱去,煩惱著將要到期的債務。他無法相信他和凱姆,或者說是他自己,會如此缺乏預見性。毫無疑問,他得再雇一個飛行員,但找到一個夠格的也需要時間。
  
  他知道克倫正不高興地瞇眼看著他,意思是如果他現在不照她的想法去做,她就要他付出代價。他疲倦地歎了口氣。她在等著他跟貝蕾的兄弟說燃料有差的事。
  
  她是對的;必須讓洛根知道這件事。布倫特不想由他來說出這個消息,但他沒別的選擇。
  
  "我們到我的辦公室談吧",他沉重地說。"喝點咖啡嗎?」
  
  小桃看了她丈夫一眼,判斷了一下他是否需要點咖啡因的刺激,然後說:「好吧,請給來點兒",她說,握住洛根的手。他回握她,努力給了她一個一閃即逝的微笑。
  
  布倫特引他們進他的辦公室坐下,問:"二位的咖啡要什麼樣的?」
  
  "一杯加奶,一杯不加",小桃回答。她的聲音像鈴鐺似的,很明快,脆生生的。布倫特過去載貝蕾飛行時,經常與她聊天,他記得蓓蕾非常喜歡她這個弟妹。洛根好像是蓓蕾保持聯絡唯一一位家庭成員;她只提到過這一個親人。
  
  他們明顯很難受,臉上一片愁雲慘霧。布倫特借口去端咖啡,趕緊逃也似地離開辦公室,一出門卻發現克倫已將咖啡備好了,顯然她在偷聽他們的談話。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研判著他的表情。
  
  "沉住氣,老闆",她說道,他則向她做了個苦臉。人們需要同情,但到克倫•卡明斯基那裡去尋找同情可是要倒霉的。他注意到她又開始染髮了;以前她只在滿頭紅髮中挑染幾縷黑色,但現在她的頭髮黑色比紅色多。他懷疑這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哀思。
  
  她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了一個小盤子,在上面放上三個咖啡杯,幾個獨立包裝的牛奶和攪拌棒,然後在杯子中倒入咖啡。布倫特默默地端起盤子,進到他辦公室,將盤子放在書桌上。
  
  洛根傾身端起一杯黑咖啡,遞給他妻子。布倫特看著洛根給自己的咖啡加奶,記起貝蕾也是這麼喝咖啡的。這記憶悴不及防間尖銳地刺痛了他。每天他都跟凱姆有說不完的話,這並不奇怪,他們是多年的朋友和合夥人。跟貝蕾的接觸則只是零星的。然而他喜歡她。當她做回自己的時候,她會有點兒冷幽默,而且為人非常隨和。
  
  而凱姆一點也不喜歡她,他們倆互相討厭。想想真是個諷刺,這樣兩個人最後死在了一起。
  
  布倫特握住自己那杯咖啡,背對他們站在窗前,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燃料箱燃料讀數記錄與事實不符",他終於開口說。聲音低而平板。
  
  他身後剎那間一片死寂。
  
  "你說什麼?"洛根小心地問。"什麼不符?」
  
  "飛機沒有加足燃料。他們預定途中在鹽湖城加油,但他們加的燃料連飛到鹽湖城的一半距離都不夠。」
  
  "什麼樣的雷人會不加足燃料就起飛?既然知道燃料不夠,為什麼不馬上降落加油?"洛根聽起來很生氣,布倫特理解他的感覺。他回頭面對他。
  
  "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他緩緩地說,"飛行員當時以為燃料足夠,因為燃料表上是這麼顯示的。這也回答了你的第二個問題。」
  
  "為什麼他會不知道?你是說你的飛機上的燃料表讀數是錯的嗎?你怎麼知道是這樣?飛機殘骸不是還沒發現嗎?」
  
  布倫特覺得洛根很值得稱道,他很敏銳。他立刻抓住了布倫特所說的重點,所有的問題都切中要害。
  
  "飛行的前一天晚上,飛機的燃料箱幾乎是空的。但第二天一早燃料的時候,卻只加了39加侖,還不到油箱容量的一半。」
  
  "這只能說明加油的傢伙犯了錯誤,證明不了燃料指示讀數有問題。"洛根開始生氣了;語氣中開始明顯的急躁起來。
  
  "我沒有說油量指示有問題",布倫特也像洛根剛剛那樣,謹慎地措詞。"我不認為它有問題。」
  
  "那-"
  
  "有很多方法,"他繼續道,字斟句酌地,"可以讓燃料指示讀數比油箱中實際的油量多。」
  
  又是一陣沈默。洛根和小桃互看了一眼,接著他的眉猛地皺了起來,說,"我們上次打電話的時候,告訴過你苔姆金說的那些話,當時你不信。現在你承認有可能是人為故意破壞了?」
  
  "我不知道。什麼都有可能,除非墜機被發現,那時就真相大白了。"他疲累地揉著額頭。"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只有這個可能。凱姆是我見過的最細心穩妥的飛行員。他總是檢查再檢查;凡是涉及到飛行的時候,他絕不想當然。所以如果燃料表顯示油箱半空的話,他肯定會發現的。」
  
  "在燃料標度上作弊有多難?」
  
  "一點也不難",布倫特承認。"而且並不是對燃料表刻度動手腳,是對燃料箱中的燃料做手腳,讓刻度顯示它是充滿的,實際上卻沒滿。」
  
  "這些你告訴當局了沒有?"洛根大聲說道。"還有苔姆金曾經說過那樣的話?」
  
  布倫特點頭。"說了。但是沒有證據,沒見到殘骸,什麼也做不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這兒總應該有監視錄像吧?這裡可是機場啊!」
  
  "這只是一個非常小的飛機場,不做商業飛行。但我們確實有監控錄像。」
  
  "但是?」
  
  "但是保全公司沒有沒有法院的傳票不會公佈錄像內容。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調查員馬奎爾先生正在為此努力,但還沒有弄到手。」
  
  "他們該死的就不能有點合作精神嗎?"洛根氣得臉色蒼白,猛地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也許是害怕吃官司。也許是他們的潛規則,有那麼一些人就認潛規則,要不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苔姆金說出那樣的話來,警方都沒有傳訊賽思•溫格特一下麼?」
  
  "除了你,還有別人聽到苔姆金的話了麼?"布倫特意有所指地問。"說真的,那女人一向是出名的不著調。而賽思又是溫格特家族的人;儘管他游手好閒,但他仍然是溫格特家族的一員,這個姓氏是有份量的。」
  
  "但貝蕾也姓這個姓啊",洛根沉痛地說,轉過身去掩飾他的情緒。小桃的眼中淚光閃爍,起身走到他身後,將頭靠在他的背上。僅僅是這輕輕一靠,他就平靜下來了,回過身擁住了她。
  
  布倫特一言不發,他沒有說,貝蕾並不是什麼受歡迎的人物。她丈夫去世之後,溫格特家族的社交圈就將她排斥在外。他們認為她從一個上了年紀的病人身上撈好處,那可憐的人剛剛失去髮妻,旋即發現自己也將不久於人世了。他死後,貝蕾留了下來,住在本該屬於他的孩子們的房子裡,管理著溫氏的巨額財產。但他又怎麼會對她悲痛欲絕的弟弟說這些呢。
  
  "那現在我們就無計可施了?」
  
  "目前是這樣。發現殘骸以後,如果能發現證據,那就是另一種情形了。」
  
  "如果能發現殘骸的話。」
  
  "會發現的",布倫特有信心地說。"早晚總會發現的。」
  
  早晚會。這真是個該死的字眼。"早晚"可能是一二天,也可能是一二年,或者是下個世紀。殘骸找不到,就意味著某人可能逃脫了殺人的罪責。
  
  "我真受不了了",當晚,洛根在旅館房間裡走來走去。自從得知貝蕾的坐機失蹤之後,他已經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了。"燃料記錄本身就應該可以證明有人搗鬼了啊。」
  
  小桃蜷曲在床上,雀斑之下的肌膚顯得蒼白。過去幾天他們兩個都吃不好睡不好。被蒙在鼓裡的不確定感是最難受的。能夠確定的是,貝蕾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人已經不在了,卻死不見屍,這種殘酷實在令人難以接受。應該為她舉行葬禮,應該有個儀式,見證她生命的終結。小桃堅決不讓自己去想曝屍荒野的慘狀,但她知道洛根會想,而那想像正在蠶食他的心。
  
  敲門聲把他們兩個都嚇了一跳,他們沒有叫客房服務,寧願去外邊找便宜的吃飯地點。他們為這次休假已花費許多,即使後來假期取消了,也沒有退給他們多少錢。之後又在旅館和汽車旅館中滯留等待了這些天,他們已經開始有點擔心錢的問題了。
  
  "可能是布倫特",洛根說,這是合乎邏輯的,因為布倫特知道他們住的地方。他打開門,楞在了那裡。讀懂了他的身體語言,小桃下床走到他身邊,迷惑地瞪著站在門外的高個黑髮男人。她不認識他,但刺心的不安感覺,讓她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
  
  "你該死的想怎麼樣?"聽到洛根充滿敵意的問話,她也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住這兒?」
  
  "問啊。只要肯開口,想發現你們並不難。你們往家裡打過電話告之你們在這裡的聯繫方式。我只須打電話過去,說我有關於墜機的最新消息,但弄丟了你們的手機號碼。」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他說著要關門,賽思伸手擋住了門。他是個有力的男人,如果不是一臉深深的身世落寞之感,他可以稱得上是英俊的。
  
  "那就只聽我說",他淡淡地說。"飛機失事與我無關。」
  
  "反正肯定是有人搗鬼",洛根說,下顎繃緊,眼神變得冰冷。"你自己的親姐姐親口說你惹不起,而貝蕾罪有應得。」
  
  "我姐姐,"他一字一字地說:"是一個冷血的婊子,她恨不得把我倒吊起來搜光我的口袋。」
  
  洛根真想一拳打到他臉上去,但是忍住了。小桃在旁邊站著,他雖然不怕打架,但他怕傷害到她。"你們的姐弟之情還真動人",他嘲笑道。
  
  賽思的嘴一撇,露出一個苦笑。"不如意事常八九,能對人言無二三。"他說。"我只想要你知道,事情不是我幹的。"說完轉身離去,留下洛根和小桃在門內注視著他消失在大門外。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5:04

  第三十二章
  
  最近一次去添火的時候,凱姆從雜亂的衣堆中翻出急救箱,將它打開裝滿雪。貝蕾拿它當熱水袋的創舉令他忍俊不禁;她能根據需要,發掘事物的附加功能,這方面的本事真的是強得不得了。假如他們在墜機地點待的時間夠長的話,他毫不懷疑,貝蕾一定會將棚子升級為一座小泥土房,還會利用飛機上的金屬和元器件來建一座風車給電池充電,以便他們隨時能升起火來。
  
  添好火後,他將急救箱靠在火邊的石頭上加熱。早晨起來能第一時間喝點熱的是很棒的一件事。當然,能整天躺在床上就更棒了,但是由於口糧的原因,他們恐怕還得爬起來趕路。
  
  等待箱中的雪融化的時間裡,他盡量攏著火坐著,但還是被冷風吹的直哆嗦。雪化了後,他又加進一些雪,還有一把松針,之後爬回棚子,接著睡天亮前一個小時的回籠覺。然後他們又將面臨辛苦的另一天。貝蕾還睡著,夜裡他幾次出去添火也都沒有將她吵醒。然而一旦他在她身邊躺下,她就會像一隻歸巢的信鴿似的自動靠過來,趴到他身上找一個舒服的位置接著睡,所有這些動作都是在睡夢中完成的。運氣好的話,以後所有的夜晚他們都會如此度過,但他不敢想當然。上帝知道,她在戀愛關係中的每一步都走得步履唯艱。從善如流的想法對她來說無異於天方夜潭,而她又一直避免在感情上信賴別人。
  
  她不幸的童年就像一個地雷,他所要做的就是或者繞過去,或者將地雷拆除。離婚對每個人都是個檻兒,對孩子尤其是這樣,而貝蕾的性格使她遭受的打擊尤其巨大。她需要比一般人更深的安全感,成年後她努力讓自己的生活盡可能安全,即使那意謂著不允許自己去在意任何人,她也能做到。
  
  還是面對事實吧,他高興地告訴自己:他的單身漢生涯就要結束了。為此他得用盡手段來達到目的。她是一刻都不能容忍僅僅當他的情人的,然而同時她卻又對婚姻、對實實在在的承諾感到恐慌。他不知道將要如何勸說她來冒這個險,但他會想方設法的,而且過程中想必會有很多樂趣。
  
  "早咖啡來了",凱姆說,用一個吻將她叫醒,同時在除臭劑罐蓋子裡倒上半蓋松針茶。
  
  "啊,咖啡!"她睡眼朦朧,掙扎著坐起來,挪動位置好靠背後的大石上,然後從他手中接過茶。第一口喝下去的感覺很棒,不是味道棒,而是那熱呼呼的感覺很棒-而他如此周到,讓她心裡也熱呼呼的。要知道還從沒有人早起為她做過什麼,她總是自己動手。她又喝一口,然後遞給他。"這茶真棒-用的是全美國最好的松針。」
  
  他搖搖頭,在她旁邊坐下。"我喝過了。這些都是你的。」
  
  作為醒早飲料來說,松針茶遠遠比不上咖啡或茶,但她什麼可抱怨的,畢竟她喝得挺美的。事實上,今天早晨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她感到最快樂的時候,這很荒謬,而且令她頗為驚慌。她將這念頭推到一邊留待以後再考量,說道,"那麼,我們今天什麼安排?購物,觀光,然後午餐?」
  
  "我覺得我們會在山中做一次徒步旅行。"他摟著她的肩將她拉近些,用幾件纏成一團的衣物將她的腿蓋上。棚外就是燃燒的篝火,又喝了熱的飲料,但空氣仍然是冰冷冰冷的,而他們的棚子又遠遠談不上遮風。
  
  "聽起來像是頗不錯的一個計劃啊。」
  
  "我們今天必須得盡量多向下走一些。"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她瞥了他一眼。"要是能造一個投石器將我們我們和雪橇直接投射下去就好了,那樣我們就可以爭取到更多時間。我們必須今天離開風帶,好點起狼煙來。」
  
  不用說貝蕾也知道必須這麼做的原因.松子能維持他們的生命,但是他們需要的遠遠比一天數次,每次一小把的松子更多。而且連松子也不確定以後還能不能吃上,因為不知道電池裡的余電還夠點幾次火,如果火點不起來,就不能加熱松子,而松子是要烤了才容易從松球裡剝出來。總而言之,今天就是決定性的生死關頭-不是她要如此文藝腔,而是確實如此,從墜機那天開始,他們就一直處在生死考驗當中。
  
  吃完一把松子之後,他們很快地打包行李,掩埋火坑,然後就出發了。她幾乎高興於他們沒有機會撫抱或者是情人間的親密舉動,甚至是再次歡愛。他早起為她煮茶,這就是他所能做出的最親密的姿態,而至於做愛這回事,嗯,他的縱情讓她有些酸痛,然而這也很正常,畢竟她已經很久沒做過了。
  
  此外,她需要了時間想想清楚。雖然她一向很能適應環境,但實際上她不是一個情緒上很容易轉變的人。此刻她需要的正是埋頭跋涉一天,不去拷問自己的內心。
  
  今天要走一天,這倒不錯,正是她所希望的。凱姆行軍的速度快得讓她感到害怕。他走在前邊,所以假如他一下踏空,他就可能一下子掉下山去,在她完全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重重的雪撬就會砸到他頭上。她的想像如此真實,以致於她大叫"停下!"然後匆匆跑到他前面。"我來帶路",她唐突地說,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什麼。。。,嗨!"他在她身後大叫,皺著眉頭試著趕上她。
  
  "你拉著雪撬呢。讓我在前面探路。」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但他追不上她,也就無可奈何-因為他正拉著雪撬。她找了一根長而結實的樹枝在前面探路,以防踏空,而且並沒有因此使前進速度減慢很多。今天下午或明天他們就能獲救,這念頭推動著她。上帝,她想要離開這座山!她找到了一種節奏,先用樹枝刺入雪中探路,接著邁步讓雪鞋滑過積雪表面的硬殼。聲音是單調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這本身就是一種危險。刺,滑,滑,刺,滑,滑。她必須強迫自己專心。
  
  他們連滾帶爬地滑下一個又一個斜坡,這樣的斜坡他們之前會選擇繞過去的。下去之前她一定會先謹慎地用木棍探好路,而且他們一定會將雪鞋脫掉,這樣才能更好的曳住行李。她首先下去,然後凱姆小心地拽著他用衣服撕成塊綁在一起做成的繩子,將載物的雪撬先順下去讓她拽著,等他下來後再接過雪撬。
  
  他沒有再說什麼,由她來探路這種方式很成功,只有傻瓜才會仍然堅持由自己帶路。而凱姆可能是任何一種人,她想,但惟獨不是傻瓜。他是很執拗,但同時他也很有頭腦,對他來說,用腦子是最重要的,勝過一切。她喜歡他這點;不,她愛他這點。她對著自己重複了好幾次那個字眼:愛,愛,愛。仍然需要一些時間才會習慣,但現在對這個字眼已經沒有最初的恐慌感了。
  
  正午時分,她右邊雪鞋的一條帶子斷了,走著走著鞋子就脫落了下來,她一腳穿鞋,一腳沒穿,一下子向前撲倒了,幸虧手裡拄著探路用的結實木棍,才沒有跌個嘴啃「雪」,只是單膝跪倒在地,她很快站了起來。用力拉下臉上蒙的東西,深吸口氣,說"我沒事",這時凱姆趕到了她身邊,一邊檢查她是否受傷一邊彎腰撿起了雪鞋。
  
  "我能修好",他快速地檢查了一下扯斷的繩子後說。"反正我們也必須休息一下了。」
  
  他們坐在雪撬上,喘口氣,喝點水。他去掉鞋上斷了的繩子,用從另一件衣服上扯下來的布條續了上去。她幽默地想,照這速度,如果他們不能很快得救,衣服都得被扯光,晚上可能就沒得蓋了。
  
  "我們走的很快",他說道,看看四周。"今早到現在我們可能已經下降了五百英尺左右。」
  
  五百英尺,她喃喃道。"我知道我們至少走了五英里路。」
  
  他笑了,牙齒閃亮。"沒那麼遠吧。但這五百英尺的高度很重要。你能覺出風吹得不一樣了麼?」
  
  她抬起頭,經他一提醒,她覺得風和以前確實不一樣了:樹木不再被吹得枝葉翻飛,雖然風仍舊很冷,但已不像墜機處那裡似的冷得刺骨了。而且,因為他們無法筆直地向下走,而是被迫橫過大山,所以他們現在的方向似乎有點偏東,遠離上風口。溫度可能只上升了一到二度,但感覺好多了。
  
  她本來就情緒高漲的,這會兒簡直是意氣風發了。她看看他,露齒而笑:"今兒下午就有希望點起狼煙來了,你這印第安人。」
  
  他哧了一聲,輕輕捏了她的腿一下,將新繩在雪鞋上栓好。"好了,跟新的一樣",他宣稱,在她身邊蹲下,幫她繫在靴子外邊。"準備好出發了麼?」
  
  "準備好了。"她又餓又累,但並不比他更甚,也許還不如他,因為他比她塊大,即便坐著不動也會比她燃燒更多的卡路里。已經是第五天了,她估計因為寒冷和缺乏食物,她已經減了大約十磅,而他可能至少減了十五磅。完全斷糧後,他們的體力會開始下降,因此他們是在同時間賽跑,爭取到達一個更溫暖的地帶。沒錯,這麼努力的驅策自己走路,會燃燒更多的卡路里,但如果他們能在今天下午或明天一早獲救,那麼還是值得一搏的。
  
  他們站了起來,凱姆活動了一下肩膀和雙臂,舒活筋骨好繼續努力拉貨。貝蕾只能想像他拉著那麼重的雪撬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行走有多費勁。她可以看到他臉上的緊張,刻著深深的疲憊。他還能堅持走多遠?
  
  他們又一次出發了,還是照原來的方式前行。雖然經過了短暫的休息,雖然她平常做了不少身體鍛煉,她還是感覺腿部肌肉疼得火燒火燎的。但是如果凱姆可以繼續走,那她也能。
  
  這時凱姆喊了一聲,她回頭一看,他正全身繃緊拉住雪撬,雪橇的一邊滑軌已經滑出了一塊大石邊緣,整個雪橇都快要摔下去了。高度不是很高,大概只有六英尺,但是足夠將雪撬摔壞,無法收拾。她趕緊笨拙地著跑回去,腳上穿的雪鞋讓她的步子拖拖拉拉地。她繞到雪撬的尾端,沒有地方可抓,最後她只好抓住雪橇板,用盡全力向上向後拽。她聽到一陣不祥的碎裂聲,但她不敢撒手,雙腿撐住,向上拽,同時凱姆也在全力拉住繩子向前拽。最後雪撬終於正了過來,又可以向前移動了,她趕緊撒開手,以防手指被雪橇軌壓著。腳下向前一滑,她摔倒了,正正地翻過大石邊緣摔了下去,砰的一聲摔到了地上,疼得她大叫一聲。這一跤摔得她七葷八素,她以手和膝撐起身子,叫道:"該死!」
  
  "貝蕾!」
  
  凱姆低沉的聲音裡充滿了焦急,她大聲說:"我很好,哪兒都沒折。"但她能肯定,她身上肯定舊傷未癒,又添新傷了。她站起身,拂去手和膝上的雪,然後四處看看怎麼才能爬回去回到他那裡。不幸的是,要爬上去,她要先向反方向走三十碼左右,然後爬上一個陡峭的山坡,坡上還滿佈著著被藏在積雪之下的碎石。當她終於爬了上去之後,她累得直喘。
  
  他們都沒說什麼,多說無用,徒然浪費寶貴的體力。現在他OK,她OK,雪撬也OK。OK,繼續前進吧。
  
  將近五點鐘的時候,她停住了腳步,沮喪地注視著腳下張牙舞抓的半圓形懸崖。巖壁是大塊大塊的岩石,直上直下的,只在岩石縫裡點綴著一些白色的積雪。他們是從懸崖側邊過來的,他們早已發現地勢已經變得越來越險,有些時候她必須得在雪橇旁邊幫忙撐著,才能讓雪橇保持向前。現在前面根本無路可走了,除非他們想垂直落體地走完他們的最後1000米行程。向右走,右邊的地勢過於陡峭,根本沒辦法拉雪橇。要想繞過懸崖的話,必須得向上爬,以她目前的狀態她根本爬不上去。唯一的選擇就是原路返回。
  
  "我想我們要在這兒生火了",凱姆說,將雪撬支在一塊大石上,讓它不至滑下去,然後疲倦地卸下身上的扦繩,擦了擦臉上的汗。
  
  "在這兒?"這可不妙。如果他們不不能立刻獲救,這裡根本沒有地方搭棚子,哪怕是最粗糙的那種也不行。這裡連樹都比別的地方稀少,收集柴火會更為費力。但是,她歎了口氣,他們好像也沒有其它的選擇。路已經走到頭了。"就這兒吧。」
  
  他伸展著背部的肌肉,來回活動著頭部。突然他笑了,說,"看。」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她看到在離他們不遠的下方,就是雪線。雪線不是一條界限分明的分界線,只是雪逐漸減少,樹木逐漸增多。不幸的是,他們現在無法到達那裡。
  
  貝蕾抬起臉感受了一下,這裡差不多只是微風了,點火造成的煙霧有可能聚集起來,讓他們被人發現。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們得把火生的旺旺的,濃煙滾滾的,保持這樣直到有人注意到並前來調查,進而發現他們,該死。
  
  凱姆已經在做準備工作了,把雪刮走,在地上挖一個淺坑。貝蕾扔下肩上的背包,去找木柴。一次揀不了多少柴火,因為她必須騰出一隻手來保持平衡及爬上爬下;當她又一次返回時,她注意到他挖了三個火坑。"為什麼挖三個坑?」
  
  "三是世界通用的遇險信號:三聲汽笛,三堆火,三堆石頭-什麼都可以,但一定要三個。」
  
  "這個假期真讓我受益非淺",她幹幹地說道,轉身去工作了。按照常識,三堆火意謂著得揀三倍的柴火。厚,真開心!
  
  三個坑裡都放好木柴以及紙屑和樹皮屑等引火物後,凱姆先用電池點著了一個坑裡的火。坑裡的柴火開始燃燒後,他們用一根燃燒的木柴點燃了另外兩堆火。很快三堆火都熊熊燃燒起來了,但好像煙不夠多。她想要的是煙霧騰騰,煙柱直衝雲霄那種效果。
  
  凱姆很明顯也在想同樣的事,因為他把一些綠色的濕柴加入了三個火坑。現在煙霧效果讓人滿意多了。
  
  "現在開始等待",他說道,抱住她,親了一個緩慢,深沉的吻。她靠著他,她太累了,無法做出其它的舉動,只用雙臂環住他的腰。
  
  他將裝衣服的垃圾袋從雪撬上拖下來並排放著。將袋子中的內容整理一下,可以當懶骨頭沙發坐,他們倆人充滿感激地在代用沙發上坐下來。有好幾分鐘,他們都什麼也沒說,都在默默的積攢殘餘的體力。當他確實開口的時候,她不禁驚異於他天馬行空的思路了。
  
  "等我們回去之後,"他說,"我看你敢離開我。」
  
  她說不出口的是,自從她意識到他對她有多麼重要以後,她已經沒有了要抽身離開的念頭。真正令她恐慌的是她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自拔。"我不會",她簡短地說,轉過頭對他微笑。她伸出手,他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指緊握在手中,貼在頰上。
  
  就在日落之前,他們仍然坐在垃圾袋做的椅子上,像二個旅遊者一般欣賞著周圍的群山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直升飛機的槳葉特有的聲響。凱姆站起身來,揮動著雙手。一架直升飛機出現在視野之中,猶如飛蛾一般,朝著他們點燃的三堆火猛撲過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5:13

  第三十三章
  
  直升飛機在頭頂盤旋,槳葉絞起的狂風抽打著他們,貝蕾可以看見飛行員戴著的太陽鏡。他旁邊還有一個男人;兩人穿得好像是制服,她猜測他們可能是林務人員。
  
  這裡無法著陸,但要緊的是現在有人知道他們在哪裡了,會來救他們的-她希望他們很快就會來。他們沒有搭棚子,但是如果必要,他們可以整夜守在火邊取暖。況且她已經累到了骨子裡,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幫忙搭棚子了。
  
  她甚至都沒有力氣站起來對直升飛機揮手,儘管她對於終於即將得救非常激動。凱姆正在對飛行員打手語。"告訴他們丟兩個睡袋下來,",她告訴他。"還要兩壺咖啡,一打甜甜圈。哦,如果有收音機就更好了。"疲勞使她頭暈眼花,但她不在乎。直升飛機返航了。眼看著它離開,她用力地歎了口氣。感到有點失落。他在她旁邊坐下,笑呵呵地說。"用手語說不了那麼詳細的內容的。」
  
  "那你告訴他們什麼了?」"告訴他們我們一共二人,都有行走能力,不用冒險派援救隊來接近我們。還告訴他們我們已經在山裡五天了。」她伸直雙腿,兩腿交疊,好像是坐在自家門廊上,在欣賞風景-風景確實不錯-只是她所處並非門廊,而是地勢險峻的山腰,左邊不遠處就是萬丈懸崖。"我們或許應該為晚上做好準備了。多揀些木柴,或許搭個棚子什麼的。」他轉向她,以手支肘,傾身向前,仔細研判著她的表情,看到了她滿臉的疲憊。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我會去多揀點兒柴火,但搭棚子我可就有心無力了。這裡比較暖,也沒有風。今晚我們就在火邊窩一晚吧。」
  
  "好的。我能行。"她看起來很急切。"想必沒有辦法告訴他們我們的名字,那他們也沒法通知我們的家人吧?」凱姆搖搖頭。"我不讓自己想到家人",過了一分鐘後,他說。"我知道他們正在經受地獄般的煎熬,但活下來更為重要。他們可能在搜查指揮部,這個見鬼的指揮部不知道在哪裡,從來沒見到他們搜到我們附近過。"他停了停,衝口道:"我得會會這幫人。」
  
  而她呢,她承認她想到過洛根和小桃,想到過他們的感受,他們會如何的焦急,但誠實地講,她一刻也沒有想過她其它的親戚,甚至是她的父母,會出於關心而為她難過。她的母親可能會掉一兩滴淚,用她的悲傷竭力招徠同情,但呆在搜查指揮部等著發現她女兒的屍體?不可能。而她的父親甚至連眼淚都不會掉。
  
  他從多年前就不再關注他最大的三個子女了,樂得清淨呢。凱姆是幸運的,因為他知道他家裡人一定會為他守候。"為了你媽媽著想,"她告訴他,"我希望你在見到她之前能有機會整理一下自己。你還需要一些衣服,在傷口上再纏條繃帶。因為,相信我,她需要確信你安然無恙。"她藉著閃動的明亮火光觀察著他。他五天未刮的鬍子參差不齊,眼下的瘀傷正在退去,變為一種醜陋的黃紫色。所有的刮擦傷都結痂了,正在痊癒中。至於那條橫過他的前額的可怕的傷口;她不知道她笨拙的縫合技術是否讓他看起來比不縫好一點。她開始吃吃的笑起來。"你看起來好可怕。」
  
  他也立刻跟著笑起來。"你看起來也不怎麼樣",他低深的聲音帶著揶揄的口氣。"你跟我一樣遭遇飛機失事,流落荒野也有五天之久了,只是那對黑眼□仍然消魂攝魄。這樣也好,至少你能確認我不是因為你的外表才愛上你的。」貝蕾幾乎給嚇傻。他怎能如此突然襲擊說愛她,事先也不警告一下-好讓她做做準備啊-雖然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準備。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又將她的手貼在他臉上,問道:"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會不會一路尖叫著跑下山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上一個還沒反應過來呢,下一個又來了。結果她只是呆呆的坐在那裡,不知道該先說點什麼。最後她總算尖著嗓子道,"有可能",讓他去猜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吧。他正吻著她的手掌,聞言笑了起來,她能感覺到他的唇猛的一咧。
  
  "噢,那我就不求了",他鄭重其事地說。"起碼現在不。我知道你還需要時間來適應。我們應該先把生活安排好,在常態下重新認識彼此。此外還有賽思試圖謀殺你的事情,這事必須首先處理。我是想過上九個月到一年再結婚。你覺得呢?」對一個並沒有要求她嫁給他的人而言,他所做的鋪墊可謂多矣,她想。
  
  她的心砰砰的跳著,然而當她看著他,她懷疑如果在今後漫長的時光裡,再也看不到他爽朗的笑容,聽不到他出言諷刺時那幹幹的語氣,或是睡覺時沒有他的懷抱,她會怎樣度過。也許她會根本無法入睡。她清了清喉嚨,道:"實際上我對結婚那部分感覺還好啦…。」
  
  "那麼是我示愛那部分把你嚇死了,恩!?」
  
  "那部分也OK啦…反應沒有我以為的那麼強烈。」
  
  "我說我愛你,你都不驚慌?」
  
  "那部分也還好",她鄭重地說。「只是我愛你太多,這嚇到我了。」她看到他眼睛裡閃著勝利的光。他並沒有垂下眼簾試圖去隱藏,他要讓她看到他所有的感覺。
  
  "你是說你害怕愛我?還是說愛我讓你感到害怕?」她深吸一口氣。"我認為我們須小心從事,不要冒進。」他的唇又猛扯了一下。
  
  "現在你這麼說我已經不驚訝了。你還沒有回答我其他的問題呢。」這就是他,酷酷的,冷靜而決斷。
  
  當他在空中哄著飛機在天上多留一會兒,為他們爭取寶貴的幾秒鐘,以便能讓飛機能夠撞在樹叢裡而不是石頭上的時候,她就見識過這樣的他。她想他能夠讓她感到安全,因為關鍵時候,他沒有放棄,他沒有丟下她自己跑路。他不會欺騙她,以後如果有了孩子,他不會對他們不理不睬。
  
  "我確實愛你",她承認道。聲音是顫抖的,但她畢竟說出了口,雖然她又立刻找補回來一些,"或者是我認為我愛你。我很害怕。我非常同意你所說的:我們現在處在一種非常狀態,需要確認一下回到真實的世界裡以後,我們之間的感覺是否依然存在。」
  
  "我沒有說我們之間的感覺還需要確認。我知道我的感覺。我是說,我理解你需要時間來習慣這個主意。」喏,講話就是這麼毫不留情,她想。
  
  "那就說定了",他說,平靜中帶著滿足。"我們訂婚了。」
  
  既然已經有人知道他們的位置了,他們就熄了二堆火,躺在留下的那堆火旁消磨這個夜晚,聊聊天,偶爾打打瞌睡。航空毯和泡沫塑料塊隔絕了地面的寒冷,身上穿的衣服就算不暖,至少沒凍著他們。稍微休息了一陣,睡了一會兒之後,他又跟她做愛了。這一次是緩慢,悠閒的;在他進入她之後好像他們倆又都小睡了一陣,但是他每隔幾分鐘就又變硬,在她體內輕輕的來回移動著。貝蕾非常清楚,他並沒有戴套套,他赤裸的在她裡面是她經歷過的最棒的感覺。這樣緩緩的動作著,她高潮了兩次。她的第二次高潮引發了他的,他抓緊了她的臀,將兩人的身體緊緊鎖在一起,沒有絲毫縫隙,從他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他在她的雙腿之間戰慄著。
  
  清潔完畢,蓋好衣服,他們又睡了一會兒。黎明時分,他們醒了過來,等候著救援隊的到來。他們盡可能的收拾了一下四周,把他們的東西都收攏起來,把篝火周圍收拾出一片空地,然後坐在火邊。貝蕾餓得頭重腳輕,有一種奇怪的虛弱感,似乎一旦這場生存大戰打贏了,她的力量也就跟著消失了。能夠坐在凱姆旁邊已經是她體力的極限了。
  
  早上七點剛過,他們聽到了直升飛機的聲音,看到它降落在他們下方大概四分之一英里處一塊比較好著陸的地點。援救隊成員很快開始披荊斬棘的向上爬,"他們最好帶著吃的。」
  
  "不然你要怎麼樣?"他戲弄道。"讓他們回去?」
  
  她回過頭仰視著他,對他微笑。他眼窩深陷,她覺得自己也是;昨天一天的跋涉已經讓他們耗盡體力,沒有食物他們不可能恢復過來。
  
  好在嚴酷的考驗馬上就要結束了。幾個小時之後他們就會得到清潔,溫暖,和食物。真實的世界正在迅速向他們靠近,具體表現在四名戴著頭盔的男登山隊員正堅定不移地朝著他們攀上來,訓練有素,有條不紊的熟練使用著繩子、滑輪以及其它一些天曉得是什麼的工具,動作很有韻律感。
  
  "兩位是迷路了麼?"四個男人到了,他們的領隊問道。他看上去三十多歲,有著一張長期戶外生活的人那種飽經風霜的臉。他打量著他們憔悴的,受傷的面部,還有橫過凱姆前額那一長道黑色的縫線,鎮靜地吩咐另一個男人給他們做身體檢查。
  
  "徒步登山道要到下個月才會開放。我們也沒聽說有人失蹤了,所以昨天他們看到你們生的火的時候,真是大為驚奇。」
  
  "我們不是迷路",凱姆站起來,邊說邊將圍著貝蕾的航空毯掖掖緊。"我們的飛機在那上面撞毀了"-他指指峰頂-"六天前。」
  
  "六天!"領隊低低的吹了聲口哨。"我曉得的確是有一樁搜查任務,要尋找一架在瓦拉瓦拉附近失蹤的小飛機。」
  
  "那可能就是我們",凱姆道。"我是卡梅倫賈斯提斯,飛行員。這位是貝蕾溫格特。」
  
  "沒錯",其中一個隊員接口道。"就是這兩個名字,全都對上了。你們怎麼能走這麼遠?」
  
  "靠一隻飛機翅膀,靠祈禱",凱姆說。貝蕾看看蹲在她旁邊的的救助者,他正在測她的脈搏,還用光照她的眼睛。"我希望們隨身帶著一些吃的。」
  
  "啊,我們沒帶,夫人,但是我們一回到搜查總部,就會給你們吃東西。」
  
  事實證明他說謊了。他們下到直升機降落地點之後,所有人都登上直升機,大家決定他們首先需要治療。飛行員事先通過無線電聯繫,然後將他們載到最近的醫院-愛達荷州一個小鎮的一座二層樓建築。
  
  急診室的護士們!願上帝保佑她們!在沒看醫生之前,她們就很專業地估計並滿足了他們此刻最迫切的需要:食物和咖啡。令貝蕾驚異的是,她吃不下很多,只喝了幾勺湯,吃了幾片護士拿給她的椒鹽餅乾。湯是罐頭湯,在微波中加熱了一下,嘗起來味道美極了,但她就是沒辦法喝完。凱姆表現比她好,狼吞虎嚥下的喝了一整碗湯,還喝了一杯咖啡。
  
  一番快速的檢查之後,醫生說道,"嗯,基本情況不錯。你需要先吃再睡。你很幸運,手臂上的傷口癒合得很好。順便問一句,你最後一次破傷風疫苗是什麼時候?」
  
  貝蕾茫然地盯著醫生。"我沒覺得我以前注射過那種疫苗。」
  
  醫生微笑。"那現在該打一針了。」
  
  打完針後,一位護士引著她來到護士更衣室,裡面有置物櫃和淋浴設備。貝蕾在熱水下衝了很久很久,泡得皮膚都起皺了,但是當她洗完出來時,她從頭到腳都乾乾淨淨了。護士給了她一身乾淨的綠色外科手術服裝穿,還有一雙襪子,腳登一雙配套的靴子。她再也不想穿她的健行靴了;她已經穿了六天,她的腳像她的人一樣疲憊。
  
  凱姆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被哄著做了個頭部CT,還打了點滴。點滴滴了好幾個小時,這段時間裡貝蕾坐在邊上陪他。之後他才被允許淋浴,修面,頭部再次給包上繃帶。他也穿上了乾淨的手術服。
  
  然後所有的提問就都來了。因為墜機地點在國家自然保護區內,因此林業部門也牽扯了進來。援救隊隊長必須填寫他的報告。國家運輸安全委員也得到了通知。當地報紙的一位記者聽說了他們的事,也跑了過來。鎮警察局局長也過來問話。凱姆平靜地同林業部門的二位男士交談著(警察局長也參與了談話),他還同時在跟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的一位調查員通話。關於整個事件的陰謀部分,他和貝蕾都沒有對媒體記者透露一個字。
  
  事情快速進展著。查爾斯麥奎爾,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調查員,正在往這邊趕。有人借給凱姆一部手機,他給他父母打了電話。他打完後,貝蕾問她是否也可以藉著打打,她撥通了洛根的手機。
  
  "哈羅?"電話剛一響他就接聽了,給她感覺他是撲過來接電話的。
  
  "洛根,是我。貝蕾。」
  
  一陣死寂,然後他顫聲問:"什麼?」
  
  "我在愛達荷…一個鎮上的醫院裡…我不知道鎮名。我沒事,"她很快的說。"我們今天一早從山裡被救出來了。」
  
  "貝蕾?」
  
  他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懷疑,讓她覺得他不相信她說的,他肯定覺得是有人在拿他開玩笑。"真的是我。"她抹去眼角滑下的一滴淚。"需要我告訴你你的教名是什麼嗎?或者告訴你我們的第一隻狗的名字?」
  
  "好。我們的第一隻狗的名字是什麼?」他警惕地說道,
  
  "我們從沒養過狗。媽媽不喜歡動物。」
  
  "貝蕾。"他的聲音不穩,她意識到他在哭。"你真的還活著!」"是的,還活著。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眼圈發黑,六天裡剛剛才吃到了一點真正的食物,而且還必須打一針痛得要死的破傷風針,但總的來說我還好。"她可以聽到小桃清脆甜美的聲音,正在問各種問題,她問得太快,說話都有點不連貫了,也許是因為她也在哭。"一位調查員正在飛過來,他會和我們談話,然後我想我們會回家。我不知道怎麼回去,因為我身上沒錢,沒信用卡,沒身份證,但我們會想辦法的。你們在哪裡?」
  
  "在西雅圖。一間旅館裡。」
  
  "沒必要花錢住旅館;住我家好了。我會打電話給用人,告訴她放你們進去。」
  
  "啊…我想苔姆金現在住在那裡。」
  
  "她什麼?"貝蕾氣得血往上湧,眼冒金星。
  
  "墜機後的第二天她就在那兒了。那之後我就一直沒打電話過去檢查過。」
  
  "好,那現在查一下!如果她還在那兒,告她非法闖入他人住宅!我是說真的,洛根。我要她出去。」
  
  "不要急,我會讓她走的。貝蕾…苔姆金還說了些關於賽思的事情,她的話讓我覺得賽思可能與飛機墜毀有干係。他不承認他幹過,但誰又會承認呢?」
  
  "我知道",她說。
  
  "你知道?」
  
  "是凱姆發現的。」
  
  "凱姆…那個飛行員?」
  
  "就是他",她說,一邊朝飛行員凱姆微笑著,飛行員對她眨眨眼。
  
  "我想我們可能會結婚。聽著,這是一部借來的手機,你不能打這個號碼找我。我們回家前不知道會在哪裡,有消息我會及時跟你聯絡的。去將那個婊子趕出去,否則她會將房子毀了的。愛你。」
  
  "我也愛你",他說,對她的婚訊他肯定有很多問題,因此她在他發問前趕緊將電話掛斷了。
  
  "可能會結婚,恩?"凱姆懶洋洋地問,眉頭抬起。
  
  "是啊,他這一天夠吃驚的了",她說,走過去依偎著他。在過去的五天半時間內,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大部份時間他們都是在彼此的懷抱中度過,不觸碰到他就好像有點不對勁似的。她將頭棲在他的肩頭。說:"苔姆金在我的房子裡。」
  
  "我聽到了。」
  
  "那並不是我的房子,但我住在那裡,她無權不經我同意就動我的東西。她也許已經把我所有的衣服捐贈給教堂做慈善了-如果她沒有將它們扔到垃圾堆裡的話。」
  
  "一定得趕走她。」
  
  "她還告訴洛根賽思與飛機失事有關。」
  
  "恩。她為什麼要這麼說?這不是很蠢麼?」
  
  結論相當明顯。"除非她想要賽思被捕。」
  
  凱姆深思地摩娑著剛刮過的臉頰。"這得好好想想",他平靜地說。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8 02:06:01

  第三十四章
  
  查爾斯馬奎爾毛茸茸的耳朵象只山貓,這是他與貓科動物唯一的相似之處,他身材粗壯的象消防栓,有著濃密的灰白色頭髮和精明的蘭色眼睛。他到達的速度之快令貝蕾驚訝,但她又想,身為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工作人員,肯定想飛哪兒立刻就能飛哪兒,所以那麼快。
  
  大家好像都不知該拿他們倆怎麼辦,雖然這個友好的小鎮裡許多人都對這兩個陌生人表示了歡迎,但最後還是當地警長,凱樂赫絲特,表示他們可以暫時使用他位於鎮政府的辦公室,這似乎也是最好的選擇了。赫絲特警長是個嚴肅的四十多歲漢子,同凱姆一樣也曾參過軍,這讓他們好像處在同一個波段上,溝通絲毫沒有障礙。凱姆告訴貝蕾,他跟警長說了飛機是被故意毀壞的,因此,警長非常清楚這不是一次偶然發生的事故。
  
  警長是個做事雷厲風行的人。一小時後,凱姆和貝蕾每人都得到了一部新手機,號還是他們原來用的號。他還叫了吃的;好像他知道即便他們在醫院吃過了,剛開始也吃不多,而他們需要卡路里。食物就放在他們手邊,隨意取用:有水果,巧克力,成碗的土豆湯,起居室裡有微波爐,可以熱了喝。還有餅乾和奶酪醬。貝蕾幾乎是不停嘴的吃。雖然每次她只能吃下幾口,但不到五分鐘她就會又跑回去再吃點兒。
  
  報社記者想要採訪他們,但凱姆和貝蕾都不想出名。另外墜機的原因他們也不想提。赫絲特警長負責拒絕來電,不讓任何人煩擾他們。總而言之,貝蕾很快地就開始喜歡上了警長。
  
  調查員到來後,警長將辦公室讓給他們使用,調查員毫不掩飾地驚詫於他們能夠活下來,想知道他們墜毀的地點在哪裡。在辦公室牆壁上地形圖上,凱姆指出他們被救的地點,並畫了一條線,大概指出了他們的墜機地點。"這裡是我發現機上燃料用盡的地方",他說道,輕敲著位於山區的另外一個地點。
  
  馬奎爾盯著地圖。"如果這裡是你用盡燃料的地方,那麼你怎麼能飛到那裡才掉下來?」
  
  "山體的迎風面氣流是上升的",凱姆說。"我盡量想辦法撞進樹林裡,以樹木來緩衝撞擊力,而不是一頭跌在岩石上。根據經驗法則,飛機滑翔的時候,每向前滑動20英尺,高度下降一英尺,對麼?"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那麼憑藉著捕捉上升氣流,我們大約朝這個方向滑行了二到三英里,到達了這兒,這裡已經是樹林了。我尋找的是這樣一個地方:樹要長得夠大,才能托住飛機,但也不能過大,否則還不如撞上岩石呢。我還得找一片樹長得較為濃密的地方,因為在樹林的邊緣樹木是很稀疏的。」
  
  馬奎爾目測了一下距離,有些不敢置信。"你的合夥人拉爾森說,如果說有人可以安全逃生的話,那只有你行。他說你從不驚慌。」
  
  "他不用慌,我在替我們倆慌呢",貝蕾涼涼地說。
  
  凱姆發出刺耳的嘲笑。"你當時一聲也沒出啊。」
  
  "我當時在靜靜的恐慌著,同時在心裡拚命的祈禱。」
  
  "後來怎樣了?"馬奎爾問。他瞥了一眼凱姆前額上的繃帶。"很明顯你受傷了。」
  
  "我被凍得要死",凱姆說道,聳聳肩。"血流得像豬被捅了一刀似的。飛機的左翼和部分機身都被剮掉了,因此飛機裡無法御寒,是貝蕾把我拖出來,幫我止血,給我保暖,還幫我縫合頭部傷口。"他說著對她一笑,笑容燦爛得讓她幾乎找不著北了。"她救了我的命,還為我們搭了一個棚子。要知道如果沒辦法避風,我們也不可能生還。」
  
  馬奎爾轉過身看著貝蕾,目光中充滿了好奇。因為在過去的這幾天裡,他聽到的關於這位溫格特夫人的傳聞可謂多矣事,他很難將眼前這為平靜,謙遜,素顏,穿著簡陋,面有淤青的女人同他心目中的想像聯繫在一起。他問道"你接受過醫務訓練?」
  
  "沒有。飛機上的急救箱裡有本指南,詳細說明了該如何縫合,我就照做了。"她皺了皺鼻子。"可我不想再幹了。"她很高興自己能夠做到,但她不想要回憶那些血淋淋的細節。
  
  "我失血過多,又受到劇烈震盪,所以完全幫不到她。她自己從飛機裡挑揀出我們可以使用的東西。她還用了一整個衣櫥的衣服蓋住我,給我保暖-我告訴你,衣服真的很多,足足有三大箱。真是感謝上帝。」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往下走的?」
  
  "第四天。貝蕾的手臂受傷了,而她又顧不上照顧自己。第二天我們都基本上動彈不得,就睡了一天。我是虛弱得動不了,而貝蕾的手臂傷口感染發燒了。第三天,我們倆都覺得舒服多了,我開始能在附近走走。我檢查了ELT,但電池幾乎沒電了,所以我知道如果定位信號沒有傳出去過,那以後也不會再發出了,而且我們無法判斷ELT是不是工作過,信號究竟有沒有發出過。」
  
  "沒有",馬奎爾說。"我們沒有收到過信號。」
  
  凱姆在盯著地圖看,但心裡卻在回想著他在天道駕駛艙中的那緊張時刻,他的下巴繃緊了。"當時引擎停轉的時候,所有儀表全都顯示正常,但引擎就是停機了。在第三天我發現了飛機左翼。一個塑料袋清清楚楚的從燃料箱裡耷拉出來。我那時候就知道是有人故意幹的。」
  
  馬奎爾長出一口氣,在警長的辦公桌一角坐下。"起先我們沒有懷疑任何事,但拉爾森一遍遍地查天道的維護記錄,燃料補充報告等等,所有屬於天道的記錄。最後他注意到那天早晨的燃料補充記錄顯示飛機只攜帶了三十九加侖油。我們去和加燃料的傢伙核對,他清楚地記得當時他檢查過,確實顯示油箱已加滿。到今天早晨為止,法院仍然沒有下令調看飛機場的監控錄像帶,但我們想飛機肯定是被人為破壞的。」
  
  "賽思溫格特",凱姆憤怒地咆哮道。"他在出事前一天還給我們辦公室打電話,查證貝蕾是不是要去丹佛。他可能很有能量,能讓法官推遲傳訊他,但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除非他有本事拿到那卷監控錄像帶,把它毀掉。」
  
  "你的秘書也堅持這樣認為。他的行跡非常可疑,同時也很愚蠢。但懷疑是一回事,想證實是另一回事。到現在為止,只有燃料記錄一項反常,我們證明不了任何事情,。」
  
  "我們估計到了。除非監控錄像能抓住他在飛機旁使壞的鏡頭,否則其他所有的證據都在墜機處,要想取回是該死的難。那裡風特別大,直升機想站一站都難。要想上去只能用走的。」
  
  "想不到賽思還知道怎麼去給燃料箱做手腳",貝蕾說。"他脾氣壞,而且蔑視我,但我從來沒想過他真的會出手對我進行身體傷害。我們最後一次對話時,他威脅要殺了我,但是"-她咬住唇,煩亂地說:「我沒信他的。我好傻。」
  
  "在燃料箱裡放塑料袋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凱姆說。"不需要有很高的水平。」
  
  "對,沒錯",馬奎爾同意道。"但是雷達收發機和無線電收發機就-他對飛機懂得比你們想的要多。」
  
  凱姆慢慢地僵住,灰眸如寒冬般冰冷。"什麼?雷達收發機怎麼了?"貝蕾探究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聲音變了,變得暗沉沉的,充滿了殺氣。
  
  馬奎爾回到地圖那兒指點著:"就在這裡,"他說。"就在瓦拉瓦拉的東邊,在這兒你的雷達收發機失靈了。十五分鐘之後,有一個FSS收到一條斷斷續續的無線電求救信號,之後飛機就從雷達屏幕上消失了。我想如果他把這些通信設施都破壞了,那他算是想的非常周到了。他不想讓墜機的位置被發現-或是盡量晚點被發現,直到所有的證據都自然毀壞。」
  
  凱姆非常安靜的站在那兒,看著地圖。"狗雜種",他輕輕地說。"每個人好像都這麼認為的。我很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他真的有可能逃脫罪責。"馬奎爾歎息道。"此刻我最大的擔心不是墜機的地點,而是你的安全,溫格特太太。」
  
  "貝蕾跟我在一起",凱姆說,眼神是篤定的,無惘它顧,「我會照顧她。」
  
  他的態度活像石器時代的男人保護女人那樣,貝蕾做了個鬼臉,告訴馬奎爾,"我想讓賽思知道我們曉得他想要殺掉我,雖然我們不能證明,但是我們已將我們的懷疑告訴了一個局外人,因此如果他想再試一次殺我的話,他將是嫌疑犯目錄上的第一人。別的我就想不到我們還能做什麼了。」
  
  "我知道該做什麼",凱姆道,他的眼神依舊冷冷的。"馬奎爾,有辦法讓我們即刻前往西雅圖嗎?我想要立刻實施我的計劃。」
  
  馬奎爾的表情很好奇,但他沒問什麼,只說了句"當然可以。」
  
  當晚八點,他們降落在西雅圖,雖然貝蕾總認為這個時間怎麼能稱為晚上呢,明明還要再過一個小時太陽才落山呢。她的元氣依舊沒有恢復,只想爬上床睡覺,但她要凱姆也在床上。自從馬奎爾告訴了他賽思的所作所為以後,他就異常沉默冷淡,她都沒有跟他說上幾句話。
  
  這樣也好,她正好也冷靜下來自己思考一下:賽思要除掉她,這當然是不對,但賽思是她背上的負擔,她理應承擔的。讓她激怒的是他如此傲慢地踐踏了凱姆的生活。對凱姆的生死,他毫不在意。
  
  她所要回去的那個世界已經改變了,她無法假裝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雖然她與吉姆有過約定,但經過這件事後,她再也無法去面對賽思。如果僅僅是因為與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協議,就必須拿她和凱姆的生命去冒險,那就太傻了。還有其他的人選可以去掌管信託基金,比如吉姆公司裡的人。她決不願意簽字將基金的控制權利交給賽思,他做了那麼多壞事,不能讓他得償所願。
  
  他們回西雅圖所乘坐的飛機同天道差不多一般大小。凱姆毫不猶豫地選了副駕駛的位子坐下,想都沒想和她一起坐在後排,她轉轉眼珠,笑了笑,這就是與飛行員為伍的代價。他們只知道飛行,專注到經常忽略其它的事情。馬奎爾和她一起坐在後面,但看他的意思好像更願意坐副駕駛的位子,只不過被凱姆捷足先登了。
  
  "他已經給憋壞了",她開心地說。"六天都沒摸操縱稈了。」
  
  "飛行是我的本職啊",他說,聲音裡有點孩子氣的不快。隨即他聳聳肩,向她微微一笑。"我猜我是想飛行了,想快點飛一次。據我所知大多數飛行員寧願不吃飯也不能不飛行。」
  
  離西雅圖越來越近了,她試著鎮靜下來。但要回去一下子面對那麼多麻煩,她感覺有點對付不來。她不喜歡變化,那會讓她覺得不自在。通常她在做出重大決定之前,都要思考再三,反覆地研究、準備。如果她的生活有什麼改變,那一定要在她的掌控之中。然而這一次,突然之間,她對一切都失去了控,所有事都改變了:她會盡快搬出那楝巨大的房子,她不關心賽思和苔姆金會怎麼處置它。她拒絕再與他們打任何交道,這意謂著她必須另外找工作。
  
  當然,她生活裡最大的變化莫過於凱姆了。他的動作太快了,她感覺自己就像只小烏龜,只能無助地在他這只脫兔如旋風般掃過她時騰起的灰塵裡蹣跚。不到一個星期,她已經由討厭他轉變為愛上他;她甚至同意嫁給他。然而奇怪的是,縱然他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變化,她卻對他這個「大變數」感覺最好。一旦克服了她天生的恐懼感,她就曉得:他就是她的MR.RIGHT。
  
  好像覺察到了她的想法,他轉過頭看著她。他不知從哪裡弄到了一付太陽鏡戴上了。她沒法看到他的眼睛,但是兩人之間那種顯而易見的親密的紐帶關係,讓她的恐慌安靜了下來。她不再是孤獨的了。不管以後的生活裡有什麼樣的驚濤駭浪,凱姆總會在那裡,和她一起面對。
  
  飛機觸地了,飛行員剎車,讓飛機在跑道上滑行。貝蕾傾身向前朝外看,人們正從候機樓裡湧出來,經過安檢門,來到停機坪上,等在那裡。人群人數不多,而且距離太遠她看不清臉,但是她知道洛根和小桃也在其中,這讓她的心歡喜了起來。
  
  飛機離人群越來越近,看清了!洛根摟著小桃,兩人正開心地笑著,小桃還興奮地小小跳躍著。她知道他們可能看不見,但還是朝他們揮著手。她還可以分辨出來人中有布倫特和克倫,其他的她就不認識了,可能是凱姆的朋友和親屬吧。凱姆跟他父母通話的時候他們說正在飛機上,得等下一班航班才能飛往西雅圖,所以可能沒辦法比他們早到,不能在西雅圖迎接他們了。但也許他們想辦法先到了呢。
  
  飛行員將飛機停穩。凱姆和飛行員很快的打了個招呼,然後解開安全帶,站起身。馬奎爾也站了起來。凱姆走過來,一把把貝蕾舉起來,抱下飛機,他的手在她腰部,感覺很溫暖。"還撐得住嗎?"他問道。他們向著不耐煩的躁動的那一小群人走過去。
  
  "累,但是感覺良好。你呢?」
  
  "我也一樣。自己站穩嘍!"最後這句話是因為他們瞬間被人群包圍了。洛根和小桃抓住貝蕾,緊緊的擁抱她,兩下夾攻,她覺得自己都快被擠碎了。小桃哭了,貝蕾當然也忍不住流下淚來。洛根只知道緊緊的擁抱她,他用雙臂抱住她們兩人,但她仍然可以感覺到他在發抖。她瞥了一眼凱姆那邊,他也被歡迎的人群包圍了。她看到克倫當胸給了他一拳,似乎是為了懲罰他讓她那麼著急上火。而當凱姆笑著向她張開雙臂時,她又忍不住哭了,撲進他懷裡。
  
  "你好瘦啊",小桃邊這麼說邊抹去淚滴。
  
  "都是那個新食譜給鬧的",貝蕾說。"叫做飛機失事日常食譜。瘦身百分百!」
  
  "你餓不餓?"洛根問,很想為她做點什麼事,結果想到了要給她弄吃的。
  
  "我好餓。我覺得我今天已經吃了有一噸食物了,但每次都是剛吃完幾分鐘我就又餓了。」
  
  "那我們走吧。我們可以在回家途中吃點東西。我來告訴你苔姆金都做了些什麼,你告訴我們墜機的前因後果。我有一百萬個問題要問。」
  
  貝蕾又向四周看看,找凱姆。"先等一會兒。等等凱姆。我還沒介紹你們認識呢。」
  
  她可以看出洛根不大情願,他對於她和凱姆的關係發展的如此迅速顯然持保留態度,這也很自然。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別這樣。實際上我們已經約會了25次了,也許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三十次了,我沒仔細算。我們互相間的瞭解比你們認為的要深的多。」
  
  "三十次?我都不知道你和他在約會!"小桃一邊跟著人群向侯機樓裡面走,一面困惑地說。"你一個字都沒透露!」
  
  貝蕾看到,凱姆統攬全局,指揮若定,他對人們的迎接表示感謝,將大多數人都送上回程,對他們說明他還有許多事必須要趕。他並沒有刻意去表現,但是她現在瞭解他,能夠看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鎮定但卻又不容質疑的領導力,而且在他身上體現得非常自然,猶如呼吸一般。甚至他的臉青一塊紫一塊的,頭上又綁著繃帶的尊容都無掃他的威嚴,權威感在他身上如同第二層皮膚一樣,無比妥帖,人們毫不猶豫地服從他的指揮,想都不想。
  
  只有幾個人進了J&L辦公室:布倫特,克倫和麥奎爾。凱姆將門打開,對貝蕾伸出手,因此她和洛根及小桃也進了辦公室。她立刻向凱姆介紹她的家人。凱姆和洛根握了握手,洛根有點小心翼翼,凱姆很平靜。在那一刻,雖然經歷了所有的那些苦難,前方還有那麼多棘手的事情需要處理,但貝蕾感覺到了快樂。凱姆看看貝蕾,她還好。早上她看起來突然的脆弱不堪,好像她一直在驅策消耗自己,已經耗盡了體力,他只能讓她多吃點喝點,即管食物不一定能讓她很快恢復。"咖啡是新鮮的嗎?"他問克倫。在他幹要緊事之前,他想要先照顧好貝蕾。
  
  "剛煮好的。"克掄的眼睛仍然閃著淚光,但人卻是喜洋洋的。"要喝點麼?」
  
  克倫要為他倒咖啡?這真是希奇死了,凱姆想。"稍等一會吧。如果你不介意,請幫著留意一下,保證貝蕾的吃喝-最好不要吃垃圾食品。」
  
  克倫人露齒而笑。"貝蕾?"她壓低嗓門,湊近了說話,好讓別人都聽不到。"現在不是溫格特太太了嗎?」
  
  "她把食物和水都盡量分給我,讓我活了下來",他說。"她幾乎不吃不喝。所以,沒錯,我現在叫她貝蕾。"他說的是事實,至少在他們遇險的第一天是這樣的。從第二天起,他就確保她吃的喝的和他一樣多。
  
  他看到克倫眼光突然一凜,就知道她已經在心裡把貝蕾加入了她所要關心的人物名單,這意謂著克倫一定會讓貝蕾吃東西,哪怕是必須得坐在貝蕾身上,把食物象填鴨一樣填入她的咽喉。考慮到貝蕾整天都在吃,胃口很好,他覺得暫時還不會出現那種場面吧。他到貝蕾身邊,碰碰她的手。"我去和布倫特說幾分鐘話",他說。
  
  她迅速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指頭,看了看他的臉,目光中充滿保護欲。他對她也是如此。他們倆這樣互相保護已經成了習慣了,過幾天可能會好點兒,他想。現在他們仍然沉浸在掙扎求生的狀態中,彷彿仍然經歷著嚴酷的考驗,必須彼此照顧。
  
  他對上布倫特的眼神,頭微微的擺了一下。布倫特的辦公室較近,所以他們進了他的辦公室。凱姆關上門,自從他們開業以來,這扇門可能還是第一次被關上。
  
  他轉過身,面對著他最好的朋友,多年來他一直視為兄弟的男人,問道,"為什麼?」
  
  布倫特頓時癱在了椅子裡,閉上眼睛,將臉埋進手心裡。他的臉已經比凱姆最後一次見到他蒼老了許多,增加了許多六天前還不存在的皺紋。"媽的",他疲倦地說。"為了錢。都是為了錢。我惹了大麻煩,招惹到了一些地痞流氓-"他說不下去了,搖搖頭。"我知道你會發現的。今早聽說你們還活著,已經走出大山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一定會在附近探索,檢查飛機殘骸的,你一定會去研究飛機墜毀的原因的。」
  
  凱姆用了鋼鐵般的意志,才控制住了心中的狂怒。他想捶死他,他想撕了他,但他同樣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他知道,難過已然是不可避免了,兩人間的友誼必然會終結,但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我一直以為是賽思幹的,直到馬奎爾告訴我異頻雷達收發機和無線信號收發機也被破壞了。要破壞它們太複雜,太專業,超過了賽思的能力範圍。你做得太過了。」
  
  "是的,我一向如此。"布倫特抬起頭,眼裡全是悔恨。"是賽思促使了我的行動。那天賽思打電話過來,我就發現這是一個機會,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因此就抓住了這個機會。」
  
  "你怎麼讓自己生病的?」
  
  "我對貓過敏,記得麼?我得避著貓,甚至不能和有貓的女人約會。因此我去了一個動物救護站,跟一隻貓親密接觸,用它的毛摩挲我的臉。」
  
  凱姆以前就知道布倫特對貓過敏,但時間太長了,他都想不起有這回事了;而且布倫特非常小心,凱姆以前從未見到他過敏的樣子,直到他替布倫特為貝蕾飛行那天。即使他當時立刻就想到了是貓,他也不會起疑,因為他確實過敏了。
  
  "我不讓自己去想",布倫特疲累地說。"我只是埋頭去做。我以為這是一個出路。,拿你的命換來的壽險的錢可以當我的救命稻草。我一門心思只想拿到錢。但當克倫告訴我飛機失蹤了的時候,事情突然變得真實起來:我殺了你。我殺了我最好的朋友。我被擊垮了,我當時吐得一塌糊塗。」
  
  奇怪的是,凱姆相信他說的。布倫特行事比較衝動,目光又比較短淺。
  
  "我以為飛機殘骸會起火",布倫特繼續道。"油箱裡總會剩下幾加侖的燃料。即使是能發現一些證據,人們也會懷疑賽思,因為他曾經打了那樣一個愚蠢的電話。但是除此之外,他沒有其它的地方和飛機搭上關係。我想他不會因此被捕。」
  
  "馬奎爾說,是你指出飛機沒有加足燃料。」
  
  "是的。我覺得如果我先提出來,別人就不會懷疑我了。"布倫特以手用力的搓臉,抬頭遇到凱姆瞪視的目光。"現在怎麼辦?"他站起來,問道。"我以為我殺死了你,以為你已不在人世了,我竭力掩蓋我的罪行。但是你是這麼該死的優秀,你沒那麼容易死,不是麼?得到你們倖存的消息後,我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也許我兩樣都幹了。現在我隨你處置。我願意去自首,如果你希望如此的話。」
  
  "是,我希望如此。"凱姆沒有心軟。時光不能倒流,多年的友誼、他們共同度過的好時光,這些都不能讓他心軟,覆水已經難收了。"企圖謀殺,保險欺詐…你得坐一陣子牢了。」
  
  "是啊。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出來。無所謂了。"布倫特的表情是一個無法原諒自己的男人的表情。那很對勁,因為凱姆也覺得他不可原諒。
  
  "還有一件事",他說。
  
  "什麼事?"布倫特問。
  
  凱姆用盡全力,一拳揍到他的臉上,這一拳的力道之大,傾注了他們經受的種種苦難,如出籠的猛虎一般迅猛。布倫特的腦袋給打得猛的向後一仰,摔進他身後的椅子裡,椅子又翻倒了,將廢紙簍也給碰翻,最後他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垃圾之中。
  
  "這一拳是為了你差點殺了貝蕾",凱姆說。貝蕾一點也不想見賽思溫格特,可是他來了,當天午夜,他來到他父親的老房子門口,站在門前的台階上。
  
  她正在打包-或者說,她正在搜尋房內倖存的她的個人物品,苔姆金已將她的衣櫥搬空,把她的衣服都給扔了,還把房裡能確認屬於貝蕾的東西也給扔了。房子裡一片狼籍。貝蕾非常憤怒,她考慮報警,但首先她得安頓好自己。
  
  過去的幾個小時事情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至今仍很難接受布倫特僅僅為了騙保而想殺掉凱姆。而連她都感到難以接受,可以想見凱姆要接受這個現實有多困難。布倫特已經要被悔恨給活活吞了,但為時已晚。馬奎爾負責處理一幹事宜,他也同其他人一樣震驚。布倫特想讓馬奎爾帶他去自首,但還涉及到解除合夥關係,以及是否吊銷航空飛行營業執照的問題,即使執照不吊銷,J&L公司也肯定保不住了。
  
  貝蕾對此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但她還是想再仔細考慮一下。她還必須重新掂量一下是否要繼續管理信託基金,因為現在她知道賽思並沒有打算殺她,但是苔姆金的所作所為讓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堅決不想同他們姐弟兩個打交道了。唯一能夠明確的是,她再也不要在這間不屬於自己的房子裡呆下去了,一晚也不要。
  
  洛根和小桃也在房裡,還有凱姆。他們是來幫她打包的,但是她的私人物品已經所剩無幾了。凱姆氣得臉色發白,但是他們兩個都控制著脾氣。倒是小桃氣得快抓狂了,怒氣沖沖地從這個房間衝到那個房間,洛根還得分心看著她。
  
  現在賽思來了,雖然已經知道他沒有要殺她,但她此刻並不想跟他過話。她猛的打開大門,擋在門口,明擺著不想讓他進去。身後傳來腳步聲,凱姆走過來和她並肩而立。
  
  然而賽思並沒想要進房。往常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喝到第二家或第三家酒吧了,但此刻的他看起來還是好好的。事實上,他看起來清醒,這使她驚訝。他衣著隨意,穿著松身長褲和套頭衫,黑髮梳理得整整齊齊,刻板的臉孔面無表情。
  
  "許多人都覺得是我幹的",他突然開口道。"我只想告訴你不是我。」
  
  "我知道",她說,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
  
  他的眼中也閃過一陣驚訝。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準備離開。貝蕾準備關上門,但是又停下了-賽思的腳步停在了第一級台階處,轉過身。
  
  "誰幹的?"他問。看得出來他不想跟她說話,但又很想知道答案。"是苔姆金嗎?」
  
  苔姆金?苔姆金的確充滿惡意,但她太小打小鬧,幹不出那種大手筆的事情。"不,是凱姆的合夥人。」
  
  "布倫特?"賽思明顯地吃了一驚。"你確定?」
  
  "我們確定。他已經承認了。"凱姆說。
  
  "這個狗娘養的",賽思喃喃自語道。接著他唇邊帶著一絲苦笑,道;"我和苔姆金還真比我想的要像些-她猜是我幹的。我猜是她幹的。」
  
  他深吸一口氣,道:"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我想你應該知道。當我知道我姐毫不猶豫地認為我就是兇手的時候,我深受打擊。我仔細的審視了一下自己,對自己很不滿意。"他的目光遇到了貝蕾驚訝的瞪視,苦笑了一下。"我已經在溫格特集團上班了。在收發室。葛先生想考驗我一下,看我是否能幹得下去。」
  
  貝蕾緊緊地把著門,她不得不如此,因為她震驚得腿都軟了。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因此衝口而出道:"我會將信託基金交給別人管理,可能找一個銀行工作人員吧。"她真是無法相信,賽思…難道吉姆竟然沒有看錯他?
  
  賽思的下巴收緊了,他瞪著貝蕾。"不",他衝口道。"我要你來管理基金。讓別人管不會讓我如此反感,你在那裡對我會是個動力。那是我爸計劃好了的,對不對?我猜到了。他覺得我會非常憎恨你,憎恨你控制著我的錢,這種憎恨將驅使我不遺餘力地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他是對的,真是他媽的,他總是對的。他可能對你說,讓你自己斟酌什麼時候將管理權交給我,對不對?」
  
  除了點頭,她還能怎樣?
  
  賽思的嘴扭歪了。"他信賴你。沒有人比我爸看人更准了。所以我信他,我賭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繼續管理基金,好讓我能證明你也會犯錯。總有一天你會把控制權交還給我的,之後你就會遠離我的生活,我再也無須見你。」
  
  "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她真誠地說。
  
  賽思的視線落到她和凱姆身後的門廳內,注意到了碎掉的玻璃,毀壞的牆壁,他眉頭緊緊鎖了起來。"這兒該死的發生了什麼事?」
  
  "苔姆金幹的",凱姆怒道。
  
  "把那個該死的抓起來!",賽思冷冷地說,然後轉身步下台階,消失在黑暗之中。
  
  凱姆把貝蕾的手從門上移開,把門關上,然後用力將她拉入懷中。
  
  "我們走吧",他說,她仰頭看他時,他趁勢吻她。"這裡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從現在開始,和我住吧。」
  
貝蕾微笑,指尖輕撫著他臉上的瘀傷。對於他的這個決定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驚慌和焦慮。"好",她說道,突然而至的快樂感覺讓她好像都要飄起來了。"我們走吧。我準備好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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