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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晏]終結孤單[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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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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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11 00:42:18
標題:
[齊晏]終結孤單[全文完]
終結孤單
作者:齊晏
初遇妍歌時,她被好友搶走了男友;
一年後偶遇,她又遭死黨背叛搶走了第二任男友!
第三次遇見她,他從暴露狂手中救下她;
更為了能租進她家,他還誇張地謊稱自己是gay.這下好了,
房子住是租到了,但她堅持和他做個超越性別的朋友,
約定好不談情說愛;他明明對她很有感覺卻得隱忍住;
眼看著她就要投入別人懷抱了,他怎能不怒急攻心?!
她開始後悔把房子租給邵雍了?像他這樣俊帥優良的男人,
偏偏是個不愛女人的gay !每回情不自禁地受他吸引時,
她就搬出「超越性別」的大帽帽來說服自己不動心、不動情,
他拾起她的孤單,給她愛情的想望,卻無法滿足於她;
她只好藉著和別人約會來逃避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3:40
序曲
一陣輕風拂過,落葉飄然而下,夕陽完全沉淪了,天地灰暗了下來。
邵雍扛著豎琴從音樂系緩緩走出來,跨上腳踏車騎往林間小徑。
時序入了秋,午後猶燠熱不已,但落日後的此刻卻沁涼如水,舒適宜人,邵雍深深吸口氣,享受著林間植物特有的芬芳氣息。
梧桐樹葉因風的撩撥而颯颯作響,隱約之間,他聽見了女孩子哭泣哽咽的聲音,夾雜在風中的沙沙聲裡。
他停駐,好奇地傾聽著。
「對不起,妍歌,對不起……」女孩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泣著。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說對不起好像多餘了一點。」「妍歌」的語調平靜。
「我不是故意搶走你的男朋友,我和浩宇情不自禁就……」
「沒關係,別再說了好嗎?」「妍歌」輕輕打斷,灑脫地說著。「珈,我們是好朋友,如果你和浩宇真的情不自禁愛上了,我一定會退讓的,反正我和浩宇不過才交往兩個月而已,根本還不到刻骨銘心的地步,你想要他就給你吧,好了好了,別哭了。」
原來如此——邵雍聽懂了,不過他感到有點意外,通常類似這樣的情況,痛哭的人多數是被搶走男朋友的那一方,然而這個叫「妍歌」的女孩子竟然還能平心靜氣地安慰對方。
「妍歌,你雖然願意成全我們,可是明鵑和儷菱一定不會原諒我。」
「你放心好了,我會跟她們解釋清楚的,就說是我自己和浩宇合不來就行了,而且老實告訴你,浩宇沒有時間觀念讓我很受不了,你要好好教育他才行。」
「妍歌」故作輕快地。
「妍歌,謝謝——」萬分感激的聲調。
「謝什麼,我們四個人從高一開始就是死黨了,何必為了一個邱浩宇破壞感情,我希望我們四個人的友情永遠不要變質。」非常雲淡風清的語氣,委曲求全似乎只為了維繫四個好朋友之間的情誼。
邵雍不以為然地揚了揚唇角,這個叫「妍歌」的女孩子,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懦弱的爛好人罷了。
情操再如何高貴,也彌補不了已有裂痕的友誼——「妍歌」,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他幾乎已經預見「妍歌」夜深人靜時抱著枕頭輾轉哀泣的模樣。
他撥開被風遮住眼睛的髮絲,踩動腳踏車,悠閒地穿越林間。
當時的「妍歌」對他而言只是個不相干的名字,只是個故作爛好人的代名詞而已,想不到一年以後,同樣的劇本又在他面前上演了一遍。
「妍歌,阿梓愛上了我。」
秋日午後,兩個身穿牛仔褲T 恤的女孩子闖進了邵雍午餐的魚池畔,站在離他約十步的距離外,剪著俏麗短髮的女孩子背對著他,面色凝重地對身旁的女孩子說了這句話。
邵雍停下了餵魚的動作,微訝地看著被喚為「妍歌」的女孩子,她,是一年前無意間聽過的那個「妍歌」嗎?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她的髮長及肩,有張雅致的鵝蛋臉,不是頂美,根據他對女孩子長久以來的觀察,「妍歌」一看就知道是屬於保守乖巧、不太瞭解風花雪月的典型。
她那雙有如杏子般的大眼珠凝住不動,定定地盯著魚池中的金魚。
「明鵑,別告訴我,你也愛上了阿梓。」她的聲音有些微顫。
短髮、嬌艷得好似紅玫瑰的女孩子並沒有正面回答,但一句「對不起」就足以作為答案了。
邵雍不動聲色地繼續剝麵包餵魚,兩個女孩子正溺陷在痛苦的漩渦當中,無暇顧及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正聚精會神地等待著這場戲的結局。
雖然是同一個劇本,女主角都是同一個人「妍歌」,不過這回女配角換了個名字,但身份卻都是「妍歌」的死黨兼好姐妹。
「為什麼你們都愛上了我的男朋友?」妍歌微微笑起來,笑容帶著奇異、迷惑、無奈和悲哀。
「阿梓說,你有時候很不解風情,所以……」
妍歌的臉色漸漸僵硬蒼白,似乎被這句話重重刺傷了。
「阿梓把對我的不滿都告訴你?」她啞聲問。
「妍歌,你知道你的問題在哪裡嗎?根本不是我和珈蓄意搶你的男朋友,而是你自己完全不懂男人的心理,也不願意多花心思去經營你的愛情,男人喜歡的是知情識趣、懂得玩樂的小女人,不是那種成天到晚只會談論秦始皇和拿破侖,要不然就是到博物館看骨董石頭的女人。」
叫「明鵑」的女孩子說得義正辭嚴,彷彿該懺悔的人是妍歌而不是她。
「我懂了——」妍歌的笑容有點奇異。「我懂男人了,男人是那種喜歡你的時候,不論你做些什麼無聊的事都說是氣質高雅、靈性聰慧,不喜歡你的時候就說你是個不懂玩樂的女人,男人還能把純潔的友誼破壞得體無完膚,我懂了——」
明鵑無所謂地聳聳肩,既然都已經開誠佈公的攤牌子,她也就完全不在乎了。
「我們還是不是朋友?」明鵑的聲音幾近冷酷。
妍歌緩緩搖著,低低說:「你們這樣待我還算是我的好朋友嗎?我現在的好朋友只有一個人,她叫沈儷菱。」
明鵑用力一甩頭,轉身毫不考慮地走了。
邵雍將最後一塊麵包丟進池子裡,金魚成群地游過來搶食,他拍了拍手起身,從石子鋪成的小徑走了出去。
妍歌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過邵雍,她一直木然地盯著池子看,一動也不動。
邵雍慢慢地走回音樂系,唇角一直有著笑,一直漾著莫名的微笑。
妍歌——好奇特的女孩子,先後被兩個男孩子捨棄,還全都愛上她的好友…
…到底她有多麼的不解風情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4:31
第一章
圖書館內非常安靜。
孫妍歌喜歡這種寧靜舒服的氣氛,也很喜歡這種優雅的工作環境,念的雖然是歷史系,但生性不擅經營人際關係,永遠嫻靜知足,安於現狀,知她甚深的教授便推薦她到這個規模半大不小的社區圖書館工作。
她坐在櫃抬內整理室友沈儷菱剛剛送還的書,五本書清一色全都是星座書,最近儷菱迷上了星座的研究,很喜歡用星座來運算自己未來的命運。
也許是從小到大一生都很順遂,所以孫妍歌不曾對算命有過任何興趣,但是這三年在感情上所遭受的挫折感漸漸動搖了她的想法,她開始想算一算自己的愛情世界究竟還要空白幾年了。
「妍歌,幫我登記這幾本。」儷菱把一疊書堆到她面前,嘻皮笑臉的。
妍歌一抬頭,就看見儷菱嘴唇上擦著的紫紅色口紅,以及一身金黑色的火辣低胸洋裝。
「你今晚是不是又要去『那裡』上班了?」見她這一身裝扮,妍歌就知道她晚上又要去KTV 當伴唱小姐。
「沒辦法,我老弟又被送進警察局了,要八萬塊才能保他出來。」她聳聳肩。
「你弟弟真是的,這回又幹了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偷汽車音響,還是搶歐巴桑的皮包?」她蹙了蹙眉。
「麻煩你的想像力再豐富一點,他要是真有這麼『單純』就好了。」儷菱鼻哼了兩聲。
「什麼!」她頓時瞪大眼睛。「你弟弟難不成已經開始殺人放火了嗎?」
儷菱苦笑了笑。「聽說和另一個地盤的幫派械鬥,砍傷了一個人,所以被抓進警察局。哎,別提他了,說起他我就煩。」旋即轉開話題。「最近我算出自己有桃花運喔,說不定釣上一個有錢人,我就不必這麼辛苦了。」
「是嗎?那就祝福你嘍。」她看見儷菱借的書中有一本是「紫微斗數」,忍不住調侃她。「沈大師,等你研究出名堂以後,也順便替我算一算吧!」
「你這種千金小姐的命有什麼好算的。」
「亂講。」她白了好友一眼。「爸媽在美國開餐館就算是千金小姐了嗎?我爸媽都是白手起家的,我才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小姐。」
「那也不差吧,比起我有個酗酒的老爸和愛賭的老媽好多了,你別不知足了好不好。」儷菱還沒點名她那個混黑社會的老弟,她的家庭簡直是災難大集合,不過她樂天知命,從來不怨天尤人,吭也不吭一聲就一肩扛起家計,前陣子還到KTV 當伴唱小姐賺錢替老媽還債。
避免儷菱想起自己醜陋的家庭,妍歌輕巧地貢獻著自己悲慘的遭遇——「起碼你艷冠群芳,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愛情之路總是沒有我來得坎坷吧。」想起自己那兩段無疾而終的戀愛,妍歌的心還有著些微的痛。
「拜託,別再提那兩個死沒良心的傢伙了,還有啊,麻煩下次交男朋友的時候眼睛睜大一點,別再找浩宇和小梓那種貨色。」儷菱把書裝進背袋裡,一邊叮囑她說。「我把晚餐煮好了,回去記得微波來吃,我回去會檢查的喔,在台灣要是死於營養不良症是很丟臉的事,你再不正常進食,當心連胃都搞壞了。」她嘰嘰呱呱說完,便匆匆朝外走出去了。
妍歌在心底微微歎息著,她也不想這樣啊,但是自從明鵑和小梓開始熱戀,她就好像得了厭食症,對食物再也提不起任何興趣,從學校畢業以後,她總算可以不必動不動就看見明鵑和小梓,食慾也才漸漸恢復過來。
她迷惘地望著玻璃窗,望著玻璃窗外搖動的樹影和人影,一陣風過,吹下了落葉紛紛,又到了會引發她憂鬱症的初秋時節了。
她的思緒飄回兩年前的秋日午後,從那天起,她不但失去了食慾,也失了眠,最後甚至連自信心都喪失殆盡了。
也許明鵑說得對,她是個不懂戀愛,也不懂男人的人,因此,她不再想戀愛,也不再想交男朋友,她只想從此簡簡單單過日子,不想傷人,也不想自傷。
邵雍背著豎琴走了三條街,走到夜幕緩緩籠罩了城市,還是找不到願意租房子給他的房東。
不願出租給他的房東都只有一個理由——「你的琴聲會吵到附近的鄰居」。
自從昨天夜裡開始,所有的倒霉事都找上了他,租的房子被另一戶房客的一根煙蒂給燒了,除了搶救到琴和皮夾,其他衣物統統付之一炬,一夜沒睡,加上今天走了七、八棟公寓,現在已是深夜十點了,沮喪、失望加上飢餓,激怒了一向優雅冷靜的他。
該死的公寓、沒有藝術氣息的房東!沒聽過什麼叫天籟之音嗎?他忍不住在心裡詛咒著。
入冬後的夜有些濕冷,街道顯得十分淒清,他看見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館,毫不考慮就走了進去,找不到住的地方,乾脆就在這家咖啡館窩到天亮算了。
喝完一杯醇濃的咖啡以後,邵雍疲憊不堪的心情才得到了些許的安慰,他拿了店內每份報紙,專心尋找租賃那一欄,看看在這個住宅區裡還有沒有他沒發現的漏網之魚。
咖啡館門上的風鈴一陣叮叮作響,他下意識抬頭望了一眼,推門而入的女孩子有點眼熟,他仔細確認,很驚訝這個女孩子居然是「妍歌」?!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當時的她「聽」起來像個沒有安全感、畏縮怯懦的女生;第二次見到她,那時候的她模樣看起來像被搶走了心愛的寵物那般可憐兮兮;現在又看見她,他已經是夜海豎琴樂團裡的豎琴手了,而她看起來卻像童話故事裡被軟禁在閣樓裡許久的少女,似乎極需要人疼惜,極需要人照顧。
她買了一份美式鬆餅,一手抓緊胸前的外套推門走出去。
十一點多的深夜,冷清的街道上她這樣的女孩子走著,讓他覺得不太放心,反正時間多得很,乾脆結帳陪她走一段路再回來。
她雖然並不認識他,但他卻已把她當成熟識的朋友了,不由自主想盡點基本的道義責任,安全護送她回家。
她和他之間隔了十步的距離,一前一後,慢慢走在紅磚道上,五分鐘後,她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帶著戒慎和疑懼。
他善意地朝她笑了笑,不料她的神情卻顯得更為害怕,飛也似地奔跑起來。
邵雍肩上背著沉重的豎琴,沒辦法跟著她跑,正打算放棄護送時,驀然聽見前面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叫,他放下琴,疾奔過去,赫然看見一個身披風衣的裸體男子,把自己全裸的正面興奮地對著躲在牆角的妍歌,一面發出猥褻的笑聲。
邵雍一陣嚴重的反胃,同樣是男人,但這一幕還真是令他倒足了胃口。
「拜託——」他一把扯住暴露狂的風衣後領,用力朝後一扯,輕而易舉地把整件風衣全部扯了下來,他把風衣往後一扔,乾脆讓暴露狂一次露個夠。「別帶著一小根鑫鑫腸到處現實,你不丟臉,我還真替你覺得羞愧。」
沒有風衣遮蔽的暴露狂突然慌張失措起來,兩手緊緊摀住重要部位,嚇得像只驚弓之鳥,撿起地上的風衣立即拔腿就跑。
「等你磨練到博客火腿的等級時再出來秀啊!」邵雍對著倉皇而逃的背影笑著大喊。
妍歌瞠目結舌地看著邵雍,愣愣地上下打量他,歷經過暴露狂的驚懼過程,邵雍那一身雪白的V 領T 恤和黑色長褲的打扮,以及有著潔白牙齒的笑容,在她眼中呈現出乾淨清爽、完美可親得恍似天使的形象。
「還好嗎?住哪裡?我送你回去。」邵雍微彎著腰看她。
他的靠近,讓妍歌藉著微弱的路燈仔細看清楚了他的長相,他有張很乾淨漂亮的臉,稱他帥哥都嫌俗氣了點,特別是他的眼睛,深邃得比黑夜還深,其中散落著點點星光,直教人淪陷。
「你等等,我去撿回我的琴。」邵雍拍拍她的肩,彷彿舊識,對她露出了安撫的笑容,回身跑向半躺在紅磚道上的琴箱。
妍歌怔怔地看著他修長的背影,陡然一呆,看見他把頭髮束成了馬尾巴,而且……那是一條好長好長的馬尾巴,這個男人的頭髮居然比她還長!
她像個傻瓜一樣盯著他看,直到他背起琴箱優雅地回到她面前。
「走吧。」他又露出好看的笑容。
妍歌回過神,像被他的聲音給催眠了似的,恍恍然地往前走。
「這條街沒什麼商店,你一個人太晚出門很危險。」
他溫暖的聲調讓妍歌有種錯覺,好像已和這個男人認識了不只一年。
「因為餓得有點胃痛,不得不出來買點東西吃。」她輕聲回答,態度並不如他那麼自然。
「噢,對了,你的鬆餅。」他把剛剛撿在手上的鬆餅遞給她。
「謝謝。」
兩個人默默走了一段路,昏黃的街燈將他們的影子投在地面,一高一低,她盯著他背著琴箱的影子,看起來就像個聖誕老人。
「你住在這附近嗎?」妍歌勉強自己問個問題來打破沉默。
「不是,我到這裡找房子住。」
「找房子?」
「嗯,不過很難找,被拒絕了一整天。」
「為什麼?」
「我是夜海豎琴樂團的成員,平常練琴的時間很多,房東怕我的琴聲吵到鄰居,所以不租給我,想不到這年頭琴聲倒變成噪音了。」他自我解嘲地一笑。
妍歌腳步漸漸放慢,然後尷尬地停下來。
「你家到了嗎?」邵雍望了望左右兩側同型同款、獨幢獨院的別墅型房子,微訝地望了她一眼。「這一區的房子蓋得相當漂亮。」他眼角餘光瞥見了掛著風鈴的那一幢樓門前貼著張紅紙,好奇地湊上前看了看——二樓分租,限單身年輕女性,意者電詢——××××—××××「太好了!天無絕人之路。」邵雍喜出望外,見屋內亮滿了燈光,便急忙接了按門鈴。
在悠揚的門鈴聲中,他聽見身後的妍歌輕輕說:「你……不用按了,這裡就是我家。」
他驚訝地回過頭,愕然地看著她。
「真巧。」他大膽地看進她的眼底,她飛快地垂下眼睫,連忙避開他的注視。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低著頭側身避開他,拿出口袋中的鑰匙插進鎖孔。
「喂、喂,你知道我在找房子,能不能把二樓分租給我?」他急忙攔下她。
妍歌咬著唇,手指指著紅紙上的「單身年輕女性」幾個字。
「你放心,我絕對是個你可以全心信賴的正人君子,我現在急需要找一間附近的房子住,你幫幫我的忙,好嗎?」他情急地握住她纖細的手臂。
妍歌指了指抓在她手臂上的那隻手,忍著笑,正經八百地說:「說自己是正人君子還動手動腳。」
「對不起。」他急忙放開。
「坦白告訴你好了,我父母已經移民美國,這間屋子裡只有我單獨一個人住,所以租給男人非常不方便。」
「既然你坦白告訴我,我也坦白告訴你好了,我受邀加入夜海豎琴樂團,這個樂團就在隔壁那條街,為了以後排演練習方便,只有這一區的房子最適合我住,請你相信,我真的不會對你有什麼不良的企圖。」他說得真摯誠懇,這是最後一個機會,非要抓住不可。
妍歌深深呼吸。
「我相信你是個正人君子,也相信你不會對我有什麼不良的企圖,我不相信的人其實是我自己。」她說話的表情變得坦然而且自在多了。「你是個太有魅力的男人,對我來說是個極危險的人物,不符合分租的要求。」
邵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明白了什麼。
「你怕愛上我?」他挑起半邊眉,眼神耐人尋味。
「或許。」她聳聳肩,略帶羞赧地一笑。「感情的事是很難說的,將來誰會愛上誰都是未知數,就算你篤定自己絕不會喜歡上我,但我卻不一定敢這麼對你說,我不想給自己愛上你的機會,所以請別為難我了。」
「你的論調實在很奇怪,你不想愛上的究竟是『男人』還是『我』?」他雙目炯炯地注視著她。
她蹙了蹙眉,咬著嘴唇說:「這有什麼分別嗎?你就是男人,男人就是你。」
邵雍大大地歎了口氣,這個怪女孩該不會是因為那兩次的背叛事件而把自己搞成這麼怪的吧?簡直把男人當成變種蜥蜴那樣惟恐閃躲不及。
他的視線投向這間爬滿了紫蔓的雙層樓別墅,淡色系的窗簾、木質的窗框,窗前的花架上栽滿了花草,他的心已經愛上這幢雅致的小屋了。
「你家這樣的獨幢別墅真的非常適合我,練琴也不容易吵到左右鄰居,真的不願意考慮租給我?只肯租給單身年輕女性?」他攤開手,再一次請求她,神情已有明顯的失落。
妍歌側頭想了想,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我也會考慮租給同志朋友,同志朋友大部分都很溫柔可親,比一般男人和女人都更沒有殺傷力。」
就是那麼電光石火的衝動,邵雍毅然決然豁出去,決定不擇手段也要租到這間房子。
「嗨,我叫邵雍,雍容華貴的雍,很高興認識你,I'mgay!」他伸出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露出陽光般璀璨的笑容。
「你騙人!」妍歌驚呼,錯愕地瞪著他,根本不相信。
「沒有騙你,如果不是你這麼歡迎同志成為你的室友,我也不敢正大光明承認自己的性取向啊。太好了,總算找到房子可以住了,小姐,像你這樣願意大方接納gay 的人不多,我真是太幸運了。」他開心地倚在門邊等她開門。
妍歌用懷疑的眼光看他,他的確擁有gay 的某些特質;帶著柔性的俊美、溫柔的眼神、體貼的舉止、比例完美的修長身材,他甚至還彈奏女性化的樂器——豎琴,可信度是很高了。
前陣子她和儷菱還曾經開過玩笑,惋歎著完美的帥男人為什麼好多都是不喜歡女人的gay ,害她們只能遠遠欣賞卻近身不得,想不到此時此刻,在她面前就活生生出現了這號人物。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隨口亂說的話居然被他當真了。
「不必怕我,你只要用平常對待同性朋友的方式對待我就行了,說不定我們能成為好朋友喔。」邵雍再接再厲,試圖說服她。
好朋友,這個名詞曾經是怎麼樣的傷害過她。妍歌在心底微微歎著氣,也好,知道他是gay 以後,情緒明顯不再那麼緊繃不安了,多數男人應該還是喜歡女人居多的吧,總不至於連gay 都有本事搶走她未來的男朋友。
「歡迎你,請進。」她打開門,大方地邀他入內。
邵雍如釋重負,扛著偌大的琴箱走進屋裡。
「你的客廳好可愛。」他環視一圈,衷心地讚美。
這一句讚美,讓妍歌愈來愈肯定他的性取向了,果然是gay ,一般男人哪會欣賞她這種充滿夢幻少女的浪漫裝飾。
「很高興你喜歡。」她陪他在柔軟的雙人布沙發上坐下,以前和儷菱兩個人窩在雙人沙發上看電視也從來不覺得擠,可是現在邵雍的長手長腳就佔據了沙發的三分之二,她莫名其妙被擠到了沙發的邊邊去。
兩個人靠得太近了,只隔著一束月光的距離。
「好香的味道。」他忽然轉過頭湊近她,用一種無邪的口吻問:「是你身上的香味嗎?」
「噢,那只是沐浴乳的香味,不是什麼特別的香水。」妍歌渾身感到一陣燥熱,見他身邊除了琴箱以外什麼多餘的東西都沒有,立即掉開令她尷尬的話題。
「你的行李呢?」
「燒光了。」
「什麼!」她嚇了一跳。
邵雍微微一笑。「之前租的房子燒掉了,只搶救到我最重要的財產,就是這把琴,無所謂,衣服雜物重新買過就行了。」
「噢。」她的眼珠瞪得圓滾滾的,驚異地打量著他,很同情地說:「想不到你有這麼坎坷的遭遇。」
「是啊,如果你再不把房子租給我,我今天可能就要露宿街頭了。」雖然可以在二十四小時咖啡館待上一夜,但他還是誇張了點,企圖誘發她的同情心。
「我不知道你的遭遇呀。」妍歌垂下頭,有些抱歉。
邵雍微怔,沒想到她居然把他所開的玩笑和所說的謊言全部當真了,她到底是心無城府,還是太天真爛漫,竟然毫無防備之心,他不由自主的注視那張帶著歉意的柔美臉龐,心臟忽然間急跳了一下。
為了能住進這幢屋子裡,他覺得自己彷彿對她說了一個泯滅人性的謊言。
「你呀,千萬別濫用你的同情心,別老是當個爛好人。」他忽有所感地訓誡起她,順便減輕自己的一點罪惡感。
妍歌眨了眨眼睫,霧煞煞地看著他。
突然間,她張大了口,把自己擠向沙發的更邊邊去。「你難道在暗示我……
你其實是個壞人。「
邵雍微怔,大笑了兩聲。
「你想太多了,壞人是那個暴露狂,我可是個有紳士風度的好男人。」
「誰知道你是不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說不定你和那個暴露狂是一夥的。」
她抱緊沙發的扶手,小心謹慎地盯著他看。
邵雍挑了挑眉,不以為意,反而露齒而笑,十分讚賞地說:「會朝這個方向想是正確的,也許社會上就真有這樣的人,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會錯,不過我從裡到外都是羊,這你可以放一百八十個心。」
妍歌被他逗笑了。
「先告訴我,租金貴不貴?」他問。
三樓全部歸你使用,有陽台、衛浴,還有一個小廚房,租金一萬五千,押金兩個月。「她機械般地說完,旋即想到了什麼,鄭重地加上一句:」別把男朋友帶回來,我不喜歡太多不相干的人介入我的生活,你跟男朋友想做些什麼事請另外找地點進行。「
「OK!沒問題。」他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然後拿出皮夾,抓了一把鈔票放在桌上。「先給你三萬,其餘的能不能讓我欠著?我已經快累瘋了,先讓我上樓休息好不好?」
妍歌都還沒來得及點頭答應,他就逕自扛起琴箱走上樓了。
她盯著那疊鈔票,發呆了好一陣子,至今仍不敢相信一個名叫邵雍的gay 會成為她的房客,要是被儷菱知道了肯定會指著她的鼻子狂笑不止。
雖然圖書館裡有個男同事是gay ,但面對每天朝夕相處的gay 畢竟不同,不過擦不出火花是絕對肯定的。
她把錢隨手塞進抽屜裡,準備泡杯咖啡配鬆餅吃,忽然想起樓上的彈簧床還沒鋪上床單和床罩。
她立刻從置物櫃中搬出一套乾淨的床單和棉被,猜想他應該連毛巾和牙刷都沒有,於是順便挑了一支牙刷和一條厚毛巾一起送上樓。
琴箱直挺挺地站在牆邊,她在虛掩的門外輕喊了兩聲——「邵雍、邵雍。」
門內沒有回應,她輕輕推開門,看見邵雍躺在什麼都沒鋪的彈簧墊上沉沉地睡著了。
這是她住了六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間,卻因為他的出現而變得陌生起來,月光透過窗子柔淡地灑在他身上,增添了不真實的神秘色彩。
她按捺著不安的心跳,動作很輕很輕的替他蓋上棉被,唉,像邵雍這種男人不當女人的情人是太暴殄天物了。
他身上有種深沉卻又善良的氣質,那種光芒即使在白天也擋不住,她不自覺地湧起一股心碎的感覺,這男人——是個gay 呀!
她把床單放在椅子上,把毛巾和牙刷放進浴室裡,悄悄地關上門下樓,想起了他幽默的「鑫鑫腸」和「博客火腿」,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5:01
第二章
「阿南,你有男朋友嗎?」孫妍歌吃午餐時,悄悄問著身邊蒼白瘦弱的男生。
「幹麼突然問我?」阿南壓低聲音,緊張兮兮地左右張望。
「你的男朋友叫什麼名字?」妍歌不死心地又問。
「你到底想幹麼?」好不容易有份正當工作的阿南,一點也不希望自己是gay的身份曝光。「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我的秘密。」他聲色俱厲。
「我既然答應你,當然不會洩漏出去。」她心不在焉地吃著面。
「那你問我男朋友的名字幹麼?」
「沒什麼,基於對朋友的好奇而已。」她莫名其妙地希望邵雍不是阿南的男朋友。
「高牧原。」他輕輕說了。
妍歌微微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叫邵雍,她忽地一呆,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腦子裡整天就繞著這個名字打轉,今早她在客廳茶几上留下大門鑰匙,鑰匙下壓著一張寫給他的紙條,不知道他看見了沒?她又陷入了冥想狀態。
「妍歌,明天開始不跟你吃飯了。」阿南突然說。
「為什麼?」她紛亂的腦子清醒了。
「我跟你走得太近,不知情的人都以為我們兩個人在一起。」
「那有什麼關係,我又不介意。」
「可是聽說新來的圖書管理員很喜歡你,一直打聽你的事,我不想當你感情路上的絆腳石。」阿南說得一本正經。
妍歌努力在腦子裡拼湊那個圖書管理員的模樣,可是一直想不起來。
「別理他,反正我對男人失去信心了,現在根本不想交男朋友,我寧願和你在一起更舒服自在。」
「你太鑽牛角尖了,唉,沒想到讓兩顆老鼠屎壞了我們一鍋粥。」
妍歌笑了笑,思緒繞呀繞,又繞回邵雍身上。「阿南,你認不認識一個彈豎琴的gay ?」
「彈豎琴,嘩,那是一個多特別的人,你認識嗎?快點介紹給我——」阿南一股興奮狀。
不行,妍歌直接在心裡拒絕了,要是阿南看見邵雍,說不定會迷上他而移情別戀,而且邵雍也說不定已經有男朋友了,幹麼多一個人來陪她心碎。
她揉了揉阿南的頭髮,笑說:「我也不認識他呀,還有,你不能這麼花心,要對男朋友忠實一點。」
「噓,有人過來了。」阿南抓下她的手,飛快地端正坐好。
「孫小姐,不知道有沒有榮幸和你一道用餐?」
妍歌抬頭看了一眼說話的男人——高瘦、年輕、斯文,看起來就像瓊瑤連續劇裡的樣板白馬王子。
「很抱歉,我已經吃飽了,你慢用。」她起身,一手端著餐盤,一手拉起阿南的手,挽著他逃之夭夭。
「幹麼這樣,他就是那個很喜歡你的圖書管理員呀,長得還滿英俊的。」阿南細聲細氣地說。
「我現在還沒有準備好再談個戀愛,等以後再說。」
「你等了兩年還不夠啊,還想等多久?」
「我才二十四歲,急什麼。」
「不是年齡的問題,而是心態的問題,你不覺得談戀愛是件非常快樂的事嗎?
世界都變得很美好、可愛。「阿南的表情認真得像個傳教士。
「我不覺得,前兩次戀愛讓我好像走了兩趟地獄,只有水深火熱,根本沒有快樂可言。」她只相信自己的感受。
「你唷……」阿南搖頭歎氣。「快找個男人談戀愛吧,再這樣下去你會變成一個怪怪的老處女了。」
「你好嗦,不理你了。」她忽然覺得焦躁起來,老處女,她真想變成一個老處女嗎?
她神經質地用力扳住阿南的肩膀,很認真地盯著他看。「阿南,萬一我很老很老了還嫁不出去,你願不願意娶我?」
「你神經病啊!」阿南像甩一隻蟑螂那樣甩掉她的手,哇哇亂叫。「別以為我是gay 就可以亂開玩笑,討厭,我不是雙性戀,怎麼能答應你,就算真有人是雙性戀你也絕對不能嫁給他,雙性戀的人比同性戀更可惡。」
妍歌怔忡出神著,唉,為什麼應該是粉紅色的愛情,在她的生命中都一直是灰色的呢?到底色彩繽紛的愛情會不會走進她的生命裡?
下班以後,孫妍歌到超市繞了一圈出來,提了一大袋食物回家。
一開門,她就聽見二樓傳來豎琴輕柔低沉的樂音,她從不知道豎琴的聲音是那麼溫暖、浪漫、纏綿,讓她有種彷彿置身希臘神話故事中的錯覺。
她在沐浴於夕陽餘暉中的廚房裡做菜,搭配著典雅的豎琴樂曲,聆聽著宛如天堂般的音樂,冰砌許久的心牆奇異地在這一刻暖化了,心境有著前所未有的自在和平靜,靈魂也無比輕盈,像要飛出去。
樂音停了,她聽見邵雍下樓梯的聲音,腳步聲正朝廚房走來。
她回頭,看見邵雍穿了新的T 恤和牛仔褲,對她綻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你回來了,我在樓上聞到好香的味道,忍不住就被吸引過來了。」
「我在燉咖哩,你還沒吃飯吧?一起吃啊!」她努力把邵雍和阿南畫上等號,試著讓自己擺出最自然的態度。
「我要不要另外付費?」他靠著流理抬,滿含著笑意問。
「不用,你只是吃我剩下的晚餐,反正吃不完倒掉也浪費。」她垂下眼睫,笑意不知不覺浮上嘴角。
「哇,你是我見過最毒又最慷慨的房東了。」他揚眉大笑。
「好說。」她端起鍋子,笑著命令他。「你幫我拿碗筷。」
「等一下。」他從她手中接下滾燙的熱鍋,理所當然地說。「鍋子我拿,你拿碗筷。」他揀危險性最高的工作來做。
妍歌呆了呆,這種內外兼俱的男人,想讓她不迷惑都難,她甩甩頭,硬是甩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奇怪,和阿南在一起非常輕鬆自在,可是和邵雍在一起卻總是會意亂情迷。
不行,她必須用超越性別的方式面對他,否則她將無所遁形。
「妍歌,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咖哩燉肉的手藝還不錯。」他的眼裡有讚賞,用心吃著她替他搭配的通心粉和蔬菜面。
她的心一動,他果然看過她寫的紙條了。
「以前和室友最喜歡煮東西吃,可惜現在她嫁人了。」儷菱遇見中規中矩的好男人,家境富裕,又極度迷戀她,於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火速地把自己嫁掉。
「你父母為什麼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台灣?」他正經地凝視著她。
「因為我不喜歡美國,我不喜歡寄人籬下的感覺,在這裡,我可以隨心所欲讀很多我喜歡的中文書。」她埋著頭,一心一意吃麵。
「你不覺得孤單嗎?」
「還好。說說你的事吧?」她巧妙地避談自己,專心地盯著碗裡那塊馬鈴薯。
「我父母離異了,爸爸在法國,媽媽在美國。」他坦率地說。
「那你又為什麼一個人在台灣?」她微愕。
「我小時候跟著媽媽住在美國,可是十四歲那年,我媽在改嫁前一個月就把我送回台灣給外婆照顧,從此就留在台灣唸書了。」他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邊專心誠意地把碗裡的咖哩燉肉全部殲滅。
「你不是和外婆一起住嗎?為什麼還要到處找房子?」
「我外婆去年去世了,房子是舅舅和舅媽的,我和你一樣,不想寄人籬下。」
他舀了一碗濃湯喝,眼瞳認真地盯著她看。
她迅速低下頭,訥訥地說:「是不是……你不想讓親戚知道你是gay ?」因為阿南就是這樣,逃避著自己的親人。
邵雍差點把滿口的濃湯噴出來,他幾乎忘記自己對她撒的謊了。
他清了清喉嚨,乾笑了兩聲。「那倒不是重點,主要是因為樂團這一年來都在錄製音樂CD,我必須做些編曲等等的工作,很需要安靜獨立的空間。」
「你學豎琴多久了?」她很好奇。
他側頭一想,很認真地計算著。「在美國的中學學了兩年,回台灣以後光找老師就找了一年,到現在為止大概已經有十二年了。」
「豎琴是很困難的樂器,你為什麼有興趣?」她覺得自己像採訪記者一樣;而他倒是個很合作的受訪者,有問必答。
「我在美國的鄰居是非常知名的豎琴音樂家,有天跑到她家玩,無意間彈了一下她的琴,她居然就說我非常有天賦,然後莫名其妙就這樣開始學起來了,回想起學琴的過程很痛苦,初學時兩隻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輪流起水泡,痛得只能拿叉子吃飯,然後是眼睛對四十七根弦的精確辨識,要能完整彈奏一首曲子必須經過一段很長的路。」
妍歌越聽越覺得有趣,他低沉輕柔的聲音聽起來就像由豎琴彈奏出來的古典音樂,讓她完全陷入他營造的浪漫情境中,她必須很用力,才能把略帶膚淺的崇拜眼神給壓抑住。
「男生彈豎琴實在很奇怪,豎琴這種優雅的樂器會讓我直接聯想到天使和長髮美女。」她還是情不自禁露出崇拜的眼神,對他這個人愈來愈感興趣了。
「這就是教授要我留長髮的原因。」他修長的雙手交握著,微微一笑。「團員清一色是長髮女生,為了舞台上的整體美感,所以教授要我留長髮跟大家配合。」
「哪有這種事?」她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如果大家都穿長裙,你也要跟著配合嗎?」
「不必懷疑,我已經穿過兩次長裙登上國家音樂廳了。」他邊說邊朗聲大笑。
妍歌驚愕地挑起眉毛。「太離譜了,我才不相信!」
「真的啊!」他邊說邊笑,忽然想起了什麼,笑得更大聲,說:「第一次穿的時候很不習慣,下舞台的時候還絆了一跤,結果有一半以上的女團員都看到我的四角內褲了。」
妍歌噗哧一聲大笑出來。
「我根本不知道女生穿的裙子這麼不安全,才跌一跤就全部春光外洩,幸虧不是被觀眾或記者看見,否則我鐵定上藝文版的頭條。」他自己都說得笑彎了腰。
妍歌忍不住跟著笑趴在桌上,她忘形地抓住他的手,輕輕搖撼著。「你真笨,上頭條不就紅了嗎?一夕之間全台灣的人都會認識你。」
邵雍微微一怔,感覺到握著自己的那隻手柔軟而滑膩,視線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她眉尖眼底的笑意點亮了她的眼瞳,令他有一瞬的迷惑。
當妍歌意識到自己不經心的舉動時,隨即把手抽回來,收起了笑。
「對不起。」她匆匆道歉,手忙腳亂地收拾桌上的餐盤。
「你做飯很辛苦,所以碗應該由我來洗才對。」他又開始發揮他的紳士風度,替她收拾碗筷。
「沒有關係,我洗就行了。」妍歌體內的傳統因子在作祟,總覺得洗碗這種事似乎不該由男人來做。
「這就是東西方女子的差別,西方女人一定會要求公平分攤家事。」他不由分說就動手開始洗碗。
妍歌傻傻地站在流理抬前,低低說:「那應該是情人或夫妻之間才會有的要求,我是你的房東,不一樣。」
邵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沒什麼不一樣,在我眼裡你只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孤單寂寞的女人。」
她的心猛地一窒,有一刻想叫他住嘴,很想叫他別再用那種溫柔的語氣來呼喚她的靈魂了,那將會把她冰封的心寸寸融化,融化了以後能存放何處?
明明和他的距離這麼近,近到可以聽見他均勻的呼吸和穩定的心跳,但其實兩人心靈之間的距離卻是那麼遙遠。
這種孤單和寂寞更令她感到難受。
「我有一個好朋友,叫阿南,他和你一樣,是gay.」她仰頭看他。
邵雍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表示瞭解了。「你想說什麼?」他繼續認真洗碗,動作乾淨利落。
「我想說,超越性別的知己朋友是人類情感關係中的最高境界。」她靜靜地說,卻隱約聽見心底深處傳來碎裂的聲音。
「嗯,我同意。」
「那……以後我們就成為超越性別的朋友關係好不好?」她正經八百地說,一邊擦拭他洗好的碗盤。「噢,好啊。」邵雍被迫回答,覺得有點懊惱,當初隨口說出來的謊言莫名其妙被擴張了,她居然想跟他成為超越性別的知己朋友。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他根本沒試過。
妍歌深吸口氣,彷彿非要這樣確定過兩人之間的關係,才有辦法說服自己放棄所有對他的邪念。
「邵雍,你的衣物都買齊了嗎?如果有我需要幫忙的地方千萬別客氣,一定要告訴我,有時間我也可以陪你去買。」她變得熱情起來,甚至大大方方地說。
一間屋子裡的所有器具,包括電視、冰箱、洗衣機、廚房統統都授權給你使用,我是房東,我說了算。「
邵雍一臉大受感動的表情,他傾身向她,眼中笑意閃爍,意味深長。「我應該早點認識你的,說不定霉運會跟著少一點。」
他那雙深湛如黑夜的眼眸凝視著她,她驟然覺得燥熱,怕是自己臉紅了,立即匆匆轉過身,把拭乾的餐盤一一放進烘碗機裡。
門鈴的響聲把妍歌從尷尬的氣氛中解救出來。
來人是沈儷菱,提著兩個紙袋放在茶几上,自顧自地說著:「妍歌,明天我要跟我老公去香港,這裡有幾本書幫我拿回圖書館還。還有啊,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這邊有一鍋我燉的十全大補烏骨雞,記得把它吃完喔。」
「去香港?」妍歌蹙了蹙眉尖。「你要去多久啊?」
「一個月,說不定會更久……」儷菱頓住,眼睛突然瞪得斗大,驚愕地張開了嘴,看著邵雍從廚房走出來。
「噢,對了,儷菱,他是我的新房客,叫邵雍。」妍歌急忙替他們兩個人介紹。
「邵雍,她是我的前任房客,叫沈儷菱。」
「嗨,你好。」兩個人彼此有禮地打了聲招呼。
「妍歌,我不打擾你們說話,先上樓了。」邵雍禮貌地點點頭,帶著無與倫比的優雅笑容朝樓上走。
沈儷菱滿臉驚訝地瞪著妍歌。
「你什麼時候把房子分租給男人的?」她抓住妍歌嚷嚷起來。「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件事?快告訴我這個帥得不像人的男人是誰?」
「拜託你別那麼興奮好不好,他是個帥男人沒錯,同時也是個gay ,這樣你該瞭解了吧。」她真不知道自己該覺得無奈還是好笑。
「啊!怎麼……又是……」儷菱一副快昏倒的表情。「為什麼一大堆俊美的男人都是gay 呀,分明就是生來讓女人心碎的。」
妍歌苦笑著。「你放心好了,我會努力把他當成姐妹來相處,反正就像和阿南在一起一樣,應該很容易的。」
「天哪——」儷菱搖頭看她。「什麼時候才會有適合你的男人出現呢?要那麼多姐妹幹什麼?你有我一個就夠了,當心阿南和邵雍也有可能成為你的情敵唷。」
「是啊。」妍歌因她的話而震顫著,像聽見一句可怕的預言似的。
「好了,不多說了,我老公的車在外面等我,我走嘍!」
「真討厭,嫁了人以後總是這樣來去匆匆的。」妍歌埋怨。
「沒有辦法,這就是女人的宿命啊,將來你也會一樣的啦。」儷菱臨出門前又回頭叮嚀著。「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頓了頓,又加一句:「『心』也要照顧好喔!」
「胡說八道什麼!」妍歌笑著推了她一把。
儷菱笑著走出大門,朝她揮了揮手,鑽進黑色的賓士轎車裡。
不愧是她的知心姐妹,有一點風吹草動都隱瞞不了。
「心」要照顧好——真有那麼明顯嗎?她愈來愈感到困惑了。
邵雍拿出從樂團帶回來的樂譜,準備將剛去世的西班牙國寶級盲人作曲家JoaquinRodrigo所寫的阿蘭費茲協奏曲改編成熱情飛揚的佛朗明歌節奏,前兩個樂章已經完成了,他打算著手編寫第三樂章。
翻動樂譜間,一張小紙條輕輕飄在地板上,他撿起來重看了一遍,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
邵雍:這是大門鑰匙,未來的「同居」生活盼能相互扶持。
你的房東孫妍歌他從來不曾刻意追求過任何一個女孩子,也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女孩子一見鍾情過,曾經交往過的兩個女朋友都是感覺不錯就在一起,感覺消失了就分手,跟愛情無關。
他相信自己對孫妍歌的感覺也絕對不是一見鍾情,但是,他開始意識到,有某種異樣的感覺在漸漸蔓延了,一個曾令他嗤之以鼻的爛好人居然煽起了他心裡的小小騷動。
以前的女友像意大利協奏曲,華麗而且輕快,一再地令人驚艷,孫妍歌卻像一首澄淨淡雅的古情詩,幽微、細膩、纏綿,得用「心」去讀才能讀出精彩之處。
想起晚餐時她說話的樣子,喝湯的樣子,笑不可止的樣子,還有和他的目光玩捉迷藏的樣子,忍不住微笑起來。
他繼而想起耶誕節後將舉行的國際大賽曲目,C 小調奏嗚曲,需要每根手指仔細彈奏出絕對乾淨的聲音,他輕輕撥動琴弦,明淨、令人心曠神怡的琴音緩緩流瀉出來。
他沉浸在音樂無邊無際的想像裡。
樓下,把身子蜷在沙發裡的妍歌靜靜聆聽著屬於天堂的音樂,優美的旋律讓她彷彿置身在澄淨無雲的藍空之中,這種感覺像在天堂,她一點也不懷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5:15
第三章
他們真的開始用一種超越性別的方式共同生活了。
當兩個人都碰巧有空的時候,他們就會一起去超市買菜,然後一起研究各國美食料理,常常共進晚餐。
漸漸的,她知道他不喜歡日本料理,他知道她愛吃濃濃的酸辣料理,她知道他死也不吃生魚片,他知道她愛死了色香味俱全的沙拉大餐,她知道他討厭吃動物內臟,他知道她喜歡吃鴨舌頭。
自然而然的,兩個人開始無所不聊,他們閒聊的地點從廚房移到了外面的咖啡屋,用餐的地方也偶爾換到了附近的餐館,對吃都相當挑剔的兩個人,吃遍了台北市的特殊風味料理,北非摩洛哥菜、泰國菜、印度料理、法國菜、意大利菜等等,在分享美食的時候,兩個人也會談談最近的心情,聊聊過去的事。
妍歌漸漸養成了和邵雍商量心事的習慣。
而對邵雍來說,妍歌的深刻感性、深厚沉潛的心靈,也一點一點地吸引了他。
這天,他們照例約在住處附近的一家西餐廳裡吃晚餐。
妍歌吃著哈密瓜做成的甜點,神秘兮兮地對邵雍說:「你知不知道康熙皇帝最愛吃哈密瓜了。」
邵雍挑了挑眉,好笑地說:「你怎麼知道?他托夢告訴你的嗎?」
妍歌不理他的嘲弄,指著他水果盤裡的西瓜和芒果說:「他也喜歡吃西瓜和橘子,不過他很討厭吃荔枝和芒果。」
「嘩,你跟他很熟啊,知道得這麼清楚。」他對妍歌時常冒出來的怪話題覺得很有趣。「千萬別告訴我讀歷史系還得鑽研歷代皇帝的吃食。」
妍歌大笑著。「怎麼可能,那是因為我喜歡把每個皇帝當成朋友一樣去深入瞭解,這樣的歷史讀來才有趣啊。」
「那你知不知道乾隆皇帝愛吃什麼?」他隨口問。
「他愛吃藥膳。」她想都沒想。
邵雍一臉恍然大悟。「難怪能活到八十九歲。」
「你怎麼會記得他活了多少年?」她微訝,以前也曾和浩宇、小梓閒聊過這類的話題,他們通常都認為她很無聊,根本不會像邵雍一樣,會繼續回應她這種冷場的話題。
「我不記得我怎麼會記得,反正我就是記得。」他微一聳肩。「你因為對歷史人物感興趣,所以自然而然想研究他們,就像我因為豎琴的關係而想研究古埃及是一樣的,我很好奇古埃及人為什麼能創作出豎琴這種樂器,甚至流傳到歐洲被廣為接受,所以對古埃及文明研究了很長一段時間,你隨便挑一個法老王,我都能輕輕鬆鬆地把他的故事說給你聽。」
妍歌有種棋逢敵手的驚異與喜悅。
「原來你跟那些法老王也很熟。」她笑說。
「還好,像剛剛那塊牛排一樣,大概是七分熟。」
妍歌大笑,她從不知道和一個男人也能聊得如此愉快,心思輕飄飄的,靈魂也輕飄飄的。
「邵雍,一定有很多人迷戀過你吧?」她忘情地癡望著他,唉,上帝真愛惡作劇,怎麼能創造一個令女人心碎的男人。
「還好,也不是很多。」他笑了笑,一口氣幹掉盤子裡康熙皇帝討厭的芒果。
「最近我一直不敢讓阿南到家裡來,怕他見了你會愛上你。」
邵雍差點被一口咖啡嗆到。「不會吧,你想太多了。」
她支著下巴,像瞻仰著希臘神的表情。
「你漂亮得像洋娃娃,氣質出眾,又有紳士般的教養,跟我比起來就像兩個世界的人。」她不經心地吃了口甜點,啊,好吃,她真希望邵雍是這塊提拉米蘇,能讓她一口
就吃進去。
「拜託不要用那種形容女人的形容詞來形容我,很噁心。」他的表情嫌惡。
「是事實啊,阿南要是聽見我這麼形容他,他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她笑著說,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你的頭髮那麼光滑柔細,皮膚那麼漂亮,相形之下,我還真該感到羞愧,不過跟你一起出現在公眾場合都會忍不住驕傲起來,像這個餐廳裡起碼有一半的女孩子都在注意你。」
「我不喜歡被人盯著看,那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櫥窗裡的商品一樣任人欣賞,你不必有驕傲的感覺,這沒什麼值得驕傲的。」他把自己的甜點給她,他知道她喜歡這家餐廳的提拉米蘇。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浩宇和阿梓,他們幾乎不曾對她有過這麼細心的舉動。
「我以前的第一個男朋友沒什麼品味,第二個男朋友像個痞子,週遭的男生沒有人像你這樣體貼溫柔。」她又微微輕歎。
邵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目光深刻。
「別誤會!」她的臉微微一紅。「別擔心我會愛上你,哈哈,不會的,我當然還記得我們的關係是超越性別的好朋友。」
邵雍覺得有點頭痛,一旦不小心聊到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敏感話題時,妍歌就會立刻搬出這句話來。
其實,他有好幾次都想老實對她說清楚算了,但是目前他專注於早已決定要到美國參加的國際性大賽上面,無暇分心思考感情的問題,而且這場賽事關係到他能不能進入紐約的交響樂團,對他而言極為重要,目前除了專心練琴,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好分出來經營感情,所以決定等大賽結束後再對她坦承,和她之間的關係也只好暫時先維持現狀了,反正多等的時間也只是一個月而已。
這段時間以來,他很清楚超越性別的好朋友關係實在不適合他們兩個人,他對她的感覺早已經漸漸不再單純了,等大賽完以後,他決定向她坦承自己不是一個gay 的事實。
「妍歌,耶誕節過後我要到美國參加一場國際性的大賽,等大賽完後,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他認真地看著她。
「什麼話?為什麼要等到比賽完以後才能說?」她的聲音有點倉皇,一秒鐘之內就閃過好幾個念頭。「你是不是要搬出去?還是你有新的戀情了?難道你想把男朋友帶回來同居?」
邵雍忍不住大笑起來。「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拜託別亂猜好不好?」
「那到底是什麼事?」她很焦躁。
「這個大賽對我來說很重要,說不定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捩點,所以現在不能讓其他的事來分我的心,等我比賽回來以後再跟你說。」
「你存心吊我的胃口。」她認真抗議。
「對呀。」他笑著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會一直期待那天的來臨,然後,當好奇心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得到答案,你就會……」
「驚喜莫名!」她瞠大眼睛,很興奮。
「不知道。」他深深注視著她。「我不知道你會有什麼反應。」
她感到一種不明所以的緊張,究竟他想說的是什麼話?
「為什麼這麼神秘?」
「一點也不神秘。」他拍拍她的頭。「乖,別胡思亂想,快點吃完,我要回樂團排練了。」
「這麼晚了還要排練?」她看看表,快七點半了。
「嗯,十二月十日在國父紀念館的音樂會裡有一場我的獨奏,大概四十分鐘,我回來可能很晚了,你先睡。」
妍歌點點頭,每次聽見他這樣親匿的叮嚀,一顆心總會不由自主地悸動,最近他們對話已經愈來愈親密了,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他們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或夫妻吧?
她歎口氣,真覺得悲哀。
「妍歌,我看起來真的很娘娘腔嗎?」阿南突然靠近正在書架放書的妍歌,一臉委屈的模樣。
「誰說你娘娘腔?」妍歌愕然地停下放書的動作。
「就是二樓管理組那幾個老姑婆啊,我是不是掩飾得還不夠好?」阿南煩惱地撐著下巴。
「別理她們,她們一向很大驚小怪的,這點你又不是不知道。」妍歌拍著他的肩膀安慰。「其實你只是比一般男人秀氣斯文一點而已,還稱不上娘娘腔啦,別擔心啦。」
「最近管理組的主任一直注意我,弄得我每天心驚膽戰,昨天主任還突然問起我和你的關係,真討厭。」他撇了撇嘴。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們兩個只是普通的同事而已,沒別的呀。」
「那就好啦。哎,他們那些人就愛捕風捉影,傳些無聊的流言輩語來調劑生活,要怎麼傳隨他們去,別理會就好了。」她繼續放書。
「我猜主任是替何飛帆來求證的。」阿南輕聲而清晰地說。「我們平常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也許在別人的眼中會以為我們正在交往。據我所知,何飛帆暗地裡喜歡你很久了,所以找主任來探詢。」
何飛帆?妍歌側頭一想,有點印象的名字,好像就是那個像瓊瑤連續劇裡的樣板白馬王子。
她的確常常會在捷運站、附近餐館「巧遇」他,也常常會感受到他有意無意的目光,被男人注視的感覺很好,充分滿足她身為女人的虛榮感。
「妍歌,何飛帆得到了他要的答案,說不定很快就會對你採取行動了。」阿南笑著說,瞥見二樓兩個女同事又在對他們指指點點,於是給妍歌使了個眼色,轉身離開。
妍歌陷入了沉思,這陣子她的心幾乎都放在邵雍身上,思緒也都被他緊緊牽動著,完全忽略了何飛帆對她的好感。
如果真如阿南所說的,何飛帆會對她採取行動,她能接受他嗎?
她自嘲地笑了笑,或者一切都只是臆測而已,何必太自作多情了。
下班前一刻,花店的小弟送來了一束白玫瑰,指定要她簽收。
「謝謝。」她簽下自己的名字,疑惑地看著卡片上的字——「飛」。
她呆了呆,是何飛帆嗎?
她驚訝地望向管理組的辦公室,發現何飛帆正觀察著她收到花的反應,而整個管理組的人都圍在他身邊取笑打趣著。
她匆匆轉回視線,看見阿南對她擠了個鬼臉,一副「猜對了」的表情。
真的,何飛帆真的對她採取行動了,而且超乎想像的快。
下班的音樂聲響起,妍歌慌亂地收拾桌面,立刻抱著白玫瑰衝出圖書館,走出圖書館以後才發現外面下著毛毛細雨,她不肯回去拿傘,怕被同事取笑。
怎麼辦?她從來不曾收過男人送的花,這一束清香馥郁的白玫瑰擾亂了她的情緒,弄得她慌張失措起來。
她低著頭在紅磚道上迷惘地走著,落在身上的細雨愈來愈大,淋濕了她的頭髮,她一手抱著花,另一手拿起皮包遮在頭上擋雨,她現在只想趕快回家,很想知道邵雍會怎麼想?
她渾身濕淋淋地衝進家門,把白玫瑰放在茶几上,咚咚咚地就往二樓跑,一邊大喊著:「邵雍、邵雍,你回來了沒有?」
她一下子推開了虛掩的房門,驀然間呆站住,她瞪大眼睛,驚望著房中兩個只穿著內褲的男人,一個是邵雍,另一個不認識。
妍歌猛然抽氣,剎那間發出一聲狂喊,這聲喊叫震住了她自己,也嚇住了兩個驚愕的男人。她倏地掉過頭,狂奔下樓,這一瞬間,她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慌亂地衝進房間,死死地把門鎖上。
剛剛看見邵雍的頭髮是披散著的,她狠狠地咬著下唇,從沒有看過他散下頭髮的樣子,那姿態性感得幾近曖昧,他們……到底剛剛做了些什麼?
邵雍很快地追下樓來,他輕拍著她的房門,輕聲解釋道:「妍歌,你誤會了,他是我的大學同學……」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帶男朋友回來的嗎?」她呼吸急促,拚命忍下胸口奔騰的怒意。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女朋友也不行!」她低聲吶喊,握緊了拳頭。
「天哪,他也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只是淋了兩回來,兩個人剛好在房間裡一起換下濕衣服而已。」邵雍很有耐性地、溫柔地解釋。
妍歌咬著唇不發一語,她才不相信,哪裡就這麼湊巧,邵雍一定是騙她的,他怕被她趕出房子,所以一定是騙她的。
早知道他是gay 的不是嗎?她怎麼樣也不該出現這種激烈的反應,否則邵雍一定會看出她的不對勁,她這種反應和嫉妒吃醋有什麼兩樣?
她平穩住呼吸,試著用瀟灑的語氣說:「沒關係,下次你帶朋友回來時,記得要把門鎖好。」
「妍歌,你從來沒有直接衝進我的房間過,是不是有什麼事急著想告訴我?」
他靠在門板上柔聲問著。
妍歌發現自己的雙眼不知何時濕潤了,她拚命深呼吸,痛恨他在這個時候還這麼溫柔體貼,思緒條理還這麼明晰,他愈是對她溫柔,她的心就愈是難受。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有空再說也行。」她刻意讓回答聽不出任何情緒,不想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所以不動聲色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吧。
「我的大學同學在音樂系裡主修小提琴,他叫程新雲。」邵雍低低說著。
「我打算在下個月的音樂會上請他和我共同演出,今天主要是找他來商量音樂會的事,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
你是gay 啊,我怎麼能不胡思亂想——她把到口的話又嚥了回去,一點也不想讓邵雍知道她對他萌發的感情,阿南曾經對她說過,對於一個gay 而言,女人的愛是最可怕的負擔。
她慌亂的心情安定了下來,超越性別的朋友關係是她先提出來的,她怎麼能自己先推翻,一開始,她就知道邵雍是不能愛的人,結果還是愛上了也只能怪自己不夠小心,哪裡能怪到邵雍的頭上。
「我沒胡思亂想,只是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看見你們幾乎全裸的樣子,一下子嚇了好大一跳,對不起喔,我好像也嚇了你們好大一跳,哈哈!」她很努力地笑了兩聲。
「是嗎?」他戲謔著。「這樣就嚇得花容失色,你的定力也太差了吧。」
「你以為我像你這麼有經驗嗎?」她悶悶地。
「這種說法太曖昧了,什麼叫我這麼有經驗啊,我有什麼經驗?」他失笑。
「那是你的隱私,我怎麼會知道。」她低聲咕噥著。
邵雍無奈地歎口氣,算了,還是別再解釋了,免得愈描愈黑。
「等一下我們會到樂團去排演,晚餐我沒辦法陪你吃了,你自己要記得吃飯,別偷懶只吃泡麵。」
「拜託別用那麼親匿的語氣說話了。」妍歌發出微弱的呻吟。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幽幽地回答。
「桌上怎麼會有那把花?」
哈,他終於留意到了。妍歌強抑著情緒,說:「同事送的。」
「今天是你生日嗎?」他愕然問。
「不是。」
「送花的是男同事嗎?」
「是啊。」
「他要追你?」單刀直入的問法。
「可能吧,我不知道。」
「以後別再收人家的花了。」
「為什麼?」她微愕。
「你不喜歡那個人就別收他的花。」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他?我也許會喜歡上他也說不定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忽然衝口而出。
門外一陣默然。
好一會兒沒有聲響,她以為他走了,驀地把門打開,才發現他原來還靠在門上,她開門的力道過猛,邵雍反應不及,整個人撞上她。
妍歌低促地驚喊一聲,腳下一陣踉蹌,差點往後摔倒,邵雍很快地攬住她的腰站穩。
「沒事吧?」他緊張地問。
妍歌情急地攀住他的肩膀穩住自己,當掌心傳來溫熱的膚觸時,她才意識到他的上半身還是裸著的,他似乎是隨便套一件長褲就急著衝下摟,連頭髮都沒有扎,髮絲柔軟地披散在他的肩背上。
她的臉驀地一紅,呼吸頓時停止,體內泛起一陣強烈莫名的騷動,奇異的戰慄感從掌心傳遍了全身,他誘人、性感得令她無法移開視線,她無法呼吸,也無法眨眼,整個人像浴在烈火中,想逃,卻動彈不得。
邵雍沉默地凝視著她,她仰著緋紅的臉,微張著豐嫩的紅唇僅僅與他相距數寸,他體內的脈動加快,血液滾滾沸騰了起來,她顫動的長睫毛、迷亂的眼神,勾動了他想吻她的慾望,他慢慢俯下頭,想吻她,他們的唇幾乎要觸及,只差一點……「邵雍,你在幹麼,要不要走了?」
樓上傳來了詢問的喊聲打斷了意亂情迷的兩個人。
妍歌飛快地與邵雍隔開一大步,腦中的思緒像剛被一顆炸彈炸過,只殘存著一個疑惑,剛剛是怎麼回事?邵雍難道想吻她?是幻覺吧?
邵雍淡淡一笑,退出她的房間,仰頭對樓上喊:「來了,等我一下。」
「趕快上去換衣服吧,別遲到了。」妍歌匆匆堆出一臉笑意。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緩緩地走上樓去。
妍歌恍若失神地走到客廳,心不在焉地把花拿進廚房,恍惚地把白玫瑰一枝一枝插進花瓶裡,滿腦子拚命倒帶著剛剛的畫面。
一定是自己的幻覺沒錯,她這麼告訴自己,邵雍怎麼可能吻她,他也許只是剛好把頭低下來而已。
她聽見邵雍和他同學下樓、出門、關門的聲音,一股嚴重的失落感湧上心口,自己跟自己生起悶氣來。
她從櫃子裡拿出泡麵,氣呼呼地泡了兩碗。
「臭邵雍,你叫我別吃泡麵我偏要吃,我還要一次吃兩碗,氣死你也氣死我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5:46
第四章
當邵雍忙於演奏會的排練時,妍歌也忙於招架何飛帆每天送上一朵白玫瑰的追求攻勢。
對於何飛帆的追求,妍歌的態度是無可無不可,她在乎的不是自己內心的想法,反而是邵雍會怎麼想?
但是,她發現邵雍為了演奏會而變得瘋狂忙碌,最近每一天,她早上出門上班時他總是才剛睡下不久,一連幾天下來,她根本沒有機會和邵雍見面說上幾句話,更無法得知他對何飛帆追求她的事會有什麼想法了。
何飛帆的外型不錯,父親是某銀行的副理,母親是某中學導師,家世背景良好,兩個人的工作性質相同,工作夥伴和朋友也是重疊的,對妍歌而言是非常理想的交往對象,若要評分起碼能得到八十分的高分,不過最重要的是,他是個性向正常的男人。
儘管真正打動她心的人是邵雍,但一直很相信他是個gay 的妍歌,開始恐懼害怕自己會不可救藥地愛上他,而何飛帆的出現則給了她另一個選擇的機會,她深思,是不是該與何飛帆試著交往,才能免除自己落入一場絕望的愛戀。
她不斷告誡自己不能愛上邵雍,他只是個房客,而且是個不愛女人的房客。
為了不再讓自己的感情世界繼續荒蕪下去,也為了不再讓自己對邵雍的迷戀持續加溫,她必須抓緊何飛帆這個機會,借由他來替自己降溫,就算動機是自私的,她也必須這麼做。
就在邵雍每天幾乎早出晚歸的時候,妍歌也默默的接受了何飛帆的追求,她不拒絕他送的花,也不拒絕與他共進晚餐,若按下來何飛帆要求更多的約會和相處,她也一樣不會拒絕。
邵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家時,已經是半夜兩點。
在客廳昏暗的壁燈下,他看見電視還開著,而妍歌蜷縮在沙發裡睡著了。
茶几上的高腳花瓶裡插著一枝新鮮初綻的白玫瑰,他其實早就留意到,花瓶裡的白玫瑰每天都是新鮮的。
他在沙發旁蹲下,靜望著她沉睡中的臉,這幾天忙得沒有多餘的時間關心她,但他注意到了,她每天都帶回一朵白玫瑰,這個發現讓他不禁開始懷疑,她是否已經接受了那個男人的追求?
他看見她兩頰上染了層淡淡的玫瑰紅,像染上了愛戀的顏色。
她真的戀愛了嗎?
邵雍的懷疑變成了一種混亂的情緒,突然有種私有之物被掠奪了的感覺,他深深凝視著她的臉,指尖輕輕拂開她額前的髮絲,情不自禁地,他俯下頭吻了吻她的眉心,她沒醒,在這樣安靜的夜裡,面對妍歌嬌柔的睡容,一種原始的感動盈滿了胸腔,他的嘴唇掃過她的鼻尖,輕輕落在她的唇上。
他克制著深吻她的慾望,卻愕然發現仍熟睡中的妍歌緩緩開啟了紅唇,召喚邀請著他的舌尖,他的心臟猛烈狂跳了起來,忍不住輕輕攫住她的舌,享受著這一場誘人的邀約,他努力壓抑腹中竄起的火熱慾念,隱約聽見她自喉中發出了夢囈般的呻吟。
他倏地抽身而退,呼吸急促紊亂,怕突然驚醒的妍歌發現他無禮的冒犯。
妍歌仍陶醉在甜蜜的吻裡,並沒有完全甦醒過來,她嬌懶地吁了一口氣,微微睜開眼,看見邵雍就坐在她的身側。
「你回來了!」她嚇一大跳,整個人坐了起來。
「為什麼不回房睡。」他笑了笑,看來妍歌並沒有發現剛剛那個偷來的吻。
「晚上有部很棒的電影,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妍歌羞窘不已,她正夢見邵雍火熱地狂吻著她,那個夢好真實,彷彿嘴唇上都還殘留著那種奇妙的觸感。不知道邵雍坐在她身邊看了她多久?也不知道剛剛有沒有出現什麼失態的舉止被他瞧見?
「你回來多久了?」她的臉頰泛起一片暈紅。
「沒多久。你怎麼了?臉好紅。」他輕笑,有意試探她。
「是嗎?」她緊張地摸了摸臉,嗔笑著。「我剛剛做了一個很美妙的夢。」
「夢見什麼?」
「不告訴你。」她狡黠地望著他。
「噢,原來是春夢,所以才不告訴我。」他忍著笑。
「你亂說,才不是什麼春夢。」她捶了他一記。
「星期六晚上的音樂會你來不來?」
「好啊。」她開心地點點頭。
邵雍從皮夾裡拿出兩張門票給她。「找個朋友陪你一起來,萬一不小心睡著了還有人可以叫你起床。」
「討厭!」她大笑,表情豐富可愛。「就算再沒有音樂細胞也不會讓你難看的啦,放心。」
「你真的和『那個人』開始交往了嗎?」他指了指桌上的白玫瑰。
「嗯,試著交往看看,不知道我和他到底合不合得來。」她有點不自在。
「要不要說說看?」他鼓勵她,其實是想知道對手的底細。
「你現在有時間嗎?快三點了。」雖然真的很想和他說話,但又怕他太累了。
「不差這十分鐘,說吧!」他微一聳肩。
「他叫何飛帆……」
「何必非凡?真奇怪的名字。」光聽名字他就覺得不順耳了。
「不是那個非凡,是飛揚的帆船,飛、帆。」她用力解釋。
「一樣是很普通的名字。」他懶懶地說。
「我不說了,你一點聽的誠意都沒有。」她嗔氣地站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拉著她坐下,輕輕笑道。「繼續說那個飛帆,我不亂發表意見了。」
妍歌蹙了蹙眉,又咬了咬唇,這才慢條斯理的把何飛帆的家世背景簡單扼要說了一遍,才說完,她就開始關心起邵雍的反應。
「怎麼樣?你覺得他怎麼樣?」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他心底自嘲著,不管真話還是假話,都不是他所想說的真心話。
妍歌很認真地想了想,說:「真話假話我都要聽。」
「真話就是他的家世背景和你非常相配,假話就是他這個人挑不出什麼缺點,完美得一點也不適合你。」
「什麼話?為什麼他太完美就不適合我?」她爭辯著。
「不管真話還是假話,最重要的應該是你喜不喜歡他,如果你不喜歡,就算他有大富豪的背景也不適合你。你喜歡他嗎?」他一針見血地問。
妍歌深吸口氣,靜靜望著他。就是為了逃避可能愛上你的危險,所以非要喜歡何飛帆不可,這種絕望是你永遠不會知道的。她在心裡吶喊。
「和他吃了幾次飯,也聊過好幾次,我想我應該喜歡他,起碼一點也不討厭,雖然不像天雷勾動地火那樣瘋狂,不過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有種失落的惆悵感,她沒有必要欺騙邵雍,她只是在說服自己。
邵雍並不瞭解她的動機,也體會不出她潛意識裡對他的逃避,如果妍歌喜歡何飛帆,願意與他培養感情,他絕對有成人之美。
在處理感情的問題上,他一向不喜歡強人所難,也不喜歡爭搶、掠奪。
「妍歌,希望你找到的是一個好男人。」他用很深的目光看著她。
她點點頭,有些心神不定。
「早點去睡,很晚了,晚安。」他拍拍她的肩,緩緩起身走上樓。
妍歌望了白玫瑰一眼,姍姍地走進房裡,恍恍然躺下,順手抓來抱枕緊緊摟進懷裡,唉,好酸好澀的心情。
她所夢見的邵雍是個激狂似火、熱烈擁吻她的男人,難道,她只能在夢裡才能得到他狂炙的愛?
好後悔把房子租給邵雍,她低估了他的魅力,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若以結婚為前提,何飛帆的確是非常適合交往的對象。
他敦厚、謙恭、不多話,行為舉止有著來自母親規矩嚴肅的家教,也許是被父母親保護過度,他甚至還是個凡事都沒有主見的男人。
幾次約會下來,妍歌很不能忍受每一次都是由她開口發問。
「想去哪裡吃飯?」
「你說呢?」他總是這麼回答。
「我沒意見,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她總是客氣地反問一下。
「你選就好了,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他總以這句話終結討論。
然後,妍歌就必須絞盡腦汁去想一個吃飯的地點。
吃完飯後,兩個人又陷入另一個輪迴。
「吃完飯以後想做什麼?」妍歌問。
「你說呢?」又是老詞。
「看電影?逛街?還是回家?」這個男人必須出一個選擇題給他選,答案才會出來得快一點。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尊重你。」
如果說何飛帆很懂得尊重人,妍歌寧可他不要太過分的尊重她,那會讓她覺得他太沒有主見和想法。
「那就回家好了,我累了。」她一定會選一個答案,不想和他在討論事情上面進行一場永無止盡的輪迴。
「好,我送你回家。」他也永遠不勉強。
坐在何飛帆駕駛的車子裡,空氣靜得像要凝住。
當妍歌慢慢瞭解何飛帆的個性以後,才逐漸發現他的浪漫並不是天生的,而是被週遭的環境教育出來的,為了要把喜歡的女孩子追到手,所以他必須被迫浪漫,但是追到手以後就不同了,妍歌覺得,何飛帆就像一塊口香糖,初入口時甜得膩人,嚼得愈久愈無味。
邵雍就不同了,他像一塊提拉米蘇,好吃得讓她吃完還想再吃。
完了,她又下意識的想起邵雍,總是會不由自主拿他和何飛帆比較,其實這麼做對何飛帆本來就不公平,她喜歡的是邵雍,自然認為沒有一個男人能比得上他。
唉,她不能這麼不公平,總要給何飛帆多一點機會才行。
「覺得無聊嗎?要不要聽音樂?」何飛帆突然開口。
「好哇!」她有點心虛,不知道何飛帆是不是聽見了她的歎氣聲。
電台裡的女DJ介紹著一位天後級女歌手,彷彿葡萄酒釀成的歌聲輕飄飄地流了出來——王子挑選寵兒,外套尋找它的模特兒,那麼多的玻璃鞋,有很多人適合,沒有獨一無二,我是誰的安琪兒,你是誰的模特兒,親愛的,讓你我好好配合,讓你我慢慢選擇……妍歌微微一笑,這首歌詞真符合她目前的心境,她繼續聽完整首曲子,低喃地念著最後幾句歌詞。「嘴唇挑選顏色,感情尋找它的模特兒,衣服掛在櫥窗,有太多人適合,沒有獨一無二。」
「你喜歡這種歌詞嗎?」何飛帆轉過頭來看她。
「我很喜歡。」妍歌笑了笑。「這是一種情緒,懂的人自然就會懂了,寫詞的人是寫給懂他的人聽。」
「我覺得歌詞很怪,歌名叫『香奈兒』,更怪。」他發表評論。
「還好吧,每個人都在尋找適合自己的情人。」她幽幽地說,遠遠看見自己的家,看見沒有燈光的二樓,有些心煩意亂,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必須迅速尋找出一個解決之道來。
「飛帆,下星期六晚上有空嗎?」
「有啊。」他慢慢把車停在她家門口。
「那……陪我去聽一場音樂會,在國父紀念館。」
「好啊,雖然我不太懂音樂。」他笑了笑。
「沒關係,我也不太懂,就這麼說定了,晚安。」她開門準備下車。
「妍歌!」他突然叫了聲。
她回頭,看著他。
「我可以吻你嗎?」他一下子問出口。
妍歌呆了呆,氣氛突然間變得有些尷尬,她從來沒有面臨過如此難以抉擇的問題,通常情人之間浪漫的吻應該是不需要慎重其事地徵詢意見的,何飛帆把一個可能是唯美浪漫的親吻氣氛破壞無遺。
「我希望……」她本來想說我希望在一個氣氛更好的地方,不想在車裡,但是她忽然看見邵雍出現在黑暗巷道中的身影,原本有些煩躁的心,現在居然變成了一種想哭的慾望,她真希望對她說「我可以吻你嗎?」的人是邵雍。
她知道他進家門前一定會看見她和何飛帆,她有拉開車門逃出的衝動,這種感覺好痛苦,到底誰能來救贖她?
她轉頭看著何飛帆等待的臉,深吸口氣,輕輕說:「吻我吧。」
「真的可以嗎?」他有些訝異和驚喜。
「可以。」她咬著聲音,真想叫他別再那麼多廢話了,快救她吧!
何飛帆抑制著滿心的欣喜,靠近她,然後小心翼翼地吻住她的嘴唇。
她的感情在自殺,她幾乎無力阻止。
邵雍!她在心底不停嘶喊著。這一刻,她發了瘋似的渴想著他。
「妍歌,你有點心不在焉。」
不知什麼時候,何飛帆已經離開了她的唇,困惑地問。
「對不起,拜拜。」她匆匆拋下一句,拉開車門衝下車,視線不自禁地投向黑暗的巷弄,沒有看見半個人影。
她急急開門進屋,發現邵雍沒有回來。
剛剛明明看見了他,為什麼?她茫然跌坐,明明看見了他的,她知道那不是幻覺,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看見了她?
妍歌請了一天假,費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到邵雍的樂團,她急著找他,是因為自「那天」開始,他就沒有回家過了,算算已有五天,當她發現他連豎琴都消失的時候,一顆心更是慌亂得不知所措。
她找到了「夜海豎琴樂團」,就在這棟大樓的十六樓,也就是最頂樓,她忐忑不安地搭上電梯,按下樓層鍵。
電梯門一開,她立刻被眼前寬敞明亮的空間震懾住,近百坪的屋子裡置滿了形形色色的樂器,有大提琴、小提琴、鋼琴和豎琴,其中最多的還是豎琴。
有四個披瀉一肩長髮的女孩子,正懷抱著豎琴彈奏節奏輕快的小夜曲,看見她從電梯裡走出來,俱都停止了練習,好奇地打量著她。
「抱歉,我想找邵雍。」她有禮地問。
「邵雍?」四個女孩子露出詫異的神色,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互相詢問:「看見邵雍了嗎?好像和程新雲在後面的練習室裡,是不是?」
其中一個女孩子對妍歌說:「你從那邊的走廊走進去,就會看見一間密閉的練習室,邵雍就在那裡面。」
「謝謝。」妍歌點點頭,從右側走廊走了進去。
練習室雖說是密閉式,但門和牆都是用隔音玻璃製成的,妍歌從走廊轉過一個彎,就清楚看見邵雍在練習室裡專注彈奏的模樣,在他身旁一個拉小提琴的男人站著,那個男人就是邵雍向她提起過的大學同學,程新雲。
好幾天不見邵雍,現在親眼看兒他是安好無恙的,她這才覺得放心,但是邵雍和程新雲那幅美麗優雅的畫面,就像完美、熱情的和弦,那些動人、美麗的音符,把她的心壓到了最深、最冷的角落。
突然,邵雍猛然站起來踢倒了椅子,差點連豎琴都推倒,程新雲機警地扶住琴,卻似乎極度不滿,和邵雍起了相當大的爭執,因為練習室的隔音設備很好,妍歌幾乎聽不見他們兩個吵些什麼。
程新雲氣憤地拉開門,妍歌這才聽見了他怒氣衝天的罵聲。
「……再這樣心浮氣躁,我怎麼和你搭配下去,音樂是音樂,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你怎麼可以讓私人感情影響你的音樂!」他罵完,氣沖沖地朝外走。
「我也不想這樣,我已經在避免了!」邵雍的喊聲頓時停止,他看見了呆站在走廊上的妍歌,整個人登時愣怔住,不敢相信她會出現在這裡。
程新雲也看見了妍歌,他努力辨識著她的身份,這才猛然憶起她是曾經見過一面的邵雍的房東。
他回頭,看見邵雍眼中複雜的情緒反應,有點明白了。
「你最好想辦法處理好你的感情,否則三天後的音樂會我不會陪你上台了。」
程新雲憤然地撂下話,筆直地走出去。
妍歌沒料到自己會撞見這樣的場面,尷尬不安地望著邵雍不敢出聲,心裡亂七八糟地揣想著,難道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出了什麼問題嗎?他們有了摩擦?情海生波?難怪邵雍心情不好,所以不願意回家。「你怎麼來了?今天不是要上班嗎?」
「因為……你都沒有回去,房東擔心房客莫名其妙跑了,要來確定一下房租還收不收得到。」她平時能自然說出口的玩笑話,今天卻說得幾乎咬到舌頭。
邵雍面無表情,黝深的眸子直視著她,銳利得像要將她穿透。
她後悔自己不該這樣開邵雍的玩笑,他現在一定很為情苦惱,她卻還拿他說笑。她深吸口氣,正想說句安慰他的話,不料他卻大跨了幾步衝向她,她本能地後退,直到背貼著牆站住,而邵雍就停在她的面前,抬起雙臂撐在她身側,把她困在牆上,也困在他的雙臂之間。
妍歌的心猛地跳上了喉嚨口,仰起臉驚望他。
「你跟我就只有房東和房客這麼簡單嗎?」他的聲音低啞,眼光陰鬱。
她的氣息淺促,思緒一片凌亂,無法思考他所說的話,她看見他俊美的臉緩緩俯近她,雙唇突然用力吻住了她。
他的手指深入她的髮間,蠻橫地給她一個不容脫逃的吻,妍歌本來就不想逃,她全身的細胞都在渴求品嚐他嘴唇的觸感,她微張紅唇,接受他甜美熱烈的探索,在這迷醉而狂亂的一刻,她迷失在他炙熱的吻中,渾身有若火焚。
邵雍體內的熱血失控沸騰著,猛烈的心跳撼動了他全身,他刻意用力而激烈地吻她,其中包含了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憤怒和需要,他吮弄著她的舌,性感而且狂野,徹底奪走了她的呼吸。
妍歌享受著他誘惑的舌頭,在他懷裡微微輕顫,這是愛上邵雍以來最夢寐以求的一刻,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吻她?為什麼會用這種發狂的方式吻她?
一個激狂的吻終結了,她發覺下唇有些微的刺痛感。
「對不起。」邵雍像在剎那間突然清醒。
她不喜歡聽見這句話,那會讓她以為自己只是他感情受創的避風港,他吻她,是不是因為和程新雲吵架後的一種宣洩?!
「為了什麼說對不起?」她真害怕自己會一路陷下去,故作輕快地一笑。
「為了吻破我的嘴嗎?沒關係,我不介意。」
「我不應該莫名其妙侵犯你,很抱歉。」他很認真地說清楚,聲音裡有著強抑的情緒。
他在心裡責怪自己,明明知道妍歌已經是個有男朋友的人了,就算那天無意間撞見她和男友在車裡依依吻別的一幕,心裡無比悔恨也都不該以侵犯她來發洩連日來的焦灼和痛苦。
在這麼近的距離裡,妍歌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眼中被愛情折磨的疼痛,但她相信那種疼痛不會是為了她,在她的認知裡,她認定折磨邵雍的人就是程新雲,她很羨慕程新雲,羨慕他能得到邵雍全部的感情,而她自己卻只能當邵雍發洩情緒的對象,她看見自己在他眼底一片一片碎裂了。
她慢慢將絕望痛苦的情緒抽離,試著扮演當初和他協議好的關係。
「你和程新雲怎麼會吵得這麼凶?」說好了要當對方超越性別關係的朋友,遇到這種狀況,應該要給予適當的關心才對。
邵雍垂下眼眸,暗自苦笑,歷經剛剛激狂的擁吻之後,妍歌居然還能如此平靜,可見得她並沒有為他動情,她之所以不與他翻臉,或許是因為兩個人之間說好的那種超越性別的關係。
他慢慢從她身邊退開,淡淡地說:「這幾天我和新雲的情緒一直都很浮躁不穩,和弦的搭配上有很大的問題,如果無法協奏出完美的曲子,也許演奏會那天會放棄和小提琴的協奏曲。」
「你也許是太累了,要不要回家好好休息?」她帶著鼓勵的語氣問。
「不用了。」他看著她,懶洋洋地。「我必須在這裡才能靜下心來好好練習,要回去等演奏會完了以後再說。」
「那……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我的生活費和房租全部得靠這場演奏會的收入,包括耶誕節後飛美國參加國際比賽的機票錢,壓力當然很大。」他轉身走進練習室。
「我能幫你什麼忙嗎?」在他關上門前,她大聲問。
邵雍注視著她,殘忍地說:「這幾天暫時別來找我就行了。」然後,他把門關上,回身在豎琴前坐下,撥動琴弦。
妍歌的面容在瞬間變得雪白,她不懂邵雍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心臟彷彿倏地插入一把燒紅的利刃,痛不可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夜海豎琴樂團」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心痛得一塌糊塗,對他的愛戀全化成了眼淚,流淌成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6:09
第五章
「那個混蛋,他是個gay ,怎麼可以吻你!」沈儷菱怒沖沖地大罵。
「就是啊,這種人太可惡了,可憐的妍歌,你一定要把他趕出去。」阿南也在旁邊義憤填膺地數落著。妍歌斜躺在沙發上,臉色很沉靜,但眼神卻很疲累,她連請了三天假,儷菱和阿南不放心,在星期六下午,兩個人風一樣的捲過來看她,聯合起來再三逼問之下,才問出讓她痛苦的真正原因。
「這輩子,我注定是個等不到愛的人了。」妍歌的眼睛乾澀,歎了口長氣。
「誰要你把房子分租給邵雍。」儷菱忍不住教訓起來。「他雖然是gay ,可是你不是啊,他對你而言仍然是個男人,何況他還是個魅力十足的帥男人,明知道有愛上他的可能性,你還是願意把房子分租給他,你這叫自作孽不可活,早就叫你要把『心』照顧好,這下可好,你把一顆心都送給他了。」
妍歌深抽口氣,乾澀的眼眶又微濕了。「我以為我可以自然面對阿南,也一定可以自然面對他,誰知道會變成這樣。」
「妍歌,你真的愛上他了嗎?」阿南憂慮地問。
她點點頭,掩住瞼,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苦惱地看著他。「阿南,怎麼辦?
你給我點意見好嗎?「
儷菱也轉過頭看著阿南。
「一般有同性戀傾向的男人不太可能去愛上一個女人,他頂多變成一個雙性戀,但是絕對不可能轉變成異性戀。」阿南的神態是少見的認真和嚴肅。「妍歌,邵雍如果真是gay ,我勸你趁早死心,想盡辦法都要讓自己死心,否則你就完了,除非你想跟另一個男人分享他的愛。」
妍歌的雙臂環抱住自己,眼神是僵直的。
「妍歌,你不是和何飛帆交往嗎?你難道不喜歡他?」儷菱問。
「我很想喜歡他,可是對他就是沒辦法有感覺,就連他吻我的時候,我一心只希望快點結束,根本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她也不想這樣,但事實就是這樣,她的身體背叛了她的心。
「老天,那邵雍吻你的時候你又是什麼感覺?不會是那種俗稱慾火焚身之類的吧?」
儷菱不太客氣地瞅著她。
「差不多了。」妍歌沒好氣地答道。
阿南發出誇張的驚呼聲。「真不簡單,看來邵雍這個人是屬於男人和女人的殺手級人物,這種雙性戀的人太危險了,我唾棄、唾棄他。妍歌,我勸你一定要死心,最好躲他遠一點。」
「你要是變成那種癡情到發傻的女人,我一定和你絕交,聽見了沒有,孫妍歌。」
儷菱聲色俱厲的警告。「我最討厭那種被愛情牽著鼻子走,最後甚至連尊嚴都出賣的女人了,多沒骨氣。」
「對呀,我也很不喜歡,尤其是那種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女人,最讓人受不了了,人活著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能做,又不是只有愛情而已。」阿南附和著。
「沒錯沒錯。」儷菱大笑,然後開口唱:「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兒,一點也不稀奇,男人不過是一件消遣的東西,沒什麼了不起。」
「沈儷菱,你這個女人好可怕。」阿南笑著大嚷。
妍歌有氣無力地陪著笑,朋友使出渾身解數的勸慰方式,讓她鬱抑的情緒暫時獲得了安全的紓解。
「妍歌,決定好了沒有?什麼時候請邵雍搬出去?」儷菱問。
妍歌的心微微地痛。「他最近在感情方面好像出了一點問題,又因為耶誕節後要到美國參加一場國際大賽,所以心理上的壓力似乎很大,我現在如果要他搬出去,好像太殘忍了一點。」
「拜託你替自己想一想好不好,你為他考慮那麼多,他會不會替你想一想呢?
莫名其妙就吻你,分明是在玩弄你的感情嘛。「儷菱又開始哇哇大叫。
「他又不知道我的心情,他可能一直都把我當成一個超越性別關係的朋友。」
她悶悶地說。
「少來這套,你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一面倒的替他說話,你要是不好意思請他搬,乾脆我來替你說。」儷菱一臉拔刀相助的豪氣表情。
「不要。」她急忙阻止。「今晚我要和何飛帆去聽他的演奏會,等我真的無力解決的時候再讓你來出面,現在先暫時不要。」
「這是一個好機會喔。」阿南笑彎著眼睛。「用一個男人來對另一個男人死心是個好方法,我以前就試過,效果還算不錯唷。」
「真的嗎?」妍歌很疑惑,為什麼她努力了那麼久也不見成效。
「妍歌,想對他死心就要認真一點,否則沒有人能幫得了你的忙。」儷菱語重心長地說。
妍歌很有決心地點點頭。「我是很認真的,我真的很認真要對他死心,真的。」
她加強語氣。
儷菱笑了笑,她太瞭解妍歌了——妍歌愈強調自己有多認真,那種認真的程度大概只有三成而已,她靜觀其變。
阿南卻很容易就被妍歌說服了,他相信她,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
「你能這麼想最好了,下個星期一要回來上班,一定喔。」
妍歌熱切地點頭,好像這樣就會多增加一點自信心。
「好吧,姑且相信你。」儷菱很不信任的眼神,她並不希望妍歌在愛情上再受一次挫折,怕她因此會變成一隻縮頭烏龜,所以想盡辦法都要幫她。
妍歌咬著唇,無奈地笑了笑。
送走儷菱和阿南以後,她獨自走上二樓,在邵雍的床上緩緩躺下,早知有今日,當初把邵雍拒在門外就好了,雖然不會有和他在一起時的那麼多快樂,卻也不會有這麼深的痛苦了。
她的眼淚洶洶地湧上來,什麼超越性別的朋友,根本是她自己在自欺欺人,長痛不如短痛,她是應該要作出決定了。
豎琴的樂聲悠揚地響起,妍歌坐在黑暗的舞台下,靜靜欣賞邵雍獨奏著熱情飛揚的西班牙舞曲,他華麗的技法艷驚四座,改變了許多人對豎琴那種柔美如天籟之音的傳統認知。
一段與小提琴的協奏曲,搭配出一場超世紀的完美演出,妍歌心亂如麻,整顆心隨著邵雍的弦音失去控制地飛揚著,當樂曲在最高潮時以一個高亢的音符作為結束,台下立刻爆出了熱烈的掌聲,她看見邵雍和程新雲在台上忘情擁抱,她的心瞬息間破裂粉碎。
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讓自己的心飛向他,從明天開始,她的心注定又要孤單寂寞了。有些人注定與愛情無緣,妍歌相信自己就是那些無緣人的其中之一。
何飛帆在黑暗中輕輕握住她的手,不懂音樂的他也跟著觀眾一起沉醉了。
「那是你的朋友嗎?好棒的人。」他由衷讚佩。
妍歌淡淡一笑,她正把邵雍從心底慢慢剮起,從此,他與她的距離將變得遙遠而不相干了。
散場的時候,妍歌總是在緩慢行走的人群裡聽見討論邵雍的聲音,她拉著何飛帆飛快地遠離人潮,朝停車場快步走去,她的步伐很快,快得讓何飛帆起疑。
「你怎麼了?」他忍不住問。
「沒什麼,我討厭人多的地方。」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今天的觀眾的確很多,我從來不知道豎琴演奏會也有這麼多人來聽,一路上好多人都在談論邵雍,好像大部分的觀眾都是衝著他來的。」何飛帆不可思議地說著。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她突兀地冒出毫無關聯的話。
他意外地看著她,很慎重地問:「可以嗎?這麼晚了……」
「沒關係,我爸媽都在美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打擾不到任何人。」她很刻意的強調,給了他很大的想像空間。
何飛帆的臉色微微臊紅著,他確實已經自行想像起來了。
「好啊。」他點頭答應,臉色因過分的期盼而顯得不太自在。
他們開著車,從國父紀念館回到了妍歌的住處,一路上,何飛帆都在播放那首「香奈兒」。
酒釀一般的聲音,柔柔地、不斷地在她耳邊輕輕吟唱著:「我是誰的安琪兒,你是誰的模特兒,親愛的,讓你我好好配合,讓你我慢慢選擇……」
她靜靜望著車窗外燈火輝煌的街景,不經意地看見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臉,她悚然一驚,那一張冷冰冰的臉會是她嗎?
她突然覺得眼前一片茫然。
除了邵雍和阿南,何飛帆是第三個被妍歌請進屋裡的男人,妍歌扭亮了壁燈,整個雅致浪漫的女性化客廳被暈黃色的燈光包圍住,增添了夢幻唯美的氣氛。
「沒想到你的家這麼可愛,像童話故事裡的房子。」何飛帆在沙發上坐下,驚訝地說。
妍歌蹙了蹙眉,這種形容詞也太誇張了一點。「我不是個可愛的女人,難怪你沒有想到了。」妍歌自嘲地一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雖然你的確不愛笑,也不太會撒嬌,但還算得上是個可愛的女人。」他的解釋有點拙劣。
「謝謝。」原來在何飛帆心中,她是個不愛笑也不會撒嬌的女人,她自己一點也沒有發現。
「聽音樂好嗎?我只有爵士樂。」她起身播放CD,路易。阿姆斯壯的招牌沙啞嗓音是她永遠聽不厭的。「要不要喝點酒?」她從酒櫃裡拿出一瓶葡萄酒來,回身對他說:「這瓶酒是一九九五年的西班牙紅酒,那年是我第一次失戀,所以我買下了這瓶代表失戀的酒,今天陪我把它喝掉,好不好?」
何飛帆很驚喜,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妍歌將忘掉所有過去的戀情,真正地把自己交給他,開始與他展開新的戀情?
「旁邊那瓶酒呢?」他留意到了酒櫃裡的另一瓶酒。
「那是法國香檳,勇奪失戀酒的冠軍,是我第二次失戀的時候買的,如果你酒量夠好,也可以一併把那瓶香檳喝掉。」她拿了兩隻高腳杯,在他身旁坐下,緩緩倒滿了一杯紅酒遞給他。
「我的酒量不夠好,很容易醉。」他笑著接過來,啜了一小口。「我不懂紅酒的好壞,不過這酒真的非常好喝。」
「那就多喝一點吧,醉了也沒有關係。」她一口氣喝光自己杯裡的酒,輕輕笑說:「聽說喝醉的時候,心裡想看見什麼就能看兒什麼,很快樂。」
「你別喝得太快,萬一醉了很容易出事。」他緊張得不得了,在這種氣氛之下,他們很有可能發展出更親密的關係來。
妍歌又斟滿自己的酒杯,不以為意地繼續喝了一大口。
「出事就出事,沒有關係,我找你回來,就是希望能和你出點什麼事。」她大膽的放話嚇住了何飛帆。今晚妍歌的表現一直讓何飛帆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平常在他面前的妍歌總是冷冷淡淡的,話也不多,表情也不多,可是今天晚上的妍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主動大膽得令他有些知所措。
「妍歌,這不是果汁,不能用這種方式喝。」見她又喝光了杯裡的酒,何飛帆急忙按住她的杯子。「就算你真的想和我出點什麼事,也用不著拚命喝酒啊。」
她轉過頭來看他,笑嘻嘻地。「因為害怕,所以才想喝酒。」
「害怕?」他的臉一熱。莫非妍歌想獻身?而她是個處女,所以害怕?他畢竟是個正常的男人,面對眼前的軟玉溫香怎能不動情,又何況是她主動勾引。
他慢慢喝乾杯裡的酒,突然,冷不防地靠過去吻上她的唇,她的身體顫動了一下,沒有抗拒,但心裡在掙扎,他把她推倒在沙發上,熱烈的吻滑到了她的頸肩,她的視線不由得飄向了二樓,盯著二樓的樓梯口,然後,幾乎是反射動作般地撥開他在她身上撫摸的手,陡然站起身子推開他。
「對不起,我好像還沒有準備好。」她急促地呼吸,遠遠避開了他。
「你是真的沒有準備好,還是根本沒有可能對我準備好?」何飛帆垮下了肩,嘲弄地笑了笑。「妍歌,我非常喜歡你,可是,一個總是心不在焉的女孩子,我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你的情感支配你的身體,我想你是真的不喜歡我,如果是事實,我就只好放棄了。」
是的,他明白了,連她自己也明白了,她的情感支配著她的身體,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尖銳的痛楚突然潰決,再也無法承受。
「對不起。」她濕潤的眸子望向他,說不出其他的話。
大門突然開啟了,邵雍背著琴走進來,他錯愕地看著妍歌和何飛帆,他們也以相同的愕然回視他。
「你……」何飛帆瞪著邵雍,出現了很強烈的反應。「你是今天音樂會上的那個邵雍!」
邵雍的驚訝不亞於何飛帆,他沒想到妍歌會找何飛帆去聽他的演奏會,也沒想到她會把他帶回家來。
「這是怎麼回事?」何飛帆以疑惑的眼神詢問妍歌。
「他住在樓上,是我的房客。」妍歌圓亮的眸子垂下來,虛弱地回答。
「原來如此——」何飛帆看了看妍歌,又看了看邵雍。「我懂了。」他生硬幹澀地笑了笑,像徹底明白了什麼,整個人僵直地走出大門,頭也不回。
邵雍冷眼看著喝掉半瓶的葡萄酒,聽見悅耳動聽的爵士樂曲,他的臉色繃得很緊,咬著牙問:「我好像破壞了你們的氣氛。」
聽見他疏離的語氣,妍歌止不住全身瑟瑟的顫抖,葡萄酒在她體內催化成了傷心的淚水,止不住地滾滾滑落。
「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她語無倫次地哭泣著。
邵雍誤解了她的意思,憤然放下琴,冷冷地說:「我知道是因為我,我現在立刻去幫你把他找回來,這樣行嗎?」
他猛然轉身往外走。
「邵雍,別走。」
他未及轉身,就感覺到她飛快地撲向他,雙手緊緊環抱他的腰,他敏銳地感覺到她的心跳和她柔軟的身軀緊貼著他的背,如此全心全意地擁抱住他。
邵雍震驚地呆了呆,轉過身注視她,極力想從她的眼淚裡發現出什麼訊息來。
「妍歌——」他捧著她的臉,搜尋她狂亂奔放的眸子中跳躍的火花,心中的困惑突然轉為頓悟。「妍歌,你……喜歡我?」他小心翼翼地確認。
她的眼淚奔流如螢,雙手緊緊抱住他,埋首在他胸前,感覺著他的溫度,感覺著他的氣息,感覺到他才是她身心都想要的男人。
「邵雍,你要不要我?」她終於開口了,即使可能僅有這一次的機會,她也要勇敢地爭取心裡所想要的了。
邵雍深抽著氣,神情不可置信。
她緊咬著下唇等待著,雙頰不知因葡萄酒還是求愛的羞澀而緋紅了,她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又急又快地說:「我知道你是不要女人的,可是能不能就請你要我一次。」
邵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句話從他喜歡的女孩子口中說出來,對他產生了極大的撩撥和挑逗,他用力地擁緊她,在短短的時間之內,他的情緒從極大的憤怒轉變為極大的驚喜,整個人倏然亢奮了起來。
他忘了自己在她眼中仍然是個道道地地的gay ,甚至忽略了她的語病,許多隱閉在他體內的慾念迅捷甦醒了,淹沒了理智和一切思考力。
「我當然要你。」
他將她狠狠壓向自己,伸手撫摸她的髮絲,指尖緩緩滑向她的臉龐,輕撫著她的下顎,她的眼淚像一潭深沉的魔咒,拖著他一寸一寸地陷落,深切的飢渴在他體內狂捲肆虐了起來,他捧住她的臉,灼熱的目光在她的眉眼間游移著,然後緩緩向下移,停在被她自己唱咬得紅潤的嘴唇上。
妍歌以為他不容易被女人勾引,以為他對女人沒有慾望,但是發現事實似乎不是如此,她看見他眼底跳躍著慾望的火焰,目光變得愈來愈熾烈,她甚至感覺到了他堅硬的亢奮。她屏住氣,迎視他熱切的眼神,所有的疑慮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這是她想要的,這一生從沒有這樣絕望的愛過一個人,她只求一次傾心的付出,為愛情也愛她自己。
她緊緊攀著他的頸項,踮起腳尖碰了碰他的唇,他捧起她的臉,用貪婪灼熱的吻代替他的回答。
他的舌頭撬開了她的嘴唇,她回應著他飢渴狂熱的探索,在亢奮的喘息聲中,他抱著她滾倒在沙發上,雙手急切地解開她胸前的排扣,在甜蜜的暈眩中,他們急躁地卸下彼此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凌亂地拋落一地。
他的嘴唇沿著她的喉間滑向她柔軟的酥胸,所及之處灼燒著她的肌膚,點燃了她體內火熱的激情,她顫抖地感受到他在她身軀探索愛撫的雙手,情不自禁地在他滾燙的身下發出歡愉的歎息。
他被炙熱的慾望狂襲,覆在她胸前的手掌感覺得到她狂馳的心跳,他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往下腹的男性象徵衝去,渴切而且疼痛。
他舔吻她的耳垂,低啞地輕喃。「妍歌,告訴我,這是你的第一次嗎?」
她微微點頭,咬緊下唇壓抑住不均勻的喘息,她處於被動的地位,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試著撫摸他滾燙的胸膛,引得他低吟出聲。
「你的第一次不能太快結束,我會慢慢來,讓你完完全全準備好來要我。」
他耐心地吻遍她全身每一寸敏感地帶,挑逗著她的雙手似乎有著無窮的魔力,讓她瘋狂,渴望更多更多。
他溫柔地愛撫她的大腿內側,舔吻著她敏感的耳後,聲音充滿了情慾,沙啞地鼓勵著。「別這麼安靜,給我一點你的喝采聲,我要聽你的聲音。」
妍歌伏在他汗濕的肩上,不由自主地抬起雙腿纏住他的腰,手指嵌進他的背,拱起背脊迎向他,終於忍不住發出蝕骨誘人的呻吟。
她朦朧地感覺到他輕輕托起她的臀部,溫柔地充盈了她,滿足了她的飢渴。
「痛嗎?」他吻著她蹙緊的眉心,輕柔地問。
「一點點。」她呢喃著,疼痛的感覺漸漸被渴望取代,夾緊著他的雙腿緩緩放鬆、伸展開來。
「現在,帶我去天堂吧。」他沙啞地在她耳旁低語,慢慢在她體內蠕動起來,重複著激情狂野的旋律。激烈得幾近疼痛的高潮席捲了她,她拱起背,驚喘出聲。
他覆上她的唇,封住了她破碎的喘息,音樂的律動讓他們瘋狂地貼向彼此,在激情中融為一體。
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像流沙般柔軟地侵淫著她,滲入了她的肌膚,她聽見他高潮後性感的喘息,也聽見了音響裡飄出來的爵士樂聲,B.B.King在唱著——Ithadtobeyou,ithadtobeyou……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6:28
第六章
妍歌緩緩睜開眼睛,首先感覺到頭部一陣悸痛,然後,接著感覺到的是熱烘烘的、堅實的手臂,正溫柔地托著她的頭。
她微笑著抬起眼,在晨光中凝望邵雍熟睡的臉。
他的模樣和靈魂,彷彿是一幅純潔和邪惡彼此交纏共生的畫面,天使和惡魔同時存在。
昨天最後的記憶是在沙發上,兩個人瘋狂地做愛,瘋狂地在彼此口中渡著紅酒,紅酒喝完了,最後連香檳也不放過,她忘了兩個人是什麼時候滾倒在地板上的,只想起香檳不小心傾倒在她身上,而他,用舌尖舔遍灑在她肌膚上的香檳…
…想到這裡,她不禁羞紅了臉,有股熱浪隱隱襲上心口。
她悄悄地撐起上身,把臉頰輕貼在他溫暖赤裸的胸膛上,她能擁有他的時間只有在他醒來前的短暫片刻了,這或許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像,但她覺得只有這片刻的晨光,她是愛著他也同時被他愛著的。
她想起阿南的話——「一般有同性戀傾向的男人不太可能去愛一個女人,他頂多變成一個雙性戀,但是絕對不可能轉變回異性戀,如果邵雍真是gay ,我勸你一定要趁早死心,否則就完了,除非你想跟另一個男人分享他的愛。」
這一場狂野火熱的纏綿是因為她的主動而引爆的,她相信在邵雍的心裡多少是喜歡著她的,所以抵擋不住她的勾引和誘惑。
可是男人身體的反應並不能代表他內心真正的感情,她不能肯定他是否愛她?
徹夜的瘋狂激情、熱烈的需索中,她並沒有聽見他說出任何一個「愛」字。
她相信他是喜歡她的,但從不以為他愛她,她深深相信在他心裡還愛著另一個男人,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不會被嫉妒焚燒成灰,她只是很明白一點——男人對男人的愛比男人對女人的愛還要難以爭奪。
得不到邵雍完整的愛,就算能得到一半她也不要,她不要「喜宴」那部電影那樣的結局,既然已如願求到一次傾心的付出,那麼值得了,就放手吧。
在她還走得開的時候,在她的眼淚還來得及收拾的時候,在痛楚還不那麼尖銳的時候,在他醒來之前不必面對那種難堪的時候,就這樣吧。
她已經對得起她的愛情了。
入冬以來,她首度嘗到了濕冷的滋味,她必須抽離,必須遠避,才能找到生命中另一道陽光。
邵雍坐起身來環顧四周,躺了一夜的硬地板,讓他渾身的筋骨有點酸痛,他發現妍歌不在身旁,而自己身上蓋了一條厚毛毯,衣物則整齊地疊放在沙發椅上,茶几桌面收拾得很乾淨,並沒有看見昨天喝空的兩隻酒瓶,只看見一張壓在花瓶下的小紙條,他站起身,困惑地看著紙條上所寫的字——邵雍:耶誕節到了,爸媽的餐館需要我幫忙,請替我看好房子,你可以住到耶誕節,或者繼續長期住下去都沒有關係,若你須赴美大賽或者想退租的時候,請將鑰匙交給儷菱,和你相處的日子很愉快,所有與你有過的曾經,就是幸福。
——妍歌什麼意思?
邵雍的心跳驀地停了一拍,像被狠打了一記,有受傷也有屈辱,這張紙條的語氣一點也沒有昨夜浪漫糾纏的氣味,反倒帶著奇怪、告別的意味。
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她在昨夜自動獻身與他整夜歡愛纏綿之後卻突然離開?
他的視線凝結在那張紙條上「所有與你有過的曾經,就是幸福」,鬼扯些什麼?難道從此以後不再相見了嗎?他快被重重的疑惑給搞瘋了。
他拚命在腦中揣想所有可能的原因,進行沙盤推演。
難道昨夜所發生的事情讓妍歌後悔了?他也開始懷疑起她和男朋友之間是否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而她只是把他當成暫時的避風港?她那樣專注地問他要不要她,難道都是不算數的醉話?
昨夜,他到底誤解了什麼?
他的情緒莫名其妙地被狠狠打擊了,他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呆呆坐在沙發上,腦中一片空白。
昨天發生的事就像一場不真實的夢,醒來才發現所看見的都不是原來所以為的那個樣子。
他忽然想起來,妍歌從頭到尾只問他要不要她,卻沒有聽見她說出任何一個「愛」
字。
愈接近耶誕節,天氣漸漸變得愈來愈冷了。
妍歌果真沒有回來過,邵雍的心情也變得愈來愈消沉。
他那雙冰冷的手指在琴弦上飛快地彈躍,發出輕柔如低歎的音浪,琴聲戛然而止,他皺著眉仰倒在地板上,發出痛苦的歎息。
C 小調奏鳴曲必須是明快的、優美的、潔淨的樂曲,但他所彈出來的琴聲卻相當煩躁、雜亂,他很擔心自己在這樣焦慮的情緒之下怎麼到紐約參賽。
恍惚中,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他整個人驚跳了起來。
是妍歌回來了?
從門外走進來的女人有著一頭長長的髻發,當他一看清楚進來的人是沈儷菱而不是妍歌時,驚訝的表情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疑惑。
「你在呀!」儷菱沒好氣地,臉上的表情就像看見不速之客闖進她的家一樣。
「這裡是我住的地方,我當然隨時都可以在。」邵雍反唇相稽,他的心情已經夠惡劣煩亂了,沒情緒忍受她的質問。
儷菱微訝地看著他,繼而嘲弄地一笑。
「妍歌的確願意把房子讓給你住,可是她爸媽卻商量好要把這幢房子賣出去,依我看,你也沒辦法在這裡繼續住多久了。」
邵雍震動了一下。
「為什麼要賣房子?」他冷冷地問。「妍歌難道想從此定居美國,不打算回台灣了嗎?」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儷菱瞪圓了眼睛,忽然揚高聲音喊著:「你到底還想繼續玩弄妍歌多久啊!」
這句指控讓邵雍的心一下子沉到底。
「妍歌告訴你我玩弄她嗎?」他冷笑。
「她當然不會這麼說,她是個談戀愛的低能兒,被一個gay 玩弄感情還拚命替他說好話。」她的火氣又衝上來。「前兩次談戀愛讓的是男朋友,這回倒霉愛上你讓的卻是房子,笨到這種地步真是會氣死人。」「愛上我?」他一凜,眼中閃過一抹驚異之色。
「妍歌說的嗎?她真的跟你說過愛上我?」
儷菱冷哼,譏諷著。「你感覺不到嗎?那也難怪,你是gay 嘛,能感覺得到男人對你的愛,怎麼可能感覺得到妍歌對你的愛,妍歌愛上你只能自認倒霉,否則還能怎麼樣?」
邵雍努力整理紛亂的思緒,頓時恍然大悟了,他根本忘記那個尚未揭穿的謊言,難道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天大的誤會。
妍歌只敢問他要不要她,卻不敢問他愛不愛她,焦點原因原來是出在他認為是個無傷大雅的謊言上,原來如此。
她「依照慣例」付出她能付出的,讓出她能出讓的。
「雙性戀的人最可恨,阿南比你可愛千萬倍,你到底欺騙過多少男人和女人的感情?
我若是妍歌,早就一腳把你踢出去了。「儷菱忿忿不平地指責他,直接朝妍歌的房間走進去。
邵雍怔怔站著,緩緩深吸口氣,消沉的情緒瞬間豁然開朗,原來如此,他竟然從來沒有發現,如果能早一點看出來,就不至於發生這種誤會了。
儷菱從妍歌房裡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包紙袋。
「我不是gay.」他揉著太陽穴,對儷菱說。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不是gay ,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誤會,我、不、是、gay.」他說得更大聲更用力,連自己都覺得好笑。
儷菱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表情像突然看見一個外星人在講中文一樣。
「請你告訴我妍歌在哪裡?」他攤了攤手,除非找到妍歌好好解釋,否則很難說得清楚。
「妍歌已經辭掉圖書館的工作,幾天前還住在我那裡,簽證一下來,她就飛去美國了。」她用冷漠的眼神看著邵雍。「你既然不是gay ,為什麼要騙妍歌?」
「為了能住進這間屋子。」他苦笑。
「啊!」她的聲音拔高了好幾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了住進這間屋子,你居然騙妍歌!你知不知道這個謊言讓妍歌痛苦掙扎了多久嗎?她怕自己愛上你會給你添麻煩,還強迫自己跟何飛帆約會,你這個人真是太可惡了,隨便撒這種謊,害妍歌白白痛苦了那麼久!」
「所以我現在急著想找她解釋清楚。」他急切地說。
儷菱瞇起眼審視著他。「你愛她嗎?」一句話問得直接。
「我愛她。」他毫不考慮。
「什麼時候發現的?」她像法官在問話。
「這個部分能不能留給我自己跟妍歌一個人說。」他有點不悅。
「不行,你不說清楚,我絕不讓你見到妍歌。」
「你又不是她的監護人,憑什麼這麼做?」他的不悅升高了。
「我是她感情上的監護人,你這個男人太可怕了,謊言編織得天衣無縫,把妍歌那個傻瓜騙得團團轉,有一陣子她沒上班,每天就是很苦惱很無助地窩在家裡,哭著問我和阿南她該怎麼辦,想不到從頭到尾都是你在騙她。」儷菱的脾氣像火山爆發,吼得驚天動地,氣得臉紅脖子粗。
邵雍很震驚,他無法想像妍歌曾經這樣苦惱無助過,他更震驚妍歌在他面前居然能掩飾得毫無痕跡——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泯滅人性、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我其實很早就想告訴她我是騙她的,可是一直苦無機會。」
「什麼叫苦無機會,根本就是在替自己開脫的自私說詞。」儷菱咄咄逼人。
「給我補償的機會好不好,告訴我妍歌在哪裡?」他不想繼續和她廢話了,所有的話他只想跟妍歌一個人說清楚。
「她在紐約的皇后區,可是我不會告訴你連絡的方法。」儷菱的臉上閃過抹奇特而幽微的笑意。「懂得說謊的男人會讓女人沒有安全感,我會把你今天所說的話轉述給妍歌聽,讓她自己決定要不要見你。」
邵雍胸口的憤怒劍拔弩張,隨時都有可能爆發開來。
他強抑著怒氣,咬牙切齒地說:「後天早上我就要搭飛機到紐約了,希望你盡快幫我連絡上妍歌。」他迅速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給她。
儷菱看了看那些數字,連同紙袋一起放進皮包裡。
「如果在你去紐約之前沒接到妍歌的電話,我想妍歌就是不肯原諒你,你也就大可不必再等下去了。」
邵雍用不信任的眼神盯著她,帶著警告的意味,說:「你最好別在妍歌面前加油添醋。」
「我會給她意見,不過妍歌自己有權利決定她的未來,乾脆坦白告訴你好了,聽說她爸媽替她找了一個相親的對象,所以……」她聳聳肩,笑了笑。「一切都是未知數嘍。」
邵雍的眉眼憤怒糾結著,儘管對自己的謊言所造成的誤解深感自責,但他的自尊過度好強,更有不肯向任何人低頭求乞的傲骨,他不喜歡強人所難,也不喜歡爭奪,愛情對他而言可有可無,他從來不認為生命中沒有女人和愛情便會荒蕪。
他相信,妍歌如果愛他就一定會打這通電話,但是如果妍歌不肯撥這通電話,他也絕對不肯強求。
寒風刺骨。
程新雲開車送邵雍到機場,邵雍一下車,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今天好冷。」程新雲幫他搬下行李箱,瞥見機場可怕的人潮,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人那麼多?」
「耶誕節快到了,飛往美國的班機班班客滿,還好你的空姐小曼先幫我買好機票,否則前程盡毀。」他拉緊風衣,懶懶地笑說。
小曼是程新雲的女朋友,也是飛國際線的空姐。
「不管大賽的結果如何都要給我一個電話,好讓我知道你要不要回來。」程新雲拍了拍他的肩。
「好。」邵雍簡短地回答。
「對了,記得把手機關掉,後面有車子在等,我先回去了。」程新雲朝他揮了揮手。
邵雍看著車子不疾不緩地駛離他的視線,低頭從風衣裡拿出手機,按下關機鍵,轉身推著行李走進大廳。
妍歌沒有撥過一通電話給他。
今天早上,他接到了沈儷菱的來電,她只簡單地告訴他幾句話,說妍歌暫時不想和他聯絡,並且通知他出門前把鑰匙放在院子裡的花盆架下。
這簡單的兩句話讓他得到了一個結論,看來妍歌真的很介意他對她所說的謊言,她無法釋懷,甚至無法原諒,所以要回他的鑰匙,其實就是希望他能走出她的世界。
他不能忍受妍歌不肯給他任何機會解釋就宣判他的罪狀,更不能忍受她選擇在兩人一夜纏綿後消失無蹤,而許許多多的事實卻非要由沈儷菱口中才能得知,如果她真心愛他,何必如此?
一個錯誤來不及抹掉就成了定局,他不甘被莫名定了罪,到底誰遺棄了誰,只怕誰都沒有辦法清楚知道。
妍歌是第一個攻佔他、佔滿他的心的女人,也是第一個挑動他深層慾望的女人,想不到最後竟以這種莫名其妙的方式收場,讓他覺得很可笑。
飛機上坐滿了乘客,在他身邊坐著一個棕髮藍眼的漂亮少女,也是單獨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子。
飛機起飛前,棕髮藍眼的少女轉過頭來問他:「嗨,請問你說不說英文?」
邵雍點點頭。
「我有懼高症,能不能和你換位子?」她帶著歉意甜甜一笑。
「好啊。」這是兩個人的座位,他只能跟她換。
棕髮藍眼的漂亮少女開心地換妥了位子,就這樣,十八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裡,她似乎已經找好了打發無聊時間的好對象。
「很高興認識你,我的名字是黛娜,你呢?」她很熱情活潑。
「喬。」他說了自己的英文名字。
「你的頭髮好長,東方男人很少有這麼長的頭髮,你是什麼職業?」她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睛充分顯露出她的好奇心。
「豎琴手。」
「嘩,你是音樂家!」藍寶石霎時發出燦爛的光彩。
邵雍呆了呆,剛剛那一瞬間,他竟然覺得黛娜的眼神酷似妍歌。
「只是豎琴手而已。」他強調。
「不管是音樂家還是豎琴手,都很棒!」她天真地說。
邵雍淡淡一笑,和黛娜閒聊倒也不錯,否則十八個小時的飛行,其間還必須過境香港和溫哥華,想起來就無聊得嚇人。
「你去紐約玩嗎?」黛娜問。
「不是,去參加一場音樂大賽。」
「我來台灣找同學玩了兩個星期,現在要回紐約過耶誕節。」不等邵雍問,她自己就先爽朗利落地說了。
「你有同學住在台灣?」他隨口問。
「是啊,她來台灣修了一年中文,可是我很笨,學中文老是學不會,你願不願意教我?」她甜甜地笑望他。
「十幾個小時裡恐怕學不到幾句中文。」他微微一笑。
黛娜抿著嘴,格格地笑說:「你只要教我兩句話就行了。」
「哪兩句?」他看向她清亮的眸子。
「你的中文名字,還有……我喜歡你。」
邵雍微愕,她在對他示愛,很明白也很大膽。
「你是我見過最英俊的東方男人,願不願意當我的男友?」黛娜的態度很自然,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被拒絕,她對自己相當有自信,而有自信的女孩子自然而然就有股獨特的魅力,很容易吸引人。
邵雍笑了笑,她可能用這種方法成功過許多次,所以自信滿滿,以為這次也一定成功無疑。
「離下飛機還有十幾個小時的時間,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考慮。」他不是那種容易被誘惑的男人,雖然黛娜非常亮麗可愛,但除了有雙與妍歌酷似的懾人眼神以外,還不足以令他怦然心動。
黛娜似乎有點驚訝和錯愕,顯然她還不曾失手過。
「你是第一個對我說需要考慮十幾個小時的男人。」她低下頭,臉上出現了窘迫的表情。
邵雍忍不住笑起來。「你也是第一個用這種方式追求我的女孩子,感覺很新鮮,讓我受寵若驚。」
「你覺得我不漂亮?」她質問的表情很任性。
「不,很漂亮。」他衷心地說,她甚至比妍歌還要漂亮許多。
「那為什麼還要考慮?」她忽然恍然大悟。「你心裡有深愛的人?」
他的心口像被一根繩子抽了一下。
「沒有。」他急急地否定,轉開話題。「你的年齡太小了,我不適合陪你玩愛情的遊戲。」
「我看不出東方男人的年齡,你幾歲了?二十四、二十五,還是二十六?」
她很好奇地亂猜。
「二十八歲。我猜你大概不超過二十歲。」
她吃驚地盯著他,不可思議地說:「你猜得真準。」
「所以,你對我來說還太小了,更何況東西方的文化差異也有可能讓我們合不來。」
他刻意用認真的態度來面對她遊戲似的示愛。
邵雍卻沒想到,黛娜因此而對他更動心了。
「你還能考慮十幾個小時,說不定我們有辦法合得來呀。」她不死心。
邵雍笑而不答,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黛娜總是興致勃勃地問東問西,他則有一句沒一句地應答,吃過飛機餐以後,她才肯靜下來睡上一覺。
飛機一落地,黛娜一直追在他身後走。
「喬,你住哪裡?」
「暫時住飯店。」
「哪一家飯店?」她鍥而不捨。
「我現在也不知道,到市區以後才會決定。」他要專心準備比賽,可沒有多餘的空閒理她。
「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好嗎?」
邵雍心一動,回頭望了她一眼,她用柔軟的聲音輕輕要求著他的電話號碼,讓他無法拒絕下去。
「我是可以給你我的電話號碼,但並不表示我將成為你的男朋友。」他清楚地對她說明白。
「沒關係,拿到你的電話就是好的開始。」她開心不已。
他把手機號碼給了黛娜,心裡自嘲地冷笑著,妍歌不肯打的電話號碼,卻有另一個女孩子急切地想得到。
從十歲第一次收到金髮小女生的情書開始,到有女孩子為他爭風吃醋,他從來不覺得愛情是件困難的事,也不覺得自己會瘋狂愛上一個女人。
直到遇上妍歌,他才發現真正的愛情其實得來不易,要留住也不容易,或許黛娜所帶給他的才是沒有負擔的愛情吧,就像他以前幾場無疾而終的戀情一樣,感覺不錯了就在一起,感覺消失了就分手,沒有太多的痛苦。
活潑熱情的黛娜,也許會是他在紐約一個很好的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6:50
第七章
妍歌穿著厚厚的大毛衣,圍著厚厚的領巾,一個人穿越馬路,走過華麗的櫥窗和璀璨的燈花,雖然耶誕節已經過了很多天,但是許多商店內依然擺著聖誕樹,她看見聖誕樹上的燈光一閃一閃的,格外感覺到寂寞和孤單。
她從皇后區一個人搭車來到了曼哈頓,只想知道邵雍到紐約參賽的結果。
但是在交通混亂、各式人種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她竟有了迷失的感覺,不知道該到哪裡才能得到這個消息。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洛克菲勒廣場上,盯著雕塑發呆,腦子裡早已輾過了千遍萬遍的電話號碼此刻正強烈地翻騰著,她知道自己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她渴望打那個電話已經渴望很久了。
每次在撥電話之前,儷菱的告誡就會在她腦海中浮現,她不敢撥這個號碼,確實是受了儷菱很大的影響,儷菱很嚴厲地對她剖析邵雍這個人,說邵雍說的雖然是個無傷大雅的小謊言,但他連小小的謊言都要說,表示他的人格有問題,表示他不夠真誠,性格不夠光明。
一個謊言會自體繁殖,生出九個謊言來,所以妍歌必須因邵雍的小謊言付出十倍的代價。雖然對他的感情足以令她輕易原諒他,但她怕儷菱嘲笑她沒有骨氣,也怕儷菱罵她沉不住氣。
然而,現在明明知道邵雍人就在紐約,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對他氾濫成災的思念便再也無法克制了。
她迫不及待地走向電話亭,在心裡反反覆覆念著那個電話號碼,突然,一個景象令她的呼吸和心跳一併停住——她竟然,竟然看見邵雍!
他穿著濃墨色的長大衣,依然是一頭長髮束在腦後,正佇足在她曾經佇足過的雕塑前,專注地欣賞雕塑之美。
她的心臟狂跳,幾乎從胸腔跳到了喉嚨口,這麼巧,他們竟然會在這個廣場上遇見,她舉步,正要朝他走去,腦中預演著該怎麼開口對他說第一句話,忽地,一個色彩繽紛的女孩子突然闖進她的視線裡!
妍歌心中一驚,渾身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她的第六感果然沒錯,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女孩子早她一步奔向邵雍,整個人跳到了他的背上,興奮愉悅地笑喊:「喬,你入選了,我們要去慶祝!」
妍歌的思想瞬息間被抽空了,她看見那個女孩子開心地勾下邵雍的頸子,在大街上旁若無人地親吻他,而邵雍似乎也用同樣的熱情來回應。
妍歌覺得心臟像被突然挖去了一塊,痛得令她無法吸氣,她抱住自己痛苦地蹲下來,眼睜睜看著邵雍和那個女孩子穿過馬路,遠離她的視線。
「你不舒服嗎?」
她恍恍然地抬頭,看見一個黑人少年俯身問她。
「謝謝,我還好。」
她站起來,深深吸了幾口氣,匆匆轉身,沒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
她恍恍惚惚地搭上巴士回到皇后區的家,爸媽還在餐館裡忙,家裡空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那種撕裂般的痛楚又強烈地發作了,淚水迅速模糊了視線,她很後悔,很後悔為什麼不早打那一通電話。
電話鈴忽然響起,尖銳地貫穿她的耳膜,她機械般地接起話筒。
「Hello !」
儷菱的聲音從電話彼端傳來。「妍歌,是我啦!」
一聽見儷菱的聲音,她的眼淚立刻奪眶而出。
「你在哭嗎?」儷菱在電話那邊詫異地驚喊。「怎麼回事?妍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儷菱,我被你害慘了……」她哭著,語聲哽咽。
「什麼意思?我怎麼害慘你了!」
「今天,我看見邵雍……」她淚如雨下,絕望地對著電話抽噎,語意模糊。
「我看見他和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他們在大街上親吻,我看見了……」
「什麼!」她驚叫。
「我被你害慘了,我真的被你害慘了……」
融雪的紐約比耶誕節更冷。
邵雍牽著一隻名叫「wolf」的愛斯基摩犬,在雪融的冬日上街散步,他喜歡紐約第五街的黃昏,喜歡看著這座璀璨之城在他眼前緩緩甦醒過來。
經過一家老式咖啡館的玻璃窗前,他看見咖啡館裡靜靜燃亮著一束昏黃的光,這束昏黃的光奇異地偎暖了他的心,他站在半圓型的窗下好一會兒,窗裡沒有人向外看,他不經意地將小咖啡館內形形色色的人迅速瀏覽了一遍。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纖瘦的人影躍進他眼裡,他從來不相信命運,也不相信巧合,但是此刻全都相信了。
他牽著「wolf「走進咖啡館,向櫃檯老闆再三保證」wolf「不會闖禍、不會亂吠以後,這才得到老闆的信任,能帶著「wolf」進入咖啡館。
他走到她面前,看見她一手托住下巴,濃密的長睫毛低垂著,專注地在讀一本編排得密密麻麻的中文書。
「嗨。」他輕輕打了招呼。
她愕然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眼底有著心慌和失措。
「妍歌,好久不見了。」他在她面前坐下,灼燦的目光盯著不知所措的她。
「好久不見。」她彷彿很費力才掙出這一句。
「你好嗎?」他深切地望著她。
她點點頭,放鬆了緊繃的肩膀,緩緩靠進椅背,她撫摸著「wolf「脖子上柔軟的毛,就是不看他。
兩人默然僵持了一陣,服務生送來一杯水,並彎腰詢問邵雍需要些什麼?
「Espresso. 」
服務生離開,很快地就送來一杯咖啡。
邵雍在咖啡裡加上一匙糖,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你的頭髮長了一點,而且,你還化了妝。」
「我只是擦了口紅,沒化妝。」她微笑。
「以前……你好像連口紅也沒擦過,有點變了。」他微微揚眉。
妍歌笑而不語,指尖輕輕梳理著「wolf「的毛。
「很抱歉我騙了你。」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深沉的歎息。
她微愕,這個道歉似乎來得太晚了,不過,她也從沒有要他道過歉,知道他不是gay ,她高興都來不及,又何必要他的道歉。
「沒關係,我早就不介意了。」她淡淡一笑,巧妙地轉開話題,問:「這隻狗是你到紐約以後才養的嗎?」「嗯,養隻狗作伴,它叫『wolf』,才陪了我兩個月。」他若有所思地看她。
兩個月?不就是在洛克菲勒廣場看見他之後?她在心裡默默計算著。
「你不是已經有伴了嗎?為什麼還要養狗作伴?」她忍不住想拆穿他。
邵雍愣住了,默默啜了一口咖啡,從容不迫地笑了笑。
「你知道我的事?」
「兩個月前,我在洛克菲勒廣場看見你和一個漂亮寶貝在廣場上擁吻,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是個……狂野熱情的人。」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看他,倒像在跟「wolf」說一樣。
邵雍真的呆住了,紐約這麼大、人那麼多,居然會巧到讓她看見那一幕,當時因為得知自己入選,一時太興奮了,所以才有那個忘情的舉動出現。
「恭喜你,這麼快就有新女友,到了新環境,有了新的戀情,滿好。」她揚起長睫笑看他,心裡知道自己的表現大概還算自然。
「她還不算是新女友,應該比較像你之前形容的——一個伴。」他交抱雙臂,輕聲而平靜地解釋,心裡卻因為被她看見了那一幕而懊惱不已。
她淺笑著,暗地裡思索一個伴和女友之間的差別。
「另外還要恭喜你一件事,聽說你已經被選入紐約交響樂團了。」她終於開始正視他說話。
「謝謝,僥倖罷了。」他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咖啡,深吸口氣,說:「為什麼自己一個人在這裡?」
「我今天去了大都會博物館,出來時人快累癱了,所以選了這家咖啡館休息一下。」
她舉起瓷杯輕啜,微笑探詢。「你呢,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帶狗出來散步。」
「你住在這附近嗎?」
「對,住在樂團替我租的房子裡。」
「漂亮寶貝跟你住在一起嗎?」她臉上帶著笑,但一顆心卻很忐忑不安,害怕聽見她討厭的答案。
「沒有,我自己一個人住。」他立刻否認,卻掩飾得太過。
「是嗎?」她欲言又止,咬著唇問:「方不方便請我去你家坐坐呢?」
他大膽看進她的眼睛,彷彿在她眼底看見了……依戀。
「好啊。」
他們離開咖啡館,邵雍牽著「wolf「,和妍歌慢慢走在第五街上。
入夜的城市裡有著紐約獨特的光影,兩個人踩著尚未融化的薄雪,他細心地提醒她小心腳底的濕滑。
「冷嗎?」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搓了搓她凍得像冰棒的手指。「你的手好冰,是不是真的很冷?」
妍歌覺得鼻樑發酸,一股暖意自心底泛開來,他溫柔的語調是那麼熟悉,一觸碰到他溫暖的手掌,不禁又讓她想起了狂野激情的那一夜,那些甜美的回憶鮮明清晰得令她戰慄。
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眼眶濕潤了。
「當你的女朋友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她的聲音裡摻著悵然。
他微怔,轉過頭來看她,情不自禁地勾唇一笑。
「如果,你肯打電話聽我解釋,現在的你也能很幸福。」他輕輕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現在已經太遲了。」她淒愴地搖頭。
「我和黛娜沒什麼。」他的笑意勾得更深,深邃的雙眼凝視著她。「現在遇見你一點也不遲。」
「不,真的太遲了。」她慢慢抬起另一隻手,讓他清清楚楚看見她手中戴著的戒指。
「邵雍,我已經訂婚了,是上個禮拜的事,而且,我的婚禮也決定在下個月舉行了。」
邵雍一震,渾身的血液凝結住,他觸電似地放開了她的手,思緒頓時被抽空了,無法置信地驚望著她。
「所以我說太遲了。」她幽幽地說,眼眶漸漸泛紅。
「怎麼可能……」他揚高了兩道眉,語氣幾乎有些發怒。「三個月之內你就把自己嫁掉,為什麼會作出如此輕率的決定,把自己的未來當成兒戲?」
「我沒有當成兒戲,相親的對象無可挑剔,他又急著要結婚,所以……」
「所以即使你根本不愛他也願意嫁給他?你是為了結婚而結婚的嗎?」他無法抑止心中那份激動的情緒。
「是,我是。」她不假思索地大喊出來。「起碼那個男人瘋狂地在愛著我,不像你這麼冷漠。」
邵雍的表情像被人給狠狠痛毆了一拳,憤怒的情緒已經醞釀到了一個飽和點。
「我不是冷漠,在你跑到夜海樂團找我的那一天,我其實就已經愛上你了,可是那時候你正和另一個男人交往,而我當時也面臨著演奏會和國際大賽的事,心情一直很煩很亂,所以只好選擇放棄。」他抓住她的雙肩,咬著牙解釋。
妍歌冷笑了兩聲。「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麼會選擇放棄,為什麼不是選擇爭取呢?」
一句話頂得他啞口無言,在面對愛情的時候,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衝鋒陷陣型的男人,他一向都會很理智的來分析什麼才是他生命中份量最重的事物,而在當時,他全心全意都放在未來的音樂之路上,對妍歌的感情並沒有急迫到要讓他放棄一切去爭取的地步。
想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讓一切都變得太遲了。
「現在真的太遲了嗎?」他牽動著唇角,眉頭結緊。
她感覺指尖在微微顫抖著,泫然欲泣。
「為什麼當時不肯撥電話給我?」這是他一直很想問清楚的。
「因為我不想打擾你,我覺得自己應該成全你在音樂上的成就。」她娓娓訴說著。
「沒想到,當我選在大賽結束後想和你聯絡時,你竟然已經有了新女友,我很難過,所以才會決定嫁給猛烈追求我的華裔男人。」
邵雍感到一陣昏眩,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所有的遺憾都好像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明明愛我,我不相信你在這種心情下能嫁給別的男人。」他的眼神傲然。
「可是,他是個好人,是一個對我很好很好的人,我不能傷害他。」她仰起臉凝視他,眼神很複雜。
「那你就能傷害我?」他咄咄逼人。
「是你先傷害我的,你根本不知道我曾經有多麼痛苦,當我看見你在廣場上和別人熱烈擁吻的時候,你可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傷害!」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滾落面頰,淚眼迷濛地怒視著他。
他狠狠將她攬進懷裡,力氣大得就像想把她鑲嵌在身體裡一樣。
「妍歌,對不起,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想爭取你,我是真的想爭取你。」
他試圖力挽狂瀾。
妍歌嗚嗚的哭出聲音來。
「為什麼這些話你不早一點對我說?為什麼要和那個漂亮寶貝在一起?為什麼在我決定婚禮日期的時候才聽見你的真心話?」
「黛娜的事情我會處理,妍歌,你先告訴我願不願意取消婚禮,願不願意?」
他捧起她的臉急促地問,輕輕擦拭著她的眼淚。
她搖頭,拚命搖頭。
「我的未婚夫非常富有,也非常照顧我的父母,對我更是體貼,婚禮也已經訂在聖派翠克大教堂了,親戚朋友都接受了邀請,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是箭在弦上,我不能取消婚禮,不能——」她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邵雍,我們之間也許是真的沒有緣分,才會有接二連三的遺憾。」
「是嗎?」他冷冷地笑,緩緩放開她。「對於結婚的對象,你也許有你現實的考慮,我或許沒有你的新郎那麼富有,也或許不如你的新郎那樣無微不至的照顧你,如果你覺得嫁給他一定比和我在一起幸福,那麼我只有祝你幸福了。」很陌生的祝福從他的喉嚨竄出。
她揚著濕濡的眼睫,怔忡地望著他,看見他陰鬱的眼瞳裡閃動著細微的怒火,握緊拳頭,冷著臉,轉身就走。
她受挫地呆站著,動不了,也喊不出聲音來。
隔著人群和車子的燈影,她看著他就要消失在她的視線外了,她握緊冰涼的雙手,體內的堅決與勇氣跟著他遠走的背影一點一點地抽離了,她想追上去!
意念一動,她的雙腿就立刻追了過去,然後,她看見邵雍回過頭來望了她一眼,她停住,下意識地等待。
他回身,堅定地邁著步子走到她面前,迅捷地扯住她的手,一語不發地拉著她往前飛跑。
妍歌的心臟狂跳,眼中有了光彩,她跟著他拚命往前跑,甜蜜和喜悅充塞在她的心口,她不問他想帶她去哪裡,只想放縱自己沉浸在這種醺然的快感之中。
邵雍帶她回到了他的住處。
一進屋,他就把她緊緊抵在牆壁,猛烈地捕捉住她的唇,瘋狂地吮嘗她的唇舌,她情不自禁地貼近他的身體,雙手在他身上游動著,喘自心漸漸加劇。
「妍歌——」他狂亂地吻她,在亢奮的喘息中,他一件一件脫掉她身上的衣服。
「你是我的,我怎能把你讓給別人!」
她終於聽見類似宣戰的聲音了,但這還無法滿足她,她要得到的不只是他的宣戰,而是宣戰後的勝利。
「邵雍——」她喘息著。「你跟漂亮寶貝做過愛嗎?」
「沒有,她太小了,我沒有欺負小女孩的習慣。」他邊吻她邊解開褲扣,拉下拉鏈。
妍歌癡望著他脫光衣服的模樣,姿態狂野迷人,她的手掌情不自禁地徐徐滑過他的胸膛,他平滑的胸肌在她如絲般柔軟的雙手下慢慢繃緊,她扯開他的髮帶,著迷地看著他的黑髮披散在賁起的肌肉上。
「邵雍,你真的好性感。」她夢囈般地低語,本能地移動著身體,盡可能地挨緊他滾燙的胸膛和修長的雙腿。
他低沉地輕笑,傾身緩緩把她壓倒在床上,攫住她的唇,深深的探索。
「你如果想要我,我就完完全全是你的。」他沙啞地說,火熱的吻從她敏感的耳垂一路舔向她豐盈的胸脯,停在玫瑰色般的尖端輕舔挑弄。
妍歌在他逐漸狂烈的炙吻下嬌吟出聲,她弓起身子用修長的雙腿鎖住他,用同樣的狂熱來回吻他。
「提拉米蘇,我現在就要吃了你。」她含住他的下唇輕輕嚙咬、吸吮,雙手優雅地取悅他、刺激他,也享受著他肉體回應給她的震顫。
「下次別擦口紅,我不喜歡。」他的雙唇炙熱,眼神氤氳,一手從她的腰間緩緩移向小腹,抬高她的臀壓向自己堅挺的慾望。
忽然,他停住,懊惱地伏在她的身上。
「等一下,我身邊沒有保險套。」
妍歌微愣,忍不住欣喜地笑了起來,這是不是代表他平時真的不亂來呢?
「放心,今天是我的安全期。」她輕聲在耳畔呢喃著,雙手溫柔撫摸著他結實的背肌。
「但是……」他的慾望已經攀升到了一個極限,現在正極度渴望她,如果被迫停止,他將要忍受多大的折磨和痛苦。
「如果你擔心,上一次早就該擔心了。」她弓身貼向他,吐氣如蘭。「沒有關係,我不要跟你之間隔著任何東西。」
他再也控制不住,墜入她情慾的魔咒之中,挺身進入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體內深深侵襲,他封住她微啟的唇,貪婪汲取她醉人的嬌吟。
激情失控地爆發開來,他們幾乎同時到達戰慄狂喜的巔峰,他在她體內得到全然的釋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7:12
第八章
邵雍凝視著妍歌的睡容,她的嘴角微微往上翹,像做著什麼美夢似的笑著。
清晨的氣溫偏低,邵雍起身開大了暖氣,再迅速鑽回被窩,沉睡中的妍歌縮起膝蓋,本能地蠕動身體挨向他,尋求他的體溫。
他微微一笑,伸手環住她的腰,溫柔地把她拉進懷裡,她側轉過身子,將光裸的背盡可能地挨向他的胸膛,下意識地挪動到與他的胸腹緊緊相貼,這才滿足地吁口氣,繼續沉睡。
他溫柔地將她圈抱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
好像,的確是熱起來了,妍歌不安地在他懷裡蠕動著,她無意識的舉動使他脈搏加速,肌膚也跟著騷動發熱了起來。
她忽然翻轉過身子偎進他懷裡,慵懶地抬起腿跨向他,輕輕在他的腿上摩挲著,對一個清晨的男人而言,所有情慾上的感官比平時來得更敏銳迅捷。
他一個翻身,像豹般敏捷地壓在她身上,開始用需索的熱吻來喚醒她,她被他吵醒了,迷迷糊糊地、似醒非醒地回應他的吻。
「妍歌,別睡了。」他低啞地輕喚,雙唇灼熱地印在她的鎖骨上。
妍歌微微睜開眼,像貓一樣慵懶地拱起背,伸了伸懶腰,一感覺到他亢奮的身體,立刻知道此時的他已不需要任何挑逗了。
「還想要?」她嬌懶地笑著。
「想要。」他已無法忍耐。
「好貪心。」她驚喘,快感迅速淹沒了她。
他們隨著音樂般的律動急促地呼吸著,彼此瘋狂地貼向彼此。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才緩緩從飄浮中回到現實。
妍歌梳理著他汗濕的頭髮,輕笑著。「為什麼這麼早就醒了?」
「我根本沒睡。」慾望紓解後的嗓音依然性感。
「為什麼不睡?」
他側過臉,似笑非笑地瞄她一眼。「因為我怕你又用上一次脫逃的把戲耍我,所以要好好看住你。」
她凝望著他的眸子閃動著一層薄霧般的柔光,溫潤明亮。
「你今天有事嗎?」她把臉埋進他的頸肩。
「沒有,今天是週末,樂團休息,所以我可以看住你一整天。」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
「不要——我好累了。」她歎息似地輕笑著,若有所指。
邵雍縱聲大笑,揉了揉她的頭髮。「我又不是貪得無饜的色情狂,不見得只有這件事好做吧。」
「可是……」她深吸口氣。「我今天要去選婚紗。」
邵雍一凜,整個人翻身坐起來,表情古怪地盯著她。
「我以為你已經改變心意了。」
她也坐起來,把被子包裡在兩個人身上。「改變什麼心意?嫁給華裔男人的心意嗎?」
「難道你還是決定嫁給他?」他的面容嚴肅。
她的唇角掛著衰弱的微笑,沒有回答。
「既然如此,昨天晚上為什麼要跟我回來?我們現在到底在幹什麼?」他的聲音迅速冷了下來,比周圍的空氣還要冷。
「是你帶我回來的。」她用冰涼的臉頰磨蹭著他的胸膛,帶著濃濃的鼻音說。
「你知道我愛你,抗拒不了你呀!」
「那就取消婚禮。」他擁緊她。「既然愛我,為什麼還要去看婚紗?妍歌,你的想法太矛盾了。」
「我在想,你這個人會不會做出搶新娘的舉動呢?」她仰臉看他。
「不會。」他沒有經過思考。「要不要取消婚禮只在你的一念之間,你現在就可以作出決定,不需要到婚禮當天等我去搶新娘。」
「這種事你辦不到?」她蹙眉問,臉上沒有笑意。
「辦不到。你以為婚禮當天搶新娘夠浪漫嗎?現實生活無法像拍電影一樣,搶完新娘後就快樂的ending,好像皆大歡喜,可是現實中的我們得花多少時間去收拾接下來的爛攤子?這可一點也不浪漫。」他冷靜地說。
她的心撕扯般地疼痛著,眼中一陣迷惑空白的怔忡。「你太認真了,我只是隨口開開玩笑,誰要你真的來搶新娘。」
她從他懷中起身,隨手拉了件他的襯衫套上,「wolf」一看見她起床,立即跟在她的腳邊繞來繞去,她搔了搔它的頭,走進浴室裡。
邵雍不認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他躍起身正要跟她走進去,手機這時候突然響了起來。
妍歌打開蓮蓬頭,熱水沖刷而下,她凝神細聽邵雍接電話的聲音,聽見他用英文在說著:「……我今天沒空……和女朋友在一起。黛娜,你不適合我,我們當個普通的朋友好嗎……你應該明白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別過來,黛娜,你現在別過來……」
妍歌心中有絲竊喜,她走進蓮蓬頭灑下的水幕裡,在熱水的沖刷下舒緩地微笑起來。
邵雍,如果你愛我夠深,為什麼要我的態度不能再狂淑一點、蠻橫一點?如果驕傲的你願意這麼做,你知道我是一定會屈服的。
你難道不明白,不安、戒懼、耽溺、惶惑是愛情中主要的元素嗎?我的孤單在呼喚你的愛,你聽見了嗎?
浴簾被扯開來,邵雍闖進她的水幕裡,他瘦削修長、比例完美的身軀充滿了她的視線,也充滿了她的世界。
「我們必須在黛娜來之前趕快出門。」他飛快地替她也替自己洗頭髮,沒有其他的企圖和邪念。
「我聽到你對她說的話了。你好殘忍,她現在一定很傷心。」她很快地洗好,裹著大浴巾擦拭頭髮。
「拜託你別再當個爛好人了,難道你想把我讓給黛娜,像以前出讓兩個男朋友一樣?」他仰起頭,讓熱水沖掉頭髮上的泡泡。
妍歌呆了呆,默然不語。
邵雍迅速洗好澡,跨出一步站在她面前,她用手上惟一的大浴巾漫不經心地替他擦拭身上的水滴。
他俯身親了親她紅潤的臉頰。「我是被追求的。拒絕追求不是女孩子的權利,我也有權利拒絕黛娜的追求。」
「她主動追求你?」她錯愕地笑了笑。
「是啊。」他拿起吹風機替她吹頭髮,一邊在嗡嗡聲中對她說:「黛娜的個性很直爽熱情,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跟個性遲鈍被動的你倒是很相配。」她嘲弄地皺了皺鼻子。
「我遲鈍被動嗎?」
「當然,連被我愛上了都沒有感覺,還繼續用可惡的謊言來蒙騙我。」
他愣了愣,隨即發笑。「我是冷靜理智,不是遲鈍被動。」
「狡辯。」她鼻哼了一聲。
「比起你的鴕鳥心態好多了,不是把自己的東西讓給別人,就是跑到美國躲起來。」
他扳高她的臉,撥開拂在她唇角的一綹髮絲,低頭溫柔地吻住她。「我不能再讓你逃開了。」他加深舌尖的舔吻,讓她不由自主地歎息。
「再這樣下去,我們可能又要回到床上了。」他沙啞地呢喃。
妍歌忍不住格格輕笑出聲,阻止他繼續深吻。
「不行,我和婚紗店約好了時間,今天中午之前一定要去挑婚紗,而且我很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邵雍的臉色一冷,他緊蹙著眉頭,仔細地、深沉地望著她,所有溫柔甜蜜的氣氛全被妍歌的話破壞無遺。
「你在玩弄我嗎?」他冷冷地說。
「我們曾經是超越性別關係的朋友,將來我希望我們還是能保持這樣的關係。」
她平靜地,勉強牽出一抹微笑。
「太可笑了。你辦得到?」他忍耐且壓抑著脾氣。
「我們的關係發展得太親密了,的確很難辦得到。」她無奈地苦笑。
「我不懂你的想法,你明明愛我,而且非常愛我,為什麼還非要堅持嫁給別人不可,給我一個你不肯取消婚禮的原因和理由。」他無法抑止地對她大吼。
「你一定要知道原因和理由?」她的語氣不溫不火。
「不錯。」他瞪著她。
她抬頭直視他的雙眼,清楚而殘忍地說:「因為那個男人比你更愛我。」
他有一瞬無法呼吸,神色僵硬得宛如雕像。
「何以見得?」他憋著氣。
「他,就是夏煒,相親之後,他的追求攻勢就來勢洶洶,幾乎讓我沒有喘息的餘地,他對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有一個確切的目的:他要娶我。」她吸口氣,凝視著他繼續說:「我告訴他,我心裡有個深愛的人,但他卻回答我:」雖然你不愛我,可是我能給你更多的愛和更多的照顧,只要你嫁給我。『縱使我再如何鐵石心腸,也禁不起夏煒那把細火慢慢地燒。「
他像掉進一個泥沼裡,驟然被拖著往下陷落,他無法接受她所說的話,尤其是有個男人比他更愛她這樣的話。
「儷菱說,嫁給深愛我的男人真的會比較幸福。」她深瞅著他。
「沈儷菱對我有成見,你難道就那麼相信她所說的話?」
「你是個有說謊記錄的男人,一個男人會說謊表示他還會繼續說謊,而你對愛情的追求也不夠積極,在你的生命裡,我並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這些其實不需要儷菱來告訴我,我也能看得見。」
他無法出聲,靜靜地呆望了她好一會兒,她本能地迴避他的注視。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也不便勉強你了,你有權利選擇你想嫁的男人。」
他澀然地牽動唇角,忍著心裡有如火灼般的痛苦。
妍歌抿著嘴,轉過身去,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身上,她不讓自己失望的表情流露在臉上,輕輕歎道:「有時候愛情是需要一點勉強的。」
邵雍默默穿上衣服、套上長褲。
「陪我去試婚紗好不好?」她仍然不死心地詢問。
「選婚紗不該由我陪你去吧,再怎麼說也應該是你的華裔未婚夫陪你去才對啊。」
他低啞地說,臉色陰黯。
妍歌實在不忍心看他如此消沉困窘,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緩緩張開手臂環住他的腰。
「雖然我沒有機會當你的新娘,但是我希望能穿一次白紗給你看。」她把臉貼在他的心口,幽幽地低語。
他捧起她的臉,全然不能理解地審視著她,想看出她到底還要做出多少讓他難受迷惑的事情。
「你現在到底希望我怎麼做?」他痛苦地轉開臉,整理自己狂亂的思緒。
「我希望你能在我的婚禮進行之前陪我度過這段日子。婚後,我就必須忠於我的丈夫,不能再見你了。」她的語調淡然中有股溫存。
「你很貪心,對我也很殘忍。」他低聲地,掙扎地說。
「你願意嗎?」她瞅著他,用彷彿天使般晶瑩明亮的眼神祈求著他。
邵雍伸出手指,貼向她豐盈的唇,輕輕摩挲著。
「如果你希望我用這種方式愛你的話。」
她微微一顫,慢慢地垂下眼睫,在下眼簾留下一排淺淺的陰影。為什麼要用「她希望」的方式呢?
「走吧,先去挑你的禮服。」他替她圍上圍巾,握緊她的雙手,開門走出去。
邵雍不知道那個叫「夏煒」的男人究竟用什麼驚天動地的方式來愛妍歌,但他相信自己還有扳回一城的機會。
「孫小姐,這件禮服的顏色非常適合你,真的,你穿起來太美麗了。」
西方女店員誇張的表情和語氣令邵雍不自禁地低笑了兩聲,可是當妍歌從更衣間慢慢走出來時,他立刻被她柔美的樣子眩惑了。
她纖細的曲線裹著一襲顏色很粉、很嫩、淡紫的低胸緊身歐式禮服,膚色泛著水蜜桃的色澤,長髮鬆鬆地盤在頭上,垂掉下來的幾綹髮絲落在潔白的頸項上,顯得格外嬌媚可愛。
「怎麼樣?」她微偏著頭,帶著一絲羞澀的表情。
「很美。」他支著下顎,微微一笑。
「你喜歡嗎?」
「喜歡。」
她漾起甜美的笑容,緩緩地走到他面前,彎下身吻了吻他。「好,我就選你喜歡的這一件。」
他微微失神,隱約聽見婚紗店裡的女店員閒聊打趣著。
「很少東方人能把這個顏色穿得這麼好看。」
「好甜蜜的新婚夫妻。」
邵雍突然覺得百感交集,感覺自己像當了別人的冒牌新郎一樣。
「為什麼你的未婚夫不陪你來?」他盡可能保持平穩和淡然的情緒。
「這陣子他到加拿大出差去了,他的工作很忙,所以這些瑣事由我自己決定就行。」
她帶著新嫁娘的嬌羞,在他眼前轉了幾圈,若有所思地說著。「邵雍,我要你仔仔細細地看我,看久一點,也許以後,你不一定有機會再看見我穿禮服的樣子了。」
邵雍的心被狠狠抽痛了一下,當他漸漸被迫接受事實時,心也漸漸化成寒冷的冰山了。
他當然不願見到妍歌嫁給別的男人,但是能有什麼方法阻止即將發生的這一切?難道真要他在婚禮當天搶新娘嗎?這種灑狗血的蠢事他可做不來,惟一的方法,就只有想辦法讓妍歌在婚禮之前改變心意。
要讓妍歌改變心意,得先徹底嬴回她的心。
妍歌和女店員討論完禮服的配件之後,挽著邵雍的手離開婚紗店。
「邵雍,我覺得自己嫁的人好像是你。」她的笑容有點得意又有點興奮。
「我該怎麼回答你呢?」他仰起頭,呼出一口白霧般的熱氣。
「假裝自己將要和我步入禮堂就行了。」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盈盈笑著。
「陪我假裝一下,好不好?」「好啊,我們結婚的教堂訂在哪裡?」
「聖派翠克大教堂,就在前面。」
她拉著他往前跑,遠遠看見那間哥德式的天主教堂。
「有人正在舉行婚禮。」她興奮地大喊,拉著邵雍擠進街道上觀禮的人群中。
那一對新人在親友的祝福下完成終身大事,在這種神聖莊嚴的氣氛之下,任何人都很難不被感動,最後新人步出了教堂,接受眾人的歡呼和祝福,當捧花從新娘手中丟出去的那一剎那,婚禮的氣氛到達了最高潮。
妍歌的眼眶微微濕潤了,下個月,站在這裡丟捧花的新娘子將是她,那時候的她會像這個新娘子一樣露出幸福的笑容嗎?
她緊緊挽著邵雍的手,默默從情緒高昂愉悅的人群中走了出去。
「婚禮訂在哪一天?」邵雍低頭輕問。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淡然地說:「我並不想請你來觀禮。」
「誰說我想去觀禮,也許我是去搶新娘的也說不定啊。」他半開玩笑。
「你不會的。」她說得篤定。
「我也希望你不要逼我這麼做。」
「逼?」她蹙了蹙眉尖。「我不知道自己的份量足不足以逼得動你?」
妍歌話中有話,但邵雍並沒有聽出來。
「如果嫁得勉強,現在立刻就取消婚禮,你並不是非要嫁得這麼委屈吧。」
妍歌歎口氣,搖了搖頭。
「別說了,能不能開開心心陪我一天?別再提起那些婚禮的事,我現在覺得好煩好煩。」
「好啊,我們去吃飯。」他握緊她的手,配合度很高。
「你想吃什麼?」她振作精神。
「我帶你去吃黑人靈魂料理,平凡簡單,可是非常好吃。」
邵雍興致盎然的表情叩動了她,心裡湧起一層溫柔,像回到台北那時候的感覺一樣,溫馨動人。
他替她整理了一下鬆開的圍巾,接著說:「吃完了飯,我陪你到哈林區逛一逛,那裡有幾家有名的爵士樂店家,還有很多充滿民俗風的手工藝品。」
「好。」她輕快地聳聳肩。
他們搭地鐵到了哈林區,不管吃飯逛街,妍歌第一次嘗到浪漫的滋味,他們總會不約而同喜歡上同一件衣服或飾品,她深刻體會明白到自己和邵雍之間心靈相通的默契。
她默默地等待,等著做出人生中最艱巨的決定,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有耐心等待,她要等一個值得她驕傲的歸屬。
暮色被燈火燃亮了。
他們漫遊回到了洛克菲勒廣場前,此刻正是人潮聚集的高峰。
妍歌把冰冷的手伸進他的長大衣裡,汲取他溫暖的體溫,她仰起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吻我。」她堅定地說。
「在這裡?」他揚了揚眉。
「你能在這裡吻那個漂亮寶貝,當然也能在這裡吻我。」她撒嬌似的語氣,但眼神卻是無比認真。
「如果用這種方式能洗去你的記憶——」他捧起她的臉,低頭吻住她的唇。
妍歌不曾有過如此大膽的行徑,熱情的煽動使她覺得渾身熱得像要融化蒸發,這的確是洗掉記憶的好方法,她此刻的心全為了邵雍一個人劇烈跳動著,再沒有第二個人擠得進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7:51
第九章
妍歌第一次和黛娜打照面,她坐在邵雍的房門口,熱情明艷的五官明顯有著等待後的疲累痕跡。
她一看見邵雍回來,綻開了天真爛漫的笑,但在瞥見妍歌的那一瞬間,笑容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敵意。
「喬,我等了你一整天。」黛娜衝向邵雍,抓住他的衣袖。
妍歌偷偷地打量她,五十分的活潑加上一百分的熱情,讓她充分表現出一個少女特有的天真和無邪。
「我已經告訴過你要你別再過來了。」他輕輕拂開她的手,用哄小孩的口吻和她說話。
「為什麼?」黛娜不太友善地看了妍歌一眼。「還有,為什麼你莫名其妙跑出一個女朋友來?從來都沒有聽你說起過。」
「不是莫名其妙,她本來就是我的女朋友,在我認識你之前就是了。」邵雍耐心解釋。
「那我呢?」她臉頰的每根肌肉都在顫抖。
「一開始,我們就約定好彼此間的關係只是普通朋友,我想你自己心裡也很明白才對。」他不厭其煩地提醒她,有點擔心妍歌會不會胡思亂想。
「我並沒有和你約定好,你也曾經熱烈地吻過我,你會熱吻你的普通朋友嗎?」
她狡黠一笑,轉向妍歌挑釁地說:「我不介意你是喬的女朋友,因為我也是,只要你和喬沒有步入禮堂,我都有資格當他的女朋友。」
妍歌驚異地看著黛娜,她羨慕她勇敢、果決和積極爭取的態度,黛娜不怕有人搶她喜歡的男人,她有捍衛愛情的勇氣,比起黛娜,自己明顯遜色太多了。
她不討厭黛娜,反而有點喜歡起她來了。
邵雍則是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黛娜。
「黛娜,你不能太一廂情願,我是喜歡你,但是沒辦法像愛一個情人一樣愛你,你還太小了,我們有很多觀念難以溝通,你真的不適合我。」他很努力點出他們之間不合適的問題點來。
「我快二十歲了,我總是會長大的。」她理直氣壯地喊。
「黛娜,你不要不講道理,也不要讓我覺得你是個難纏的女孩子,否則以後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他的口氣開始嚴厲了。
黛娜不假思索地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他,把臉用力地埋在他的胸膛上,她深深呼吸,像要把他的氣息全部吸進肺腑裡。
邵雍突然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給她手機號碼,否則現在也不至於陷入難題了。
「黛娜,放手,別這樣。」他尷尬地看了妍歌一眼,本能地把黛娜的手用力從他身上扳開。
黛娜死不放手,整個人像八爪章魚一樣緊緊抱住他。
妍歌很驚奇地看著這一幕,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在欣賞一出精彩的短劇一樣。
「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黛娜,快放手,別讓我動粗。」邵雍完美的自制力已經接近崩潰邊緣。
「你以後還會不會見我?喬,會不會?」她改用祈求的語氣,像孩子在乞討一件喜愛的玩具似的。
邵雍看了妍歌一眼,她自始至終都很安靜,以旁觀者的立場等著看他如何處理這件事。
他掰開黛娜環在他腰間的手,鄭重地說:「如果你不能處理好自己的情緒,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了,那樣對你沒有好處。」
黛娜低著頭,手指仍頑強地抓著他的衣角,像個玩下棋遊戲輸了的孩子,很不甘心地瞪著妍歌。
妍歌不禁有種錯覺,彷彿聽見黛娜耍賴地大喊著——我要再來一次!
「黛娜,快回去,如果你能把我當成哥哥的身份,隨時歡迎你來找我;如果你辦不到,我是不可能再見你的。」邵雍說出雖然殘忍卻是非說不可的話。
黛娜顫抖了一下,她痛苦地呆望他很久很久,然後低下頭轉身就跑,很快地消失在走廊盡頭。
妍歌靜靜地瞅著邵雍,他下意識避開她的目光,轉身拿出鑰匙開門。
「幸好你沒有多打一副鑰匙給黛娜,否則就不是這麼簡單了。」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他牽起她的手拉進屋裡,有些急躁地說:「明天我多打一副鑰匙給你。」
「不要。」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已經是要結婚的人了,拿你的鑰匙幹什麼?
我不能背著丈夫偷情。「
「你會取消婚禮的,除了我,你不可能嫁給別人。」他篤定地說,伸手將她擁攬入懷。
「你好狂妄自負。」她似笑非笑地。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種為結婚而結婚的女人,你不可能願意嫁給心裡不愛的男人。」他輕撫著她的臉頰。
「是嗎?」她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怔忡地在椅子上坐下,看了一整天家的「wolf」
低著頭走到她腿邊撒嬌著。
「妍歌,再這樣掙扎下去沒有什麼意義,你何苦折磨自己,取消婚禮以後雖然必須解決一些麻煩事,但是一定比我去搶新娘以後要面對的輕鬆很多,我們不必把狀況弄得太複雜混亂是不是?」他循循善誘。
妍歌淺淺微笑,仰頭對他輕輕說:「好冷。」
「我去開暖氣。」邵雍站起來。
「順便,再給我一杯熱咖啡。」
邵雍點點頭,開了暖氣以後,轉身走進廚房。
妍歌輕合上眼,毅然決然起身,走出去。
「妍歌,你要幾顆糖?」邵雍在廚房裡喊著。
沒有回答。
邵雍從廚房裡衝出來,見不到妍歌,「wolf」盯著開啟的大門,回頭傻傻地看著他,他驀地焦慮煩躁,來不及披上衣服就直接衝出去。
他像箭一樣的衝到大街上四處搜尋,期望她能從某個街角出現,熱切的渴盼灼痛著他的心臟,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必須冷靜才能慢慢理出尋找妍歌的頭緒。
沒有——他沒有她的電話,也沒有她在皇后區的住址,他還來不及留下聯絡她的方法,她就從他眼前消失了。
莫非妍歌真的打定主意要嫁給她口中的「夏煒——」?她是認真的?真正錯估情勢的人是他。
他覺得心臟某部分的神經開始收縮、痛楚,背脊微微泛起了冷意,他不懂妍歌為什麼非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一連串的問題湧進他的腦子裡,他要不要阻止她的婚禮?要不要搶她?他能不能做出大鬧禮堂的瘋狂事情?
他自嘲地冷笑,大鬧禮堂,他連妍歌哪一天結婚都不知道,還怎麼大鬧?基本上,他的個性根本做不出大鬧或搶新娘的瘋狂行徑,但是就這樣讓妍歌投入別人的懷抱,他卻又心有不甘。
他不停地跟這些問題纏鬥,一徑地尋思,疲累不堪。
妍歌躲在暗處看著邵雍,他苦惱焦灼地在街上徘徊了很久很久,才拖著沉重的步子回他的住處。
孤獨的感覺再次襲擊了她,到底她的決定正不正確,她自己也茫然不知了。
她自覺像個賭徒,傾家蕩產也要豁出去下最後一次大注,若能一次翻回本,她就是最大的贏家。
她走進街角的電話亭,撥了通電話給儷菱,把這兩天所發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細述給她聽。
第十天了。
邵雍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妍歌不可能出現了,你是不是應該死心了……」
「wolf」呆望著他,口中發出嗚嗚聲。
他已經開始適應,也開始接受妍歌將要嫁給別人的事實了嗎?不對,他每天都頭痛欲裂,意識無法集中,整天魂不守舍。
在這十天當中,他幾乎失去基本生活的能力,曾經忘記喂「wolf」吃東西,當他想起來的時候,「wolf」已經餓了一天一夜,甚至連他自己也一樣,當胃痛到痙攣時,才知道自己已經餓了兩、三餐。
有一次他還曾經忘了關爐火,讓瓦斯乾燒了好幾個小時,險些沒釀成火災,連樂團通知他的排練時間,他不是忘記就是遲到,每天恍惚失神的狀態,已經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否則他真擔心自己是不是該看心理醫生了。
突然,「wolf」朝廚房低吠了兩聲,然後他才察覺到空氣中有潮濕的熱氣,他慢慢拖著步子走進廚房,看見不知道多久前燒的一壺水已經快燒乾了。
他關掉瓦斯,發呆了好半天。
愈想愈覺得不對勁,再這樣下去還得了,搞不好什麼時候把命送掉都不自知。
他霍然轉身,拿起電話打到樂團請了一天假。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一定要立刻採取行動,否則不知道自己的行為何時會完全失控。
他先衝向妍歌曾經試婚紗的那家店,直接請女店員替他查詢妍歌的聯絡電話和地址。
「很抱歉,孫小姐並沒有留下任何資料。」
「那你們是怎麼跟她聯絡的?」邵雍不相信。
「通常都是孫小姐打電話過來主動跟我們連絡,而且因為孫小姐已經把費用一次全部付清了,所以她不肯留電話,我們也不便勉強她。」
邵雍發現女店員盯著他的眼神很古怪,多半是懷疑為什麼曾任冒牌新郎的他會不知道新娘的電話和地址吧。
「她有沒有和你們約好哪一天來拿禮服?」他又問。
「沒有,只說要拿禮服之前會先和我們聯絡。」
邵雍怔站了一會兒,才轉身慢慢走出婚紗店。
他繼續來到聖派翠克大教堂,這一天沒有人結婚,他找到教堂內的神父,詢問預訂教堂結婚的名單。
「東方人?」神父仔細想了想。「好像有。」
「能不能告訴我確實的時間和新娘的連給電話?」他心急地問。
神父上下打量著他,聽見他強調要新娘的電話,便搖了搖頭,帶著歉意說:「如果你是新人願意邀請的親友,應該就會知道他們結婚的日期,如果你不知道,也許是新人不願意告訴你,我也不好透露,很抱歉。」
邵雍發現神父看著他的眼神中有同情也有瞭解,神父想必已經看出他眼中爭奪的慾望了。
「年輕人,每個人都會說我愛你,但『愛』字到底是什麼意義呢?愛就是祝她幸福。」神父笑看邵雍,用意是希望他能打退堂鼓。
「不。」神父的話反而點醒了他,他肯定地笑著,說:「神父,我認為愛一個人就是要給她幸福。」
神父的表情微愕,邵雍笑了笑,轉身走出教堂,一副不在乎的神情,此刻,在他的體內已湧起一股狂烈的激情,無論如何,他都該為自己燃燒一次。
走到了教堂對街,邵雍看見一個黑人男孩在賣甜甜圈。
「先生,要不要買甜甜圈?」黑人男孩招呼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
他忽然靈機一動。「你每天都在這裡賣甜甜圈嗎?」
「是的,先生。」
「願不願意賺一百美元的外快?」
黑人男孩眼睛一亮,隨即謹慎地問:「要做些什麼?」
「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發現這間教堂有東方人舉行婚禮時,就立刻打電話通知我。」他低頭寫下電話號碼。
黑人男孩眨了眨眼睛。「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第八天後的清晨,邵雍剛洗完澡、吹乾頭髮,正準備出門到樂團參加排練,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緊張地接起電話,還沒出聲,對方就已經一迭連聲地喊了一大串。
「喬,你趕快來,現在教堂外面來了好多東方人,快呀!」
邵雍立刻切掉電話,火速地衝出門,快得像愛神射出的利箭。
剛要甦醒的第五街好像只有他一個人是清醒的,四周彷彿仍被晨霧催眠著。
趕到聖派翠克大教堂時,黑人男孩的甜甜圈已經開始在營業了,一看見邵雍飛奔趕至,神情比邵雍還要興奮。
「喬,剛剛有兩個東方男人來跟我買了很多甜甜圈和咖啡,我問新娘姓什麼,他們說姓sun (孫),怎麼樣,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邵雍的心口一陣抽搐,緩緩從皮夾拿出一百美元給了黑人男孩。
真的,妍歌沒有騙他,她的婚禮是真的。
遙望著教堂,他似乎看見妍歌的影子在教堂內飄忽一掠。
他感到一絲震顫,不知何處來的一簇小火苗,瞬間點燃了他心底的那塊油田,蘊藏已久的熱情爆發了。
他微揚起下顎,有股勢在必得的傲氣,大跨步朝教堂走去。
靠近門口坐著兩個清秀白淨的男人,一看見他走進教堂,好奇地上下打量著。
「請問你是妍歌的朋友嗎?」其中一個男人問邵雍。
「是,妍歌現在在哪裡?」或許是他的表情過分嚴肅認真,問他話的男人忽然出現懷疑的眼神。
「你該不會是邵雍吧?」男人突然睜大雙眼,驚詫地喊。
「原來我名氣這麼大,是不是妍歌要你們在門口擋住我,不讓我進來?」他惱怒地逕自往教堂內走。
邵雍原以為兩個男人一定會衝上來氣急敗壞地攔阻他,他正好整以暇地準備硬闖,沒想到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男人握住他的手,欣喜若狂地朝裡面高喊:「儷菱,邵雍真的來了!」隨即又開心地猛握他的手,笑嘻嘻地說:「我叫阿南,不知道你是不是認識我,不過我對你這個人倒是很熟了。」
邵雍一時無法反應過來,愣愣地由著他握手。
「阿南……」他復誦了一遍這個名字,混沌的腦子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他看見另一個人這時候走過來攬住阿南的腰,頓時才猛然想起,原來他是妍歌口中常提起的阿南,這個阿南跟妍歌之間才真的是超越性別的朋友關係,不過阿南的熱情讓他很不能適應,他懷疑阿南到底知不知道他來此的真正目的。
這時候,沈儷菱從教堂內的新娘休息室裡衝出來,看見邵雍的那一瞬間,明顯地吁了一口長長的氣。
「你是來觀禮的嗎?」她嘲弄地笑看他。
邵雍坦蕩蕩地回視她,一面極小心地打量著教堂內,教堂裡約有十幾個人,除了阿南和儷菱,其他人對他都是陌生的,在十數人都鴉雀無聲的凝視下,他敏感地察覺到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尤其是阿南和儷菱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似乎相當友善,幾乎讓他誤以為他們眼中流露出來的是等待後的喜悅。
他覺得異常困惑,被眼前的狀況弄得一頭霧水。
「妍歌呢?」
「如果你是來觀禮的,就請在這裡坐著,如果你是專程來搶新娘,我們就會讓你進去。」儷菱的聲音漾著笑意。
噗哧一聲,安靜的教堂內傳出此起彼落的笑。
邵雍發現自己的智商突然下降到了七十以下,看似簡單的一道題擺在眼前,他卻無論如何都解不出來。
他拒絕再被眼前這些笑容詭異的人耍弄了,僵直著背脊,逕自往教堂後的新娘休息室走去,接著,他聽見儷菱和阿南歡呼似地大叫著——「快,快打電話給孫爸爸和孫媽媽,叫他們趕快趕過來!」
「別坐著了,有事情要開始忙了!」
邵雍的疑惑已經脹大到不能負荷的程度了,他像風一般撞開新娘休息室的門,一瞬不瞬地盯著妍歌。
她穿著那一襲霧紫色的禮服,落淚紛紛,哭得很淒慘,臉上的妝也已經被她的眼淚弄得慘兮兮了。
邵雍腦中一片混沌,整整十八天以來,想見又見不到的痛苦,在這一刻奇異地紓解了,他平靜地在她面前坐下,深深地凝視她。
「新娘子不應該哭得這麼慘。」他勉強笑著。
「聽見你來了,我就忍不住……」她哭得太厲害,哽咽得話都說不下去。
邵雍沉默了半晌,低聲問:「你的……新郎呢?」
「已經來了。」她抽噎著。
「在哪裡?」他思索著剛剛見過的十幾張人臉。
妍歌的指尖抵住他的胸膛,邊哭邊笑。「在這裡。」
剎那間,邵雍覺得呼吸困難,妍歌的指尖抽光了他肺裡的空氣。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她的雙肩,呼吸急促著。「請你、一定要、立刻替我消災解惑,我真的快被你們弄瘋了。」
妍歌的唇角閃現了一抹可愛頑皮的笑,她抬起手圈住他的頸子,把滿是淚的臉緊偎在他的胸膛上。
「我好擔心你不會來,我好擔心我會輸。」
「說清楚一點。」他抬起她的臉,催促著。
「其實,從頭到尾都是阿南和儷菱設計出來的,他們生氣你先前那樣欺騙我,所以叫我也要把你騙回來一次。」她咬著唇低低地說。
「這個婚禮是騙局!」他抽口氣。
妍歌點頭。「尤其是阿南,他覺得你對不起同性戀者,嚴重警告我不能輕易原諒你,於是他們兩個人就設計了所有的情節,要我照他們說的來演,他們要試驗你的真實個性,也想試驗到底你有多愛我。」她靠在他身上,水汪汪的眼瞳醉醺醺地凝望他,眼中有著驕傲和喜悅。
邵雍慢慢明白過來了,雖然他很生氣自己被耍,但也只能當成為自己贖罪的方式,起碼,他從地獄爬回了幾間,有雨過天晴的感覺。
幸好他真的來了,否則,他永遠不會知道什麼是失而復得的滋味。
他擁緊她,想想也真覺得不可思議。
「阿南和儷菱寫了這個劇本請你照著演?」
妍歌笑著點點頭。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將近三個月前,就是我發現你在洛克菲勒廣場上熱吻黛娜之後,他們知道這件事以後的反應比我還要激動,於是兩個人就開始構思劇本了,然後設計我到第五街的咖啡館巧遇你……」
「什麼!」他大為震驚。「在咖啡館不是巧遇,而是你們設計出來的?」
「是啊,我到那家咖啡館枯坐了快一個星期才讓你發現,才不是巧遇。」她嗔視著他。
「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在那裡出現?」
「你從住處到樂團一定會經過第五街,而且你都會帶『wolf』出來散步,這些全是儷菱調查出來的。」她格格地笑出聲。
「沈儷菱有作奸犯科的天份,她的老公很可憐,想必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他不客氣地批評。
「喂,別亂罵人好不好。」
沈儷菱的喊聲跟她的人像一陣狂風般地掃進來,妍歌忍不住大笑著。
「你是妍歌感情的監護人,我在你的勢力範圍中已經無所遁形了,怎敢自討苦吃。」
他的雙眉聳了聳,很氣儷菱把自己整得這麼慘。
「少貧嘴,現在沒有時間讓你們兩個卿卿我我了,你們快點準備一下,婚禮就要開始了。」儷菱拿起化妝盒替妍歌補妝。
「等一下——」妍歌低下頭,夢囈般地喃喃低語著:「我還沒問邵雍願不願意娶我?」
儷菱立即轉過臉瞪著邵雍,兩個女人屏息以待,等著他的回答。
這時阿南突然闖了進來,不明就裡地大聲嚷嚷。
「快點、快點,邵雍快跟我走,有套西裝要給你換的。還有啊,孫爸爸、孫媽媽已經出門了,天哪,妍歌的臉怎麼回事,快把妝化好啊!」
阿南的喊聲來勢洶洶,三個人不經都呆了一呆。
邵雍忍不住大笑了兩聲,他傾身,輕輕在妍歌的眉心吻了吻,在她耳旁柔聲說:「等會兒見。」
妍歌點點頭,用一種舒緩的心情,看著被阿南強行拉走的邵雍。
她感覺到有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正在她的體內悄悄蔓延開了。
教堂裡,一片靜穆。
「孫妍歌,這樁婚姻是你自由意願的選擇嗎?你是否真心情願嫁給邵雍為妻?」
神父和藹地看著她。「是的。」
她偷望了邵雍一眼,發現他也在偷望她,兩個人相視一笑。
「邵雍,你是否願意娶孫妍歌為妻?」
「願意。」
神父請新郎新娘親吻並交換戒指。
邵雍掀開妍歌的白紗,輕輕在她唇上一吻。當妍歌把戒指圈住邵雍織長的手指時,她幾乎聽見自己發自心底的歡呼,而當邵雍把戒指套在她手上的那一刻,她看見爸、媽和儷菱眼中都蓄滿了淚,她微微一笑,覺得自己此刻無比幸福,然而旁觀者的激動情緒總是超過新娘。
「以主之名,我宣佈兩位正式結為夫妻。」
神父莊嚴地宣佈,所有賓客一陣起哄,在眾人的祝福聲中,五顏六色的小禮炮應聲爆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0-11 00:48:15
尾聲
邵雍和妍歌在一堆人的簇擁下進了飯店的總統套房。
「這是我送給新人的禮物——」儷菱很興奮地一進門就大叫。「送給你們三天總統套房的住宿。妍歌,高不高興?!」
「太豪華了!」妍歌拉起蓬蓬的紗裙,開心地跳到大床上。
「妍歌,別跳別跳,快下來,萬一受傷了怎麼辦?」阿南緊張兮兮地拉住妍歌的手坐下來。
邵雍覺得不太舒服,用這種方式關心妍歌應該是他的權利,突然感到這個權利被搶走了。
「我們來開香檳慶祝!」阿南的男朋友推來了早就放在套房裡的餐車,上面堆滿了琳琅滿目的食物。阿南笑著打開一瓶香檳,「砰」地一聲,把氣氛帶上最高潮。
「今天能用這麼快樂的方式收場,最要感謝的人是邵雍先生!」阿南舉著香檳酒瓶,興奮得像在發表得獎感言。
妍歌笑倒在邵雍懷裡,邵雍則是一臉苦笑,到現在還無法想像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結了婚。
儷菱也舉起酒杯配合阿南,大喊著:「多虧邵雍對妍歌瘋狂的愛,才讓我們的劇本有個完美的ending,邵雍是最佳男主角!」
「饒了我吧,我看我應該是最蠢的男豬腳。」邵雍咬牙切齒地求饒。
妍歌聽了笑不可抑。
「我要來訪問一下最蠢的男豬腳——」阿南把酒杯倒滿,笑著端給邵雍。
「你今天是想來搶新娘還是想來大鬧婚禮?」
他喝了口香檳,從容不迫地笑說:「我打算搶不到新娘就大鬧禮堂。」
邵雍的回答嬴來大家的歡呼喝采。
「妍歌,你嬴了,你的眼光果然沒錯,選的男人果然禁得起考驗。」儷菱笑著朝邵雍舉杯,豪爽地仰頭一口喝乾。
邵雍也陪儷菱喝了一杯,溫柔地凝望著斜倚在他肩頭的臉蛋。
「老婆,你的眼光也不錯呀,我不就是你的好老公嗎?」儷菱那個微禿的老公在那裡大發嬌嗔。
儷菱哈哈笑著,旋即在她老公的臉上親了一口。「對呀,我該知足的,對不起喔,老公。」
「牧原,真希望我們以後也有機會結婚。」阿南萬分感慨地對倒酒的男人說。
「當然有機會,以後我們也可以找個肯替我們證婚的教堂結婚。」高牧原天真地抱著阿南。
「別傻了,神父怎麼會肯。」儷菱誇張地抬高雙眉,興致勃勃地說。「不如我們來設計還有希望得多。」「好哇!」妍歌跳起來附和。
「這種結婚方式的確畢生難忘。」邵雍正經八百地說。「我一定要設計一個讓你們也畢生難忘的結婚典禮,否則我豈不是太吃虧了。」
阿南和高牧原抱在一起大笑不止。
「這麼說來最吃虧的應該是我這個結過婚的人嘍!」儷菱扯著嗓子大嚷。
妍歌蒙著臉大笑。
「儷菱,如果你想換老公,我們一定幫你。」阿南不懷好意地笑嚷。
儷菱的老公突然發急了,靠在儷菱身邊低低地說:「老婆,吃虧一點沒關係啦,這種事就別計較了。」
一堆人笑得天翻地覆,儷菱則是又好氣又好笑地瞅著她的禿頭好老公。
「好了,各位,我們也該走了,讓兩位新人休息吧!」阿南邊笑邊說著。
「走嘍!」
四個人拖拖拉拉地走出總統套房以後,室內忽然變得相當安靜。
妍歌向後仰倒,水眸緋頰,含著微酡的笑意。
邵雍迫不及待地脫下西裝外套,扯開領帶,長長地吁了口氣,趴在她身側,凝望著她,很認真地問:「真的沒有夏煒這個人?」
「沒有。」她又格格地笑起來。
「我覺得你才是最佳女主角,居然在我面前演得那麼像,好像真的就要嫁給夏煒那個男人一樣。」回想起她憂怨的表現,他仍然覺得無法置信。
「我的演技不賴吧!」她翻身壓在他的胸膛上,狡黠地笑說。「我們是彼此彼此,你扮gay 的本領也不差呀!」
邵雍按下她的頭,用力地吻她,唇舌與她火熱交纏。
「等一下——」她推開他飢渴的吻,抓著長禮服跳下床來。「我肚子好餓,先填飽
肚子再說。「
她從餐車上捧起一盤精緻豪華的三明治,放在床上兩個人一起享用。
他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含混不清地問:「如果我今天沒有出現怎麼辦?」
「那就表示我眼所有人的打賭輸了,以後的未來任憑爸媽處置。」她聳聳肩。
「你的爸媽沒有見過我,單聽你的一面之詞就肯讓你胡搞出這場婚禮?太匪夷所思了一點。」他仍是一臉疑惑。
妍歌把滿嘴的三明治嚥下去,說:「所以我說這場婚禮是個賭注啊,我把自己的未來押注在你的身上,我爸媽自己答應當莊家的,如果我賭贏了,他們就願賭服輸的接受你,如果我賭輸了,我就一切聽從他們的安排。」
「婚禮的費用都是你爸媽負擔的嗎?」他默默喝了口香檳。
「不是,那都是我自己的錢。」她說得爽快。
「而我不費一毛錢就娶到一個妻子?」這對他男性自尊而言是個恥辱。
「沒錯,沒幾個人有你這種好運氣。」她用沾滿奶油的嘴去親他,噗哧笑出聲來。
「別想太多,我是小魚釣大魚,將來你的財產有一半會是我的唷,我是穩賺不賠。」
「什麼時候變成職業賭徒了?動不動就是賭。」他輕笑著,抽出濕巾擦了擦她的嘴。
妍歌突然鄭重地跪坐在床上,一本正經地問他:「告訴我,你後不後悔?有沒有被勉強?有沒有被強迫?」
「沒有。」他也跪坐起來,想了想,輕輕將她拉進懷裡。「我當然不後悔,只是這個婚禮來得太輕鬆也太容易了,我還沒有從那種驚喜中回復過來,應該說這個婚禮讓我沒有參與感。」
「那……你覺得失望嗎?」
他搖搖頭。「應該說,我根本還沒有準備一個很好的環境給你。」
「沒關係,我們可以先住在你租的地方,以後再慢慢找房子。」她一點也不煩惱住的問題。
「你爸媽沒有意見?」這是他比較擔心的。
「過幾天你去見我爸媽,他們也許會問你的事業和理想,到時候你再好好回答他們的問題就行了。」她舒舒服服地伏在他懷裡,喃喃自語著。「我的家境相當好,我爸媽擇婿的標準並不在富不富有,而是在人格和內在上,所以這一點你不必擔心,你絕對有讓我爸媽傾倒的條件。」
「你爸媽很疼你。」
「應該說太溺愛我,否則哪有父母會讓獨生女這樣為所欲為的,說要嫁誰就要嫁誰,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她攬緊他的頸項,非常心滿意足。
「你這次冒的險很大。」他抬高她的臉,很難想像在她小小的身軀裡有如此驚人的爆發力。
「我知道,如果我不這麼做,我也不敢確定你對我的愛究竟到達什麼樣的程度,以前,受過兩次傷害,惟有試探出你的真心,才能讓我安心。」她的眼光虔誠地注視著他。
「我想得到你,我的世界應該要有你才能完整。」
邵雍注視著她閃閃亮亮的眸子,目光有著瞭解與縱寵。
他俯下頭,吻住她的唇,一手拉下她禮服上的拉鏈。
「等一下,我還有一件事沒告訴你。」她摀住他的嘴。
他瞪大了眼睛。「拜託,一天之內別讓我受太多刺激。」
「這是今天的壓軸。」她故意挑起眉毛,神秘兮兮地說。
「這個壓軸好戲最好別太精采。」他提心吊膽。
「精不精采要等六個月以後才知道。」她嘟了嘟嘴,忍著笑意。
「快說,我沒有耐性了。」他頻頻啄吻她的唇。
「我有baby嘍。」她倩然一笑。「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的baby就跑來找我了。」
邵雍驚跳起來,差點沒有摔到床下。
「天哪,妍歌,如果我今天沒出現你打算怎麼辦?」他大吼。
「我還是會把baby生出來呀,將來我就會告訴baby,唉,你的dad 不愛我們,就這樣嘍!」她微微聳肩,故作無奈的表情。
邵雍已經飽受一場虛驚了,幸好他今天作了正確的抉擇,否則,將來有個他的孩子與他擦身而過,他恐怕也不會知道了。
他把她抓進懷裡,朝她蜜色的肌膚開始侵略。
「妍歌,你實在讓我又愛又怕,還有沒有什麼事要說的,快點一次說完。」
「有啊——」她熱情回應他的吻。「邵雍,我好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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