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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莉莎‧克萊佩]唯有在你懷中(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5:55:24     標題: [莉莎‧克萊佩]唯有在你懷中(全文完)

唯有在你懷中 作者:莉莎•克萊佩  
 
迷人而絕望的柯玫娣為了逃避和她所憎恨的男人結婚,
只好向這個她所懼怕的男人尋求保護。
在紐奧良,這位英俊非凡、渾身充滿憂鬱氣質的保護者魏邁斯,
有著太多的傳言--傳說他無情、憤怒和陰暗神秘的過去。
被情勢所逼,玫娣嫁給這位危險的浪子,不情願地成為他復仇的工具。
但是,這位紅髮美女真誠的芳心,將會喚醒他內在的激情和柔情……
孕育出美妙、狂野和真摯的愛。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5:56:29

序  幕

  一八O五年 納奇斯

  「明天我們啟程去紐奧良,你這個小笨蛋!」

  蓋伯冰冷的眼神掃過牆邊的皮箱。「你為什麼還不收拾行李?」

  玫娣立即轉向聲音的來源。

  「你怎敢闖進我房間!」她怒喊,難以想像男人會闖入未婚少女的閨房,即使是她的繼父也不行。

  「出去!立即出去!」

  蓋伯沒走,反而怒沖沖地衝向她,攫住她的臂膀。

  「愚蠢頑固的女孩,」他氣紅臉。「空皮箱拖延不了我們的行程,若有必要,你不帶嫁妝也可以,還是得和我去紐奧良,心甘情願的和葛堤恩結婚,不管怎樣你都無法阻止婚禮。」

  「我又不是拍賣品,賣給出價最高的商人,」玫娣低聲說,她很怕蓋伯的脾氣,但是這一次她不能退縮。

  「你把我姊姊嫁給她不愛的男人已經賺了一大筆--現在你又打算對我故技重施。」

  她姊姊玫玲不想嫁給那年紀大她三倍的老鰥夫,現在卻認命了,只是過得很不快樂,這樣的安排,獲益最多的是蓋伯,他賺了很多--聘金。

  「你沒有理由反對嫁給葛堤恩,」蓋伯義正辭嚴地說。「他出身世家、有教養,英俊富有……」

  「你根本知道他是頭野獸!」玫娣反駁,奮力掙脫他抓痛人的手。「一個醉鬼,更愛吹牛,自吹自擂他在決鬥中殺死多少年輕人,他對我,甚至對媽媽,都十分無禮,你也知道他在花園裡還想對我動手動腳!他是個最最沒禮貌、最粗魯--」

  「你將和葛堤恩結婚。」蓋伯咬著牙說。「為了你的家人,你根本沒有權利拒絕。」

  「我的感覺--」

  「沒人在乎你的感覺!」

  「求求你,」玫娣開始低聲下氣地哀求。「只要你允許,還有其他人向我求婚,納奇斯這裡還有很多正大光明、仁慈的好男人--」

  「他們都沒有葛堤恩的財富和影響力,我有權利來決定什麼對你最好,我--」

  「你才沒有權利!」玫娣哽咽。「你又不是我的父親,只是個吸血鬼,你會搾乾這個家庭,直到一文不名!」

  蓋伯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看著她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我從不明白你是怎麼騙媽媽嫁給你!我猜她是因為父親的死過度悲傷,以致看不清你的真正面目,我們本來可以靠著爸爸留下的錢舒服地過日子,可是全被你賭光了,現在玫玲和我得用一輩子來還,全因為--」

  蓋伯豁然放開她,把她向後摔向牆壁,玫娣目瞪口呆地瞪著他,自己從沒見過他這樣,蓋伯似乎想殺了她。

  「蓋伯!」玫娣的阿姨細聲地喊,妲芬很不幸地一直找不到丈夫,只得擔任外甥女的伴護人。

  「蓋伯,」妲芬悄悄走進來,一臉的汗。「如果玫娣願意讓我來幫她,我可以替她收拾行李。」

  「不必了。」玫娣說道,即使面對蓋伯的怒火,令她膝蓋直發抖。

  「我不走,我不結婚,我不--」

  蓋伯突然揮了她一巴掌,使她倒抽一口氣,目瞪口呆地舉手摸臉,繼父眼中充滿恨意,妲芬靜靜地走了出去,不想參與接下來必然發生的事。

  「我不要。」玫娣說。「我不--」

  蓋伯再次舉起拳頭。

  玫娣出於反射動作,臉偏向一邊,他打到她的耳朵,那巴掌的力量令她腳步蹣跚。

  她慌張地伸手摀住臉,大聲叫他住手,可是蓋伯仍然拳打腳踢,打在她的肩和背,直到她不支倒地,大聲尖叫,可是沒有人敢介入,連她母親珍妮都沒出現。

  玫娣整整過了一分鐘才瞭解蓋伯的攻擊結束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雙手,吞了一口口水,嘗到血的滋味,她坐起身,全身的肌肉都很痛。

  「現在你終於學到激怒我的代價。」蓋伯咕噥。

  「從現在開始,每次你敢無禮,我就用這個回報你。」他一手握拳,伸到她眼前。「你懂嗎?」

  「是的。」玫娣閉了閉眼睛,不敢再經歷一次。

  她模糊的察覺蓋伯輕蔑地哼了一聲,大步走開了,然後妲芬阿姨遲疑地走了進來,玫娣相信妲芬即使不喜歡蓋伯,卻認為玫娣不應該反抗他。

  「你認為我是活該。」玫娣沙啞地說。「畢竟蓋伯是一家之主……是屋裡唯一的男人,大家都該接受他的決定,對嗎?」

  「幸好他沒有做得更糟,」坦芬回答。「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會如此僭越身份,玫娣。」

  她彎下胖□的身體,握住她的手。

  「讓我扶你--」

  「走開!」玫娣低語的掙脫她,在那一刻,她的忿恨和羞辱大得無法忍受。

  「你必須接受命運,不要懷恨。」妲芬說。「或許和葛堤恩結婚不會像你預期得那麼糟。」

  「你不會這麼想!」

  「讓上天決定吧!你要順服命運……」她聳聳肩。

  「可是決定的不是上天。」玫娣瞪著門。「是蓋伯。」

  她拒絕阿姨的協助,掙扎地忍住痛苦,咬牙爬上床。

  「玫娣?」妲芬焦慮地問。「或許用冷水洗--」

  「別碰我,我……我要玫玲,派人去找她,求求你。」

  「可是她丈夫可能不准--」

  「告訴她我需要她!」

  妲芬離開之俊,玫娣睡了好幾個小時,直到黃昏才醒來,發現姊姊坐在床邊。

  以前玫玲可能會流淚,抱住她、安慰她,可是那個玫玲已經消失了,現在的這位十分的內斂,神情戒備。她的髮型很時髦,臉上擦著粉,可是人工的裝扮也掩飾不了她至少老了二十歲。

  「玫玲……」玫娣沙啞地喊。

  「哦,玫娣,」她疲憊的說。「終於到了這一步了嗎?」

  「他……他要我嫁一個紐奧良的地主……我輕視的人……」

  「是的,葛堤恩。」姊姊平板的回答。「早在他抵達納奇斯前,我就知道這件事了。」

  「你知道?」玫娣一臉不解。「你為什麼沒事先警告我?」

  「就我所聽的,這不是樁壞婚事,如果蓋伯堅持,那就照他的話做,至少你可以脫離他的掌握。」

  「我不能……你不瞭解他是怎樣的男人,你不--」

  「我相信葛先生和其他男人並無不同,」玫玲實際地說。「婚姻沒那麼困難,玫娣--不比這種生活難過,你有自己的房子,不必侍奉媽媽,等你生了一、兩個孩子,你丈夫也不會常常打擾你,只要他可以為所欲為,就不會虐待你。」

  「可是我要的不只如此。」玫娣虛弱地說,流下眼淚。

  「就是這樣而已。」玫玲歎口氣。「我們孩提時代的想法太傻了……只是遊戲而已,很抱歉我沒給你安慰,我相信你需要的是事實而不是陳腔濫調。」

  她傾身輕觸玫娣的肩膀,她忍不住痛呼一聲,玫玲雙唇抿緊。

  「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聰明得控制住舌頭,至少你可以試著偽裝順從吧?」

  「是的。」

  「現在我要去看看媽媽,她這星期還好吧?」

  「比以前更糟了,醫生說……」玫娣遲疑了一下。

  「現在媽媽根本下不了床,過去幾年扮演病人,從不踏出房門,已經使她變得很虛弱,」她蹙眉。「若不是蓋伯,她本來會很健康的,可是每次他一大吼,她就吃藥,叫人拉上窗簾,睡上兩天。她一開始為什麼決定和他結婚呢?」

  玫玲深思地搖搖頭。「或許她是怕孤單。」

  「但是為什麼挑上他?」

  「可能是她認為蓋伯會比爸爸更可靠。」

  「可靠?怎麼說呢?」

  「爸爸既英俊又火爆,你能想像丈夫在河邊的妓院裡,為其他女人決鬥身亡時,媽媽心中的感受嗎?」

  「什麼?」

  玫娣徐徐坐直身體,瑟縮了一下,當時她年紀太小,根本沒人肯告訴她決鬥的原因。

  「爸爸就是那種人。」玫玲說道。

  「相反的,蓋伯算不上英俊,又很懦弱,對賭博的興致大於女人。不幸的是--媽媽絕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把家產賭光了。」

  她起身,撫平裙子。

  「我現在去看看她,她知不知道你和蓋伯的事?」

  玫娣苦笑。

  「他吼得那麼大聲,我想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麼她一定很沮喪。呃,或許我們離家之後,這裡會有更多的平靜,為了媽媽,我真希望是這樣。」

  目送姊姊離開,玫娣低聲自言自語。「我還以為她會很同情我的。」

  她納悶玫玲說的是不是真的,接受命運成為葛堤恩的妻子,真會比留在這裡好嗎?而她現在能做的只有存著希望了……希望葛堤恩不會像她原先認為的那樣令人嫌惡。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5:56:49

第一章

  紐奧良

  或許是魏邁斯的故意最令人害怕,他移動時悄無聲息得像只美洲獅,沉默寡言,十分嚇人,即使沒習慣與人爭吵,但他致命的劍法,和他諷刺性的言論--卻是眾所周知。

  他身材高大魁梧,在街上步行時,彷彿週遭空無一人,全然不知他所引起的騷動。他很英俊,黑髮濃眉,棕色的眼睛亮得像黃金,五官突出而完美,嘴唇的線條性感而無情。

  當他走過街道,總會引起眾人竊竊私語,甚至有人謠傳如果真敢直視邁斯的眼神,就會到邪惡的詛咒。

  兩位法國移民後代的女士從店裡的櫥窗向外看。

  「瞧,是他!」她們駭然的顫抖。

  另一群小孩在街的另一邊互相挑戰要朝前方那位高大身影丟石頭,可是沒有人敢。怕他會砍掉他們的腦袋。

  也有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則嫉妒的喃喃自語。「有一天,我一定要成為那終於打敗姓魏的人。」

  因為過去十年,魏邁斯幾乎參與了五十場決鬥,真正死亡的數目是經過誇張渲染,但他的確沒被打敗過,或許再過五或十年,他的體能會開始走下坡,可是目前他正值壯年,挑戰他無疑是自尋死路。

  「魏先生,魏先生,等一下。」

  邁斯聽見聲音回頭一看,腳步停了下來,是柯傑克,他曾在多場決鬥中擔任他的助手,邁斯詢問地揚揚眉毛,沒有打招呼。

  傑克微微一笑,知道邁斯不像其他人一樣喜歡社交閒聊,他的冷漠算是個性上重大的缺點,但老實說,這又是他眾多缺陷中最輕微的一項。

  「你要去哪裡?碼頭嗎?」

  邁斯點點頭。

  「早上有一批貨剛送到。」

  他向來親自監督所有的卸貨過程,不放心交由經理處理。

  傑克迷惑地望著他。

  「你為什麼投注這麼多時間在生意上?畢竟你家族的資源已經……非常廣泛。」

  邁斯不耐地四下打量。

  「因為我有興趣。」他的語氣表示談話到此結束。

  「對不起,傑克,我得--」

  「你有沒有聽說葛堤恩最新的消息?」

  正要離開的邁斯停了下來。

  「沒聽說。」

  傑克本來還很高興可以第一個告訴他這個閒話,但是體內立即起了股寒意,每當提及葛堤恩,邁斯便瞇起眼睛,有如掠奪者正耐心地等待攻擊的機會。

  「他的未婚妻從納奇斯來了。」傑克說道。

  「他們會在兩周內結婚,聽說那女孩很漂亮,也難怪,堤恩花了這麼多年才挑到一個新娘。」

  他壓低聲音。「我希望現在紐奧良的女子會安全一點,不必面對他金錢和甜言蜜語的攻勢。」

  「妻子無法改變堤恩或他的習性。」邁斯冷冷地笑。「謝謝你的情報,傑克,這可能有用處。」

  傑克幾乎發抖,邁斯很少笑--當他笑時,通常是惡兆。

  「妲芬,你可以離開了。」葛堤恩盯著玫娣說道。「柯小姐和我想獨處。」

  玫娣並不訝異,自從她們抵達之後,葛先生就急於和她獨處,經常沉默地瞅著她,令她脊骨發冷。

  葛氏莊園的裝潢很漂亮,蓋伯一臉羨慕地撫摸室內的傢俱,玫娣雖有同感,卻知道住在豪宅的樂趣也無法彌補和一個她討厭的男人結婚。

  妲芬結結巴巴地反對。

  「可是我不能離開……你瞧,身為玫娣的伴護人,我離開並不合宜--」

  「不到兩周她就是我的妻子了,」堤恩打岔。「我相信我有權私下和她說幾句。」

  妲芬膽怯地退向門口。

  「玫娣,我剛想起來還有一些東西要整理。我會很快回來。」

  她匆匆離開。

  玫娣充滿嫌惡地看著葛堤恩,或許其他女人會認為他很英俊,但是她只看見他飲酒過度的徵狀。

  「先生,你不喜歡妲芬嗎?」

  堤恩繼續盯著她,令她深覺受到冒犯。

  「沒什麼好感,她多多少少都是你們的典型。」

  「我……們?我不懂。」

  「女人通常很膚淺,你這位阿姨也不例外。」

  玫娣雙眉微皺。

  「是興趣膚淺,先生,或是在智力方面?」

  「哦,女人也有某種智力,有小聰明又會支使人,像孩子一樣。」

  她納悶他是在揶揄她,或者試圖激怒她。他似乎很認真,她心想,他和蓋伯一樣不喜歡女人。

  「你生氣了。」他評論。

  玫娣知道應該忍氣吞聲,但還是脫口而出。

  「我猜你也認為女人太感情用事。」

  堤恩笑了。

  「你柔順的表面下很有個性,一開始我就知道。」他彈彈手指。「過來坐我旁邊。」

  她的心跳加快,可是沒有移動。他挨近,幾乎把她擠進長椅的角落。

  「你記得我們在納奇斯獨處的時候嗎?」他伸手環住她。

  玫娣一言不發,全身僵硬,只想推開他。記得!她怎麼忘得掉他潮濕的嘴巴侮辱地壓住她的,雙手貪婪急切地在她身上游移?他粗暴地扯破了她的衣袖,而且更糟的是,他似乎還以她的屈辱為樂,她最恨他以她的無助為樂趣。

  「多年來我一直想找個妻子,」他說。「可是每個女孩都有缺點,但你不然。」

  他的唇微分,輕觸她的頸項,舌尖滑過她的肌膚,他的氣味就像酸了的酒一樣,掃過她的臉。

  「你將是美麗的裝飾品,」他得意洋洋的評論。「一旦我挫掉你的個性--相信我,我辦得到--你將會求著取悅我。」

  她別開臉,閉上眼睛。

  「不要。」她覺得反胃。

  「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可以隨心所欲。」他的手按住她的前襟。

  玫娣驚訝而嫌惡地倒抽一口氣,企圖推開他,可是他用體重壓住她,雙唇尋索她的嘴,再次探向她的胸脯。在掙扎當中,她察覺他十分清楚自己是多麼嫌惡他的僭越,因為她的不情願,他反而更覺享受。

  忽然間,她被鬆了開來,她立即起身奔向門口。裙子卻被拉住了,她回頭,看見他殘酷的笑容,令她更害怕。

  「放開我。」她顫抖的強忍住眼淚。

  嘔!她必須逃開,叫她如何能夠忍受這個人?他的碰觸使她覺得骯髒,還得成為他的妻子,為他生兒育女……根本難以想像。

  「我們今晚再來解決這件事。」堤恩拉扯她的裙擺。

  玫娣本能地知道他今晚會來她的臥室。

  「妲--妲芬也在--」

  「妲--妲芬,」他模仿她的結巴。「阻止不了我對你的計劃。」

  玫娣知道無論是蓋伯,或是堤恩年老虛弱的父親,甚至是他的妹妹蕾妮、妹夫杜維林,或是他其他的族人,都會一味地維護堤恩。

  「你的心思很透明,親愛的。」堤恩說道。「你想逃走,對嗎?可是無處可逃,也沒人會幫你。」

  玫娣用力拉回自己的裙子,匆匆離開。

  我做不到,她驚恐地想,我不能留下來,或許堤恩是對的--逃跑是愚蠢的行為,但是我不能全無掙扎就接受這種命運。

  邁斯勒住坐騎,停在宅邸前面,這片土地是他深以為傲的根源,可是最近回家的感覺很空虛,他思考原因,卻找不到答案,只知道他對生活的不滿足感越來越強烈。

  他蹙眉,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小廝,逕自進到書房,他才坐下來翻開帳簿,立即有人來打斷。

  「邁斯,」艾妮在門口說道,語氣充滿不滿。「我想和你談一下。」

  自從丈夫在十二年前去世之後,艾妮便不再佯裝柔弱和沒主見。

  他不情願地抬起頭來。

  「什麼事呢,媽媽?」

  「我想討論雙胞胎的事。」

  他歎口氣。

  「他們又惹麻煩了?」

  「當然!我叫他們出去,因為他們在屋裡打架吵鬧!」她苦著臉。「菲力通常不會這樣,我想是傑士鼓勵他。」

  邁斯不在意地聳聳肩。

  「你要我怎麼辦?十五歲的孩子就是會吵架。我和亞歷或柏納不也一樣嗎?」

  「不,你和你弟弟當然不一樣,你們不像雙胞胎這麼野,每當我責罵時,他們根本不聽,絲毫不懊悔。」

  邁斯臉色一硬。

  「我會立刻訓誡他們。」

  「不,不,」艾妮匆匆說道。「他們已經夠怕你了。」

  「怕和尊敬不一樣,我可沒見過我兒子在我的責備下顫抖,或是順從的接受責罰,如你所說,他們壞透了,我不會摧毀他們的個性,媽媽,但是也不能寵壞他們。」

  「可是他們對溫柔所知不多,認為那不夠男子氣概,你知道那是因為他們以父親為模範。」

  邁斯的手指不耐地敲打桌面。

  「我無法改變自己。」

  艾妮凝視英俊的兒子良久,他和以前那位溫和有同情心的邁斯大不相同,她常常詛咒徹底地改變他的環境,他若不是她的兒子,她也會像其他人一樣避開他,邁斯強烈的與世隔絕、冷漠無情,有時候幾乎像一個魔鬼。

  偏偏他的兒子都在學習他所立下的榜樣--尤其是傑士,他真是艾妮今生僅見最桀騖不馴的孩子。

  「邁斯,事情已經過了十年,你何時才能拋開那些苦澀?你如此地封閉自己,又如何學習再次信任?」

  「再次信任?」他嘲弄地笑了。「為什麼要信任?」

  「使你的生活不致如此寂寞?」她傷感地說。

  邁斯笑了。「我才不寂寞。」

  他的確一無所缺,以工作來使身體和大腦活動,又有個情婦來滿足肉體的需求,兩個兒子可以繼承家業,土地和財產比大多數的紐奧良人都多,最近他更涉足政治、擴大影響力,他的地位使他隨心所欲,一無所缺。

  「你把時間用來擔心你其他的兒子吧!」他勸告母親。「他們比我更需要你的建議。」

  「邁斯,你不知道自己改變多少。」

  「至少是更好。」

  「更好?」艾妮語氣焦慮。「嘲諷關心你的人、輕視其他人,這樣更好是嗎?你以認為其他人都很糟為傲?」

  「是他們認為我很糟。」他冷笑。「別否認,媽媽,你也一樣不想和我一起公開出現,除非是難以避開的狀況,天知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人們一味避開我,至於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一再向我挑戰,則令我厭倦,無論我多想避免,他們都前仆後繼。」

  他的語氣冷靜漠然,許久以前邁斯便看出人們對他的恐懼,使他把情感深埋在心底。

  「你為什麼要這麼銳利?」

  邁斯笑了。

  「你總不能告訴我我沒權利這樣吧,媽媽?現在,關於孩子的事,你究竟要我怎樣?」

  「沒事,」艾妮冰冷地說。「現在我明白我真正想討論的是你,嘗試探索你的心是沒有用的,或許因為你已經沒有心了……」她傷心地走開了。

  邁斯沒有開口叫她回來,或許他的胸中有個冷硬的東西卡在那裡,阻止他表現出任何的溫情。

  菲力和傑士在林間遊蕩,下到河邊,繞過泥洞、松樹林,他倆的身材都比同齡的孩子高,相當瘦削,還不像他們的父親那樣肌肉強健,五官也有魏家天生的傲慢,黑髮藍眸,外表相像,個性卻十分不同。

  菲力有股榮譽感,使他對軟弱或脆弱的人以仁慈相待;至於傑士,則是冷漠而自私自利。

  「我們要做什麼?」菲力問。「乘獨木舟順流而下找海盜?」

  傑士輕蔑地笑了。

  「去找別的事做,我今天計劃拜訪梅琳。」

  石梅琳是小鎮商人的女兒,黑髮美麗,近來她對傑士意外地表示感興趣,同時她也察覺菲力對她著迷,那女孩似乎很享受兩兄弟為她而敵對。

  菲力一臉的嫉妒和好奇。

  「你愛上她了?」

  傑士咧嘴笑了。

  「愛?誰在乎愛呢?我有沒有告訴你,上次梅琳讓我對她做了些什麼事?」

  「什麼?」

  傑士突然拍拍他的頭,哈哈笑,跑到林間讓菲力來追。

  「我要逼你告訴我!」菲力抓起一把泥,丟向傑士背後。「我要……」

  他們瞥見獨木舟附近有動靜,兩人同時停下來,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孩,戴著破帽子,正在弄著獨木舟,他一察覺自己被發現,俯身拿起布包立即逃跑。

  「他想偷船!」傑士大吼,雙胞胎拔腿便追過去。

  「趕上他!」傑士命令。

  菲力奔向左側,繞過老松樹,幾分鐘內便擋在男孩前面,和他面對面。

  菲力得意洋洋的笑了,伸手擦汗。

  「你會很後悔你有偷船的念頭。」他喘氣,逼向他的獵物。

  小偷害怕的叫喊,轉往相反的方向,卻撞上傑士,一手被他抓住,男孩放下包袱,高聲尖叫,雙胞胎哈哈大笑。

  「菲力,看我抓到了什麼!一個小偷,不知尊重他人的財產!你說,我們該拿他怎麼辦?」

  菲力以法官的眼神審視著小男孩。

  「你叫什麼名字?」

  「放開我!我沒做什麼!」

  「那是我們及時逮到你!」傑士懶洋洋地說。

  菲力看見男孩手臂和頸間的紅點和傷痕,吹了聲口哨。

  「你倒成了蚊子的大餐,對嗎?你在沼澤待多久了?」

  男孩踢中傑士的膝蓋。

  「嘔,好痛!」傑士怒目瞪著他。「我失去耐心了。」

  「放開我,你這個壞蛋!」

  傑士舉手要甩他耳光。「我要教你禮貌!」

  「傑士,等一下,」菲力打岔,很同情這個無助的小男孩。「他太小,別這麼粗暴。」

  「你真軟,」傑士揶揄,手放了下來。「你建議我們該如何使他開口說?把他丟進河裡?」

  「或許我們不應該……」菲力還沒說完,他弟弟已經把尖叫的男孩拖往河邊。

  「你知道這裡有蛇嗎?」傑士抓住男孩,預備丟進河裡。「毒蛇?」

  「不,求求你!」

  「還有鱷魚,全等著咬……」他住口不語,看見男孩的帽子掉進河裡,紅銅色鬈發如絲般的披散下來。

  小偷是女孩,和他們同齡或是再大幾歲的女孩。

  「別把我丟下去,」她抱住傑士的脖子哀求。「求求你,我不會游泳。」

  傑士俯視那張骯髒的臉,她的顴骨很高,唇形極美。

  「呃,」傑士的語氣一變。「我們似乎弄錯了,菲力。」

  他摟著女孩,使她靜下來。

  「噓,我不會把你丟下去,你應該有更好的用途。」

  「傑士,把她給我。」

  傑士微微一笑。「去找別的娛樂吧!她是我的。」

  「她也是我的!」

  「是我抓到她的。」

  「在我的協助之下!」菲力氣忿的大叫。「再者,你已經有梅琳!」

  「梅琳給你,我要這個。」

  菲力蹙眉。「我要和你打架來搶她。」他說。

  傑士搖頭以對。「那她就逃走了,我們倆都得不到她,笨!」

  「那就讓她選一個!」

  他們挑戰似的瞪著對方,傑士突然呵呵笑了。

  「就由她挑,」他推推懷中的女孩。「呃,小鬼,你挑哪一個?」

  「挑--挑?」她太迷惑、太疲倦而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為什麼?」

  「看你要跟誰走。」傑士不耐的說。「你寧願跟誰?」

  她開始發抖,他箍緊手臂,直到她痛呼一聲的靜默下來。

  「我的天,你沒必要傷害她的!」菲力說道。

  「我沒傷害她,」傑士憤慨地說。「只是捏她一下。」

  他盯著女孩。「如果她不快決定,我會再捏她。」

  她抬眼,來回打量兩個男孩,一個比較黑,一個比較白,他們是兄弟,外表幾乎一模一樣,可是稱為菲力的似乎比較溫和,眸中有另一位所缺少的同情,她可能可以說服他釋放自己。

  「你。」她絕望的說,看著菲力。

  「他?」傑士嘲弄著,放開她。「而不選我?他根本沒經驗,或許也不知道要你做什麼!』

  我正希望如此,她心想,被交在另一人懷中。

  「好了,給你了。」傑士陰鬱地說,抓起地上的包袱,審視裡面的內容,一條手帕包著幾枚金幣、一件衣裳、一把琥珀的髮梳。

  菲力雙手搭在女孩肩上。

  「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聲音很溫柔,她咬著唇,幾乎想掉淚。

  「玫娣。」

  「你為什麼要獨木舟?」

  「我不能說。」

  菲力打量著她,即使衣衫襤褸,她卻不像是普通的村姑或是野丫頭,她看起來天真而害怕。

  「跟我來,」菲力握住她的手。「如果你有麻煩,我們可以幫你。」

  「不,求求你。」她哀求,想要掙脫她的手。

  「你別無選擇。」

  這句話刺激玫娣極力掙扎,再次開始尖叫。

  「我不會傷害你。」菲力把她扛在肩上,她無助地捶打他的背。

  傑士盯著哥哥的行動。

  「你要帶她去哪裡?」

  「去見父親。」

  「父親?為什麼?他只會叫你放她走!」

  「這女孩有些奇怪,我覺得他會感興趣。」

  「白癡。」傑士低聲咕噥,不情願地跟在哥哥後面。

  玫娣不再掙扎,決定聰明的方式是積存力氣面對接下來的命運,她閉上眼睛,覺得反胃,如果菲力真帶她去見他父親,她會被送回葛家,就再沒機會逃脫了。

  「求求你,」她嘶聲說。「別這樣頭下腳上地扛著我,我……我會吐。」

  傑士看了一眼。

  「她的確臉色發青,菲力。」

  「真的?」菲力把她放下來。「你想走路嗎?」

  「是的。」她不確定地晃了一下,兩兄弟一人扶她一臂,引導她向前。

  玫娣迷惘地看著兩兄弟,察覺他們一定是來自富裕的家庭,這裡的土地和建築物比葛莊更豐饒、更壯麗。

  他們走上豪華宅邸的台階時,玫娣的反胃減緩許多,他們穿過她今生僅見最大的前門,來到長廊,兩邊是桃花心木的長椅。

  兩兄弟得意洋洋地帶著囚犯來到書房,他們的父親坐在巨大的桃花心木書桌後面,室內裝潢華麗,椅墊全是黃色的絲緞,搭配牆上的藍色琉璃。

  「什麼事?」低沉沙啞的聲音立即引起玫娣的戒備。

  「父親,」菲力說道。「我們捉到有人想偷我們的獨木舟。」

  桌邊的男人並未抬頭,逕自審理文件。

  「嘔?希望你們讓他瞭解非法侵入魏家產業的後果。」

  「事實上……」菲力緊張的咳嗽。「事實上,父親……」

  「她是個女的。」傑士脫口而出。

  顯然這足以引起魏先生的注意,他抬起頭,看著玫娣。

  他的五官有如雕琢,古銅色皮膚上的金色眼睛顯得好淡,唇形很美,但是帶著嘲弄,那和傑士同樣的冷漠無情在這個男人身上全然的擴散。

  她的心怦怦跳,駭然看著他站起來,他是個巨人,身體瘦長,肩膀很寬,當他走近時,玫娣縮向菲力身邊,他的手勾起她的下巴,令她瑟縮了一下,他的手很粗,哪種紳士會有這樣粗的手?

  「你是誰?」

  傑士急切地回答。「她不肯說出來,父親!」

  「為什麼要偷獨木舟?」

  玫娣受不了那對刺人般的眼神。

  「我--我必須。」

  「你叫什麼名字?」她沒回答,他的手把她的臉仰得更高。

  「你的家人是誰?」

  「求求你……我不能說。」

  「你迷路了嗎?」

  「不--不,不盡然。」

  「那你在逃避某人。」

  「是的。」她耳語。

  「逃避誰?」

  「某--某個像你這樣的人,先生。」她覺得眼前這位和葛堤恩有很多相似處。

  邁斯微微一笑。「我懷疑。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她耳語。

  「我是魏邁斯,你聽過嗎?」

  「沒有。」

  「那你不是紐奧良人。」

  玫娣用舌尖潤了潤唇,細聲的否認,邁斯一時分了心,目光移向她的唇,玫娣有強烈的衝動想要尖叫逃跑,但是她更知道根本逃不掉。

  「你幾歲?」邁斯緊繃地問。

  「十八歲,先生。」

  他以羞辱人的大膽瞥了瞥她平坦的胸前。

  「你說謊。」

  玫娣搖頭以對,知道自己看起來比十八歲年輕,不過她不能也不願解釋胸脯平坦是因為用布綁緊。

  「幾歲?」他重複問。

  「十八,是真的。」她勉強說道,他一臉狐疑。

  「你乘獨木舟打算去哪裡?」

  「我有個表姊住在布瓦力--」

  「布瓦力?」傑士輕蔑地瞪著她,布瓦力幾乎在十五哩外。

  「你計劃一個人去?你沒聽說過河上有強盜嗎?你不知道你在沼澤會發生什麼事嗎?你以為你是誰?只是個女孩,愚蠢……」

  「傑士,」邁斯打岔。「夠了!」

  他兒子立刻住嘴。

  「獨自旅行這麼遠……真是個很有野心的計劃。」邁斯評論。「不過或許你不是獨自前往,我們是不是打斷了你和哪位男性仰慕者的私會?」

  她臉色發白,眼中閃過忿恨,她被強行扣留、質問,然後又受這樣的侮辱,真是令人無法承受。她還不知道自己做什麼,已經揮手摑向他的臉,他輕易地扣住她的手腕,似乎早有預期,玫娣怒喊,盲目的掙扎,再次揮出另一隻手。

  他令她轉身,把她的手扭向背後,她痛苦的倒抽一口氣,邁斯立刻放開她的手腕,一手環住她的腰,他腦中閃過一絲懷疑,表情如冰。

  「放輕鬆,」他呢喃。「別動,我不會再傷害你。」

  他瞥向一旁看得入迷的雙胞胎。

  「你們倆都離開。」

  「為什麼?」傑士抗議。「是我們找到她的,而且--」

  「現在,」邁斯平板地說。「告訴你祖母來書房。」

  不!玫娣看著男孩走出去,恐慌的大叫。「別拋下我!」

  「他拿了我的東西!」她指控地瞪著傑士。

  「傑士!」邁斯警告地說。

  男孩咧嘴笑了,從口袋掏出包著錢幣的手帕,丟在椅子上,一溜煙的閃出門去,避開父親的責備。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5:57:25

第二章

  玫娣結結巴巴,慌忙地說下去。

  「魏先生,很抱歉侵入你的產業,但既然沒有損失,我會就此消失,絕不再麻煩你。因為你當然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不必理會這種小事情--」

  她驚訝的尖叫,感覺他拉起她襯衫的下擺,風吹了進來。

  「不!」她駭然大叫,用力掙扎。「你不可以--」

  「我當然可以。」邁斯把襯衫下擺塞進她衣領。

  「你沒理由害怕,小姐,我對你女性的魅力……」他嘲弄著。「沒興趣,你不必故作少女的嬌羞。」

  玫娣若不是過度震驚,便會和他爭論,但她已經學到這個先生不會讓任何事阻止他的行動。

  「我看不起你。」她虛弱地說,當他找到夾在她右臂底下的布端時,她嚇了一跳。那一剎那,他的手很逼近她的胸房。

  「你不是紳士。」她咕噥,拱起身,任他鬆開布條。「你冷酷無情又多管閒事……粗魯無禮……殘忍、沒有感情……」

  她發表對他的看法時,邁斯已解開粗布條,她慌亂地用手遮住胸脯,不安地顫抖起來。

  「正是我所想的。」她聽見他呢喃道,感覺他盯著她的背,她屈辱得脹紅了臉。不曾在男人面前裸露這麼多,她試著閃到一邊,但是他箍緊她的腰。

  「彆扭動,」他說。「我母親隨時會進來,所以我絕對無意侵犯你。」

  玫娣屈辱得全身僵硬,忍受他的檢視,她知道身上被蚊子叮了很多紅點,一周前遭蓋伯痛揍的瘀傷佈滿她全身,魏先生會怎麼想?他為什麼不說話?

  沉默拉長,玫娣突然覺得累得站不住,眼睛幾乎快閉上了,她低下頭,閉上眼睛,等待接下來發生的事。

  她覺得好無助,一切都超出她的控制,奇怪的是,靠著那只結實強壯的臂膀的感覺並不差,或許這是個夢……是的,一定是夢。他的指尖輕輕地描畫每一道傷痕,似乎燒灼她的神經末梢,使她想要向後靠著那不涉個人但卻安撫的手。

  邁斯徐徐拉下衣擺遮住她的身體,將她轉而面對自己,他的表情冷漠,近乎機械化。

  「誰做的?」

  她勉強開口。

  「我繼父。」

  「他是誰?」

  「蓋伯……莫蓋伯。」

  「啊,莫先生以此為習慣嗎?」

  「我們來自於納奇斯……為了我的婚禮。我本來拒絕嫁給繼父為我挑選的男人,以致他非常生氣。」

  邁斯微微挑高雙眉,在克裡歐(譯註:法國移民的後代,通稱克裡歐人),女子結婚之前,她父親--或繼父--都是她的主人,如同她未來的丈夫是主人一樣,違抗父母意願,尤其在婚事上,是難以想像的。

  「多數人不會責怪一個男人在這種狀況下教訓他叛逆的女兒。」

  「你--你呢?」

  「我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無論理由是什麼。」

  「那……」她的聲音似乎卡在喉嚨裡。「你的妻子很幸運,先生。」

  是出於她的想像,或是他眼中真的閃過一絲笑意?

  「我沒有妻子,小東西。」

  「哦。」玫娣別開目光,脹紅臉,有些靦腆。

  「現在你的繼父在哪裡?應該就在不遠吧!我可以猜一下。」

  「求求你,先生--」

  「你還是別再求我放你走。」邁斯嘲弄地笑了。「我根本無意那麼做,莫先生住在哪裡?」

  「住在葛莊。」她垂下頭,沒看見邁斯眼中突然出現的惡意。

  「你的未婚夫是葛堤恩?」

  「是的。」

  「你的名字。」他催促。

  「柯玫娣。」她低語。

  情況有了意外的發展,邁斯用一種野蠻的滿足感審視著她。

  葛堤恩的未婚妻落在他手裡,報仇的工具終於落到他手裡--而且不必做什麼,只要任情況自然發展。

  母親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邁斯,什麼事?」艾妮一看見他懷中的女子,立即住口。

  「柯玫娣小姐,媽媽,」邁斯流暢地說。「她從納奇斯來的,和親戚走散了,雙胞胎把她帶回來,她遭遇不幸需要協助,或許你可以照料她,給她合適的衣服穿。」

  艾妮立即起了好奇心,但是心想兒子會另作解釋,她同情地看著這個快要昏倒的女孩。

  「我看得出來你很疲憊。」

  「夫人,我--」

  「我們稍後再談。」艾妮握住她的手。「跟我來,孩子。」

  「遵命,夫人。」玫娣呢喃,急於逃開魏邁斯。

  她在離開時,可以感覺得到他那噬人的目光,雖然沒有經驗,對於男人和男人的方式很無知,可是她也敏銳得足以明白他對她有某種奇特的興趣--因此,除非離他好幾哩,她都不會有安全感。

  幾小時之後,艾妮走了過來。邁斯一手端酒,站在書房窗口。

  「她怎樣?」

  「洗過澡、吃了點東西,現在在休息,諾娜也替她敷上藥膏。」艾妮來到窗邊。「多年前我見過她母親珍妮,當時她很有吸引力,可是比起她女兒,還是黯然失色。」

  艾妮蹙眉。

  「玫娣試圖遮掩那些瘀傷,邁斯,你知道--」

  「是的。」他打岔。「無妨,反正不嚴重。」

  「看起來相當痛。」

  他不耐地聳聳肩。

  「年輕人可以痊癒得很快。」

  艾妮驚奇地看著他。

  「邁斯,你沒那麼無情吧?讓我放心,因為我開始害怕……」她沉默不語。

  邁斯轉過身來,問道:「你知道她是誰嗎?」

  「是的,她說了,她和葛堤恩訂了婚。」

  「是的,那個羞辱我的妻子和我名譽的男人。」

  「那不只是他的錯!」艾妮大叫。「是珂琳羞辱她自己。」

  「所以,我羞辱姓葛的未婚妻來報復他剛好合適。」

  「什麼?」

  「然後,」他沉吟。「一場決鬥將無可避免。」

  「不!」艾妮駭然吸氣。「我不准!」

  「你阻止不了的。」

  「你會毀了一個無辜少女只為了攻擊葛堤恩?」

  他嘲弄地笑了。「當然。」

  「那女孩沒有錯,她還是個小孩子,從未傷害過你,難道你終此一生都要讓她成為你良心上的污點嗎?」

  「我沒有良心。」

  艾妮尖銳地吸氣。「孩子,你不可以做這種事。」

  「你寧願她和葛堤恩那種人結婚?」

  「是的,如果另一個選擇是讓你毀了她,以致她流落街頭!」

  「不會的,我會好好供養她,就她給我的機會而言,這只是小小的代價。」

  「她父親會向你挑戰。」

  「如果他那麼蠢,只好如此了,這不會是第一次有人找我決鬥。」

  「天哪,你計劃侵犯她的貞潔,把她金屋藏嬌,令整個社交圈唾棄她,並和一位年長的父親決鬥,只因他企圖保護他女兒的名譽--」

  「是她繼父,順便補充一下,那個人還揍她。」

  「所以你期待她會感激你殺了他!我怎麼會教養出你這麼邪惡的人?我不和這種人有任何牽扯,這太邪惡!」

  邁斯冷冷地看著她。

  「我警告你,母親,別干涉,多年來我一直在等報復的機會,如今我絕不會放棄,無論是為了任何人的緣故。別把你的同情心浪費在這女孩身上,當這件事結束時,她會得到妥善的補償,別擔心!」

  玫娣穿上艾妮借她的禮服,衣服很合身,只有胸脯有點緊,整體的效果讓艾妮發現玫娣美得超乎預期。她的秀髮襯著瓷白色的肌膚紅得耀眼,而且顯得很優雅,淡褐色的眼睛圓而清澈,唇形像張滿的弓,測試男人的自制力。

  「你真迷人,親愛的。」

  玫娣喃喃致謝,心情卻很沮喪,根據艾妮的說法,魏家已經送信給蓋伯,他無疑會很快來帶她回家,屆時必定是十分屈辱的場面,想到樓下那自大的怪物會私下嘲笑她,她就氣得咬牙,真不知道眼前如此溫柔的女人怎會生出那樣的兒子。

  「魏夫人,」她問道。「你有其他子女嗎?」

  「哦,我還有兩個小兒子亞歷和柏納,他們不久會從法國回來,他們都還未婚。」

  玫娣心想,如果艾妮其他兩個兒子像邁斯這般壞脾氣,難怪找不到妻子。

  艾妮似乎看透她的心思。

  「哦,他們和哥哥不一樣,但是邁斯以前也不是這樣,他經歷過一些悲劇,受了許多苦,以致這幾年有所改變。」

  玫娣難以置信,受苦?那麼強壯自大的男人怎麼可能受過一天苦?等她和葛堤恩結婚才是受苦,終此一生她只能默默忍受,暗自傷悲,再也沒有快樂。

  她陪伴艾妮下樓,來到前廳,邁斯不在裡面,謝天謝地,她放鬆了一些。

  然後她便聽見他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

  「小姐,在你繼父抵達之前,我們有些事要討論--」玫梯轉身面對他。邁斯突然住口不語。

  他神情緊繃,一閃而逝,除此之外,別無其他的反應,但是他內心卻揪在一起,勉強地嘗試別開視線,但還是忍不住打量她嬌小的身體,她真是迷人,平衡優美,像一隻神態高貴的貓。

  「先生,我不知道我們有任何事需要討論,」

  玫娣揚起下巴,他看起來很生氣,管他的,她叛逆的心想,她就是要激怒他。

  「你要送我回葛莊,這件事就此結束。」

  「你要這樣嗎?」

  她直視他冰冷的目光。

  「顯然不是,否則我不會離開那裡。」她聲音柔和但有強烈的反嘲意味。

  艾妮驚訝地看著玫娣,她已經很多年沒聽見有人對邁斯這樣說話,她暗暗祈禱這女孩可以聰明地勒住舌頭,因為她不知道邁斯無情的程度。

  「坐下。」邁斯說。

  艾妮立即坐下,玫娣卻仍然站立。

  「我不想坐。」

  那金色的眼睛瞇了一下,玫娣心想自己會不會太蠢了。

  「請坐,小姐。」他嘲諷的模仿紳士的語氣,玫娣覺得這樣夠了,才坐了下來,他則坐在她對面。

  「小姐,我想知道你不喜歡葛堤恩的原因。」

  玫娣嚇了一跳,他為什麼問這種問題?這不干他的事,或是他想捉她把柄?

  「你在戲弄我?」

  「可能是我想幫你,如果你說了,我們可能取得某些解決你困境的答案,而不必送你回去。」

  「邁斯,」艾妮插嘴。「那孩子不會傻得相信她可以違抗她繼父的心意,繼續留在這裡!」

  邁斯冷笑地看著玫娣。「你認為呢,親愛的?」

  那輕率的暱稱令她不安,覺得背上奇怪的發熱。

  「因為我知道葛堤恩不是一個光明正大的男人。」

  「他不尊重女性,」她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他對妻子不會有任何的忠誠、尊重或體貼,而且他……他令我害怕。」

  承認這種事令她覺得羞愧。

  「好個敏銳的女孩,」邁斯評論。「他應該會令你害怕。」

  「我家人認為葛先生選上我是我的運氣。」

  「身為他的妻子,你會衣食無虞。」艾妮指出,卻得著邁斯警告地瞪她一眼。

  「你們認識他?」玫娣問。

  邁斯搶先回答。「不是很熟。」他說謊回答。

  「葛先生很難瞭解,」玫娣遲疑地說下去。「我無法明白他和我結婚的決心,他知道我對他沒好感,我也不是來自於富裕的家庭,嫁妝少……」

  她無助地聳聳肩。「還有其他上百個女人一樣可以符合他的目的,她會樂意而感激……但為了某些理由,他就是針對我,真是沒道理!」

  魏家母子都沒回答,但是兩人的念頭一致,是的,還有其他很多的女人,但少了玫娣所具備的美貌和無懈可擊的血緣,而且她的不情願無疑更引起葛堤恩的興趣。

  「你那位住布瓦力的表哥呢?」邁斯問。「你想找他做什麼?」

  「是表姊。」玫娣更正。「瑪麗和她丈夫勞特。」

  她記得瑪麗家很富有,為愛和勞特私奔。

  「我們小時候很好,我希望她能支持我拒絕這樁婚事,或許允許我和她們住在一起。」

  「如果我們拖延婚禮,讓你送信給她並等候回音呢?」

  玫娣大吃一驚。

  「怎麼做呢?」她迷惑地問。

  「就說你突然生病了,醫生證實狀況危險,必須等痊癒才能移動。」

  「可是醫生知道我沒生病。」

  「醫生會照我的吩咐說。」

  玫娣困惑地思考。

  「我可以留下來等瑪麗回音?」

  邁斯點點頭。「只有幾天而已,我母親的陪伴可以確保你名譽不受損,如果你表姊同意幫忙,我會派人安全送你到布瓦力。」

  玫娣心中充滿希望,這個計劃或許有用!瑪麗一定會站在她這邊並且收留她,然後她就不必和葛堤恩結婚了。她幾乎興奮得發抖。

  「你喜歡這個計劃?」

  「是的,先生!」她嚷嚷。「可是……你為什麼願意幫我?」

  「或許是因為我不想見你嫁給姓葛的那種人。」

  「可是--」

  「你最好上樓去,」他打岔。「你父親快來了。」

  「繼父。」玫娣咕噥。

  邁斯點點頭,轉向艾妮。

  「媽媽,你留在這裡,我們一起接待莫先生。」

  他扶住玫娣的手肘,引導她出前廳,走上二樓。

  他的行為改變得太突然了,玫娣心想,這友善的背面有何目的?當他們停下來時,她抽回手肘。

  「魏先生,很抱歉我顯得不知感激。」她說。「但是無論我是否留下來,或是返回葛莊,我卻陷入把自己福祉交在一個我不信任的男人手中的困境,我只希望……我祈求你不會背叛我。」

  邁斯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玫娣覺得自己像要被吞噬般,第一次見到他的那種恐懼在心底紮了根,她實在猜測不出來他幫助自己的動機是什麼。

  玫娣深吸一口氣,開始質問他,然後注意他的目光滑下她的前襟,薄上衣已經繃到極限,她脹紅臉的拉扯高高的領口,不安地看著邁斯。

  「小姐,如果此後一星期,我們要住在同一屋簷下,有件事最好說清楚,」他說道。

  「我對那種不成熟、對世界一無所知、也不會取悅我這種年齡男性的女孩沒興趣,因此你沒有理由害怕被侵犯,也不必一味避開我,這樣清楚了嗎?」

  她雙頰緋紅,忿忿地點點頭,逕自上樓。她一背向他,邁斯抓緊欄杆,直到指關節發白,他努力壓抑狂猛的心跳,看著她的臀款擺,亢奮的熱潮集中在他的鼠蹊,使他不適地畏縮了一下,他心想今晚最好去拜訪他的情婦媚玉。

  邁斯回到前廳,艾妮微笑的迎接他。

  「我就知道你不會那樣,畢竟她是如此的甜美--溫柔--」

  「你在說什麼?」

  「你改變主意了,對吧?你會幫助她。」

  「我沒有任何改變。」

  艾妮的臉垮了下來。

  「可是你容許她寫信--」

  「但是不會寄出去。」

  她驚訝地瞪著他。

  「你怎麼能--」

  她開始責備他,可是僕人出現,打斷他們,因為莫先生已經來了。

  莫蓋伯是個矮壯的男人,態度和行動都算不上優雅,他直冒汗,顯然很沮喪,而且急於見他的繼女,至於他身邊那位高胖的婦人,則是一臉慌亂。

  「她在哪裡?」莫先生不待介紹便開口質問。「玫娣在哪裡?」

  邁斯立刻不喜歡他。

  「莫先生,」他冷靜地說。「我是魏邁斯,這位是我母親魏艾妮夫人,她和你的妻子在幾年前有一面之緣。」

  莫蓋伯指指身邊的同伴。

  「妲芬,我的小姨子。玫娣為什麼不在這裡?」

  艾妮優雅地邀請他們就座。

  「我們知道你一定是很擔心,她真是個可愛而且很迷人的女孩。」

  「而且任性和驕縱。」蓋伯咕噥。「她人在哪裡?我只想盡快找到她,速戰速決!」

  艾妮說不出謊話,邁斯流利地說:「很不幸,先生,有個壞消息。」

  「她又逃走了!」蓋伯爆發地說,臉色氣得發紫。「我就知道!」

  「不,不是的,別緊張,她只是有點發燒。」

  「發燒!」妲芬驚呼一聲,不安地想起鎮上偶爾爆發致命的黃熱病。

  「情況似乎不是太嚴重,」邁斯安慰地說。「不過我剛剛派人找醫生來檢查,目前最好別打擾她,她在客房休息。」

  蓋伯一臉懷疑。「我堅持見她。」

  「當然,」邁斯起身,然後問了一句:「你以前得過熱病吧?」

  「不,從來沒有。」

  「如果狀況比預期的嚴重,那對你這種年紀的男人可能會致命。」

  「或許,」妲芬匆匆打岔。「等醫生檢查後,我們明天再來。」

  艾妮說服著。「我保證,我們會好好照顧它的。」

  「不便之處……」妲芬說。

  「才不至於,」艾妮回答。「我們很歡迎。」

  蓋伯瞪邁斯一眼。「我怎能確定她的福祉?我甚至無法證明她在這裡!」

  「她在這裡,而且很舒服,」邁斯說。「我以名譽擔保。」

  蓋伯皺眉以對。「我聽過你的名聲,先生,也知道你是玫娣未婚夫的敵人,如果你想玩詭計……我……我會教你付出代價!」

  艾妮傾身說道:「我保證,莫先生,你女兒很安全,不會受到傷害。」她說。「我個人可以保證。」

  過了幾分鐘類似的說服之後,蓋伯和妲芬才離去,邁斯吁了一口氣。

  「討厭的人。」

  艾妮撇撇嘴。

  「他們知道我們在說謊,邁斯。」

  「當然。」

  「若不是玫娣背上的傷痕,我會樂於把她交給他們,不過我想她無法長久忍受莫先生的教訓。」

  「一周內謠言就會滿天飛,」邁斯心不在焉。「我願意付一大筆錢來目睹堤恩屆時的反應!」

  「她和堤恩在一起或許安全些,至少他是要娶她!」

  邁斯不在意的笑了。

  「她將會發現跟我在一起比和他結婚好。」

  「我真沒料到你會變成這樣,珂琳沒出現前,你本來有一些優點,就和你父親一樣。」

  邁斯臉色一黯。

  「我不是我父親!」他簡短地說。

  「是的,」艾妮說。「維特很有彈性,面對許多困難,仍然保有勇氣和對他人的憐憫。可是你不然,你讓一個膚淺的女人毀了你所有美好的特質,屈服在人的本能需要之下,現在你寧願使弱者受苦,而不肯承認自己犯錯了,這實在沒有男子氣概,你父親和我一樣都覺得羞愧。」

  邁斯一臉愕然,沒料到母親會如此嚴厲地責備他,他忿怒地望著她。

  「那女孩有什麼特別使你如此急於袒護她?」

  艾妮絕望地察覺他根本沒在聽。

  「我希望,有一天有人可以打破你心中的冰牆,你真是需要謙卑下來。我祈禱這不會等太久,免得你毀了別人,也毀了你自己。」

  她轉身,高傲地走了出去。

  和媚玉共度一夜,使得邁斯惡劣的情緒獲得改善,神清氣爽地返家,獨自吃早餐,他邊吃邊想,人們何必結婚?沒有婚姻的束縛不是更有樂趣嗎?

  和媚玉在一起,不必有偽裝,她接納他本來的面目,無所期待,只要他繼續供養她,直到他決定結束目前的安排。在床第之間,她十分地配合,彼此沒有感情的牽絆。

  不像珂琳,她的順服是因為做妻子的職責,總是帶著一絲勉強,而這種態度更使她不貞的事實加倍的傷人。邁斯苦笑,沒有妻子的生活反而更好,他從此不再嫉妒、脆弱,或對女人有佔有慾。

  「魏先生?」一個柔軟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他放下咖啡起身,玫娣走進餐室。

  「早安,請坐,先生,我並不想加入你共進早餐。」

  邁斯的好心情迅速消失,玫娣穿著他母親的衣服十分地合身,他忍不住皺眉。

  「你不可能找到其他更合適的衣服穿嗎?」他質問。

  「魏夫人和我正在修改她其他的禮服。」

  「我得為兩個易受影響的男孩著想!」他低吼。

  玫娣突然笑了。

  「先生,這是我在這裡令你懊惱的原因嗎?或者你向來如此的乖僻?」

  「我才不懊惱,我根本對你漠不在意,我也不乖僻。」

  「我想你是的。」

  邁斯揚揚眉毛。「這是昨天那只發抖的老鼠嗎?曾幾何時突然出現這種極度的勇氣?」

  「昨天我才不怕你,」她毛髮豎立。「只是太累了。」

  他沒回答,但是一臉的嘲諷。

  「我猜,」玫娣小心翼翼地說。「我繼父很生氣?」

  「怒氣衝天。」

  「他怎會相信你說我病了的話?」

  「他並不信。」

  「哦,」玫娣很吃驚。「但我本來預期他會挑釁,或是強行上樓找我--」

  「柯小姐,你繼父是想避免醜聞,再者他絕不會挑釁,因為眾所周知,我在決鬥時從未落敗過,只要你在我家裡,沒有人能強行帶走你。」

  玫娣認為他顯然不喜歡她。

  「先生,我給表姊的信寫好了,可以今天派人送去嗎?」

  邁斯漠然地接過她的信,放在桌上。

  「呃……你不會弄丟吧?」玫娣呢喃。「這封信很重要--」

  「我會處理。」

  「謝謝你,先生。」

  她好奇地看著他,心想或許今天對他的印象會不同於昨天的,畢竟當時她疲憊又害怕,可能是想像力作祟。

  不幸的是今天的接觸並沒有改觀,魏邁斯仍是冷酷無情而且脾氣暴躁,沉默而戒備,從頭到腳都是傲慢、目中無人。

  但是如果昨夜他在台階上對她說的那番話可信的話--而她的確相信--她沒有理由覺得受他威脅,他不會佔一個對他沒吸引力的女人的便宜。

  玫娣納悶他的妻子是哪種類型,當然會很美,絕對是出身良好的家庭,由於克裡歐人的社會中不容許離婚,她只能假設那不幸的女子已經去世,以後她可以找機會問問艾妮,邁斯的無禮會不會是要掩藏他的悲傷?

  不,他似乎不像。

  邁斯氣惱她一直瞪著自己看,皺起眉頭。

  「小姐,請坐否則請離開,但是請你好心的別忤在那裡!」

  玫娣一臉的罪惡感,低聲喃喃地說些什麼,走開了。

  艾妮雖然嫌惡長子的行徑,卻還沒放棄對他的希望。她在房內用早餐時,坦白地和諾娜討論眼前的狀況,諾娜是個黑人,在魏氏莊園已經做了十五年的管家,個性實際率直,而且觀察入微,家中大小事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他不會改變主意的,」諾娜搖搖頭。「那個女人--」

  她向來如此稱呼珂琳。「毀了他的心。」

  「那你認為他會按照他的威脅做?」

  「夫人,他認為會。」諾娜勤快地整理房間。

  「那麼玫娣和邁斯在一起並不安全。」艾妮說道。

  「就像用一條臘腸綁在獵犬的脖子上。」諾娜停下來,微微一笑。

  「他看著她的時候,腦子裡想的不只是報復而已,只是他不想承認。」

  「我也這麼懷疑……」艾妮遲疑了一下。「我本來計劃立刻把玫娣送回葛莊,不過我或許應該延一下,等等看,反正那孩子還沒有實際的危險。」

  「目前。」

  「哦,諾娜,我真希望……你想我的兒子還能再關心任何人嗎?過了這麼多年,你想他是那麼沒心沒肝嗎?」

  諾娜想了一下。「不,夫人。」

  「給我一點意見,」艾妮說下去。「我幾乎對邁斯喪失希望了,可是這個女孩很不平常,我覺得他們之間有吸引力,你想可能嗎?」

  諾娜這次沒有直接回答。「夫人,那女孩能給他什麼他沒有的東西?」

  這點毋庸置疑。

  「你說的對。」艾妮悶悶不樂的。

  起初的驚愕褪去,玫娣有時間思考自己的處境,很難說她很勇敢,只覺得筋疲力盡,原先逃跑時的絕望、被雙胞胎捉住時的驚嚇,現在仍然很不安。

  一旦母親知道後,她會怎麼說?女兒如此叛逆,一定令她很沮喪,珍妮向來期待兩家聯姻,因為這對家裡的財務大有幫助,至於姊姊玫玲又會怎麼說?玫娣忍不住瑟縮。

  似乎才沒多久之前,她和玫玲還是小女孩,分享童稚的秘密,作著愛情的美夢,而今玫玲幻想破滅,一切講求實際。

  玫娣覺得好沮喪,在花園裡坐下,她瞪著花床,歎了一口氣,掏出手絹拭去眼中的淚。

  即使有魏家的保護,蓋伯可能還是有辦法強行舉行婚禮,而魏先生對她的態度也實在令人難以安心,他似乎很恨她,呃,事實上,他似乎恨每一個人。

  剛騎馬回來的邁斯,屏息地瞥見獨坐的女孩,看見她,他努力發洩掉的緊張又出現了,那一剎那,他不禁思考她為何如此的影響到他,即使他故作冷淡。

  他見識過太多的美女,但都不像她,她那微翹的下巴、傲慢的鼻樑、高高的前額,秀髮在陽光下如同火焰。

  邁斯有股尖銳的渴望,想把雙手插入那濃密的髮叢裡面,雙唇埋進她白皙的喉間,他想扯下那裹緊她胸脯的衣裳,讓那溫暖的女性身軀盈滿自己的雙手,他想吞噬她、壓住她,慾望促使他情不自禁地向前,根本控制不住。

  玫娣聽見腳步聲,認出邁斯那高瘦的身影,擔心的眨眨眼睛。

  邁斯的眼神鎖住她,強烈的需要幾乎淹沒了他,和媚玉共度了一夜,他不應該還在覬覦一個女人,尤其還是個天真少女。

  「午安。」

  她頷首,試著藏起手絹。

  他問也不問的坐下來,大腿和她靠得很近,男性的氣息微微地飄進她的鼻子裡,她迷惑地試著別開身,他卻握住她的手腕。

  他看著她揉在一起的手絹。

  「你不快樂。」他喃喃。

  「不……我……」玫娣難以呼吸,他手上的熱氣似乎流進她的血液裡。「這不是在預料之中嗎?」

  「我們的招待令你不滿意嗎?」他問。「你還需要什麼嗎?」

  「哦,不……才不是……你們的招待遠超過……」玫娣歎了一口氣,扯扯手腕,他立即鬆開來。

  「我在想我的家人,」她振作起自己。「我的母親和姊姊並未站在我這一方,我應該乖乖地和葛堤恩結婚,父母親知道怎樣對我最好,可是這一次我卻反抗這樣的教導。」

  玫娣羞愧的低下頭。

  「我這樣做是錯的,可是又忍不住,我不是個好女兒,不順從父母,我--」

  「停住,」邁斯打岔,眼神趣意盎然。「你不想和你認為會對你不好的男人結婚並不是犯罪,小東西。」

  「當然是,」她驚訝地抬起頭。「你知道我這樣做是錯的。」

  他聳聳肩。

  「大多數的女性是不敢反抗這樁婚姻,不過,換成我是你,或許也會選擇一樣的途徑。」

  玫娣懷疑地瞅著他,他根本不像是逆來順受的類型。

  「我……我通常沒這麼任性,先生。」

  邁斯微微一笑,想起她穿男裝的模樣。

  「我為什麼不太相信?」

  「因為你對我的印象是錯誤的,先生!」

  邁斯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對她微笑。

  「這得有戲劇性的事才能改變,小東西。」他笑起來年輕許多,本來一直存在的黑暗表情不見了。

  「你對我很仁慈,」玫涕濃濁的呢喃。

  「希望你的努力不致徒勞無功,你似乎瞭解我對葛先生的感受,如果我父親還活著,他也會謝謝你--」

  邁斯放下手,突然站起來,再次皺著眉頭,玫娣納悶自己說了什麼惹他生氣,她是試著感謝他!

  「你的感激對我沒用!」

  「然而我還是該說出來。」

  「你父親怎麼了?」

  「我小時候,他便死於決鬥之中。」

  她的父親和邁斯一樣,是個情緒反覆無常的人,有時溫柔得迷住任何人,有時發起脾氣,大家都避開他,他對所愛的人相當殘酷,卻十分保護子女,玫娣確信父親不會強迫自己和葛堤恩結婚。

  「在某些方面你令我想起他。」

  邁斯怒目瞪著她。

  「我不是你父親,」他啐道。「也不想扮演那種角色!」

  「我不是--」

  「省省你幼稚的幻想,我可不想成為你幻想的對象。」

  玫娣跳了起來。「我只是說有一點點相似!至於幻想……是你自我欺騙,先生,才以為我會想到你!你根本不是我仰慕或覺得有吸引力的類型!你根本就是……最自吹自擂的自大狂!」

  附近的雜音使他們分了心,玫娣嚇了一跳,回頭看見雙胞胎正看著他們,菲力一臉不解,傑士則盡力表現得很世故。

  邁斯哼了一聲,詛咒的離去,男孩倉皇地閃向一邊,玫娣悔恨地坐下來,伸手朝發燙的臉扇風。

  菲力首先開口。

  「小姐?」

  「嗯?」

  看著男孩走近,她心中納悶他們是不是來冒犯她的,菲力的雙頰和鼻尖都脹紅了。他的五官亦有一絲邁斯的影子,但當她望向傑士時,那相似之處更是強烈。

  「小姐,」菲力羞愧地說。「關於昨天的事……我們必須道歉--」

  「別替我道歉,」傑士打岔,模仿他父親的低吼。「我才不後悔,如果她沒有假扮別人,我們會合宜地對待她。」

  「當然。」玫娣感覺到應付他的方式就是別讓他激怒自己。

  「沒什麼好道歉的,既然我會再多留幾天,希望我們可以以朋友相待,以我們三人發生的事,太正式的話反而顯得荒謬。」

  「你的友誼只及於菲力嗎?」傑土質問道。

  「我指的是你們兩個。」

  傑士突然笑了。「你真是個不知恐懼的小女生,對嗎?」

  「我比你大。」玫娣指出,這男孩真是自以為是!

  「那樣的頂撞父親……」他說下去。「勇敢,但是不聰明。」

  「我才不怕他!」

  傑士狡猾地笑了。

  「不嗎?那昨天面對他時,你為什麼發抖--」

  菲力發了脾氣,打斷弟弟的話。

  「傑士,閉嘴!」

  「否則怎樣?」傑士逗他。

  「否則我讓你閉嘴!」

  他倆開始鬥嘴,玫娣悄然離去,邊搖頭邊笑,自小沒有兄弟,直到此刻才有機會見識到,男孩似乎很愛吵架。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5:57:41

第三章

  「這麼快就回來了?」媚玉嬌聲道,開門迎接邁斯。

  「我還以為昨晚已經滿足你所有的慾望了。」

  她環住他的腰,踮起腳尖吻他-下,但是今晚的他沒有如往常一樣的回應,似乎正因某事困擾。

  「我不是為此而來。」邁斯撥開她的手,雙眉深鎖。

  媚玉順從地鬆開他,為他倒了一杯酒。

  「哦?那你來做什麼,邁斯?」

  「只要……一點陪伴。」他心神不寧地踱步。

  「這倒是你以前不曾要求過我的。」媚玉評論道。「請坐,紳士,看你像餓虎似的走來走去令我緊張。陪伴……你指的是聊聊天嗎,嗯?」

  邁斯點個頭。

  「呃,」她說。「我們以前沒做過,可能很有趣。」

  她舒服地坐在他身邊,一腳懸在他腿上。

  「要談什麼呢?」

  「該死的我哪知道!」他喝了一大口波本酒。

  媚玉的手指溜上他的腿。

  「你確定你不要--」

  「不。」他撥開她的手。

  媚玉聳聳肩。

  「好吧!」她露出狡猾的笑容。「你可以多說說那位住在你家的女人。」

  「她?沒什麼好說的,而且她不是女人,只是個小女孩。」

  「你說她幾歲了?十七?」

  「十八。」

  「在那個年紀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媽媽安排一個年輕人成為我的保護者,他給了我一幢房子。十八歲?……我不會說她是個小女孩。」

  「冒失的姑娘,」邁斯板著臉。「近來為什麼每個人都開始和我唱反調?」

  「你的小客人--她覺得你很可怕嗎?」

  「是的,」邁斯陰沉地笑了。「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而且她極力掩飾。」

  媚玉好奇地打量他。

  「你對她的計劃是什麼?不,不,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我已經可憐她了。」

  邁斯用指尖描畫她細緻的下巴。

  「媚玉,」他突然改變話題。「你知道我不會毫不供給地拋棄你。」

  媚玉點點頭,回想起初次遇見邁斯的時候,當時初戀情人拋棄她和孩子,身無分文的她只好絕望地搬去與母親同住。邁斯不請自來。

  當時媚玉也和眾人一樣的怕他,對他的提議深感驚訝,多年來他一直對她很慷慨,供應她兒子在巴黎受教育,他所送的珠寶和衣服已經足以令她衣食無虞的過一輩子。她和邁斯也算很親近了,然而他卻仍然像個謎一樣。

  媚玉一度嘗試表達心中的感激,他卻揶揄她,說這一切都是出於自私自利,他送禮物是要促使她繼續在床上取悅他,不是什麼仁慈的行徑。

  邁斯一直是個經驗豐富、十分令人興奮的情人,他瞭解女人,知道如何滿足她們,他給了她極度的歡愉,這是當他決定結束這段關係之後,她會想念的,哦,他聲稱自己永遠不再婚,可是媚玉覺得情況會有所改變。

  因為這幾年,邁斯一直對她很仁慈,因此許久以前她就下了決心,絕不阻撓他得到想要的東西,當他決定結束,她會毫不抗議地放他走,她無意鎖住他,也很高興兩人之間沒有愛的火花。

  「我從不害怕你會任我有所缺乏,」媚玉一逕注視他,這會不會是他對她失去興趣的第一個跡象?「你不是那種人。」

  他微笑,沒有回答。

  「有一天,我想經營自己的客棧,我會做得很成功。」

  「是的,你會的。」

  「我該開始計劃嗎?」

  「改天吧,如果這是你所要的,」他撫摸她的臉。「但不是現在。」

  媚玉微微一笑,滿足的知道目前他仍然要她。

  週四向來是魏家接見訪客的日子,但因為玫娣,使得艾妮無法接待朋友。

  「我留下來的事打擾了你慣有的習慣。」玫娣歉然地說。

  艾妮愉快地反對。

  「哦,不,我們可以一起喝咖啡,你的陪伴遠比我的朋友有趣。來,說說你的母親和你的朋友,你這麼漂亮,一定有很多仰慕者!」

  玫娣微微紅了臉。

  「事實上,夫人,我的生活非常封閉,連男性的親戚都很少聯絡。」

  艾妮瞭解地點點頭。

  「以今天的標準,這是老式的教養方式,我當時也是如此,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當我即將成為維多的妻子時,想起來好嚇人。」

  艾妮微笑地回想自己年輕的時候。

  「我的奶娘和我母親陪我到洞房,把我獨自留下來等我丈夫,哦,我一直求她們帶我回去!我才不想當個妻子,更不想嫁入魏家,維多魁梧又嚇人,我害怕他會對我要求些什麼。」

  玫娣羞紅了瞼,專心的聆聽,希望艾妮或許可以掀開一些婚姻關係的神秘面紗,她有好多問題,但卻不方便問。

  艾妮注意到玫娣明顯的興趣,同情地笑了,她沒有權利來告訴一個純真少女在新婚之夜的一切,男人有權利隨他本意來教育和指導他的妻子。

  「玫娣,」艾妮突然改變話題。「你想我們可以藉助於你的妲芬阿姨嗎?你繼父快回來了,他一定會更生氣,如果我們邀請你阿姨留下來照顧你,可能會好一些,你想妲芬肯幫忙保密嗎?」

  「不,」玫娣感傷地說。「阿姨不贊成我的立場,甚至還會責備我,我說的話她一五一十地都轉告給繼父聽,所以他才氣得……」她沒說下去。

  「那我們就不提了。」艾妮喝口茶。「以前,有些年輕女子認為葛先生……呃……相當有吸引力。」

  玫娣的語氣氣得發抖。

  「我認為他一無是處,一見面我就討厭他,他受邀來納奇斯,把我當成……要買的馬似的檢視一番,到了第二天……」她脹紅臉。

  艾妮傾身向前。「嗯?」

  「我--我不該說。」

  「我確信無論你說什麼都不致令我吃驚。」她以鼓勵的口吻說。

  玫娣懊悔地歎口氣。

  「葛先生來訪的第二天,陪我到花園散步,那是我第一次和男人獨處,我很努力去喜歡他,夫人,因為我知道繼父准許他追求我,但是當我們來到隱密的角落,他--」她結結巴巴。「他無禮的……」

  玫娣沒再說下去。

  「我明白了。」片刻之後,艾妮說道。

  「我逃開之後,告訴阿姨和母親這件事,但似乎沒有人願意去責備葛先生,媽媽只說有些男人無法控制自己。」

  「的確。」玫娣頷首以對。

  「後來我繼父和妲芬帶我來紐奧良,第一夜葛先生就企圖闖進我的臥房,幸好我上了鎖。第二天晚上我發現門鎖被破壞,我很害怕,沒有多想就去馬廄,給了小廝一枚銀錢,換了他的衣服,立即離開,在夜裡沿著河走。」她停頓了一下。

  「我希望再也不必面對那種被蚊蟲攻擊的夜晚,第二天早上我遇見雙胞胎,隨後見到魏先生,我真是太感激了!」

  「我也是,」艾妮說道。「以前恐怕有些人不像你避得開葛先生的侵犯,甚至有人因他威脅要揭開醜聞,羞辱她們的家人,以致進入了修道院。」

  「是的,」玫娣急切地說。「我並不訝異,但是我最害怕的不是葛先生表達熱情的方式,他很享受羞辱人……他輕視女人,喜歡傷害她們,每當他注視我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得到。」

  「輕視女人?」艾妮一臉困惑,「我想不至於吧!」

  玫娣聳聳肩,她很確定。「沒人和他決鬥嗎?」

  「有過幾次,葛堤恩曾經殺死幾位受害者的父親或兄弟,從未有人勝過他。」

  「魏先生也有類似的說辭。」

  「但是有所不同,邁斯唯有在別無其他解決方案,而又涉及他的榮譽時才決鬥,葛堤恩則是蓄意找人決鬥。」

  「我不覺得有所不同,」玫娣說。「殺人就是殺人,無論是誰挑起決鬥。」

  艾妮深受冒犯。「在紐奧良不然,姑娘,決鬥是正當的,有時候也有其必要性。」

  「當然,」玫娣迅速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妄自判斷,畢竟我怎麼想都無妨。」

  她微微一笑。「當然不會有人為我而決鬥,我家人亦然。」

  艾妮沒有回答。

  傑士古怪的舉動常會破壞魏家的安寧,有時候菲力也涉及其中,但通常都是傑士自己的胡鬧,而唯一能對付他的是邁斯,每當他們爭吵時,屋裡就驚天動地,大家都遠離戰火線。

  最近的一戰是傑士在午夜過後才溜回來,又是和人打架打得滿身都是傷和血,邁斯立即把他拖進廚房,責備地數落他一頓,玫娣在二樓都聽得到。

  「你不能當我是小孩子!」傑士低吼的抱怨邁斯過於用力的擦他臉上的傷。「我是個大人!」

  「隨你說,」邁斯嗤之以鼻。「但是大人不會為娛樂而刺激別人和他打架!」

  「才不是娛樂!」傑士火爆地說。

  「那是為什麼?」

  「證明一些事!」

  「證明你不如你自己想像的那般敏捷和機智。或許你的拳頭是很快,可是又如何?很快的,你會到達某個年紀,用拳頭只會使人向你下戰書決鬥,然後你的雙手會沾上別人性命的鮮血,否則,就是你提早進墳墓。」

  「你不能因為我像你而攻擊我。」傑士掙脫父親的手。

  「我沒攻擊你。」

  「我做的不比你更糟!我知道你是那種人!」傑士哼了一聲。「我也知道你對姓葛的計劃!」

  邁斯一動也不動,許久之後才開口。

  「我的理由你一無所知。」

  「是嗎?」

  邁斯咬牙控制住陴氣。「你若不是我兒子,我--」

  「我痛恨當你兒子,」傑士低語。「我好恨,因為我太瞭解你。」

  那一刻他們都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邁斯直直地盯著兒子,雙唇抿緊。

  「原來你聽過那些謠言。」

  「我聽過事實!」

  「謠言,」邁斯平板地說。「除非經過我證實。」

  傑士表情很悲慘。

  「我知道是真的。」傑士粗野地說,跑出廚房,彷彿背後有魔鬼在追他。

  邁斯一整天都進城處理公事,玫娣則關在房裡做女紅,直到覺得頭疼才罷手,午後的悶熱似乎也侵入陰暗的室內,使她覺得全身汗黏得不舒服。

  她決定午後小憩一下,即使已經過了三天,她的疲倦似乎沒有完全消除,連骨頭都在疼,真奇怪,這三天以來她一直在休息,怎麼還這麼累。

  傑士悄悄地溜進書房,走向邁斯的大書桌,他迅速地搜索各個抽屜,翻找其中的文件,希望找到他要的東西。

  他用偷自艾妮房裡的髮夾,打開一個小文件盒的鎖,它嗒的一聲開了,裡面大都是收據,還有一封信,一封沒開的信。

  傑士眼中閃過勝利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裡,關上盒子,放回原處,一股報復的暖流自頸部湧上臉頰。

  「這個東西,」他自言自語。「可以扯平我和你的分數,爸爸。」

  玫娣睡得很沉,直到過了晚餐時分才醒來,艾妮吩咐僕人別打擾她,她醒來時,覺得好多了,但仍然懶洋洋的,她更衣下樓,後面似乎有腳步聲,但是轉身卻看不到人,玫娣皺眉的下樓。

  「啊,你終於醒了,」艾妮愉快地說。「我讓你睡得久一點,你現在一定餓了,嗯?」

  老婦人捏捏她的手。「雙胞胎和我已經吃過了,邁斯剛回來,正在用晚餐,你可以過去一起吃。」

  想到食物,玫娣就覺得反胃。

  「不,我今晚不太餓。」

  「可是你必須吃點東西,你太瘦了,親愛的。」

  玫娣只好隨著夫人走進餐廳,邁斯已經坐在那裡。

  「晚安,小姐,」他禮貌的起身,協助她入座。「艾妮說你睡了很久,感覺還好吧?」

  「是的,只是不太餓。」

  艾妮咋咋舌頭。「你負責讓她吃點東西,邁斯,我在隔壁房間刺繡。」

  老婦離開之後,玫娣微微一笑。「你母親很堅持,先生。」

  「毫無疑問,」邁斯同意。「除非你多長點肉。她才會安心。」

  「我喜歡我現在的樣子。」玫娣回答,舉杯喝水。

  邁斯的目光大膽地從她的臉移到她喉間和胸脯,令她幾乎嗆到水,他沒表示任何看法,直到她叛逆地瞪著他,他才抬眼直視她的眼睛,嘲諷的微笑。

  「魏夫人說你今天和總督會面。」她試著聊一聊。

  他表情不變。「是的。」他咬了一口麵包。

  「他為什麼要見你?」

  「他的軍隊被包圍,所以他努力收集情報免得敵人摧毀他。」

  「他的敵人是誰?克裡歐人嗎?」

  邁斯搖頭以對。「不是,是來自法國和聖托杜明哥的難民,以及一小撮喧鬧難纏的美國人。」

  包括前美國副總統柏亞倫,他此刻在納奇斯,謠傳他在招兵買馬,計劃攻佔奧爾良的土地,柯總督當然有權利生氣。

  「為什麼?他們要做什麼?」

  「他們想羞辱總督,使這塊殖民地脫離聯邦,不幸的是,總督太年輕,欠缺經驗,似乎制止不了。」

  「你也贊成路易斯安那獨立嗎,先生?」玫娣問道。

  她感興趣的追問令邁斯挑起眉毛。

  「兩年前,美國人接管殖民地,我便效忠柯總督,不幸的是,美國沒有信守承諾,讓路易斯安那加入聯邦。」

  「我不明白……」玫娣才開口,便覺得突然一陣頭暈,她閉了閉眼睛,睜開時,邁斯緊緊的盯著她。「我……我很累,請容我告退。」

  「當然,」他扶她起身,當她猛地抽開手,他咧嘴而笑。「我開始納悶,我一靠近便令你不自在。」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氣惱。「一點也不覺得有趣。」

  「但是我覺得你很有趣,」他回答。「十分有趣。」

  他真是令人受不了!如果她知道如何反擊他該多好!玫娣滿心嫌惡地怒目瞪著他,轉身飛快地離開;背後傳來他的笑聲,直到聽不見,她才放鬆下來。

  她幾乎費盡全力爬樓梯,全身都覺得不對勁,她決定上床躺一躺,相信明天早上會好起來。

  門口有張紙,她好奇地撿起來,伸手扶住門保持平衡,她背上有股酥麻,彷彿有人看著她,轉頭又看不見人影,她低頭一看,心跳似乎停住了。

  「我的信。」

  她突然覺得呼吸會痛,信在手中顫抖,是她寫給瑪麗的信,根本沒送出去!這是什麼涵義?邁斯沒把信送出去,為什麼?他有何目的?哦,天哪……她早知道不能信任他,但又別無選擇。

  玫娣心中的迷惑轉成怒火,她拖著腳步,走向樓梯,她的背和頭更疼了,但是她一定要見魏先生,看他作何解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5:58:01

第四章

  她才走下樓梯,便看到邁斯從餐廳走出來。

  「魏先生!」她大喊。「請問你作何解釋?」

  他一臉迷惑。

  「小姐,什麼事?」

  她揚揚手中的信。

  「這為什麼沒寄?你有何目的?」

  邁斯瞇起眼睛。

  「那是什麼?」

  玫娣氣得臉發白。

  「我的信!你扣住了,根本沒送出去!」強烈的耳鳴使她一時分心。

  「為什麼?我不明白,為什麼?」

  邁斯朝她走過來,她後退。

  「別,別過來!」

  邁斯很平靜,但是他的眼神令她害怕。

  「你怎麼拿到的?」

  「那不是重點,告訴我……原因……」玫娣虛弱地把信丟過去。「我要回去……不要再多留一分鐘!」

  「不,你不可以,」他冷淡地說。「我另有計劃,你得留下來。」

  「我恨你,」她眼睛刺痛。「我恨你……你留我做什麼?」

  她伸手扶住額頭,好痛,她無法思考。

  邁斯的臉突然變了。

  「玫娣。」他呢喃,伸手穩住她搖晃的身體。

  她狂野地推他。「不……不,別踫我……」

  他環住她的腰。「讓我扶你上樓……」

  「不--」

  即使她想掙脫,卻覺得全身無力,虛弱地靠著他。

  「邁斯?」艾妮聽見聲音走出來。「發生什麼事?」

  他沒看她一眼。

  「去叫醫生。」他一把抱起玫娣。

  她疼痛的呻吟,熱淚湧出來。

  「我可以走,」她啜泣,試著掰開他的手。「我可以……放開我。」

  「噓,」他靜靜地說。「別掙扎。」

  回房途中不過幾秒,卻像永恆,玫娣靠著他的肩膀,覺得燥熱反胃,頭又暈,唯一穩固的東西是他寬闊的胸膛,在病痛中,她忘了自己多恨他,反而感謝他那有如銅鐵一般支撐的臂膀。

  有人把她放下來,模模糊糊當中,一隻溫柔的手撥開她燙熱額頭上的頭髮。

  「幫我。」她低語,不知道她緊緊抓住的人是邁斯。

  「沒事的,」他呢喃。「沒事的。」

  隨後跟進來的諾娜,看了一眼,搖搖頭。

  「黃熱病,不必醫生看就知道,來勢洶洶更糟糕,有人前一天很健康,第二天就死了。」她同情地搖搖頭。

  邁斯皺眉的看她一眼。

  「去拿壺冷水,和上次給雙胞胎吃的那種藥粉,快去!」他低吼,諾娜立即離去。

  艾妮走了過來,看見他緊繃的肩膀,知道他在生氣,但是為什麼呢?她納悶,是因為他對這女孩有些感情,或是玫娣生病對他不便?她忍不住想知道。

  「她的死絕對會妨礙你的計劃。」她說。

  「她不會死。」

  艾妮凝重地看著玫娣,女孩已經燒得意識不清。

  「有些事我們無法控制--」

  「不,」邁斯打岔。「我不聽,而且別在她面前說!」

  「但是她已經聽不見--」

  「她可以,我不要任何話令她沮喪。」他起身。「我把她交由你照顧,吩咐醫生,沒有我允許,他不可以做任何事情,我不要她被放血。」

  艾妮頷首,記得上次傑士也染病時,被放血太多,差點沒命。

  邁斯逕自離開,艾妮悵然目送他的背影,實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不像他弟弟柏納和亞歷那般容易瞭解,邁斯無情而孤僻,令人莫測高深。

  其後四十八小時,艾妮和諾娜輪流照顧玫娣,不時用冷水替她擦身體,處理她的嘔吐和連連的噩夢,整個過程十分麻煩,也十分累人。

  邁斯不時詢問女孩的狀況,但是禮教制止他進房來探病,奇怪的是,他留在莊園裡,很少出去。

  他沒對傑士說什麼,任由那孩子擔心是否會被處罰,不必求證,邁斯便知道是傑士送的信,故意要惹麻煩,男孩一逕避開父親和哥哥,艾妮也忙得沒時間管他。

  這次莫蓋伯來訪時,不再懷疑玫娣的確病得很厲害,妲芬上樓探望病人,但是女孩根本不認得她,兩人神色凝重地離去,蓋伯只好吞下威脅的話語。

  「真諷刺,」艾妮對兒子說。「你說的謊言成真了。」

  邁斯聳聳肩。「她人在這裡,這才是重點。」

  「你是指她病不病都無所謂嗎?你不在乎她可能會死?」

  「她不會的。」他冷冷地回答。

  艾妮嫌惡地離開他,知道責罵他沒良心是徒費口水。

  「不要……不要讓他……哦,求求你……找人來阻止他……」玫娣在夢中喃喃。

  艾妮伸手拿海棉和臉盆,希望再用水來冷卻女孩的體溫,她的狀況一直沒好轉,當邁斯走進室內,她一臉驚訝。

  「邁斯?」她驚呼。「你做什麼?你來做什麼?」

  他充耳不聞,逕自坐在床邊,俯視女孩蠕動的身體。

  邁斯拉開纏在玫娣身上的床單,拂開她臉上的亂髮,把她拉入懷裡。

  「邁斯!」艾妮驚呼一聲。

  他沒回答,專注地盯著胸前顫抖的嬌小人兒。

  「噓……」他貼在玫娣太陽穴邊耳語,一手捧住她的臉,輕輕搖晃她。

  「別害怕,你現在安全了,噓,不會有人傷害你。」

  女孩痙攣地挨緊他。

  「……他在那裡……我看得到……別讓他靠近……不要……」

  邁斯拿起潮濕的海棉,擦過她的臉和胸膛,讓冷水滴在她皮膚上。

  「不,我不會讓他靠近你。」他呢喃。「我就在這裡,你很安全。」

  過了一會兒,撫摸和輕言細語似乎對玫娣起了作用,她無力地靠著他。

  噩夢消失了,艾妮吐口氣,這是她在作夢嗎?眼前這男人不像她那冷血的兒子,充滿令她難以置信的溫柔。

  邁斯拿起杯子湊向玫娣唇邊,女孩無助地嗆了一下,企圖抗拒,但是他強迫她嚥下去,直到喝完,才讓她躺下去。

  艾妮終於開口。

  「諾娜和我都無法餵她吃藥。」

  邁斯嘲弄地笑了。

  「顯然她比較聽從男人的聲音,」他玩弄她的鬈發。「對不對,甜心?」

  艾妮有些不安。

  「謝謝你的協助,邁斯,現在交給我照顧就可以了。」

  邁斯沒有動。

  「你很累了,媽媽,何不去休息?我來照顧她。」

  「什麼?太荒謬了!這根本不合宜!她會名譽掃地。」

  「反正已經掃地了,」他嘲諷地揚起唇角。「否則也快了,我在她房裡根本沒差別。」

  「邁斯,講理一些,」艾妮求他。「你對照顧病人一無所知,這是女人的職責,有些事--」

  「女人的身體對我又不是秘密,至於照顧黃熱病,雙胞胎生病當時也是我照顧的。」

  他故意頓了一下。「記得吧?」

  的確,雙胞胎生病時,他照顧得很好。

  「可是……」她結結巴巴。「他們是孩子,是你的兒子,而這位……是沒有保護的女孩……」

  「你以為我會凌虐她嗎?」邁斯扭曲地問。「我沒那麼下流,媽媽。」

  艾妮沒那麼肯定,陰暗的懷疑充塞在她腦子裡。

  「兒子。」她憂慮的問。「你為什麼要擔下這個責任?」

  「為什麼不行?她的福祉涉及我的利益,現在你去休息吧!我有能力照顧她幾小時。」

  她不情願地起身。

  「我--我派諾娜來接班。」

  可是邁斯不容許別人來替代他,他一直留在玫娣床邊,捲起衣袖,努力和女孩的高熱奮戰,他不知疲倦而且十分有耐心。

  艾妮甚至沒聽過有哪個丈夫會這樣照顧妻子的,實在太驚人了,她相當沮喪,又無法制止,根本管不了邁斯,他留在玫娣的臥房裡,彷彿那是他的權利似的。

  有一隻黑色的狼在她夢境中徘徊,那對黃色的眼睛虎視眈眈,齜牙咧嘴,嚇得她跌跌撞撞的狂奔,突然間,它撲上來,咬住她,她放聲尖叫,然後那隻狼不見了,因為有個聲音出現。

  「我在這裡……沒事了,噓……我會照顧你。」

  她探向聲音的來源,抓緊那隻手臂,直到黑暗又把她拉過去。

  她覺得全身好燙好熱,熱得她無法呼吸,痛得她叫出來,然後有一隻涼涼的手撫摸她的額頭。

  「求求你……求求你。」她釋然地呻吟,感覺那涼涼的撫摸,紓解了受不了的炙熱。

  那隻狼的眼睛又盯著她,在黑暗中好邪惡,她驚恐的一轉身,撞到一個男人堅硬的胸膛。

  「求你幫我--」

  「你答應要和我結婚,」她駭然地看著葛堤恩。

  「我想先嘗嘗你的滋味。」他湊近她的唇。

  她喃喃拒絕,急切地逃開,卻和她繼父面對面。

  蓋伯一臉怒容。

  「你必須和他結婚!」他揮手打她。

  「媽媽!」她大叫,看見母親就在附近,可是珍妮搖頭退開。

  「照你繼父的話做,你必須服從他。」

  「我不能……」

  一個杯子壓在她唇邊,她嘗到苦苦的藥,一隻手緊抓她的肩膀,不容她轉臉不喝。

  「不……不要……」她嗆了一下。

  「別抗拒,小東西,全喝掉。」

  她張嘴,順從那溫柔催促的聲音。

  她又看見那隻狼在她背後,越逼越近,她害怕地尖叫,狼牙陷進她的脖子裡,她放聲尖叫。

  「不,別怕。」魏邁斯的臉突然出現在她上方。

  「別讓它傷害我。」她低喃。

  「不,絕不會的,甜心。」

  「你今天看起來好多了。」艾妮欣悅地說。

  玫娣虛弱地點點頭,過去幾天她四肢無力,動也動不了,今天終於覺得有點力氣了。

  「夫人,」她低語。「我永遠無法報答你對我的照顧……」

  「你能復原就是報答了,」艾妮捏捏她的手。「我們一直好擔心。」

  「我們?」

  「我們所有的人--雙胞胎,諾娜,還有邁斯。」

  提到邁斯,玫娣生病以來就沒見過他,可是她夢中卻出現那些陌生的影像,有個陌生人擁著她,那一定是因為想像--和發燒的關係。

  「夫人,我生病的時候,魏先生……沒有進來這裡,對吧?」

  艾妮顯得很吃驚。

  「邁斯?當然沒有!他只是常常詢問你的狀況而已。」艾妮盯著她,「怎麼會這麼問?」

  「我只是……作了個奇怪的夢……實在沒道理……」

  「你當時精神恍惚。」

  「是的……」玫娣閉上眼睛。「夫人,我好累--」

  「睡吧!」艾妮拍拍她的手。「睡覺對你最好。」

  玫娣恢復到厭倦躺在床上時,艾妮說可以讓她到樓下坐一坐,卻招邁斯來抱她下樓,她大驚失色。

  「我可以自己走,」玫娣堅持,不去看門口的人影,拉緊外套裹住身體。

  「我現在強壯多了,不必幫忙,特別是不要……」她戛然不語,以免無禮。

  「特別是我的幫忙?」邁斯柔聲詢問。

  玫娣脹紅臉,他的出現令她有強烈的壓迫感,她記得那晚倒在他懷裡,以及讓他抱上樓的羞辱,她絕對不容許他再次那般的靠近自己。

  玫娣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扶住床的欄杆,她突然覺得頭好暈,但是那種感覺很快就過去了。

  「我已經復原得可以自己走路了。」她說。

  「玫娣,你這樣太快了,別勉強自己,對吧,邁斯?」

  「是的,」他同意。「不過我會讓柯小姐走幾步試試看。」

  玫娣氣忿他的傲慢,決定就算暈倒也要靠自己走下樓,不幸的是,即使艾妮扶住她,她的腳仍然走不了幾步,膝蓋就開始發軟,邁斯及時抱住她。

  「不,」玫娣咬著牙拒絕。「我寧願留在床上。」

  邁斯吞下嘲弄的話,要使她困窘太容易了,實在沒什麼意思,許久以來,已經很少人能觸動他的心,而且他也許久不曾見過真正會害羞的女孩子了。

  「算了嘛,」他說。「你何必因我的無禮而剝奪你下床一遊的機會呢?你已經關在房間好幾天了。」

  玫娣悶悶不樂地想了一下。

  「呃……你可別慢吞吞地拖時間。」

  自己的不知感恩的確不禮貌,可是他有某種特質使地實在優雅不出來。

  邁斯呵呵笑,抱她下樓到前廳,坐在沙發裡,諾娜在她腿上蓋了一條大披肩,保護她不受寒。

  玫娣剛坐下,便覺得頭皮一陣拉扯,痛得她叫出來,原來是她的頭髮纏在邁斯的鈕扣上面,邁斯一看,立即伸手去解,她也同時伸出手,兩人的手碰在一起。

  「先生。」她抗議,可是他簡潔地打斷她的話。

  「讓我來。」

  他熱熱的呼吸吹在她頰邊,喚起一股令她吃驚的感受,玫娣像作夢似的慢慢收回手,一顆心怦怦狂跳,邁斯熟練地解開纏住的髮絲,身上的氣味傳入她鼻孔裡,然後他直視著她。

  「謝謝你。」她的身體向後縮。

  可是他依然俯在她上方,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就在她的臀部旁邊,他看她的眼神好奇怪,玫娣害怕的察覺到這正是夢裡那隻狼的樣子。

  她的心思飛快的轉動,這種感覺熟悉得可怕,那不是她的想像力,她生病時發生一些事情--他在房裡。哦,天哪,摟著她的臂膀不可能是他的,她試著別開目光,隱藏心中翻湧的懷疑,但是做不到。

  是的,艾妮欺騙她,邁斯在她房裡,哦,這不可能是真的!玫娣暈眩的想,天哪,別是這樣!

  「別怕我。」邁斯說道,語氣有絲前所未有的粗嗄。

  她睜大眼睛,進退兩難,只能用話頂他。

  「我才不怕,」她勉強說。「一點也不怕,我--我恨你。」

  艾妮打破這蠱惑般的沉默。

  「邁斯,她還好吧?」

  他站直身體。

  「她很好,」他走向門口。「我在書房。」

  他離開之後,艾妮搖頭以對。

  「我不明白,他的行為好奇怪,他對你說什麼?」

  玫娣匆匆垂下眼瞼。「哦,沒事,沒事。」

  或許她弄錯了,艾妮當然不會准許邁斯進她房裡,這太不合宜,不值得去想,再者魏邁斯不可能親自照顧她,他輕視那些比他軟弱的人。

  玫娣陷入沉思當中,有個問題不問不行。

  「夫人,魏先生沒把信送給我表姊。」

  艾妮皺眉以對。

  「玫娣,我們等你痊癒後再討論--」

  「他想把我留在這裡,為什麼?是因為葛堤恩嗎?他和葛先生是仇人,對嗎?」

  艾妮勉強地點頭證實。

  「是的,他們是敵人。」

  「那麼他利用我來激怒葛堤恩嗎?」玫娣已經知道答案。

  「我真希望可以告訴你不是……但恐怕這正是邁斯的居心。」

  玫娣閉上眼睛。

  「他正試著玷污我的名譽。」她呢喃,雙手保護地抱住自己。「而這足以讓葛堤恩氣得向他挑戰。」

  艾妮沉默了許久。

  「玫娣,」她終於說道。「你現在回葛家還不算太遲,如果你希望如此,我會送你回去。」

  玫娣搖搖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我陷在兩個同等自私和危險的男人之間,兩個人都不可信任,可是繼父又不會讓我回家去。妲芬阿姨會說這是我的命,真的嗎?」

  艾妮還來不及回答,因為諾娜出現在門口。

  「夫人,」管家朝上翻翻眼睛。「是莫先生,他來帶玫娣小姐回去。」

  「她看起來健康極了。」蓋伯審視著玫娣。

  邁斯聳聳肩,留在角落,彷彿對此沒什麼興趣。

  「我們的家庭醫生有不同的診斷。」

  「可是她當然可以出門了!」蓋伯忿怒地說。

  妲芬匆匆走到玫娣身邊打圓場。

  「好啦,小東西,你是不是害怕我們不會照顧你?是嗎,小玫娣?」

  玫娣別開臉。

  「請你不要。」

  「別這麼頑固,」妲芬湊近她耳語。「你的頑固幾乎毀了自己,我們必須立刻帶你離開,信任我和蓋伯,我們知道怎樣對你最好。」

  「玫娣,」艾妮突然開口。「我想你和他們一起走也好,這樣最明智。」

  「是的。」蓋伯說道。

  「我在這裡不受歡迎嗎?」玫娣不明白艾妮為什麼突然下逐客令。

  她心中既驚訝又深受傷害,難道艾妮已經厭倦她的陪伴?這一點也不奇怪,畢竟她給魏家帶來的只有麻煩,或者艾妮是想保護她?

  「當然歡迎你留下,」艾妮迅速地說。「只是--」

  「魏夫人明白你留下不合宜,」蓋伯打岔,走近玫娣。「鬧夠了,玫娣,外面有馬車在等候,是葛家派來接你的。」

  他伸手想拉她起來。

  玫娣心中有一股強烈的反叛,不想和他走,無論留下來的後果是什麼,她向後縮,用力地搖頭,但是太虛弱,無法和他對抗。

  「我會再逃跑。」

  「你不會有機會的。」蓋伯慍怒地保證,拉掉披肩,一手環住她背部,預備把她抱上馬車。

  邁斯一直悄無聲息,玫娣突然發現自己被扯出蓋伯的懷抱,她的雙臂環住邁斯的脖子,直到他把她抱到沙發另一角,他看著她的模樣、那股佔有慾令她不安,而且奇怪的暈眩。

  邁斯擋在她和其他人之間。

  「看來有必要進一步討論。」

  蓋伯錯誤的企圖繞過去,但是邁斯出聲制止他。

  「不要,」他的眼睛晶亮。「我只警告你一次,休想動她一根汗毛。」

  「可是她……」蓋伯目瞪口呆。「她是我女兒--」

  「繼女。」玫娣咕噥。

  邁斯轉頭看她,嘴角有一絲笑意,雖然他一言不發,玫娣卻瞭解他意欲站在她這一方,因為留她下來符合他的目的,玫娣想到讓邁斯應付其他人,對她正好。

  若有選擇的話,她寧願留下來,甚於落在繼父和葛堤恩手裡,或許她還有一絲機會說服邁斯送信給瑪麗,再不行,就逃到修道院,總比和葛堤恩結婚好。

  「你有什麼權利干涉?」蓋伯怒目質問,他轉向艾妮。「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她竟給他這樣的特權?是什麼醜事--」

  「柯小姐在我家避難就給我這樣的權利。」邁斯說道。「我們之間沒有發生什麼不合宜的事。」

  「紐奧良的人可不會相信!」蓋伯脹紅臉,望向玫娣。「葛先生說你下午不回去,他就不要你了!當你是墮落了、受到玷污!你明白嗎,你這個傻瓜?沒有人敢要你,你不只羞辱自己,也羞辱葛家,而這正是魏先生的目的,好讓他有借口了結多年的仇恨,一旦目的達成,你也變成一無是處,救救你自己,玫娣,和我回去吧,別因為我而毀了你自己!」

  玫娣疲憊而蒼白地直視邁斯,問他根本不必問的問題。

  「魏先生,他說的是真的嗎?」

  邁斯本想給個曖昧的答案,但是她的眼神令他住口,她好年輕,不會傷害任何人,急須保護,某種埋藏多年的感情在他心中蠢動,困擾著他,使他考慮送她回去,他不要她靠近自己……不想對她有感覺。

  玫娣仍然在等待答案,邁斯覺得沒理由說謊。

  「是真的。」他直截了當。

  「當你的遊戲結束,你對我的計劃又是什麼?」

  「報答你給我的機會,」他毫無羞愧。「任何方式都可以,我向來慷慨,柯小姐,一旦有機會和葛堤恩決鬥,我對你的感謝將是十分豐盛。」

  「為什麼?他做了什麼使你有如此的敵意?」

  邁斯沒有回答,他眼中有一抹冰冷的火焰在燃燒,而且他那無情和斷然的神情,使玫娣幾乎想逃走,他內心深處的黑暗是她無法想像的,此刻他正用她當武器來報復多年前的一段仇恨,玫娣悄悄伸手到喉嚨凹處,隱藏悸動的脈搏。

  突然間她眼前浮起一幕鮮明的景象,聽見夢中那低沉的聲音,溫柔的手、強壯的臂膀,那種溫柔驅走她最可怕的噩夢。

  她迷惑地看著身邊的男子,可能是他嗎?哦,似乎不太可能!當她在思考該怎麼辦時,頭疼得厲害。

  邁斯看見她的痛苦,皺起雙眉。

  「她該休息了。」

  「那就讓我們帶她回去!」蓋伯啐道。

  「不,」玫娣面對她繼父。「我不和葛堤恩結婚,無論你如何強迫我。」

  她對妲芬駭然的吸氣聲充耳不聞。

  「我不回去,雖然魏先生扭轉狀況配合他自己的利益,我仍然會繼續接受他的招待,樂意面對留在這裡的後果,勝過當葛太太。」

  「就這樣決定了。」邁斯起身,暗示討論結束。

  蓋伯的眼珠子幾乎要爆出來。

  「你這個笨女孩!你全沒想到以後會怎樣嗎?」

  艾妮走過來,一手按住邁斯。

  「兒子,你不應該介入,除了你自己,也該替別人想一想--你會毀了她!即使你可以,我也不能承受這種良心的責備!」

  邁斯來回看著母親和玫娣,不在乎地笑了。

  「別這麼失望,母親,」他呢喃。「我不忍心讓你的良心一直受責備。」

  他低頭,湊近她耳朵低語。

  艾妮一臉愕然,目瞪口呆地看著玫娣,然後再次轉向兒子。

  「哦,邁斯。」她低語,激動得顫抖。

  「夫人?」玫娣詢問,納悶邁斯說了些什麼。

  邁斯走向蓋伯和妲芬。

  「我必須請你們離開。」

  「我才不!我不接受!」蓋伯爆發了。「葛先生還有一絲機會接受她!」

  「你何不送個信給提恩?」邁斯輕聲說。「叫他親自來帶她。」

  妲芬哀求地朝玫娣伸出手。

  「玫娣,這是怎麼發生的?」

  「我不知道。」

  「你母親絕不會原諒我的,求求你,你這樣是永遠斷絕與家人的聯繫,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我不需要。」

  蓋伯指著邁斯。

  「我保證,這件事還沒完,姓魏的!」

  邁斯嘲弄地揚揚眉,

  「我很高興聽到這句話。」

  蓋伯離開之後,玫娣頹然倒在沙發上,筋疲力盡。稍後她再理清這混亂的思緒,眼前她必須休息。

  「夫人,」她說。「我必須知道魏先生說了什麼。」

  「他只是讓我對某些事安心。」艾妮閃爍地回答。

  「可是他--」

  「夠了,」邁斯打岔。「我會抱你上樓。」

  玫娣閉了閉眼睛,嫌惡讓他抱住自己,但又急於回房間,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你突然好順服,小姐,我覺得相當迷人。」

  「我可不覺得你的碰觸算得上迷人,先生。」

  他仍然微笑。「知道嗎,你在這屋子裡的每一步,可以換成我抱著你走兩步?」

  「先生,」玫娣問。「剛剛你對你母親說些什麼?」

  邁斯充耳不聞。

  「你說一下,」他唐突地問。「堤恩對你做了什麼使你如此討厭他?他霸王硬上弓嗎?」

  玫娣羞紅臉,她絕不會把這種私事告訴他。

  「或許你可以去問你母親,她知道過程。」

  「我已經問過了,」他冷淡地說。「問了好幾次,她不肯透露。」

  玫娣忍不住笑了。「我很喜歡你母親,先生。」

  邁斯著迷地望著她柔軟的唇。

  「她對你也有同感。」他語氣不太高興。「告訴我堤恩做了什麼?」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關心。」

  「我想你不明白,但是你還是說吧!」

  玫娣累得脫口而出。

  「我想先知道你和葛先生以前的過節。」她以為自己的魯莽會激怒他,但他反而笑了。

  「我母親沒說嗎?」

  「魏夫人守口如瓶。」

  「顯然她比我預期的更足以信任,」他說。「我必須記得要稱讚她,大部分的女人都忍不住會鬆口。」

  「我既然選擇留下來,葛先生很快便會向你挑戰,對吧?」

  「十分可能。」

  「那之後……我呢?」

  「你希望怎樣呢?」

  「我--我受過教育,應該可以找個老師的職位。」

  邁斯似乎認為她的想法很有趣。「你受過哪些方面的教育?」

  「英文、地理、歷史、插花、拉丁--」

  「插花,嗯?我不知道插花方面需要老師教。」

  「你在嘲笑我,」玫娣說。「顯然你當我是傻瓜。」

  「我對你有許多方面的想法,甜心,傻瓜不是其中之一。」

  「別--別那樣稱呼我。」她結結巴巴地說。

  「甜心嗎?可是你真的是甜心啊!」邁斯調皮地說。「甜美溫柔,若不是無常的命運,你就不會拋開原有的沉靜、迷人、善良、不自私……具有賢妻的所有特質,然而你卻還納悶葛堤恩要你的原因,這樣的謙虛實在是無以復加。」

  邁斯不確定是哪種衝動使他如此嘲笑她,但是她的甜美的確深深地影響到他,她終究是個女人,有一天也可能展示出女性本能中的虛偽和欺騙,他若忘記這一點就是大錯,他一度在珂琳身上犯下同樣的錯。

  「你根本不瞭解我。」玫娣孩子氣地匆匆說道。

  他的苦澀突然轉成趣意。

  「我的形容詞冒犯到你嗎?」他問。「我的本意是讚美你。」

  「不,你才不是!」

  他邪惡地笑。

  「我說的每個字都是認真的。好了,平靜一下,否則有人會指控我刺激你舊病復發。」

  玫娣雙唇抿緊,別開臉,卻遇上跟在後面的諾娜那深思的目光,管家靜靜地跟著走進臥室,為她拉開床罩,諾娜投向邁斯的眼神奇特而充滿思索,玫娣不禁納悶諾娜在想什麼。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5:58:15

第五章

  坐在窗邊的艾妮,目送邁斯離開宅邸,才下定決心地轉向正在梳頭髮的玫娣,輕聲地開口。

  「玫娣,你有權利知道邁斯和葛堤恩之間發生的事。」

  艾妮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該透露這件事,但是諾娜保證由她親口說比較好。

  「邁斯絕不會說的,所以就由我來告訴你,這樣你或許會更瞭解我的兒子,對他的看法會改觀。」

  玫娣迷惘極了。

  「夫人,如果你希望我變得喜歡他……呃,我不能欺騙你,那不太可能,而且你何必--」

  「先聽我說。」

  「好吧!」

  「邁斯向來是個性情中人,情感奔放不受拘束。」

  玫娣忍不住打岔。「我的印象完全相反,他根本沒感情。」

  替她梳頭的諾娜停下動作。

  「孩子,你沒看見並不表示沒有,他內心深處有強烈的感情。」

  「正是如此,」艾妮說道。「如果多年前見過他,玫娣,你就不會懷疑我的話,邁斯熱愛生命,連他弟弟都望塵莫及。」

  艾妮的表情充滿感傷。

  「不要懷疑我的話,因為這不是作母親的誇口,邁斯自小調皮,無所畏懼,但是對無助的人充滿溫柔和同情,個性活潑迷人,那時候,他有很多朋友,他甘冒性命來維護他所愛的人的名聲,幾乎紐奧良的女性,無論老少都很愛他,在那段時期,他充滿男子氣概,而且很英俊。」

  「他現在也是啊!」玫娣脫口而出,然後因為說溜嘴而羞紅了瞼。

  艾妮狡黠地笑了。「現在的他有不同的吸引力。」

  玫娣完全明白艾妮的涵義,只有不顧名聲的女子想和邁斯有牽扯。

  「他的墮落是因為一個女人。」艾妮說下去。

  「賴珂琳是紐奧良的世家女,當時邁斯比你大不了幾歲,完全無視於她的真面目,珂琳美貌誘人,卻是自私自利,結婚第一年生下雙胞胎,邁斯大喜過望,願意做任何事使她快樂,可是……」艾妮停下來,搖了搖頭。

  「發生什麼事?」玫娣壓抑不住聲音中的急切。

  「她變了。」

  「怎麼變?」

  「那美麗的面具之下是一顆冰冷的心,她聲稱生活枯燥乏味……開始把道德和尊重棄如敝履,珂琳對孩子沒興趣,也不想單單屬於一個男人,所以她紅杏出牆,玫娣,你可以猜出那個人。」

  玫娣用力吞嚥著。「葛堤恩。」

  「十分正確,珂琳當著邁斯的面和堤恩調情,明知道丈夫仍然愛她,卻做得這麼狠……我的兒子備受煎熬,想找堤恩決鬥,但是他的自尊不容他向世界承認妻子不忠,最後邁斯被逼得向堤恩挑戰,但是在約定時間之前,他……他……」

  諾娜走過去,遞了條手帕給艾妮。

  「可憐哪,諾娜,」艾妮拭了拭眼中的淚。「我不是因為珂琳悲傷。」

  玫娣焦躁地等她說下去。

  「任何人都能瞭解其中的原由,珂琳太殘忍,利用邁斯的感情來折磨他,直到他忍不住……理由很正當,不是嗎,諾娜?」

  「是的,夫人。」

  「發生什麼事?」

  回答的人是諾娜。

  「他們在監督人位於林間的空屋裡,發現珂琳被人勒死了。」

  「是邁斯發現的,」艾妮低語。「他說他沒有殺她,可是又沒有不在場證明,官方考慮了狀況,決定寬容,採信他的說辭,畢竟是妻子不忠。」

  「他和葛堤恩的決鬥從未舉行,邁斯仍然堅持無辜,可是沒人相信,從此他就被孤立。我相信以後他終究會痊癒,恢復成以前的樣子,但是苦澀吞噬了他,他變得無法表達感情、無法信任任何人,更不容許自己去關心別人。」

  「夫人,你相信他的無辜嗎?」玫娣顫巍巍地問。

  艾妮停頓良久。

  「我是他的母親。」她終於說。

  那是表示信或不信呢?

  「如果他真的是無辜的呢?」玫娣問。「或許是別人?」

  「沒有別人了。」艾妮的語氣可怕的肯定。

  玫娣忍不住戰慄,原來魏先生是老手,他那雙瘦長有力的手曾經掐住一個女人的脖子,令她喪命。

  「邁斯令人同情,」艾妮說。「他是感情的受害者。」

  玫娣駭然睜大眼睛。「教我如何同情一個謀殺妻子的兇手?」

  「你必須明白,是出於環境……」

  「哦,夫人,」玫娣激動地說。「我真希望你沒告訴我。」

  「現在你明白他為什麼利用你的處境的原因了,這是他強迫葛堤恩決鬥,為過去復仇的機會,我不懷疑他會殺了堤恩,或許那時候,他可以不再回顧過去,把整個的悲劇拋在腦後。」

  「是的,」玫娣低語。「先處決妻子再處決她的情人,好邪惡。」

  「你不該那樣想,」艾妮說。「他並不邪惡,他心中某處仍然留著以前那個溫柔可愛的男孩,直到你出現後,我才相信這一點,玫娣,我見過他和你在一起的樣子。」

  「和我?」玫娣驚呼。「他只會嘲笑和侮辱我,而且他很輕視我!」

  艾妮和諾娜對看的眼神令她迷惑,她們知道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夫人,」她問。「你不會讓我受傷害吧?」

  「哦,我想你不必害怕邁斯。」

  玫娣難以置信。

  「但是別的女人可能會?天哪!如果其他人和他在一起不安全,那我如何能倖免?」

  艾妮想了一下,執意要樂觀。

  「邁斯似乎對你有股保護欲,親愛的,我想你勾出他好的一面。」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想?」玫娣驚呼。「果真如此,並不意味著萬一我觸怒他,他不會發脾氣,然後……哦,你怎能不事先告訴我這個故事,而任我決定留下來?」她抱怨。

  艾妮很吃驚。「剛剛你還說希望我沒說。」

  「我知道……可是我……呃,這改變了一切,我必須離開!」

  「現在離開太遲了!」艾妮真誠地說。「我說出來不是要嚇你,玫娣,而是協助你瞭解的經歷。」

  「夫人,你不會把我的命運交在魏先生的手裡吧!」

  「我必須堤醒你,親愛的,是你自己交在他手裡的。」

  身為土生土長的維吉尼亞人,柯查理被傑佛遜總統任命為紐奧良托管地的總督時,不過才二十八歲,雖然克裡歐人一直反對他,但是愛錢的美國人和來自法國的難民的結合,才是他最大的威脅。

  偏偏貝拉塔尼亞灣日漸猖獗的海盜問題,又使總督無法專注在柏亞倫的問題上,更是招人批評。

  「問題在於,」總督告訴邁斯。「那些歹徒比警力更瞭解沼澤地帶,武器充沛,組織完善,傑佛遜總統承諾要給一些炮艇來對抗海盜,但是恐怕狀況不佳,而且應徵入伍的人也不多。」

  邁斯笑了笑。

  「我得說大多數的克裡歐人不是強烈反對海盜行徑,如果你封鎖免稅貨品,本地的商人會大騷動,有許多受人尊敬的家族,他們的財富都奠基於走私,走私在本地並非不名譽的職業。」

  「哦!你指的是那些受人尊敬的家庭嗎?」

  這種狐疑的語氣或許會令人不自在,邁斯卻只是笑了笑。

  「如果我父親對海盜的促成沒有一點貢獻的話,我倒是會很驚訝。」他坦然回答。

  總督一臉愕然。

  「你究竟同情哪一方呢,老魏?」

  「如果你在問我是否介入走私,答案是……」邁斯抽了口雪茄。「這一刻沒有。」

  他傲慢的話,使總督又氣又好笑。

  「有時候,我真懷疑是該把你當敵人還是朋友。」

  「先生,如果我是敵人,你絕對不必用猜測的。」

  「我們現在來談談你的敵人。我的助理說你和葛堤恩因女人起敵意是怎麼一回事?還荒謬地提及決鬥?我希望這只是謠言,對不對?」

  「全是真的。」

  總督一臉驚訝。

  「你不會衝動得為女人決鬥,畢竟你是成熟的男性。」

  邁斯揚揚眉毛。「我才三十五歲,先生--還不到腳步蹣跚的年紀。」

  「絕對不至於,可是……」總督搖搖頭。「雖然相識不久,魏,我向來認為你很理性,不像那些會嫉護得發狂的年輕人,為女人決鬥?我以為你不致如此。」

  邁斯有些好笑。

  「我是克裡歐人,法裔的後代,天知道,我是絕對會如此。」

  「看來我沒希望瞭解克裡歐人了。」總督蹙眉,美國人實在難以想像克裡歐人甘為一些小事決鬥。

  「你會發現,總督,決鬥在紐奧良是無可避免的生活方式,有一天你或許會發現有必要以此方式來維護名譽。」

  「絕不!」總督說下去。「你還對我有用處時,怎能扯進這種事?你知道我一直避免激怒這裡的居民,如果克裡歐人越來越討厭我--」

  「克裡歐人不討厭你。」

  「不嗎?」

  「他們大多對你很冷漠,是你們美國人不喜歡你。」

  「天殺的,我知道,」總督一臉陰沉。「如果葛堤恩贏了決鬥,你對我一點幫助也沒有,你知道柏將軍現在在納奇斯,計劃鼓吹路易斯安那暴動,他不久就會來這裡尋求支持者,到時候你可能已經埋在山腳下,再也看不到路易斯安那成為美國的一州了,所以--」

  邁斯笑了。「我不可能輸的,而且這場決鬥我已經等了十年。」

  「十年,為什麼?」

  「我必須走了,我相信你可以找別人願意協助你。」邁斯起身。

  「為什麼?」總督質問。「我還有事和你討論。」

  「我出現在這裡的消息一定傳開了,我預期在你的大門口就會收到挑戰書了。」邁斯嘲弄地一鞠躬。「聽候差遺,總督。」

  「萬一你明天就死了呢?」

  邁斯憂鬱地一笑。「如果你需要來自冥府的建議,我很樂於效勞。」

  總督哈哈大笑。「你的陰魂要纏著我嗎?」

  「你不會是第一位遇上魏家鬼魂的人。」邁斯施施然走開了。

  他才到前門,一小群男士便朝他走來,空氣中瀰漫著興奮,因為克裡歐人對於魏家人參與的決鬥向來很期待。

  「紳士們。」邁斯懶懶地催促。「有我可以效勞之處嗎?」

  其中一位向前,呼吸急促,突然朝邁斯臉上丟了只手套。

  「我代表葛堤恩向你挑戰。」

  邁斯的笑容令在場的人冷到骨頭裡。「我接受。」

  「你會指派一位助手安排事宜吧?」

  「柯傑克會安排。」

  柯傑克善於協商,曾經兩度在決鬥前解決爭端,可是這次邁斯清楚表示不需要談判,比劍決鬥至死方休,地點選在偏僻的湖邊。

  「醫生呢?」助手問。「誰選醫生--」

  「你來指定吧!」邁斯漠然地回答,知道這次決鬥的結果用不到醫生。

  城裡謠言滿天飛,傑士和菲力異常興奮,赤腳在屋裡以枴杖和掃帚模仿鬥劍,不時撞倒桌子、衣櫃和書架,他倆毫不懷疑他們可怕的父親會打敗葛堤恩,因為邁斯無論比劍或比槍,都所向無敵。

  艾妮則關在房裡,熱切地為明天兒子的安全祈禱,同時也祈求上帝寬恕兒子的無情和報復心理。

  玫娣獨坐在沙龍裡,迷惑緊繃,試著說服自己才不在乎魏邁斯會怎樣。邁斯現在人在何處?他稍早曾經出現,晚餐沒吃就出去了。諾娜暗示他是去找情婦,這個念頭勾起玫娣複雜的感受。

  她無法制止自己想像邁斯和他情婦此刻在做什麼,她半閉上眼睛,想像一張女人的臉,拉著邁斯走到床邊,他吻她一下,雙手解開她的衣扣。我的最後一夜要和你在一起,他可能低語,抱住我……

  那女子拱起身,頭向後仰,玫娣看見自己的臉龐,是她的手環住他的頸項……

  她倒抽一口氣,搖搖頭,迷惑地眨眨眼睛。

  「天哪,我在做什麼?我怎麼能,怎麼能去想……」

  「小姐!」菲力走了過來。

  「幹麼苦著臉?」菲力興奮地問。「你不高興明天我父親將為你的名譽而決鬥嗎?」

  「高興?」她重複。「我怎麼會高興?那太可怕了!」

  「可是這是對女人最崇高的稱讚,你想想看,金鐵交鳴的聲音、流血,全是為了你!」

  「決鬥才不是為了她。」傑士平板地說。「對嗎,玫娣?」

  「是的。」她木然。

  「什麼?」菲力一臉惘然。「當然是為你啊,大家都這麼說。」

  「笨蛋,」傑士咕噥,坐在玫娣身邊,好奇地盯著他,似乎瞭解她的恐懼。

  「他不會輸的,你放心。」

  她揚起下巴,強迫自己直視傑士。「我才不關心你父親怎樣。」

  「是嗎?那你為什麼等待,看他有沒有回來?」

  「有,而且你可能等上一整夜,有時候他到黎明才回來,你知道他和誰在一起,對不對?」

  「不,我不……」玫娣羞紅了臉。「和誰?」

  菲力生氣的打岔。「傑士,別告訴她這種事!」

  「他和媚玉在一起,」傑士瞭然於胸地笑了。「她已經當他的情婦好多年了,但是他不愛她。」

  玫娣費力嚥下更多的問題,聽一個男孩惡意地說閒話實在太沒自尊了。

  「我不要聽。」

  傑士嘲笑她。「你還想聽下去,但是我不告訴你!」

  突然二樓傳來忿怒的喊叫聲。

  「傑士!菲力!啊,你們太調皮了!立刻上來這裡!」艾妮命令。

  傑士動也不動,菲力不耐的拉扯他的衣袖。

  「傑士,來吧!奶奶在叫我們!」

  「你去看她要什麼。」傑士懶洋洋地回答。

  菲力懊惱地瞇起眼睛,不肯一個人上去,但是艾妮再叫一逼,傑士仍然平靜地坐著,他只好氣忿地走了。

  玫娣雙手抱胸。

  「你還有其他的閒話要告訴我嗎?」

  「我納悶你知不知道邁斯對我母親做了什麼。」傑士懶懶地開口。

  好個邪惡的孩子,玫娣心想,但是又覺得為他感到遺憾,對父親存著懷疑的生活一定很可怕,而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的母親紅杏出牆。

  「不必說了,」她說。「這和我沒有關係。」

  「哦,有關係的,」傑士壓低聲音。「你瞧,我父親打算和你結婚。」

  她倒抽一口氣,以為他瘋了。

  「不,他不會!」

  「別傻了,奶奶若不肯定他會作適當的彌補,怎會容許他危害你名譽?」

  她開始顫抖。

  「我不容許他彌補,我不和任何人結婚。」

  傑士笑了。

  「等著瞧吧!我父親向來得著他要的。」

  「他不要我,」玫娣堅持。「他只要報復。」

  傑士起身鞠個躬,對她的不安感到心滿意足。二周內你便是魏家的人了,當然,除非他在決鬥中失敗--而這絕不可能發生。」

  葛堤恩俯身在桌上振筆疾書,寫了好幾張紙,才小心翼翼地封緘,用手掂了掂,彷彿那是件精緻的武器,那一剎那,他眼中出現一絲許久不見的溫柔,往日的回憶在他眼前跳躍。

  「堤恩?」他姊姊芮梅走了進來。「你在做什麼?」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擔心的就是這個弟弟。

  他揮揮手中的信。「明天萬一不測,你把這個給魏邁斯。」

  「為什麼?」芮梅蹙眉。「信裡面寫什麼?」

  「那只能給邁斯知道。」

  「你為什麼為那個女人決鬥?」她激動地問。

  「有很多理由,其中之一是柯玫娣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

  「可是為什麼呢?她沒什麼特別,漂亮,有教養……但是這樣的女人很多!而且你引誘過太多的純真少女--」

  「我享受狩獵和征服,」他坦白地說。「人一到手,我的興趣便缺缺,純真是一種倏匆即變的特質,而且很多美女墮落得驚人,無論她們的家世如何。」

  「那這個姓柯的女孩--」

  「她美麗而且不虛偽,聰明又脫俗,任何男人都喜歡個性如此溫柔的妻子……可是她體內又有一絲火焰,姊姊,這才是她特別的原因。」

  「因此她值得你為她決鬥?值得冒性命之危?」

  「你也知道,這場決鬥拖延已久,和玫娣無關。」

  「萬一你殺了邁斯,你真能夠心安理得嗎?」

  堤恩笑得很奇特。

  「或許。我只能肯定如果邁斯得勝,他是不會心安理得的。」他把信放在桌上。

  「果真如此,別忘了這封信,我會從墳墓裡看著他讀這封信。」

  芮梅好生氣。「我真不明白你對那殘忍的男人的態度,魏邁斯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可是你又堅持冒生命危險來縱容他的報復欲!我真是不懂你。」

  堤恩顯得心不在焉。

  「你記得他以前嗎?以前每個人都愛他,你也不例外。」

  芮梅困窘的紅了臉,但是沒否認,當時的邁斯溫暖真誠,那種孩子氣的紳士風度,迷倒太多少女。

  「是的,我當然記得,」她回答。「但那不是同一個人,堤恩,現在的魏邁斯是魔鬼化身。」

  清晨的湖面極清澈,倒映著灰色的黎明天空,邁斯和堤恩的決鬥就選在松林邊的空地。

  雙方的助手和一小群旁觀者緊張而期待地站在一邊。

  葛堤恩淡淡一笑的面對邁斯。

  「魏,你不必等這麼久,多年前早該找得到借口的,你為什麼利用我的小未婚妻來挑起決鬥呢?你實在不需要剝奪我的美味。」

  邁斯嗤之以鼻。「這似乎很合適。」

  「對你是合適,但實在不是平等的交換,玫娣溫柔貞潔,比你那娼妓妻子更有價值。」

  邁斯深吸一口氣。「我要殺了你。」

  「一如你殺了珂琳一樣?」堤恩悠哉地笑了。

  「我以前沒機會告訴你,我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她真是令人厭煩,你必須承認,我對女人的品味遠超過於你,告訴我,玫娣如我所預期的那般可人嗎?我只淺嘗了一下,她就溜出我的掌握。」

  奇怪的,想到葛堤恩把玫娣摟在懷裡的念頭比知道他和珂琳有染的事實,更令他火冒三丈,邁斯掙扎的控制住怒火,以免給對方可乘之機。

  「小心點,」堤恩呢喃地說。「你讓感情流露出來,會使我有機可乘。」

  「一談到你,我就沒有感情可言,」邁斯嗤之以鼻。「因此我們才會在這裡決鬥。」

  堤恩收起笑容。「好吧,那就讓我們開始吧!」

  他們再次對看了一眼,才轉身拿武器。邁斯撇開一再徘徊在知覺邊緣的回憶,那是來自童年的記憶,他納悶堤恩有沒有想到紐奧良少有人記得的事實--他們一度是焦不離孟的朋友。

  私底下邁斯曾經考慮過堤恩和珂琳有染的原因,認定那是無可避免的結果。他和堤恩之間一直有競爭,即使是兒時的好朋友,親如兄弟,堤恩卻也是邁斯最會嫉妒的對手。

  邁斯英俊、任性、聰明、有野心,一直是很多父母眼中乘龍快婿的人選,或是理想中的兒子模樣。其間,堤恩努力控制嫉妒心,可是太多次的爭執和漸升的競爭感,終於使他們的友誼變得暗淡無光,好幾年間,他們都小心地保持距離。

  邁斯婚後不久,堤恩心底就埋下引誘珂琳的念頭。這就像其他的征服一樣,是出於一股內在的衝動。

  把珂琳追到手的勝利感很甜蜜,但是擁有之後,那種魅力也迅速地消褪。如今邁斯也以毀了他的未婚妻來投桃報李,堤恩更決心要理清這一筆帳。

  他無法甩開失去玫娣的惆悵,不只是為了自尊,也因為她是高價的獎品,溫柔嬌嫩,羞澀優雅。他想像自己半愛上她,邁斯必須為奪走她付出代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5:58:38

第六章

  一夜無眠,玫娣精神不濟地下樓,屋裡寂靜無聲,雙胞胎還沒醒。她心情沉重,無法假裝不擔心邁斯。至於為什麼擔心實在令人難以理解,可是她真的很害怕消息傳來是他被殺。

  她才走進日光室,便聽到身後傳來艾妮的聲音。

  「現在應該已經結束了。」老婦人坐在餐桌前院。

  「你確定嗎?」玫娣蹙眉看著憔悴的艾妮。

  「我似乎度過上百個這樣的早晨。」艾妮說。「這不是邁斯第一次決鬥,也不是我唯一一位拿劍的兒子。實在沒有人能瞭解一個母親面臨兒子的生命受威脅時所承擔的焦急。」

  玫娣一臉的同情。

  「我想我瞭解。」她拍拍老婦人的肩膀。

  艾妮顫巍巍地歎口氣。「我可憐的邁斯。」

  「我想他不會輸的,夫人。」

  「那又如何?堤恩的死會一直壓在他的良心上。或許他最好……輸了這次決鬥總比悲慘地活下去好。」

  「不要。」玫娣怕得不敢去想。「今天過後,他會如你所說的,把過去的一切拋在腦後。」

  艾妮急切地抓住這句安慰。「哦,一定會這樣!是的,你說的對,他會的!」

  時間過得出奇的慢,全無一點消息,如果邁斯沒事應該到家了。可是不……葛先生不可能勝過他的!她相信邁斯會得勝,他人在哪裡?為什麼沒消息?

  「夫人!」

  艾妮和玫娣同時轉身,管家站在門口,一手扶著門框。

  「莉妲的孩子剛跑上來說先生就在路上!」

  「他沒事吧?」玫娣聲音發抖。

  「沒事!」

  艾妮以驚人的敏捷跳起來,匆匆跑向門口,玫娣跟在後面,心跳急促。邁斯表情陰沉沮喪,雙眉糾結的進門,氣氛更加凝重。他甩上大門,逕自走向書房。艾妮立刻跟過去,玫娣則僵在原地。

  「邁斯,發生什麼事?」

  沒有回應。

  「你贏了吧?」艾妮追問。「葛堤恩死了?」

  「沒有,他沒死。」

  「咿……我不懂,發生什麼事?」

  「我希望我懂。」他粗野地說。「我計劃所有的細節--它進行得比我期待中的更加順利。」

  「我不明白。」

  邁斯走到桌前,一手搭在書架上。

  「決鬥開始不到一分鐘,我就知道堤恩必定要聽憑我處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他的反射動作變遲緩了,除了新手,他根本勝不了任何人。」

  邁斯俯視自己的右手,彷彿手中仍握著劍。

  「那是孩子的遊戲,我劃他一劍,僅僅出血而已,然後助手喊停,詢問是否滿意不再比下去,醫生包紮堤恩的手臂。我正要說不--榮譽感要求我決鬥至死方休。可是他用那種奇特的眼神注視我,因為他知道我要殺他--」

  邁斯呻吟的轉身,雙手抱住頭。「我的天,不知怎麼會那樣,我好想殺他,殺他太容易了。」

  「但是你就此罷手,」艾妮難以置信。「你沒殺他。」

  邁斯自我嫌惡地點點頭。「大家都很失望,除了堤恩以外。」

  艾妮流下快樂的眼淚。「我不希望,你這樣太好了。」

  「但是我還是沒復仇。」

  「不,你今天早上的行動已經贖回了你的自由!」

  「我需要來杯酒。」

  他轉身欲倒酒,卻發現玫娣就站在門口。即使在淺淺的晨光下,她的美仍是那樣的燦爛。他瞇起眼睛,深思地凝視她。

  「先生……你氣自己,因為你沒殺死葛堤恩?」

  「你真有洞察力。」他暴躁地說。

  她脹紅臉,開始倒退,知道最好別再發問。不幸的是,她已經吸住邁斯的注意力,就無法全身而退。

  「你似乎無法過你想像中終生隱居的生活,小姐。」

  「怎--怎麼說?」她結巴,答案立即出現。

  「你最好計劃一場立即的婚禮。」邁斯似乎很以她的駭然為樂。

  「和葛先生?」

  「不,和我。」

  「和……和……」這個念頭荒唐得令玫娣差點歇斯底里地笑出來。

  「不,我不嫁給你,你和葛先生沒兩樣。」

  「可是他不要你了。」邁斯柔聲回答。「我則覺得娶你有點好處,這個安排很方便。」

  「才不!」

  「我需要一個妻子。」

  「那是因為你對第一位做的好事!」玫娣大叫。

  邁斯嘲諷地瞥向母親。艾妮歉然地聳聳肩,一臉罪惡感。

  「看來媽媽不如我以為的守口如瓶。」他說。「所以她警告過你,對吧?」

  他走向玫娣,後者轉身跑出去。

  「我想她不太能接受這個主意。」艾妮擔心地說。

  邁斯哈哈大笑,部分的怒氣似乎消失了,他走過去親親母親的臉。

  「媽媽,」他呢喃。「你不能隨便告訴我未來的新娘說我謀殺第一位妻子,那絕對會影響我的魅力。」

  「可是兒子,我必須告訴她,由我來說總比別人告訴她好。」

  「我瞭解。」

  「你想你能說服她和你結婚嗎,邁斯?」

  「你開始籌備婚禮吧,時間在一星期之內。」

  「一星期?我怎麼可能預備……不,不不,太匆促了。」

  「這是必要的,我怕我所愛的未婚妻的名聲撐不了漫長的訂婚。」

  「可是兩星期後柏納和亞歷就回來了。你弟弟會想參加婚禮。」

  「他們缺席不至使我的婚禮失色,請容我告退,我得上樓和玫娣私下談-談。」他意有所指地停頓。「確定我們不被打擾,嗯?」

  艾妮當然聽得出來他不大合宜的企圖。「邁斯,你不會和她獨處太久吧?你別嚇壞了她。」

  「可能必要,你和玫娣分享的小秘密,使我得用強烈的手段說服她和我結婚,對吧?」

  「什麼手段?」

  她兒子笑得好邪惡。「別問我,媽媽,你不會喜歡答案。」

  玫娣翻箱倒篋,收拾幾件衣物:心中的驚恐比以前更勝十倍,至少葛堤恩還不是兇手!

  她絕不能嫁給魏邁斯,以他如狼般的存在和黑暗的過去,他比葛堤恩更殘酷,誰知道他會怎樣對待她。身後傳來腳步聲,她一轉身,臀部撞上衣櫥,卻忘了痛,邁斯走了進來。

  「我猜你覺得我的求婚不值得考慮。」他評論。

  「滾出我的房間!」

  「這不是你的房間。這幢房子--和其中的一切--全是我的!」

  「除了我以外。」她朝門口喊。「魏夫人,他在我房裡!求求你,叫他離開--」

  「她不會來。」邁斯懶洋洋地說,一手拉住她的腰,用腳踢上房門。

  玫娣尖叫的要踢他,腳趾滑過他穿靴子的腳陘。

  「別動,」他搖晃她,直到她的腳幾乎懸空。「我們來討論一下你相當短視的未來目標。」

  「放開我!」

  「甜心,你不嫁給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我--我有其他方案。」

  「例如?」

  「我可以教--」

  「以你的聲譽?沒有人會僱用你。」

  「那就去修道院--」

  「她們不會收容你,我的影響力超過你的想像。」

  「我表姊--」

  「你到不了那麼遠。你無處可藏,使我找不到你,而且你也休想重回家庭的懷抱,我猜他們老早放棄你這個不聽話的女兒!」邁斯說道。

  「不。」可是她知道這是事實,蓋伯絕對會撒手不管。

  「即使他們接納你,也會使你有如置身地獄。」他無情地說下去。「對於任何莊重的家庭而言,你尋求我的保護是選擇比死更糟糕的命運。你已經毀了,姑娘,除了我以外沒有男人會要你。如今你只有兩個選擇--當我的妻子……或是當我情婦。」

  玫娣駭然以對。

  「我不能。」她終於開口。「我不會和你結婚,當然更不會當你的……」她說不出口。

  「事實上,兩者沒什麼差別,你都屬於我。」

  他的手勾起她的臉,拇指和食指輕輕揉搓她的耳垂。玫娣全身一僵。

  「你沒必要害怕,甜心,這樣的安排可能會變得很愉快。」

  「愉快?」玫娣狂亂的納悶,他怎敢這麼說?

  「你將是有錢人的妻子,我會用錦衣珠寶來展現你的美貌,凡是你所要的,我都會給你。」

  「我才不在乎金錢。」

  「我在各方面都是個體貼的丈夫。」邁斯停頓了一下。「你會很滿足,玫娣。」

  什麼?那是什麼意思?

  「關鍵不在於你有多體貼,」她說。「我不要……我……我根本不喜歡你--」

  「你不必喜歡我。」他把她拉近,一手箍緊她的腰。

  他的手滑向她胸房時,玫娣的四肢似乎麻木了,他的輕觸令她雙峰繃緊,這親暱的動作令她大吃一驚,目瞪口呆,一股暖流似乎自他的手下展開。

  「不要,」她羞愧地脹紅臉。「哦,住手!」

  邁斯充耳不聞,一手捧住她胸房,拇指輕觸那敏感的蓓蕾。「你很享受我的碰觸,對嗎?」

  「不!」玫娣顫抖的試著推開他的手,但是他輕易化解她的努力。

  他的雙唇貼在她的太陽穴低語。「告訴我實話,姑娘。」

  「我……我不……」她結結巴巴,聲音卡在喉嚨裡。

  他溫暖逗惹的唇移過她臉龐,來到她的嘴、眉間。玫娣企圖別開臉,但是他手臂收緊,另一手溜進她的上衣底下,玫娣虛弱的喘氣,雙膝發軟,若不是他的臂膀支撐著她,她真會崩潰。

  「你對我並不冷漠,」他說。「事實上,玫娣,你沒理由不嫁給我。」

  「不!」她無助的掙扎,但是他抓得更緊。

  「是的。」他輕聲說。「你要我進一步證明我們很匹配嗎?」

  「你可以找別的女人!至於婚姻,你沒有理由再婚!」

  邁斯揚揚眉毛。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開始幻想重新開始的遠景。你具備一切擔任夠格妻子的特質--」

  「夠格!」玫娣很生氣。

  「而且我有能力使你在這個職位上心滿意足!」

  「去找別人!我不要你!」

  「你需要我的保護。」

  「我才不要讓我害怕的男人來保護!」

  「我給你什麼理由怕我?」

  「你殺了第一……你殺了珂琳。」

  「傳說而已。」邁斯沒有感情地說。「你相信嗎?」

  「為什麼我不該信?」

  「如果我說我和她的死無關呢?」

  玫娣瞪著他。「以前你騙過我。」

  「那我或許殺了她。」邁斯冷冷的一笑。「不過,你不會像她那樣的激怒我,所以你不必怕。」

  「這究竟能給你什麼好處?」

  「我想應該很明顯,第一,在葛堤恩面前炫耀。」

  「哦,我真憎惡你!」玫娣咬著牙,感覺他隔著衣服的體熱。

  「同時我也很高興有你在我床上。」

  她戰僳。「你說過,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滿足你這樣的男人。」

  「我可沒說,」他靜靜地說。「我不願教你。」

  「放開我!」玫娣的聲音似乎自遠處傳來。他的臉突然靠得更近,眼神強力得幾乎可以催眠。

  「放開我。」她再說一遍。「先生……」

  邁斯體內湧起一股強烈的慾望,血液加速。她的唇近在咫尺,甜蜜柔弱,低垂的眼睛是一種不自覺的順服,使他男性本能立即回應。

  「叫我邁斯。」他催促,想聽她喊他的名字。

  玫娣發不出聲音,一逕推著他,她的胸脯有一種充滿騷癢的感覺,唯有藉著他胸膛的壓力才稍稍緩和,他的腿緊繃而結實地貼住她。她扭身想逃開,反而更令他亢奮。

  「叫我的名字,」他催促。「說你要當我的妻子。」

  玫娣頑固地保持沉默。

  「那我今晚就使你成為我的情婦,」他的臉俯得更近。「不,現在。」他喃喃地吻她。

  她抗拒的抽氣被他大膽地堵住了,他的臂膀把她箍緊,使她動不了……無法呼吸,但她抿著唇,嚶嚀的抗拒……然後他的手溫柔地撫摸她的臉頰。她迷茫地放鬆下來,實在情不自禁。

  邁斯徐徐地抬起頭,俯視著她。玫娣睜開眼睛,感覺自己被埋入那琥珀火焰般的眼神裡面。

  「張開嘴。」邁斯沙啞地說,雙唇拂過她的。

  「什--什麼?」

  「張開嘴讓我吻你。」

  「不--」

  邁斯再次俯向她,用徐緩的深吻侵襲她的感官,舌尖探進她的唇間,玫娣細聲呻吟的試著退開,可是根本無法抵抗--他沒結束前根本不放開她,世界搖晃崩塌,只剩下黑暗和他強壯的身軀,以那驅策人的佔有慾緊緊裹住她。

  一切似乎很快、很羞人,似乎沒強迫的必要。她的感官背叛了她,回應他的碰觸和滋味,她的唇狂亂地貼住他的,雙手環住他的背,直到她的胸脯深深地埋入他溫暖的手掌裡。

  在她全然屈服時,邁斯把她抱到床上,雙唇大膽地移到她頸側,不耐地掠過一堆緞帶,埋進她胸間的凹谷裡。

  玫娣突然察覺發生什麼事,試著推開他。

  「求求你……不--」

  「我不會傷害你。」邁斯濃濁的說,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壓在頭頂上方。

  她幾乎把他逼向瘋狂,失去以前對激情的自制力。突然間他飢渴得顧不得玫娣是不是自願順服,再次以吻堵住她的抗議。玫娣顫抖的感覺他身體的反應,即使沒經驗,也察覺到他正逼向最後一道防線。這一刻再不制止就太遲了。

  「求--求求你,邁斯,」她結結巴巴。「我……我會怕。」

  她驚訝地發現他抬起頭,呼吸不穩地吹過她的皮膚,她更縮向裡面。

  邁斯別開臉,雙手抓緊,過了良久才再次看著她,她安心地看見他眼中嚇人的飢渴消失了。

  「我需要休息,」她膽怯地說,希望他走開。「我……需要一個人靜靜。」

  「當然。」邁斯沒移動。「只要你答應我的求婚。」

  「我無法思考--」

  「有什麼好思考的?你知道拒絕我沒有用。」

  「你好殘忍!」

  「只有在你不答應的時候,」邁斯欠動身體。「說你要嫁給我。」

  「我不能--」

  他的手指強行勾起她的下巴,舌尖試探她貝齒的邊緣,她的手渴望地移向他的頭……手指將他壓得更近。

  他的身軀壓住她,牙齒含住她的耳垂輕咬。

  「堅持的小姐,」他低語。「你要我們在有或沒有婚姻的保護下做這件事?告訴我,免得答案來得太遲。玫娣,我可不會反對現在佔有你。」

  玫娣凝視著他英俊專注的五官,每一個本能都說他不會傷害她。他的滋味在她唇間,他的碰觸烙印在她身上,她已經感覺彷彿自己屬於他。

  「我會答應,」她欲言又止。「如果……」

  「如果什麼?」邁斯迅速追問。

  「如果你先給我一些時間,不……」她想找正確的字眼。

  「不立刻履行婚姻的關係。」邁斯似乎不訝異。

  「是的。」

  邁斯沉默半晌,當他開口時,聲音溫柔得奇特。

  「如果你是和葛堤恩結婚,你會對他這樣要求嗎?」

  玫娣羞澀地搖搖頭,納悶他會不會認為她很卑劣。

  「那又為什麼問我?你認為我比他少男子氣概嗎?我不會比他期待我們的婚姻關係?我還以為剛剛已經有效地證明對你的慾望了,但若不然--」

  「哦,不,不,不是那樣,不是的。」玫娣急得忽略他眼中的笑意。

  「是……我想要更熟悉之後才……」她頓了一下。「履行婚姻。」

  邁斯微笑以對,手指撩起她一綹秀髮,慵懶地描畫她的鎖骨到胸前,玫娣隨著他的視線,發現她的上衣領口掉到乳峰下方,露出那粉紅的尖端,她自動地遮掩自己。

  「不,不要,」他壓住她的手腕。「我想看你。」

  玫娣脹紅了臉,被逼在他面前呈現自己。

  「對你的緩刑令我不會太慷慨。」邁斯的身體悸動著,驅策他繼續剛剛開始的事。「這全在於你如何測試我,我勸你快點對我熟悉。」

  「是的,邁斯。」她耳語。

  「既然我們彼此誠實,姑娘,告訴我……你真懷疑我會像對待第一任妻子一樣的對待你嗎?」

  玫娣駭然看他一眼。「你說你沒殺她!」

  「你剛暗示你不相信!」

  「可是我相信你。」

  她突然瞭解這是實話,如果他是兇手,今早便不會饒了葛堤恩的命,他的行為違反所謂的榮譽感的要求。

  邁斯驚訝的沉默了,老實說,她的話沒什麼自信,然而她是多年來第一位表示對他有一點信心的女人,他反應的強度連自己都很驚奇。

  「真是個信任人的小東西。」他終於開口。

  「我--我該懷疑你嗎?」

  邁斯突然咧嘴笑了。

  「是的,甜心,只要一點點就好。」

  他低頭,雙唇壓向她胸前的蓓蕾,明知道這個動作會嚇到她,可是他情不自禁。

  他舌尖的輕觸令玫娣震顫,那種感覺奪走她的呼吸,那股熱氣似乎觸及她全身每一根神經,當他結束那撼人的愛撫,帶著得意的注視她時,她幾乎開不了口。

  「你答應過的,」她顫巍巍地說。「你說……要給我時間。」

  「我說我不履行任何……」邁斯頓了一下,懶懶地說下去。「丈夫的權利,可是沒說我不吻你。」

  玫娣的嫁衣從葛莊送來魏氏莊園,艾妮一一檢視,卻更加沮喪,款式還算時髦,布料尚可,但都不是她可以接受的品質,顯然是出於二流裁縫師的手,根本不適合魏家的新娘。

  「親愛的,」艾妮婉轉地說。「邁斯會很高興看你穿些更合適你地位的衣服。」

  玫娣堅決地搖搖頭。「我相信魏先生根本不會注意到,男人根本不太在意這種事情,不是嗎?」

  「通常不,可是邁斯--」

  「那就沒什麼好討論了,我對這些衣服很滿意。或許其中一部分可以稍作修改,但是大致可以。」

  「再剪再縫也沒有幫助。」諾娜忍不住發表她的看法。

  兩小時後邁斯剛從鎮上的倉庫回來,玫娣便發現艾妮已經急著告狀:她下樓時看見他們在一旁討論,立即猜中他們交談的內容。邁斯的目光栘向她時,她的腳步越放越慢,有些遲疑。

  「晚安,先生。」玫娣強迫自己輕快地說,想繞過他到餐廳。

  「等一下。」邁斯伸手拉住她手臂。「我想私下和你談一下。」

  「哦,可是我很餓--」

  「不會太久。」他保證。

  「呃,」艾妮輕快地說,不敢直視玫娣。「我會晚一、兩分鐘開飯。」

  「不必為我的緣故,」邁斯提議。「玫娣很快就過去,我要先梳洗,稍後再用餐。」

  「啊,是的,你還要進城……當然。」艾妮緊張地走開了。

  邁斯不發一言地把她拉進前廳,關上門,深思地打量她。

  「她告訴你衣服的事。」玫娣說。「這實在沒必要,她沒有理由干涉我的衣--」

  「恐怕你得忍耐一下。」邁斯打岔道,坐在長椅上。

  「我母親向來樂意插手管這種小事,不過她的確有絕對的品味,甜心,為了她,你就順著她做幾件新禮服。」他狡黠地笑。「讓她有事可忙。」

  「可是我的禮服是全新的。」玫娣抗議。「不穿很浪費,又得花錢--」

  「我還付得起。」

  「可是我的就夠了。」玫娣不想爭論,也不想被迫。

  「我被強逼結婚,先生,但這不表示我得接受你每一道命令!」

  「現在不是表達立場的時候,」邁斯警告。「我的耐心有限。」

  「我也一樣!我有權利決定穿什麼,而且我只穿我帶來的衣服!」

  「即使我禁止?」

  「果真如此,」玫娣得意地說。「我要穿到破為止!」

  邁斯立即應戰,伸手拉住她的衣領,將她拉近。

  「那你不會穿太久,因為每次你一穿,就有這種下場!」

  玫娣倒抽一口氣,聽見衣襟被撕破的聲音,領口敞開到腰間,唯有端莊的內衣遮掩她的上身。

  「你怎麼敢這樣?」她又驚又怒,一手拉攏領口,用另一隻手摑他。

  「你毀了我的衣服!」

  「如果質料好一點,就不會這麼容易破!」邁斯巧妙地躲開她的手。

  「我絕不再和你說話!」她脹紅臉大叫。

  「你傲慢……折磨人……欺凌弱小……你根本絲毫不考慮……不尊敬--」

  「錯,我尊重你才不容你穿這種做工粗糙的禮服。」

  「哈!你根本享受撕裂我……我--」

  「不,我只是說明我的觀點。」

  她察覺他話語底下那純男性化的滿足感,突然明白他在玩遊戲,就像狼不知道自己牙齒的尖銳程度。

  「真受不了你!」她挫敗地說,努力拉攏衣裳。

  邁斯雙手攫住她的臀,把她拉進腿間,玫娣轉身要走,但是他拉她靠著他。

  「別這樣碰我。」她嫌惡他如此輕率的態度。

  邁斯的呼吸拂動她的秀髮。

  「我的承諾仍然算數,姑娘,你每次一穿這些衣裳就會這樣,」他頓了一下。「你有多少件這樣的禮服?」

  玫娣沒有回答,不斷地拉扯掃住她的雙手。

  「你會聽我母親的建議吧?」他追問。

  「嗯。」玫娣低聲回答,她還能回答什麼?

  「什麼?」

  「我說是的!」她狠狠地扭頭瞪他一眼。「但是新衣服要花幾星期的時間,那之前你必須容忍。」

  「當然。」

  然後邁斯安靜下來,只有天曉得他在想什麼。他徐徐地使她轉身面對自己,玫娣看到他臉上沒有笑意,她咬著唇辨認他表情的涵義。

  「放下你的手。」他柔聲說。

  一開始玫娣不懂。

  「為--為什麼?」

  「因為是我說的。」

  玫娣手指抓緊布料,心跳加速,心中充滿某種恐懼和刺激。

  「別怕,」邁斯凝視著她。「快,讓我看你。」

  她有選擇的餘地嗎?如果她拒絕,他會怎樣?

  「不。」她虛弱地說。

  「玫娣。」他瞇起眼睛。

  她的手一點一點地放下,上衣敞開來,隔著薄薄的內衣,胸脯清晰可見。玫娣羞紅了臉,知道自己的胸前繃緊。她盯著他胸膛中央,努力壓抑身體的顫抖。

  邁斯陰沉地心想,幸好玫娣不知道他有多費力才讓這段插曲就此結束,他的雙手好想把她拉近,雙唇因渴望發乾,經過許久的內在掙扎,他才勒住慾望,足以平穩地開口說話。

  「你很美。」他呢喃,極度細心地替她拉好胸前裂開的布料遮掩,她的手立即向上壓住布料,轉身背對他。

  邁斯開始說些別的,但是玫娣打斷他的話,聲音急切而高亢。

  「求求你。」

  他雙手敞開,放開她,她毫不回顧地離開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5:59:58

第七章

  玫娣雙手托腮坐在梳妝檯前,諾娜不久就來為她梳頭髮,她可以趁這段時間整理思緒,這是婚禮的早晨,正是她踏上魏家土地滿三星期。

  二十一天……短短時間內,她這一生的方向怎可能有這樣大的改變?她來紐奧良結婚是違反自身的意願,本來是葛堤恩,現在卻和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男人……仍然是違反她意願,她的處境有改善嗎?

  艾妮帶著滿足的笑容巡視,確保賓客不會發現一絲瑕疵,雖然籌備匆促,但是結果還算滿意,婚禮就在四個小時後,一切都已就緒。

  她聽見大廳有些微動靜,立即想到是雙胞胎在作怪,她奔到門口大聲責備。

  「傑士!菲力!不要頑皮--」

  看見兩個兒子,她驚呼一聲,柏納和亞歷回來了!

  「兒子啊!」她難以置信。「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兩兄弟對看一眼,又看她,亞歷迷惑地回答:「媽媽,你看見我們不歡迎嗎?」

  「是的,可是……」

  「我們在法國看夠了,」柏納說道。「那些待嫁閨女、焦急的母親……天哪,我們的馬甚至比她們某些人更有吸引力。」

  「柏納,你太苛刻了!我相信這是你誇張。」

  亞歷慢慢地轉了幾個圈,打量滿屋子的花。

  「這是什麼?」他迷惑地問。「有人死了嗎?」

  柏納蹙眉。「媽媽……邁斯又再決鬥了?」

  婚禮前,三兄弟在前廳有個小型家庭會議。亞歷和柏納難以置信地瞪著母親和哥哥。

  「你要結婚?」亞歷驚叫。「真沒想到!你終於被逮到了。」他笑岔了氣,連慣常板著臉的柏納都有笑容。

  「我不覺得好笑。」邁斯皺眉。

  亞歷笑得差點摔到地上。

  「我倒想看看是何方神聖可以把你拉上祭壇!她用大的棍子威脅你嗎?」

  「亞歷,」艾妮呢喃。「別惹你哥哥生氣。」

  「哈!他總是在生氣!」

  柏納正色地看著哥哥。

  「她是誰?」他問。「我猜不是我們認識的,你向來不看她們第二眼。」

  艾妮迅速回答。

  「她年輕美麗,家世良好,住納奇斯,是莫珍妮的女兒。」

  「莫?」柏納深思地看著邁斯。「我記得,我打賭她不需要用棍子。」

  邁斯淡然一笑。「你會贏的。」

  「她一定是十分出色,你才會再次冒險結婚。」

  他們全陷入沉默,想起多年前那次的婚禮:當時珂琳嬌艷美麗,邁斯溫和英俊……

  直到艾妮匆匆打破魔咒。

  「玫娣會令邁斯快樂的,你們等著瞧,過去終會落在腦後。」

  玫娣的手抖得好厲害,邁斯幾乎無法把戒指套上去。她顯然很害怕,邁斯心中也不好受,第一次婚姻是他一生最大的錯誤,這次又是出於他的堅持,而第二次婚姻也可能又是人間地獄。

  邁斯苦澀地回想起父親一度告訴他的話是真實的:信任女人的男性遲早會成了笨蛋,邁斯憎惡他想和這個女人結婚的需要,放棄寶貴的自由,他荒唐的氣玫娣如此令人渴望。但是當她想抽開手,他又一直抓住,直到她手指的冰冷融化。

  玫娣嘴巴發乾地說出將會捆住她一生的誓言,再幾秒內,她將是他的財產、房子的女主人、妻子,有一天,會替他生兒育女。在眾人眼中,邁斯有力量處罰、虐待,或珍惜寵愛她,全隨他心意。玫娣只能祈禱他有點憐憫。

  當她想起那扭曲的命運,將她自葛莊帶來這個男人懷裡,臉上血色盡失,或許命運的力量比她想像的更有力。她排不去那種無論她做什麼,都會面臨這種境地的感覺。

  當她跪在祭壇前,接受神父祝福婚姻時,心中暗暗祈禱未來漫長的歲月裡,會有些許幸福的時光,她的丈夫能夠真心仁慈相待。她柔順地將雙手交給邁斯,讓他扶她站起來。

  婚宴的賓客多得玫娣數不出來,玫娣一直留在艾妮身邊,努力對週遭的閒話充耳不聞。

  「美麗……不過沒什麼笑容……」

  「她不像很墮落的樣子,媽媽。」

  「那頭紅髮……」

  「他不久就會變心……」

  「……啊,不管多少錢,我都不想代替她!」

  艾妮把她帶到特製的婚禮大蛋糕面前。

  「該切蛋糕了,玫娣。」

  所有未婚的少女期待的聚集在她們週遭。根據傳說,每位少女可以拿一片,帶回家連同三個合格男性的名單,放在枕頭底下,其中一位可能會受感動向她求婚。

  玫娣並不享受這份工作,眾人都在打量她,評估她的份量。

  「我一定要嗎?」她緊繃的問。

  艾妮把她推向前。

  「哦,你當然要切蛋糕!」

  她頸背有絲異樣,立即知道邁斯必定就在附近,她轉身,幾乎撞上他胸膛,跳到胸口的心,開始下沉。

  邁斯一身黑與白,英俊非凡,他的手搭在玫娣背後,輕聲在她耳邊呢喃。

  「你看起來很害怕,甜心,難道你怕我,但是更怕她們?」

  「不--不是……我……是的……」玫娣怒瞪他,氣惱取代緊張。

  她心不在焉地抓起刀子,開始切第一片蛋糕,刀鋒不穩地劃入雪白的糖霜中,手勢一點也不穩,邁斯立即握住她的手,把她向後拉,靠在他胸前。

  他在眾人笑著鼓勵之下,幫助新娘切了幾片蛋糕。玫娣羞紅了臉,雙眼盯住那可恨的蛋糕,身體強烈的察覺邁斯碰觸的溫暖,無法抗拒。

  切完所有給少女的蛋糕,邁斯讓她放下刀子,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微笑的親吻她的拇指尖,她壓下一聲驚呼,感覺他舌尖舔去她指尖的糖霜。

  玫娣匆匆企圖抽手,但是邁斯輕輕握住。

  「留在我身邊,太太,」他低聲說。「只要你離開一尺遠,我可能會想好好利用一下新婚之夜。」

  她的抗拒不翼而飛,柔順地站在他身邊,彷彿他們之間有一條隱形的鎖鏈,邁斯強迫她交談,甚至微笑,佯裝出她所沒有的妻子的深情。

  邁斯遞給她一杯酒。

  「先生,我不渴!」

  「喝一點。」他靜靜地說。

  玫娣懦弱得不敢拒絕,喝了一小口,然後趁他不注意時放在一邊。

  她羞澀地開始和友善的賓客交談,直到舞曲開始,示意新娘回房等候洞房的時間到了,艾妮走了過來。

  「玫--」艾妮才開口,邁斯便立即打斷她的話。

  「你不必拋下賓客,媽媽。」

  「可是我必須帶玫娣上樓,諾娜會協助她更衣……邁斯,你得等一下。」

  「我來照顧我的妻子。」他很堅決。

  玫娣和艾妮很沮喪。

  「兒子,如果你和玫娣就這樣上去,其他人會怎麼想?」

  「隨便他們去想。」

  艾妮拉住他的手。

  「邁斯,玫娣對今夜的事全無準備,我都沒解釋過,我打算上去時告訴她--」

  「你以為,」邁斯懶懶地詢問。「三言兩句耳語就足夠了嗎?」他笑了。「放開我,媽媽。」

  「但為了玫娣--」

  「除了我,她不需要其他人的指導或勸告。」

  「邁斯,這太不莊重了。」艾妮不贊同地搖頭。

  邁斯嘲弄地看玫娣一眼,後者一直沉默著。

  「我打算現在和你上樓。」他說。「我的小妻子反對嗎?」

  她抬眼,現在反對他任何事都太遲了,邁斯是她的丈夫,他對她承諾過,而她並不認為今晚他不會失信。

  「由你決定,先生。」

  邁斯笑。「合宜而盡職的回應,真順從,來吧!玫娣。」

  他開始引導她離開,安靜地向幾位客人說再見。

  他們來到樓梯時,玫娣的腳步重得像鉛,這一輩子她不曾如此害怕過。她在第一個台階上顛躓了一下,邁斯立即伸手扶住她的腰,這才發現她在顫抖。

  「你沒喝我早先給你的酒嗎?」

  「沒有。」她細聲承認。

  「我想也是,」他歎口氣。「它可以幫助你,小東西。」

  幫助?幫助什麼?玫娣拎高裙擺,腳步蹣跚,邁斯顯然對她的緩慢深感氣惱,乾脆抱她上樓。

  諾娜一臉驚訝。「先生?」

  邁斯揮手示意她離開,管家立即關上門離開。

  他把玫娣放下來,她一逕盯住地板,一顆心怦怦地跳。

  「先生,」她開口。「你答應過--」

  「從現在開始用我的名字。」

  她用力吞嚥,頷首以對。

  「邁斯,你承諾--」

  他的手指撫摸她臉頰。

  「我會信守承諾,愛,但是我保留教導你的權利。」

  「教導?」

  邁斯捧住她的臉,她立即垂下眼瞼,不敢看他。

  「看著我,」他呢喃,等她直視著自己。

  「我要你不管艾妮、諾娜,或其他任何人告訴你關於婚姻關係的任何話,你有任何問題都由我回答。」

  「我不懂--」

  「因為唯有我才會對你完全誠實。」

  玫娣迷惑地眨眨眼睛。「他們不會嗎?」

  「不,她們不會。」

  「為什麼?」

  「她們相信妻子不必在床笫間有愉悅,」他揚揚眉。「而我寧願你能享受。」

  玫娣臉泛紅暈,潤潤唇,試著反對。「但那不合宜--」

  「在這件事上,我寧願你不合宜,小女人。」

  邁斯的坦白令她尷尬,同時又著迷,玫娣向來納悶妻子和情婦之間的差異,以及男人為什麼和妻子是義務,和情婦又是罪惡的歡愉,她心中浮現問題,但又遲疑得不敢開口。

  「那天早上你求婚……」她開口,想起邁斯如何強迫她答應的方式,體內同時覺得羞恥和興奮。

  「是的?」邁斯鼓勵道,脫掉外套和領巾。「怎樣?」

  「你會不高興我……」

  顯然玫娣開不了口,邁斯深思地凝視她垂著的頭,開始拿掉她的髮夾和鮮花。

  「因為你起反應?」

  她半點頭。

  他微微一笑。「不,我不會不高興。你回應我的慾望令我受寵若驚。」

  他的手指輕揉她頭皮,玫娣無法壓抑通向頸部的愉悅,髮夾拉扯的疼痛在舒適中消化。

  「邁斯,」她喘口氣。「邁斯,我……沒有其他疑問。」

  「哦,你看。而我打算回答它們--即使你開不了口問。」

  「不,真的--」

  「坐下。」

  他推她坐在梳妝鏡前,拿起梳子。玫娣閉上眼睛,丈夫替她梳頭的親密狀令她不安。他動作輕柔,替她繫上緞帶,然後拉她起身,開始解開她的禮服鈕扣,玫娣出奇的柔順,他的溫柔令她安心。

  結婚禮服隨著鈕扣的鬆開,逐漸滑到地上,她身上只剩內衣和襯褲。玫娣雙手環在胸前,不敢看邁斯的臉。

  他溫暖的雙手輕輕滑到她的肩,拇指勾住內衣的邊緣,玫娣驚訝而沮喪的咬住唇,感覺尖端繃緊。她知道邁斯看見了,並且察覺她的每一次心跳和呼吸。

  他金色的眼睛炙熱搜索,似乎在脫掉那薄薄的布料,而他的拇指不住地撫摸內衣邊緣。

  張力拉長,直到邁斯詛咒一聲的放開她,走到床邊拿起睡衣。

  「拿去。」他把衣服塞進她手裡。

  玫娣笨拙地遮在胸前,退到屏風後面更衣。她等很久,邁斯一直沒離去,她探頭看一下,邁斯還在室內,一臉深思。

  他不發一言地走過去,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玫娣望著他的下巴,納悶他是否在生氣,她縮向枕頭,拉起床單蓋到頸間,他坐在床邊。

  「你知道,」他問。「男女之間的任何事嗎?」

  玫娣更是縮進床單裡。

  「不,先……邁斯。」

  「你想不想聽我解釋?」

  玫娣尖銳地吸口氣,邁斯在測試她嗎?如果她反應錯了,他會責備她嗎?

  「我……我不知道。」她的手指絞緊床單一角。

  在油燈的柔光中,玫娣似乎年輕得不像已婚婦女。邁斯凝視她良久,她不屬於像他這樣歷盡滄桑的男人,如果她觸發他的壞脾氣,日子不會太好過。沒有遇見他,她會過得更奸,這點他完全明瞭,然而他的身體卻已經急於佔有她。他需要紓解自他們認識以來,她所挑起的慾望。

  他無法壓抑心中的念頭,何不現在就佔有她?她屬於他。他不必用強迫--可以誘惑她,使她在歡愉中呻吟,在狂喜中扭動身體……那太容易……她近在咫尺……而他該死的渴望她。

  玫娣似乎看透他的思緒,把床單拉得更高。

  邁斯極力控制住升高的情慾,雙唇自嘲的扭曲。他握住她的手,深思地審視。

  「你信任我嗎,玫娣?」

  「我--我在努力。」

  他突然笑了。「你使我不太容易被信任,姑娘,你太誘人,而我不太習慣拒絕拿我要的東西。」

  「但你今晚不會強迫我……」她遲疑了一下。「對嗎?」

  「是的。」

  「你……可以照你的意思告訴我,邁斯。」

  玫娣不會忘記隨後那親密的對話,和邁斯溫柔的態度。她專注地聆聽,不敢發出一絲聲音,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深,以前她只能用猜測的秘密漸漸揭露開來。

  當他說完時,玫娣根本不敢抬眼看他,但他強行勾起她的下巴。

  「你還有任何疑問嗎,小東西?」他懶懶地說。

  玫娣討厭他嘲諷的語氣,不知道邁斯要勒住他挫折的慾望有多困難。

  「是的。」他的目光刺傷了她,彷彿正在暗暗嗤笑她。他的情緒為什麼變得這樣快?前幾分鐘他還很和藹。

  「我想知道你今夜是--是不是要去見情婦。」

  好女人不該提及這個字眼:要對丈夫的金屋藏嬌故作不知,玫娣不知道自己怎會問這種魯莽的問題,她屏息等候。

  「是的,」邁斯坦白地說。「除非你,我的新娘,你寧願我和你同床。」

  「不。」她自動地說。

  邁斯不悅地笑了。

  「嗯,媚玉會比較不麻煩--而今夜似乎已經耗盡了我的耐心,晚安。」

  他離開後,玫娣怒目而視,第一次感覺嫉妒的滋味。

  邁斯枕著頭,蹙眉凝視陰暗的牆壁。媚玉一如以往,可是做愛之後,他仍然不覺得滿足,有一股空虛和缺憾。

  今夜他該引誘玫娣而不該信守承諾,該死的!他控制不住對她的感受,希望生活能恢復舊觀。

  表面上一切都一樣,但是實在不同了。他本來壓抑住的感情有如碰到急流,復仇的計劃變形,違反自己不再婚的誓言,卻在新婚之夜睡在情婦床上,這一切實在太諷刺了。

  他以前有這麼渴望珂琳嗎?初夜已經模糊了,只記得事後珂琳充滿忿恨和責備。即使他極力溫柔,對她卻是痛苦的經驗,珂琳一直害怕和丈夫有任何形式的親暱,一如邁斯自小被教育,認為對妻子的愛不同於對情婦。

  「邁斯……」媚玉睏倦地說。「今夜你為什麼不和妻子做愛?」

  他懶懶地愛撫她的肩。「我想要你。」

  「啊……熟悉的要比未知的更安全,對嗎?」

  「不是那個。」邁斯不喜歡她語氣中的笑意。

  「正是那樣,我想你有點怕她。」

  「怕?」

  「對,怕她給你的感覺。」

  邁斯懊惱地坐起來。「她不過是方便而已。」

  「邁斯,我們認識太久了。」

  「你的涵義是?」他簡潔地說。

  「我怎會沒注意你的不同?我一直在想--」

  「你不應該浪費時間想,」邁斯冷冷地說。「尤其是思想導致這種錯誤結論的時候。」

  「你為什麼不給自己一點幸福?」媚玉問。

  「你憑什麼認為她能令我快樂?」

  「因為她能使你很淒慘。」

  「夠了!」他氣忿地撥開她的手。

  媚玉躺回枕頭上。「你向來令我迷惑,先生。」

  邁斯翻身下床,套上長褲,走到窗邊,一手扶著窗欞。

  「你現在要回去了?」

  「不,該死的你。」

  他很沮喪,顯然是因為那個女孩的緣故。真有趣,她心想,最堅強的男人--連魏邁斯--遲早都會成為心的獵物,他們一心要逃也逃不了。

  「為什麼男人向來要使事情更艱難?」媚玉問。「她是你的人。何不承認你對她有感覺?」

  邁斯扭頭看她。「感覺根本不重要,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嗎?」

  過了良久,媚玉才輕聲回答:「哦,邁斯,在某方面你和她一樣天真。」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0:23

第八章

  柏納邊喝酒,邊深思地打量他的大哥,這是三個月以來,他們第一次有機會私下聊聊,邁斯剛出去監工回來,想要喝一杯,等人放洗澡水,他一身泥的衣服,顯示他不只監督工人修橋而已。

  「我可沒料到你會以這種方式度過婚禮之後的第一天。」柏納說。

  「我也沒想到。」邁斯坐了下來。

  「看來你還是沒變,凡事事必躬親。」

  「我以為我們同意由你管理莊園,柏納,不幸你經常不在,又得由我來作決定,只要你決定可以接手這份工作,我便不必事必躬親。」

  柏納有些尷尬。

  「多年以前,父親就把我們的角色分配妥當,你是模範生也是一家之主,我是揮霍的兒子,帶著一顆悔悟的心,空手回家,至於亞歷他是么兒,浪子……愛酒愛女人。我們怎敢跨出我們既定的角色?」

  邁斯狐疑地看他一眼。

  「爸爸去世了,你不必再扮演下去。」

  「太遲了,我既不要責任,也不想建立自己的家庭。」

  他們之間突然陷入沉默。

  「法國的女子真那麼沒吸引力嗎,柏納?」邁斯終於問。

  柏納疲憊地歎口氣。「不,不……可是我怎可能考慮婚姻,某處我還有個女人和私生子需要我保護?」

  「已經十年了,」邁斯平板地說。「現在她或許結婚了。」

  「我該因此覺得安慰嗎?某個男人在幫我養小孩?天哪,過去十年來我夜夜納悶她為何不告而別!」

  「對不起,柏納,」邁斯靜靜地說。「當時我可以做些什麼,可是卻在擔心--一

  他陷入沉默,當時他涉及珂琳謀殺疑雲當中,根本顧不得弟弟和一位美國船夫之女蕾拉的不幸戀情,蕾拉一懷孕便不告而別,十年全無音訊。

  「柏納,」邁斯徐徐開口。「你已經搜尋夠,或許該拋在腦後了。」

  「這就是你倉促結婚的理由嗎?」他突然轉換話題。

  「那只是其一。」

  「你沒和她在一起--全家都知道。」

  「去他的,這是我的婚姻,我可以隨興處理。」

  「我知道,不過拋棄傳統太傻了。記住……你應該和新娘獨處一星期。」他微笑。「你當丈夫的職責是適當地馴服她。」

  邁斯蹙眉。「或許改天我會請教你的意見,此刻--」

  「是的,是的,我知道,」柏納笑著問,「你決定放棄媚玉嗎?」

  「為什麼問?」

  「呃,她對你的結婚作何反應?我猜很沮喪。」

  「才不!」

  「可憐的邁斯,」柏納笑了。「除了媽媽以外,沒有女人愛你嗎?」

  邁斯冷淡地看著他。「你幹麼問個不停?」

  「哦,我不時想探測你還有沒有心跳,因為實在辨識不出來。」

  「那你或許該停止嘗試。」

  柏納微笑以對。「我喜歡管些瑣碎的事情。」

  「我注意到了。」

  玫娣聽見他們後段的對話,僵在門口,有個問題令她心臟收縮:沒有女人愛過你嗎?她既同情又害怕,突然希望有勇氣進去找邁斯,當著他弟弟的面吻他,讓柏納以為她愛她丈夫。這種想保護邁斯的感覺太荒謬了……單單言語不致傷害到他。

  玫娣懦弱地清清喉嚨,向前幾步,兩個男人轉身看她。邁斯衣著凌亂,頭髮潮濕地黏在額頭,右頰還沾到泥巴,但是卻顯得更加英俊。

  「晚安。」她屏息。

  邁斯放下酒杯,用那種向來令她不自在的眼神看她。

  「有些事我們需要稍後再討論,柏納。」邁斯仍然盯著玫娣。「此時,我相信洗澡水好了。」

  柏納喃喃回應,興致勃勃地目送他們離開書房。

  玫娣發現邁斯正拉她上樓。

  「我只想說哈羅……然後去花園散散步。」

  邁斯沒回答,繼續拉她上樓。她沒抗拒,但是脈搏快得不自在。

  「我猜艾妮提及昨晚我離開的事?」他問。

  「是的。」

  「她對你說什麼?」

  「那……呃……雖然你……昨夜忽略我,以後都會是個好丈夫。」

  「哦,我會的。」他保證。「絕佳的丈夫、十分注意妻子的需要。」

  「目前我不需要什麼,先生。」

  「或許我們更熟悉彼此之後,」他柔聲建議。「你會比較容易使用我的名字。」

  「邁斯,」她飛快地說。「你要我叫約瑟上來協助你沐浴嗎?」

  「不,我要你幫忙。」他似乎很喜歡她臉上的紅潮。

  「可是……邁斯……」

  「不是處罰,甜心,事實上,有些女人還很享受。」

  「不是我。」她虛弱地說。

  他關上房門,玫娣看見中央的大浴盆嚇呆了。

  玫娣背貼著門,邁斯自在地脫掉襯衫。她大驚失色,立即閉上眼睛,但是強烈的好奇使她睜開一條線,張開……更開。他很瘦,全身古銅色,像戰士的盾牌,濃密的毛髮覆住胸膛,手臂強健。玫娣屏息地看著他坐在床沿。

  邁斯笑望著她。「幫我脫靴子,太太。」

  玫娣像夢遊似的走過去,雙手用力抓住他靴子。他的氣味--汗水、皮膚和馬味--傳入她鼻中,使她警覺的顫抖。

  當她脫掉第一隻靴子時,雙手也沾上泥。

  「你也需要洗個澡。」他評論。

  玫娣順從地再脫掉另一隻,拍掉雙手的泥,邁斯起身,她僵在原地,敏銳的察覺那半裸的身軀近在咫尺。他的手指動了一下,彷彿癢得想碰她。玫娣開始顫抖,但仍不動,深怕破壞他的自制力。

  他低下頭,她感覺他溫暖的唇觸及她的前額,留連了一下下,滑到她的太陽穴。

  「謝謝你。」

  她的眼睛停在他胸前的疤上。

  「怎麼發生的?」她試探地問。

  「決鬥的傷口,我的榮譽花了很多決鬥的技巧才維持住。」

  是劍傷,他面對劍尖多少次了?有多瀕臨死亡?玫娣別開臉。

  「今天工作這麼久,你一定很累了。」

  「不盡然。」

  玫娣聽見窸窣的聲音,自動回過頭來,臉色發白,看她丈夫脫掉長褲,坐進浴盆裡,她尷尬得呼吸急促,還有某種說不出的感覺,她雙手抱腰,飛快地開口。

  「既然你不再需要我的協助,我還有事--」

  「可是有啊!」他輕聲反對。「過來,小東西。」

  他命令她過去,為什麼?他還留她做什麼?

  玫娣雙腳如鉛地強行走過去,她注視他的臉--沒有其他安全的地方可以看--卻很懊悔,看見他唇間嘲笑的笑容,他無聲地傾身向前,雙手抱膝,等她替他刷背。

  玫娣徐徐跪在浴盆旁邊,撈起海棉,沾香皂,開始洗他的背。

  這似乎是無法言喻的親暱,洗背、洗頭。邁斯毫不害臊的享受她的服務,閉上眼睛,仰起頭,像只大貓似的渴望人注意。

  邁斯撥開濕答答的頭髮。

  「顯然你還有點用處,太太。」

  這句話如他預期的激怒了她。

  「你太溫和了,先生。」

  他將她拉近。

  「邁斯。」他說,咧嘴笑了一下,吻住她的雙唇,放縱自己享受他渴望已久的親吻。

  玫娣尖叫的抵抗,試著掙脫開來,雙臂在水中拍打,直到衣服都濕了,他身上的水滴到她的臉頰和頸項。

  邁斯決心等她的反應,吻得更深更熱,直到她理智混沌、心跳加快。她的哀求卡在喉嚨裡,變成呻吟,雙手探向他胸膛,邁斯的手指探入她的頭髮裡,更用力地吻住她的唇。

  浴盆邊緣卡入她腰間,她不舒服地瑟縮了一下,邁斯立即鬆開手,讓她退了幾寸,玫娣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心中正和新生的激情奮戰。部分的她想逃開,另一部分想要他繼續吻她。

  「你何不加入我?」邁斯沙啞地說。

  玫娣抽回手,顫抖而高亢地說:「這是邀請或是命令?」

  他的笑容炫目而邪惡。「是建議。」

  「那我……不想接受。」丈夫的這一面--嬉戲、性感和挑逗是她不曾見過的。

  「這裡的空間足夠容納我們兩個人。」他摩挲她的下巴。「你會享受的。」

  他傾身吻她的頸項,她震顫但沒退開。

  「以前你說你不怕我,遲早我都會擁有你,甜心……何不就是現在?把你自己獻給丈夫並沒有錯。」

  「我不想--」

  「你要我,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吻你時,你的感覺如何嗎?以及你現在的感覺?」

  邁斯輕咬她頸部的敏感處。那種感覺不是不怡人。

  「給我。」他呢喃。

  「我……還--還不行。」

  她羞澀又害怕,同時又想沉入溫暖的水中,和他在一起,但是體內某個東西不容她同意邁斯的催促。

  「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徐徐移下她胸前,再回到她臉上。

  「或許。」她很驚訝聽見自己這麼回答。

  邁斯呵呵地笑,欣賞她第一次膽怯地嘗試和他調情,他的拇指拂去她峰尖的水珠,就此放開她。

  雖然玫娣想就此離開,卻仍留下來,甚至替他擦乾背部,皺眉看著腰間的一道疤痕。

  「邁斯?」她問,放慢手上的動作。

  「嗯?」他正俯身擦腳。

  「你不會再決鬥了吧?」

  他微笑地套上浴袍。「我從來不好鬥,除了對葛堤恩。為什麼問?」

  「哦,沒事,只是好危險……而且你試探命運太多次了,對嗎?」

  邁斯輕笑。「沒人能使你變成寡婦,玫娣,我計劃當你丈夫很久很久。」

  但是她忍不住擔心。

  「很多年輕人想測你的劍術,你不會為這種無謂的理由決鬥,對吧?」

  「從來不是為了無謂的理由。」

  他知道她要的是某種不再決鬥的承諾。他不會承諾的。然而她這種妻子的關懷卻令他十分溫馨。

  「你這種責任--和年紀--的男人,只為了某些空虛的原則而冒生命危險,實在太傻。」

  「我不會說維護榮譽是所謂空虛的原則,」他打岔。「我的年齡和此無關,雖然三十五歲相對於你這種青澀年紀是太大了。」

  玫娣很氣惱。「才不是。而且我沒那麼年輕。」

  他笑了。「我也不老,小東西。」

  「別那樣叫我。」她更氣了,他何時才會給她應有的尊重?他向來高高在上,自以為是。

  「我又不是小孩!我是個女人!」

  「是嗎?」邁斯抓住她的衣袖,拉近她。「那就表現出你多像個女人,證明你的話。」

  「我不必證明……」

  他的雙臂環住她,促使她苗條的身軀貼向他的浴袍底下溫暖而結實的身體顯然很亢奮。他雙手親密地攫住她的臀,使她嚇一跳。

  「一如我昨晚說過,」邁斯說。「亢奮很久而無法得到發洩會使男人相當不舒服,我十分盼望你記住這一點。」

  她悶聲拒絕地扭開身子,他微微一笑地放開。

  雖然玫娣知道魏家認為新婚夫婦很少在一起很奇怪,卻沒有人當著她的面提起。連傑士都不敢評論父親和繼母分房而睡的安排,只有眼中那抹不馴的光芒透露出他心中對玫娣的想法。

  但是她也開始發現諾娜說的對,魏家的男人知道如何讚美、討好女人,亞歷經常問她一些意見,聲稱能抓住他哥哥的女人當然是感情問題上的權威。柏納述說旅遊的見聞,誇獎她的語言能力。

  菲力借她一些認為她會喜歡的書,連傑士也陪她在莊園騎馬,全無慣有的傲慢,而且相當彬彬有禮。

  邁斯則很少在家,兩星期內幾乎見不到人,艾妮的安慰並未令玫娣安心,即使問了許多問題,仍然對他瞭解不多,無法彌補夫妻之間的距離。當他夜裡不在家,玫娣心中便充滿他和情婦在一起的念頭,沮喪日增,卻又不敢當面問他。

  鍾敲一點,邁斯剛進門,預備上樓,身後的聲音使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前廳的油燈還亮著,他脫掉外套,走了過去,看見他的小妻子縮在長椅一角。

  玫娣聽到他的腳步聲,醒了過來,揉揉眼睛,喊他的名字。

  「玫娣?」邁斯好奇地皺眉,走過去蹲下來,拂開她臉上的頭髮。「這麼晚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在等你。」她仍然不太清醒。「我不是有意睡著的……我……」

  「等我?為什麼?」

  玫娣脫口而出。「你又和媚玉在一起了,對不對?」

  邁斯冷淡地瞅著她,然後笑了。

  「不,今晚沒有。」

  她沒料到他會否認。

  「那你在做什麼?為什麼這幾夜這麼晚才回來?艾妮說你很少這樣,她還說--」

  「我寧願,」他笑著打岔。「你別這麼在意艾妮說的話。」

  他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雙手。

  「你相信我一直在媚玉床上過好幾夜,嗯?這困擾你嗎?」

  當她拒絕回答時,他笑了。

  「呃,我有需要,她便歡迎我過去,但是過去這幾晚,我在料理事業。」

  她展顏。「真的嗎?公事為什麼不選在白天做?」

  「有些事,甜心,最好在晚上處理。」

  她一逕看著他。「邁斯,你沒做任何……非法事業吧?」

  他停頓半晌,伸出手,拇指和食指相距一寸之遙。

  「只有一點點非法。」他突然咧嘴而笑。「但不過是一艙的絲襪、肉桂粉……和幾千英鎊而已。」

  「英鎊?為什麼?」

  「美國佔了墨西哥之後,切斷英鎊的來源,偏偏紐奧良對法國和西班牙的紙幣沒有信心,恐怕總督分配美元的計劃將有些阻礙,然而……」他聳聳肩。

  「可是你不是支持他嗎?」

  「哦,我對他沒有義務,可以的話就協助他,但是機會一來,我得自肋。」

  玫娣並不喜歡丈夫牽扯走私貨品,但是他沒和情婦在一起已經令她鬆了一口氣。

  「那麼這是你不在的唯一理由嘍?」

  「不,我同時也在協商買一艘船,增加航線去西印度,開設分公司,同時我要在河邊蓋個新倉庫。」

  他揚揚眉。「我該開始形容莊園的工作嗎?」

  「不必了。」她悶悶地說。

  「那你或許應該解釋你對媚玉的擔心。你是不是決定要我開始造訪你的閨房?」

  玫娣羞紅了臉。「邁斯,我……只是……你總是不在家,使我很難熟悉你!」

  「我明白了,」他摟住她。「甜心,我們絕對有個問題。因為我很難靠近你又不和你上床。」

  玫娣沒有因為這大膽的言語而心生戒備,反而感覺很愉悅,倚偎著他覺得自在而安全,甚至想辦法延長這一刻,但她還來不及說話,邁斯便放開她。

  「來吧!免得你又睡了,」他擁著她走向樓梯。「我知道過去這兩星期,你一直很忙碌。」

  「是的。」玫娣謹慎地說。

  她白天忙著熟悉這個家,以及如何管理的細節,身為女主人,她的職責是有效率地管理莊園,從訂貨、簿記、烹飪、打掃、裝潢、衣服等等全是她的責任,標準的男主外女主內。

  玫娣相信自己可以應付這一切,但是問題在於多年來一直是由艾妮處理,如果自己想改變任何慣例,可能觸怒她,而她真的覺得有必要做些改變。

  「邁斯,」她不自覺地抓緊他的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嗯?」

  「你不認為這屋子裡某些方式相當……老舊嗎?」

  他停在她的房門前。「事實上,我沒注意。」

  「哦,我猜男人不會太在意,只是上百件小事……」

  以艾妮的年紀,有些事她根本沒看見,但是如何站穩立場而不致使艾妮生氣--才是問題。

  「我想我瞭解。」邁斯握住她的雙肩。

  「聽好,姑娘,你有權利把這裡弄得天翻地覆,諾娜即使不同意,也不敢違抗你。至於艾妮,不久她便會享受和她同齡婦女慣有的悠閒生活。在此期間內,我不懷疑你有應付她頑固的能力。你只要凡事同意她的看法,然後按你要的方式去做。這是唯一應付她的方法。」

  「但我不想惹她生氣--」

  「哦,我想不至於,唯有她孫子才會惹她生氣。」

  玫娣點點頭。「好的,邁斯。」

  他懶懶地微笑,親吻她的前額。「晚安。」

  他沒有立刻放開她,目光炙熱地凝視著她。現在就是了,她心想,現在他會堅持行使丈夫的權利--而她發現自己也想結束等待。那一刻似乎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使她心慌意亂,不知他會做什麼。

  他突然轉身而去,她是鬆了一口氣,又有絲奇特的失望,但又不敢喚他回來。

  「柏亞倫無疑明天會到,」總督用手帕擦臉。「天氣真是熱得該死!我聽說他搭乘的那艘大遊艇是要送給衛金森的禮物!」

  他頓了一下。「我同時也聽說衛金森秘密接受西班牙的酬勞。」

  「有證據嗎?」邁斯問。

  「不,但也不是空穴來風。」

  「啊,當然。」邁斯徐徐說道。「他的陛下希望路易斯安那回到西班牙的保護下。對,西班牙會支持柏亞倫很合邏輯。」他皺眉沉思。

  「衛金森和西班牙駐在紐奧良的最高指揮官尤凱瑟侯爵很親近。」總督說。

  「柏亞倫可能也會拜見他,但是我的手下拿不到任何情報。西班牙和美國的關係十分有敵意,佛羅里達的歸屬權爭議隨時會引發戰事!」總督評論。

  「我認識尤侯爵,」邁斯回答。「我會看能探出什麼消息。」

  總督再次擦臉。「他一定知道內情,甚至可能洞悉柏亞倫的一切動靜,為了大家,我希望你能從侯爵口中探到消息。」

  「希望如此,」邁斯轉移話題。「你計劃在柏亞倫抵達時,致歡迎詞吧?」

  總督認命地點頭。「講稿已經寫好了。」

  「很好,」邁斯有絲笑意。「你最好佯裝根本不怕他。」

  「我還以為我們同意沒有理由害怕柏亞倫!」

  「不過,」邁斯輕快地說。「我也有弄錯的時候。」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0:39

第九章

  玫娣穿梭在屋後的小菜園裡,采收當香料的藥草,心中的不滿使她忍不住歎口氣。

  傳統上新娘五星期之內不能公開出現,她被迫留在家裡,而其他人都出門了,追逐各自的娛樂,直到黃昏才回來。一如以往,邁斯也不在家,雙胞胎在屋裡忙著上課。

  玫娣突然聽見模糊的耳語和輕巧的腳步聲自屋側傳過來。她放下籃子,看見傑士和菲力用布袋扛著東西,不時左看右瞧地繞過轉角,走向鐘樓附近的松樹林。傑士看見玫娣,突然停下來,以致菲力撞上他,手上的布袋差點掉落。

  傑士懊惱地看他哥哥一眼。

  「我以為你說外面沒人!」

  「我沒看到她!」菲力反駁。

  玫娣一臉迷惑。「你們扛什麼?」

  雙胞胎對看一眼。

  「現在她會去說。」傑士咕噥。

  菲力歎口氣。「我們怎麼辦?」

  「你們偷了什麼嗎?」

  傑士雙手抱住那個布袋,朝玫娣一點頭。

  「綁架她。」他簡潔地說。「逼她參與,她就不會說出去。」

  「參與什麼?」玫娣問。

  「噓……你要我們全被逮到嗎?」菲力愉快地拖著她走。

  「你們倆該去唸書。」玫娣說道。「我們去哪裡?那布袋裡是什麼?如果你們惹麻煩,我可是被迫參與……也是受害者,為什麼那東西在滴水?」

  「廚房的東西。」菲力神秘地說。

  玫娣立刻知道是什麼。

  「你們沒有,」她說。「哦,你們不會的。」

  在冷水裡浸了數小時的西瓜是今晚全家的甜點,偷了它是最重的惡行,廚師發現它不見了,一定會心臟病發。

  「你們就不能等到今晚嗎?」玫娣提議。「偷它的麻煩太大,不值得--」

  「值得。」傑士堅持。

  「快,我們立刻拿回去就沒事了。菲力,你怎能讓傑士慫恿你?」

  「是我的主意。」菲力溫和地說。

  他們來到樹下。

  「這份光榮交給我。」傑士使勁地抱起大西瓜。

  「我不敢看。」玫娣說,菲力用手摀住她的眼睛,傑士拿西瓜撞在樹幹上,它無力而碎裂,傑士大聲歡呼。

  「現在回不了頭了。」菲力評論道,語氣很自得。

  「你們應該感到愧疚,」玫娣說。「剝奪其他人享用的權利。」

  「他們該知道西瓜沒人看守是什麼後果,」傑士說著抽出小刀。「再者他們剝奪了我們許多,這個小西瓜只是初步扳平分數而已。」

  「它才不小,是個特大的西瓜。」

  傑士塞了一片給她。「嘗一下。」

  「你在賄賂我嗎?」

  「才不是,」菲力哄她。「只是份禮物。」

  「是賄賂,」傑士更正。「而且你會接受,對吧?」

  「我無法享用偷來的西瓜。」

  「是偷的嘗起來才更甜,」傑士保證。「試試看。」

  玫娣接過來咬了一口,甜蜜的汁液滑下她的下巴,西瓜又甜又脆,真是夏日消暑聖品,太滿意了。

  「你說對了,」她吃得滿嘴。「偷的更好吃。」

  其後幾分鐘他們沒有交談,全都專注吃西瓜,直到玫娣吃得相當飽,眼皮沉重,一抬眼才發現邁斯走近。

  「傑士,菲力,」她徐徐開口。「你父親朝這裡來了。」

  「快跑!」傑士立刻跳起來。

  「做什麼?」菲力反對。「他已經看見我們了。」

  他歎了一口氣。「他看起來相當氣惱。」

  「他向來如此。」傑士說,玫娣極度同意。

  他們三個人愧疚地坐著不動,直等他走過來。邁斯看看地上的西瓜,臉上黏黏的雙胞胎,最後是他紅髮的妻子,他表情凝重,但是眼睛亮了一下。

  「似乎有陰謀。」

  玫娣微微一笑。「不是我的錯,我是被綁架的,老公。」她說。

  這種迷人的稱他老公的口吻,宛如香醇的美酒,令邁斯醺醺然。

  「叛徒。」傑士低聲咕噥,但忍不住咧著嘴笑。

  菲力一臉的無辜。「你不會告訴廚師吧,父親?」

  邁斯狡黠地笑了。「不,但是晚餐時你們吃不下就會露出馬腳。」

  「現在才下午。」傑士說。「到時就有胃口了。」

  「我兩個正在發育的兒子無疑會有胃口,」邁斯回答,深思地看著玫娣。「不過我的小妻子就不知道了。」

  他英俊得令玫娣屏息。

  「你必須幫我想個理由,你的責任是保護我,對吧?」

  「的確。」邁斯坐下來,示意兒子給他一片西瓜。

  「你來找我嗎?」她細心地替他捲起衣袖。

  「是的,我想見你。」

  「為什麼?」

  「那個理由還不夠嗎?」

  玫娣突然想再碰他,靠近他時,怎會有這種無法否認的愉悅呢?他也有同感嗎?

  「當然。」她看見雙胞胎一逕盯著他們。

  「你要我們離開嗎?」傑士嘲諷的問,他哥哥立即捶他一拳,也換來邁斯的衛生眼。

  「我假設你們的功課都研習完畢,否則就沒時間偷西瓜了。」

  兩個男孩都不敢直視他。

  「只剩一點點功課。」

  邁斯拉著玫娣起身。

  「那我建議你們在晚餐前做完,」他說。「此刻你們先處理一下這堆髒亂。」

  「廚師呢?」傑士問。「你會找他談嗎?」

  「我會應付他。」

  「謝謝你,父親。」雙胞胎同聲咕噥,用腳踢開西瓜皮,邁斯則和玫娣走開了。

  「邁斯,」她清清喉嚨。「你從不和他們一起笑嗎?」

  「笑?笑什麼?」

  「哦,就是……一些事。」

  邁斯停下來,一手環住她的腰,他早就懷疑遲早會有這一天。女人都無法抗拒改變她的男人,天曉得玫娣或許列了一大張要改變他的項目的清單。

  「我知道這個對話的方向,」他幹幹地說。「我已經從艾妮口中聽過你想說的一切,我是個獨裁專制的父親,嚴厲而且沒同情心,對吧?」

  「呃,我--」

  「我已經根深柢固無法改變,玫娣,再者,雙胞胎也習慣了。」

  「可是--」

  「我不想再討論了,可以嗎?」

  本該就此結束的,但是玫娣做不到。兩個男孩,尤其是傑士,極其渴望父親的贊同。為什麼邁斯表面要對他們如此冷漠,其實內心卻不然?他的眼神有父親的愛和自傲,是隱藏不住的,邁斯究竟為什麼如此決心要和大家保持距離?

  「你可以對他們好一點,」她堅持。「那不必太費力。」

  「好?」邁斯大吃一驚。「甜心,沒有人說父親要對孩子好,我供養他們--」

  「那只是物質上而已。」

  「教育他--」

  「歷史、劍術、數學?這就是教育的全部嗎?仁慈和親情呢?你全沒付出自己,也不要子女有這方面的學習!他們想愛你,邁斯,但你不願意!」

  他臉色很冷,立即放開她,逕自走回家。玫娣匆匆跟上去,陰沉的決定除非他有反應,否則不罷休。

  「你企圖處罰他們嗎?」她質問道。「因為他們是珂琳所生的?那不是他們的錯,不該--」

  邁斯一把攫住她,氣得咬牙。

  「別再提她的名字!」

  玫娣知道他輕而易舉便能傷害自己,但是她不怕,反而有一股奇特的高興--邁斯的心不是石頭--他的自制力有極限。

  一股本能令她柔聲地開口。

  「邁斯,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惹你生氣。」

  他粗暴地放開她。

  「不必自滿,」他故作冷漠。「我不是生氣,只是懊惱罷了。」

  但是這太遲了,玫娣勝利地想,她已經瞥見內心的那個男人,而且他其實沒有埋得那麼深。

  「他們是你的兒子……」她開口,他充耳不聞地走開了。

  玫娣氣極敗壞,別拋下我逕自走開!她想對他大叫,但是顧及他的情緒,她決定閉口。

  抵達書房時,邁斯已經控制住他的感情,但是胸口的緊繃不肯消失。和玫娣同住卻不能得到她的挫折感,逼得他快發瘋了。

  多年來他一直能夠保護自己,把過去關在一扇永遠開不了的門背後,感受、需要、脆弱等等全在他築起的屏障後面,只要打開其中一扇,其餘的會迅速傾倒出來。他絕對不能鬆懈,但即使是現在,他可以感到很難再壓抑下去。

  愛情曾經害他付出一切作代價,他的心和珂琳一樣,在十年前死了,可是他心中似乎仍然留下一些什麼,每次玫娣靠近時,就令他疼痛。

  他離開了,受不了再和她待在同一屋簷下,在走廊時,他粗魯地閃過玫娣,迴避她。如果注視她,他怕自己會抱她上樓,強行逼她。他實在沒剩太多自制力。

  「邁斯?」她問。「你去哪裡?」

  「應該不難猜出來,」他咕噥。「我偶爾會享受一個不會追根究底女人的陪伴。」

  玫娣似乎被他摑了一巴掌,他要去找情婦?

  「你真是太不謹慎了。」她尖酸地說。「希望你還有一點格調,別把馬車留在她家外面。」

  他苦澀地笑了。「關心我的名聲嗎?或者在意的是你自己的?放心,你我沒剩多少名聲可以破壞。」

  「那該怪誰?」她質問,他不答,逕自出門。

  邁斯違反承諾,沒有安撫廚師,所以雙胞胎只好慚愧地承認偷走西瓜,逕自扛下所有的責任,好言安撫,直到廚師讓步,廚房恢復平靜。

  晚餐時玫娣沮喪得吃不下,不幸的她又在餐後恰巧聽到亞歷和柏納私下的談話。

  「我真同情玫娣,」亞歷的語氣有點事不關己。「問題在於她太年輕了,根本無能為力。」

  柏納深思地說:「我不會這麼說,亞歷,她雖然年輕,卻比大多數的女人聰明、有知識--」

  「曾幾何時,聰明在女人身上有價值?我知道我不在意!」

  「因為我向來不認同你對女人的品味。」

  亞歷呵呵笑。「那你對她留不住邁斯的事怎麼說?」

  「簡單,」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她不是珂琳。」

  亞歷的語氣很吃驚。「對不起,這倒是玫娣的優點了,珂琳根本是娼妓。」

  「對,卻也是全紐奧良最美麗的女人。」

  「噗,我會說玫娣不相上下。」

  「不,不一樣,珂琳……令人意亂神迷,在邁斯眼中也一樣。」

  「顯然對你亦然,我沒想到她對你有這樣的影響力。」

  「小弟,她對每個男人都有巨大的影響力,只不過你當時太年輕。」

  「或許,不過眼前這位,你想邁斯可能終究會……欣賞她嗎?」

  「他會和她上床,這點無庸置疑。至於愛情?邁斯只會愛一次,我們只能希望小嫂嫂不致被邁斯欺凌到崩潰!」

  玫娣縮回走廊裡,臉色通紅,又氣又受傷。她不自覺地摸摸紅髮,珂琳一定有一頭克裡歐人所讚賞的黑髮,又會賣弄風情,美得眩眼,玫娣如何比得上她?

  「但是邁斯的確要我,」她自言自語。「他要的,而我……」

  那一刻,她充滿決心,要證明自己不像他們想的那樣軟弱,她會在各方面都成為邁斯的妻子,她會努力學習取悅他,好讓他不再需要找情婦。現在該是她成為名副其實妻子的時候了。

  邁斯凌晨兩點才到家,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想到妻子安穩地睡在樓上,他不禁苦笑,對他而言,夜晚並未令他得到休息,只有折磨,和心神不寧的輾轉反側。

  雨水從他頭髮和衣服滴到地毯上,給他一種滿足感,知道明天諾娜看到地毯上的鞋印一定很生氣,但又不敢發怨言,沒有人敢責備他做的任何事,尤其是在他脾氣不佳的時候,他們全部躲開他。

  「邁斯。」他走到樓頂聽到妻子喚他。她站在房門口,身著睡衣睡袍,辮子垂到腰間。

  「你要什麼?」他問,走近一、兩步,然後又停住,彷彿撞上隱形的牆。

  「我聽到你進來,」她說。「已經很晚了。」

  「我以前回來得比今天更晚。」

  玫娣聞到他身上的烈酒味。

  「你的衣裳濕了--你需要幫忙。」她向前,但他揮手制止她。

  「回去睡。」

  玫娣困惑地瞅著他,他似乎沒像她以為的那麼醉,說話清楚,步伐平穩,當然能明白她要說的話。

  「有些事我必須和你談談。」

  邁斯輕蔑地笑了。

  「哦,我想免了,現在不行。」他走向自己的臥房。「--今晚很累。」

  玫娣不假思索地跟過去。

  「先生,那正是我要討論的!」

  他感覺她在拉扯他的外套,怒火中燒,看來她決定開始要求……不過他也要說清楚,她根本沒這個特權!

  「今晚不是公事,對嗎?」

  「該死的別想要我回答。」邁斯語氣不太平穩。

  「即使是你的妻子在問?」

  邁斯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讓我告訴你,你當妻子的用途還有待證明。」

  她尖銳地吸氣。「我也要說你還算不上標準丈夫!」

  他笑了。「你希望我終止這種風流的方式嗎?」

  「是的!」

  「可是為什麼?」他柔聲問。「你不滿意我們的安排嗎?我信守承諾。不過,我是男人,不是青嫩的少年,有需求必須滿足,如果要我停止見媚玉,我的注意力必須轉向某人……而你是唯一的候選人,你要我怎麼做呢,姑娘?」

  玫娣無助地凝視著他,渾身輕顫,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沉默本身便有涵義,邁斯嘲諷的神情消失了,眼中閃過第一絲領悟的光芒。

  他放開她,但是玫娣看得出來他明白了,她的心開始怦怦跳。

  「邁斯?」她喘氣,退到牆邊,手指抓緊晨褸。

  「你要什麼?」他再問一遍,聲音很沙啞。

  她的感情強烈得嚇人,使她說不出話來。閃電的光芒照了進來,邁斯徐徐朝她走過來,雙手捧住她的頭,把她困在牆邊。

  「我知道你要什麼。」他濃濁地說,低下頭,佔有的吻住她,強迫她張口,舌尖急切地探索。

  邁斯呻吟著,飽嘗他極度渴望的女人的滋味和感覺,他探向她晨褸前襟,當她想幫忙時,他粗暴地撥開她的手,找尋那薄衣下的溫暖。

  他的雙手滑過她胸脯,愛撫輕壓,然後低下頭,隔著衣裳輕咬,玫娣顫巍巍地歎口氣,雙手搭在他肩膀。

  「玫娣……」他呼吸炙熱。「我要你……呃,天哪……我現在無法回頭。」

  「我--我不會。」

  那是她最後的一句話,之後靜寂良久,邁斯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吻她,她開始顫抖,無助地抓著他的背,需要感覺他的皮膚。

  邁斯停頓了一下,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她。

  「玫娣……我……今夜沒去找她。」

  她暈暈然。「沒--沒有嗎?」

  「自從我們的新婚之夜以來,」他貼在她頸間說。「我沒碰她,或其他的女人,我只要你。」

  「我好高興……真的很高興,」她破碎地說。「我真不應該拒絕你,可是……哦,邁斯--」

  他的嘴壓住她的,探手尋索她女性的溫暖,那親暱的碰觸使玫娣退縮,可是他不容她退開,湊在她耳際呢喃,手指溫柔地尋找,似乎知道那甜蜜疼痛的中心點。

  她的手指伸進他潮濕的髮間,拉下他的頭,雙唇急切地歡迎他。

  他攫住她的臀,溫柔的低吼,不住地貼著她搖晃,只察覺那渴望在她體內釋放的需要,鼠蹊處的火焰熊熊燃燒,他毫不遲疑地順從原始的需要。

  他把玫娣抱進他臥房,用腳跟踢上房門。把她放在床上,用微顫的手拉下她頭髮上的緞帶。

  「鬆開它。」他說,脫掉外套。

  玫娣解開髮辮,讓秀髮披散下來,其次脫掉晨褸。

  邁斯脫掉白襯衫,,坐在床沿脫靴子,她無言地走過去幫忙,雙手反而沾上泥巴。她對他可憐兮兮地微笑,可是他沒回應,臉龐因強烈的飢渴而繃緊。

  玫娣放下靴子起身。邁斯拉開床罩時,她走向水盆洗手,室內只有微光的蠟燭,她凝視著那小小的火焰,雙手抓住水盆邊緣,嘗試鼓起勇氣轉身走向她丈夫。

  邁斯看見她的遲疑,大步走過去,拉她背抵著自己,玫娣閉上眼睛,頭靠在他強壯的胸膛。

  「第一眼見到你,」他說。「我就知道會擁有你,你別無選擇。」

  玫娣顫抖的等待,任他脫去她睡衣的衣袖,他溫暖的唇觸及她的頸和肩,當睡衣滑落時,她倒抽一口氣。

  邁斯將她轉向自己,眼神炙熱急切地掃過她全身,他伸手仰起她的臉,那溫柔飢渴的吻令她的血液化成熱流,他胸前的毛髮濃密地貼在她手掌裡,肌肉強健有力,突然間她的心跳聲大得蓋過一切。

  邁斯抱她到床上,俯視著她,她本能地用手護在胸前,弓起腿,害羞地嘗試遮掩自己。

  他傾身,輪流地拉高她的手,一一親吻,尋找那加速的脈搏,然後使她雙臂敞開。他黝黑的頭俯向她胸前,舌尖尋索那堅挺的蓓蕾,直到她全身蠕動著反應。玫娣在熱烈的渴望中挨緊他,需要更多的吻,尋求他手和唇的溫柔的折磨。

  前所未有的需要驅策著她,她碰觸他的背、體側、小腹,雙手遲疑而欠缺經驗。她聽見他尖銳的屏息,這才驚奇地發現自己有力量令他興奮,她遲疑……邁斯飢渴不耐地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向下拉。

  「邁斯,我不能--」她心蕩神搖地低語,但是話語卡在喉嚨裡,他的手指包住她的手,堅持地引導她有節奏的愛撫,並貼在她唇邊呢喃著熱情的鼓勵。

  她星眸半閉,屈服在洶湧的欲潮裡,稍後,或許她會駭然於自己的大膽行徑……但是此刻,歡愉使她成了心甘情願的囚犯。當他雙手捧住她的頭,她雙唇微分,慵懶性感地回應他的深吻。

  邁斯喃喃呼喚著她,吻她的太陽穴、眼瞼、鼻樑,她歎口氣,環住他的背。他手臂肌肉繃緊,那種征服的慾望強烈得無法忍受,但是他還是停頓了一下,讓她適應他的身軀。

  玫娣突然疼痛地倒抽一口氣,試著推開他。他喉嚨逸出低吼,壓住她的手腕,沉入她體內。她呼喊,全身繃緊,緊緊地抓住他。

  「放鬆……別掙扎,小東西,」他沙啞地說,捧住她的臉,溫柔地吻著。「用手臂抱住我,會轉好的,我保證。」

  她順從,他的呼吸吹向她耳際,身體規律的衝刺,突然間他呻吟出聲,屈服在爆炸性的歡愉裡。

  他躺回枕頭上,將她擁在胸前,玫娣沒有抗拒,一手放在他胸膛,臉頰貼在他的肩膀,

  邁斯呼口氣,十分的滿足,雙手撫摸她的四肢,動作自原先的緊繃轉成慵懶。

  玫娣從來沒有感覺像這一刻這般的安詳,外面仍是暴風雨,但是裡面好安全,倚偎在她丈夫身邊。

  「我……我好高興終於成為你的妻子。」她閉著眼睛。

  「我有同感。」

  「你說媚玉的事是真的嗎?你沒和……她在一起?」

  邁斯遲疑了一下。「是的。」

  「可是你仍然留著她,對嗎?她仍然住在你租的房子裡,由你支付費用,回報……她的陪伴。」

  「我們別談媚玉,」邁斯的語氣冷了一、兩度。「她和我們的婚姻不相干,甜心。」

  玫娣用力吞嚥,她的擔憂卡在喉嚨裡。

  「邁斯,通常男人會愛他們的情婦嗎?或者只是肉體的關係?」

  「我無法代表其他人發言。」邁斯坐起身,白床單蓋著他的下身。

  「珂琳死後,我以為自己再也不要女人了。」邁斯撥開她臉上的髮絲。

  「紐奧良的女人都怕我,而我……」他頓了一下。「某方面我也害怕自己。」

  他說下去。「一切都改觀了,我獨身至少一年,然後聽說媚玉被她的保護者拋棄,以前我見過她,相當欣賞她的美,她也需要人來供養她和她的孩子……而我也需要像她這樣的女人。」

  玫娣有絲嫉妒。

  「她是怎樣的人?」她問。

  「很舒服,」他半晌後才回答。「多年來這樣的安排很合適,她沒為我生兒女,我們倆都不想更進一步。」

  邁斯笑了。「我想媚玉還忘不了拋棄她的負心漢,最好的心都是毀在初戀情人手裡。」

  「你的呢?」

  「哦,我的心已經毀了,甜心,但不是因為愛情。」

  玫娣沉默半響。「邁斯……現在媚玉怎麼辦?」

  他微微一笑。「我不知道有任何處理她的必要。」

  他還計劃留下媚玉嗎?不時造訪她,即使在今晚之後?火爆的話語懸在口邊,她強忍下去,大家都知道男人可以養情婦,當妻子的只能優雅地佯裝不知情,玫娣翻身側躺,擔心地咬著唇。

  「畢竟,」邁斯懶懶地說下去。「我已經給她一大筆錢,她計劃經營客棧。」

  「你是說……」玫娣翻過身,用手肘撐起身體。「她不再是你的情婦了?你不會再見她?」

  「不,」邁斯拉下她的身體。「我說過,魏夫人,我只要你。」

  「哦!」她喘息,突然欣喜若狂。

  「我大概不致覺得對婚姻忠實會太拘束。」

  他輕柔地說,吻她下巴,玫娣毫不拒絕地迎向他,全心信任他。雙手環住他的頸項,被他壓回枕頭上。

  「不,」當她感覺他抽身時,低語地說。「留下來和我在一起。」

  她的唇湊向他的肩膀,立即感覺到他亢奮的反應。

  「你在試著誘惑我嗎?」他微笑的呢喃。

  她頷首,臉頰貼著他的頸側摩挲。

  「這對你太快了。」

  即使這麼說,邁斯的手卻不住地愛撫她的背。她的身軀十分完美地貼著他的,剛剛歡愛的記憶仍像香水一樣縈繞不去。突然間,激情橫掃而來,他無力抵抗,他尋索她的唇,將她拉近,而她拱身相迎。

  這次她也得著歡愉,低低的呻吟聲裡有一絲驚奇。邁斯留連的親吻,不疾不徐的移動,直到她在絕妙的滿足中啜泣,此時他才讓自己追隨她,閉上眼睛,在狂喜顫抖不已。

  邁斯把妻子擁在胸前,凝視著窗外的雨。

  「玫娣。」他低語,俯視她雪白的肩膀。

  即使她已經入睡,他仍得不著休息,心中充滿他無法驅散的驚奇。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0:54

第十章

  玫娣被陽光刺醒過來,她咕噥著翻身,碰上丈夫毛茸茸的胸膛。她迷惑地眨眨眼睛,想起夜裡的事,若不是在他身邊醒來,如今以為昨夜只是一場夢。

  「早安,」邁斯粗嗄地說,微笑地看她拉高床單。「恐怕現在害羞太遲了,小東西。」

  他的手撫向她的臀。「我已經看著你好一陣子了。」

  玫娣臉上的紅暈更深,知道此刻全家大概都知道她和邁斯同床了,艾妮和諾娜一定很高興,她突然變了。

  「怎麼了?」邁斯的唇貼著她的太陽穴移動。

  「我在想以後在枕頭底下大約不會再有紅布了。」

  「紅布?」

  「是的,諾娜放在那裡來吸引米奇阿蘇。」

  邁斯輕笑。「克裡歐的愛神,不過不需要這種魔力,我沒有一刻不要你。」

  「那你為什麼等這麼久?」玫娣的臉埋在他胸前,吸進他的氣息,以前好怕他,現在卻覺得在他身邊好安全。

  邁斯有些驚訝。「是你拒絕我進一步,夫人。我的印象是你不歡迎我在你床上。」

  「一開始是的。」她含糊地承認。「可是……」

  「怎樣?」

  玫娣純真地笑了。「然後我就改變主意了。」

  他揚揚眉毛。「婚禮過後我的魅力大概提升了。」

  「嗯……有一點。」

  邁斯把她拉到上方。

  「你真會考驗男人的驕傲。」他捧住她的臉。「算你幸運,我願意為你承受那些挫折。」

  「邁斯,」她眼中有笑意。「你是有權利驕傲,這點我很肯定。」

  「哦,我不同意。」邁斯輕觸她的唇。「你對我不瞭解,吾愛。」

  這句無心的暱稱使玫娣陷入沉默,經過昨夜,她知道他渴望自己……但是沒有愛情的跡象……有嗎?邁斯的吻打斷她的思緒,他臉上的鬍渣刮過她的肌膚,玫娣微笑地俯身,秀髮如屏風般遮住他們倆。

  邁斯輕快地咬嚙她的下巴和喉間,雙手撥開纏著的床單,昨夜他沒料到她會如此忘情地付出,但是起初的羞澀過後,她以令他屏息的炙熱回應,擁著她幾小時,他以為自己全然滿足,但是他又想要她了。

  「夜太短了。」

  「我相信天亮的時刻和往常差不多一樣。」

  「你怎麼知道,夫人,」他輕輕摩挲她甜美的胸房。「你當時在睡覺。」

  慾望聚往他的鼠蹊,拒絕消褪,直到他再次在她體內得到歡愉。

  「我要你,總是覺得不夠,天知道我會下會滿足。」

  玫娣的呼吸加快,順著他的引導,他們赤裸的軀體互相摩擦,一股放蕩和興奮的熱流湧入她體內。

  在令人暈眩的感情漩渦中,她全然無聲,邁斯捧住她的頭,四目交接,他金色的眼睛似乎令她著火。邁斯輕輕愛撫她,推入她歡迎的鞘裡,極其原始的需要全然裹住他,他抓緊她的臀部,帶出強烈的節奏。突然間她拱起身,每一塊肌肉繃緊,他以熱吻堵住她低低的呼喊聲。

  玫娣無助地屈服在有如火焰股的狂喜裡面,熱潮褪去,她察覺邁斯的身軀也在滿足中繃緊,她心中有一種新鮮的感情,半苦半甜,強烈無比。

  她滿足得不想動,雙手環住他的頸項,隨著他翻身,她閉著眼睛,感覺他拂開她臉上的髮絲。

  邁斯慵懶地吻住她的唇。

  「看來,」他沙啞地說。「一碰到你,就很難節制。」

  他似乎不想動,玫娣納悶他是否計劃留在床上一整天,她大膽地問出口,他露出迷人的笑容。

  「你喜歡那樣嗎?」他問。她慌亂得不知如何回答,邁斯吻她前額。

  「我拉鈴叫人送早餐和洗澡水。」他呢喃。「我很想和你在床上過一天,可是有些責任不容我偷懶。」

  他起身找了件浴袍套上,自在地走動,玫娣首度對邁斯是她丈夫感到驕傲。不可信任、危險、反覆無常,他有太多缺點……但是也有好多優點。

  當諾娜端著一大盤食物進來時,邁斯正站在洗臉台刮鬍子。玫娣拉床單掩住自己,羞紅臉,微笑地向管家道早安。

  諾娜顯然贊同跟前的狀況,滿意地放下托盤。

  「早安。」她溫和地說。「也是你應該在這裡的時候了,先生。」

  她繼續說下去。「如果順利,屋裡很快會有寶寶的哭聲,從雙胞胎出生以來已經隔太久了。」

  「現在談到寶寶太早了。」玫娣回答,她看見邁斯雙眉深鎖,忍不住笑了。

  「再給我一些咖啡,好嗎?」她問,希望諾娜不會再多說什麼激怒她丈夫。

  諾娜替她倒了咖啡,看了看床上的衣服。

  「你今天要出去,先生?」她不悅地問。「拋下嬌妻沒寶寶?」

  以克裡歐人而言,先生的第一責任是讓妻子懷孕。

  邁斯瞪她一眼。「到別處去發表你對我婚姻的意見,諾娜。」

  「是的,先生。」諾娜邊走邊自言自語。「……真不知道她一個人如何懷孕。」

  邁斯砰的關上房門,脫掉浴袍,跨進浴盆裡,他自眼角看見玫娣拾起地上的袍子套上,捲起衣袖走過來,拿起香皂,邁斯傾身向前,理所當然地接受她的照顧。

  「邁斯,你不是真的在意諾娜說的話吧?」她替他抹上香皂。「她不是有意激怒你。」

  「我不容任何人干預這個婚姻,無論多好意。」邁斯蹙眉。「上一次太多人的刺探,我已經受夠了。」

  玫娣好奇地瞅著他,納悶那次婚姻怎會變得如此苦澀。

  「邁斯……為什麼珂琳--」她開口,立即感覺一道橋擋下來。

  邁斯勾起她的下巴,搜尋她的眼睛。

  「問吧!」他終於開口。「不過我不保證一定回答。」

  「為什麼珂琳移情別戀?」

  「她在生我的氣。」

  「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種丈夫--這婚姻也不合她的期望。」

  玫娣安靜半晌。

  「她期待些什麼?」她終於問道,不太肯定自己有知道的權利,可是她又很好奇。

  「永不停止的刺激和活動,她要的注意力遠超過任何一個人能夠付出的,在許多方面,她想繼續當小孩,我早該看出她是那種終究將婚姻當成監獄的女人……」他聳聳肩。

  「當她另有……情人時,你知道嗎?」她問。

  他苦笑。「當然。」

  「你怎麼辦?你告訴她--」

  「我什麼也沒做,那時候我們對彼此的幻想破滅,我根本不在乎她做什麼。」

  玫娣頷首,即使她察覺這不是真的--他仍然在乎,即使只因為珂琳是雙胞胎的母親。

  邁斯突然皺眉,注意到鬍渣刺傷她細緻的肌膚,一處在嘴角附近,另一處在喉間,他伸手撥開她浴袍的衣領,露出胸脯內側更多的紅腫處。

  「怎麼了?」玫娣問道,奇怪他為什麼很懊惱。

  邁斯沒解釋自己不悅的原因,只是暗暗自責不夠小心。

  「邁斯,珂琳--」

  「夠了。」他簡潔地說,提及前妻足以令他心情陰沉。

  玫娣懊悔地沖掉他身上的肥皂泡沫,知道此刻刺探他和珂琳的歷史還太早,要得到他的信任需要時間和耐心。

  「你的兩個弟弟為什麼都不結婚?」她又問。

  「沒必要,他們有結婚的好處,又不必負責任。」

  「沒必要。」玫娣有些氣忿。「孩子呢?」

  邁斯嘲弄的瞅著她。「看到雙胞胎的成長,我弟弟大概都對當父親有負面的印象吧!」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雙胞胎。」

  「謝天謝地。」

  「你弟弟不明白萬一他們病了,需要妻子照料,或者--」

  「甜心,已婚婦女都認為其他人也有必要結婚,不過我警告你,別替我弟弟作媒,有些男人喜歡保持單身。」

  「那你為什麼和我結婚?」

  「我以為求婚時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他眼睛晶亮。「而且我知道昨夜更是證明。」

  玫娣羞紅臉。邁斯跨出浴盆,轉身擦乾時,她才迅速地脫掉袍子,浸入水裡。

  「你何時會回來?」她看著他穿上襯衫和長褲。

  「可能的話,大概是下午。」

  「今天我想在莊園附近騎騎馬,」她說。「有些地方我還沒見過。」

  邁斯深思地打量她,她一臉無辜,希望他不會猜到她的意圖。

  「那就帶個人同行。」他終於說。

  「是的,邁斯。」她滿足地笑了。

  或許是她的自覺,但是玫娣走入日光室時,覺得眾人都盯著她。

  「早安。」玫娣說,從柏納看到艾妮,耳朵都紅了。

  傑士坐在角落,一手拿著甜麵包卷,以他一貫的直率打破緊張。

  「我們是想看出她和父親過一夜後的後果嗎?我覺得她看起來還好。」

  這句話不是出於惡意,而且他眸中的光芒令人無法抗拒。即使其他人一臉氣惱,要求他離開時,玫娣卻忍不住對他微笑。當他施施然走向門口,玫娣拍拍他肩膀,傑士停下腳步,疑問地揚揚眉毛。

  「你不必離開的。」

  「不,菲力和我要進城上劍術課程。」

  「祝你一切順利。」

  傑士咧嘴一笑。「我是個中好手。」

  他雙手插進口袋裡,一副悠閒而英俊的模樣,玫娣忍不住同情未來那些為他心碎的少女。

  「你今天很美,貝拉米爾娜。」他真誠的喊她繼母。

  「謝謝你。」

  傑士再次笑了笑,這才出去找他的哥哥。

  「那孩子!」艾妮沒說出抱怨,但是怒氣很明顯。

  「邁斯應該多多教訓他。」亞歷喝了口咖啡,似乎宿醉未醒。

  「那只是他吸引人注意的方式罷了。」玫娣坐了下來。「菲力以好行為贏得注意,傑士自然只好扮演壞孩子。」

  眾人驚奇地望著她,這是玫娣第一次大膽地發表意見。

  柏納清清喉嚨。「無論理由是什麼,傑士根本不可救藥。」

  「這樣斷言太早了。」玫娣說。「他還年輕,終究會改變。」

  柏納和亞歷對看一眼,兩人都納悶他們的嫂嫂怎會開始有自己的意見了,她的反駁令他們很驚奇,而且她身上那種滿足感,顯示邁斯待她好得超過他們的預料。

  「或許對,玫娣。」艾妮狐疑地說。「只好如此希望。」

  「全世界的希望也無法改變邁斯教養孩子的方式。」柏納評論。

  玫娣轉向艾妮,決定改變話題。

  「今天我想在附近騎馬看看。」

  「叫亞歷陪你。」艾妮回答。「他是個好孩子,安靜有禮。」

  柏納瞇起眼睛。「你特別想去哪裡看呢?」

  她聳聳肩。「或許是向東,過了松樹林。」

  「那邊沒什麼好看的。」柏納蹙眉。「除了……」

  他不自在地停頓了一下。「一座廢墟。」

  提到那裡每個人都陷入沉默。

  「它還在那裡?」她問。

  「邁斯一直拒絕拆掉那座房子。」艾妮面無表情。「那是莊園的污點--無用而刺眼,浪費可耕種的土地,有些人還傻得說那裡有鬼,甚至傑士……不過我懷疑他只是惡作劇。」

  「奴隸們都不肯過去。」柏納說道。「他們太迷信了。」

  他臉上掠過一絲自滿。「大約相隔一百尺左右,亞歷就不會肯再前進了。」

  那天下午,玫娣發現柏納說對了。遠遠看見廢墟外觀,亞歷便勒住馬匹。

  「亞歷?」玫娣回頭看見男孩全身繃緊,睜大眼睛瞪著廢墟。

  「你要去那裡,夫人?」

  「我想過去看看。」她策馬向前。

  亞歷沒動。「我們不能去,夫人,那裡鬧鬼。」

  玫娣安慰他。「你只要在外面等我就可以了。」

  「可是夫人--」

  「我不會有事的,只看幾分鐘。」

  亞歷駭然地看她騎向破屋子,知道不陪同夫人過去,會面臨嚴重的後果,他臉色灰白,將騾子掉頭,趕緊盡快回大宅。

  玫娣站在廢墟的屋子前面,試著想像十幾年前這裡是何種景象,魏珂琳選在這裡私會葛堤恩,她怎會選在如此靠近大宅的地方?彷彿她想要被人發現,要邁斯知道她紅杏出牆。

  玫娣推門走了進去,低頭避開一大片蜘蛛網。室內潮濕不通風,霉味很重,牆壁都長了青苔,窗戶上有厚厚一層的灰塵,擋住大部分的陽光,蜘蛛因為她的聲音而四處竄逃,這真像墳墓。

  她好奇地走進後面的房間,小心地穿過破損的傢俱和瓷器碎片,她停在房子的東北角,那間房裡滿是碎瓦礫,她手臂上寒毛直豎……直覺知道這是珂琳被謀殺的現場,一種可怕的感覺攫住她,她僵在原地,無法移動。

  室內變暗,陰影轉成紅色,她膝蓋發軟,頭很暈,看見邁斯俯身在一個女人上方,雙手扣住她脖子,用力使勁,正要殺死她,玫娣的心似乎要爆炸了,雙唇無聲地移動,不,不是你,不是--

  「玫娣。」

  丈夫的聲音令她猛地轉過身,臉上血色盡失,邁斯站在門口,似乎很恨她,五官硬得像石塊。

  「你在這裡做什麼,玫娣?」

  她目瞪口呆得答不出來。

  「回答我!」

  「別那樣看我,」她痛苦地吞嚥。「我--我只是好奇。」

  「好奇地想看看你丈夫謀殺他第一任妻子的現場。」

  「是--是的……不,我……」她停住,鎮靜自己。「我知道不是你,邁斯。」

  「可能是我。」他說。「那很合邏輯。」

  他眼神冰冷。「天知道我想過多少次。」

  「今天早上你才說你不在乎--」

  「那是謊話,我恨她,我想殺她。」

  「可是你沒做。」她低語。「是葛堤恩--」

  「當晚他和很多人在一起,沒機會殺她,而我極有可能。」他邪惡地揚揚嘴角。「你還相信我的無辜嗎,我信念堅定的太太?」

  玫娣不曾如此無助過,不確定該說或該做些什麼,她心跳狂亂,納悶如何把眼前的陌生人變回她丈夫。她是不是破壞他們之間脆弱的聯繫,永遠無法恢復了?他為什麼嘗試令她起疑?似乎想叫她怕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很容易看透,玫娣--這是我欣賞的妻子特質之一。當你說今天計劃參觀莊園四周時,你露出該死的罪惡感,所以我決定跟蹤你,順便一提,此刻亞歷正拚命趕回宅邸。」

  「我不是有意令他不安。」

  「你該擔心的是惹我生氣,甜心。」這個暱稱令她發冷。「你知道我不要你來這裡。」

  「我沒想到你會如此生氣。」玫娣後悔自己著了什麼魔,這麼快就欺瞞他。

  「我--我只是想看看這裡。」

  「呃,你看過了。」邁斯低吼。「如果再發現你來這裡,你得自行承擔後果,現在快出去。」

  玫娣遲疑的向前一步。「你和我一起走嗎?」

  邁斯沒回答,她發覺他打算留下來,理由不明,她受不了讓他一個人在這裡,陷入醜陋的回憶和自我憎恨當中……她不容許這最糟的錯誤發生,她看得出來這個地方對他產生可怕的影響。

  「邁斯,帶我回家,」她耳語。「求求你。」

  邁斯沒動,似乎沒聽見,玫娣拋開所有的謹慎,走過去倚偎著他,宛如用溫暖驅走他身上的寒意,邁斯嚇了一跳,開始推開她,但是她的臂膀環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胸膛。

  「求求你。」她迫切地重複一句。

  她鬆了一口氣,感覺他的手擁住她的肩,邁斯靜止半響,然後某個東西似乎在他體內迸開。他擁她入懷,臉埋入她發間。一陣顫抖撼動他的身體,他的手指掐進她柔軟的身體,不自覺地留下瘀青,玫娣柔順地倚著他,任他為所欲為。

  邁斯飢渴的尋索她的唇,粗暴的親吻,他的呼吸炙熱,臂膀幾乎弄痛她,他似乎想用熱吻抽出她的靈魂。隔著衣服,她可以感覺到他身體的反應,他即將當場佔有她,並貼在她唇邊呻吟。

  突然間狂野的興奮湧入她體內,她不在乎發生什麼事,只要他不放開她。

  邁斯使盡非凡的力氣才放開她,察覺自已若不控制住激情,真會像發情的動物一樣把她拉到地板上,他憎惡自己的欠缺自制,將下巴抵在她頭頂上。

  玫娣靜靜地聆聽他呼吸聲良久;一開始是快速不平穩,然後漸漸平緩、規律。

  「自從發現她的那天起。你沒回來過,對嗎?」她問。

  他搖頭以對。

  「你為什麼不拆掉這裡?」

  「那無法改變什麼。」

  「會的。這樣是不斷地提醒--」

  「我仍然會記得。」他說。

  他的語氣警告她別爭辯,玫娣暫時放下這場戰爭,但是在心底向自己保證,即使得靠自己一磚一磚地拆,也要把這房子拆毀。

  「你真頑固。」

  「是的,我仍希望你不會這樣。」邁斯終於放開她。「你若敢違抗我就太不聰明了,姑娘,我不是容易原諒人的類型。」

  他們並肩騎馬回來,但是他們之間彷彿相隔數哩遠,邁斯極其冷漠遙遠,幾乎不回應,唯有在必要時才看她。即使扶她下馬,他也是十分的冷淡,進門時更是不碰她一下。

  晚餐時,邁斯根本不看她;安靜沉悶,不和人交談。只是機械化的用餐,魏家的人習慣邁斯陰沉的情緒,講話用詞很小心,不想引起他注意,艾妮和玫娣對看一眼,前者以眼神詢問她,後者則神情困擾。

  老婦人歎了一口氣,希望知道如何幫助媳婦,有時候邁斯會欺凌弱小,不肯寬恕。她只能希望這場風暴快過去,耐心點,她想告訴玫娣,你所做的多過你知道的。

  玫娣生氣丈夫的故意無禮,決定以後再也不容忍他的脾氣,要吵就吵,畢竟她沒做錯事,他這樣發脾氣並不公平!

  邁斯似乎察覺她的決心,終於看她一眼,輕蔑地笑了笑,丟下餐巾,不發一言的起身離去。

  其他人鬆了一口氣,柏納轉向她。

  「你今天一定去了廢墟。」

  傑士搶著說話。「你真聰明,柏納叔叔,我就猜不到。」

  「無禮的小鬼。」柏納咕噥。

  傑士本來想反駁,但是菲力的手肘用力撞他一下。

  柏納再次轉向玫娣。「我早該告訴你邁斯會作何反應。」

  「我不需要你關於我丈夫的建議。」玫娣唐突地走開。

  傑士咧著嘴笑,菲力則轉向艾妮。

  「奶奶,爸爸為什麼氣玫娣?」

  艾妮笑了。「菲力,新婚夫婦有很多困難,他們得調適許多改變。而且……邁斯不喜歡玫娣令他產生的感覺。」

  「我絕不結婚,」傑士尖酸地說。「結婚有什麼好?」

  「每個男人都需要幫手。」艾妮回答。「有一天你會明白,欠缺愛對男人的生活並不好。」

  柏納一臉狐疑。「邁斯當然不愛那個女孩,母親。」

  「那他為什麼如此生氣呢?」艾妮指出,很高興他答不出來。

  玫娣發現邁斯在書房喝酒,他佯裝沒看見她,逕自倒了第二杯。

  「你企圖處罰我,」玫娣自制地說。「不只是我今天做的事,對嗎?究竟有什麼不對勁?」

  「讓我說清楚,我做任何事、發任何脾氣,別人都管不著,更不能質問我。」

  「珂琳做的事已經是過去的歷史,而我--」

  「不要說了。」邁斯激動地打岔。「別再提她的名字,否則--」

  他住口不語,轉身望向窗外。

  「我不瞭解你。」玫娣說道。「你不講理,令人迷惑……究竟怎麼了?」她知道他不會回答,轉身走開了。

  不幸的是玫娣在走廊碰到柏納,他左顧右盼,確定沒人偷聽,才以極冰冷的口氣對她說:

  「我只說一次,玫娣,為了你也為了邁斯,除去你對珂琳的好奇,那很危險,你明白嗎?拋開過去--否則我個人會親自製止你的干預。」

  她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柏納首度露出憎惡的表情,轉身走向客房。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1:10

第十一章

  就寢的時間過了很久,玫娣終於聽見邁斯上樓的聲音,他喝了多少酒?她心跳加速的納悶他會不會來她房間,過去一小時內,她一直在練習道歉的話,心情沉重得根本睡不著。

  她坐起身,撫平睡衣,瞥向虛掩的門,等待……可是腳步聲走過去,邁斯過門不入,顯然打算獨眠,而她還以為過了昨夜,他們自此都會同床共枕。

  她鼓起勇氣,穿過更衣室,來到相連的另一扇門,伸手推開。

  邁斯瞪著她,停下脫襯衫的動作。

  「我本來希望你會來我房間。」

  「今晚不行。」

  「因為你在生氣?」

  「我沒生氣。」他面無表情,她只能相信。

  「邁斯……」玫娣茫然不解。「幫我明白。」

  她羞紅臉的哀求。「你要我怎麼做?我要如何彌補?」

  「回你房間去。」他脫下襯衫。「我只是累了,今晚別再問問題,玫娣。」

  「讓我留在這裡。」

  「不。」

  她的臉脹得通紅。

  「我只想睡在你旁邊,我知道你不想……親密,我……」當她望著他,不禁納悶他怎會如此冷漠,任由她魯莽地剖析心中的感受。

  「除非要做愛,否則我不和女人同床。」他冷漠的回答。「我們分房是有理由的,我珍惜隱私權,和你結婚也不能改變這一點。」

  玫娣突然好生氣。

  「你怎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她眼中冒火。「我在你生活中該有某種地位,當我努力當個好妻子,你沒權利對我如此無情!而且當你情緒一來,我也不想被關在我房裡!」

  「如果你不離開,」邁斯平板地說。「那就我走。」

  見她不動,他更無情地說下去。「你太高估你的魅力了,親愛的,你真那麼難以明白我不要你嗎?」

  她的瞼由紅轉白,先是驚愕,其後是傷痛和困窘,她別開臉,一種無法忍受的疼痛湧出來。

  「不……當然不,」她聽見自己說道。「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邁斯預期會鬆了一口氣,看著她走向相連的門,但是她每走一步,他內心的冰冷和虛空就擴大,他知道這樣最好,否則終究會傷害她。

  一秒過去……兩秒……三秒……然後他突然痛得無法呼吸,無法忍受目睹她走開,更輕視自己說謊,傷害她。

  「玫娣。」

  她加快腳步,急著逃開。邁斯試著讓她走,但在最後一刻,三大步便跨過他們之間的距離,砰然關上房門,伸手擋住她,玫娣在淚光中用雙手抓住門鈕,狂亂的轉動,她不能讓他看見自己在哭--她會因此而恨自己一輩子。

  「我正要離開,」她沙啞地說。「這是你要的,別再折磨我了!」

  邁斯痛苦的呻吟,令她轉身,拉她靠向自己的胸膛,不在意她揮舞的拳頭。

  「玫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想要你,別哭……別哭。」

  她的拳頭貼在他胸前,還是繼續哭,哽咽地詛咒他,他的雙臂環住她,感覺到自己的防衛永遠崩落,而這正是他極力避免的事,他吻著她濕濕的臉頰,保護的摟住她顫抖的身體。

  「原諒我。」他努力想使她不哭了。明知道是自己造成她流淚的原因,更令他痛心。

  「你喜歡傷害人。」她啜泣,雙手環住他的背。

  「不,」他貼在她發問呢喃。「不是的。」

  「如果你想要一個人,為什麼要娶我呢?」

  「因為……我……」邁斯努力想解釋,又說不出來。「該死!」

  他只知道某種可怕而陌生的感覺籠住他,以致他從第一次見到她,便一直努力逃避、抗拒,如今他剛剛輸了這場戰爭,他願意做任何事,只求別再傷害她,無論他得為此付出什麼代價。

  「我要你,」他沙啞地說。「永永遠遠。」

  她的沉默使他明白單單說這些話並不夠,她在等他說下去,邁斯努力地嘗試告訴她關於他行為的理由,但是對一個不曾自我分析的男人而言,這份工作相當艱難。

  「只是我不習慣--」他簡直詞窮。「--和女人--或任何人--太親近,而且我覺得……我發現……」

  他詛咒的住口不語,一把抱起她,放在床上。

  玫娣試著翻身滾開,幾分鐘前他傷人的話語仍然留下鮮明的痛苦,她不想在感覺很脆弱的時候和他做愛,他溫柔地制止她,唇湊近她,玫娣試著逃開,但是他的頭跟著轉動,以高超的技巧分開她的唇。

  邁斯抬起頭,玫娣仰望著他,雙唇顫抖的看著他臉上原始的神情,他放開她的手腕,俯視她的身軀,眼神飢渴,但是定住不動,給她機會拒絕。

  玫娣的眼睛再次濕潤起來,但是這次理由不一樣,她瞭解到邁斯有多需要她的寬恕,他隨時在和他的感情對抗,連對自己都不敢承認,這才是他今天下午冷冰冰的原因,玫娣直視他的眼睛,伸手壓下他的頭。

  「玫娣。」

  他飢渴地吻住她,熱血在他血管中沸騰,使他十分興奮,他脫去她的睡衣,雙唇從她的肩膀尋索到胸前。她不住的蠕動,在他的愛撫和逗惹之下燃燒。

  他離開片刻脫下長褲,她立即感到空虛,彷彿自己的另一半被撕開了,她盲目地伸手,在他摟住她時發出呻吟,她的臉轉向他頸側,親吻那平滑的古銅色肌膚,熱愛他的滋味。

  邁斯的唇覆在她胸前,喚醒那柔軟的峰尖變成玫瑰色的蓓蕾,他陶醉在她甜蜜的呼喊當中,移向另一邊的胸房,他從來不曾如此渴望完全擁有一個女人:擁有她的思想、她每一個呼吸和聲音,他會令她忘卻一切,只剩他給她的歡愉。

  他吻著她的頸背,雙手在她的背和臀游移。

  「有一天,」他低語。「我要吻遍你每一寸身體。」

  玫娣閉上眼睛,無助地在他的撫摸下呻吟,他的雙手撫遍她全身,挑動每一根神經……然後他的臂膀抬起她的下半身,玫娣心跳加速地感覺到他貼在她背後。

  「邁斯,我,我--」

  「沒關係的,」他粗嗄地說。「我不會傷害你。」

  她緊張地潤潤唇,當他侵入她歡迎的深處時,她的思緒飛散,全身顫抖,整個世界狂野的翻覆了,邁斯在本能的驅策之下,不停地逗惹她,那折磨似乎持續了數小時,邁斯把她帶近高潮,又一再地壓抑保留,知道如何拉緊她每一根神經。

  她言語支離破碎地哀求他,忘卻一切,只察覺他那堅硬的身軀,那逼近無法忍受的高點的感受,直到狂喜征服了她,全身不住地痙攣顫抖,世界退開消失了,只剩他們單獨兩個人,邁斯終於容許自己追隨在後,在強烈的釋放下喘氣。

  當玫娣終於移動的時候,她的手指插入他汗濕的頭髮裡,感覺他的唇滑下她的臉頰,來到下巴,她轉臉,慵懶地迎向他,那一刻邁斯似乎鬆懈下來,伸展身體,一手搭在她腰間。

  午夜過後,玫娣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望向窗戶,想到她以前熟悉的生活全都消失了,她實在難以想像不過幾個月之前,她連魏邁斯的名字都沒聽過,如今卻成了他的妻子,他完全改變了她的生活。

  她的目光移向他的臉,在睡夢中,邁斯的臉有一絲醒著時所沒有的溫柔,他看起來近乎純真,所有的皺紋、傲慢和瞇起眼睛的目光全在睡眠中緩和下來。

  「又寫信給玫玲?」邁斯詢問,來到小桌旁。

  「這比我預期的更困難。」她咕噥,又揉掉一張羊皮紙。

  邁斯微笑地打量眼前這一幕,幾天前寫字桌和小椅子神秘地從她的房間移來這裡,而這不過是另一個正在進行的女性侵略。

  他慧黠的心想,幸好自己的房間不算小。以目前的速度,不必太久,玫娣的東西便會佔據每一寸可用的空間。

  他向來喜歡環境寬大不擁擠,但是每一天他都發現新的物品散放在他的衣櫃、櫥子和矮桌上,有香水瓶、粉盒、扇子、手套、頭花裝飾、髮夾、梳子、絲襪、襪帶、蕾絲等等。

  習俗上丈夫和妻子是分房而眠--這個習俗玫娣似乎一無所知,每當夜裡邁斯回房時,便發現她在床上等他,顯然沒有人告知她妻子應該留在自己的床上,給予丈夫選擇造訪的自由,邁斯並不是對這種狀況不高興,只是……不一樣。

  他本來可以抱怨這樣缺乏隱私,但是為了某些原因,這並未激怒他,或許是因為過去十年來他已經享有太多的隱私了,而且玫娣近在咫尺更有絕對的益處,他可以毫不限制地觀看她沐浴,梳理頭髮、更衣……寬衣,一個男人很少有這樣的特權,妻子和情婦通常不同意這般的親密。

  他的注意力轉向手邊的事,雙手搭在椅背,傾身在桌子上方,讀著她的信。

  「媽媽和玫玲都沒回我的信,」玫娣悶悶不樂地說。「或許是蓋伯不肯讓媽媽回信,或許他甚至不肯把信給她……可是我還以為玫玲會有回音!」

  邁斯吻她頸項。

  「給她們點時間吧!」他呢喃。「婚禮過後還不到一個月,而且你又嫁給紐奧良最聲名狼藉的無賴。」

  「你真是太謙虛了,先生。」她嘻笑。「你是無人可比的無賴。」

  他咧著嘴笑,使她的椅子向後仰,她驚叫一聲笑了,雙手抓緊他的臂膀。

  「邁斯!」

  「放鬆,甜心……我不會讓你摔倒的,放心。」

  「邁斯,讓我起來!」

  椅子徐徐地恢復正常,她跳下來,戒備地退開,不信任他臉上的笑。

  他逼近,伸手揉掉她的信。

  玫娣目瞪口呆。「你為什麼揉掉我的信?」

  「因為我不喜歡,」他毫無悔意。「我不要你哀哀向她們祈求諒解。」

  她怒目瞪著他。「我高興怎麼寫是我的事!」

  「然後讓你那無情的繼父嘲笑你?」他斷然地搖搖頭。「你現在是魏家的人,我不容你--」

  看見她的怒火,他住口不語,別開目光,當他再直視她時,已經面無表情。

  「玫娣,」他平靜地說。「現在寫了滿山的懺悔信也沒有用,從我對他們的瞭解,你的家人會抓住機會,利用你的軟弱來對抗你,如我所說的,給他們時間吧!」

  「你禁止我寫信給他們嗎?」她語氣不穩。

  沉默良久,當他回答時,語氣似乎很冷漠。

  「小東西,我不禁止你做任何該死的事。」

  她清清喉嚨。

  「我--我想試著讓他們瞭解。」她怕他又會生氣,或是用那種令她冷到骨子裡的眼神看她,但邁斯只是冷漠地聳聳肩。

  「那就隨你吧!」他看著她臉上情緒變換,頑固、好奇、懊悔。「你計劃現在立刻再寫信嗎?」

  「不……不,我想以後再寫。」

  「很好,我希望你陪我進城,今天早上有個重要的訪客剛抵達,我想聽聽他發表的演說。」

  「訪客?是誰?哦,我喜歡出門,我還不曾離開莊園一步。」

  「我知道。」

  「但是還得一周之後,我才能出現在公共場合,艾妮不喜歡--」

  「我們會在馬車裡面。」邁斯打岔,覺得她的興奮很有趣。「反正到時候遊行的人潮也太擁擠,他們全在歡迎柏亞倫的來訪。」

  「我們何時出門?現在嗎?哦,希望不會遲到!」

  邁斯搖搖頭,看著玫娣飛奔到衣櫥前,在抽屜裡翻找手套。

  廣場擠滿人潮,全是遠從數哩外趕來一睹柏亞倫的風采和演說,柏亞倫在西部巡迴演說,處處受到歡迎和招待,因為他說他看重西部的利益,只希望協助這些領地成長繁榮。

  在所有的歡迎慶典當中,魏家黑色鑲金馬車出現,立即引起眾人的注意,傳言魏邁斯的新婚妻子在場的消息立即散開來,突然有很多人擁向馬車,藉機探頭瞧一瞧,連邁斯也沒料到會有這麼多人對玫娣好奇。

  玫娣避開窗戶,留在陰影裡,但仍然聽得到人們對她的稱呼……魔鬼的新娘。

  她詫異地望向邁斯。「他們為什麼那樣稱呼我?」

  「我已經先警告過你了,」他說。「而你那頭火焰般的秀髮更是有如火上添油,小東西。」

  「他們為什麼對我如此感興趣?」她迷惑地問。「我又沒做什麼!」

  「那沒有差別。」

  幸好總督開始演說引開人們的注意,玫娣靠著椅背,開始享受街上的喧鬧聲,並希望自己是在外面。

  總督提高嗓門,意圖壓過週遭的吵雜,邁斯坐著聆聽,半小時過後,總督的演說還沒結束,邁斯咕噥。

  「廢話連篇!」不耐地敲打手指。

  玫娣偶爾聽到幾句。

  「讓我們別忘記,」總督說。「柏亞倫在戰爭中英勇擁護美國的獨立,隻身拯救同僚……」

  「聽起來總督似乎十分敬佩柏上校。」

  「他輕視柏亞倫。」邁斯咧嘴而笑。

  「那為什麼?」

  「甜心,政治家經常被迫向他們的敵人致敬。」

  「我不懂--」玫娣聽見群眾越來越喧鬧,她睜大眼睛。「怎麼了?」

  「一定是柏上校出現了,」邁斯說道。「謝天謝地,總督得結束演說了。」

  他打開車門。「我要站在外面聽。」

  「邁斯,我可--」

  「留在這裡。」

  她不平地看著他離開了,外面的群眾更加吵鬧,使她顧不了旁觀的人,逕自把頭探向窗外,外面太多人,馬車和馬匹--她什麼也看不見,但是聽見一個強而有力的聲音以法文、西班牙文和英文問候群眾,激起群眾大聲鼓掌、大叫、吹口哨。

  歡呼聲逐漸平息。玫娣終於可以清楚聽見柏上校的聲音。

  「一路西行我的所見所聞很多。」上校說。「有些我很高興,有些不太滿意,本地有許多豐富之處……但是國會總有人利用這些好處,沒有聽見地方的聲音,沒有滿足地方的需要……」

  玫娣著迷地拉長脖子聽講,婦女們責備她們的丈夫盯著紅髮女孩,年輕人細細地看著她,老婦人說長道短,老人們則希望他們能年輕個十幾、二十歲。

  幾尺外的邁斯開始察覺人們的騷動,當他看見他的妻子探出窗戶的身影,歎了一口氣,玫娣察覺丈夫的目光,一臉罪惡感,立即像烏龜縮頭似的縮回車裡。

  邁斯忍住笑,走過去拉開車門。

  「過來這裡。」他環住她的腰,抱她下車。「你別抱怨大家都在看你。」

  「親愛的朋友們,」柏上校繼續說。「你們已經知道美國人拒絕給你們市民權,反而提供你們空泛的承諾,說你們不適合自治,我說他們根本不瞭解你們!」

  群眾的喧騰迫使他停下來。

  「我的天,」邁斯低聲說。「他正徘徊在叛變的邊緣,他不會蠢得以為傑佛遜總統會無視於他煽動的言論。」

  「我什麼也看不到,」玫娣說道。「他長得怎樣?」

  「稍後你會見到他,」邁斯保證。「下周我們將參加邀他作貴賓的宴會。」

  他們繼續聽下去,直到邁斯認定玫娣太引人注意,人們開始對她公開的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該走了,」邁斯拉著妻子走向馬車。「否則再過幾分鐘,我又得被迫為你而決鬥。」

  一開始他對妻子吸引男人的魅力覺得很有趣,但是他驚訝地發現短短幾分鐘已經在考驗他的耐力了。

  玫娣迷惑地點點頭。「我做錯什麼事嗎?」

  邁斯懶得壓抑臉上的不悅。「沒有,沒什麼。」

  玫娣歎了一口氣,在他的協助之下坐上馬車,或許,再過個二十年,她會開始瞭解他變化多端的情緒。

  部分是為了自己的理由,部分是給總督一個人情,邁斯私下安排和西班牙駐紐奧良的公使尤凱瑟侯爵會面,希望對方能透露一些關於柏亞倫或是他同伴衛金森將軍的情報。

  凱瑟是個資深的外交家,絲毫不露聲色,即使過了半小時的唇槍舌劍,侯爵還是一點沒有透露衛金森是西班牙間諜的事,以及他知道柏亞倫是否涉及叛國的陰謀,但在邁斯心底,他確定對方知道許多。

  「近來你拒絕給柏上校簽證進入墨西哥,顯然你對他進入西班牙領地有所顧慮,你為什麼突然對他起疑?」

  「關於他的事我向來很謹慎。」凱瑟突然說。

  「不盡然,你一度准許他進入佛羅里達。」

  大使皮笑肉下笑。「魏先生,你的消息比柯總督靈通多了。」

  邁斯沉默地吸口雪茄,納悶尤凱瑟究竟知道多少,柏亞倫和衛金森對佛羅里達另懷鬼胎,嘗試佔有那塊領地,但是西班牙不會自動放棄。一旦西班牙失去佛羅里達,尤凱瑟絕對推卸不了責任,這一點必定令他警戒。

  「侯爵,」邁斯靜靜地說。「希望你不致被柏上校聲稱他嘗試顧及西班牙利益的說辭所欺騙。」

  他們對看一眼。

  「我們十分清楚,」凱瑟故意停頓了一下。「上校只顧及他自己的利益。」

  邁斯決定再試另外一招。

  「那你或許可以告訴我關於柏上校寫了一封介紹信,交給紐奧良邊境的西班牙指揮官卡瓦侯爵的事,你知道吧?」

  「我一無所知。」

  「聽說他送了好幾封信給可能同情他立場的人士。」邁斯眼睛盯著鞋尖。「包括卡瓦侯爵。」

  「如果卡瓦收到信,我一定會聽說的,日安。」

  凱瑟的語氣不容人再刺探下去,邁斯咬著雪茄,氣惱自己一無所獲,他很想知道信的內容,有些書面證據來證實柏亞倫的意圖。

  邁斯騎馬回家時天色逐漸變暗,他看見前方的路邊停了一輛馬車,一個車輪壞了,車伕則不見人影,邁斯停下來,掏出手槍以防萬一。

  「我能幫忙嗎?」他勒住坐騎問。

  一個年輕的法國女人露出臉來,看見他,微微一笑。

  「謝謝你,先生……我們的車伕很快會帶援手回來。」

  「別和他說話,莎莎。」車內另一個女性聲音責備。「你不知道他是誰嗎?」第二張臉出現在窗口。

  邁斯微微皺眉。知道以前見過她,只是想不起來。

  「你不認得我了?」她嘶聲說。「是的,我猜你認不得了,魏家的人記憶力真是不太好。」

  「安妮。」年輕的女子輕聲抗議。

  邁斯愕然發現她是林安妮。他們十九歲就認識了,甚至在認識珂琳之前,他還追求過她,偷吻過一、兩下。

  「林小姐,」邁斯想起艾妮提及安妮一直未嫁,現在看到她,他明白原因了,男人沒有勇氣--或動機--追求這麼一位古板嚴厲的小姐,可是她怎會變成這麼尖酸?

  安妮冷冷地說:「莎莎,這位是魏邁斯,謀殺他的妻子,你聽過那個家喻戶曉的故事,不是嗎?」

  女孩很尷尬。

  「五年前他也謀殺了我表弟,」安妮繼續說下去。「全然不顧他只是個孩子。」

  「如果你記得的話,我一直避免和他決鬥。」邁斯僵硬地說。

  她的表弟一直自認是劍術第一,千方百計要和邁斯決鬥,甚至當眾侮辱他,決鬥時又堅持要至死方休。

  邁斯望著安妮高傲而且充滿恨意的臉龐。

  「對不起,我從來不想和他決鬥。」

  「我很驚訝你還記得,他只是一長串名單中的一位,不是嗎,魏先生?」

  莎莎再也無法忍受。

  「我為我的小姑道歉,先生,今天太疲倦,以致--」

  「別替我找借口!」安妮啐道。「你快滾!」

  身為紳士,邁斯無法棄她們不顧。

  「允許我在附近等待,直到你們的車伕回來,否則萬一--」

  「你的存在才是我們的危險!」安妮打岔。「我寧願你立刻離開!」

  邁斯一鞠躬。

  「晚安,小姐們。」他策馬離開。

  安妮坐回馬車裡,過了一會兒,莎莎也坐了下來。

  「他走了嗎?」

  「沒有,他在路那端等候,」莎莎好奇地看著小姑。「安妮,我不曾見過你對任何人如此苛刻。」

  「那個人是兇手。」

  「你哥哥說過你表弟的事,魏先生一直避免決鬥,至於謀殺妻子,那件事一直沒證據,不是嗎?所以你如此恨他一定還有其他的理由。」

  安妮的眼眶突然盈滿淚水。

  「我年輕時傻得把心給了他,」她承認。「他令我相信他關心我,然後珂琳出現了,他把我甩在一邊,宛如……宛如我一文不值!」

  「可是安妮,那是年輕男人的天性。」莎莎說道。

  「你為什麼替他辯護?」

  莎莎聳聳肩。「他似乎是個紳士,而且他看起來浪漫而神秘。」

  邁斯直等到另一輛馬車抵達,載走兩位小姐之後,他才離開,剛剛的遭遇使他忍不住回想起年輕氣盛的日子,安妮的端莊古板對他是個挑戰,直到他認識珂琳--然後他對其他女人全無興趣,珂琳似乎用那對眼睛蠱惑了他,如今傑士和菲力也有相同的眼睛。

  珂琳的性情反覆無常,懷孕那痛苦的過程似乎勾起她對他的恨。她生雙胞胎時更是差點喪命,那之後她便一直嫌惡她的丈夫。

  邁斯為了挽救婚姻,低聲下氣地哀求她原諒。

  「我會努力忍受你的存在,」珂琳輕蔑地告訴他。「只要你保證絕對不碰我一下,你害我受了很多苦,我現在對你只剩下厭惡。」

  過了幾個月,他再次努力,她卻當面嗤笑他的愛,那是邁斯最後一次向女人求取任何東西……直到玫娣出現。

  想到玫娣勾起一絲往日的自我輕視,邁斯討厭自己的軟弱,而玫娣絕對成了他的弱點,她和珂琳一樣擁有傷害他的力量,只是這次力道更強,她已經破除他最堅強的屏障,使他強烈的渴望她。

  邁斯一進門,亞歷便迎了過來。「邁斯,我一直在等你,有件事我想--」

  「今天很累。」邁斯簡潔地說,脫下外套。

  「是的,但--」

  「我們明天再說。」

  「可是……我這個月……有幾項意外的呃……開銷。」

  「賭債,嗯?」邁斯走向樓梯,亞歷跟在後面。

  「我把帳目放在你桌上。」

  「或許你該找個比較不昂貴的方式來自娛。」

  「是的,」亞歷立即同意。「可是你能……」

  「我會處理。」邁斯繼續上樓。

  亞歷放鬆下來,他本以為會被數落一番。

  「不久之前,你會臭罵我一頓,罵我愚蠢。」

  「如果我認為會有效果,我現在不會客氣。」

  「我倒寧願認為是--某人--軟化了你的脾氣,大哥。」

  邁斯沒回答了,逕自上樓回房間,坐下來吁了一口氣,相連的門立即被推開,玫娣探進頭來。

  「你出去夠久了,先生。」

  真奇怪,單單她的聲音便足以化解他部分的陰鬱,她走過來,想親他一下,但他舉起雙手示意她停下。

  「小東西,等一等,我一身都是灰塵,」他徐徐一笑。「再者,先讓我看看你這一身衣服。」

  玫娣特地為他轉身,展示身上那套水藍色的禮服,同時扭頭朝他拋媚眼。

  「很好看。」

  「我正在決定穿哪一件去參加下星期的宴會。」她說。「這是我第一次以你妻子的身份公開出現,自然希望能夠不丟臉。」

  邁斯表情莫測高深,心中卻很困擾,玫娣不可能有心理準備,面對那些尖刻的問題、好奇,以及微妙的惡意,他早已經習慣了,但是對涉世未深、又備受保護的她而言,會是個痛苦的經驗。

  「你該有心理準備,玫娣,」他靜靜地說。「昨天的狀況不比宴會,我的墮落眾所周知,而且這裡大家的記憶力都很好,他們認為你嫁的是魔鬼的化身。」

  玫娣深思地瞅著他,然後走過去,摸摸他的臉。

  「可是我已經知道你是個魔鬼。」

  邁斯不情願地笑了。

  「你的禮服。」他呢喃,把她拉到大腿上,情不自禁地摩挲她的喉間。

  玫娣環住他的脖子。「你今晚為何皺眉?和西班牙公使談得不愉快嗎?」

  「一部分,」邁斯低頭檢視她的領口,溫暖的呼吸令她顫抖。「我不喜歡我的妻子在別的男人面前露這麼多。」

  他用指尖測量領口外的肌膚。

  「哦,但這是一件端莊的禮服,其他婦女穿得更大膽。」

  「或許,可是她們不是我太太。」他回答。

  玫娣呵呵笑。「你認為其他男人會盯著我看?」

  「這是多問,親愛的。」她捶他的胸膛,使他咧著嘴笑。「是的,天殺的,他們會盯著你看。」

  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十分嚴肅地看著她。

  「如果有一對眼睛敢在你身上逗留太久,我會拿他的臉擦地板。」

  「那就讓我來除去你所有的懷疑。」

  他把她的裙擺拉到腰間,身體壓在她上方,他大膽的攻擊使得玫娣開始格格笑,當他的唇在她上身游移時,她愉快地掙扎著。

  「邁斯……我……我的禮服--」

  「你還有其他的。」

  「是的……可是……」

  當他的牙齒含住她絲緞下的乳尖時,玫娣屏息地住口不語,然後他再次吻住她的唇,舌尖探進她溫暖甜蜜的內側,她的抗拒立即不翼而飛,玫娣宛如著火般的抓住他結實的背部,隔在中間的布料令她覺得好挫折。

  「邁斯……我要你。」

  「你還沒預備好,吾愛。」他低語。

  「我已經預備好了……」她徒勞無功地試著拉下他。

  「哦,是的……」她迎向他的唇。

  強烈的慾望令邁斯顫抖不已,笨拙地摸索鈕扣,玫娣深受鼓勵,拱身抱住他的身體。許久許久,室內沒有一絲聲音,只有絲緞的窸窣聲。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1:26

第十二章

  邁斯和亞歷在書房喝酒,艾妮和玫娣則在樓上忙碌。

  「女人,」亞歷喃喃抱怨。「和她永無止境的梳妝打扮。」

  邁斯微微一笑。「你為什麼如此急著準時到達?我相信一定不是想看柏亞倫一眼。」

  「你不會知道的。」

  「我還以為你的品味更精緻一些?」

  亞歷微微脹紅了臉,明白邁斯指的是鎮上年輕人攜帶混血兒情婦出席的宴會。亞歷經常去參加,事實上今晚柏納便是選擇這樣的宴會。

  艾妮發現柏納不陪家人時相當生氣,但是她連句責備的話都沒有。事實上柏納的行為並不太令人驚訝。他的個性向來是藉著不出席來引人注意。

  邁斯知道柏納還有另外一個不出席的理由,他仍對昨天發生的爭吵不愉快,那是罕見的狀況--柏納決定監督莊園的工作,但是邁斯回來之後卻發現家裡起了一場騷動,柏納命人鞭打黑人領班。邁斯瞭解狀況,看過領班背上的二十條鞭痕後,勃然大怒地找柏納理論。

  「天殺的!」他抓住柏納的衣襟。「我真該叫人鞭打你!」

  柏納大吃一驚的防衛自己。

  「什麼……放開我!這是做什麼?領班嗎?該死,邁斯,我別無選擇!他違抗直接的命令,我還能怎麼辦--」

  「你叫他鞭打一位工作不力的工人的命令?」邁斯低吼,粗魯地放開他。「那個工人上星期一直生病發燒。」

  柏納有些不自在。

  「邁斯,我的脾氣一時失控。不過已經過去了,我們把這件事忘了,未來我會努力不--」

  「過去?」玫娣的聲音自門口傳過來。

  她剛從領班的木屋回來,盡力協助醫生照料工頭流血的背,她走進前廳,以嫌惡忿怒的目光盯著柏納。

  「我真希望就這樣過去!可是那個可憐人痛得呻吟,他太太歇斯底里,全因為你發了點脾氣,我真不懂--」

  「你要容許她教訓我嗎,邁斯?」柏納質問。

  「顯然需要有人說!」玫娣反駁,還想再說下去,但是邁斯厲聲打岔。

  「你已經發表過了,小東西,現在我想私下和我弟弟談一談。」

  「可是--」

  「玫娣。」他警告。

  玫娣雙眉深鎖,不情願地走開了。

  「她顯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柏納咕噥。「我剛要解釋,我只是嘗試讓工作更有效率地完成,你向來說我在莊園負的責任不夠多,當我做事時,你--」

  「你不必負責了。」邁斯冷淡地說。「我寧願讓田里的農作物全爛掉,也不肯把我的工人交給你管理。」

  回想起這一幕,邁斯認定他們兄弟要過一陣子才能自在地相處。如果柏納能像亞歷一樣的心軟就好了。亞歷不會蓄意傷害任何生物,但是柏納似乎對別人的痛苦無動於衷。

  邁斯再為亞歷倒杯酒。

  「亞歷,你未婚,整個晚上都會有媽媽和伴護人領著她們的女兒在你面前遊行,通常你都無法忍耐這樣的夜晚。」

  「呃,」亞歷說。「我可以忍耐一個晚上。」

  邁斯咧著嘴笑,知道有一個少女已經吸住他小弟的注意力。

  「她是誰?」他問。

  亞歷溫馴的笑了。

  「柯莉娜。」

  「傑克的小妹?」邁斯驚訝地問。「嗯,幸好你沒挑個比姓柯的更糟的!」

  「天哪,我甚至還沒和她跳過舞!只因你一頭栽進婚姻裡,並不意味著我也想結婚!」

  邁斯微微一笑。

  「我沒提婚姻。」

  亞歷一時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幸好兩個女人救了他。

  「□,她們準備好了。」他匆匆說道,放下手中的杯子。

  邁斯走到門口,他一眼便看見玫娣,知道自己這輩子絕不會忘記眼前這一幕的模樣。

  玫娣微微一笑,對邁斯那專注的眼神深感滿足。她不希望在別的女人面前黯然失色,特別挑了一件金色絲緞的禮服,簡單大方的樣式襯托出她的身材,領口很低,邊緣綴著珍珠,泡泡袖,袖口以金線作裝飾,諾娜幫她把頭髮盤在頭頂,只留下幾綹紅色發鬈垂在頸肩。

  當邁斯走向她,玫娣情不自禁地讚美他雪白的襯衫襯著古銅色的皮膚,黑色外套和長褲都十分合身。玫娣有一絲嫉妒地瞭解到,她丈夫絕對能吸引其他女人的注意力。

  邁斯低頭吻她頸側。

  「今晚你無與倫比,魏夫人。」

  她微笑以對,任由他把她拉到一邊。

  「這個,」他呢喃,掏出一隻黑色天鵝絨皮袋,遞給她。「慶祝我們第一次的宴會。」

  「謝謝你,先生。」

  玫娣小心地掏出東西,睜大眼睛看著那隻手鏈,那些鑽石大得似乎不可能是真的,她不曾接受過如此貴重的禮物。

  「你不喜歡嗎?」她的沉默使邁斯皺著眉問。

  「我……我……」玫娣不自覺地抓緊手鏈。「哦,這真是最最美麗……但我不能戴……萬一丟了呢?萬一--」

  「那我就再買一串。」他眼中的笑意盎然,接過她手中的鑽石手鏈,扣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哦,讓我看看!」艾妮驚呼地走過來瞧,然後對著兒子笑了。

  「很精緻,兒子,是上好的鑽石。」

  「很高興你贊同,母親。」

  艾妮環住玫娣的肩膀。

  「你可以以此開始收藏,姑娘。」

  玫娣驚奇地看著手上的鑽石。

  「搭配這件禮服合適嗎?」

  艾妮堅決地回答。「鑽石永遠都合適。」

  玫娣迎視丈夫的目光,踮起腳,雙手環住他脖子。

  「謝謝你。」她低語。「你對我真好,邁斯。」

  她雙唇微分,迎接他的吻,那一刻,這對璧人似乎忘卻其他人的存在,直到亞歷大聲地清喉嚨,才驚醒他們,已經是該出門赴宴的時候了。

  宴會是在河邊的一座大莊園舉行,那寬敞的宅邸令人印象深刻,室內的佈置更是豪華。

  魏家一行人走進宴會廳時,人們不時竊竊私語,向他們投以注目禮,玫娣緊張地抓緊丈夫的手臂。她提醒自己沒什麼好怕的,強自裝出笑容,突然間,大廳對面一個矮小的男人的目光引起她的注意,他定定地盯著她,使她忍不住羞紅臉。

  「看來,」她聽見邁斯懶懶地說。「你引起柏上校的注意。」

  「那是他?」玫娣低語。「柏亞倫?不可能!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邁斯含笑地說。

  「他會高一些。」她脫口而出,他低聲一笑。

  遠處柏上校轉向他同伴呢喃些什麼。

  「現在,」邁斯低聲說。「他在問你是誰,而他如果太注意你,吾愛,他得面對一場決鬥,讓我們希望他的助理會警告他,我可是一位神射手。」

  玫娣臉色發白。

  「我們別談決鬥。」她倉促的說。

  邁斯正要回答,紐奧良市長約翰突然出現在他旁邊,通知他們,柏先生想見見他們。

  「我們深感榮幸。」邁斯溫和地說,隨著市長過去。

  柏上校一副紈褲子弟的打扮,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年輕,笑容自信,眼神中充滿精力。他以一種男人喜歡並尊敬女性的方式對她微笑,散發出真誠的欣賞。

  雖然以柏上校的身材在邁斯高大的身材下,應該顯得矮小,但是他自然地散發出獨特的魅力。他誇張地親吻艾妮和玫娣的手,然後抬頭看著邁斯。

  「魏先生,」柏上校說。「有兩位美女作陪,一定令你深感自傲。」

  「的確,」邁斯流暢地回答。「我深知我很幸運。」

  亞倫眼睛晶亮地打量玫娣。

  「我常聽說克裡歐之花的美與魅力,可是我本來以為那是誇大之詞,剛剛才發現事實上是保守的說詞。」

  玫娣情不自禁地微笑,無論政治立場如何,這個男人倒是相當迷人。

  「你真會說話,先生。」

  柏亞倫深感興趣地看著玫娣,令邁斯氣得毛髮倒豎,相當費力的維持溫和的態度開口。

  「你覺得紐奧良的氣候如何,上校?」

  這個雙關語令上校呵呵地笑。

  「很怡人,魏先生。一路的行程都很順利。」

  「我聽說了。」

  「我似乎聽說你擁有一隊船舶,先生,這對你這樣背景的人是很少見的,不是嗎?克裡歐人不是向來有個規矩,把經商當成是低賤的事?」

  「是有這樣的規矩,不過我向來不服從規矩。」

  「我也聽說了。」上校深思地看著邁斯。「我認識不少本地紳士,先生,他們大多屬於墨西哥協會,我可以問問你是否恰巧也是會員嗎?」

  墨西哥協會是由希望解放墨西哥的著名人士所組成,屬於該組織的成員當然會同情柏上校的立場。

  「不,我不是。」邁斯禮貌地說。「我覺得屬於任何形式的組織無疑會導致……不想要的責任。」

  「有趣。」上校評論。「希望改天多聊聊。」

  「這可以安排。」邁斯禮貌地回答。

  其他等待被介紹的賓客吸走他的注意,玫娣隨著邁斯走開後,放鬆地吁口氣。

  「很高興已經結束了。」

  「你對他印象不佳?」

  她皺皺鼻子。「他自認為令女人無法抗拒。」

  「顯然她們如此認為。」邁斯語氣有些冷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亞歷愉快地走來,對玫娣頑皮的一笑。

  「我可人的嫂嫂,我謙卑地請求你賞臉和我共舞,因為其他女人都不願意。」

  他眼神熱切,玫娣忍不住對他微笑,即使她自覺的搖頭婉拒。

  「我不太會跳舞,亞歷,經驗不多,所以你應該--」

  「我會引導你。」他懇求地說。「這真的不難,我的技巧可以彌補你缺少的經驗。」他語氣甜蜜。

  玫娣看著那些跳舞的人雙雙對對,姿態優雅流暢,是她做不到的,人們一定會注意到她的僵硬,嘲笑她的笨拙。

  「我不行--」她開口想推拒,但是邁斯打岔。

  「你何不試試看,姑娘?」

  「我想不--」

  「我把她交給你。」邁斯告訴亞歷。「這裡有幾位紳士我想找他們聊一下。」

  他表情警告。「別拋下玫娣一個人沒人照顧,懂嗎?」

  「是的。」亞歷盡職的同意。

  玫娣目送丈夫離去,可憐兮兮地看著亞歷。

  「看來我只得和你共舞。」

  她的小叔咧嘴笑了。

  「邁斯真是傲慢,對嗎?」

  玫娣扮個鬼臉。

  「或許等他老了會軟化一點。」

  亞歷搖搖頭。「我怕他太像爸爸,他越老越令人受不了。」

  他引導她來到舞池邊緣。「有沒有看到那個穿綠色禮服的女孩?黑頭髮。」

  「沒有,我沒--」

  「她很高,發上繫著黃色緞帶,和她共舞的金髮男子是她表哥,看見了嗎?那個是柯莉娜,我想跳到她那邊,記得你得表現出很愉快的樣子。」

  玫娣微笑地把手交給他,那是一首慢板的華爾滋,經過開始的調適,她的腳逐漸適應擺動的動作,真的開始享受跳舞。

  「你比我想像的熟練嘛。」亞歷引導她轉圈。

  「莉娜看見我們了嗎?」

  「還沒。」

  「你要追求她嗎,亞歷?」

  「追求她?不,我……」亞歷皺眉。「她同時擁有美貌和財富,這樣的組合吸引了一大群追求者,如果我再表示要追求她,可能得面對一大堆決鬥。」

  「她似乎值得冒險。」

  「哦,是的。」亞歷歎口氣。

  玫娣的腳慢了下來,強迫亞歷停住。「你知道哪位是她的伴護嗎?」

  「知道,可是--」

  「那就去找她聊,只要你好好討好伴護人,戰爭就贏了一半。」她輕輕推他一下。「去吧!」

  「可是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

  「艾妮就在那邊,我可以去找她,現在你快去結交莉娜的伴護人。」

  亞歷勉強地離開,玫娣則走向艾妮,但是半途有一位年輕人擋住她的去路,吞吞吐吐地邀請她跳舞,玫娣和藹地拒絕了,繼續走向艾妮。

  一路上都有其他人的視線投向她,甚至有一小群年輕人乾脆停下交談,盯著她每個腳步,玫娣變得十分自覺,當她走到艾妮身邊時,臉頰已經暈紅了。

  「貝拉--米爾娜。」玫娣半有趣半煩惱。「你玩得還愉快吧?」

  「當然!」艾妮實際地回答。「而你也很成功,親愛的,柯立倫那個狡猾的老先生還說你是大美人!」

  玫娣自覺地笑了。「這麼誇張令我受寵若驚,貝拉--米爾娜。」

  「才不誇張!」艾妮推推她身邊的老婦人。「告訴她,梅恩,告訴她!」

  艾妮的表姊梅恩對玫娣笑了笑。

  「我記得你母親年輕時也是一樣的轟動,當她進門時,大家都盯著她。」

  「可是我已經結婚了。」玫娣反對。「我不要這麼惹人注意。」

  「這些年輕人天性就是仰慕可人的女性,姑娘,他們好羨慕邁斯挑選你這位新娘!」

  「是我的幸運,」玫娣說。「我丈夫仁慈又慷慨。」

  梅恩狐疑地看著她,然後傾身神秘地說:「我相信他是的,親愛的,但是記住我的話。一旦你為他生兒育女,他會更加慷慨。向來如此。」

  玫娣不自在地笑。「我明白,夫人。」

  梅恩繼續說下去:「身為魏太太,你可以替所有的克裡歐婦女立下典範,千萬別像那些美國女人!」

  她咋咋舌頭。「她們真無恥,沒人陪就四處亂跑,隨意打擾她們的丈夫。克裡歐的婦女應該緊緊抓住舊有的價值。但是除非你生兒育女,否則就沒有權威。」

  「是的。」艾妮欣然同意。

  玫娣嚴肅地點點頭,內心只想笑,和邁斯結婚很難使她過著典型的生活。

  「我會努力懷孕的,夫人!」

  「好孩子。」梅恩回答,很滿意自己的建議被接納。

  她們繼續閒聊下去,不一會兒,玫娣發現丈夫來到身邊。邁斯靜靜地和母親及梅恩打過招呼,便伸手拉玫娣起身。

  「對不起……我想和太太跳支舞。」他告訴艾妮。

  玫娣蹙眉。「邁斯,不要。」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舞技生疏,等以後再雇一位舞蹈老師協助她再說。

  邁斯傲慢地拉拉她。「來吧!別和我爭論。」

  「可是我……得保護你的腳趾頭。不,我不要跳。」

  「以你的體型還不足以造成任何致命的傷害。」

  「呃,既然你這麼頑固……」玫娣跟著他走。

  「你和亞歷跳得不錯。」邁斯將她拉近,握住她的右手。

  「你注意到了?」

  「我注意到你的一切,小東西。」

  她還來不及回答,邁斯已經擁著她起舞,每次她的腳一踏錯,或是遲疑了一下,邁斯便立即調整過來,他的手堅定地扶著她的背,施壓引導她的方向,他們的移動流暢輕快,彷彿像在飛一樣。

  她驚訝而愉快地笑了。

  「我不知道你跳得這麼好。」

  他微笑。「我有很多成就還有待你發掘。」

  「是的,但是……」

  玫娣抬頭看他,本來要揶揄的話語不翼而飛,她匆匆垂下目光,希望他沒看出她眼中充滿強烈的愛,她無法確定他已準備接受她的愛,又怕會因此被他輕視,因此她覺得必須隱藏到時機合適再表白,可是,這實在好難!她必須忍耐等待。

  一分心,玫娣的腳步蹣跚,邁斯抓緊她的手,巧妙地遮掩她的錯誤,多踏一步才拉回原來的音樂節奏。

  「對不起。」她呢喃,努力重拾剛才的自在,可是現在一分心,思緒散得像螢火蟲一般,她腳步又踏錯,玫娣羞紅了臉,自己實在太笨拙了。

  「我想我累了,否則就是因為別人在看--」

  「沒關係。」邁斯打岔,納悶是什麼造成她的不安。

  他拉她來到落地窗邊,外面的花園黑漆漆的,年輕的未婚男女常常渴望溜出去偷吻幾下,但是少有機會,玫娣看著丈夫的臉,情不自禁地心跳加快。

  邁斯謹慎地四下打量,技巧的拉她閃出門外,玫娣低聲地笑,穿過樹叢,剎那間,覺得邪惡,而且有股奇特的自由和輕佻,彷彿私會秘密情人。

  「幸好我是個已婚婦人,」她格格笑,邁斯停住腳步將她拉近。她的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我相信你會使大多數警覺的伴護人感到挫折,魏先生。」

  他笑了。「今晚你沒有伴護人,夫人。」

  「如果今晚是我們第一次相遇,而我……如果我是葛堤恩的妻子呢?」

  玫娣抬頭看他時,星光照在她臉上,想到自己在另一個男人身邊,無法認識邁斯的念頭,幾乎很嚇人,她古怪的情緒在一剎那間變了,更緊地抓住他。

  「我輕易地就可能成為他的人,而不認識你。萬一我沒逃走,或是傑士和菲力沒發現我……或是你決定送我回葛家!」

  「我絕不會送你回去。」邁斯輕吻她的頸項。「如果你已經和葛堤恩結婚,我也會把你搶過來。」他語氣很斷然。「無論採取什麼手段。」

  「為了報仇?」

  「為了你。」

  「不。」她別開臉。「你娶我是因為我已經和葛堤恩訂婚,你想報復他十年前對你做的事,我們倆都心知肚明,你不必偽裝不是這樣。」

  這個事實似乎激怒邁斯。

  「我從一開始就要你,甚至在我知道你是他的未婚妻之前。」

  玫娣感覺他預備要爭辯,便開始安撫他。

  「呃,無論是怎樣開始的,反正我們已經結婚了。」

  她微微一笑的退開,繞向花房,欣賞各色淡粉紅色玫瑰花,邁斯隨手摘了一朵遞給她,她聞聞那甜美的香氣。

  「你母親和她朋友剛剛向我說教了一番。」

  「嗯?」

  「她們說如果我替你生孩子,地位便會提高許多。」

  「啊,知道家人和朋友如此瞭解我,真令我安心。」他一手環住她的腰,使她背貼著自己。

  「但是我在新婚之夜說過,別聽那些傳統的勸告。」

  玫娣焦慮地問:「那是表示你……不喜歡我……我們……」

  「生兒育女?」他咧著嘴笑。「我相信會喜歡有些紅頭髮的孩子,配你的五官,當然,再加上我的好脾氣,不過我也喜歡單獨擁有你,你輕而易舉就能取悅我。」

  「哦,我真希望如此。」她熱切地說,扭身抱住他的腰。「我想使你快樂幸福……我想……」

  但是他的唇堵住她其他的話語,懶懶的、溫柔的吻,當他開始退開時,她無助地挨著他,渾身輕顫。

  他臉上有種奇特的神情,彷彿如臨深淵。

  「玫娣,」他語氣不穩。「自從我和珂琳那地獄般的生活之後,本來不想再婚,更不想有個妻子,然後你--」

  邁斯不語,內心警告著自己正要犯下巨大的錯誤,他曾經發誓絕不再說他正要說的話,他不能,不可以給別人再次摧毀他的工具,但是他的心狂跳,似乎要迫使這個告白跳出來。

  「我情不自禁地渴望你。」他沙啞地說。「我試著壓抑,只知道我隨心所欲太久了,失去太多的幻想,無法成為配得上你的人,可是我愛你。」

  「哦,邁斯。」她低語,眼睛閃著晶瑩的淚光。

  他把她拉入黑暗之中,雙手飢渴地搜索她的身軀,深深地、窒息地吻她。她貼緊他,愉悅的顫抖,感覺到他有多亢奮,當他退開時,她抗議的呻吟。

  「我們必須現在喊停,或是一路進行到底。」他粗嗄地說。「可是我怕青草污漬搭配不上你的白禮服。」

  玫娣雙手抱住他的腰。「我們何不回家去?」

  邁斯考慮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那會引起醜聞……」

  她誘人的撫摸他。「我不在乎,真的,我--」

  「不。」他呻吟地抽出她的手,拉直禮服。「為了你,我們至少得嘗試莊重一些。」

  她微笑,溫暖的眼神充滿愛和快樂,隨著他走回大宅。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1:46

第十三章

  落地窗邊閃出一個人影,他們停下來,那是葛堤恩,他懶洋洋地開口,發音模糊,似乎喝了很多酒。

  「呃,呃,」他拉拉零亂的領巾。「晚上散步回來?我相信很愉快。」

  玫娣尋找邁斯的手,他的手指安慰地握緊她。

  堤恩一臉輕蔑。「看來你把妻子訓練得很好,邁斯。」

  「你要做什麼?」

  「呃,恭賀你啊,既然我沒受邀參加婚禮,直到現在才有機會道喜。」

  他卑鄙地打量著玫娣。

  「親愛的,顯然你在邁斯愛的照顧之下綻放了。」他強調最後兩個字。「不過我記得珂琳……當時也一樣。」

  「如果你想再決鬥,」邁斯說道。「沒問題,不過這次我不會罷手。」

  「這是挑戰嗎?」

  「不!」玫娣駭然地倒抽一口氣,再次決鬥,她丈夫就有受傷或被殺的可能,她無法承受。

  「不,邁斯,求--」

  「不是挑戰,只是警告。」邁斯抓緊她的手,示意她安靜,他的手勁令她疼得瑟縮了一下。

  「別擔心,夫人,」堤恩說。「我可不敢破壞這麼溫馨的婚姻,你們兩個很相似,魏家的姓氏十分適合你,遠超過我的姓。」

  他望向邁斯。「若不是我,你的妻子還會在納奇斯,你為此欠我一個人情。」

  邁斯似乎考慮了一下。「我倒想清理我們之間的債務。」

  那一刻,堤恩的臉忿怒的扭曲,玫娣屏息,納悶著原因。

  「你再次擁有一切,」堤恩的言語更模糊了。「還希望別人別打擾你,但是你不配,一點也配不上……她,你從來就不配,而且再一次……這一切會被奪走。」他陷入沉默,瞇眼看著他們。

  邁斯向前一步,半揚起手。

  玫娣抓住他手臂。

  「不,」她急切地說。「他想激怒你,他喝醉了,別聽他的話,求求你,帶我進去。」

  堤恩一言不發,繼續看著邁斯。

  「邁斯,」她懇求。「他不能做什麼傷害到我們。」

  邁斯看出她眼中的擔憂,他迅速燃燒的怒火逐漸褪去。過去,堤恩是種威脅,可是現在不會了,玫娣不是珂琳,任何事情都奪不走她,他強迫自己放鬆下來,伸手環住她的背,一起步入大廳。

  他們走到角落,靜靜地交談,與他人隔絕,其他的賓客嗤笑地評論一個丈夫竟會如此注意自己的太太。

  邁斯那一刻根本不在乎其他人,逕自低頭傾聽。

  「可不可能是過了這麼多年,他仍然對自己和珂琳的一段情感到愧疚?」

  「我不知道。」

  「或許在這裡不一樣,但是在納奇斯,一個飲酒過量的紳士只會招致眾人的輕視和嫌惡。」

  「這裡也一樣。」

  「他這般酗酒是種醜聞,彷彿想毀滅自己,好奇怪……我現在開始可憐他了。」

  邁斯一臉嘲諷。

  「你不嗎?」

  「不。」

  「我想不然,」她輕輕握住他的手。「當他說你再次擁有一切是什麼意思?」

  邁斯聳聳肩。「我不太肯定。」

  「呃,你認為呢?」

  「我想到小時候,我們一直是好朋友,直到吵過架。」

  「朋友……」玫娣很驚訝。「我無法想像。」

  邁斯可憐兮兮地笑了。「可是我們一度真的比兄弟還親近。」

  「那為什麼爭吵?一個女孩子嗎?」

  「不……」他捲住她肩上的髮絲。「類似他今晚說的話,他深信我擁有一切,但根本不配。」

  他笑了。「或許他是對的。」

  「那是嫉妒,」玫娣沉思地說。「嫉妒是一種強烈的情緒,令人無力抗拒。」

  「你知道什麼是嫉妒?」

  「我瞭解許多,」她說。「蓋伯向來嫉妒我父親,嫉妒他的回憶,以致驅使他來傷害我們母女,媽媽唯一能逃避的方式是躺在床上裝病。」

  邁斯輕撫她的臉頰。「而你的逃避是婚姻?」

  「哦,不,」她耳語。「我是為愛結婚。」

  他笑了。「我的印象是你不太情願和我結婚。」

  「我要按我想要的方式來記憶。」她告訴他。

  他眼神變黯,拇指移向她下巴。

  某人清清喉嚨打斷他們的交談。

  「呃……邁斯,」亞歷說。「艾妮已經驚慌失措,她派我來告訴你,停止當著眾人的面愛撫玫娣。」

  魏家人提早離開宴會,沒有留到凌晨,因為玫娣也急於回家,覺得和丈夫獨處遠比留下來被人瞪著看更好,一路上,邁斯沒說話,表情很困擾。

  玫娣詢問亞歷今晚的收穫如何,是否接近柯莉娜的伴護人。

  「哦,是的,」亞歷可憐兮兮地說道。「我纏了她至少十五分鐘,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

  「她喜歡你嗎?」

  「很難說,那些伴護人似乎認為純真少女和魏家人在一起太不安全,連十個伴護人在場都一樣。」

  「我真不明白,」玫娣對邁斯笑了笑。「對嗎?」她問。

  邁斯沒回答。

  「你還在想葛堤恩嗎?」

  邁斯搖頭以對。「我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我無法解釋原因,但是我很高興我們快到家了。」

  很不幸的邁斯說對了,他們一進門,諾娜便一臉擔心地迎向他們,菲力坐在門廳的板凳上,十分的憔悴。

  「先生,傑士一整天都不在,」諾娜緊繃地說。「今晚也沒回來吃晚餐。」

  邁斯轉向菲力。「他在哪裡?」

  菲力迷惑地面對他。「我不知道,先生,獨木舟也不見了。」

  「你何時見過他?」

  「早上,傑士吹噓他昨夜溜出去,在溫普街見過一些平底船上的船員,計劃今晚和他們走,可是我不相信他真的會這樣做。」

  「哦,我可憐的傑士。」艾妮擔心的呼喊。

  邁斯大怒--或者是恐懼--的詛咒,平底船的船員對傑士這種年紀的孩子而言有其危險性,他們都是粗暴、未受教育的無賴,吃睡都在甲板上,日常的娛樂就是喝威士忌、找妓女和打架,而且打起來毫不留情,恐怕傑士凶多吉少。

  「哪個船員?」邁斯質問,聲音似乎喘不過氣。「哪艘船?」

  菲力無助地搖搖頭。

  邁斯轉向門口的亞歷。「我們必須找到他。」

  亞歷倒退一步。

  「哦,不,我努力避開那些傢伙,可不想冒生命危險去救你那個傻兒子,而且他自己還不想被找到,去睡吧!他或許早上就回來了。」

  「或者是陳屍在河裡。」邁斯怒吼,推開弟弟走出去。

  「你找不到的。」亞歷警告。

  「哦,我會的,然後我會把他撕得四分五裂。」

  玫娣匆匆追過去。「邁斯,小心一點!」

  他頭也不回地揮揮手示意,表示知道了。她咬著唇,想再叫他回來:心中明白他為兒子擔心受怕。

  她猛地轉身走向亞歷,用力拉他臂膀。

  「亞歷,你必須和他同去,你必須去幫助他!」

  「我才不--」

  「他一個人做不到!」

  艾妮幫著玫娣催促亞歷。

  「是的,你必須陪同邁斯一起去。」

  「媽媽,我累--」

  「想想傑士!」艾妮命令。「他這一刻可能遇上麻煩,可能在受苦!」

  「那是他活該!」亞歷咬著牙,匆匆去追他哥哥。

  她們立刻關上大門,半是害怕他會再跑回來。

  過了幾秒的沉默,艾妮終於開口。

  「傑士無疑會害死我。」她哀傷地瞅著菲力。「他為什麼不能更像你?」

  菲力突然爆發了。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這麼說?他改變不了自己,我也一樣!」他臉色蒼白地坐下。「每個人都錯了,我不是好孩子,他也並不壞!」

  艾妮歎口氣。「我太老又太累,無法再討論下去,諾娜,扶我上樓。」

  兩人上樓後,大廳一片寂靜,菲力把臉埋進手裡,玫娣同情地坐在他身邊,心想這對雙胞胎實在沒得過太多愛。艾妮向來是責備多於疼惜……邁斯則把愛視同傷痛和背叛,不肯向孩子表達。

  「傑士和我不一樣,」菲力終於含糊地開口。「和我們全不相同,他嫌事情太慢--他無法忍受留在同一處太久,總想要逃開,有時候我可以感覺他的感受……就像被困在籠子裡,世界對他而言太狹小,傑士以他自己的方式愛父親,但又受不了和任何一樣有主見的人太親近。」

  「你父親並沒有做不合理的重大要求。」玫娣嚴肅地說。「傑士必須學習尊重他的決定。」

  菲力空洞地笑了。「絕不,傑士會先離開,他們兩個都知道。」

  第二天下午邁斯和亞歷回來時,傑士仍然不見人影,他們兩個疲累不堪,但邁斯仍然心神不寧。

  「沒半個人影,」他沙啞地說,喝下一大口咖啡。「只找到一個水手說看見符合描述的,像傑士的男孩,天曉得他是不是在說謊,傑士可能簽約當水手,不過我想他不至於--」

  「我要去睡了。」亞歷臉色灰白,滿眼血絲。

  玫娣告訴丈夫。「邁斯,你也需要休息。」

  他示意諾娜再倒咖啡。「我過幾分鐘就出去,柏納和我一起走,同時我也請柯傑克和其他人協助搜尋!」

  玫娣真希望知道如何安慰他。

  「我不認為傑士是逃家,」她撫摸他的頭髮。「他是故意躲起來,直等到大家手忙腳亂再出來,以引起注意。」

  邁斯手指顫抖的捧著咖啡杯。

  「等我逮到他,」他咕噥。「他會得到超過他要求的注意力。」

  她握住他另一手。「我知道你生氣,親愛的,不過你更為他擔心害怕,或許屆時你該使他明白這一點。」

  「那又有什麼用處?」

  「傑士不明白你對他的感受,你必須承認自己不善證明,邁斯……你們父子得找個方式彼此交談。」

  邁斯伸手按摩太陽穴。

  「傑士太頑固,不肯聽我說。」

  「我相信傑士對你也有相同的評語。」她狡黠地說。

  邁斯微微一笑。「有時候我彷彿在他身上看到自己,但是在那個年紀,我沒他一半的頑固。」

  「我會問問艾妮,」玫娣揶揄。「她或許不同意。」

  他舉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萬一找不到他,玫娣……」

  「你會的,」她迫切的希望。「你會的。」

  搜尋又持續了一天一夜,是有幾個船員承認似乎看到過傑士,但是別無線索,邁斯已經兩天兩夜沒睡,不得已只好同意第二天早上再找。他蓬頭垢面,有如那些船員,進門時已經是努力眨眼睛以免睡著。

  那是清晨三點,但是玫娣仍在等候,看見他如此挫敗沮喪,她的心都碎了,她試著叫他上樓,但是他拒絕了,害怕一上床會睡得太熟,他只能休息幾小時,天一亮就得再出門找。

  玫娣和菲力扶他到前廳,替他脫掉靴子,讓他躺在長椅上,頭枕在玫娣腿上,他立即閉上眼睛,菲力離開時,不時焦慮地回頭望。

  「他就這樣消失了,」邁斯咕噥。「沒人知道……」

  玫娣撫摸他的前額。「睡吧,很快天就亮了。」

  「我一直回想起他小時候,而今……卻無法保護他安全。」

  「他長大了,正嘗試證明他可以照顧自己。」

  「那不是--」

  「噓,休息吧!明天你會找到他的,睡吧!」

  邁斯睡著後,玫娣看了他良久,她一定得想辦法在家中做些改變,在父子之間建立起溝通的橋樑,免得他們的差異越來越成為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打盹了一下,不時醒過來,欠動身體。外面已經由漆黑轉成薰衣草的淺灰色,玫娣揉揉眼睛,細心地避免打擾到沉睡的丈夫。

  她聽見門的吱嘎聲,立即有所警覺,有個人悄悄地溜進來。

  是傑士,渾身又髒又亂,可是看起來比邁斯好多了,他沉默地看著玫娣和躺在長椅上的父親。

  玫娣本想示意他上樓,可是邁斯一定想立刻知道兒子回來了。

  「進來。」她靜靜地說。

  她一出聲,邁斯便受到驚動,她俯身。

  「醒來吧!沒事了,吾愛,他回來了。」

  邁斯茫然地坐起來,搖搖頭,甩去睡意。

  「傑士,」他睡眼惺忪的說。「你去哪裡?」

  男孩一臉罪惡感,遲疑、懊悔,但是邁斯還沒看清楚,傑士已經迅速地隱藏起來,當他選擇輕率的方式回應時,玫娣瞭解接下來的後果,幾乎大聲呻吟。

  「好奇怪的睡覺地點,」傑士悠閒地說。「你計劃養成習慣嗎?」

  邁斯眼神冰冷,努力壓抑抓起兒子修理一頓的衝動。

  「你究竟去了哪裡?」

  「和朋友在一起。」傑士回答,表情封閉。

  「你還好吧?」玫娣問。「沒有受傷吧?」

  「我當然沒事,為什麼會受傷?」

  玫娣皺眉,知道這孩子只要有一絲謙卑或是懊悔,便會影響邁斯不致大發雷霆。

  「下次你決定離開,」邁斯氣得咬牙。「又不讓人知道你去哪裡和何時回來,那就乾脆別回來。」

  「我不必住在你的屋簷底下!」傑士爆發了。「我也不必依賴你!你要我走嗎?好,我走,不會再回來!」

  他轉身衝出去。

  「傑士,不要!」玫娣大叫,從椅子上跳起來,邁斯沒有動。

  她睜大眼睛。「你必須去追他。」

  「讓他離開,」邁斯恨恨地說。「我不會求他留下來。」

  她的迷惑轉成怒火。

  「你們兩個之間,我真不知道誰更頑固得愚蠢!」她轉身追出去,邁斯大聲詛咒。

  玫娣踩到尖石頭。

  「哦!」她疼得在地上跳。「傑士!你立刻停下來!」

  令人驚訝的,他真的停下來,背對著她,雙手握拳,玫娣一跳一跳地追上去,沮喪地脹紅臉。

  「他一直迫切地在找你,」她說。「還請人一起去搜尋,除了昨晚在椅子上睡三、四小時之外,兩天來都沒吃沒睡。」

  「如果你是想叫我說抱歉,我不會的!」

  「我只是想使你瞭解他這兩天有多擔心!」

  傑士嘲諷的哼了一聲。

  「你對他不公平。」

  「他才對我不公平!他要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都由他控制!」

  玫娣閉了閉眼睛,祈求自己有耐心。

  「傑士,請你轉過身,我不能對著你的背說話。」

  男孩轉身面對她,一臉的怒氣。

  但是玫娣沒退縮。「你不明白他有多愛你。」

  「他才不會愛任何人,」傑士粗暴地說。「甚至是你。」

  「那不是真的。」

  「你是傻瓜才會相信一個謀殺--」他住口不語的盯著地面。

  「你真的相信那樣?」她質問。「傑士,你知道你父親不會那麼邪惡!」

  「我不知道,」傑士深吸一口氣。「可能的,任何人都可能犯下謀殺,可能被情勢所逼。」

  「不,傑士。」她謹慎地走過去,注意到他手臂全是瘀青,這孩子為什麼常訴諸暴力?

  「和我進去吧!」她說,斷然地拉住他的手。

  傑士用力抽回手。「他不要我回去。」

  「我猜這就是他累得筋疲力盡,不吃不睡去找你的原因。」她沒再碰他。「傑士,你逃家是因為這會惹他生氣?」

  「不……是因為……我必須遠離。」

  「遠離你父親?遠離這個家?」

  「遠離這一切,我做不到他們想要我做的事,他們要我像菲力一樣,做個好孩子,不問些令人不自在的問題,不去提醒他們我母親的存在。」

  傑士淚光盈盈,他雙手握緊,努力控制那不聽話的眼淚。

  他是個孩子,只是個孩子,玫娣必須壓抑衝動,才不致抱住他安慰,一如安慰一個不快樂的孩子。

  「來吧!」她呢喃。「你的家人擔心夠了,而你也需要休息。」

  她轉向宅邸,屏住呼吸,直到她聽見他跟在後面的腳步聲。

  邁斯深怕在怒火冷卻之前會對兒子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接下來一整天都避開他,玫娣溫柔地催促他和兒子談一談,他勉強同意再過一、兩天,等他和柏上校見過面之後再說。

  近乎午夜,柏亞倫才來訪,自信會贏得另一位富有的支持者,即使紐奧良已經有很多富商慷慨捐獻,邁斯卻不打算捐一毛錢,但是倒有興趣聽聽野心勃勃的上校要說些什麼。

  他故意直率地詢問柏亞倫為什麼要安排這種神秘的私下會面,畢竟有很多重要人士全支持他了。

  邁斯懶洋洋的說:「多一個少一個不至於對你的計劃造成差異--無論你的計劃是什麼。」

  「據說你很有企圖心,魏先生,擁有實力,人又聰明,而且是來自於一個古老而知名的家族,坦白說,我絕不能忽略你。」

  「你忘了提及我污穢的名聲。」邁斯說道,顯然柏亞倫沒聽說他最受不了奉承。

  他聳肩。「凡人都有缺點,幾個沒有根據的謠言絕不致阻止你參與我的計劃。」

  「什麼計劃?」

  這句話似乎使氣氛變得很緊張,室內一時陷入沉默。

  「我想,」柏上校終於開口。「你已經有點概念了。」

  「沒有。」邁斯謊稱。

  上校開始閒閒地聊著,懶懶地刺探著,問了邁斯許多關於紐奧良、他的家人和政治觀點的問題。

  邁斯完全明白柏亞倫是進退維谷,他必須洩漏一些情報才能爭取邁斯的支持,但又不能講太多以致危及自己的計劃,他解釋要以此地為基地,征服墨西哥,把佛羅里達自西班牙手中奪過來--當然,那是萬一美國和西班牙發生戰爭的話。

  上校說完後,邁斯淡淡地笑了。

  「這些是誰得利?」

  上校當然沒說他將是這個新王國的統治者。

  「就說路易斯安那整個區域的居民都能獲益。」

  「我明白了。」邁斯模糊地回答。

  「嗯?我相信應該可以視同你也加入吧?」

  邁斯拖延半晌才回答。

  「可惜我很難支持這麼一個模糊的概念,除非你能說得更詳細些……」

  上校皺眉,對方的缺乏熱誠令他深感訝異,這次西行之旅一直很成功,被拒絕似乎很不可能。

  「我已經提供了所有可能的資訊。」

  邁斯攤開雙手。

  「我有某些責任要承擔,也有些忠誠度。」

  「對查理的忠誠?」

  「對他所代表的。」

  「啊……」柏上校迷惑地打量他,帶著一絲嘲諷說道:「你覺得要對一個拒絕你同胞擁有公民權的國家忠誠?」

  「某種程度上是的。」

  「或許你該更仔細地考慮本地--和你家族--的利益。」

  「哦,是的。」邁斯傲慢的語氣令上校氣紅了臉。

  「魏先生,我可以肯定你忠誠的對象弄錯了。」

  「那還有待證實,不過眼前我會維持相同的立場。」

  上校將邁斯的拒絕視為無可寬恕的侮辱,怒沖沖地回答:「有一天你會後悔和我的敵人結盟,姓魏的。」

  上校突兀地離開了,邁斯徐徐歎口氣,納悶自己是不是傻瓜,柏亞倫可能達成計劃,有一天紐奧良可能成為新王國的一部分,萬一邁斯選擇失誤,便可能喪失他大部分的土地、財富和產業,柏亞倫可是以他有仇必報為聞名。

  「他太自信了。」

  聽見玫娣的聲音,邁斯疑問地轉身。她就站在幾尺之外,身著白色蕾絲長外套,扣子直扣到領口。

  「你偷聽。」

  她揚起臉。「我恰巧走過,即使關著門,這房裡的聲音仍然輕易地傳了出去,如果你要隱密,應該選前廳。」

  「我會記住這一點。」

  「柏先生聲稱他以其他人的利益為考量時,實在不太能說服人,他自己要權力,而且越多越好,對吧?」

  「是的。」

  玫娣蹙眉以對。「他可能成功嗎?真的創建他自己的王國,使紐奧良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或許我低估了柏上校,」邁斯承認。「我猜沒有人預期到他西行之旅的公眾反應。」

  他笑了一下。「他因此而大受激勵,近來還說他期待有一天將有一位國王統治美國。」

  「國王?那他不相信民主?」

  「不,甜心。」

  「你呢,邁斯?」她問,知道大多數的克裡歐人都懷疑美國的政府制度。

  邁斯咧嘴而笑,伸手拉她入懷。

  「相信,但是家裡例外。」

  即使他抱她上樓時,她仍一逕追問:「你想你會後悔沒和柏先生同一陣線嗎?」

  「或許,如果他成功地佔據紐奧良。」

  玫娣納悶邁斯為什麼不甚在意。

  「果真如此,你會失去許多,不是嗎?」

  「我為任何狀況都預作準備,」他安慰地捏捏她。「別忘了,這個屬地以前就換過許多統治者,魏氏都適應得很好,你懷疑我照顧你的能力嗎?」

  「不,當然不是。」玫娣伸手環住他的肩膀,手指在他的耳朵到頸子之間畫著線。

  「昨夜你沒睡好,」她低語。「你一定很期待上床了。」

  邁斯徐徐地笑。「那是無庸置疑,夫人。」

  「你需要休息。」

  他把她放在床上,臉頰摩挲她的秀髮,吸進那髮香。

  「我需要的是和我的妻子做愛。」

  他用拇指勾起她的下巴,傾身吻她,當他抬起頭時,她發出抗議的呢喃,渴望他帶著甜甜酒味的唇。

  她笨拙地協助他寬衣解帶,然後開始從頸上拉下外套,不耐煩地一一解開鈕扣,邁斯扣住她的手,低聲喃喃地說他們有的是時間,愛憐地貼著她耳際低語,雙手探向她領口,每一顆解開的鈕扣換一個吻,有些很快,有些吻得很長,直到她敞開的胸前肌膚泛出玫瑰色的紅暈。

  邁斯小心翼翼地推她躺在床上,慢吞吞地調整她的秀髮,排出一個火焰般的半圓,她半瞇著眼睛凝視他,他的臉、零亂的黑髮、寬闊的胸膛令她忘了呼吸,他的大手溫柔地在她身上游移,滑過她的蕾絲晨褸,溜向她胸前。

  她倒抽一口氣,嘗試自行脫去晨褸,突然迫切地想要感覺他貼著她赤裸的肌膚,他拂開她的手,懶懶地親吻她,鬆開其餘的鈕扣,她回以呻吟般的歎息,布料的解脫令她鬆了一口氣。她用手掌戲弄他背部結實的肌肉、他身上的興奮顫抖,以及他平滑肌膚上的汗水,然後他全然脫去隱藏她身軀的晨褸。

  邁斯對她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指尖輕輕滑過她的小腹,下到她的膝蓋,又上滑到她腿間,她則急切地拱起身。

  「吾愛,」他耳語,溫柔的愛撫。「你好美……」

  玫娣難以控制的顫抖著,翻個身,胸房壓進他胸膛,以熱火烙印他,她抬起腿,絕妙地困住他的身體。

  「我愛你,」邁斯粗嗄地說。「哦,天哪……我真不知道可能愛得這麼深!」

  玫娣的唇埋在他喉間。

  「哦……」她低語。「現在……」

  邁斯推她仰躺,俯向她的小腹,舌尖探進她的肚臍時,玫娣驚訝的畏縮,顫巍巍地呼喚他的名字,試著推開他的頭,可是他反而向下移,似乎沒注意到她的困惑。

  「停住。」她聽見自己開始呻吟,身體震動的嘗試逃避那愉悅的頂峰,但是他的手攫住她的臀,不容許她移開,更快地把她推向感官的波濤。

  那股力量橫掃而來,她破碎的呼喊,手指揪住他的頭髮,全然的釋放,無論她轉向何處,他都在那裡,把她拉進那黑暗的狂喜,她發現自己全然粉碎,卻不在乎。

  那刺透般的甜蜜開始褪去,她呼喊的伸手抓他,狂亂的不想失去他,但是知覺逐漸恢復,她開始靜靜地哭泣,一逕的吻他的臉和頸項,他以吻封住她的。身軀壓得更深,直到他再也不能壓抑激情,他熱烈地抱緊她,顫抖的喘氣。

  許久之後,他全然的解放和滿足,卻沒有力氣去拉棉被或枕頭。

  「邁斯。」她困盹地說。

  「嗯?」

  她輕輕吻他的胸膛。

  「如果我們剛剛做的之外,還有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他開始撥開她的秀髮。

  「為什麼不想?」

  「真的,我無法承受。」

  邁斯喃喃地說她可愛又傻氣,再次湊向她的唇。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2:01

第十四章

  希望家裡安寧一陣子似乎不過分,可是顯然不可能,這次的麻煩是菲力在出門上劍術課途中,無心引起的,本來傑士應該同行,可是他卻決定多花點時間和蕾妮在一起嬉戲。

  菲力下馬,走向劍術老師的家,一如往常他眼睛看著地上,心思全然不在日常的生活上,並未察覺週遭的交談聲,直到有人撞了他一下。他倒退好幾步,迷惑地抬起頭,面對三個剛上完課的男孩。

  他們相當興奮,精力勃勃,顯然想找人打架發洩,所以剛剛那一撞並不是意外,尤其是其中的皮路易,以前和傑士交過手--大家都知道他們彼此憎恨。

  但是菲力不曾和人爭吵過。他立即道歉,想化解爭端。

  「對不起--是我沒在看路。」

  「又是姓魏的。」路易哼了一聲。「他們以為馬路是他們家的。」

  菲力的心向下沉。「我要遲到了。」他退開幾步,可是被擋住。

  「單單道歉還不夠。」路易一臉的挑釁。

  菲力一臉苦惱,他並非體型瘦小,只是生性溫和有教養,正是路易本能就憎惡的類型。

  「很抱歉我剛撞到你,對不起,請讓我過去。」

  路易得意地指指地面。「那就跪下來道歉。」

  菲力想轉身跑開,但是如此一來,全紐奧良的人都會知道,然後路易會以此折磨他一輩子,這些人對他和傑士只有恨,只因為他是魏邁斯的兒子。

  「我不要--」

  「那我們就私下來解決。」

  路易的拇指指向常常用來決鬥的小空地。

  菲力駭然發現他們不只想打一架,可是用劍--那太危險了。

  「不,」他說。「我們在這裡解決,老師可監督,確保沒人--」

  「什麼?你是害怕嗎?」

  「不,我只是--」

  「你是害怕,你是個懦夫。」路易朝地上吐口水。「你父親是兇手,你弟弟最會欺負弱小!」

  菲力氣得發抖。

  「啊,你們看他怕得發抖--」他突然住口,後腦勺被刺了一下。他猛地轉身。

  「什麼--」這次是胸膛中了一記,路易難以置信地看見傑士手裡拿著小石子。

  「他說什麼啊,菲力?」傑士冷冷地問。

  菲力既鬆口氣又很擔心。

  「沒事,傑士,我們遲到--」

  「我似乎聽見他說你是儒夫。」傑士又從地上抓了一把石頭。「那不是真的,而且他還說我欺負弱小,呃,這當然又是假話,不是嗎?」

  「別忘了。」路易嗤之以鼻。「我還說你父親是兇手。」

  傑士手中的石子突然灑在路易腳前。

  「菲力,你的劍給我。」

  「不。」菲力迅速走向弟弟。「傑士,別用劍。」

  他們清楚瞭解彼此的想法。「那應該是我。」

  「他不想找你。」傑士說。「他攻擊你是要對付我。」

  「別用劍。」菲力絕望地重複。

  路易嘲笑地說:「你也想當懦夫嗎,傑士?」

  「菲力,」傑士低吼。「把該死的劍給我!」

  「除非你保證見血就停。」

  「我不--」

  「答應我!」

  他們彼此怒目而視,然後傑士頷首以對。

  「該死的你,好吧!」他伸出手,菲力臉色發白地把劍給他。

  他們一行人來到小空地,沒有張揚,因為他們這個年紀的男孩通常不用這種方式解決爭端,只是年輕的熱情太容易挑起,很想測試自己。

  他們按照老師教的規矩,指派助手,敬禮之後比劍便開始了。他們先試了基本的技巧,想找出如何致勝的方法,然後比賽開始變得激烈,沒有原先的試探意味。

  路易開始冒冷汗,極力保持專注,傑士的風格輕巧,乾淨俐落,遠比他以為的更加敏捷,事實上,他的動作流暢極了,宛如不把路易放在眼裡。

  只有菲力不驚奇,只是很焦慮。唯有他才瞭解弟弟如此熟練的原因,傑士不在乎發生什麼事,時間越過去,他越不在意,不在乎痛苦或寂寞,或許甚至不怕死……而這一點令菲力害怕。

  路易驚訝的震動了一下,感覺劍尖觸及他的肩,他難以置信的俯視襯衫上的血跡。菲力匆匆奔向路易的助手。

  「榮譽感滿足了。」菲力喘息的拭去額頭的汗。

  路易覺得羞辱極了,氣自己一點小錯,一點空門,就導致挫敗。他的朋友會嗤笑他,而更氣人的是傑士驚人的冷靜,嚴肅的看著助手討論……為了某些理由,對路易而言,這比公開的譏笑更輕視人。

  「結束了。」菲力看見傑士的釋然,跟著微微一笑。

  「還沒結束!」路易低吼,但是他們沒在意。

  傑士正走向菲力,要把劍還他,然後看見哥哥臉上的駭然,使他停住腳步。

  「不!」菲力大喊,傑士迅速轉身,看見路易撲向他。

  傑士愕然的感覺尖銳的東西刺進他體側,低頭看見劍尖抽出來,他好痛,整個人跪下去,木然地瞪著襯衫上的血冒出來,他伸手按住,暈眩的倒下來。

  「哦,傑士!」菲力倒抽一口氣。「哦,傑士!」

  路易逐漸瞭解自己做了什麼,他的朋友驚奇、又有些嫌惡地望著他。

  「我不是故意……」他羞愧的陷入沉默,倒退幾步,倉皇逃跑。

  傑士茫然睜開眼睛,菲力的焦慮使他勉強地說:「只是……擦傷。」

  「你在流血,傑士。」

  「那該死的路易……懦夫,卑鄙,我!--」

  「他跑掉了,」菲力不再那麼害怕。「我想他和我們一樣驚訝。」

  傑士笨拙地掙扎要站起來。

  「我要宰了他!我--」他倒抽一口氣,體側好痛,血又冒出來。

  「傑士,別動!」菲力握住他的肩。「我去找醫生--」

  「我要回家,爸爸或許會宰了我。」

  「可是--」

  「扶我回家。」

  菲力嘗試用手壓著替弟弟止血,但是傑士反而大聲詛咒,另一個男孩脫下背心遞給他。

  「謝謝你。」菲力接過背心,塞進傑士的襯衫裡壓住傷口。

  「路易不該這麼做!」那男孩說。「我絕不再擔任他的助手。」

  「一開始就不該決鬥!」菲力氣忿地說。

  男孩仰慕地看著閉著眼睛的傑士。「他很有勇氣。」

  「但是沒腦筋。」菲力咕噥。

  「他未來會贏很多場決鬥。」

  「他會在二十歲以前就死於非命。」菲力低聲說。

  傑士痛苦的抓住菲力的衣領。「我們走。」

  他們三個孩子,又推又抱的把傑士推上馬鞍,菲力跨坐在後面。

  「走……」傑士沙啞地說。「免得我掉下去。」

  回家的路程是折磨,菲力和傑士一樣的難受,好怕他會死。

  「你為什麼和路易決鬥?」菲力迷惑的呢喃。「你那麼恨他嗎?」

  流血止住了,傑士感覺清醒了些。

  「和他無關。」他的聲音很虛弱。「只是想打上一架,感覺好多了。」

  「比什麼好?」

  「比不打架好。」

  「為什麼傷害別人感覺比較好?」

  「這不是針對人……是針對其他的……某些東西……」

  「你想毀滅自己,」他說下去。「和你週遭的人。不把這個家弄得四分五裂並陷入悲慘,你不會罷休。」

  「不--」

  「直到我們全被你拖下水!」

  「你恨我。」

  「不,我不恨你,我恨你,你就滿意了。」

  傑士知道菲力還說了些其他的,可是他又開始頭昏,彷彿作著奇怪的夢。他們到家了,好多只手扶他,然後他就掉進深海裡,浮到浪頭上,他的頭痛,身體也痛,他又再次成了小孩子,父親正抱著他放在床上。他休息了好幾個小時,直到一股驚人的孤寂令他醒過來。

  「爸爸。」他低語,一隻手不住地移動,直到另一隻大手包住它,那股力道似乎令他清醒,睜開眼,看見父親緊繃的表情,知道他在生氣……可是同時在那對眼眸裡,又有令人迷惑的溫柔。

  他的父親沒有放開他的手,即使醫生來了,傑士也沒抽回手。

  清洗傷口時,傑士痛得蠕動,可是沒發出聲音,臉上直冒汗,好像有火燙的鐵叉在他體側攪動。

  「你還沒弄完嗎?」當他再也受不了時,氣忿地質問。

  邁斯低聲安撫他,醫生包紮完後,給他吃藥,傑士堅持要自己拿杯子,他父親扶起他的頭,協助他喝水,傑士覺得十分屈辱。

  「我寧願……你大吼大叫……把我修理一頓。」藥物苦得令他咳嗽起來。「你這麼仁慈太……奇怪。」

  「責罵的事明天再說。」邁斯替他拉好棉被。「現在你沒事讓我鬆了一口氣。」

  「沒事嗎?」傑士扮個鬼臉。

  「這不是嚴重的傷口。」邁斯拂開他臉上的頭髮。

  「如果是你的傷口……你就不會說這叫沒事。」

  邁斯微微一笑。「你會很快復原,再聽我對你決鬥的意見。」

  「才--才不……」傑士打個呵欠,藥效開始了,邁斯動了一下使他又睜開眼睛。「你要走了?」

  「不,兒子。」

  「你要走就走吧!」傑士咕噥。

  「還沒有。」

  男孩放鬆下來,再次伸出手,即使睡著時仍握著父親的手。

  「他怎樣?」亞歷替邁斯倒杯酒,邁斯示意他放下酒瓶。

  「他會沒事的。」

  邁斯剛下樓時,傑士已經睡了。

  「傷口還好,只是他受到驚嚇。」邁斯頓了一下。「我也是。」

  「你很驚訝?」柏納問。「我只驚訝沒有更早發生。」

  亞歷加進來。「追隨父親的腳步,不是嗎?」

  邁斯冷冷地瞪著他們。

  「呃,這是真的。」柏納說。「邁斯,你知道那孩子的習性,這種事遲早要發生,如果你沒預期還有下一次,那你就是個傻瓜。」

  邁斯正要反駁,可是玫娣那溫柔的聲音插進來。

  「邁斯,」她走進來握住他的手。「我不想剝奪你們兄弟的憐憫和同情,但是廚房熱了一些菜,來吃一點。」

  「我不餓--」

  「吃一點就好,親愛的。」她好言誘哄。

  邁斯咕噥的和她走向門口,玫娣扭過頭來,迅速輕視地看他們兄弟一眼,才安靜地陪同丈夫離開,那個眼神和她對邁斯的甜美有如天壤之別,亞歷忍不住呵呵笑。

  「以她溫柔的方式,」他評論。「她也相當專制。」

  「這並不好笑。」柏納說。

  「為什麼?她對邁斯顯然很好。」

  「我不會這麼說。」柏納望著門口。「事實上,我認為她對他很危險。」

  「我不懂。」

  「她一直嘗試掀開一切--使他面對過去,還該死的對珂琳感到好奇……這一切全引向麻煩。」

  亞歷深思地偏著頭。「你不喜歡她,對嗎?」

  「是的,我不喜歡她攪動往日的回憶,她對邁斯,或是對葛堤恩的影響力--」他住口,可是太遲了。

  「葛堤恩?他和這有什麼關係?」

  「別問了。」柏納尖銳地說。

  「天曉得她不會也像珂琳一樣,和他有段情,你該不會是擔心這個。」

  「我說過,」柏納低吼。「別再問了!」

  「都是我的錯。」菲力說。

  「見鬼。」傑士反駁,張口迎向玫娣的湯匙,她堅持要餵他吃,一開始傑士還半推半就的反對,後來卻很快就習慣她的寵愛,甚至還暱稱她媽媽。

  「告訴我發生的事。」邁斯坐在法國高背椅中間。

  菲力謹慎地說明。「我碰見……三個男孩,其中一位想激我決鬥,我拒絕,然後傑士出現……」

  「立刻急切地迎戰。」邁斯輕聲地接下去。

  「他們稱呼他懦夫,父親。」傑士不敢看邁斯。

  「那就是足夠的理由了?」

  「不,他們說我欺負弱小,而且也說你……」

  「我什麼?」

  傑士脹紅了臉。

  「和其他人稱呼你的一樣。」

  「是什麼?」

  「何必問?你已經知道了!」

  「我要聽你說出來。」

  傑士伸手抓了幾次頭髮,環顧室內,像被困住的野獸一樣的焦躁。

  「說啊!」邁斯催促。「至少這一次我們面對吧!」

  室內的緊張繃緊,四個人都不敢移動或呼吸。

  「他們說你是兇手。」傑士突然爆發了。「他們向來這麼說,你還有必要問我為何決鬥嗎?否則我如何……我是為了菲力和我自己而戰!那是我們唯一可以存活當你兒子的理由。我從來沒有朋友,菲力亦然。」

  他怒目瞪著哥哥。「告訴他!在別人眼中我們一樣有罪,我們不是普通的兇手的兒子--我們姓魏,而那使別人急於讓我們流血!」

  邁斯走過去,溫柔地按住傑士肩膀。

  「聽我說,傑士,我瞭解一切--」

  「不--」

  「天哪,別打岔!你永遠無法改變他們說的話,更制止不了。謠言會一直說下去,你無法逼迫他們閉嘴,你甚至可以殺人,傑士,殺十幾個人,可是過去的事不會變,你仍然是我兒子,你要詛咒就詛咒好了,可是事實不會變。」

  「過去是什麼?」傑士質問,淚水突然汩汩而下。「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你不說是不是你做的?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這些話懸在空中,他們的眼睛全看著邁斯。

  「沒什麼可說的。」邁斯說道。「我和你們母親結婚是因為我愛她,可是你們出生幾年後,我的感覺改變了,當時珂琳和另一個男人有婚外情。」

  「誰?」傑士質問。

  「那不是重點--」

  「該死,告訴我!是葛堤恩嗎?」

  邁斯徐徐頷首。

  「為什麼?」幾尺外的菲力問道。「她為什麼那樣做?」

  「我相信她認為自己愛上他。」

  邁斯以外表的平靜說道,只有玫娣知道說及過去要花費他多大的努力。

  「我無法使珂琳快樂,導致她琵琶別抱。」

  「不必替她找借口。」傑士說。「我很高興她死了。」

  「不,傑士,可憐她,但是別恨她。」

  「是不是葛堤恩殺了她?」

  「不是。」

  傑士的下巴開始顫抖。

  「那是你?」他問道。

  邁斯似乎難以開口。

  「不,我發現她時已經死了。」

  「那是誰……」

  「我不知道。」

  傑士一臉的怒氣和不信。

  「可是你一定知道!」

  「我希望我知道。」邁斯說。「我希望可以找出發生的事。而且我更希望你們不必在這一切的陰影底下成長。」

  傑士閉上眼睛。「你不能再多說一些其他的了嗎?你沒有任何其他的嫌疑犯了嗎?有人可能希望她沒命?」

  「多年前我和葛堤恩談過,心想他或許有線索。」

  「然後呢?」

  「他相信是我出於嫉妒殺了珂琳。」

  「你早該在決鬥中了卻他這條命。」傑士咕噥。

  「看著我。」邁斯直等到傑士睜開眼睛。

  「你必須小心地選擇你的戰爭,我頑固的兒子,我寧願你烙上懦夫的印記,也不要每次魯莽的急著接受別人的挑戰,你的名聲越可怕,別人越急於激怒你--你越用劍,就越出於必要而且逃避不了,我不要你和你哥哥面對那樣的下場。」

  「爸爸?」傑士沙啞地問。「我怎能確定你沒殺她?」

  菲力盛怒地走向床邊。

  「傑士,你怎能問那種話?」

  邁斯沒有生氣。

  「你可以選擇相信……或不相信,但是無論如何,我對你的感受不會改變,你們都是我的兒子,我希望你們安全和快樂。」

  傑士用力吞嚥,傾身投向他,邁斯小心地摟住兒子,揉揉傑士的頭髮,呢喃著他人聽不太清楚的話。

  玫娣發現菲力遲疑地向前一步,然後察覺到這一刻屬於傑士和他父親時,又停住腳步,她心想,菲力真是不自私啊,伸手握住他的手。男孩俯視著她,兩人相互瞭解的微微一笑,他深鎖的眉舒展開來。

  在紐奧良的目的完成後,柏亞倫返回聖路易,和衛金森將軍共謀大計,這次的西行之旅太成功了,應該不難引導人民反抗西班牙,以拯救佛羅里達和墨西哥。

  上校很確信自己蒙蔽了西班牙的軍官,特別是尤凱瑟根本摸不清他的真正意圖,反而相信他無意謀取他們的版圖,在不到一年之內,柏亞倫深信自己的野心將可以開花結果,至於那些企圖阻撓他的人--例如魏邁斯--會來求他憐憫。

  信差一早剛離開尤宅,要從南方出城時,便突然被迫勒住坐騎,有兩個男人坐在馬背上,持槍對著他,擋住他的去路,信差嚇得臉發白,以為遇到搶劫,用西班牙語連珠炮般的直說他沒錢、沒東西。

  其中一位黑髮,有對狼一般的黃色眼睛的男人示意他下馬。

  「把你要送的信給我。」他以蹩腳的西班牙語說。

  「不,不可以。」信差結結巴巴地搖搖頭。「這是私人信件……高度機密……我--我以性命擔保要送交--」

  「你現在是性命交關。」另一位輕聲說。「想要命就把信交出來。」

  信差掏出五、六封信,上面全蓋著尤凱瑟的官印。他用衣袖擦擦額頭上的汗水,看著對方翻找,其中一封似乎引起他的興趣,因為他把其他的都交回來。

  邁斯諷刺的笑著轉向柯傑克。

  「收信人是瓦契莎。」他以法語說。「一位西班牙邊境的指揮官,毫無來由地逗留在紐奧良。」

  「或許他喜歡這裡。」傑克漠不在意地回答。

  邁斯不顧信差驚叫的抗議,展信閱讀,他的笑容迅速地消失了,然後望向夥伴,眼中閃著滿足。

  「我喜歡西班牙官方對待朋友的方式,當面祝福他,然後--十分禮貌地--從背後刺他一刀。」

  信差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一逕焦慮地打量他們。

  「先生,我不能送被拆開的信!我該怎麼辦?萬一--」

  「你不必送這封信。」邁斯回答。「因為我要留著它。」

  信差連珠炮般的說了一大串西班牙語,快得邁斯跟不上,不過對方顯然十分的沮喪。

  「一旦被發現了,他可能會坐牢。」傑克評論。「他們不會原諒他送的信失竊。」

  邁斯丟了一隻小皮囊給他,他頓了一下才拾起來,皮囊中發出叮噹的聲音。

  「那些足夠讓你消失,舒舒服服地過上很久。」

  又是一串神秘的連珠炮。邁斯狐疑地望向柯傑克。

  「你聽得懂嗎?」

  「只聽懂太太和小孩兩個字。」

  邁斯狡黠的笑了。

  「把你身上的也給他。」他告訴傑克。「我以後再還你。」

  他把信收起來。「這個值一小筆財富。」

  總督把信一讀再讀,愕然的表情使邁斯好想笑。

  「西班牙人知道我們拿到這個嗎?」查理終於問。

  邁斯聳聳肩。「無妨,這不會改變他們的計劃。」

  「這個情報太重要了。」總督徐徐說道。「他們不只不相信柏亞倫,還開始扯他後腿,如果這封信正確,他們會令他名譽掃地!」

  他再看信一眼。「而且那個老狐狸還利用美國人來做!以前你見過史提芬嗎?」

  「見過幾次。」

  「在讀到信之前,你知道他被西班牙人收買嗎?」

  「不知道。」邁斯自在地笑了。「不過我不可能知道西班牙人收買的所有的美國人名單。」

  「傲慢的克裡歐人。」總督反駁道,幾乎對他笑了。「你在暗示美國人很容易被收買嗎?」

  「似乎是那樣,先生。」

  總督的口氣嚴肅了些。「目前我們只需要等待,根據這封信,史提芬會在屬地散佈謠言說,上校準備分化西部地區,和西班牙領地聯合,據為他自己的王國,那應該會使全國喧囂,連東北地區都會受震動!」

  「這個謠言會和上校一起抵達聖路易市。」

  「我倒想看看衛將軍的表情,他不久便會和上校分道揚鑣。」

  邁斯起身。「我必須告辭了,先生,若有其他差遣……」

  總督溫暖地握住他的手。

  「魏先生,今天你已經證明了你的忠誠。」

  邁斯揚揚眉毛。

  「它有受到質疑嗎,先生?」

  「我只納悶你和柏上校的會面內容有沒有省略什麼沒說。」總督承認。「他很有說服力,你可能會站在他的陣線上,以便分享榮耀。」

  「我對榮耀沒興趣,只想保住我擁有的東西。」邁斯嚴肅地說。「日安,總督大人。」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2:17

第十五章

  在出乎意料的行動中,邁斯指派傑士負責拆除老廢墟,玫娣好興奮,因為她瞭解邁斯這個決定的象徵性,過去的日子不再困擾他,他正開始卸去盤據心中已久的苦澀和憎恨。

  選擇傑士監督這件事是個明智的決定,這男孩對他的新職責深感驕傲,同時也給他機會面對自己心中的惡魔,他和工人並肩工作,每天都做得筋疲力盡才回家,卻是前所未有的祥和。

  至於菲力則不想插手這件事,反而埋首讀書,樂於享受書中的世界。

  玫娣則有完全不同的工作,要讓自己在家中、在社區裡有個地位,無疑是項挑戰,她和艾妮對於許多事都持有不同的看法,當她第一次邀請紐奧良的美國婦女來訪時,艾妮駭然以對。

  「可是她們都是和氣、有教養的婦女。」玫娣溫柔地堅持。

  「她們是美國人!我的朋友知道了會怎麼想?」

  「美國人現在也是紐奧良的一部分,像我們克裡歐人一樣,參加共同的聚會,有相同的關心事項。」

  艾妮駭然瞪她。「下次你會說美國人和克裡歐人通婚也可以!」

  「哦,絕對不會的。」玫娣嘲諷地說。

  艾妮懷疑地瞇起眼睛。

  「邁斯知道這件事嗎?」

  玫娣微微一笑,瞭解婆婆的計劃。

  「他全心贊成,媽媽。」

  艾妮氣忿的歎口氣,私下發誓今晚要和兒子談這件事。

  可是邁斯不太在意,只說玫娣和幾位美國婦女交朋友不會有什麼壞處。

  也就在這時候,艾妮開始明白狀況改變了,她已經失去從前對邁斯的影響力,他不會聯合任何人來對抗玫娣。

  以前邁斯對工作的單一興趣,現在全轉到妻子身上。艾妮對此的感受複雜,一方面,她很高興兒子終於把心放開;另一方面,卻又忍不住氣忿他只把思緒和玫娣分享。玫娣開始比任何人都瞭解他,遠超過和他同住多年的家人。

  同時,邁斯對待玫娣的方式也令艾妮不安,他放縱她的任性;當她太古板或壓抑時則揶揄她,甚至鼓勵她發脾氣,艾妮駭然地看見溫柔的女孩,被轉變成尖牙利嘴的姑娘,這全是邁斯一手促成的!

  最後艾妮終於嘗試挽救。

  「如果玫娣是小孩,」她私下告訴邁斯。「我會說她被寵壞了,你在鼓勵她可以凡事隨心所欲。」

  邁斯只是對她無辜的笑一笑。「但是她真的可以啊!」

  「玫娣現在養成堅持自己主張的習慣,今天早上她還批評可憐的柏納,說他應該多工作少喝酒!」

  那反而使邁斯哈哈大笑。

  「恐怕她是重複我的意見,媽媽,而且她也同意的,柏納已經成了到處留情的酒鬼。」

  「那不是重點!我們在討論玫娣。你破除她父母教她的禮貌,拆解她的價值觀,教她無禮和獨斷,她和剛來的時候,實在改變得太--」

  「夠了,」邁斯說。「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玫娣和你一樣不致無禮……至於獨斷,她還要更獨斷些,我才會滿意。」

  「至於你說她父母教她的禮貌?蓋伯是教她害怕的男人,她母親則教她裝病而非直接面對問題,玫娣本來應該怕我,然而她卻出於本能不怕,我根本配不上她,天曉得我絕不會傻得丟掉這樣的禮物,玫娣有天生的勇氣和精神,若教她附和我們這個奇怪社會的規矩,那我就該死了。」

  「真是的!邁斯,你忘了你的家人和朋友全是這社會的一份子!」

  「十年前,這個社會把我遺棄了。」

  「你不能怪--」

  「不,我不怪任何人,可是我被驅逐太久了,媽媽,那個陰影落在我關心的每個人身上,包括玫娣。」

  「胡說!」艾妮高喊。「遺棄?驅逐?這不是真的,你有很多朋友--」

  「生意夥伴,」邁斯更正。「除此之外,只有柯傑克自稱是我的朋友,你自己也見過眾人對我避之唯恐不及。」

  「人們仍然來訪--」

  「是拜訪你,媽媽……不是我。」

  「你受邀參加宴會--」

  「但是人們冷淡以待,閒言閒語不斷,而今,他們可以盯著我美麗的妻子,尋找她是否受虐待的跡象,如果她很快樂,他們會納悶她是怎樣的變態,怎能忍受一個殘酷冷血的丈夫--」

  「邁斯,別說了!我受不了你這種說辭!」

  他沉默半晌,但是艾妮不明白在沉默當中,一股恐懼刺入他的心,他最怕玫娣被迫離開他,其他人的憎恨和懷疑以前只針對他,如今可能轉向他的妻子,使她難以交到好朋友。萬一她不夠堅強去承受呢?萬一她在壓力下崩潰,開始恨他呢?

  「未來,」他說下去。「玫娣需要更果斷、更自信,因為你知道她將面對什麼,那會很困難。」

  「邁斯,我想你高估了困難--」

  「我是低估。」

  艾妮根本沒在聽,只是一再重複自己的意見。

  「你必須制止她的任性,否則她會變得無法駕馭,」她說下去。「你忘了珂琳那時候嗎?」

  邁斯立刻失去冷靜,言語嚴厲得讓艾妮好幾天都不和他說話。

  最後,家裡的人終於學到絕對別批評玫娣,除非想要面對邁斯的怒火。不過他的確設下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界線,當玫娣把他逼得太過分時,邁斯自有辦法可以對付妻子。

  星期天的晚宴上,邁斯的行為使得玫娣很沮喪,私底下責備他,因為他對某位貴客很無禮,只因為對方的政治觀點和他有很大的差異,他刺人的評語令眾人不自在,早早便藉故告辭了。

  玫娣決心要丈夫道歉,便到書房找他,她還來不及開口,邁斯已經知道來意,扯了扯嘴角。

  「小心,」他靜靜地警告。「我今晚情緒不佳。」

  「你不必那麼不愉快地對待葛雷先生,只因為他對總督小小批評了一下,」玫娣氣惱地說。「我還親耳聽你批評過總督更嚴厲的話!」

  在一旁的柏納不自在地看著他們,放下手中的酒杯。

  「我累了,」他說著。「晚安,二位。」

  兩個人都沒注意他離去。

  邁斯喝口酒,舒適地伸展雙腿。

  「我批評查理時,至少我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他聳聳肩。「葛雷是個白癡。」

  「無論他是不是白癡,在你打岔之前,大家都聊得很愉快。」

  「他對總督有錯誤的印象,」邁斯毫無悔意。「有必要更正他。」

  「但有必要因此令你母親和其他淑女們都變得尷尬嗎?竟然爭論政治這種粗俗的主題?我還以為你母親會昏倒!」

  「你期待我忽略他對我政治立場的諷刺?」

  「我並不是要求你風度翩翩,邁斯,只要文明一點就夠了,每當有其他人在場,我都害怕你接下來會如何,你不只侮辱克裡歐人、美國人和西班牙人,你還打破慣例冒犯自己的親戚!」

  「可是我平等地冒犯每一個人,甜心,這就是民主。」

  「我才不在乎你民不民主,我只要你對人好一點!」

  邁斯的眼睛閃著危險的光芒,他放下酒杯起身,克制的在書房內踱步。

  「這樣的討論變得太熟悉了,夫人。」

  「原因也很熟悉。」玫娣挑戰,雙手插腰,滿意自己終於激怒了他。

  邁斯陰沉地笑了,用力關上書房門,玫娣驚訝的嚇了一跳,納悶他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邁斯,」她換成安撫的語氣。「至少你可以答應試著包容一點嗎?」

  「你就喜歡那樣,不是嗎?」他絲絲逼近她,而她睜大眼睛。「你喜歡讓大家相信你有辦法馴服我這令人嫌惡的脾氣。」

  她不確定地搖搖頭。

  「不,我只是想--」

  「你以為如果我披上羊皮,人們或許會開始喜歡我?我才不稀罕呢,我從來不要人喜歡。」

  「我不是--」

  「你以為你可以斥責我的態度,如同母親管教不聽話的孩子。」

  玫娣開始感到一絲警戒,搖頭以對,發生什麼事觸發了他的脾氣?她飛快地盤算如何安撫他。

  「邁斯,這才不是責備,天哪,我只想幫助你。」

  「你企圖改造我。」他咆哮。

  「改造?我絕不會--」

  「把我變成一個安靜、馴服的丈夫,完全聽你的話。」

  她張大嘴巴,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大叫她的無辜。

  「邁斯,你不是當真的吧?」

  他伸手把她拉過去,讓她抵住他的下身時,她驚呼一聲。

  「我要告訴你我有多認真。」

  他以炙人的吻強迫她仰起頭,增加壓力,直到她張口接納他尋索的舌尖,他的呼吸熱熱地拂過她的臉,伸手把她摟得更近更緊,開始一種深而富節奏的推動,玫娣陷入他溫暖、衝刺的行動之中,情不自禁地呻吟,他堵住她的聲音,拉高她的裙擺,意圖觸及她隱在衣料下的身軀。

  玫娣呼吸加速。

  「邁斯,」她虛弱地說。「我不是--」

  他以另一個飢渴的吻打斷她的話,並且將她拉倒在地毯上。

  「這裡?」她暈眩的低語,茫然地看著天花板。

  「是的,這裡。」邁斯咕噥的回答,撥開她的膝,身體卡入她炙熱、歡迎的懷抱裡。

  「你不要我改變……對吧?」

  「不!」她呼喊,顫抖地感覺他溫柔的摩挲。

  他擁得更深,貼在她熱熱的頰邊低語。

  「告訴我。」

  「我愛你……愛你這個人……哦,邁斯………」她呻吟。

  「不再說教了?」

  「不,絕不……求求你……別停下來。」她突然害怕他決定折磨她。

  他笑了。

  「我不會停下來。」他愛撫般的呢喃,技巧地把她拉近歡愉的邊緣,讓她等了心跳停止的半秒鐘,然後將她帶入狂喜的浪潮裡。

  他以吻封緘,堵住她無助的叫喊,直到她放鬆下來,她那甜美柔軟的身軀也令他無法抗拒,迅速地抵達自己滿足的頂點,得到釋放。

  她的手臂慵懶地搭在他背上,撫摸他的頸背,舌尖則挑逗著他,需索更多愛的嬉戲,她全身有一股柔和的紅潤,彷彿剛剛洗過熱水澡。

  邁斯唐突地吻了吻她的額頭,開始整理他倆的衣服。

  「邁斯。」她抗議,很不情願結束這種親密。

  他沒回答,逕自扣上鈕扣,然後拉下她的裙擺。

  「邁斯,你不想--」

  「我有工作要做。」他拉她起來,淡淡地吻她一下。

  玫娣有些狼狽,更有股難以言喻的羞澀,無法直視他的眼睛。

  「可是夜深了。」她悶悶不樂地說,該死,他知道她要什麼!

  「我很快就上樓去。」

  她努力壓抑孩子氣的衝動,想噘起嘴巴。

  「可是你--」

  「玫娣,」他懶懶地說,勾起她的下巴。

  「你要和我爭論嗎?」他強迫她直視著他。

  他表情嚴厲,可是眼中的光芒令她喘不過氣,雙頰羞紅。

  「不。」她低語。

  「那就上樓去等我。」

  她匆匆點點頭,轉向門口,但在離開之前,一絲驕傲令她停住腳步,故作鎮靜地開口說:「當你上床時,我可能睡著了。」

  邁斯微微一笑,他們兩個都很清楚她不會睡著。

  「好吧,夫人。」

  玫娣關上身後的門,夢遊般的返回寢室。樓下的邁斯則坐下來,伸長雙腿,看著書桌上的鐘,他不會上樓去,要等到他覺得讓她等得夠久了之後才回房去--假設他能夠控制自己的衝動,不耐地想再佔有她。

  邁斯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但是令人十分興奮,有時候玫娣會覺得世界上唯一的安全之處是在他懷裡,但是其他時候,他可能會完全破壞安全的幻象。

  在他們分享的漫長而幸福的夜裡,他教導她從未夢想過的歡愉。他可以十分的有耐心,花費數小時地把她誘進感官的瘋狂世界裡……或者他表現得大膽狂野,令她全身著火,被熱焰淹沒。

  以前玫娣絕不相信會有一個人對她的生命如此重要。她向來享受孤獨和隱私,如今獨處的時間似乎變得好空虛、缺乏意義,一旦邁斯和她在一起,無論是談話、爭論或歡笑,都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完整。

  本來一般而言,丈夫們都很冷淡,時常不在家,和妻子在一起只為了履行丈夫的責任,但是邁斯不一樣,他沒有情婦,也不想和其他克裡歐人一樣,把時間花在喝酒和賭博上面。

  他教玫娣跳舞,有時也帶她去紐奧良的碼頭,參觀他的船,當邁斯發現妻子享受戲劇時,更不時抽空陪她去聖皮耳劇院,享受音樂、戲劇和歌劇,並在中場休息時間和眾人社交、閒聊。

  人們開始發現,邁斯婚後的個性有顯著的改變,他仍然有絲保留,可是以前的冰冷和輕蔑似乎消失了,他嬌小的妻子對他全然不害怕,使許多人開始對他重新評估,一個對妻子如此專情的男人,不可能是他們認為的惡魔。

  「媽媽,」玫娣輕快地說。「我有事情請教你。」

  艾妮抬起頭來。「嗯?」

  「如果我上去閣樓翻翻東西,你會反對嗎?」

  艾妮愣一下。「為什麼?你想要什麼可以去買。」

  「不,我不需要什麼。」玫娣聳聳肩。「只是……傑士提及上面藏了些有趣的東西--畫像、衣物和舊玩具,有一天或許需要裝潢育嬰室--」

  「育嬰室?」艾妮尖銳地看著她。「你懷孕了嗎,玫娣?」

  「沒有。」

  「難以理解。」艾妮低聲呢喃。

  一開始兒子對他新娘的貪婪欲求令她覺得很有趣,現在她則開始覺得似乎太過分,諾娜洋洋得意的將此歸因她藏在玫娣枕頭下的巫毒紅巾的魔力。

  玫娣懶懶地笑了。

  「現在告訴過你,我會繫上圍裙上去看看。」

  「等一下,」艾妮語氣一變。「老實告訴我,孩子,你是上去翻弄她的東西,對吧?」

  玫娣的笑容消失,微微羞紅了臉。

  「是的,媽媽。」

  「為什麼?你希望找到什麼?」

  「我不知道。」她老實說。

  她對珂琳十分好奇,心想如果她看看另一個女人的東西,或許可以更瞭解她,或許可以有線索來協助解釋珂琳神秘的死亡,解開這個謎。

  「翻一些舊箱子和盒子,應該無妨吧?」

  「邁斯知道嗎?」

  「今晚他回來後我會告訴他。」

  艾妮建議她先問過邁斯再去做,她希望邁斯會勃然大怒,或許屆時可以讓這個女孩守點本分,邁斯需要明白他讓他的妻子有太多的自由和權威。

  「好吧!」艾妮平板地說。「隨便你,你可以找諾娜拿鑰匙。」

  玫娣微笑地離去。

  艾妮歎口氣。「好孩子,有些事你必須學習。」

  玫娣一再地打噴嚏,揮開塵埃,用力拉開一個皮箱,她和傑士在閣樓裡,清理出一些東西。

  「菲力會不高興你和我上來這裡嗎?」她問。

  「他說他很高興,萬一媽媽的鬼魂從舊皮箱裡蹦出來,總得有人在此保護你。」

  玫娣抖了一下。「傑士,別說!」

  他咧嘴而笑。「你害怕?」

  「現在才怕!」她看他一眼。「傑士,我翻這些東西會令你沮喪嗎?如果你--」

  「我?不,我和你一樣好奇,你希望找出誰殺害她的線索,不是嗎?我來幫忙會比較好,我或許可以認出一些東西--」

  他住口不語,看著她從皮箱裡拉出來的百衲被,睜大眼睛。

  「那個……我記得那件被子!」

  「真的?」玫娣俯視手中的百衲被。

  「它是在媽媽的床上,邊緣應該有個污漬,因為我一度跳上床,害她把咖啡弄倒了,她好生氣,我……」他停住。

  「你很怕她?」

  傑士的神情已經不需要回答。

  「傑士,你不必和我留在這裡,如果太痛苦--」

  「這些事好奇怪,」他說。「她前一天還在,隔天就消失了,完全消失了,爸爸決定要消除她所有的痕跡。」

  「當時有人向你解釋過嗎?」

  傑士雙手托腮。

  「奶奶說過,當時父親出門好幾天,她說他生病了,」傑士的嘴角扯了一下。「大概是酒喝得太多了,當我再見到他時,他的樣子就像我書上的惡魔,我真的以為他是魔鬼,來帶走媽媽。」

  玫娣放下百衲被,掏出一些小孩衣服和帽子。

  「不難猜出這是誰的,」她說。「一切都成雙。」

  傑士笑了笑。

  「你可以分得出來,我穿過的都有破洞或污漬,菲力的則是樣樣完好無缺。」

  「我懷疑,菲力一度說過,你沒那麼壞,他也沒那麼好。」

  傑士低頭掩住笑容。

  「他騙人。」

  玫娣繼續翻出一些女用的手套、香扇、蕾絲手絹等等,她匆匆放下去,對於翻弄一個死去女子的東西有些罪惡感,同時也有一絲嫉妒,看見這些私人物品,使它變得好真實,邁斯曾愛過另一個女人,向她求婚。珂琳也曾和邁斯同床共枕,為他懷孕生子。想到此,玫娣雙眉深鎖。

  她甩開那些思緒,和傑士繼續翻箱倒櫃,再次找出一些舊相片、梳子、裝飾品等等,梳子上有兩、三根黑色的頭髮,珂琳的頭髮,她心想,心中有股寒意。

  「傑士?」她低聲說。「這裡有……任何你母親的畫像嗎?」

  她必須看看珂琳的模樣,好奇心太強了。

  「我想應該有。」

  傑士爬過一個皮箱,來到一堆用繩子綁住的畫框前面,他以刀子割開繩索,一張一張地找。玫娣也爬過去看。

  「這是媽媽。」傑士說道,拉出下一幅畫像。

  玫娣僵在那裡,畫中的美女令她毫無心理準備,珂琳美得驚人,紫羅蘭色的眼睛--傑士的眼睛--充滿異國神秘,鬈曲的黑髮襯著雪白的臉龐,雙唇紅潤,微微甜蜜地噘著嘴。

  「她真的像這樣?」玫娣問道,語氣有一絲哀怨。

  傑士微微一笑,深思地看著畫。「有時候。」

  玫娣歎口氣,別開身子,坐在另一隻皮箱上,她聽見傑士在嗤笑。

  「怎麼了?」她陰鬱地問。

  「你的頭髮全是灰塵,變成灰色的,臉上也一樣。」

  她看看自己一身骯髒,再看看他。

  「你也一樣。」她忍不住笑了。

  他邪邪地一笑。

  「看來這裡找不到什麼,貝拉--米爾娜。」

  「我同意,好了,傑士,我看夠了。」她熱切地說。

  她開始從閣樓爬下去,穿過圍著欄杆的圓形通道,下到狹窄的梯子上,傑士警告她小心平衡,因為那道樓梯很長,萬一掉下去一定受傷。

  「小心,」他說,看著她爬下上面幾層。「以前這裡有扶梯,可是弄斷了。」

  「為什麼不找人修理?」

  「因為沒有人會上來。」

  玫娣沒回答,專注在腳步上,突然一個出其不意的大吼打破沉默。

  「你在上面做什麼?」

  玫娣嚇了一跳,失去平衡的向後搖晃,她驚叫一聲,狂亂地伸出手要救自己,但只抓到空氣,她開始跌下去,傑士快如閃電,探出閣樓通道,死命地扣住她的手腕,玫娣尖叫的感覺自己懸在半空中,只靠傑士的手抓住她。

  「邁--邁斯!」

  但那人不是她丈夫,是柏納,他仍在忿怒的大吼。

  玫娣嚇壞了,另一手去拉傑士。

  「我抓住你了,」男孩粗聲說,臉上全是汗。「你不會掉下去的,你的腳踩得到樓梯嗎?」

  她繃緊去試,但是勾不到。

  「不--不行--」

  「柏納叔叔……該死。」傑士倒抽一口氣,腰間的傷痛得他說不下去。

  柏納的動作慢得怪異,慢吞吞地走向樓梯。

  「我來幫忙。」

  「別麻煩了!」傑士低吼,咬住唇,使盡僅餘的力氣,逐漸把玫娣拉上去,她的肚子撞到圍欄,痛得喘不過氣。

  傑士一直拉,直到她趴到他腿上,她動也不動,傑士抽回手,擦掉頭上的汗,眨了眨眼睛才眨掉眼前的星星。

  柏納出現在樓梯上,臉都氣黑了。

  「你可以等我幫忙的。」

  傑士潤潤乾燥的雙唇。

  「我們沒時間等候。」

  「那是什麼意思?」

  「你何不猜猜看。」傑士恨恨地說。

  「我要求你們解釋上來這裡做什麼--」

  傑士充耳不聞,催促玫娣坐起來,她暈眩的用手摀住肚子,喘息不已。

  「傑士,」她說。「你受傷了嗎?你的腰間--在流血嗎?」

  「不,沒有--」他不耐地搖搖頭。

  柏納仍在發脾氣。「你們在翻珂琳的東西,對嗎?你們沒有權利做這種事!我禁止你們!」

  傑士火爆的要反駁,但是玫娣示意他噤聲,看著柏納。

  「你禁止?」她重複。「柏納,我可不知道你有身份禁止我什麼。」

  「你也管不著我!」傑士實在受不了沉默。

  「這太卑鄙了。」柏納野蠻地說。「窺視她的遺物只為了滿足你那沒度量的嫉妒心。我發誓,我希望她從墳墓裡詛咒你!你沒有權利!」

  他大怒的咆哮,玫娣靜靜地看著他,這不太符合他的個性,柏納不像暴躁的人,而且原因還是為了他死去的嫂嫂,真是不對勁。

  「你為什麼如此生氣,柏納?」她柔聲問。

  「為什麼--」他瞪著她,彷彿她瘋了。「我會告訴邁斯你做的好事,如果他揍你,我也不會訝異!」

  「我們等著看吧!」她說。「現在請你離開,好讓傑士和我可以下去,不致再發生災難。」

  柏納的臉脹成紫紅色,立即下樓梯,不幸的是傑士的脾氣不放過,他傾身湊向通道對他大叫。

  「誰指派你來守護她的遺物,叔叔?她是我媽媽,她是你什麼人?」

  傑士這個問題並沒有特別的涵義,可是柏納猛然轉過身,彷彿被人擊中,帶著強烈的憎恨看向傑士,傑士不解地看著他,眼神很困惑。

  柏納轉過身,迅速離開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2:38

第十六章

  玫娣本來可以搶先告訴邁斯她這一方的說辭,但她只是躲在房裡,任由樓下的艾妮和柏納不知道向她丈夫說些什麼。她沮喪又疲倦地在房裡等待,直到聽見丈夫的腳步聲進來。

  「晚安,先生。」她遲疑地招呼道,納悶艾妮和柏納是不是成功地把她塑造成一個壞妻子。

  玫娣迅速起身,預備面對任何質問或指責。邁斯凝視著她,表情軟化地朝她走過來。她釋然地吁口氣,被他擁入懷裡,心上的石頭落了地。

  邁斯吻她一下,抱她坐在椅子上。

  「夫人,你可以告訴我今天發生什麼事嗎?」

  玫娣挨在他胸前。

  「我沒料到上閣樓看看會引起這麼大的麻煩。」

  「你沒料到?」邁斯有絲懷疑。

  「你說過這也是我的家。」

  「我是說過這句話。」

  「傑士和我在一起。」

  「我聽說了。」

  「我們只是開了幾個皮箱。」

  「有沒發現你要找的東西?」

  「我沒有在找任何東西,只是……看看而已。」

  「啊!」他的手懶懶地在她背上游移。「我明白這個差異。」

  「柏納好生氣,邁斯。」她急切地看著他。「很奇怪,以他行為的方式,別人會以為……會以為珂琳是他的妻子,他試著禁止我再上去。」

  邁斯面無表情,但是聲音很溫柔。

  「你有必要再上閣樓嗎?」

  「我想不至於,可是--」

  「我明白,有時候柏納很專橫。」

  「這才不只專橫而已!他--」

  「讓我解釋一下。柏納向來很內斂,不過偶爾他的感情也會浮出表面,而且像爆發一般。」

  「可是他談及珂琳--」

  「她的死和相關的狀況影響我們每個人,我相信柏納也納悶過,可不可能做些什麼來挽回。他可能有些罪惡感,才會如此保護她的遺物。」

  玫娣考慮一下他的解釋,可是她心中仍有一個問題不肯消失,她必須問,即使會惹他生氣。

  「邁斯,你確定柏納對珂琳的感情沒超過叔嫂的情分嗎?」他尖銳的眼神使她匆匆說下去。

  「我不知道為何起疑--那種感覺難以言喻,每當提及珂琳,他的反應好奇怪,他說珂琳虛榮美麗……今天又指控我嫉妒她。還有上次,我去廢墟的那一天--你記得吧--他叫我別再挖掘過去的事,否則他會親自阻止我干預。」

  邁斯渾身一僵。「以前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我當時不太瞭解你。」她柔順地說。「怕又惹你生氣。」

  她偷覷他一眼。「你現在在生氣嗎?」

  「我想和柏納談一談。」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關於他對珂琳的感情。」

  「就我所知,柏納只愛過一個女人,衛蕾拉,一個美國船夫的女兒,這樁姻緣根本不可能……但是他們彼此相愛,最後她懷了孕。」

  玫娣睜大眼睛細聽。

  「她失蹤了。」邁斯靜靜地說下去。「全無消息,柏納找了好多年,都沒發現她和孩子。」

  「這是何時發生的?」

  「和珂琳被謀殺同時發生,不,柏納和珂琳之間沒事,他的心只在那女孩和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以致他搜尋這麼多年卻不肯再和其他人結婚。」

  「我不知道。」玫娣對自己的懷疑感到羞愧,試探地摸摸他的臉。

  「你對我下午做的事不高興嗎?」

  「事實上是在我預料之中,我好奇的小貓咪。」

  「我看見珂琳的肖像畫。」她正色地說道。「她好美。」

  「是的。」他拂開她臉上的髮絲。

  「可是她沒有夕陽般的秀髮。」他的拇指滑過她的唇。

  「也沒有我每次看見都想親一下的唇……更沒有柔軟如絲綢的肌膚。」他的唇移向她耳朵。

  「她沒有令我屏息的笑容……更沒愛我到我倆都在歡愉中融化。」

  玫娣星眸半閉,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我愛你。」

  但是當她移身吻他時,手腕撞到椅背,疼得她皺眉瑟縮了一下。邁斯立即察覺了,慾念全消。

  「怎麼了?」

  「沒事。」

  她暗暗呻吟,明白手腕上的瘀青將引起更多關於今天的問題,而她此刻只願意把整件事拋在腦後,邁斯不顧她的抗議。拉下她的手臂,目光掃過她的身體。

  「邁斯,真的--」

  「你為什麼縮成那樣?」

  「只是一點小--」

  看見她腫脹變色的手腕,他倒抽一口氣。雪白的皮膚上是黑色的指印。他的眼睛一暗,令她不安。

  「發生什麼事?」

  「只是一點小意外,我正要下樓梯時--樓梯太窄,又沒有扶手--失去平衡。傑士及時把我拉上去,現在沒事了,過一、兩天我的手腕就--」

  「這是在柏納出現之前或之後發生的?」邁斯仍然盯住她的手腕。

  「呃……事實上,就是柏納的吼叫使我失神跌下去。」玫娣不想說柏納慢吞吞地上來幫忙。

  「為什麼柏納沒告訴我?」

  她無助的搖搖頭。

  「邁斯,他對珂琳的事很生氣--」

  他拉她站起來。

  「你做什麼?」她警戒的問。

  「我去找他要解釋。」

  「不需要。」她徒勞無功地想要化解干戈,不想讓兄弟間再有麻煩。「已經結束了,我--」

  「噓。」他溫柔地檢視她的手腕,咕噥地詛咒一聲。

  「邁斯!」她柔聲抗議。

  「諾娜看到了嗎?」

  「沒有。」

  「她有治瘀青的藥膏。」

  「我知道,傑士塗過,那個味道令我反胃。」

  「現在去找她,否則我稍後替你擦。」他頓了一下。「而且我保證,你寧願現在去。」

  幾分鐘後,玫娣坐在廚房裡,任由管家替她手腕塗上那可怕的藥膏。

  「這要維持多久?」她嫌惡地問。

  「直到明天。」諾娜微微一笑。「我想今晚你不會和先生『做人』吧,嗯?」

  玫娣翻翻眼睛。「他肯再靠近我就算我幸運!」

  傑士的出現打斷管家的回答。他施施然走過來。

  「那是什麼味道?」他抓緊喉嚨,假裝想吐。

  玫娣暗暗發誓,一逃出廚房之後立即將藥洗掉。

  傑士咧嘴笑。「它聞起來很臭,但是很有效,貝拉--米爾娜。」

  「他肯定知道。」諾娜替她包紮手腕。

  「我知道藥膏裡有什麼。」傑士神秘兮兮地湊近玫娣。「蛇的舌頭、蝙蝠的血,癩蛤蟆的……」

  玫娣皺眉。「你何不去找菲力?他可以幫你練習拉丁文。」

  傑士扮個鬼臉。「不必把拉丁文扯進來。我會離開,但是……」

  他看看她的繃帶,抓抓頭髮。

  「怎麼了?」玫娣很訝異傑士會吞吞吐吐。

  諾娜走開去檢查火爐上的鍋子。

  「我不是有意弄傷你。」傑士指了指她的手腕。

  「你是救我,傑士。」玫娣嚴肅地說。「我很感激。」

  他顯然鬆了一口氣。

  「你有把這件事告訴爸爸嗎?」

  「關於你救我的事,是的--」

  「不,是關於柏納叔叔今天下午奇怪的行徑。」

  「是的。」玫娣笑了笑。「你父親似乎覺得沒什麼反常,他說你叔叔向來有點反覆無常。」

  「那倒是真的。」傑士聳聳肩。「我走了。」

  玫娣目送他離開,心想經過決鬥受傷,以及父子一番談話之後,傑士似乎友善多了,比較不乖戾,彷彿他陰沉的天性被新的瞭解調整了。

  諾娜再次坐在她身邊,搖搖頭。

  「那孩子天生愛惹麻煩。」

  「他們在抱怨什麼?」柏納一臉的受傷害和沮喪。

  「邁斯,等我回過神來,傑士已經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了!」

  邁斯仍然皺眉。「你的態度似乎相當敵對,為什麼?」

  柏納羞愧的垂著頭。

  「我不想發脾氣……但是一想到他們要掀起過去的事,你一定會很沮喪,而你是我哥哥,邁斯。我不想看你再受苦,我試著告訴他們就讓往日過去吧!只是我大概表現得太強烈了。」

  「珂琳是傑士的母親,」邁斯說道。「他有權利隨時去翻她的東西。」

  「是的,當然。」柏納懊悔地說。「可是玫娣--」

  「玫娣我來擔心,下次你反對她做什麼,直接來找我,記住,她是這房子的女主人,比珂琳更像我妻子。還有最後一點--」

  邁斯頓了一下,盯著弟弟。「如果你再對她說任何一句威脅的話……你就搬出去。」

  柏納的臉脹得通紅,但是他勉強地點點頭。

  即使一再刺探,玫娣都挖掘不出邁斯對柏納說了什麼,但是自此以後,屋裡的氣氛一直很緊繃,閣樓那一段插曲似乎在玫娣和傑士之間創造出特別的友誼,他們成了盟友--而柏納似乎也如此看待他們。

  玫娣開始發現傑士擁有邁斯的多項特質,他的機智、強烈的保護欲、深沉的溫柔,不過傑士還年輕得足以挑起她母性的本能,並且能夠接受她的好意。邁斯便注意到男孩似乎對她出奇的溫順。

  「傑士很少認識像你一樣的女人。」某天早晨,邁斯邊穿長褲邊對她說。

  「你或許是他膽敢信任的第一位。」

  「你認為他信任我?」玫娣聽了相當高興。

  「他如何能不信任?」邁斯丟下襯衫,雙手拉住她的足踝,開始拉她下來。

  「就是你用那對天真的大眼睛看人……」

  「我沒那麼天真。」她抗議。

  「沒有嗎?」他繼續無情地把她拉向他。

  「當然不是在和你結婚三個月之後!」她試著拉下睡衣下擺,因為它滑上她的臀。

  「邁斯,住手--我還不想起來。」

  「昨晚你說過今天早上要陪我去騎馬。」最近他替她買了一匹阿拉伯閹馬,決心要教會她。

  「那是在你整夜不讓我睡覺之前。」她氣忿的踢腳。

  邁斯眸中閃著笑意,把她拉抵床沿。

  「我本來沒計劃如此。」

  玫娣挑逗的仰望著他。

  「那你為什麼那樣?」她伸手撫摸他胸膛。

  他微笑的傾身吻她的唇。

  「因為你令人無法抗拒,現在起來,否則……」他停住,突然察覺底下她柔軟的身體,她的腳懸在他的大腿兩側,胸脯暖暖地貼在他胸前,睡衣則纏在腰間。

  他的鼠蹊處起了飢渴的回應,雙手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上游移。

  玫娣的睫毛微微合下,作勢欲推開他。他的嘴探進她的,試探、品味、深深的探索。她忍不住回應,即使一整夜的繾綣已經使她身體酸疼,他知道如何碰觸她,用盡方法挑起她的慾望,當他輕輕愛撫她時,她別開唇,抽口氣。

  「我不行,邁斯……昨天晚上已經……我很累。」

  他的舌尖滑過她胸前,她感覺自己的身軀已經預備好迎接他,而他也感覺到了,他的手指繼續嬉戲。

  「我會小心的。」他粗嗄地說。「你知道我會的。」

  玫娣羞紅臉,知道他會多小心。「我不能。」

  可是他看見她臉上的猶豫,他的雙手撫過她的小腹,那裡的肌膚在他的碰觸之下繃緊。他輕輕捧住她的胸房,親吻紅潤的尖端。

  「我會溫柔的。」他貼在她胸前耳語。她顫巍巍的喘息是他唯一的回答。「你不信任我嗎,吾愛?」

  她眼神變暗,理性徐徐飄開了,她開始呻吟地迎向他。

  「是的。」她低語,強烈的需要令她顫抖。

  「玫娣……我愛你……」他輕咬她的唇。「我永遠不會停止愛你……永遠渴望你……」

  她低呼的挨緊他,臉埋在他頸間,感情和歡愉淹沒了她。

  片刻之後,邁斯走下樓梯,玫娣再次婉拒一起騎馬的邀請。他愉快地和諾娜道早安,管家微笑以對,他零亂的頭髮、雙頰的紅潤,以及放鬆的唇角,使人一看便知道。

  「夫人早上和你一起去嗎?」她問。

  邁斯皺眉,不想顯得太快樂,他得維持聲譽。

  「她有要求你準備騎馬裝嗎?」

  「沒有,先生。」

  「那她顯然不陪我去。」

  諾娜微微一笑。「是的,先生。」

  邁斯對她眨眨眼睛,走向前門,某扇雙扇門裡傳來呻吟聲,引起他的注意,好奇的走過去,發現亞歷橫躺在長椅上,頭髮蓬亂,鬍子沒刮,衣服縐巴巴的,空氣中有種酒酸味和廉價的香水味。

  「好副美妙的景象。」邁斯評論。「自我放縱一夜的魏公子。」他拉開窗簾,讓陽光灑進來。

  亞歷痛呼一聲。「哦哦……你這個邪惡的混蛋!」

  「這一周內第四次了吧?」邁斯不在意地說。「這好像太超過了吧!」

  亞歷無助地企圖縮進長椅裡。「下地獄去。」

  「出於兄弟之情,我有責任替你找出問題,再這樣下去,週末你就會害死自己。」

  亞歷哼了一聲,清清喉嚨,斜睨哥哥一眼,手指不穩地指著他。

  「你……」他沉重地說。「你今天早上又和你妻子溫存了一番,對嗎?」

  邁斯愉快地微笑。

  「單從你臉上的得意我就看得出來,告訴我……婚姻生活適合你嗎?很好,我們之中總有一個可以幸福……畢竟你已經毀了我們其他人的機會。」

  「哦?」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哈……你有沒想過我也想結婚……有個妻子隨時可以溫存……或許也生兒育女?」

  「那何不結婚呢?」

  「何不結婚?」亞歷猛地坐起身,抱頭呻吟。

  「在你摧毀魏家的名聲之後--你以為會有上流家庭願意把女兒嫁給我嗎?你現在應有盡有……又有玫娣……可是我……」

  亞歷喃喃說下去。

  「亞歷,」邁斯同情地坐下來。「噓,我應該等你清醒再說的,不過,這和柯莉娜有關,對吧?」

  「是的。」

  「你愛上她了?想徵求她家人同意去追求她?」

  「是的。」

  「但是你不相信她父親會同意,因為你姓魏,她不會幸福的。」

  「幸福?他根本不認為她會安全!記得珂琳吧?」

  「那與你何干?」

  「我是你弟弟……因此我……不……不適合她……」

  邁斯蹙眉。「你已經請求允許,但是柯家拒絕了?」

  「對!對!」亞歷開始點頭。「而且她愛我……我想。」

  「好吧!」邁斯徐徐說下去。「我來處理。至於你,我要你……亞歷,你在聽嗎?你今天留在家裡休息,晚上也別出去,不能再喝酒,懂嗎?」

  「嗯。」亞歷順服地同意。

  「如果你要莉娜的話,」邁斯平板地說。「明天早上我就要你成為一個完全洗面革新的人。」

  「我會戒酒。」亞歷過了痛苦的片刻才說。

  「很好,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而不是喝得酩酊大醉。」

  「我不認為你能做些什麼,」亞歷頓了一下。「實在不認為。」

  「人是可以應付的。」邁斯安慰他。「只要用對方法。」

  亞歷迷惑地抬頭看他。「你打算和他們決鬥嗎?」

  「不,」邁斯輕聲笑了。「我想魏家的決鬥已經夠多了。」

  「邁斯……只要你能讓柯家點頭……我……我就親你的腳。」

  「那倒不必了。」邁斯嘲弄地說。

  柯傑克一臉笑意地在大廳迎接他。

  「我料到你今天會來這裡,邁斯,為了你弟弟,對吧?父親見到你並不會驚奇,他正在早餐室裡喝咖啡。」

  邁斯靠著牆上的圓柱,根本不急著面對傑克的父親立倫,柯立倫出身於路易斯安那領地第一代的法國移民,是十分傳統的克裡歐人,在本地備受尊敬,經驗豐富又聰明。

  立倫和邁斯的父親維特曾是好朋友,不幸的是,這份友誼並未擴及邁斯。其一,他們的政治信念迥異:其二,珂琳的死加深了這道鴻溝,立倫痛恨醜聞。

  「傑克,你妹妹莉娜對亞歷的感受如何?」

  「她幻想自己瘋狂地愛著他,而這種星輝照耀的愛情--」

  「反而使狀況更糟糕。」邁斯替他說下去。「你父親作何反應?」

  「他當然反對。」

  「這是門當戶對,傑克。」

  傑克聳聳肩。「我的朋友,我瞭解亞歷是哪種人,我不相信他會對莉娜忠誠,所謂的愛情頂多持續一年,然後他會另外有情婦,莉娜就毀了,所以她最好別為愛情假象結婚比較好。」

  「但是一年的幻像也比全然沒有愛情好。」

  傑克笑了。「好個美國人的說辭,婚前談戀愛是現今才流行的,邁斯。而且我警告你,別想說服樓上那位老克裡歐人相信,他會宰了你。」

  邁斯懶懶地向他敬個禮。

  「謝謝你的警告,我現在去見他。」

  他獨自上樓,在長廊時,感覺有人在看他,他扭過頭,一扇半掩的門後面,莉娜懇求地瞅著他。邁斯安慰地對她笑一笑,他實在不想成為一對煩惱的情侶的最後希望,他走向早餐室,見鬼的希望知道自己究竟該對老柯說什麼。

  他才進門,柯立倫便挑戰地盯著他,朝椅子揮揮手。

  「坐下,孩子。」

  自從父親死後,就再沒有人稱呼邁斯孩子了,他喜歡那種立即而來的熟悉感,感覺自在多了。

  「我們已經許久不曾交談了。」老人說道。

  「自從婚禮之後,先生。」

  「不,婚宴上還談過幾句,而你一直盯著你美麗的新娘。」

  邁斯努力壓抑笑容,想起那令人挫折的夜晚。他一直情不自禁的凝視玫娣,像個飢渴的男人,卻知道還無法擁有她。

  「我很遺憾,先生。」他禮貌地說。

  「是嗎?我猜現在是了,因為你想搏得我的好感,這次的婚姻怎麼樣,仍然有些後悔嗎?」

  「一點也不會。」邁斯毫不遲疑。

  「原來如此,所以現在你來替你弟弟求情?」

  「事實上,是為我自己。」邁斯說。「因為這似乎是你反對亞歷的主要理由。」

  「啊,你指的是關於你前任妻子的醜聞。」

  邁斯直視著他,頷首以對。

  「那是很糟糕。」立倫強調地說。「不過我反對是因為你弟弟的個性,與你無關。他虛浮、漠不在乎,各方面都令我無法滿意。」

  「亞歷不會比其他同年齡的男子更虛浮,而且他足以供養她。」

  「怎麼說?我敢打賭他繼承的遺產大都花光了。」

  「父親指定我管理全家的財務,亞歷每月都有豐盛的津貼。」邁斯停頓了一下。「柯先生,你知道魏家是名門,若撇開情感因素,這樣的婚姻是門當戶對。」

  「但是我們不能拋開感情的因素,對嗎?」老人反駁。「整個狀況都涉及令人作嘔的情愫。感情真是婚姻的好基礎嗎?才不!那些衝動的誘惑、示愛、心跳加快--這些不是愛,我全不相信。」

  邁斯立刻明白老人真正反對的是什麼,這會危及立倫的驕傲和實事求是的聲譽,因此他的女兒不能為愛而結婚,這不合傳統,人們會揶揄老人的決定,說他鋼鐵的意志力軟化了,甚至還受到美國人新價值觀的影響。

  所以事實很簡單,為愛情結婚會羞辱立倫。

  「我同意。」邁斯飛快地思考著。「因此我贊成漫長的追求過程--在嚴格的監督之下。我們給他們時間撇開愛情。」

  「啊?什麼?」

  「這只是時間問題,一年都不必,你知道這些年輕人多浮躁。」

  立倫皺眉。「的確。」

  「那麼當他們的愛情褪化成冷漠時,我們再讓他們結婚,屆時莉娜或許會反對,不過這是他倆要學習的功課。過幾年,亞歷和莉娜會發展出我父母的那種感情……一如你和你妻子一樣。」

  「嗯,」立倫摸摸下巴,邁斯近乎屏息的等候答案。「有點道理。」

  「我也有同感。」邁斯溫和地說,感覺老人暗暗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莉娜可以得著她想要的丈夫,立倫也維持得住顏面。

  「嗯,對,就這麼做。」

  「好。」邁斯故作實際。「現在,關於嫁妝--」

  「等一個更合適的時刻再討論這點。」立倫打岔。「嫁妝……不愧是魏家的人。」

  「假裝不愛她?」亞歷驚呼。「我不懂。」

  「信任我。」邁斯把玫娣拉到他腿上。「你和莉娜越快說服大家你們無視於對方,就能越早結婚。」

  「只有你能想出這麼扭曲的計謀。」亞歷酸溜溜地說。

  「你要她,」邁斯平板地說。「那是你得到她的唯一方法。」

  玫娣依偎著丈夫。「你真聰明,邁斯。」

  「才不。」他謙虛地回答,很享受她的讚美。

  她壓低聲音。

  「我沒想到你會如此浪漫。」他們相視而笑。

  亞歷嫌惡地咕噥,起身欲走。

  「邁斯會浪漫,」他咕噥。「我一定是在作噩夢。」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2:52

第十七章

  接下來幾星期,亞歷和莉娜的羅曼史在不安中發展,隨時都有柯家或伴護人在場,莉娜近在咫尺,兩人卻得故作冷漠的保持距離,使亞歷的感受升到渴望的最高點,簡直像置身地獄,但奇怪的是,亞歷卻相當快樂。

  而且更令他驚訝的,他發現自己對其他女孩全無慾望,當邁斯建議他和柏納一起去以前的風化場所時,他的反應十分氣忿。

  「你最近禁慾的生活方式已經傳到立倫耳朵裡了,」邁斯平靜地告訴他。「他和大家都知道你迷戀莉娜,現在該是你佯裝對她失去興趣的時候了。」

  「所以你希望我去和一些……放蕩女子上床?」

  「以前你也去過。」邁斯指出。

  「對,可是那是許久以前,至少兩個月了!」

  邁斯笑著建議他找其他辦法來佯裝他對莉娜失去興趣了,可憐的亞歷只好減少拜訪柯家,莉娜也努力地表現出她對新的一串謠言不在意。

  玫娣可憐這一對愛情鳥。

  「讓他們備受折磨,只為了保存柯先生的自尊,似乎很荒謬,本來簡單的事反倒弄得很複雜。」

  「這對亞歷也好,使他不致要什麼就立刻到手。」邁斯傾身親她一下。「最好的東西值得等待。」

  「例如我?」

  「是的。」他立即同意。

  玫娣蹙眉,佯裝責備。

  「我記得,你沒等候我多久。」

  「我等了一輩子。」

  「才不!你忘了以前的婚姻?」

  「我從未聲稱不曾犯錯。」

  「和珂琳結婚是最糟的錯誤。」

  「是的,」他撫摸她的秀髮。「那之後許多年,我努力相信我不需要任何人,然而即使在最苦的時刻裡,我都忍不住期盼會找到某人--」他停下來吻她太陽穴。「肯相信我。」

  玫娣梳好頭髮後站起身來,雙眉深鎖,明白當家人--甚至是母親--的懷疑,並未隨著時間而消逝時,這對邁斯的傷害有多深。他們怎會如此不瞭解他?她從來不曾見到邁斯對女性有任何的不敬,他身上沒有一絲絲的殘忍。

  即使一心談報復,邁斯並未趁著決鬥的機會殺死葛堤恩,只因為他認為自己佔上風並不是出於公平,他對所愛的人的忠誠無可質疑,願意為保護家人而獻出生命,不,他不會殺死一個弱女子,無論受到多深的刺激。

  「我當然相信你,」她凝視著他。「我瞭解你是哪種男人。」

  他的表情突然很沮喪。

  「你當時不認識我,我當時年輕、愚蠢,而且容易激動……也不能責備別人不相信我。」

  「魏邁斯,」她搖搖頭。「你可以在此刻作一大串的告解,我仍不相信你會那麼做。」

  「我知道,」他擁著她,勾起她的下巴。「甜心,我感謝你的忠貞,更因此仰慕你,不過我也擔心你缺乏判斷力。」

  她笑了。「我才不爭論,反正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消磨時間。」

  他低下頭,輕咬她的嘴角。

  「真的?」他的手探向她睡衣的緞帶。「你有何建議,夫人?」

  本季最盛大的舞會將在雷氏莊園舉行,慶祝醫生之子皮保羅和雷家的女兒訂婚,保羅才比傑士和菲力大五歲,但他十分樂意放棄單身生活,娶個富家女。

  「才十八年的自由,保羅就迫不及待地套上婚姻的枷鎖!」傑士嘲諷地說。「明年或許就有寶寶了……天哪,他沒想過他在做什麼嗎?」

  「他找不到比雷菲碧更好的對象了,」菲力夢幻地說。「婚姻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傑士。」

  傑士看著他,彷彿他瘋了。

  「看來你離祭壇也不遠了。」

  「希望如此,我希望可以找著最合適的伴侶。」

  傑士哼了一聲。

  「我要出海到東方,擁有自己的後宮、五十名妃嬪!」

  「五十名?」玫娣剛好走進來,對著傑士微笑。「那你會十分的繁忙。」

  他換上天使般的笑容。

  「不過如果找到像你這樣的女孩,美麗的媽媽,我只要一個就可以。」

  他的奉承令她哈哈大笑,然後她轉向菲力。

  「你和亞歷及柏納搭同一輛馬車嗎?」她問道。

  菲力點點頭。

  「是的,父親說他要和你單獨坐一輛車。」

  「單獨?」傑士深思地說。「為什麼父親本來可以有我和菲力陪伴,卻要和你單獨相處?啊,我猜他可能想--」

  「傑士!」菲力對弟弟的厚顏感到駭然,拿起椅墊朝他丟過去,傑士抗議的低頭避開。

  玫娣笑意蕩漾。

  「我們在雷氏莊園見。」她走出大廳。

  雷氏莊園面對海灣,宅邸雄偉,設計簡單體面,屋側有一片至少三百年之久的橡樹林,屋內和屋外佈滿各色的玫瑰,連室內最偏遠的角落都懸掛著水晶燈,光彩奪目,紳士淑女已經聚集在大舞廳,現場有特別請來的樂隊演奏著流行的方塊舞。

  「玫娣,」邁斯扶她下車。「我有個警告。」

  「嗯?」她睜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太無辜了。「什麼事?」

  「別以為我不知道亞歷想說服你安排他和莉娜獨處幾分鐘。」

  她故作驚奇。「你認為我會幫助他?」

  邁斯嚴肅地看她一眼。

  「你知道這會破壞我們小心的計劃。」

  「當然。」

  「如果他們能裝出說服人的冷漠,」邁斯說道。「頂多幾個月就可以結婚了,可是萬一被發現私下幽會,那我就愛莫能助了。」

  「他們不會被發現的。」

  「這種小事會導致亞歷失去莉娜,你不瞭解柯立倫的驕傲程度。」

  「我完全瞭解。」

  她試著走開,但是他箍住她的腰。

  「如果我逮到你違抗我的警告,甜心,我保證你會後悔。」

  她眨眨眼睛。「邁斯,我並沒有做任何事!」

  「保持如此。」他勸告,放開她的腰,認命地微笑,跟在她後面走上前,絲毫不受她那受傷的無辜表情所欺騙,她別有計劃,這是無庸置疑的。

  接下來幾小時,邁斯一逕盯著亞歷和玫娣,但是他倆並未嘗試離開舞廳。喝了一、兩杯美酒之後,他開始放鬆了些,加入其他賓客的交談。

  邁斯沒有注意到妻子消失的正確時刻,他心生警覺,禮貌地退出談話圈,漫步走向敞開的門,外面的畫廊也沒有妻子的蹤影。

  「該死,玫娣,你在做什麼?」

  他自言自語,立刻作出最糟糕的結論,他走向花園,知道如果玫娣私下安排亞歷和莉娜見面,一定是在花園裡。

  他在陰暗的花園裡走了一圈,沒看見人影,正想回宴會廳去等待時,突然聽見腳步聲,他迅速躲進陰影裡定住不動,雙眼盯著走過來的人影。

  是柯立倫,顯然他也注意到女兒不見人影,他沒看見邁斯,逕自走向左邊的小徑,邁斯皺眉,萬一他發現莉娜和亞歷在一起,代價就太大了。

  邁斯決定冒險走向相反的方向,再找看看,他隱身在陰影裡,悄悄地移動,當他看見粉紅色的人影時,立即停住,玫娣站在溫室的角落,顯然在等人,不時地左顧右盼。

  看見她,觸動了邁斯的怒氣,暗暗決定今晚要讓她學個教訓,她不能擰他的鼻子又毫不懼怕報復的跳開。

  玫娣歎了口氣,緊張地猜測邁斯是不是已經注意到她不見了,她實在不想違抗他,但又答應亞歷在先,反悔總是有失身份,而且亞歷和莉娜又是如此地深深相愛,實在不忍心不幫忙。

  貓頭鷹怪異地叫了一聲,玫娣焦慮地環顧週遭。

  一隻手臂從後面環住她的腰,她嚇了一跳,另一隻手又摀住她的嘴巴,她呆了一下,正想掙扎,耳中卻聽見那低沉而熟悉的嗓音。

  「假如我知道你想來花園走走,甜心,我會陪你。」

  玫娣釋然地鬆口氣,嘴巴上的手移開了。

  「邁斯……哦,邁斯……」她顫抖的轉身抱住他。「你嚇了我一跳!」

  他沒有安慰她。「我是故意的。」

  玫娣屏息看著他,他那惡兆般的表情使她鬆開環住他的雙手。

  「他們在哪裡?」

  她咬著唇,望向溫室,門開了,亞歷探出頭來。

  「玫娣?我好像聽見--」他看見邁斯,整個人僵在那裡。

  邁斯率先打破沉默。

  「亞歷,你有一分鐘向莉娜道別,而且你最好真心,因為這次的分別可能是永恆。」

  亞歷消失在溫室之內。

  玫娣決定盡快解釋。

  「邁斯,我已經事先承諾要幫助他們,如果你看見他們有多快樂,就會明白!」

  「等我們回家後,」他愉快地說。「我要打你屁股,確保你過很久都還會坐起來不舒服。」

  玫娣臉色發白。「邁斯,我又不是小孩-」

  「顯然,」他平靜地打岔。「你需要我證明今晚稍早說過的話。」

  「我知道你是認真的,可是……」玫娣近乎哀求。「邁斯,求求你,求求你,別生氣,你必須瞭解--」

  「我是瞭解。」他一逕維持那可怕的愉快語氣。

  「我想你不明白……」她正要爭論,可是邁斯沒在聽,反而警覺地盯著遠處。

  「什麼事?」她問。

  他猛力把她拉向他的身體,用力吻住她,玫娣驚呼抗議、掙扎,可是他擁得太緊,飢渴的唇堵住所有的聲音,他的舌尖探進她嘴裡,雙手捧住她柔軟的臀貼向他的身軀,玫娣的抗拒消失了,開始適應他那濕熱炙人的吻,就在那時候,他抬起頭,不顧她柔聲的呻吟。

  「啊……晚安,柯先生。」他說道,似乎不受熱吻的影響。

  玫娣猛地轉過頭,看見柯立倫就在五尺之外,他尖銳的眼神似乎要刺穿她。

  「我聽說我女兒莉娜和你在一起,魏夫人,」老先生低吼地問。「她現在人在哪裡?」

  玫娣轉向邁斯,無功地望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很抱歉我們幫不上忙,先生,」邁斯說道,拇指輕輕撫摸玫娣的背脊。

  「我和妻子是出來尋找隱私的。」

  「那你今晚沒見到莉娜?」

  「我以榮譽感發誓,沒有。」

  玫娣不自覺地抓緊他的手。那是實話,她心想,邁斯沒有真的看到莉娜,哦,天哪,亞歷和莉娜千萬別從溫室出來才好!

  柯先生謹慎地打量著他們,玫娣尷尬的神情和零亂不整的衣衫,邁斯則神情難測,但是顯然很亢奮,也難怪,他們才新婚不久,老人心想,難怪他們想溜出來尋求隱私,他狐疑地再看他們一眼,轉身離開,繼續去找他迷失的女兒。

  玫娣感激地望著丈夫。「如果你不在,他便會發現他們,謝謝你!」

  「別謝我。」邁斯放開她。

  玫娣微微晃了一下,他所喚醒的溫暖和興奮開始消逝。她渴望再次被他擁入懷中,因此她試探地伸出手。

  「邁斯--」

  他撥開她的手。「整理你的衣裳,立刻帶莉娜回去。」

  亞歷和莉娜溜出溫室,莉娜一臉愧疚。玫娣安慰地笑了笑。

  「莉娜,我們必須快點去找你的伴護人。」

  女孩膽怯地離開,亞歷開口想喚她,但又不敢再激怒哥哥,只能目送她和玫娣離開。

  他怒目看著哥哥。

  「難道你完全不懂愛情嗎?若是換成你,你不會也想和愛人在一起嗎?哈!我知道你如何引誘玫娣,迫使她嫁給你,而我--」

  邁斯防衛的舉起雙手。

  「夠了,亞歷,我才不在乎你見不見莉娜,選擇和風險全在於你,但是當你尋求我妻子的協助時,我就有權利干預。」

  亞歷咕噥道:「當然,但是玫娣想幫忙。」

  「那是因為她心軟而且很容易被說服,要利用這樣仁慈的女人並不難,不是嗎?別再把她牽涉進來,亞歷--我不容許。」

  亞歷羞愧地點點頭。「邁斯,我……對不起,我只想到莉娜--」

  「我瞭解--」

  「請你別怪玫娣,是我和莉娜求她幫忙的。」

  「而我還叫她別插手。」

  「你不會處罰她吧?」

  邁斯揚揚眉毛。「咿,亞歷……你似乎認為我的妻子需要你保護。」

  將莉娜交給伴護人之後,玫娣退到畫廊陰暗的角落,她滿心恐懼,半希望邁斯找不到她;又知道遲早必須面對,她實在不該違抗他的警告,以致傷害他男性的自尊,哦,她為什麼沒有更謹慎地考慮自己的行動,匆匆便答應協助亞歷?她實在不能怪邁斯會發脾氣。

  她想起他吻她之後,如何撥開她的手,以前邁斯不曾拒絕她的碰觸過,當她回想自己如何回應時,雙頰染上紅暈--他吻她只為了誤導柯立倫,她覺得自己好愚蠢!

  她聽見腳步聲,有人朝她走近。

  「邁斯?」

  腳步聲停下來。

  她無法直視他的眼睛,一逕盯著地面。

  「我--我錯了,」她謙卑地說。「請原諒我,我願意任你處罰。」

  她徐徐走向他。「但是別對我冷漠,別那樣對我……我無法忍受,告訴我--」

  當她近得看見對方時,倒抽一口氣,那人不是邁斯,是葛堤恩,他眼睛渙散,渾身是酒味。

  「一個人?」他向前一步。「或許你想找人排解寂寞?」

  玫娣心跳加快,渾身發毛,他醉得很厲害,她企圖繞過去,可是他擋住去路。

  「你在躲你丈夫,對吧?」他再逼近一步。

  玫娣縮回角落裡,她不能引人注意,否則會引發醜聞和另一次的決鬥,她必須避開他,免得邁斯發現。

  「他快來了。」

  「你似乎在害怕,親愛的,是怕我,還是怕他?」

  葛堤恩又踏近一步。

  「你是應該害怕,你和一個殺死太太的男人同床共枕。」

  「他沒殺她。」玫娣顫抖地說。「或許是你。」

  堤恩微微一笑。「不,不是我,珂琳對我不具威脅,除了乏味之外,我別無殺她的理由,但是邁斯--」

  「你知道她發生什麼事,對吧?」

  「當然。」他湊近。

  「那就告訴我!」她脫口而出,不知道他是否只是在玩弄她。

  他的目光掃視她胸前。

  「如果我真說了呢?你以什麼回報我?」他問,伸手輕觸她的頸項。

  玫娣用力摑他一巴掌,扭身要走,但是被他扯住頭髮,她痛呼一聲。

  「我要大叫--」她拉扯他的手。「別逼我,邁斯會殺死你--」

  「你那高貴的丈夫--他該死--受不了雙手沾上我的血,我介入他的過去太多了。」

  他雙手環住她。「這次我要知道抱住你的滋味,我早該擁有你,你本來是我的人!」

  他扯住她的頭髮,玫娣痛呼,試著抓他的臉,他湊近她頰邊吻她,一手摀住她的嘴巴,另一手探向她胸前,玫娣掙扎的咬他,再次尖叫。

  她後面突然傳來一聲怒吼,某人用力拉開她,她瞞跚了一下,看見傑士擋在她和堤恩中間,低吼的撲了過去,企圖掐住他的脖子,堤恩閃開了,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不,傑士!」她狂亂地喊,有幾位賓客注意到這一幕,開始朝她指指點點,她縮回角落裡。

  一個男人跑過來,拉開傑士,是柏納。

  「冷靜一點,傻瓜!」

  「你該死!」傑士詛咒。「放開我!我要打死他!」

  幾位堤恩的親戚也圍了過來,玫娣困窘的退縮,希望自己在眾人的目光下消失,他們以為這是她自找的嗎?以為她像珂琳?

  「玫娣?」菲力伸手環住她的肩,她靠向他,菲力的冷靜和穩定令她感到安心。傑士仍然嘗試掙脫柏納。

  菲力望著火爆的弟弟,微微一笑。

  「他絕對不會原諒柏納把他拉開的。」

  「我同意。」玫娣顫巍巍地說。

  「你還好吧?」

  「是的,但是……」她覺得熱淚盈眶。「邁斯在哪裡?」

  「我想他--」菲力住口不語,看著邁斯從退開的人群中走過來,四周寂靜無聲,連傑士都停止詛咒。

  邁斯看見玫娣臉上的淚,再看看傑士,那一刻他氣得不顧一切,唯有鮮血才能滿足他。

  「我發誓,我會宰了你。」他兩大步便走到堤恩面前。

  玫娣看著丈夫變成一個陌生人,狂怒的攻擊葛堤恩,她嚇得伸手摀住尖叫聲。邁斯撲過去,把葛堤恩壓在地板上,直到柏納、亞歷、傑士和菲力齊力把他拉開。

  杜維林冷靜地說:「對你夫人的侮辱全無借口,全是堤恩的錯,我代表葛家,向你表達最最謙卑的歉意,我只能發誓不容這件事再發生。」

  「不,不會發生了。」邁斯嗤之以鼻。「因為這次我不會再容他活下去,把劍給他,現在來了結。」

  「你不能和他決鬥,」杜維林說下去。「他的狀況不好,決鬥無疑是謀殺。」

  「那就改明天。」

  「仍是謀殺。」維林搖頭以對。

  堤恩突然打岔,在親戚的攙扶下爬起來,鼻子仍在流血。

  「邁斯本來就擅長謀殺。」

  邁斯氣得幾乎發抖。

  「放開我。」他命令,但是柏納和亞歷更是不放手。

  「堤恩,安靜點,別再招搖了。」

  「這是我的舞台,」堤恩蹣跚地走向前。「邁斯,為什麼你的女人向來不屬於你?珂琳厭惡看到你,至於這一位……」

  他指指玫娣。「是你從我手中偷走的。」

  他看看柏納,再看看邁斯,一臉狡猾的神情。

  「多年來,你一直在欺騙自己,為什麼不面對?所有的線索全在,你卻沒把它們連在一起,可憐的邁斯……答案就在你自己的屋簷下……可是你不去找,」邁斯迷惑的眼神令他發噱。「真傻啊--」

  「堤恩,夠了!」維林吼道,伸手把他拖走。

  邁斯宛如作夢般的目送他們離開,他突兀地甩開弟弟的手,狂亂地尋找玫娣,她獨自佇立在角落,一臉的淚痕。邁斯走過去,雙手攫住她的肩膀,細細打量她,想到堤恩膽敢碰她,怒火又重新燃起。

  玫娣難以自制的發抖。

  「他……他知道誰殺死珂琳。」

  邁斯環住她。

  「他有沒有傷著你?」他呢喃。

  「沒--沒有。」她閉上眼睛,伸手環住他的腰,他溫暖的手掌揉搓她繃緊的肩膀和背部,並親吻她的太陽穴。

  當她感受他放開手時,不禁喃喃抗議。

  「送她回家。」邁斯說道,表情莫測高深,但是眼神令她害怕。

  「你要做什麼?」她問。

  邁斯吻她一下。「我很快就回去。」

  「現在和我一起走。」她哀求。

  但是邁斯和亞歷對看一眼,隨即離去。

  「邁斯!」她叫喊,既生氣又害怕,想追過去。

  亞歷拉住她。「他會沒事的,玫娣,只是去找葛家的人談一談,我相信柯傑克會在場調停。」

  傑士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如果父親不宰了他,我會的。」

  玫娣立刻走向他,握住他的手。

  「傑士,別說這種話。」

  「我盯了姓葛的一整晚,」他粗聲說。「看見他跟蹤你--」

  「謝謝你,」她打岔。「謝謝你拯救我,現在沒事--」

  「我看見他來到畫廊,」他壓低聲音,不讓其他人聽見。

  「等我跟出來,他已經抓住你,我跑過去,看見另外有人也在觀察你們,是柏納叔叔,他卻不伸手幫你。」

  她搖搖頭,有些不解。

  「傑士,現在別--」

  「你不明白嗎?有些事不對勁,柏納叔叔竟然袖手旁觀,這不只是冒犯你,也背叛父親,我和--」

  「我累了。」她不想再聽下去,一切以後再處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3:09

第十八章

  玫娣獨自蜷縮在床上,牙齒上下打顫,不自覺地回想晚上那一幕,心中恐慌不斷。

  她不曾見過邁斯像今晚這樣完全失控,似乎要當著她的面殺死堤恩。天哪!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時間過得好慢,似乎過了好幾個小時,她才聽見腳步聲,她猛地跳下床,披上晨褸,邁斯便走了進來,發現她沒睡,他似乎不訝異。

  「我好高興你回來了。」她立刻走過去環住他的腰。

  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輕鬆下來,她察覺他體內有一種陌生的緊繃。一股暴力似乎在醞釀著,他擁抱她一下下,便微微推開她,好看著她。

  「你還好吧?」

  「哦,是的,現在你回來了,我很好。」她蹙眉,試著猜測他的情緒。

  「明天會有決鬥嗎?」

  「不。」他雙唇抿緊。

  「呃……我相信葛堤恩不會再惹麻煩了,現在他家人--」

  邁斯的手指按住她的唇,令她住口。「去睡吧!」

  「可是你--」

  「我下樓喝杯酒。」

  「我一起去。」

  「今晚不行。」

  「可是我想--」她企圖爭論,但是他將她轉個身,輕輕把她推向床的方向,她生氣地趴在床上,像個鬧脾氣的小孩。

  鍾敲兩點,邁斯還是沒回房,玫娣兩次溜下樓,卻看見他在書房踱步的陰影,他為什麼如此不安?他究竟在想什麼?

  玫娣站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問,卻聽見他走出書房。

  她本能地躲進另一扇門後,卻看見他走向前門,他又要出門嗎?今晚她不能讓他出去,尤其是在他目前這種危險的情緒裡……而且她心中充滿疑慮。

  「邁斯?」她走出來。「等等……」

  他停住腳步,雙眉深鎖。

  玫娣鼓起勇氣,佯裝冷靜。

  「你這麼晚要去哪裡?」

  他冷冷地盯著她。

  「去睡吧!玫娣,別多問。」

  「你和我一起去。」

  他詛咒的轉過身,伸手開門。

  「邁斯,等一下!」

  她急切的語氣令他停住腳步,瞇起眼睛,再次打量她,他的審視除去一切的偽裝,玫娣雙腳發抖,無聲地詛咒自己。

  「你為什麼要出門?」她幾乎無法呼吸。

  「我不會太久。」

  「你……你--不能去。」

  他的目光落向她絞著的雙手,玫娣立即定住不動,可是太遲了,他已經看出她所有恐懼的跡象。

  「以前你不曾這樣看我。」他徐徐說道。

  「關上前門,」眼中有一抹奇特而冰冷的光芒。「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我--我……」她吞嚥著,試著穩住自己。

  「我要你和我一起上床。」

  「你最先的念頭,」他催促,十分的堅持。

  「告訴我,甜心,你為什麼如此急著留住我。」

  她無助地搖搖頭。

  「你怕我會做什麼,對嗎?」

  「不,」她抗議,聲音卡在喉嚨裡。「不,不是那個。」

  他似乎冷靜又自制,但是她能感覺到他漸增的冷酷。

  「那就上樓去睡覺。」

  只有傻瓜才會違抗他的話,玫娣定定地杵在那裡,即使心中有另一部分好想逃上樓去,以前他不曾以這種態度對待她,這令她不安。

  「邁斯,不要!」她低聲說。

  他的表情變得可怕,彷彿她膽怯的態度激怒了他。

  「不要什麼?」

  「你這樣,我無法說話--」

  「你怕我,對嗎?」他走近,她盡全力佇立不動。

  「你究竟認為我會做什麼,玫娣?」

  「害怕?」她重複。

  「不,」大聲說出來給了她勇氣。「不,當然不怕。」

  然後她察覺這是真話。

  邁斯不瞭解她有多信任他,而且他嘗試在他屬於她的時段裡離開家門,她打算立刻修正這種狀況。

  「妻子詢問她丈夫在深夜去哪裡,會是不講理嗎?」

  「大部分的女人會用常識假設她們的丈夫去找情婦。」

  尖銳的反駁衝到嘴邊,但是玫娣忍了下去,從過去的經驗中,她已經學會如果她不反駁,邁斯就不能夠和她爭論下去。

  「可是你沒有情婦。」她說道,伸手觸及他緊繃的肚子,他瑟縮了一下,彷彿被燒灼的炭燙到似的。

  「親愛的,你今晚的計劃不能等到明天嗎?」

  他嘲弄的望著她。

  「不行。」

  「那麼……我不會嘗試阻擋你。」

  玫娣換上一種無精打采和寂寥的神情,抬起受傷害的眼神望著他。

  「可是……你離開前可以擁抱我一分鐘嗎?我一直想起今晚發生的事,而且……」

  她咬住唇。「只要一分鐘?」

  邁斯遲疑了一下。

  「我不能,你不瞭解。」

  「半分鐘,」她眨眨眼睛,彷彿在忍住淚水。

  「當我如此需要你的時候,你要拒絕我嗎?」

  「該死,我……」

  他皺眉,杵在原地不動,玫娣走過去,倚偎在他胸前,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環住她的背,惡劣的情緒並沒有阻止他注意到她甜美的髮香,薄衣下溫暖的身軀,以及她起伏的呼吸。

  「在你懷裡總是感覺好安全。」她低語,雙手溜上他的背,感覺到他心跳快了些。

  「你仍然打算因為我今晚做的事揍我一頓嗎?因為我幫助亞歷和莉娜?」

  他的語氣不再充滿敵意。

  「我從沒說要揍你。」

  「你說要打我屁股--」

  他歎口氣,打岔道:「你真認為我忍心打你?」

  「你當時的語氣好認真。」她懷疑地說,他連連詛咒了好幾句,使她羞愧的把臉貼在他肩膀上。

  「對不起,以前我試著告訴你,你都不肯聽。」

  邁斯幾乎衝動得想要抱緊她,用甜言蜜語吻遍她全身,對她說只要她高興,隨便她要怎樣都可以。但是他咬緊牙關,開始推開她,她反而倚偎得更近。

  「在你走之前吻我,」她哀求。「一下就好。」

  「玫娣,你企圖--」

  「吻半下?」

  他皺眉讓步,快速地啄一下她的唇,放開她,玫娣隱藏勝利感,知道現在沒什麼能拉走他。

  「那根本不算吻。」她放縱自己噘起唇。

  「正是半個吻,現在放開我吧!」

  她拒絕移動。

  「我從沒想到你會如此吝嗇。」

  他怒目看她。

  「好啦,」他清楚地說。「這是你天殺的吻,然後我就離開,懂了嗎?」

  玫娣點點頭,閉上雙眸,仰起臉。

  他雙手捧住她的頭,雙唇覆住她的,舌尖貪戀地探進她口裡,施加壓力撐開柔軟的開口,技巧地游移。

  玫娣的胸房壓著他,釋放體內那股甜美的疼痛,她的雙手滑上他的頸項,手指探入他濃密的黑髮裡,邁斯勾起她的臉,另一手貼在她的腰後,將她壓向自己,她慵懶地回應。

  當他放開她時,她大口吸氣,倒退了一步,他跟著她移動,雙手捧住她的臀,聳立在她嬌小的身軀前。

  「邁斯,」她耳語,感覺他那不止息的精力正轉向她。「聽我--」

  他再次攫住她的唇,飢渴得情不自禁,當他將她的身軀壓向自己時,一股震顫竄過他全身,他低吼著拉下玫娣的晨褸衣襟,露出她雪白的肩膀,他的自制力完全崩潰,直到心中唯一的念頭是他必須在她體內,聽她甜蜜的呢喃,感覺她身體的震顫。

  「我愛你。」她呻吟,仰起脖子,任他的唇游移到她頸間。

  他的牙齒輕輕咬入她的肌膚,她拱身,心跳幾乎在歡愉中停住,她顫抖的雙手移向他的小腹,貪婪地愛撫他,呼吸在期待中加速,他伸手覆住她的手。

  「小女巫,」他濃濁地說,嘴唇在她肩上徘徊。「你知道吻會導致這樣的發展。」

  「你也知道。」她耳語。

  他亢奮的身軀將要求的訊息送到大腦,突然間,他什麼都不在乎了,一把抱起她,走向樓梯。玫娣的頭倚偎在他的頸間,用鼻輕推他襯衫的領口,他身上散發出男性興奮的氣息,她沿著他頸間連連細吻,手指忙碌地攻擊他襯衫的鈕扣。

  邁斯來到臥房門口,抱著她進行,停了一下,足以令她關上房門。一進入他們兩人的世界,他便舉起她,覆住她的嘴,輕觸她微腫的雙唇,她頭暈目眩,幾乎迫不及待……

  「現在看來好像作夢一樣。」玫娣說道,她翻身趴著,床單落到她臀上。

  邁斯躺在她旁邊,用手肘撐住自己,他們已經聊了一會兒,邁斯想要知道她和葛堤恩相遇的細節,而她十分勉強地說明一切,他的怒氣消散了一些,但即使余火未消,玫娣卻不怕他會再生氣。

  「堤恩已經醉得茫茫然,不可能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她沉思地說。「不過他似乎深信他知道誰殺死珂琳。」

  邁斯蹙眉陷入沉默,心不在焉地撫摸她的背。

  她迷惑地偷覷著他。

  「邁斯,他怎麼會這麼肯定她發生什麼事,你卻一無所知呢?」

  他嘲諷地看她一眼。

  「堤恩是她的情人,情人有特權知道丈夫不知道的消息,顯然珂琳向堤恩透露過什麼他認為我也該知道的事情。」

  他陰沉地吁口氣。

  「我只確定一點,人不是我殺的。」

  玫娣深思地咬著下唇。

  「堤恩毀了他自己,沒有人能看著他而不感到輕視或同情,也不會有任何家庭想把女兒嫁給他,更沒有人會再邀請他參加宴會,你想他的家人會怎麼處理他呢?」

  「我倒有幾個建議。」他陰沉地說。

  「我想我知道他為什麼自甘墮落的以酒麻醉。」

  「他是個全無節制的混蛋。」

  「不,是因為……他對你有一種痛苦的好感。」

  「痛苦的好感?」他看著她,彷彿質疑她的智力。

  「我倒想知道這個念頭怎麼冒出來的,夫人。」

  「呃,你說你們曾經親如兄弟過,因為堤恩嫉妒你所擁有的一切,以致越來越疏遠,親愛的,一個人可不可能同時愛和恨某個人呢?那正是他對你的感受,他引誘你的前妻,因為他想傷害你;他侮辱我,因為這會激怒你。在他內心深處,他仍然為此感覺愧疚,對吧?所以才酗酒。」

  「我才不管他喝不喝酒,但是他若敢再靠近你--」

  「不,不,不……別說!」

  她決定引他分心。「呃……今天你要告訴艾妮發生什麼事嗎,親愛的?」

  他搖頭以對。

  「她沒必要知道。」

  「有的!我們不說,她朋友也會告訴她,她會氣我們。」

  邁斯蹙眉。「我沒時間在她喝茶時,坐在那裡,把故事覆述個三、四遍,然後再花一小時安撫她,使她平靜下來,那就由你來說吧!」

  「她是你媽媽!」

  「我叫亞歷告訴她!」

  「他說一切沒事時,艾妮不會相信的,我也一樣,唯有你才能安撫她。」

  「她會相信你,她喜歡你。」邁斯咧嘴一笑,把她拉到身體下面。

  「說你會告訴她。」

  他別開頭,避開她丟過來的枕頭。「說你會說。」

  「才不!」

  「你會的。」

  他的雙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它們釘在她頭的兩側,玫娣挑戰地凝視他。

  「應付艾妮是你的本分,不是我。」

  「甜心,這只是個人看法的問題,當我們意見不同時,你得聽我的。」

  「暴君,」她咕噥。「你不能強迫我做任何事。」

  「今晚結束之前,我會讓你答應我。」他心中喜歡她的反抗。

  「怎麼做?你已經說過你不會打我。」

  他微微一笑。「強迫還有其他的方式,小東西。」

  她好奇地凝視著他,思考他話中的涵義,直到她看出他的意圖,她睜大眼睛,突然翻身想逃。

  「不--」

  她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堵住她其他的聲音,他技巧的誘惑,佔有她蠕動的身軀,以無盡的歡愉回報她無助的臣服。

  紐奧良謠言漫天有如烽火,葛堤恩和魏邁斯之間的恩怨本來就是人盡皆知,但是發生在雷氏宅邸的事件簡直是前所未有,人們一再傳述葛堤恩醉醺醺地企圖對魏家美麗的紅髮新娘無禮的醜聞,直到紐奧良幾乎家喻戶曉,而且各種說辭都有。

  那天邁斯進城洽公時,便立即察覺人們的目光,女人似乎覺得他有股恐怖的吸引力,男人則以評估和挑戰的眼神看他,邁斯嫌惡地匆匆處理完公事,顯然他的命運就是注定有不斷的醜聞發生。

  他回到莊園時,看見門外停了好幾輛馬車,一進門,玫娣便走向他。

  「艾妮有朋友來訪。」她耳語。「別去露面,我們不希望有人昏倒。」

  她匆匆把他拉進書房,邁斯任由她拉著自己,只在後面欣賞她今天俏麗的打扮。

  「你母親過了一個愉快的早晨。」

  她關上書房的門。

  「遠近都有人來拜訪,聽聽她對昨晚的描述,即使她根本不在場也無妨!」

  邁斯笑著低頭吻她。

  「反正她也無法渲染得比別人更誇張了!」

  「我們的聲譽如何?」她貼在他的唇邊問。

  他微微一笑,突然覺得好多了。

  「毀了。」

  「嗯,不致比我們婚後第一個月糟,」她歎一口氣。「有一陣子,我很肯定我們有在改善。」

  「是啊,只要時間足夠,我們還會再改善,醜聞會在十一、十二年後褪色。」

  玫娣頑皮地笑笑,再次拉下他的頭。

  「好吧,我們只好自己廝守了。」

  他的雙唇輕輕掠過她的。

  「魏夫人,」他吸口氣。「你可以使地獄也具有吸引力。」

  她滿足地歎口氣,倚偎著他。

  「無論你往何處去,我親愛的丈夫,我絕對追隨你。」

  那天深夜,邁斯下床時,玫娣也隨之驚醒,她咕噥地抗議著,想念有他在身旁的溫暖重量。

  「你在做什麼?」

  「我必須離開一會兒。」

  「離開!」她迷惑地甩甩頭,揉揉眼睛,試著坐起來。

  「離開?」她睏倦的重複。「為什麼?」

  「有些事要處理。」

  「哦,邁斯……」她有些氣惱。「我們昨夜沒討論過嗎?」

  「是的,」他穿上長褲。「而我當時就應該處理的,」他嘲弄地說下去。「只是我分了心。」

  「這件事不能白天做嗎?」

  「恐怕不行。」

  「你要做什麼?」她質問。「危險的事嗎?」

  「不是。」

  「秘密違法的事?」

  「不全然。」

  「邁斯!」

  「我約略兩小時之後回來。」

  「我不同意,」她咕噥。「我確定這和葛堤恩無關,也不可能是別的女人,但是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而你應該聽聽一個女人的直覺--」

  「睡吧!」他低語,把她推回去,親親她的額頭。

  「當你醒來時,我會在這裡,一切都沒事。」

  她忍不住求他。

  「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可是--」

  「噓。」他輕輕吻她的唇。

  玫娣緊緊閉上眼,雙臂抱胸。

  「那就去吧!」她氣惱地說。「我才不在乎你做什麼。」

  「玫娣,有件事我該告訴你。」

  「什麼事?」

  「如果你嘗試跟蹤我,我很快就會發現的,屆時我會毫不遲疑的把你綁在床上,使你留在這裡。」

  玫娣脹紅臉。「我不會跟蹤你,不會的。」

  他笑了。「很好,因為把你綁在床上可能導致更多的……分心。」

  「請你走吧!」她咬著牙,轉身趴著,用枕頭蓋住頭。

  他微微一笑,輕輕拍她屁股。

  在微雨的早晨,玫娣穿上簡單的天鵝絨衣裳,並整理秀髮、繫上緞帶。

  床上傳來呻吟聲,她扭頭望向零亂的床鋪和修長的人影,一如他所承諾的,邁斯在夜裡回來,只是拒絕解釋去了哪裡,逕自寬衣解帶,藉由和她做愛來堵住她的問題,然後很快就睡了,他的迴避激怒了她,但他回來又令她鬆了一口氣

  。

  她起身走過去,雙手插腰。

  「你醒了。」她慍怒地說。

  邁斯咕噥著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很好,」她說下去。「因為我不打算讓你再睡下去。」

  他睜開一隻眼睛。

  「我要你今天很累,」她說。「希望你筋疲力盡,我偷偷摸摸、守口如瓶的丈夫,你無法抗拒在深夜偷溜出門,從事一些卑鄙的勾當--」

  「不,不,別說卑鄙的勾當,」他咕噥。「用字不宜。」

  「那就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好讓我可以選擇合宜的字眼。」

  「不行,」他打個呵欠,翻過身。「拉鈴叫人準備早餐,太太。」

  她突然的驚叫把他嚇了一大跳。

  「邁斯!」她雙眼圓睜,伸手摀住嘴巴。

  他扭身跳了起來,左看右看。

  「什麼事?什麼事?」他看著她,她一臉驚駭,臉色發青。「玫娣--」

  「轉過身。」她焦慮地說。

  他迷惑的蹙眉,順從地轉身,玫娣伸出手,膽怯地輕觸他背上幾條紅色的傷痕,他似乎被有尖牙的東西攻擊。

  「你背後怎麼了?」她質問。

  邁斯迷惑地搖搖頭,然後瞭解她指的是什麼,他笑了笑,放鬆下來。

  「你不記得了嗎?」

  他把她拉到他腿上,望進她眼底,玫娣似乎被催眠了一樣。

  「你不記得了嗎,吾愛?」他粗嗄地問。

  她驚訝的吸口氣。

  「我--我……你……你不可能暗示我……我做那種事!」

  他懶懶地微笑。「我保證,沒有其他人有身份這麼做。」

  「不可能是我。」她虛弱地說。

  然而再一回想,她的確想起昨晚有一刻她雙手在他背上,而他……

  她突然脹紅了臉。

  邁斯咧嘴笑了。「看來你想起來了。」

  玫娣充滿強烈的懊悔。

  「會痛嗎?」她細聲問。

  「不,不,」他安慰道,眼中有抹邪氣的光芒。「雖然我不能說今天早上很享受洗熱水澡。」

  她呻吟,雙手捂著臉。

  邁斯察覺她有多沮喪,不再揶揄,試著扳開她的手。

  「甜心,聽我說。」他安撫,吻她的臉頰,讓她倚偎在胸前。

  「我發誓真的不痛。」他貼在她潮紅的耳際呢喃。「昨夜你好美……好熱情……我好愛你忘我的那一刻,你是那麼狂野……」

  他試著吻她,可是她太沮喪了,他終於笑著放開她。

  「你最好告訴自己,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玫娣掙脫下床。

  「會的。」她叫嚷,跑向門口。

  門開了,菲力恐慌的跑進來。

  「傑士在哪裡?」他對著玫娣問。「他在家嗎?」

  「我不知道。」玫娣半掩上房門,讓邁斯穿上睡袍。

  「什麼事?」

  菲力直喘氣。「我進城上課,聽說……天哪,我聽說葛堤恩……」

  玫娣瞪著菲力,突然身上有股寒意,她感覺丈夫來到身後,她靠向他,激動得想著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不要懷疑他。

  「說下去,」邁斯推開房門。「堤恩怎麼了,菲力?」

  男孩直抖縮著身子。

  「我聽說昨夜他在棚街附近的維卡爾酒館被人發現……葛堤恩被謀殺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3:26

第十九章

  紐奧良最高階的警官秦維士來訪,透露出謀殺案的嫌疑全落在邁斯身上。若非狀況嚴重,他不會親自造訪,尤其是邁斯不久之前還有恩於他。

  「魏先生,」他站得筆直。「我來這裡的原因--」

  「我想我知道,警官。」邁斯替自己倒杯酒,秦維士則婉拒。

  「請坐,我想這要花一陣子。」

  「魏先生,」維士坐了下來。「這不是正式的--」

  「我們就有話直說,比較節省時間。」邁斯微微一笑。「改天再閒聊吧?」

  維士頷首以對,深呼吸才開口。

  「前天晚上你真的在雷氏莊園威脅葛堤恩的性命嗎?」

  邁斯點點頭。

  「他侮辱我太太,我自然想和他決鬥,但是有人說服我別動劍,因為他的狀況--」

  「是的,我聽說他喝醉了。」警官停頓了一下。「先生,你現任的妻子以前是葛先生的未婚妻,對吧?」

  邁斯瞇起眼睛。

  「以前是。」

  「葛家聲稱是你把她偷走的,那是怎麼一回事?」

  邁斯正要回答,有人叩門走進來,是玫娣。

  「什麼事?」邁斯問。

  「我想旁聽一下,而且我保證不干涉、不打擾。」

  邁斯看看警官。

  「如果警官不反對的話。秦警官,這是我的妻子玫娣。」

  維士沒回答,目瞪口呆地瞪著玫娣,她有如夢境中的美女,完全是想像中那般完美,眼神純真,聲音甜蜜,整個人十分的誘人,那種對比實在很刺激,即使有她丈夫在場,維士仍然情不自禁的全身發熱,現在他明白這個女子為什麼會引起眾人如此的騷動了。

  邁斯瞭解甚至是同情地看對方一眼。

  「警官?」

  維士嚇了一跳。

  「哦,是的……不,恐怕……因為……我必須問的問題可能會使魏夫人不安。」

  「我們可以坦白。」邁斯示意玫娣加入。

  「秦警官……我們剛說到哪裡?」

  「哪,呃,偷走葛先生的未婚妻。」維士結結巴巴。

  「偷?」玫娣忍不住打岔。「我嗎?」

  邁斯忍不住發噱,才不到一分鐘,她已經打破不干預的承諾。

  「哦,我必須解釋。」玫娣說下去。「我是自行離開葛莊,因為葛堤恩對我無禮,邁斯的母親艾妮--她是我母親的舊識--邀請我住下來,後來我和魏先生墜入愛河,並接受他的求婚,並沒有任何人把我偷走,就這麼簡單。」

  「是的。」警官強迫自己轉向邁斯。「魏先生,你和葛先生為了這……件事……決鬥,不是嗎?」

  「是的。」

  「你說這是不是更加深你們之間已經存在的敵意呢?」

  「不,事實上,我提早結束決鬥。」

  「為什麼?」

  「我有點……可憐他。我本來可以輕易而在合法保衛名譽的情況下殺死他,但是我罷手,因為我只想要過平靜的生活。」

  維士點點頭。

  「我甚至大膽的希望,」邁斯說下去。「兩家的恩怨可以就此結束。」

  玫娣疑問地看著他,他揚揚眉毛。

  「是的。」

  「即使他和你第一任妻子有關係?」警官問。

  「恨能搾乾人,絲毫不留空間。」他望向玫娣。

  「當我開始瞭解沒有恨,生活可以多豐富時,我終於開始拋開舊恨。」

  他的注意力轉向警官。

  「不是我原諒堤恩,他的背叛刺得太深,而我和其他男人一樣有自尊,但是我已經厭倦往日的怨恨,希望拋在腦後,不再糾纏不清。」

  「但是葛先生使你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我不會那麼說,決鬥之後我們不曾談過話。」

  維士改變策略。「魏先生,有兩名人證看見你昨夜出現在維卡爾酒館,你去那裡做什麼?」

  玫娣沒移動,但是她的脈搏開始跳得很沉重。

  「我去見一位混血婦女。」

  玫娣和維士都脹紅臉,媚玉?玫娣狂野的心想,他找媚玉做什麼?他為什麼有必要去找她?

  維士不大自在地問下去。

  「是你的情婦?」

  「是的,好幾年的情婦。」邁斯毫不羞愧地回答。

  玫娣沒聽見其餘的內容,心中閃著各種可能性。一則邁斯欺騙她媚玉的事,或是他以媚玉為擋箭牌,遮掩他去維卡爾酒館的真正理由。

  警官終於起身告辭。

  「魏先生,我有責任向你說明幾件事實,當然是非正式的方式。」

  邁斯凝神看他。

  「葛家是著名的古老家族,葛先生的死被認為是一大損失,人們要求迅速懲處這種事,而且還不保證有公平的審判,目前的司法系統一團混亂,人若將性命寄托於公平正義就太傻了。」

  邁斯緩緩地點頭。

  「尤其本地又有幾位著名人士公然抨擊你,要求逮捕你,而這不只是單純的決鬥事件,先生。」

  「那些人恰巧是墨西哥協會的成員嗎?」邁斯問。

  「是的。」

  柏亞倫的朋友,邁斯嘲諷的笑了。他們要藉機報復,這個機會再好不過了。

  「我給你時間計劃。」警官直視著他,沒忘記欠他的人情。「因為我很快會被迫逮捕你。」

  邁斯出去送客時,玫娣痛苦的用手按住肚子。

  「不會的,這不是真的。」她低語,這是夢,是個噩夢,她很快就會甦醒。

  一分鐘似乎像一年之久,然後她察覺邁斯回到書房來,單膝跪在她旁邊,握住她冰冷的雙手。

  「甜心,」他呢喃。「看著我。」

  她定定的盯著他。

  「昨晚我的確去見媚玉。」邁斯說。「她的兒子惹上一些麻煩,性命有危險。幾天前媚玉送信向我求助,我知道那孩子對她的意義,我不能拒絕。」

  玫娣幾乎充耳不聞。

  「秦警官說給我們時間計劃……他指的是逃走,對嗎?」

  「是的。」邁斯歎口氣。「那是他的涵義。」

  「我們只有一天--或許更少--我們必須今夜出發!墨西哥嗎?不,法國,我們去法國,然後--」

  「我們哪裡都不去。」他柔聲說。

  玫娣抓住他外套。

  「我們要走!我不在乎住哪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留下,他們會--」她聲音沙啞。「我相信警官說的話。」

  「我沒殺死葛堤恩。」

  「我知道,但是我們無法證明,即使可以,也沒人肯聽!美國官方想統治克裡歐人,逮捕你這種身份的人可以使他們覺得終於控制住這個城市,我們必須離開,你不明白嗎?如果你有萬一,我也不想活下去!我不要活了!」

  玫娣看見他眼中的拒絕,再也控制不住眼淚。

  「他們不會指控我。」邁斯表情堅決。「我們不要逃到任何地方去,我們要留下來面對。」

  「不!」她反對。「不,別再說了!我要上樓去收拾行李!」

  當他伸手拉她時,她向後跳開。

  「別碰我!」她吸口氣,鎮定自己。「我今晚去法國,你可以留下來為你的原則吊死,或是和我一起走,過快樂的生活,你應該不難選擇!」

  玫娣衝了出去,然後又停在門口。

  「當你在考慮時,」她嘶聲說。「或許也該想想,現在我可能懷孕了,我們的孩子需要父親!如果這還不夠擾亂你……」

  她瞇起眼睛。

  「那我發誓,如果你留下來被吊死,我仍然會去法國,再和某個人結婚!你仔細考慮一下!」

  她猛地轉身上樓,邁斯愣愣地目送她離去。

  屋裡靜得像墳墓,只有玫娣匆匆收拾行李的聲音,艾妮頭罩面紗,悲傷地帶著諾娜一起去教堂,替兒子祈求饒恕。她出門時,無法和邁斯交談,甚至無法直視他。

  當然,艾妮全沒想到兒子或許沒殺死葛堤恩,多年來,她就一直深信是他結束珂琳的性命,邁斯忍不住納悶,艾妮怎能愛一個她認為是殺人兇手的兒子。

  他一直在屋裡踱步,直到午後,還是決定不逃走,放逐的日子,聲名盡毀,不時要回頭,深怕來自葛家親族的報復,這樣倉皇的日子……不,他和玫娣不會幸福,而且以葛家的仇殺方式,他們不會放過他兒子,直到有人替邁斯贖罪。

  他必須留在這裡證明自己的無辜。

  他停在樓梯下,望向二樓,菲力困惑害怕地把自己關在房裡,傑士一如往常不知去向,一個女僕匆匆提著皮箱上樓,玫娣高聲催促她快點。

  邁斯徐徐搖搖頭,沒有人能說他娶的妻子欠缺個性和精力,他的腳踏上樓梯,決定上去阻止這多此一舉的收拾。

  前門砰然被推開,傑士衝了進來。

  「爸爸!」他大喊。「爸--」

  男孩衝到父親面前,全身都被雨淋濕了,他全然不管雨水滴到地毯上。

  「傑士,你去哪裡--」

  「跟--跟蹤--」傑士抓住邁斯的手臂,直喘氣。「跟蹤柏納叔叔。」

  他不耐地拉扯父親的臂膀。

  「他在城裡,在海妖酒館喝酒賭博。」

  邁斯毫不驚訝。

  「他以自己的方式處理家族的不幸,兒子,天曉得他實在也受夠了,別管他,現在--」

  「不,不!」傑士激動的拉他。「你必須和他談。」

  「為什麼?」

  「有些事你必須問柏納。」傑士直視父親的眼睛。

  「例如什麼?」

  「問他為什麼憎恨玫娣,為什麼任她由閣樓摔下去,問他為什麼站在畫廊,看著她和葛堤恩掙扎,卻不伸手救她!問他昨天晚上在哪裡!」

  「傑士,」邁斯不耐煩地說。「無論理由是什麼,傑士,你顯然和柏納有過爭執,但是現在有更重要--」

  「不,這件事最重要!」傑士頑固地拉著他。

  「問他。」他堅持。「問他對我母親的感覺!再問他堤恩知道什麼,以致他威脅到柏納!」

  邁斯用力搖晃兒子,嚇得他閉口。

  「不,別說了!」

  傑士閉上嘴巴。

  「我瞭解你想幫忙。」邁斯掐住兒子的手臂。「你不希望我承擔謀殺罪,但是你沒有權利毫無理由地指控其他人,尤其是自己的親人,你或許不喜歡柏納,可是--」

  「和我來,」傑士哀求。「找柏納談談,如果你談了,就會明白我想告訴你什麼事。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

  傑士放棄卑微的哀求,大發脾氣。

  「該死,別說你沒時間!否則你今晚還計劃做什麼?等著被人逮捕嗎?」

  邁斯表情執拗的審視著他,傑士屏息以對,然後邁斯點點頭。

  「好吧!」

  傑士雙手抱住父親,臉埋在他胸前,然後唐突地跳開。

  「時間不多,我們不應該走大路--」

  「我們必須走大路。」邁斯說。「其他的路徑一定都泥濘不堪。」

  他走向大門,傑士匆忙跟在後面。

  杜蕾妮獨自坐在小客廳,眼眶紅紅地盯著腿上密封的信函。收信人是魏邁斯。她記得在決鬥之前看見堤恩親筆寫這封信,親手封緘,並且拒絕告訴她信的內容,又說萬一他死在邁斯劍下,她就把這封信交給他。

  蕾妮木然納悶為什麼當時邁斯饒他一命,沒有真正見血就結束決鬥,那之後好幾個月,堤恩不只一次提及,言下似乎更輕視魏邁斯。

  自決鬥過後,蕾妮試著把信還給弟弟,他每次都堅持由她保管,而且指示相同,一旦他死了,就把信交給魏邁斯。

  可是她做不到,叫她如何面對殺弟弟的兇手。她開始哭泣,把信撥到地板上,悲傷地弓起身體。

  哭泣許久,蕾妮才冷靜下來,再次望向那封信,堤恩信裡會寫什麼?他對原本是朋友、敵人,最終是謀殺他的兇手有何感受?蕾妮拿起信撕開封口。

  她開始讀信,第一頁的內容憤世嫉俗得令人難解,她蹙眉,翻到第二頁。

  「哦,不,」她呢喃,信在手中抖動。「堤恩……怎麼可能?」

  傑士和邁斯沿著霧濛濛的道路前進時,暮色開始籠罩下來,一路上他們沒有交談過一句話,邁斯納悶自己著了什麼魔要和傑士進城,即使安全進城沒被逮捕,然後呢?找柏納有什麼用,他可能醉得連話都說不清。

  傑士究竟認為柏納的回答有什麼相關?傑士為什麼要把柏納扯進來?邁斯很想叫兒子回頭,但是一如傑士說的,這孩子不曾向他要求過什麼。

  他們騎到轉彎處,放慢速度,看見遠方出現四名騎士,他們立即像扇形散開,形成半圓朝他們騎過來,邁斯認出杜維林、堤恩的兩兄弟和另一位表哥,他們的目的不難猜出來。

  邁斯本能的要掏槍,但是撲個空,他低聲詛咒,在匆忙中忘了帶槍。

  傑士急急策馬向右,預備逃跑。

  「不,傑士。」邁斯沙啞地喊,對方太近了,逃沒有用。

  但是傑士不顧一切地前進,可是一位葛家人以槍托當棍,打到他的後腦,傑士眼前一黑,無助地屈服了。

  邁斯從馬上跳下來,及時抱住無力落馬的傑士。

  杜維林平靜地看著邁斯把兒子放在地上。

  「這些日子以來正義模糊。」維林評論。「我們覺得最好親自處理。」

  邁斯釋然地吁口氣,察覺兒子的傷並不嚴重,他脫掉斗篷裹住他。

  「對不起。」他朝失去知覺的兒子耳語,親了一下傑士蒼白的臉頰。

  「他不會再受傷害,」維林說。「我們會把他留在這裡,當然,除非你有意使事情複雜化。」

  邁斯恨恨地盯著杜維林,毫不反抗的任人綁住他的手腕。

  玫娣根本沒想到葛堤恩的姊姊會來訪,不過她還是勉強禮貌地接待,即使對蕾妮沒有好感,仍然對她的失落感到遺憾,而且諷刺的是,現在她們有了共通點,蕾妮剛失去弟弟,而玫娣自己則處於可能失去丈夫的邊緣。

  「魏先生在哪裡?」蕾妮直截了當地質問,全無寒暄。

  「我必須和你丈夫談一談。」她繼續說下去,不肯進客廳。「事情很緊急。」

  「恐怕他不在家。」

  「他去哪裡?何時回來?」

  玫娣評估地瞥她一眼,納悶她在玩什麼遊戲,是葛家派她來搗亂嗎?

  「我不知道。」她老實說。

  「我有東西要給他,是我弟弟交代的。」

  「哦?是什麼?」

  「一封信,堤恩交代他死後要把信交給魏先生。」

  玫娣冷冷地點點頭,信中無疑是侮辱的胡說八道,只有葛堤恩才會想辦法從墳墓裡嘲弄邁斯。

  「如果你願意交給我,我會負責交給我丈夫。」

  「你不瞭解,信裡說明一切……關於過去……婚外情……一切。」

  玫娣眼神變暗。

  「求求你,讓我看看,求求你。」

  她倉促伸出手,逕自拿信,低著頭,半轉過身,匆匆讀信,她不自覺地大聲讀出來,匆匆掠過潦草的字跡。

  「愛情使你變成盲目的傻瓜,邁斯,或許我該讓你繼續維持幻象……不……我太瞭解你,足以確定你寧願扛下未犯之罪的責任,而不願意相信你的親弟弟如此背叛……不……我給你你所想要的……看著你耽溺於自我欺瞞,而我--」

  玫娣停下來看著蕾妮。

  「柏納嗎?」她狂野地問。

  蕾妮同情的瞅著她。

  「信上這麼說,珂琳和堤恩的婚外情結束之後,開始和柏納不軌,她對堤恩承認過,也告訴他計劃揭露她和柏納的私情,如果柏納不同意和她私奔的話。」

  玫娣狂亂地繼續看信。

  「柏納無疑發現除掉她要比陪她過一輩子的放逐生活更有吸引力。給予相同的選擇,我自己可能也會捆死那個賤人,但是因此嫁禍於不幸的、被迫戴了綠帽的丈夫……那倒是大師之作,只有魏家的人才做得出來。」

  「堤恩信中說,你丈夫很傻,一直不肯考慮珂琳和柏納有姦情的可能性。」蕾妮說道。

  「堤恩嘲笑邁斯的輕忽,只要他仔細看,一定看得出來。」

  「可是……邁斯深信柏納深深地愛著某個人。」

  「是的,一個美國女孩。」

  「柏納使她懷了身孕,而她不告而別--哦,她叫什麼名字?」

  「衛蕾拉,」蕾妮打岔。「堤恩信中有完全不同的說辭,柏納對那女孩有興趣,但是從未和她有過關係。」

  「堤恩怎麼知道這件事?」

  「因為引誘她的人是堤恩,不是柏納。」蕾妮苦笑。「很不幸的,她不是堤恩糟蹋的第一個女孩,也不是最後一位。」

  玫娣全身發冷,當邁斯發現柏納做的好事會有什麼反應。她心思一轉。

  「柏納殺了堤恩。」

  「我想也是,當然,這沒有證據,只有--」

  「是他!」玫娣堅持。「一定是雷氏莊園舉辦舞會的那一夜,柏納深信堤恩不會再沉默太久,尤其是他酗酒時可能會說溜口,而且……對,一定是柏納殺了他!只是這一次,邁斯得完全承擔,哦,我必須做些什麼,把信拿給某人--」

  「別慌。」蕾妮說。「還有時間,只要警方來時把信給他們看。」

  她雙唇抿緊。「除非邁斯已經逃走了,是嗎?」

  玫娣回以嚴厲的眼神。

  蕾妮剛要問些其他的,前門突然被撞開。

  「邁斯?」玫娣轉過身。「你--」

  她住口不語。

  傑士靠著門框,劇烈地喘氣,一路不停地跑回來,全身都是泥。

  「玫娣,我……需要幫手……亞歷在哪裡?」

  「他和莉娜在一起。」她自動回答。「傑士,什麼--」

  男孩沙啞的大吼。

  「菲力!菲力,該死,快來這裡!」

  菲力出現在樓梯頂端,看弟弟一眼,便匆匆下來,傑士看見玫娣身邊的蕾妮,立即尖銳的對應。

  「你真友善啊,」他瞪著蕾妮,臉上閃過恨意。「還來陪伴……我的繼母,而你丈夫和你的兄弟卻在屠宰我……」

  他一陣頭暈,頹然靠在門邊。

  「我父親。」他吸口氣地說完,朝玫娣伸出手,無視於衣服上的泥濘,緊緊捉住她。

  「他們逮到他,」他喘息,怕自己即將暈厥過去。「……我不知道是哪裡,他們要殺他……哦,天哪,他們可能已經下手了。」

  他們一小群人拉著邁斯的坐騎穿越泥濘的小徑,決心要為堤恩復仇,紐奧良的政治勢力幾乎每個月都在變化,對錯是非的定義也跟著變,要執行正義的唯一手段只能仰賴家人。

  一路上,邁斯雙手被綁,但是他緊繃的等待機會,當他們終於停在樹林之間,開始下馬時,邁斯採取行動,用力踢馬,希望能扯掉維林手中的韁繩。

  但是維林用力一扯,反而把邁斯扯下馬背,重重地跌在地上,痛呼一聲,邁斯明知道無望,還是在他拉起身時用力掙扎,第一拳把他打得仰起頭,痛得不得了。

  他還來不及吸口氣,又是一陣無情的拳打腳踢,直到他的肋骨在壓力下破裂,他的頭再次撇向一邊,身子開始無力地墜落,眼前一陣黑暗,所有的聲音變成嗡嗡的怒吼。他的精力不再轉向抵抗,而是承受,意識狀態也開始沉沉浮浮。

  蕾妮一臉詫異。

  「你說我丈夫帶走他?」她問。「維林和--」

  「對!」傑士咆哮。「你整個該死的家族!」

  「多久以前?」

  「我不知道,我……或許半小時。」

  蕾妮向前,輕觸玫娣肩膀。

  「我不知情,他們一定是倉促下決定。」

  「見鬼的你不知情。」傑士咕噥。

  蕾妮冷冷地瞥他一眼。

  「你的無禮幫不了任何人,年輕人。」

  她望向玫娣。「我或許知道他們帶他去哪裡,但是不能肯定,我的馬車就在門外。」

  「你為什麼要幫我找他?」玫娣木然詢問,幾乎沒注意到菲力加入。

  「堤恩明知道邁斯是無辜的,卻沉默這麼多年是不對的,堤恩這種非理性的嫉妒並非你丈夫的錯,沒有人能夠彌補堤恩所做的,也沒有人--」

  「或許我們可以稍後再發表演說。」傑士冷冰冰地打岔。「等找到我父親,以免你家人拉長他的脖子好幾寸。」

  他痛苦的呻吟,推開前門,嘲弄地指指馬車。

  菲力迅速陪同玫娣出門,傑士則用力抓住蕾妮的手肘,她怒目瞪他一眼,即使她身材很高,他卻幾乎同他父親一般大。

  「你的髒手毀了我的衣服,孩子!」她說。

  傑士沒放開,反而利用她支撐自己的平衡。

  「告訴我,我們要去哪裡,以及你為什麼認為他會在那裡的原因。」他們下台階時他說道。「我怎能確信你不會誤導我們?」

  傑士根本懶得在乎對方是長他幾歲,而且備受尊敬的貴婦,仍是一樣的無禮。

  「我已經解釋過想幫忙的理由。」蕾妮傲慢地說。「我們要去我的莊園西北角的田野,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她突然惡意地說下去。「那裡有很多樹可以上吊,以前維林曾在那裡痛揍一個男人,我知道地方,因為我跟蹤過他。」

  「那男人的罪行……」

  他們停在馬車門口,蕾妮推開他的手,兩人面對面,她決定嚇一嚇這個傲慢的男孩,使他閉嘴。

  「維林懷疑他是我的愛人。」她說,對自己的大膽沾沾自喜,等候男孩臉上一直沒出現的紅暈。

  「他是嗎?」傑士的眼神遠超過他年紀的成熟。

  蕾妮十分懊惱,因為是她脹紅臉地匆匆爬上馬車。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29 16:04:06

第二十章

  葛家的人群聚在一棵古老的橡樹下,用繩索繞住樹幹。

  「我們等他清醒。」杜維林說道。

  他們幾個人把邁斯沉重的身體抬到黑色種馬的背上,敏感的馬兒極其不安,不能忍受主人以外的人靠近。

  堤恩的小弟湯姆把繩索套在失去知覺的男人頸上,箍緊,小心翼翼地抓住種馬的韁繩。

  「我無法控制它太久。」他說。

  「你必須控制住,我要邁斯醒著,」維林回答。「我要他知道。」

  當他們容許馬兒走開時,邁斯的身體會徐徐地拉到半空中,他的脖子不會斷,只會懸在那裡,氣管封住,窒息的掙扎,對杜維林而言,這就是正義。

  他走近邁斯,仔細看他流血的臉。

  「睜開眼睛,姓魏的,我們快點了結!」

  陌生的嗓音使得馬匹側退一步,繩套箍緊,邁斯半睜開眼睛,維林以為會看見怒火、憎恨和求饒,但是那對金色的眼眸裡全無感情。

  邁斯痛苦的分開腫脹瘀傷的雙唇,聲音幾乎聽不見。

  「玫娣……」

  維林蹙眉以對。

  「我不會擔心你太太,姓魏的,能夠甩開你這種冷血混蛋的丈夫,我猜她會很高興。」

  邁斯擔心至極,希望維林說的是真的,因為他不要玫娣哀傷,而他知道傷痛終究無可避免。

  「現在吧!」維林示意湯姆放開韁繩。「現在,趁他還清醒。」

  突然間,他們聽見女人絕望的哭喊。

  「不、不、不!」

  他們看見遠處葛家的馬車上,下來一個女子,蹣跚地跑向他們,湯姆正要打馬,但是維林示意他停住,他剛看見蕾妮也下了車,還有魏家的雙胞胎。他大怒。

  玫娣跌倒又迅速爬起來,匆匆踏過柔軟沉陷的泥土,她看見沒人拉住韁繩,恐懼得全身顫抖。邁斯的脖子上套著繩索,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雙眼緊閉。

  她顫巍巍地低聲說,深怕嚇到馬匹。

  「你們弄錯了。」她伸出雙手,把信交給維林。「看看這個--求求你--看信之前別做任何事情。」

  湯姆試探的要拉韁繩,但是種馬瑟縮了一下,身體緊繃,隨時要爆發,玫娣把信塞給維林,被催眠似的盯著種馬,十分清楚生死就在一線間,維林窸窣地看信,種馬不耐地甩頭。

  玫娣徐徐地一步一步的走向坐騎。

  「別怕。」她耳語道。「再多站一會兒別動,只要一下下--」

  馬兒僵硬繃緊,玫娣立刻停住,一顆心直向下沉。

  「不,只要再一下下……求求你,我不能失去你,邁斯……」

  她看著繩索,淚水汩汩而下,邁斯隨時會死。

  她突然察覺傑士在她身後低聲說:「我去割斷繩子,別動。」

  男孩手拿刀子,輕巧如貓的開始爬上老橡樹。

  「停住,孩子,」杜維林掏出手槍,傑士彷彿沒聽見的繼續爬。

  「孩子--」維林再次開口。

  玫娣靜靜的打岔。

  「收起手槍,杜先生,你知道我丈夫無罪。」

  「這封信無法證明。」

  「你必須相信。」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這一幕。「是堤恩親筆寫的。」

  她沒有想到生命中會有如此痛苦的時刻,她所看重的一切,她幸福的唯一機會,如此危險地懸在眼前,它可能在無情的一秒之內全被奪去。

  「堤恩常常拿胡說八道當事實,這封信為什麼會不同?」

  蕾妮清晰、冷靜、講理的開口。

  「別再折磨她了,維林,至少這次有男子氣概點,承認你犯錯了。」

  風吹動玫娣的衣裙飄動拍打,紅色天鵝絨的抖動使種馬一震,終於掙脫了,玫娣無聲的尖叫,看著丈夫的身體有如噩夢般緩慢的自空中掉下來。

  但是繩子不再栓著,已經被傑士割斷了。

  邁斯摔在地上,靜止不動,一陣冷風吹亂他的黑髮。

  維林看著蕾妮。

  「即使這封信是真的,蕾妮,」他嗤之以鼻。「即使真是柏納殺死珂琳,那又如何?那和這件事不相干,邁斯謀殺你弟弟是因為堤恩騷擾他漂亮的小新娘。」

  「如果邁斯真要堤恩的命,又何必訴諸謀殺?」蕾妮質問。「堤恩早已給他正大光明的機會!邁斯可以決定何時下手,但是他沒有,他可以在雷家宴會上要求滿足,沒有人輕看他,但是他也沒有,哦,維林,你明白我說的是事實!」

  玫娣拉開繩套,讓丈夫的頭枕在她腿上,他的襯衫撕裂,衣服潮濕泥濘,如果她有斗篷可以裹住他不讓雨淋多好。她俯身抱住他,看見他的傷使她淚水直流。

  「親愛的,」她摸到他的脈搏才覺得安心。「你現在安全了。」

  她撫摸他的頭髮,拭去他臉上的血。他微聲呻吟,她安慰的呢喃。

  「我在這裡,吾愛。」

  他顫抖的手指抓住她的布裙,他沉入冰冷空虛的黑暗中,突然間被擁入溫暖的懷抱中,疼痛的尖牙刺入他,他本能的想要埋入近在咫尺的甜蜜溫暖裡,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柔地呼喚他,他心中閃過許多疑問,他試著翻身,身體痛得令他大吃一驚。

  「不,別動,親愛的。」玫娣把他壓回去。「一切都沒事了。」

  她望向站在咫尺之外的傑士,表情充滿決心。

  「傑士,告訴杜先生,我們要帶你父親回家。」

  傑士點點頭,走向仍在和妻子爭執的杜維林。

  「你護衛他有何目的?」維林脹紅臉地質問。

  蕾妮不再咄咄進逼,知道現在該是讓他當贏家的時候了。

  「我不是護衛他,」她的語氣放軟許多。「只是我要謀殺我弟弟的真正兇手受到處罰,你不試著去找柏納嗎?只要你能逼他說實話,正義就在那裡。」

  「或許可以。」維林提高音量。「柏納在哪裡?」

  沒人回應,玫娣迅速想了一下,心想怎樣對邁斯最好,如果只考慮自己,她倒歡迎他們找到柏納,好好對付他,只要別再讓她看見那張醜惡的臉就好,但是柏納是邁斯的弟弟,邁斯有權決定如何處理。

  「柏納在家裡。」玫娣大聲說。「通常他都住在我們家裡。」

  傑士和菲力看她一眼,知道她在說謊。

  「是的。」傑士說道。「若想找到他,最好現在就去,如果他決定出門到城裡過夜,我也不會驚訝。」

  他語氣中帶著惡意。「我真希望他惡有惡報!」

  「杜先生,」玫娣開口。維林直視她的眼睛,對他所做的毫無悔意。「我想保留那封信,那是我僅有的證據可以避免秦警官逮捕邁斯。」

  「首先我必須知道,」維林回答。「你和你家人打算如何向官方解釋關於你丈夫的狀況。」

  換言之,只要她保證不告訴官方葛傢俬刑她丈夫,就可以拿回那封信,玫娣嚥下怒火,心想官方也不會有任何行動,可是她對杜維林和葛氏兄弟的恨會持續一輩子,而且他們遲早得付出代價,不必看傑士,她就知道他有同感。

  「我們會保持沉默。」她發誓。「你們離開前請幫忙馬伕和馬車拉出泥濘裡,我必須盡快帶我丈夫回去,否則你們的目的可能會達成。」

  「當然。」

  維林有些不自在,他不是心軟的男人,很少懊悔,可是魏邁斯這位年輕妻子的眼神,使他有股不自覺的羞愧。她不比孩子大多少,然而她雙臂環住她丈夫,坐在那裡,彷彿要保護他避開邪惡。

  「他們是奇怪的一對。」維林對蕾妮咕噥,轉身示意其他兄弟去拉馬車。「她不可能瞭解他是怎樣的人,否則就不會如此的護衛他。」

  「或許她是唯一能瞭解他的人。」蕾妮深思地說。「我真希望她是堤恩的妻子,或許就能夠改變他。」

  邁斯從昏迷的深處痛苦地醒過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天鵝絨般柔軟的繭裡,他細細地思考這奇怪的狀況,一步一步回想發生的事,他相信自己還沒死,玫娣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髮。

  「不會太久了。」她俯向他。「我們很快就回家了。」

  「扶我起來。」他咬牙,忍不住身體的顫抖。

  「邁斯,不--」

  「扶我。」他嘶聲說。

  玫娣徐徐地扶他半坐起身,用自己的身體支撐他,聽見他低低的呻吟時,她不忍心地咬住雙唇,如果可以代替他的痛該多好,她寧願自己承受,也不願見他多受一刻的苦楚。

  「玫娣,」他說。「為什麼……」

  「現在別說,」她打岔,溫柔但堅決。「我稍後再解釋,現在休息吧!」

  葛家人離開後,蕾妮的馬車移過來,她下車命令車伕協助。

  菲力蹲在玫娣身邊。

  「我不懂。」他說。「柏納在海妖酒館,你為什麼告訴他們說他在家?」

  「以便給我們時間。」她察覺丈夫凝神在聽。

  「時間做什麼?」菲力問。

  「在他們找到柏納之前先警告他。」她回答。

  「不。」菲力好生氣。「何必警告柏納?何不讓葛家的人逮到他?」

  玫娣正要回答時,傑士出現了,他可憐兮兮地抓抓後腦勺,勉強對邁斯咧嘴一笑。

  「哈羅,爸爸。」

  「柏納--」邁斯費力地說。

  玫娣迅速打岔。

  「我們現在要把你挪進馬車裡,吾愛。」

  他們包紮他的肋骨之後,半拉半扛的把邁斯弄上馬車,在過程中,他再次失去知覺,使得玫娣更加不安地猜測他的傷究竟有多嚴重,他們的好意是不是適得其反,加重他的傷勢。

  蕾妮和菲力上車之後,傑士把玫娣拉到一旁,一臉疲憊,可是表情很有決心。

  「我去找柏納。」他靜靜地說。「我應該對他說什麼?」

  「告訴他……」她停頓。「就說葛家的人在找他,至少是今晚,我想他躲在邁斯在河邊新建的倉庫應該很安全。」她蹙眉。「你如何進城?」

  傑士朝樹下吃草的種馬點點頭。

  「騎父親的馬。」

  「你不行。」玫娣反對,瞭解那匹馬性子有多烈。

  「我可以。」傑士很肯定。

  玫娣知道若不確定,他不會吹噓,不過她還得要求一件事。

  「我信任你。」她說。「你會照你說的話做,不容自己的脾氣失控,只把消息通知柏納就離開,不指控、不爭執,我信任你不致對他揮拳頭,傑士,這對你會太難嗎?」

  他的目光毫不迴避。

  「不會。」他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貼在他頰邊。

  「照顧他。」他沙啞地說,陪她走回馬車。

  海妖酒館裡嘈雜喧鬧,若是換成其他情況,傑士一定會把握機會好好玩一玩。這是他喜歡的那種地方,不必佯裝文明世故,但又清楚地說明這裡不歡迎下流及淫猥的打架鬧事。

  他一進門,一位打扮俗麗的娼妓立即迎向他。

  「我以前見過你。」她嬌聲道,伸手環住他脖子,是美國人的腔調。「沒有其他人有這樣一對藍眼睛,我會讓你今晚很高興來這裡,蜜糖。」

  「現在不行,」他緊繃地說,撥開她的手。「我沒時間,對不起。」

  「真是個小紳士,對吧?你那身髒衣服,我還以為是河上的小水手。」她貼在他胸前。

  「我們去喝杯酒,先生。」

  傑士充耳不聞,穿過人群,來到後面的賭間,毫不費力就發現他叔叔,柏納坐在桌前,懶懶地打牌。

  「柏納,」傑士打岔。「我有口信要給你。」

  柏納驚訝的抬起頭。

  「傑士?」他眼中有著嫌惡。「滾開,別再騷擾我。」

  「是玫娣的口信。」看見其他人的注意力轉向他們時,傑士冷冷地笑了。

  「你想私下聽或是我該公開講?玫娣說--」

  「無禮的小鬼!」柏納丟開撲克牌站起身,把傑士拉向角落。

  「現在說,然後就消失吧!」

  傑士甩開他的手,直視著叔叔。

  「那就是三次謀殺了。」他呢喃。「因為你,他們今天幾乎殺了我父親!」

  「你胡說什麼?」

  「玫娣的口信說,」傑士說。「葛家知道是你殺了堤恩--他們在找你,如果你要命,最好想辦法消失,快一點,玫娣建議你躲在河邊的新倉庫裡。」

  柏納毫無反應,只是嘴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然後他別開臉,但是當他再看著傑士時,事實就在他眼底。

  「那是謊話,」他說。「是你虛張聲勢吧!想叫我承認--」

  「或許。」傑士回答。「你何不留下來看看?我想你應該。」

  他冷笑。「真的。」

  柏納氣得不得了,憔悴的臉上閃過各種情緒,而且他抬起手,彷彿想掐死傑士。

  傑士沒移動。

  「別想嘗試。」他輕聲說。「我既不是醉鬼,也不是弱女子--不是你喜歡的那種受害人。」

  「我才不後悔。」柏納沙啞地說。「少了葛堤恩,和你那下賤的母親,世界會更好。」

  傑士瑟縮了一下,沉默地看著他叔叔蹣跚的離開。

  醫生來過後,諾娜又加上更多的繃帶和獨門藥膏,才滿意地離開,雖然受不了那奇特的味道,玫娣卻不敢洗掉那些藥,因為諾娜一再保證有效。

  邁斯睡了三、四個小時,然後突然醒過來。

  「發生什麼事?」他質問,肋骨痛得令他出聲詛咒。

  玫娣匆匆端杯水來到床邊,當他口渴地喝完後,她拿起桌上的信。

  「邁斯……今天稍早葛堤恩的姊姊拿來這封信,他交代要在死後交給你。」

  看著她的臉,邁斯發現她既擔心又害怕。

  「讀給我聽。」

  她大聲念,努力保持聲音穩定,當她念到柏納的名字時,她沒看邁斯,卻已察覺到那股忿怒和恐懼。

  「不。」他輕聲說。

  她繼續讀下去,信紙在手中顫抖,還沒讀完,邁斯便奪走它,揉成一團,臉色發白。

  「葛堤恩是個說謊的酒鬼。」他恨恨地咕噥。

  「邁斯,我……我知道你不想相信,可是--」

  「可是你信。」他嗤之以鼻。「這讓事情容易許多,不是嗎?把罪名釘上柏納--反正你一開始就不喜歡他--然後十年前的謎就結束了,也不管堤恩像只臭水溝的老鼠。顯然這樣一個醉鬼的解釋完全令你滿意。但是事情並非這樣,天殺的!」

  「那你又怎能如此肯定?」玫娣反駁,忘了擔心和同情,反而被他的話刺傷了。

  「只因為柏納是你弟弟?」

  「該死的你。」邁斯厲聲說。「他現在人在哪裡?」

  她慍怒的回答。

  「柏納可能躲在河邊的新倉庫,他知道葛家的人在找他,不過他也可能落荒而逃。」

  邁斯撥開床單,移身下床。

  玫娣驚訝又不安。

  「邁斯,你要做什麼?不,你還沒痊癒到可以出門,逞論面對--天哪,你今天差點被打得只剩一口氣,你不能--」

  「幫我穿衣服。」

  「絕對不可以!」

  她駭然看著他蹣跚地起身走向衣櫥,開始尋找長褲,同時刺耳的詛咒。

  「邁斯,住手,」她喊叫。「你會弄傷自己!」

  「幫我拿衣服,」他咬著牙說。「否則我叫柴克來幫忙。」

  「我們另外派人去告訴柏納--找傑士或菲力--甚至我也可以,但不是你--」

  「我必須見他。」

  「為什麼?你知道他一定會否認!」

  「當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就會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發現爭執無益,努力壓抑想哭的衝動。

  「邁斯,求求你,」她低語。「今天……當我想到你可能會死--」

  他轉向她,眼神似乎要灼燒她的靈魂。

  「不,現在不行,我們稍後再談。」他沙啞地說,現在他無法處理她的情緒,他需要全力面對柏納。

  「去拿衣服,小東西。」

  她掙扎著控制感情,咬住唇,從衣櫥拉出一件襯衫。

  倉庫的門開了,一個高大微跛的人影走了進來,門關上,一切再次恢復漆黑,沒有聲音、沒有動靜,直到一個冷靜的聲音打破寂靜的氣氛。

  「我在這裡,柏納,一個人。」

  沉默持續了好幾秒鐘,然後角落傳來窸窣聲。

  「邁斯?」一根火柴擦亮了。

  邁斯看著弟弟點亮油燈。

  「小心點。」他緊繃地說。「我今天遭遇過的一切,可沒情緒再處理倉庫失火。」

  「你今天遭遇過的一切。」柏納似乎有些驚訝。「天哪!我在這裡躲了好幾個小時,一直擔心我的性命,傑士說……」

  他沒說下去,當他看見哥哥時,驚愕的倒抽一口氣,手中的油燈晃了晃,他坐在附近的木板箱上。

  「邁斯……哦,天哪……發生什麼事?」

  黃色的燈光照在邁斯腫脹瘀青的臉上,還有鮮血的傷痕,他金色的眼睛似乎閃著惡魔的光芒。

  「那是我來這裡問你的原因,葛堤恩發生什麼事,柏納?珂琳呢?」

  柏納害怕的倒退。

  「邁斯,別聽其他人說的話,你必須幫助我。」

  「我要事實,」他冷冷地回答。「足以讓你留下活命,但是你若說謊騙我,柏納……」

  「你說什麼?」柏納迷惑地質問。「我是你弟弟!而你在威脅我嗎?你不能傷害我,邁斯,你--」

  「相信我,你不知道我會做什麼。」邁斯刺耳地說。

  柏納顯然相信了。

  「你要我說什麼?」他顫抖的問。

  「告訴我多年來你一直尋找的女人和私生子。」

  柏納攤開雙手。

  「我……不知道你要什麼--」

  邁斯怒吼的打岔。

  「你和衛蕾拉根本沒關係,對嗎?」

  「沒有。」柏納不敢看他。

  「引誘她的人是堤恩。」

  看見弟弟頷首以對,邁斯徐徐說下去。

  「但是你的確有一段戀情,柏納,和我的妻子。」

  沒有回答。

  邁斯不假思索地掏出決鬥的手槍,指著弟弟的胸膛,手絲毫沒有發抖。

  「你和珂琳私通,為什麼?」

  柏納像被催眠似的直視邁斯的臉。

  「你--你知道她是怎樣的女人,邁斯,我……它就是發生了……我無力控制狀況……或她的人……反正她已經和堤恩讓你戴過綠帽了,所以也無妨,然後我開始相信她半瘋狂了,她要我和她私奔,拋開一切。」

  「我說我不能那樣對你,但是她很堅持,有一天我怒火發作,是被她逼的,你知道當我脾氣發作時是如何……我還不知道之前,雙手已經掐住她脖子,我知道少了她,你會更好,你不能否認這一點,她令你生活在地獄裡,大家都知道她--」

  「別再說了。」邁斯低語。

  他已經不必再問堤恩的事--現在一切的答案都浮現了,殺人的衝動在他血管中悸動,汗水自他額頭淌下來,倉庫的牆似乎在攏緊,突然間,他覺得被困在沒空氣的建築物裡,和一個是他弟弟的陌生人關在一起……這個陌生人從來不是他弟弟。

  「邁斯,你必須幫我。」柏納說,察覺這痛苦、易受責難的一刻。

  「我沒錢,若不逃走,葛家的人不會放過我,即使他們沒找到我,警方也要找我。幫助我,無論我做了什麼,我仍是你弟弟--」

  邁斯刺耳的笑了。

  「有艘船要去利物浦……」他停下來吸口氣,感覺肺部似乎要窒息。

  「黎明出航,林船長會容你上船,不會問問題,我不在乎你去哪裡,只要別回來,如果再讓我看到你……」

  他頓了一下。「上天助我,我會殺了你。」

  「邁斯--」柏納語帶哀求。

  「不,別再要求其他的。」邁斯警告道。

  他一寸一寸地強迫自己放下手槍,但是眼中那抹狂野的激動仍在燃燒,他努力專注地走開,只感覺到身後的亮光和寂靜,他一走到倉庫門口,油燈便被熄滅。

  即使柏亞倫的盟友一再鼓噪,邁斯並未被逮捕。堤恩的親筆信,再加上柯總督的私下推波助瀾,和紐奧良日報主編意外地保持沉默,說服市民大會和警方相信失蹤的魏柏納有罪。

  或許那些和柏亞倫同謀的有影響力人士可以進一步施壓,但是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務,在一八O六年的夏天,柏上校在俄亥俄河中的小島,集聚人員和補給,準備征服墨西哥和西部。

  但是衛金森將軍認為事不可為,臨時轉換立場,加入警告傑佛遜總統的陣營,總統終於簽發柏亞倫的逮捕令,同一時間柏亞倫寄給衛金森的密函也被刊登在一家著名的報紙上。

  玫娣私底下和邁斯談起柏納,但是他從未透露倉庫裡的對話,她追問、暗示、刺探,可是他頑固地保持沉默,最後她終於只好接受在這件事上,他寧願以他自己的時間和方式來處理自己的感覺。

  艾妮知道柏納所做的事,悲傷得彷彿他死了一樣。一個母親很難接受兒子會做出如此邪惡的事,這個消息太過震驚,使她似乎老了許多歲,然而內在的能力支持了她,她通知屋裡的人員,只要她在場,永遠不得再提起柏納的名字。

  不久之後,玫娣發現自己懷了孕,這個消息來的時機再好不過。狂喜之餘就沒有留下太多空間去回想往日的苦澀,邁斯認為她達成了某種不平凡大事的態度,使她深感有趣。

  「吾愛,這又不是多麼令人意外的事。」她揶揄他。「如你母親所說,唯一不平凡的是花了這麼久才懷孕!」

  「如果你替我生個女兒,」他將她擁入懷中。「我會把全世界都攤開在你腳前。」

  「我或許決定生個兒子。」她說。「你不想再要個兒子嗎?」

  他笑著搖頭。「不,小東西,我們家裡需要更多的女人。」

  珂琳懷孕時將邁斯排除在外,直到雙胞胎出生,但是對這次玫娣的生產,他倒是表現出奇特的興趣。

  若是有任何人心中懷疑邁斯是否溺愛他妻子,這樣的疑問永遠消失,因為每一次玫娣有一點不適或反胃,就會立刻召來家庭醫師,如果醫師沒及時趕到,便會被數落一頓。

  艾妮以十分神秘的語氣告訴她一個朋友,即使醫生反對,每當玫娣產檢時,邁斯都堅持留在房裡,這真是太不體面、太駭人聽聞了!那些年老的夫人們在整個星期四下午,以駭然的快樂,反覆搬弄這件事。

  春天時,亞歷和柯莉娜結婚,婚禮盛況空前,歡欣無比。有好一陣子,葛堤恩懸疑死亡的醜聞似乎阻止柯立倫同意女兒的婚事,但是老人終究被說服,看清這樁婚事的門當戶對,因此他故作權威地同意了,深怕會有人看出他計謀後面軟心腸的動機。

  玫娣收到來自姊姊玫玲的回信時,大喜若狂,信中請她原諒長久的不聞不問,這使玫娣開始懷著希望,蓋伯和珍妮不久也會讓步,承認她和邁斯的婚姻。

  在玫娣的堅持下,玫玲和她丈夫來莊園住了幾乎一個月,雖然邁斯不喜歡隱私被打擾,卻為了妻子而忍受,因為姊妹相聚使玫娣十分的快樂。

  亞歷婚禮之後不久,菲力前往法國繼續研讀,遊歷他一直夢想去拜訪的風景名勝,雖然家裡人一直催促傑士同行,男孩卻選擇留下來,聲稱他對博物館和古老的廢墟沒興趣。

  哥哥離開後,傑士獨自在紐奧良徘徊,有時候佇立在河邊數小時,盯著每一艘離開的船隻,彷彿那是他逃脫的唯機會。

  近來傑士變得安靜和退縮,他的孩子氣和調皮一天一天的褪去,過去的事件籠罩著,加諸於他父親身上的不公平、葛家人的殘忍,以及他叔叔的無情,似乎證實了他內心潛藏許久的可怕的懷疑,彷彿他對人性最可怕的恐懼--包括他自己--都被證明是正確的。

  對於家人,傑士親切但防衛,對於其他人,他相當的疏遠,他憂鬱的俊美深深吸引少女,只是她們也避不開他尖酸的冷酷,年長的婦女偶爾成功地引誘他上床--杜蕾妮也是其中之一--但都是肉體的關係,只要一提及愛情,便立即劃上句點結束了。

  玫娣實在不明白傑士在苦惱些什麼,但是邁斯似乎瞭解。

  「他終會改變的。」他告訴妻子。「有一天傑士會明白他所築起的巨大防衛都是沒必要的。」

  「你怎能如此肯定?」

  他意味深長的揚揚眉毛。

  「我遇見你後不是改變了嗎?」

  玫娣煩亂的皺眉。

  「是的,可是你已經三十五歲了!」

  邁斯輕聲笑了。

  「傑士或許也要那麼久,吾愛,魏家的男人改變都很慢。」

  「你真會安慰人。」她陰暗地說,他一把抱起她時,她驚呼一聲地笑了。

  「小心,」她一隻手保護地按住隆起的腹部。「或是我必須提醒你我嬌弱的狀況嗎,先生?」

  「我向來對你很小心。」他俯視地對著她微笑。

  「你好像把我當成一袋馬鈴薯似的。」

  她望著自己難看的模樣,可憐兮兮地說下去。

  「不過我猜也不能怪你,我的確像馬鈴薯一樣。」

  邁斯吻吻她的額頭。

  「你是我認識最美麗的女人。」他用鼻子摩擦她,注意力移向她的唇。

  「每一方面都令人意亂情迷。」他微笑地貼在她頰邊耳語。「而你的狀況使你比以前更讓我興奮。」

  「別揶揄我,邁斯。」

  他的唇漫遊到她柔軟誘人的喉間。

  「看來我必須證明。」

  她格格笑著踢掉鞋子,任由他抱她到他們的房間。

  許久之後,他們一起躺在零亂的床上,感覺好像全世界又剩他們兩個人,玫娣的手掌游移在他的胸膛,頭則枕在他肩上,她的幸福和快樂實在是無與倫比,無論經過多久的時間,她永遠不能把擁有他和屬於他視為理所當然。

  「有時候。回想起我差一點點就失去你,」她低語。「我就覺得好害怕,我仍然記得那種感覺,而且我--」

  他的手指橫在她嘴唇上令她噤聲,然後用拇指輕輕撫摸她柔軟的下唇。

  「那一切全過去了,吾愛,我們要一起廝守,長長久久。」

  「我也希望如此。」

  「我們會的。」他回答,傲慢地微笑,傾過身,把她壓回枕頭上。「你敢懷疑我的話嗎?」

  「不,不,」玫娣貼在他唇邊微笑,在他溫暖而穩定的深情裡,她的恐懼化去。當他移到她上方時,她的雙手環住他。「不,吾愛,我不敢懷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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