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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莎‧克萊佩]情海尋愛(劇院系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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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38:17
標題:
[莉莎‧克萊佩]情海尋愛(劇院系列)(全文完)
情海尋愛
(劇院系列)作者:莉莎.克萊佩
全倫敦都拜倒在戲劇界寵兒溫茱麗的石榴裙下,
但這個傲視群芳的女明星卻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有一個不敢提及、也無法去愛的未婚夫!
在命運的播弄下,她成了賽岱蒙的情婦,而他居然是她未曾謀面的未婚夫!
多年來賽岱蒙一直在尋找那個他雙親在未經他同意下便許配給他的陌生人。
岱蒙一心想合法擺脫那個女孩,卻無意中發現,
他的“新娘”竟是那個他本想養來當情婦的優雅女名伶。
然而他的法定妻子茱麗,卻永達不會真正屬於岱蒙——
除非他征服她的恐懼,他的強敵……
以及這個如星光般燦爛的女士那顆驕傲、獨立的心。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38:32
序幕
一八二四年華威克郡
五月節慶典的音樂聲飄揚在空中,整個村落及湖中的金色城堡都彌漫著歡樂的氣氛。賽岱蒙,賽氏城堡的侯爵,獨自漫步在村落的小徑上,不自覺地陶醉在音樂聲中。
他不是個輕浮的男人,也一向不喜歡大型的聚會。過去的兩年中,岱蒙全心致力於重建家族的財富,以及照顧弟弟和患病的父親。他身負的重責大任不允許他縱情享樂。他之所以漫步到村中來,完全是出於好奇和寂寞,以及想到戶外走走的需求。
一群身穿白衣的女孩在夕陽的金色光芒照耀下,圍繞著系滿彩帶和花環的樹跳舞。村民們聚集在此,慶祝五月節的到來,準備狂歡到天明。
岱蒙默默地站在人群外,迎接夜晚的到來。火炬和油燈被點燃,倒影在草地上閃爍。岱蒙雖然以前也看過許多次五月節的儀式,但少女們用五彩緞帶纏繞著五月柱的美麗景象,依然深深地
吸引了他。她們優雅地圍成一個圓圈,頭上戴著花環,白色的裙擺飄在穿著長襪的腳邊。
和其他男人一樣,岱蒙的目光停留在最美的女孩身上。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女人在一起了。他對自己承諾,未來有一天他一定會養個情婦,來彌補所有錯過的歡愉。但目前他有太多事要做。
多麼希望他能擺脫那股暫時遙不可及的欲望,渴望女人的觸碰,女性肌膚散發的微微體香,以及感受那纖細的臂膀環繞著他。白天岱蒙通常忙得沒有時間想到這些,但每當夜晚來臨……
岱蒙的心頓時抽痛了一下。他繼續看著狂歡的人們好一會兒,感受著內心那股遲遲不肯消退的空虛。於是他決定返回城堡去暢飲一大瓶白蘭地。就在他轉身離去的同時,突然間他的視線被一群剛剛到來參與慶祝活動的巡迴藝人所吸引。他們喧鬧地唱著歌,加入群眾的隊伍中,一邊伴隨音樂聲拍著手。
幾個熱情的村民邀請藝人們加入跳舞少女的行列。兩位女孩同意了,但第三位,一個有金色髮辮頭戴王冠的纖瘦少女,卻堅決地搖搖頭。但狂歡的人們執意將她拉向五月柱。一個村民將花戴在那女孩頭上,令地笑了起來,加入其他少女圍繞在五彩繽紛的樹旁。
岱蒙著迷地盯著那個女孩。她的深色洋裝和她舉手投足的優雅氣質卓然出眾。她就像一個從森林中走出的小精靈,似乎隨時有可能會消失。她對他有一種奇妙的魔力,令他的身體因渴望而空虛。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身上,以及她那高亢、甜美的笑聲。
她只是個女孩罷了,岱蒙在心中告訴自己,試圖甩去心中那股令他無法自已的震撼。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但這並非事實。她對他所造成的反應令他驚覺不已,他不惜犧牲一切只為和她共度一晚。岱蒙從未被這樣的衝動所誘惑,在他生命中一向只有邏輯和理智。而此刻,似乎他過去所努力抗拒的輕率征服了他。
岱蒙緩緩地向人群移動,他的視線鎖住了她。他不確定自己究竟想做什麼,只知道必須靠近她.她加快了舞步,陶醉在音樂當中,和其他的女孩們手牽著手盡情狂舞。她邊笑邊喘氣,從人群中掙脫走到一旁。她頭上的花環掉到地上,落在岱蒙的腳邊。他彎下身將它拾起。緊握的手指捏碎了幾片花瓣。
女孩用衣袖擦擦臉上的汗珠,從人群中走了開來。岱蒙跟在她身後。他的心怦怦地跳著。雖然他沒有出聲,但顯然她聽到了他的存在.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向他,其他人依然縱情狂歡著。岱蒙走近她,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
“這應該是你的東西。”他用渾厚的聲音說道。她抬起頭看著他,黑暗中他無法看清她眼珠的顏色。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謝謝你。”她接過了花環,冰冷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他的。岱蒙感到全身仿彿被電流襲過一般。
“你是誰?”他衝口問道。
女孩笑了,或許和他自己一樣,被他的率直所驚訝。“我不是什麼大人物,只是一個巡迴表演團中的女演員。”她遲疑了一會兒。“你呢?”
岱蒙沒有說話。捏碎的花瓣所散發的香氣。夾雜著酒味及汗水的味道撲鼻而來,令他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他想要把她帶離人群,帶到森林深處,將她壓在潮濕的落葉上……他想要將唇貼在她雪白的肌膚上,鬆開她的髮辮,讓她的秀髮散落在他的指間。
女孩好奇地望著他,將頭偏向一邊。“你一定是城堡裏的人。”她說道。突然間她的表情警覺起來。“你是賽家的人嗎?”
岱蒙搖搖頭,隱瞞了自己的身分,想要拋去他的過去和未來。“我只是個訪客。”他用微微沙啞的聲音說道。“和你一樣。”
她用審視的眼神看著他,但似乎放鬆了些。
“你從哪裡來?”岱蒙問道。
黑暗中她露出一口白牙。他從未看過如此美麗的笑容。“我選擇遺忘過去。”她將額頭上的一撮金髮拔開。“你為什麼到外面來呢,爵爺?是出來透透氣,還是來看舞蹈的?”
“來找你。”
她輕笑了一聲,然後像一隻準備展翅而飛的鳥般緊繃起來。岱蒙感覺到她就要溜走,不假思索地用雙手捧住她的頭,不顧她驚恐的抗拒,緊緊將她握住。“讓我。”他輕聲說道,手指顫抖地撫過她柔軟的臉頰。他的唇覆上了她的,瞬間她全身緊繃了起來。她溫熱的氣息撲在他肌膚上,他的感官沉醉在她甜美的滋味中。他感覺到她的回應,那一刻令時間停止運轉,有如魔法一般,是他過去從未經歷過的。
她別開臉,發出一個困惑的聲音。岱蒙感覺到她那如絲絨般的臉頰觸碰著他,以及她近在咫尺的身體。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動也不動地沉溺在那份親密的情欲中。
“晚安。”她輕語說道。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39:04
第一章
一八二五年倫敦
她遲到了。茱麗加快腳步,提起裙擺避免被地上的污泥弄髒,同時用手護著臉龐擋去從空中飄落的秋雨。如果她不趕快到首都戲院,她的頭髮和衣服都會被淋濕的。“我一定得趕上試演。”她焦急地喃喃說道,匆忙地推擠著人潮走在破舊、濕滑的人行道上。她帽沿上那根花俏的黃色羽毛因雨水的沾濕而垂落。她不耐煩地將它推回原位。
今天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日子。如果一切順利,她可能有機會成為全英國最成功的戲團的一員。然而,如果她無法用她的天分得到史洛格的青睞,她就必須返回沒有前途的達利劇團。那裏的經理畢先生,把所有的女演員都當成妓女般看待,總是安排她們去釣有錢男人,為他自己賺取利潤。他氣茱麗拒絕了一個願意為了與她上床而支付大筆金額的好色老男爵。“你必須服從我的規定。”畢先生斥責她道。“否則你就滾出這個劇團。下次我替你找到男人,你必須接受他,不然有你好受的!”
更糟的是,畢先生有賭博的惡習,他經常無法支付演員們所有的薪水。如果茱麗再賺不到錢,她將負擔不起那間她租賃的小房間。而她又無法像其他女演員一樣,出賣自己的靈肉來增加收入。對她而言,那是她絕對不會考慮的選擇,即使是餓死。
茱麗歎了口氣,想到重回達利劇團就令她感到不寒而慄。她必須找個更好的工作環境。她夾緊手臂下方濕透了的紙張,低著頭加緊腳步。突然間她撞到一個堅硬的物體,差點令她向後跌倒在地。她臂下的那疊紙張散落了滿地。一隻男性的臂膀扶住了她,才使她沒有跌倒在泥濘的人行道上。
“小姐,你還好嗎?”那個男人扶住她問道。
茱麗彎下身去拾起那已濕透的紙張。她的裙擺拖過一灘地上的積水,令她感到十分沮喪。
“你走路不長眼睛啊?”她說道。
“我才正想這樣告訴你呢,小姐。”這個男人的聲音宛如紅酒般渾厚甘醇。他幫她拾起地上的紙張,停下來盯著它們看了一會兒。
茱麗在他來得及閱讀它們的內容之前將紙張搶過去。“我正要趕去試演。”她簡潔地說道。
“我已經遲到了。”她加快腳步走過他身旁,但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要去哪一家戲院?”
她抬頭看著他,雨絲飄落在她眼睛上,令她眨了眨眼。這個男人很高。身材健壯,寬闊的肩膀上搭著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雨水從他的帽沿滑落,她看見他有一張英俊的臉,以及一雙湛藍的眼睛。“我要找首都戲院。”她說道。
“這裏就是了。”他指著前方的一道門說道。
“你怎麼知道?”她懷疑地問道。
“這裏通到綠廳,試演通常都在那裏舉行。”
他寬闊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我是劇團的一員。”
“哦。”她感到有些驚訝,同時帶有一絲羨慕。真是個幸運的男人,能夠身為這家名劇團的一份子。
他注視著茱麗,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進去。”
茱麗點點頭,謹慎地跟在他身後,走進門口來到一個安靜、幽暗的走廊。擺脫了雨水的侵襲,她急忙地拍拍潮濕的裙擺,試圖想將它弄平。她的同伴禮貌地在一旁等候,並替她拿過濕透了的帽子與披風。“我們把這些拿到更衣室中去晾乾吧!”他說道,打開一扇門將她的衣物掛在牆上的銅質掛鈎上。他脫下了自己的帽子與大衣,用手指掠過淩亂的頭髮,試圖梳理那頭捲曲的短髮。
茱麗也梳梳她深色的頭髮,希望此刻有一面鏡子能夠讓她重整儀容一番。
“你的樣子很好。”那個男人說道,仿彿猜中了她的心思。
茱麗勉強地對他微微一笑。“我想要看起來更好一點。”
他聳聳肩。“你的演技比你的外表重要得多。”
“是的,當然。”她跟在他身後,走過更衣室、辦公室、道具室,以及戲服室。首都戲院很大,裏面包含一個劇場及四棟建築。這裏原本比不上最有名的皇家戲院,但史洛格接手以後,一切都大為改觀。在他英明的帶領及自身完美的演出影響之下,首都戲院已成為全倫敦最受尊崇的戲院.
雖然史洛格只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已經在戲劇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想到可以親眼目睹他的真面目,令茱麗的心如小鹿般亂撞不已。如果他認為她的天分不夠,那麼她的演藝生涯就完了.
“你加入首都戲院多久了?”茱麗問道。他們愈接近目的地,她就愈來愈緊張。他們經過走廊上一群正在工作的工人身旁,穿過轉角傳出演員們排練聲的預演室。
“從四年前戲院成立時就加入了。”她的同伴說道。
“你很幸運能為史先生工作。”
“是嗎?”他嘲諷地問道.“他的脾氣很暴躁的。”
“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是一位十分出色的藝術家。史先生是全英國最棒的演員,大家都說他是葛瑞克的接班人。”
他發出一個嘲諷的嗤聲。“我想這太抬舉他了。”
茱麗驚訝地看著他.“你難道不是史先生的仰慕者嗎?”
“偶爾是的。我只是不認為他可以和葛瑞克相提並論罷了,至少目前還不行。”
茱麗聳聳肩。“我還沒有真正親眼看過他在舞臺上的演出,所以我不多作評論。”
他們來到綠廳。茱麗走了進去,拿著紙張的手緊繃了起來。這個漆成乳白色的寬大房間中擺滿了破舊不堪的椅子和桌子,以及一盤裝滿麵包、壎肉和乳酪的盤子。角落裏坐著兩個女人,房間的另一頭有一對年輕男女在排演一出戲,偶爾因自己笨拙的舞步而停下來大笑。一個身材肥胖的年長紳士坐在另一端,讀著劇本,口中默默地背誦著臺詞。
他們的到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眾人隨即往茱麗身旁的這個男人走來,將他團團圍住,把茱麗推擠到一旁。他抬起雙手示意大夥安靜下來。“等一下。”他命令道。
“現在我有正事要做——有人要試演。”
茱麗瞪大眼睛望著他。現在他們身在明亮的綠廳中,她這才清楚地看見剛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他身穿十分昂貴、剪裁合身的衣服:深色長褲、暗綠色背心,以及一條絲領帶.她從未看過哪個男人有如此美麗的頭髮,捲曲的棕色髮絲中略帶金紅色。短髮整齊地向後梳,但似乎又略微淩亂,彷彿是在央求女人的觸摸。
他的威嚴凜然。就憑這一點,以及他那渾厚無比的聲音,和那雙炯炯有神的藍眼睛,茱麗這才知道他是誰。她的心慌亂地跳著,也感覺到此刻自己已面無血色。“你是史洛格。”她喃喃說道。“你應該早告訴我的。”
他的雙眼露出淘氣和挑戰的神色。“你早該問我的。”
她懊惱地點點頭,心想自己是否已毀了努力想營造第一印象的機會。
“你的名字是……”他問道。
“溫潔西夫人。”茱麗說道,這是她為自己取的藝名。房間內的幾個人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她,她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很好,溫夫人。”史洛格柔聲說道。“我們來看看你有什麼天分。”他伸手取過她帶來的劇本,緩緩地翻閱著潮濕的紙張。“嗯,你今天準備要試演瑪蒂達。太好了,我們上一季上演了很久。查理對這出戲很熟悉。”他對站在一旁一位高大金髮男子示意。“你來扮演艾爵士的角色好嗎,查理?”
那個年輕男子欣然接受了。
史先生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其他人也紛紛就位。“溫夫人,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讓其他團員在場一起看你的表演。”
茱麗當然介意.在一小群人面前演出比在一大群人面前要困難得多。而且這些人是演員,是最具批判性的觀眾,他們會嘲笑她竟想成為首都劇團的一份子——他們馬上就看得出來她絲毫沒有受過訓練,而且幾乎沒什麼經驗。但她已沒有退路。茱麗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然後走向那個在綠廳中央等候她的年輕人。
從外表看來,查理並不適合扮演艾爵士——他看起來太過溫文英俊,似乎和那個惡棍的角色不符.然而,他所散發的那股自信卻令茱麗感到印象深刻。她相信他可以演好他所選擇的任何角色。
“瑪蒂達不是一個好演的角色。”史洛格說道。這句話不知是對茱麗還是對其他人說的。“畢竟一個歷盡滄桑女子的故事可能會有些沉悶。”
茱麗點點頭,盯著他那冷靜的臉龐說道:“我會儘量演得不乏味,史先生。”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等你準備好就開始吧,溫夫人。”
茱麗點點頭,盯著地板集中注意力,準備開始她的演出.瑪蒂達這個故事在兩年前為它的作者費爾丁帶來名利。起初是小說,後來被搬上舞臺。人們被這個鄉下女孩如何淪為妓女,最後又得到救贖的故事深深著迷。茱麗所選的一幕是劇中的軸心戲.瑪蒂達當時還是個處女,被惡名昭彰的浪子艾爵士勾引的情節。
茱麗抬頭看著查理,然後開始用鄉下女孩的口音說話.他則用純正的貴族口吻扮演著艾爵士。茱麗發覺自己愈來愈入戲。她開始半調情、半恐懼地和艾爵士玩起貓捉老鼠的挑逗遊戲。
洛格專注地看著那個女孩,他完全被她吸引了.雖然她的個子嬌小,比一般女孩要矮了幾吋,但她的纖細使她看起來略高一些。而她金棕色的頭髮、明澈的藍綠色眼睛,以及那張如天使般姣好的面孔,事實上她看起來有些太過美麗。難得有像這般如此美麗絕倫的女人,竟然同時又是優秀的演員。真正的美女似乎一向沒有潛能或是心思扮演花瓶以外的角色。
演出一開始之後,洛格就發覺溫潔西有一種獨特的天分。令他頸背上的毛髮豎起的天分。她能夠完全融入她所扮演的角色之中。他知道他自己也擁有相同的天賦,而這是團中大多數團員所欠缺的。更何況這女孩看起來幾乎不到二十歲,更是個極少見的罕例。
溫潔西似乎毫不費力地詮釋著瑪蒂達的角色。她的演技深觸人心,將那如孩子般的好奇及被那個欲毀滅她的男人的迷戀表達得淋漓盡致。這個角色的心中必須另有打算,瑪蒂達有著想控制一個富有男人的天真野心。洛格徽微地搖頭,欣賞她精湛的演出。他看看其他演員,發現他們都瞠目結舌地望著這個新來的女孩。
茱麗開始放鬆地享受與像查理這般優秀演員對戲的樂趣。他讓她相信他就是艾爵士,將她從房間的一角逼向另一個角落。突然間,她聽到史洛格喊停的聲音,不禁感到一陣失望。
“我來和她演完這場戲,查理。”茱麗訝異地看著洛格從椅子上站起向她走來。他示意查理坐下,然後取代他的位置。頓時茱麗被史洛格的改變,房間內的緊張氣氛,以及他眼中的藍色火焰所震懾。他對她微笑一下,然後開始用艾爵士的口氣說話。實在太震撼人心了。茱麗想要找張椅子坐下來,聽他那充滿情感的聲音。他賦予艾爵士一種神秘的特質,幾乎荒謬的自我中心,以及一抹潛意識的刻薄。
茱麗調整了她的心情,繼續扮演著瑪蒂達,輕而易舉地投入角色之中。幾乎忘了自己是誰。
艾爵士玩弄著瑪蒂達,挑逗著她,用他性感的聲音和他湛藍的眼眸誘惑著她。他抓住她的手臂,而茱麗驚訝於那股被擄獲的真實。她試著掙脫開來,但他將她拉近,在她嘴邊耳語,溫暖的呼吸吹拂在她唇上。
他們演到艾爵士吻了瑪蒂達,把她抱下舞臺,將其餘的留給觀眾去想像的那一景。茱麗在史洛格的懷中緊繃著身體,感到自己完全被他掌握。她以為他會吻她,但他頓時換下了面具將她放下來,令她鬆了一口氣。這一幕結束了。
房內一片鴉雀無聲。茱麗感覺到他們都在盯著她看。她倒退一步,揉著剛才洛格抓住她的手臂處。
洛格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轉向她揚起眉毛問道:“我弄痛你了嗎?”他似乎有些驚訝。
茱麗馬上搖搖頭,放下她的手。他並沒有握痛她,但他的觸碰似乎還停留在她肌膚上。
房內依然一陣靜默。團員們繼續盯著茱麗,史洛格則用審視的眼神看著她。他究竟是滿意、失望,還是不確定?他認為她有沒有資格當個演員呢?茱麗忍不住打破沈默。“要我再試演另一段嗎?”她細聲說道。“換另一個劇本?”
“不需要了。”他突然間變得不耐煩起來,像一隻籠中的豹般環視著房內。然後他抬起一隻優雅的手示意茱麗和他一起離開。“來吧,溫夫人。我帶你參觀一下戲院。”
其他人似乎一點也不感到驚訝。當茱麗走過角落那個肥胖的男人身邊時,他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一個有著捲曲棕發及碧綠雙眸的漂亮女孩走到門口對茱麗說:“那是我所看過最棒的瑪蒂達。”
茱麗微笑表示謝意,這個讚美令她欣喜不已。但史洛格的意見才是決定她生死的關鍵,而目前為止他尚未發表任何評論。
“你似乎完全沒有受過任何訓練。”他說道,帶她穿過一排像迷宮般的辦公室。
“沒有。”茱麗細聲說道。
“而且也沒什麼經驗。”
“我曾和一個巡迴表演團在鄉下演出過。最近則是在達利劇團工作。”
“達利劇團.”他冷淡地重複道。“你值得更好的。”
“我希望如此,先生。”
他停下腳步,帶她參觀了劇院的圖書館,裏面有各種關於服裝、場景、演技,以及無數個劇本的收藏。他停在一個書架前,選了一本破舊不堪的「馴悍記」交給她。茱麗緊抓著那本書,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我對我劇院中團員的要求,就是每個人必須努力以最自然的方式演出。”史洛格說道。“我無法忍受大多數倫敦劇院中那種矯揉造作的表演方式。大部分的演員只是被訓練過度的傻子,只會誇張的動作,卻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演戲。”
茱麗既敬畏又崇拜,點頭表示同意。“人們都說您已成功地革命了全英國和歐洲的舞臺——”她開始說道,但他嘲諷地打斷了她。
“我不喜歡被人奉承,溫夫人。這只會讓我變得更自大,而這樣是很危險的。我已經太傲慢了。”
茱麗發出一聲輕笑。“我想一定不是這樣的。”
“等你更認識我之後你就知道了。”
她的心中燃起一片希望。“我有這個機會嗎?”她大膽地問道,他則微微一笑。真奇怪,他的笑容是如此地溫暖,然而他卻又顯得有些不易親近。
“也許吧!”他回答道。“你是個十分有潛力的女演員,溫夫人。有你的加入對劇團是件好他們來到劇場,走過後排和兩旁的座位。茱麗陪史洛格走到舞臺前方的腳燈處,望著整個觀眾席。幽暗而華麗的氣氛,大約可以坐滿五百人,上方還有一整排的包廂。茱麗以前從來沒有進來看過.這是個豪華的劇場,漆成紅、白、綠三種顏色。牆壁上鑲嵌著金色和綠色的玻璃,包廂內側則貼有深色的花紋壁紙。
舞臺本身是傾斜的,好讓後排的演員比前排的高出幾吋。茱麗站在滿是刮痕的地板上,幻想著在上千人面前演出的情景。
“有些事情我們需要討論。”史洛格突然說道。“譬如說你的薪水,需要演出多少場次,以及我對演員的要求……例如排戲。我堅持所有的男演員和女演員都必須出席每一場排練,不管他們對戲碼有多熟悉。你的私生活怎麼過我不管,但如果有人錯過任何一場排戲或演出,就必須冒險被處分甚至開除。同樣地,酒醉、遲到、懷孕、演員間發生感情,或任何妨礙劇院運作的行為也一樣。”
“我瞭解。”茱麗說道,臉頰上泛起一抹紅暈。
“我有一套獨特管理劇團的系統。”他繼續說道。“如果你有不滿,有一個特定的時間和地點可以傾訴——以後我會告訴你這個特別的管道。我在家時不接受任何與工作有關的造訪,我十分重視我的隱私。”
“當然。”茱麗說道,她的心開始興奮地怦怦跳著。他說話的樣子,彷佛他已計畫要雇傭她了。
“還有一件事是我必須先聲明的。”史洛格說道。“儘管首都劇團擁有許多藝術層面的成就,它還是一項事業。我作的所有決定都是依據能否帶來利潤——而這一點是眾所皆知的。如果我決定雇傭你,那是因為你能為劇院帶來財富。所有的團員,包括我自己在內,都明白我們之所以在此,是因為我們能使劇院致富。”
茱麗突然全身一僵,她所有的希望似乎在頃刻間都化為烏有。他是否在暗示她,他要她變成妓女,來增加劇院的收入呢?
“我不是皮條客。”史洛格打趣道,顯然猜到了茱麗的心思。“我只是在告訴你,你的職責之一——也是我和其他每個人的——是為每一季的演出找到贊助者。你可以運用你的才華和魅力做到這一點。沒有必要和任何人上床……當然,除非你想要。”
“我不想要。”茱麗激動地說道。
“那是你的事。”他對她說道。他審視著她的臉龐,突然蹙起眉頭。“我突然想到……我不記得今天有安排任何試演。”
她沒料到他會冒出這個問題,於是急忙說道:“我想是您的一個經理安排的——”
“這裏的每一個人做任何事都須經過我的同意。”
茱麗點點頭,她的臉頓時通紅起來。“是我說了謊。”她承認道。“不然我是絕不可能見到您的。”
他的笑聲中似乎帶了一抹嫌惡。“我想你可以勝任這份工作的。告訴我,溫夫人……你真的結婚了嗎?”
雖然茱麗已猜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但她依然不自在地臉紅起來。她不能告訴他實情,然而她知道像他這樣優秀的演員,一定不會輕易接受謊言的。茱麗漫無目的地在舞臺上踱著步,雙臂交叉在胸前.“不算是。”她避開他的目光說道。“我只是想,用【夫人】這樣的稱謂可以為我省去許鄉不必要的困擾。”
“很好。”
當他似乎沒有別的問題要問她時,茱麗驚訝地看著他。“你不問我有關我家人的事嗎?有關我的背景?”
他搖搖頭,漫不經心地摸摸一綹酒紅色的髮絲。“我想你一定和劇團裏的大多數人一樣,有一個急於想要遺忘的過去。”
“你也是嗎?”她大膽地問道。
史洛格點點頭。“我已經逃離我的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但我似乎已經找到落腳之處。”他望著空蕩蕩的舞臺,一副十分輕鬆的模樣。“我只有在首都劇院才能感到安全的自在。這裏就是我的家……我希望這裏也會成為你的家,溫夫人。”
茱麗的臉上泛起一個微笑。“是的。”她喃喃說道,微微地感覺到為何他如此深愛這個地方。她可以輕易地幻想舞臺上曾經上演過數以千計的故事,空氣中迴蕩著音樂與聲音,觀眾感受著演員們的情緒、恐懼、希望、愛情……
在戲院中人們可以忘卻他們自己,至少一段短暫的時間。演員們可以讓自己變成他們想扮演的任何角色,而這正是茱麗想要的。她想要當溫潔西,將何茱麗的一切埋藏起來——以及那個糾纏她一輩子的秘密。
“我早就告訴你了。”方妮兒說道,她佈滿皺紋的臉龐露出一個罕見的美麗笑容。“你去找史洛格是對的,我十分尊崇他在首都劇院的成就。他雖然年輕,卻是個優秀的經理人物。加入史洛格的手下工作,比在皇家劇院還要有發展。你若早半個世紀出生,為葛瑞克工作——他一定會知道該如何栽培像你這樣一個有天分的女孩。”
“這麼說人是贊同我為史先生工作嘍?”茱麗問道。
“哦,當然。他所製作的戲十分有水準,而且他對表演藝術的貢獻更是無庸置疑的。”
她們坐在方夫人的客廳中喝茶,房內的傢俱覆蓋著發出黴味的絲絨,牆壁上則掛滿舊時戲劇界的紀念物。茱麗幾個月前才認識這位元年邁的女士,當時方夫人在達利劇院上演的一出戲中扮演一個小角色。方夫人過去在皇家劇院演出了三十多年。當然像她這樣一位優秀的演員,照理說是不會出現在達利劇院的。然而畢先生付給方夫人一大筆錢,知道利用她的名聲能夠為劇院帶來座無虛席的票房。
在一個月成功的演出之後,方夫人離開了畢先生和達利劇院——但在她離去之前,她把茱麗拉到一旁,給了她一些善心的建議。“你待在這裏是浪費你的天分。”她告訴茱麗。“你必須另外找一家劇院,一家有聲望的劇院,並且接受一些正式的訓練。”
茱麗當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十分景仰這位年長女士以及她一生的成就。方妮兒生長在倫敦東區一個貧困的大家庭,多年來她因自己那不可多得的演藝天分,以及幾段與富有男子的認真戀情而致富。雖然她那絕世的美貌已隨年華老去而消逝,她美麗的紅發也已斑駁,但她依然是個相當迷人的女人。
幾年前方夫人就已退隱,搬到倫敦市區的房子,請了一小群僕人照顧她。倘若某個男演員或女演員得到她的青睞,有時她也會給予指導。雖然茱麗負擔不起昂貴的學費,但方夫人依然決定要好好栽培她。
“我不需要靠學費來過日子,完全是出於興趣。”她曾這麼說道。“我相信我們兩個都會為對方帶來好處。我會幫你得到你應得的成功,而你的來訪也會為我的日子帶來歡樂。年紀大的人需要有年輕人的陪伴……而你和年輕時的我非常相像。”
茱麗每週一次來拜訪方夫人。她們總是坐在她那亂槽槽的客廳,一邊喝著用瓷器泡的茶,茱麗一方面專注地聽著方夫人的指導。現在茱麗是首都劇團的一員,方夫人對於她的成就感同身受,欣喜不已。
“我早就知道史洛格一旦看了你的演出,一定會毫不遲疑地雇用你。”方夫人說道。“你有一種特質,親愛的,他不可能看不出來的。每當你站在舞臺上,你似乎就完全地付出你自己……但你又恰到好處地保留,使得觀眾想要更多。永遠不要付出你的全部,潔西,否則會被人們視為理所當然。”方夫人坐在椅子上,用銳利的眼神望著茱麗。“告訴我……和那樣一個優秀的演員演對手戲,是什麼樣的感覺?”
“太震撼了。”茱麗很快說道。“他幾乎讓我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我從來沒有遇見過一個演員.能夠把一出戲演得比人生還要真實。”
“只有真正出色的演員才做得到。”方夫人沉思道。“但是你要小心,潔西……在你爬到演藝生涯的最高峰時,真實生活可能是十分令人沮喪的。你可能會在某天早晨醒來,發現你的事業已偷走你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到時候你不會比我現在好多少,環繞在褪色的藝術品和肖像中,只有回憶與你作伴。”
“我就是想要像你一樣。”茱麗熱切地說道。“你在戲劇史上留名,你受到人們尊敬,而且過著舒適、獨立的生活……我所想要的就是如此。”
方夫人的眼中頓時充滿了哀傷。“我在人生中所做的抉擇並非全是對的,孩子。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必須活在痛苦的後果之中。”
“你是說……”茱麗困惑地盯著她。“你是不是後悔沒有結婚?”
“我只想和一個男人結婚。”方夫人告訴茱麗,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可惜他不是戲劇界的人。他要我完全地離開這一行,所以……”她無助地攤開雙手。“我讓他離開了。我多麼羡慕那些不需要做這種抉擇的女人啊!”她帶著一種近乎同情的眼神望著茱麗,仿彿未來有一天她也會面臨這種兩難的痛苦。茱麗希望她能告訴方夫人實情……她永遠不會需要在事業和愛情中作抉擇……因為事實上她已經結婚了,而她的丈夫根本就不是障礙。
茱麗輕輕地走進母親那位於何氏莊園幽暗東翼的房間。這棟豪宅陰森而雄偉,有著高大的煙囪和狹長的窗戶。它坐落在陡峭的白金漢山丘上,和鄰近的市鎮間只有幾條古老的小徑。何氏莊園幽暗而安靜,裏面擺滿橡木傢俱和長滿蜘蛛網的天花板。
走近這個她兩年沒有回來過的家,給茱麗一種不舒服、封閉的感覺。她鼓起勇氣走上通往二樓的長型階梯,半擔憂會聽到她父親那如刀刃般的聲音,命令她滾出去。
除了幾個她從小就認識的僕人之外,沒有人膽敢和她打招呼。整個何氏莊園都很清楚,茱麗在這裏是不受歡迎的——她父親已下令禁止她踏入莊園一步——然而沒有人會阻止她來探望她病重的母親依芬。
依芬房內的腐臭味令茱麗皺起眉頭。她走到窗戶邊打開窗簾,讓外面的空氣透進來。床上的依芬動了一下,然後偉來她微弱的聲音。
“是誰啊?”
“你古靈精怪的女兒。”茱麗輕快地回答道,然後走到床邊,彎下身去吻她母親蒼白的額頭。
依芬很快地眨眨眼,試圖坐起身來,她的臉因震驚而僵硬。她是個瘦小的女人,紅棕色的頭髮已有些灰白,鑲著一雙棕色的大眼睛。在過去的兩年之內,她似乎蒼老了許多。她面無血色的肌膚多了許多皺紋。她臉頰的顴骨似乎也比以往更加明顯。“茱麗,你不該在這裏的。太危險了”
“沒關係的。”茱麗柔聲說道。“你不是寫信告訴我說爸爸今天不會在家嗎?你難道忘了嗎”
“哦,對。”她母親煩躁地摸摸額頭。
“最近我老是忘東忘西的。”她歎了口氣,向後倚靠在枕頭上。“我病了,茱麗……”
“是的,我知道。”茱麗咬著唇望著母親。她比以前更為消瘦,現在的她看起來脆弱不堪。
“你不該關在這個陰暗房間裏的,媽媽。你需要陽光和新鮮空氣,到外面去散散步——”
“你不該待太久。”她母親虛弱地說道。“如果你父親突然回來……”
“他會把我趕出去。”茱麗替她把話說完,嘴角泛起一絲嘲諷。“別擔心,媽媽。我不怕他。現在他對我做什麼或說什麼都無所謂了。”當她看到母親的哀傷時,語氣緩和了下來。她小心地在床邊坐下來,拉起依芬一隻冰冷、纖弱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我已經為我自己找到了新生活,我現在是個女演員了,而且我很優秀。”她看到母親臉上的表情時。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是演員,不是妓女……雖然我必須承認大多數的人似乎分不清兩者的區別。這一季我會在首都劇院工作,接受史洛格的親自指導。我會有一份很高的薪水、我自己的馬車、一棟房子……還有,我為自己取了一個新名字,溫潔西,你喜歡嗎?”
依芬搖搖頭。“這和你的出身不符合。”她用乾澀的唇勉強說道。“這不是你。”
“那我到底是誰,媽媽?”菜麗柔聲問道,雖然她心裏已知道答案。頓時她的心因不愉快而抽痛。
“你是賽侯爵夫人。”
茱麗從床邊站了起來,無法忍受聽到那個名字。“我根本沒有選擇。我嫁給了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完全是為了滿足爸爸的社交野心。這實在太荒謬了!我不知道賽侯爵長什麼樣子,甚至沒有和他通過信。有時候我真懷疑這個人到底存不存在。”
“賽侯爵本人似乎和你一樣不想承認這樁婚姻。”她母親承認道。“而你父親和裏茲公爵卻都沒有料到你們兩個孩子會對這樣的安排有所不滿。”
“難道我不該不滿自己的未來被斷送了嗎?”茱麗在房中踱步,繼續激動地說道。“我因為頭銜而被出賣,賽侯爵則是因為金錢。爸爸用他的女兒買來一個爵位,賽家則是為了挽救財務危機。因此他們便犧牲自己最先出生的孩子。”
“為什麼你要把你父親想得這麼壞呢?”她母親哀傷地說道。“他所做的和其他與我們有相同家世的父母並無兩樣。婚姻都是由父母作主安排的。”
“那不一樣。當時我只有四歲,而我所謂的丈夫並不比我大多少。”茱麗走到窗邊,撫摸著絲絨的窗簾。“當我第一次發現這個事實時,我只有十二歲,而且愛上了一個村裏的男孩……直到父親把我拉到一旁,告訴我說我永遠沒有權利去愛任何男人,因為我已經結婚了。”她搖搖頭苦笑了一聲。“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就是不能。多年來我一直被我【丈夫】的陰影所困擾著,不知他是否已長大成為一個沒大腦、無趣的花花公子——”
“根據我們所聽說的,賽侯爵是個踏實而且負責的男人。”
“我不在乎他是個怎樣的男人。”茱麗說道,知道母親會認為這完全是她固執的一己之見,即使她母親說的是事實。但這也是因為如果她一旦接受了她父親為她所選擇的人生,她就會變成像她母親一樣溫順而不快樂的人。“就算賽侯爵是個聖人我也不在乎,我從來不想要當裏茲公爵夫人。我不會同意父親為我安排的計畫。他控制著我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的生活,直到我鼓起勇氣逃離一切。”
“他只是想保護你——”
“爸爸把我囚禁在這個莊園,從來不讓我去任何地方見任何人。從我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決定要把我嫁給一個有爵位的男人。真奇怪,難道他沒有想過,或許有一天我會自己找到一個公爵或伯爵,而不需要他的插手嗎?他有沒有想過,那或許不是我所想要的生活?我想要求他為我的快樂與幸福著想,對他來講恐怕是太過分了——”
茱麗停頓下來,發現自己的手指緊抓著絲絨的縐褶。她鬆開手,深呼吸一口氣。雖然她已逃離父親的掌握,但她母親依然在他的控制之下,而這個事實令她感到心痛。依芬現在只能藉著疾病來逃避現實,逐漸地把自己變成一個廢人。她的獨裁丈夫操縱周遭每一個人的生活,這是她唯一能夠保護自己的方式。
何安德爵士痛恨任何的病痛。更確切地說,他或許是害怕疾病,因為這對於強健的他來說十分陌生。他是一個非常強壯的男人,冷酷的本性使得他可以為達自己目的而忽略其他人的感情。
他有時可以很殘酷,為了增加自己的財富和權力,不惜犧牲他人的權益。何氏家族每一個人——包括表親、兄弟、叔伯及姑嫂們——大家都盡可能地和他避不見面。然而即使在他最失意的時候,他的妻子依然護衛支持著他,因為她認為那是她的職責之一。
“你一定有別的路可以走。”依芬喃喃說道。“不需要投身戲劇界。一想到我的女兒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在舞臺上工作……聽起來實在太低賤了。”
“在首都劇團裏我會很安全的,”茱麗堅毅地說道。“這是個聲譽很好的劇院。而且演戲對我而言是個最佳的行業。從小生長在被隔離的環境當中,我變成一個想像力十分豐富的人。”
“我記得我還很擔心呢。”依芬喃喃說道。“你似乎大部分的時候都活在一個幻想世界中,總是假裝你是別人。”
茱麗回到床邊,對母親微微一笑。“現在有人付我很高的薪水這麼做。”
“那賽侯爵怎麼辦?”
茱麗聳聳肩。“目前看來,他也不想要承認這樁婚姻。我別無選擇,只有專心於我的事業。”她不自在地扮個鬼臉。“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知道我屬於一個陌生人……在法律上他比我有更多的權力決定我的未來。這個念頭令我想要跑到世界的盡頭。我承認我害怕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男人。找還沒有準備好——我想我永遠不會。”
“你不能一輩子藏住真相的,”依芬喃喃說道。“總有一天賽侯爵會發現他的妻子在舞臺上討生活。你覺得他會作何感想呢?”
“我想他一定會要求宣告婚姻無效,”突然間茱麗臉上露出一抹淘氣的笑容。
“那麼我會很高興地答應他。我相信我當女演員一定比當公爵夫人要勝任愉快。”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45:27
第二章
一八二七年
當私家偵探一離開,岱蒙立刻摘下假裝冷靜的面具。雖然他一向是個沉著冷靜的人,但這實在太令人感到挫折了。他想要大吼、打人、摔東西,因為他已無法忍受。他甚至沒有發覺自己手上拿著一隻玻璃杯,直到他聽見杯子在圖書室中的壁爐前被用力摔碎的聲音。“該死!她到底在哪裡?”
片刻之後,圖書室的門被打了開來,他的弟弟偉廉爵士好奇地探頭進來。“看樣子私家偵探沒有找到我們的侯爵夫人。”
岱蒙沒有說話,但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微微泛紅了一下,背叛了他極力想掩飾的情緒。兩兄弟雖然在外表上極為酷似,但在性情上卻是南轅北轍。他們都有一頭黑髮及賽家人的英俊面容,但岱蒙那雙如蒙上一層霧般的灰色眼睛,令人幾乎無法猜透他的心思,而偉廉的雙眸總是露出一抹淘氣。威廉那迷人、天真爛漫的個性是岱蒙沒有時間也不想要效仿的。
目前為止,在偉廉短短的二十年生命中,他不知遇上過多少麻煩和窘境。但他都安然度過,因此也發展出一套哲學,認為不會有壞事發生在他身上。岱蒙很少責備他,因為他知道在骨子裏偉廉是個好孩子。所以他想要在年輕時好奸享樂一番,又有何不可呢?岱蒙讓弟弟盡情享受他自己從未有機會享有的自由與歡樂——而他也會保護偉廉,將所有現實中的艱苦獨自扛起。
“他說什麼?”偉廉問道。
“我現在不想談。”
偉廉走進房內,來到擺滿各式烈酒的紅木酒櫃前。“你知道嗎?”他輕鬆地說道。“你沒有必要找到何茱麗才能擺脫她。你已經找了三年,國內國外全都沒有她的蹤影。顯然何家人並不希望讓她現身。她的親戚和朋友也都不知道或不願意告知她的消息。我認為,你可以宣告婚姻無效。”
“在通知茱麗之前,我不會這麼做的。”
“為什麼呢?你又不欠她什麼。”
“我欠她太多了。”岱蒙嚴肅地說道。“或者應該說,是我們家欠她的。”
偉廉搖搖頭,遞給他哥哥一杯白蘭地。“都是你自己那該死的責任感在作祟。換成是其他人,早就把何茱麗給甩了。你甚至不認識她!”
岱蒙吞下一大口白蘭地,站在書桌前環視房內。“我必須找到她。她和我一樣,都是這個事件的受害者。婚約是未經我倆同意定下的,至少我們可以一同解除它。此外,我想為她做些什麼以示補償。”
“擁有她家族的那一大筆財富,我想她不需要什麼補償。”
“她有可能已經和何家斷絕關係了,我得找到她才能知道真相。”
“我不認為茱麗會很窮,哥哥。說不定她現在正在某個法國或義大利的海邊,用她爸爸的錢過著奢華的生活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我早該找到她了。”
偉廉看著哥哥走到窗邊。窗外的景色很美,這座中古世紀城堡的每扇窗外都有這麼美的景色。它坐落在湖中央,巨大的石橋支撐著這棟高聳擎天的古老建築。曾經一度堅不可摧的琥珀色石牆已被菱型的大玻璃窗所取代。城堡後方是華威克郡一望無際的綠野,隨處可見綠草如茵的牧場和花園。許久以前這座城堡曾經是英國捍衛入侵者的堡壘,但今日的它已安詳優雅地退隱。
賽家在多年前差點失去了這座祖傳的家園——以及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因為現任公爵作了一些錯誤的投資,加上他對賭博的熱中.由於岱蒙和茱麗的婚事,以及她父親所拿出的嫁妝,才使這個家族免於毀滅的命運。如今他們欠她一個公爵夫人的頭銜,而且所剩時日已不多,因為他們的父親弗瑞已重病在床。
“還好我不是長子。”偉廉同情地說道。“爸爸會做出這個交易也真奇怪,竟然為了還他的賭債,幫自己七歲的兒子許下婚約。更奇怪的是,你竟然到現在都沒見過她。”
“我從來不想見茱麗,假裝她的不存在對事情比較容易。我實在無法接受她曾是——依然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岱蒙的手緊握著酒杯。
“這樁婚事合法嗎?”偉廉問道。
“不合法——但這不是重點。父親在多年前許下了一個承諾,一個和我有關的承諾。我有責任履行它,或者至少把我們當初接受何家的錢還給他們。”
“履行……責任……”偉廉打個冷顫,然後淘氣地扮個鬼臉。“我最不喜歡的兩個字眼。”
岱蒙轉了轉杯中的酒,然後陰鬱地望著酒杯。雖然這件事不是茱麗的錯,但她的名字就像鬼魅般無時無刻不糾纏著他。除非這件事解決,否則他永遠也不得安寧。
“我曾經把茱麗幻想成上百種模樣。”岱蒙說道。“我無法停止想她。不知是什麼原因讓她決定這樣消失。天啊!我等不及要擺脫她!”
“等你一旦找到她,說不定茱麗會逼你履行婚約。你難道沒有想過?在你接手賽家財務之後,已經讓家族財產增加了三倍。”偉廉的藍眼睛中露出一抹調侃的神色,繼續說道:“而且女人似乎都很被你吸引,雖然你的個性是如此陰鬱。你覺得茱麗不會和她們一樣嗎?她也會想要每個人所想要的——一個有頭銜的富有丈夫。”
“我不知道她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岱蒙發出一聲苦笑。“但目前為止她似乎什麼也不要,否則她不會這樣躲起來。”
“嗯,你最好趕快把這件事給處理好,否則佩琳會告你重婚的。”
“我並不打算和佩琳結婚。”
“她已經告訴全倫敦的人你們要結婚了。天啊!岱蒙,難道你不覺得你應該告訴佩琳,謠言是真的,事實上你已經結婚了嗎?”
談到艾佩琳夫人令岱蒙的眉頭更加緊蹙起來。這個風騷的寡婦已經熱烈追求他一年,闖入他的私生活,並在他參加的每個宴會中緊迫盯人。佩琳是那種知道如何取悅男人的女人。她很美,有著一頭黑髮,在床上豪放不羈,岱蒙尤其被她的幽默感所吸引。
雖然他清楚這樣做並不聰明,但岱蒙還是在六個月前開始和佩琳交往。畢竟他和其他男人一樣都有需求,而他對妓女又不感興趣。他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那些每個社交季被帶出來亮相找丈夫的處女。雖然大家只是謠傳他可能已婚,但似乎也沒有人把那些女孩介紹給他。
然而,最近佩琳卻開始傳開消息,說自己即將成為下一任的賽侯爵夫人。
到目前為止她還算聰明,並沒有給他壓力或向他要求什麼。事實上,她甚至還不敢問他那些謠傳是否為真,他是否真的有一個妻子。
“我已經告訴佩琳很多次,不要夢想和我會有未來。”岱蒙不耐煩地道。“不要同情她——她和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也撈了不少好處。”
“哦,我並不同情佩琳。”偉廉告訴他。“我知道你給了她多少珠寶、衣服,以及金錢。”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邪惡的笑容。“她在床上的表現一定不錯,才值得你為她付出那麼多。”
“她在很多方面都不錯,美麗、迷人,而且聰明。大致上來說,她會是一個不錯的妻子。”
“你該不會是在考慮……”偉廉皺起眉頭,驚訝地看著他。“你這樣說太令我震驚了,岱蒙。佩琳或許喜歡你,但在我認為,她沒有愛人的能力。”
“或許我也沒有。”岱蒙喃喃說道,臉上表情深不可測。
一陣靜默之後,偉廉似乎顯得不知所措。然後他輕笑一聲。“這個嘛,我的確沒有看你瘋狂愛上過誰——但這可能是因為你七歲就有了太太所造成的障礙.你一直無法對女人產生感情,因為你覺得你對某個未曾謀面的女孩有責任。我的建議是,把茱麗給甩了……你會很驚訝地發現自己有一顆熱情如火的心。”
“你總是這麼樂觀。”岱蒙無奈地評論道,然後示意偉廉離開。“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的,偉廉。但現在,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茱麗忍住呵欠,無聊地掃視著宴會廳。廳中的男女隨著輕快的音樂翩翩起舞,宴會中有各式各樣的茶點,來參加的賓客則都是有錢人和貴族。這裏面實在太熱了,雖然屋頂上方的長方形窗戶已被打開,好讓清涼的夏日微風從花園裏吹拂進來。賓客們偷偷地擦著冒汗的臉龐,在兩支舞的中間喝著一杯杆的水果酒。
史洛格不顧茱麗的抗議,堅持要她這個週末陪他來參加白爵士夫婦在華威克郡別館舉行的宴會。
茱麗十分明白洛格並非只是想找個伴,雖然過去兩年來,他們已經發展出相當程度的友誼。
他要她來參加這個宴會的真正原因,是希望能藉由她的魅力,為首都劇團籌募捐款。
茱麗和洛格站在宴會廳的一角,謹慎地交談了一會兒,然後才分別開始和其他賓客聊起來。
她身穿一件淺藍色的絲質禮服,平寬的衣領幾乎露出她整個肩膀,設計十分簡單大方。除了四條藍絲絨的緞帶系住她纖細的腰,這件禮服唯一的裝飾就是裙擺處一道精緻的絲絨花邊。
洛格一面用銳利的眼神掃視宴會廳內,一面在茱麗耳旁說道:“韓爵士是個下手的好對象。
他對戲劇有興趣,而且對美女總是無法招架.最重要的是,他每年有一筆一萬元的額外收入。你過去和他談談下一季的戲碼,告訴他我們正缺贊助人。”
茱麗無奈地微笑一下,看著那個肥胖、紅面頰的老紳士。她又看看洛格。他身穿一件黑色的晚宴外套和深綠色的絲質襯衫,以及一條剪裁合身的米色長褲.他的頭髮在水晶燈的照射下,閃爍著一絲絲酒紅色的光芒。雖然其他人都是來這裏交際享樂的,洛格卻把它看成是做生意的機會。他會用他好看的外貌和迷人的風度,為首都劇院籌募基金——而他總是能無往不利。幾乎每個人都想和這位人稱倫敦舞臺史上最優秀的藝術家打交道。
令茱麗出乎意外地,她自己很快也在劇院裏打出相當的知名度,成為一個頗有聲譽的女演員。她有一份高薪,使得她能夠在索曼街買下一棟房子,就在她以前的老師方夫人家附近。這位老婦人對茱麗十分引以為傲,每當茱麗有空到她家去喝茶聊天時,她總是熱情地歡迎。
茱麗此刻真希望她是和方夫人在一起,而不是和這些自以為比她高一等的人打交際。她輕聲歎口氣。“我不喜歡這些大型的聚會。”她說道。不儘然是說給洛格聽的,倒比較像是在自言自語。
“看不出來,你在人群中的表現實在太自然了。”洛格拍拍衣袖說道。“你一定有辦法拉籠到藍爵士的——就是在茶點旁的那位矮男子……還有羅爵士,他最近剛繼承了一大筆遺產。一個甜甜的笑容和一點鼓勵,應該可以說服他變成藝術支持者。”
“我希望這是短期內我最後一個週末宴會。奉承這些有錢的老男人希望他們拿錢資助劇院,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也許下次你該帶雅絲或其他的女演員來——”
“我不想帶其他人來。你在這些宴會中的表現就像你在舞臺上的演出一樣精彩。兩年內你已成為首都劇團最寶貴的人才——當然,除了我以外。”
茱麗淘氣地微笑一下。“哦,史先生,如果你再繼續誇獎我,我可能會向你要求加薪哦。”
他發出一個嗤聲。“我不會再多給你一毛錢的,你已經是我所知道薪水最高的女演員了。”
他的怒容令她發笑。“如果人們知道這個在舞臺上熱情追求我的男人——曾扮演羅密歐、班奈迪、馬克安東尼而贏得我芳心無數次的男人——在舞臺下卻只關心金錢和生意,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在倫敦仕女們的心目中,你或許是個浪漫的大情聖,但你有一個銀行家的靈魂,而不是個愛人。”
“感謝上帝。現在快去迷惑我剛提到的那些男人——哦,還有,別忘了那一個。”洛格指著一個站在不遠處一小群人中的黑髮男子。“他在過去幾年中掌管他家族的財產和投資。照他累積財富的速度,他將成為全英國最有錢的男人。希望你能說服他對首都劇院感興趣。”
“他是誰?”
“賽侯爵。”洛格對她微微一笑,然後就離去和其他賓客寒喧了。
賽侯爵。茱麗困惑地站在原地,腦中頓時一片混亂。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覺得很奇怪,從史洛格的口中聽到這個姓和頭銜,奇怪在她多年的恐懼和瘋狂幻想下,她怨恨的對象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面前。她的過去終於闖進了她的現在。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消失……然而她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擔心如果她一動,可能會像只被追趕的狐狸般逃竄。
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她的丈夫會是個如此英俊的男人,黝黑高貴得像個異國王子。他很高,而且有一種威嚴的氣質。他身穿一件黑色外套、琥珀色和灰色條紋的襯衫,以及一件深灰色長褲。他有著寬大的肩膀,以及苗條的腰身和臀部。他的外型嚴肅而完美,目光絲毫不帶感情。他和她平常所認識的男人完全不同,像洛格或劇團中其他的演員,得靠他們豐富的面部表情討生活。
這個男人簡直完全不可親近。
他仿彿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朝她望了過來。他疑惑地揚起眉毛,微微偏著頭似乎在思考。茱麗試圖別開目光,但他不讓她這麼做,他的眼神緊盯著她的臉。茱麗突然感到一陣驚慌,轉身開始用堅定的步伐離去。然而,已經太遲了。他快步朝她走來站在她前方,強迫她停下腳步或冒險撞上他。
茱麗的心痛苦地在胸口猛烈地跳著。她拾起頭,望見的是一雙她今生所見過最特別的眼睛。
那雙鐵灰色的眼睛中透露出絕頂的聰明,而那對黑色的眼睫毛長得捲繞在眼角。
“你看起來很面熟。”雖然他的聲音不像史洛格的那般醇厚,卻沙啞得很好聽。
“是嗎?”茱麗僵硬的唇勉強擠出這句話。“也許你曾在舞臺上看過我。”
他繼續盯著她,她腦中只是不斷地浮現一個念頭:你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
岱蒙困惑地望著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女人。他端詳著她的面孔,宴會中的音樂和奢華的五彩裝飾似乎都消失在他身後。他知道他們從來沒有被介紹認識過——否則他絕對忘不了像她這樣一個女人的——但他對她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穿著淺藍色禮服的她纖瘦而冷豔,透露出一種高貴的自信。她的臉美得像是藝術家的傑作,簡直不像是凡間的女子,完美的顴骨深深地勾勒在柔軟的兩頰及下顎上方。最令人驚歎的是她那雙藍綠色的眼睛……彷彿屬於一個下凡來的天使,純潔、溫柔,然而似乎又帶有一抹歷盡人間滄桑的哀傷。
也許你曾在舞臺上看過我,她這麼說道。
“啊。”他柔聲說道。“你一定是溫夫人。”她比他所想像得要年輕許多,這個名聞全英國,到處都掛滿她的書像、海報及雕刻的名演員.觀眾對她如癡如狂,連劇評家也對她的魅力和演技讚不絕口。她的天分無庸置疑,但除此之外,是她的熱情拉近了她與群眾的距離,使得她很快地成為最受歡迎的女演員。
但那個女子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幽靈般年輕女人似乎截然不同。她的脖子纖細得仿彿支撐不住那一頭盤繞在她頸背上的濃密金棕色髮辮。他不記得他去拉她的手,還是她自己伸出來的,但頃刻間她那戴著手套的手已被他握住。當他將她的手舉到唇邊時,才發現她在顫抖。
他突然感到一股疑惑。她怕他嗎?為什麼她一個人站在這裏?他不自覺地將聲音放柔起來,彷彿擔心會嚇壞眼前這個緊張的女孩。“請容我自我介紹,小姐,我是——”
“是的,我知道,你是賽侯爵。”突然間她的臉變了,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她抽回她的手。“我劇團的經理史先生要我過來認識你,他似乎相信我能夠說服你讓你成為劇院的贊助人。”
岱蒙對她的坦白十分驚訝,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你可以試試看,溫夫人。但我從不把錢浪費在無意義的事上。”
“無意義?你難道不覺得人們偶爾需要讓自己逃避到戲劇的世界中嗎?戲劇可以讓觀眾經歷他們從未想像過的事情。有時人們會發現在看完一出戲後,他們的想法或觀念因此而改變,進而用一種新的態度看他們的人生……這樣是無意義嗎?”
他不在乎地聳聳肩。“我不需要逃避任何事。”
“是嗎?”茱麗望著他的眼神更加緊迫。“我不相信,爵士。”
“為什麼呢?”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如此大膽地對他說話。一開始她還在顫抖,現在她竟然在挑釁他。如果她真的想為首都劇團從他身上籌到錢,這樣的手段倒是挺新鮮的。
一抹紅暈從她頸部紅到耳根,彷彿她正極力想壓抑某種強烈的情緒。“我從未見過一個人對他自身的過去感到自在的。我們或多或少都想要改變些什麼,或是遺忘。”
岱蒙站在原地,他的頭偏向她。她看起來十分緊張不安,像一隻隨時準備展翅而飛的鳥。他突然有股衝動想伸出雙臂摟住她,把她留在他身邊。他們之間有股悸動……一種難以抓住的情愫在撩動著他。“你呢?”他喃喃說道。“你想要遺忘什麼?”
一陣很長的靜默之後。“一個丈夫。”她垂下目光說道,睫毛覆蓋在藍眸之上。
茱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說。她被自己的輕率嚇了一跳,匆匆地對他行個屈膝禮,在他來得及反應之前,便消失在人群中。
“等一下。”她似乎聽見他這麼說道,但她沒有理會,急忙地離開了宴會廳。
岱蒙盯著她的背影,腦中慢慢浮現了記憶。他記起了那個在華威克郡的五月節,在火炬旁跳舞的迷人少女。當時她是一個巡迴劇團的演員,而他曾偷吻了她。毫無疑問地這就是那個女孩,當時他覺得會再與她重逢的預感終於實現了。“我的天啊!”他喃喃自語道。
岱蒙對命運的安排感到驚歎不已,盯著她剛才站的地方發呆。在他來得及回過神之前,艾夫人已來到他身旁。她的手佔有地挽住他的袖子。“親愛的,”她在他耳邊嬌聲呢喃著。“你好像交新朋友啦。可是她在我來得及趕到你身邊前就匆匆離開了。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和溫夫人談了些什麼!哦,別這樣皺眉頭——你知道你做的每件事都逃不出我的視線。你對我是藏不住秘密的,親愛的。”
“我還是會有一、兩個秘密。”他喃喃說道。
佩琳的深色眼睛露出審問的神色,紅色的雙脣噘了起來。“她和你調情了嗎?”
“她問我願不願意為首都劇團的下一檔戲贊助。”
“想必你當然是拒絕了。”
“為什麼你會這麼說?”
“因為你從來不浪費一分錢,除非是絕對地必要。”
“我對你不是十分慷慨嗎?”他反駁道。
“是的,而這是絕對有必要的,為了要留住我。”
岱蒙笑了起來。“而且很值得。”他回答道,目光掃視著她性感的身材。她身穿一件深綠色的禮服,渾圓的胸部高高地撐托在前。她的豐腴臀部則緊包在綴有絲質花朵及玉石的裙內。
“告訴我溫夫人的事。”佩琳央求道,伸手撫摸著他的頭髮,故意讓每個人都看到這個佔有性的動作。“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岱蒙實在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字眼來形容那個他剛認識的女人,只好無奈地聳聳肩。
佩琳使著性子地噘起嘴,然後她甩甩頭,使得系在她黑色捲髮上的綠色羽毛晃動不已。“哼!我相信她一定和其他的女演員沒什麼兩樣,隨時願意為她們遇見的每一個男人寬衣解帶。”
岱蒙嘲諷地心想,佩琳自己的行為其實和那些女人差不了多少,只是她以為她的貴族血統讓她高人一等罷了。“我倒不覺得她有那麼隨便。”
“全倫敦的人都在謠傳,說她和史洛格有一段情。任何人只要看看他們在舞臺上的演出就知道了。”她誇張地顫抖一下說道。“簡直是乾柴烈火。不過我確信,史洛格對任何女人都會有那樣的吸引力的。”
岱蒙對戲劇瞭解得並不多,但他和其他人一樣,對史洛格的成就有所耳聞。史洛格成功地將演技自然化帶到前所未有的最高境界。他將哈姆雷特演得淋漓盡致,而他在喜劇方面的天分也是同樣地令人讚不絕口。雖然岱蒙不夠格當劇評家,但史洛格讓觀眾融入角色七情六欲的特殊才華是有目共睹的。
更令人驚歎的是史洛格為首都劇院所帶來的大筆財富,儼然使得它取代了許多其他的劇院。他對於管理人才和金錢都十分有一套。像這樣一個有才華的人應該人緣不錯——的確,史洛格似乎有很多有錢有勢的朋友。但他永遠不會完全被他們所接受。他是個白手起家的人,而貴族們認為他是想爬到一個不屬於他的地位。在演藝界的男人和女人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娛樂大眾和貴族階級,他們永遠只屬於那個半藝術半幻想的世界。
岱蒙的腦海中突然浮現溫潔西的臉孔。等到有一天她不再能夠在舞臺上討生活時,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一個女演員的選擇並不多,除了抓住機會當某個有錢男人的情婦,或者,如果她幸運,嫁給某個年邁的鰥夫弄個貴族的頭銜……不過,溫夫人已經結婚了。
你想要遺忘什麼?
一個丈夫。
她的丈夫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是誰?為什麼——
“親愛的,你在想什麼啊?”佩琳驕縱地拉拉他的手臂。“我不習慣當我在身邊時,男人還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岱蒙將溫潔西的影子從腦海中拋開,低頭看著佩琳。“那就給我一些別的事情想。”他柔聲說道,微笑地聽著佩琳在他耳邊挑逗地耳語。
當茱麗來到通往樓上房間的大理石階梯時,她的喉嚨已哽咽,眼睛也因淚水而刺痛。她停在樓梯間,手指緊抓著階梯的扶手。
“潔西。”她聽見史洛格的聲音,他正在她身後走上階梯。她沒有回頭,因為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臉。“你怎麼了?”他似乎有些不悅地說道。“我剛才碰巧看到你像只受驚的貓咪般從宴會廳中跑出來。”
“我累了,”她哽咽地勉強說道。“我今晚沒辦法再回到舞會中了。”
“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洛格抓住她的手臂,強迫她面對他。當他看到她眼中的淚水時,倒吸了一口氣。“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的眼中冒出一抹憤怒的神色。
“如果哪個混蛋敢羞辱你,我一定會讓他好看——”
“不,”她喃喃說道,將手自他掌中抽回。“沒有人對我說了什麼。我很好。”
洛格皺起眉頭,看著她偷偷地拭去臉頰上的淚水。“拿去吧!”他很快在他的綠色外套中摸索了一番,然後遞給她一條棉手帕。
茱麗接過手帕,擦擦眼睛,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她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是害怕、生氣、悲傷……或許甚至是解脫。她終於見到了她的丈夫,和他說了話,正視了他的眼睛。賽侯爵看起來像是個冷酷、內斂的男人,一個她不想扯上任何關係的男人。而他也一樣——他並不想要地,從來沒有寫過信或試圖找她,而且完全地忽視她的存在。雖然這聽起來有點不合邏輯,但她有種被他背叛的感覺。
“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洛格說道。
茱麗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嘲諷的微笑。“你過去從來沒有向我伸出援手過,為什麼突然改變了?”
“因為我從來沒有看你哭過。”
“你看我哭過好幾百次了。”
“但那都只是演戲。我要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麼事。”
“這和我的過去有關,”她說道。“我只能這樣告訴你。”
“是嗎?”他的藍眸露出一抹笑意。“我從來沒有時間或耐心去解謎題——但我對你感到很好奇,溫夫人。”
茱麗擤擤鼻子,將手帕握在手掌中。自從他們相識後,過去的兩年裏,洛格從來沒有這樣對她說過話。他唯一對她感興趣的地方,就和對其他團員一樣,是要她將最好的一面表現在舞臺上。茱麗已經習慣他友善的命令指使、他不耐煩的怒駡,以及偶爾他改變個性為了得到他所想要的。但現在他竟然承認對她的過去感興趣……這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我的秘密並沒有那麼有趣。”她說道,提起裙擺緩緩往樓梯上方走去。
“我懷疑。”洛格喃喃說道,看著她消失在視線之外。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45:45
第三章
第二天,茱麗並沒有看到賽侯爵,這一點令她鬆了一口氣。賓客們都紛紛地從事各種戶外活動。今天天氣很好,蔚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白雲。女士們在花園中散著步,有的在玩射箭,有的則乘著馬車到附近的觀光景點去遊覽。男士們則在森林中打獵,在附近的溪中垂釣,或是聚在一起飲酒談天。
雖然茱麗覺得疲憊而哀傷,但她還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和其他賓客談笑風生。白夫人和她的朋友似乎對劇院中所發生的佚事十分感興趣。畢竟這對她們而言,是一個遙不可及的陌生世界。尤其是任何有關史洛格的點點滴滴,都引起所有女士的高度興趣。
“史先生在舞臺上是個如此完美的情人,”一個女人風騷地笑道。“令人不禁猜想他在舞臺下是否也是同樣地深情。你能夠提供我們一些消息嗎,溫夫人?”
這個大膽的問題引來了幾聲驚喘,但所有的女人都不自覺地靠向前急著想知道答案。茱麗對那個名為艾夫人的美麗黑髮女子微笑一下。“我相信史先生對許多女子一定十分深情……但他有一個原則,就是絕對不和女演員交往,而他從未解釋過原因。”
“我看了你們倆演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另一個女人說道。“你們兩人之間似乎有一份真實的感情!難道一切都只是演出來的嗎?”
“也不儘然。”茱麗坦承說道。“因為有的時候,當我真的很入戲時,我甚至會覺得自己真的就是所扮演的角色。”
“而在那一刻,你會覺得你真的愛上了男主角嗎?”
茱麗笑了。“直到落幕為止。”
午茶時間過後,大家都回房去換上禮服準備用晚餐。女人們換上了絲質或薄紗禮服,男士們則穿著燙得筆挺的襯衫和長褲,以及花外套。茱麗穿上一件低胸的香檳色絲質禮服,胸前的金色蕾絲讓她的胸部若隱若現。蓮蓬的袖子則是用金色的薄紗裁成,鑲著一圈蕾絲花邊。
晚餐包括了豐盛的各式燒烤菜肴、花式布丁、各種口味的果凍,以及淋有各式醬料的蔬菜。
一整個軍隊般的僕人服侍著兩百位坐在晚宴廳正中央兩張長桌旁的賓客。在晚餐接近尾聲時,各式各樣的糕點和水果盛在酥皮烘焙的籃子中被端了出來。
雖然美食當前,茱麗卻吃得很少。因為她知道在晚餐之後,大家會要洛格提供餘興節目,她勢必得協助他。飽腹總是令她感到厭倦與遲緩,因而影響演出的情形。而今晚的她比平常任何時候都更需要集中心思。
茱麗瞥了一眼坐在鄰桌的賽侯爵。他正和坐在他左右的女士們交談。兩位女士似乎都深深被他所吸引。她們不時地整理著垂在耳旁的髮卷,或是玩弄著身上佩戴的珠寶,像是拍打著翅膀的鳥兒,試圖吸引他的注意。茱麗不禁猜想是否所有的女人對賽侯爵都是這種反應.或許這是無可避免的。不管是他的人格、他的財富和相貌都是無話可說的。此外,他的內斂會使得女性更加想要吸引他的注意。茱麗慶倖他並沒有注意到她,顯然他已完全忘了她。
他的目標已轉移到其他更招蜂引蝶的女人身上。
當晚餐結束之後,女人們到起居室中去喝茶說閒話,男人們則留下來抽雪茄及喝葡萄酒。然後大家又聚在一間擺著許多長沙發及座椅的房間內。
當茱麗挽著洛格的手臂走進房內時,她對白夫人那張圓臉上期待的興奮表情絲毫不感到驚訝。並不是每一個宴會女主人都有機會能夠讓史洛格為她的賓客帶來餐後餘興節目。“史先生,”
白夫人輕聲說道,肥胖的雙頰帶著紅暈。“能不能請您為我們帶來一段表演呢?”
洛格優雅地行了個禮,拉起白夫人胖嘟嘟的手鞠了個躬。他對女人很有一套,不管她們的年齡、長相,在任何情況下,他都可以讓她們感到滿心歡喜。他大膽地凝視著白夫人的眼睛,直到她覺得自己仿彿沉醉在他蔚藍如海的眼神中。“這是我的榮幸,夫人——但仍不足以回報您的熱情款待。您有特別想要看什麼嗎?”
“哦。”白夫人屏息說道,她的手明顯地在顫抖。她分開紅潤的唇無助地微笑一下。“哦,你選什麼都好,史先生。不過……最好浪漫一點的!”
“浪漫一點的。”史洛格重複道,對她微微笑著,仿彿她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我們會盡力而為的,夫人。”他看著茱麗,對她使了個眼色。“我們來表演一段我的新戲如何,溫夫人?”
茱麗無奈地笑了笑表示同意,知道他早就打算好了。幾乎每一、兩季,洛格就會推出一出他自己寫的劇本,內容多是幽默詼諧的諷刺喜劇。他似乎總是知道觀眾的需求。而他的新戲「真假淑女」,就是描述一個貴族和一位淑女,在一連串荒謬而爆笑的情況下,偽裝成他們自己的僕人。他假裝是一名男仆,而她則是貼身女侍。當然他們相遇後墜入了情網,而為了扮演他們所偽裝的身分,同時對彼此付出真心,製造了許多喜劇效果,這出戲巧妙地諷刺了貴族階級狹窄的觀念和規矩。
雖然這並不是什麼新點子,但洛格把它寫得既脫俗又有趣。茱麗喜歡這出戲中兩人發現彼此身分的喜感。洛格尚未決定要讓她擔任這出戲的第一女主角,顯然他會在茱麗和其中的另一名女演員貝雅絲中作挑選。茱麗很想得到這個角色,但她知道這完全看洛格比較喜歡茱麗的浪漫詮釋,還是雅絲的喜劇表演方式。倘若今天晚上的表演成功,或許洛格會把角色給她。
賓客們紛紛就座,將房間的前方空了出來。洛格站在前面開始介紹他自己和茱麗。他簡單地介紹了他們要表演的場景,並提到倘若大家有興趣看整出戲,它將會在這一季末時於首都劇院上演。
當洛格說話時,茱麗默默在心裏復習一遍臺詞。但她感到一陣緊張從背脊處傳來,而當她發現賽侯爵就在附近時,她的注意力完全功虧一簣。她的視線像磁鐵般地被吸到房內的一角,他和艾夫人坐的地方。
賽侯爵看起來一副怡然自在的樣子,伸長著雙腿,傾聽著艾夫人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但他的目光緊盯著茱麗。當她發覺他和她一樣,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時,她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起來。
也許他在冥冥中也感受到了他們之間那股自孩提時便緊緊相連的緣分,而他們的一生也將因此改變。
茱麗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他面前演出。她過去也有過這種非舞臺的表演經驗,不是和洛格就是和其他演員。在這樣一小群的觀眾面前表演,有一種格外的親暱感覺。因為距離的拉近,聲量不需要放大,而她也可以更加細膩地表達肢體和面部表情。通常茱麗是比較喜歡這樣的演出機會的……但現在則不然。似乎她的每一分才華,以及她所背誦的每一句臺詞,都已消失無蹤。
洛格揮手示意茱麗走到他身邊站在觀眾面前。她嘗試著服從他,但卻事與願違地僵在原地。
她的雙腳不聽使喚。腳踝處傳來一陣冰冷的刺痛感,胸口則充滿著驚惶的心跳聲。她倣不到——
她無法完成這場演出。她知道洛格看得出她臉上已血色全失。他只是靜靜地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走到她身邊,用力地捏痛她的手一下,稍稍地將她帶回現實中。
“你想喝點酒嗎?”他低聲說道,將她拉向客廳的前方。
茱麗使盡全身力氣才勉強開口說道:“我——我不知道。”
洛格將她拉到一旁,假裝一副在指導她的模樣,低聲對她說話。但他的言詞卻一點也不帶安慰。“你給我聽好,我一點也不在乎你現在的感覺,或是你那該死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我只在乎這出戲和我的劇院。如果你想保住你的事業,你就乖乖地給我演好這場戲。你是個演員,找付錢給你就是要你演戲的。”
茱麗僵硬地點點頭,感覺到血色又回到了臉上。她必須演完這場戲,不管她那失散多年的丈夫是否在場觀看.洛格的輕聲威脅提醒了她,自己這些年來是多麼地努力,才有今天溫潔西的成就。她不能就這樣毀了一切。
“告訴我第一句臺詞。”她緊張地輕聲說道。
“天啊……”洛格低聲說道,兇狠地瞪了她一眼。“我先開始吧。你試著跟上來。”
茱麗走到離洛格幾步遠的地方,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等待他開口說第一句臺詞。
這場戲一開始便是兩個戀人發現彼此的真實身分。茱麗看著洛格,看到他臉上表情的改變,然後當他開口說話時,他立刻變成一個熱戀中的男人。她感覺到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地入了戲,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她漸漸地感覺到四周的觀眾開始興奮起來,但全神貫注的她已無暇去理會。
當兩個主角揭發了對方的假面具後,他們經歷了一連串的反應:驚訝、憤怒、抗辯、鬆懈,以及情不自禁的熱情。洛格的幽默動作讓觀眾大笑不已,但茱麗的浪漫風情將整場戲平衡地帶入溫柔的情緒中。
岱蒙目不轉睛地看著,幾乎忘了呼吸。整場演出是如此地自然,仿彿那是兩個演員的真情流露,而非排練過無數次的表演。他們讓戲劇的藝術顯得如此真實。溫潔西無疑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演員。
“我的天啊!他們兩個都好棒。”連一向不喜歡誇獎任何人的佩琳都不禁喃喃說道。岱蒙沒有回答。他看著兩個演員,雖然感到十分欽佩,但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也同時襲上心頭。他們兩人之間那份強烈的情感是真的嗎?這樣的深情怎麼可能只是作戲呢?他不知史洛格是否曾經真正將溫潔西擁入懷中吻她,是否曾將她嬌小纖細的身體壓在他身下。任何男人都會被她吸引的。岱蒙幻想著溫潔西在激情時會是什麼樣子,狂野而顫抖著將自己獻身給她的愛人。
岱蒙筆挺的領結下開始冒著汗.他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的肺彷彿像是要爆炸一般。說來瘋狂,但他有股衝動想衝到前面去把潔西從史洛格身旁拉開。他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但他卻瘋狂地渴望觸碰她、擁有她及品嘗她。他一向是個十分有自製力的人,而且自他有記憶以來就堅持如此。從來沒有人有那種魔力能夠駕馭他……自從他知道自己的未來已被家族的利益犧牲了之後。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如此狂熱地渴望一個女人,那股來自身體及靈魂深處的感覺令他別無選擇。
史洛格變下身子激情地吻著潔西,這場戲也告一段落。岱蒙的手緊握成拳,嫉護的感覺令他幾近瘋狂。如雷的掌聲在四周響起。史洛格笑著婉拒了表演另一場的要求。他和溫潔西很快地就被仰慕者團團圍住。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佩琳說道,用絲質扇子揚著她的臉和頸子。“今天下午溫夫人說,他們的關係完全是純工作上的……只有傻子才會相信。”
在岱蒙來得及開口回答之前,他弟弟偉廉向他們走來,禮貌地吻了一下佩琳伸出的手。“你今晚看起來真迷人,艾夫人——你一向如此。”
佩琳嬌媚地微笑一下。“你真會說話,偉廉爵士。”
偉廉轉向岱蒙,他的藍眸中帶著興奮的神情。“演得真好,不是嗎?我從來沒想到會有一個女演員能夠和史洛格媲美——而溫夫人簡直和他一樣出色。我想認識她,岱蒙。”
“她已經結婚了。”岱蒙不帶感情地說道。
“我不在乎。”
偉廉的稚氣令佩琳笑了起來。“依你的長相和血統,應該不會太難,小夥子。畢竟她是個女演員。不過我先警告你——她恐怕會向你索求一大堆的珠寶。”
“再多恐怕也比不上你要得多吧,親愛的。”岱蒙柔聲說道。佩琳不悅地對他皺皺眉,而偉廉則強忍住竊笑。“失陪一下。”岱蒙站起身說道。“我想去和史先生說句話。”
“為什麼?”佩琳問道,但岱蒙沒有理會她,逕自走向被人群包圍的史洛格。岱蒙感到自己從來沒有如此不耐煩過。他希望此刻房內的每一個人都消失,除了溫潔西之外。
洛格儘管忙碌,依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岱蒙。他的藍眸注視著他,雖然他們從未被介紹認識,兩人之間似乎有某種認知。他技巧地結束和身旁兩、三人的談話走向岱蒙。雖然他的身材沒有岱蒙高大,但他的肩膀卻十分寬闊結實。史洛格看起來是個相當富有而且有文化的人,他斯文的形象抹殺了謠傳他是出生在倫敦東區,一個普通魚販兒子的流言。
“賽侯爵,”洛格說道,將握在右手的紅酒杯移到左手,對岱蒙伸出手。“真遺憾我們沒有機會早一點認識。”
“史先生,”岱蒙回握了他的手。“久仰大名了。”
“謝謝你,爵爺。”史洛格露出試探的表情說道。“我希望您對今晚的演出還感到滿意。這只是本季將在首都劇院上演的戲碼中,一個小小的範本罷了。”
“是的,我感到十分滿意。事實上,我被你們的精彩演出感動,因此打算資助你的劇團。”
“啊。”洛格的藍眼睛中露出滿意的眼神。他啜飲了一口紅酒。“那真是太感謝您了,爵爺。”
“我希望五千鎊對你們會有幫助。”
聽到那個數目,洛格差一點被紅酒嗆到。他很快鎮定下來,驚訝地看著岱蒙。“我相信您一定也明白,這樣的贊助並不是小數目,賽侯爵。我代表全首都劇團的團員,向您致上最深的感謝之意。”他停頓一下,露出審視的神情。“不過……我忍不住猜想,您捐出這麼大一筆資金,應該是希望有所回饋吧!”
“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我想也是。”洛格好奇地揚起眉毛。
“我希望能請溫夫人到我的宅邸來用晚餐。”
洛格對他的請求似乎絲毫不感到驚訝。顯然過去有許多男人也對溫潔西相當感興趣。“如果她拒絕呢?”
“錢還是你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賽侯爵。因為溫夫人不是一個會被金錢收買的女人,她也很難接受男人的追求。我可以告訴你,起碼有過好幾打的男人曾試過而失敗.她似乎不在乎財富或社會地位,而且據我所知,她也不想要男人的保護。老實說,我認為她會接受你邀請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也許你對她有某種程度的影響力。”岱蒙輕聲建議道。“我相信你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助我一臂之力的。”
他們的目光相遇,藍眸凝視著鐵灰。岱蒙無法看出史洛格的眼神是出於保護溫潔西,還是帶著某種嫉妒的情緒。洛格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我不能逼溫夫人,讓她置身於她不情願或勉強妥協的情況——”
“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共度幾個小時。”岱蒙從容地說道。“我向你保證她不會受到任何侵犯的。我希望你能夠說服她接受我的邀請。如果她拒絕了,我還是會出錢贊助首都劇團的。”
岱蒙遲疑了好一會兒,然後又啜飲了一口酒.他是個世故的男人,也明白某些程度上的讓步是必要的,儘管岱蒙沒有這樣說。一頓晚餐和他所贊助的五千鎊相比,實在算不了什麼。“好吧,我會和她談一談的。”
“謝謝你。”岱蒙依然面無表情,但在他心中,自從溫潔西在他身上施了魔法以來,他感覺到第一次他終於可以呼吸。這件事解決了——史洛格會說服她和他見面,而他會有幾個小時的時間與她共處。
他一定是瘋了。他的表現根本一點都不像他自己。他從來沒有這麼衝動過——他總是仔細地盤算和計畫每個行為。但他可以原諒自己這個小小的失誤,因為他似乎別無選擇。
當他和史洛格道別後,岱蒙瞥見站在不遠處的潔西,被一群她自己的仰慕者包圍。她用指責的眼神望著他,彷彿她已經知道他做了什麼事。
“你跟他說了些什麼?”當岱蒙一回到佩琳和偉廉身邊,她就立刻問道。顯然她對於自己被忽略了幾分鐘感到十分不悅。
岱蒙聳聳肩,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我決定當首都劇團的贊助人。”
“你?”佩琳用狐疑的眼神審視著他。
“除非有人敲昏你的頭硬拖著你,否則你是絕對不上戲院的。”偉廉說道。“為什麼突然間對首都劇團有興趣呢?”
“是啊,為什麼?”佩琳問道,露出懷疑的神色。
“我想要增廣我的興趣。”岱蒙回答道,眼中的神情警告他們別再繼續問下去。
“他跟你說了些什麼?”茱麗暫時向她的仰慕者們告退,立刻將洛格拉到一旁問道。
洛格的藍眸中露出無辜的眼神。“誰?”
“賽侯爵。”茱麗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兩個說了些什麼?我看到你臉上的表情——每次有人提供錢給你時的那種表情。”
“你說對了。”他微笑著攤開雙手。“他要出一大筆錢贊助首都劇團。他真是個慷慨的人。風度翩翩,而且——”
“別再說他的好話,告訴我他要什麼!”
“我們待會兒再談。”
一股頓時升起的沮喪情緒,令茱麗抓住洛格的手臂,她的指甲掐入他外套的衣料中。“他有提到我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問?”洛格凝視著她。“事實上,他的確有提到你。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麼嗎?”
“沒有,”茱麗立刻說道。“未來也不會有。我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真是可惜,因為我已經承諾他了。”
“你沒有權利許下任何與我有關的承諾!”她憤怒地說道。
“小聲一點。”洛格說道,環視著周遭的賓客。“沒有人會強迫你做任何事。等你情緒穩定下來以後我們再談。”茱麗強迫自己平復激動的情緒,然後放開他的袖子。“現在就告訴我,否則我要發脾氣。”
“賽侯爵要你和他共進晚餐。”
“在你拒絕之前,讓我提醒你幾個事實。我付你的薪水比劇團中任何一個演員都高。我不惜鉅資用最好的絲紅為你訂做戲服,買真的珠寶給你戴。我安排最好的演員與你配戲,選最能發揮你才華的戲碼讓你演。我不認為和賽侯爵單純地共進晚餐是很過分的要求,尤其是在他贊助了劇團五千鎊之後。”
“單純地共進晚餐?”茱麗嗤聲說道。“就算你要拉皮條,史先生,至少你也得誠實一點。我沒有那麼天真。”
“對,你只是不知好歹。”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在過去兩年努力為你工作——我的合約中只有這樣要求。”
“劇團中任何其他的女演員都會很樂意地接受賽侯爵的邀請。”
“那你改派她們去好了。叫她們都去!”
“你真該死。”洛格輕聲說道。“如果你要的話,就拒絕賽侯爵吧。不過你將為此付出代價的。你今晚的表現證明了你值得扮演【真假淑女】的第一女主角——可是你將得不到這個角色,或是本季任何戲碼的任何角色,除非你接受賽侯爵的邀請。在你抗議【不公平】之前,請你記得,若不是我給你的訓練,以及我對你的栽培,你現在恐怕還是會和巡迴劇團在鄉間演出。”茱麗無奈而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從他身邊走開,不理會身旁想認識她的男士們,逕自走了出去。
茱麗站在二樓其中一間套房的門口,抬起手欲敲門,然後又猶豫地放下了手。現在時間已晚,每個人都回房休息去了。在每間房中,不時傳來抽屜及衣櫥開關的聲音,以及僕人幫助賓客換上睡衣的聲響。
茱麗收買了一個僕人告訴她賽侯爵待在哪一間房,然後帶著恐懼與決心來到他房門口。她過去從來沒有進過男人的房間,但這似乎是她唯一能夠單獨和賽侯爵談話的方法。她必須親自面對他,告訴他不管他的意圖是什麼,他從她身上是得不到任何東西的。那麼也許他就會打消與她共進晚餐的念頭。
茱麗很緊張,幾乎和今晚稍早時一樣驚惶不已。她深吸一口氣鎮定自己,然後鼓起勇氣敲門。她顫抖的指節幾乎沒有碰到門板。雖然很小聲,還是被聽見了。茱麗面色蒼白地聽到裏面傳來一聲回答。幾秒鐘之後她聽到門把被轉動的聲音,然後她發現自己注視著賽侯爵灰色的雙眸。
茱麗試圖開口說話,但她的喉嚨彷彿被梗住了一般,只能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她的心猛烈地跳動著,直到她的耳中全是那怦怦的聲響。她曾在首都劇院中撞見其他男演員更衣,因為在各場戲之間,換戲服簡直是沒有任何隱私可言的——但看到賽侯爵身穿一件單薄的酒紅色絲睡袍,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在狹小的房間中,他看起來似乎比剛才在樓下寬廣的宴會廳中來得高大,他寬闊的肩膀和他裸露的古銅色頸子幾乎和她的眼睛一般高。
賽侯爵微微地偏著頭,他的目光盯著茱麗的臉.她感覺到自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此令他感到十分驚訝。那正好——她就是想要表現出一副大膽自信的樣子。
“我可以進去嗎?”茱麗問道,她的聲音出乎意料地鎮定。
他沒有回答,打開了門示意她進入。茱麗走進去,然後在看到角落中一個正在鋪床的男仆時停了下來。
“這樣就可以了。”賽侯爵對那個僕人說道。僕人點點頭立刻走了出去,關上身後的門。
他們單獨在這個鋪滿黃色錦緞、擺著桃花心木傢俱、掛著祥和鄉村風景畫的房中……單獨地面對彼此,在這麼多年以後。賽侯爵不可能知道她是誰,但茱麗依然覺得自己身處於危險之中,只有她的秘密能夠保護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46:04
第四章
賽侯爵繼續盯著茱麗,令她開始懷疑她的臉上是否有東西。她伸手去摸摸頭髮,然後立刻將手放下。即使她的每一根頭髮都豎立起來也無所謂——她一點也不在乎他對她的看法。
賽侯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系緊了他絲質睡袍的腰帶。“我沒有想到這時候會有訪客。”他說道。
茱麗將雙臂交叉在胸前,那是一個帶有敵意及自我保護的姿勢。“我不會待很久的。”
他再度凝視著她。兩人之間的靜默似乎讓雙方都感到有些不自在……但他彷彿也無意去打破那份沈默。茱麗試圖想讀出他的心思,但他臉上面無表情。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通常她很快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個性,感覺那個人是否是個仁慈、自私、害羞,或是尊貴的人。但賽侯爵卻深不可測。
他有一張嚴肅而美麗的臉,挺直的鼻子、高聳的頰骨,以及一個剛毅的下巴。他嘴部的線條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柔軟,而他灰色的眼眸中也有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溫柔。一定有很多女人夢想讓賽侯爵露出微笑,讓他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她們,並在那張完美的臉龐上勾起任何情感。茱麗甚至開始幻想,倘若能夠贏得他的信任,讓他的頭倚靠在她的膝上,撫著他烏黑的髮絲,不知是什麼感覺——
“你來這裏做什麼,溫夫人?”他問道。
茱麗皺起眉頭,用尖銳的聲音回答道:“我想你應該心裏有數,爵爺。”
“史洛格跟你談過了。”
“是的。現在我是來糾正你的想法的。你似乎以為你的金錢可以買到世上的一切。”
“大部分的時候可以。”
“哼,你是買不到我的。”茱麗曾被出賣過一次,換來的是她既沒有要求也不想要的頭銜。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我想這中間有所誤會。”他靜靜地說道。“如果你不想和我共進晚餐,你有權利可以拒絕。”
“你讓我根本別無選擇。如果我不接受,我會失去這一季在首都劇院演出的所有機會——所有我本來能夠扮演的角色!”
他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悅,濃密的眉毛皺起。“你要我去和史先生談一談嗎?”
“不!你那樣做只會讓情況更糟糕的。”
賽侯爵聳聳肩,給了她一個令她憤怒不已的答案。“那麼我想你只好看著辦了。”
“那麼今晚和你坐在一起的那位女士怎麼辦?”她問道。“也就是艾夫人。她似乎和你關係很親密。”
“艾夫人和我之間沒有任何承諾。這一點我們已經說清楚了。”
“你真是世故。”茱麗尖酸地說道。“讓我問你一個問題,賽侯爵.如果你是個已婚的男人你還會想要和我單獨共進晚餐嗎?”
“既然我是個單身漢”他平靜地說道。“這個問題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單身漢!他竟然完全忽視他們多年前的婚約,假裝她已經從這個地球上消失,這一點讓茱麗憤怒不已。雖然事實上,她也做了同樣的事——但他們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畢竟,她在過去的幾年中,一直努力為自己建立一個新的人生,而他則是用[她」的嫁妝快樂地扮演一個豪宅主人的角色!
“你難道一點也不在乎我有丈夫嗎?”她問道。
他遲疑了好一會兒。“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屬於另一個男人嗎?”
茱麗緩緩地搖搖頭,用嫌惡的眼神看著他。“我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爵爺……就像其他和你一樣地位的男人對女演員的看法一樣。但讓我告訴你,我不是個妓女——而我也不是能被一頓晚餐和幾個承諾所買下的——”
“那並不是我的目的。”賽侯爵向她走進一步,茱麗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她肌膚上。她看著他強壯的身軀,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威力,但當他開口時,他的聲音卻是無比的溫柔。“我並沒有要占你的便宜,溫夫人。我只是想要和你共進一頓晚鬢。如果你不喜歡我的陪伴,隨時都可以離開……但我認為你不會想離開的。”
他的自大讓茱麗緊張地笑出聲來.“你對自己很有信心,對不對?”
“我星期五會在首都劇院等你,在你演出完畢之後。”
茱麗抿著嘴唇,靜靜地端詳著他。賽侯爵是個洞察力敏銳的男人。如果他有任何脅迫她的意圖,她會跟他奮戰到底的。但他察覺到了這一點,因此故意給她拒絕的機會——如果她想這麼做的話。
賽侯爵像一隻逼近獵物的貓般,靜靜地等著她的回答。不知怎地,他的耐性竟然令茱麗有些感動。她的直覺甚至告訴她,或許他和她一樣,也默默地害怕又渴望著她所想要的東西。他們被同樣的命運所操縱……而或許,他也曾用自己的方法去反抗過。
她怎麼能不對他感到好奇呢?有誰能抗拒這種認識自己所嫁的陌生人的大好機會?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為何不和他共處幾個小時?那根本無傷大雅。大部分的夜晚,當她下戲之後,她總是直接回到她在索曼街的小房子,不是看看書,就是盯著壁爐裏的火光發呆。這將會是個有趣的經驗,而且她永遠也不必告訴他,她就是何茱麗。
這其中的反諷幾乎令茱麗微笑了起來。這將會是個大笑話,雖然只有她會瞭解。倘若父親知道在她反叛鄉年以後,竟然要和她丈夫共進晚鬢,恐怕會中風!
“好吧。”她聽到自己用做生意般的口吻說道。“我們星期五見。”
“謝謝你,溫夫人。”賽侯爵說道,灰色的眼眸中露出滿意的神色。“我向你保證,你不會後悔的。”
“他聽起來像是個朝氣蓬勃的男人。”雅絲說道,在綠廳中的一張舊椅子上坐下來,蹺起她的短腿。
“不,”茱麗深思地回答道。“【朝氣蓬勃】是一種不顧一切的特質,而那是賽侯爵所沒有的。他的態度相當謹慎而內斂。”
“真是迷人。”
兩個女人喝著茶,懶洋洋地坐在那裏等待輪到她們排演。史洛格、韓查理,以及另外兩個演員現在正在舞臺上排練一場複雜的戲。這出戲的劇名是「馴悍記」,一出茱麗特別喜歡的戲.因為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飾演女主角凱琳。雅絲則扮演凱琳的妹妹蓓佳。
雖然茱麗和雅絲常常在競爭相同的角色,但在過去的兩年中,她們也變成了好朋友。她們兩人都知道彼此有著不同的天分。有些角色較適合充滿喜感的雅絲,有些則需要茱麗多才多藝的特質。在排演和演出的空檔,她們時常聊著彼此的生活、她們的恐懼和野心,雖然茱麗總是小心地不透露太多關於她的過去。
“為什麼這種事從來不會發生在我身上?”雅絲抱怨道,放了更多的糖在茶中。身為一個甜食愛好者,她經常得為此和避免讓自己矮小的身材發胖而苦戰。“換作是我,能夠被一個這麼有錢的侯爵追求,是一件多麼令人夢寐以求的事啊!可是我得到的總是那些肥胖的老傢夥,想快快和我上床,然後當我在舞臺上時,向他們的朋友指著我吹噓。”
茱麗同情地看著她。“是你讓那些男人占你便宜的,雅絲——而那是沒有必要的。你很漂亮,又有天分…….你是倫敦舞臺上最受歡迎的女演員之一。你沒有必要這麼容易就屈就男人。”
“我知道。”雅絲幽幽地歎了口氣,玩弄著她棕色的濃密捲髮。她從一頭淩亂的髮中取下幾根髮夾,然後再隨意將它們捅回發中。“我只是一碰到男人就無法克制我自己。我不像你,茱麗。像你這樣有原則的女人並不多。你難道從來不感到寂寞嗎?你難道從未渴望過床上有個男人,好提醒你自己是個女人嗎?”
“有時候。”茱麗承認道。她盯著杯中的茶,望著那琥珀殷的色澤。“可是我努力將那些感覺運用到舞臺上。”
“也許我該嘗試那麼做。”雅絲說道。“畢竟,我所交往的那些男人,只不過是某人的替代品罷了。”
茱麗半同情,半打趣地望著雅絲,心裏很明白她指的某人是誰。“你知道史先生對女演員的規定。此外,我實在不懂你為什麼這麼迷戀他。”
“這不只是迷戀而已,這是至死不渝的愛。我不敢相信會有女人不對他有這種感覺。”
“史先生根本不是個理想的男人。”茱麗酸溜溜地說道。“天啊!我告訴過你他是怎麼強迫我和賽侯爵共進晚餐的,史先生表面上看起來或許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但內心裏他只不過是個死要錢的貪財者罷了。”
雅絲絲毫不同意茱麗的看法。“每個男人都有他的野心。此外,他並沒有錯——五千鎊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她吃了一口蛋糕,然後又啜飲了一口茶。“我聽說現在有個女人正和史先生同居——是他目前的愛人。但她撐不了六個月的……他所有的情人都一樣。史先生這麼反對婚姻,背後一定有什麼隱情。他在過去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某件傷心而痛苦的往事……”
茱麗對雅絲臉上陶醉的表情嗤之以鼻。“真的,雅絲,你有太多羅曼蒂克的幻想。我還以為在劇院的生活會治療你這一點的。”
“不,那反而讓這情況越來越糟!當你一直為人們製造浪漫幻想的同時,自己反而陷得越來越深。”
“我卻沒有。”
“你是鐵做的。”雅絲說道。“我真不知該羨幕還是憐憫你。”她轉身向前,綠色的眼眸中露出好奇的神色。“告訴我……你和侯爵大人用餐時打算穿什麼衣服?”
“普通的衣服。”
“不,不,下,穿件讓他眼珠掉出來的衣服!讓他口乾舌燥、頭暈目眩、心跳如擺鼓——”
“如果他有心臟病……”茱麗笑著說道。
“你一定要穿你那件黑色和粉紅色的禮服。”雅絲催促道。“我不准你穿別的。”
“我會考慮看看的。”茱麗說道。這時一個劇院的工作人員進來通知她們,史先生要她們上臺準備排戲。
在幾天緊鑼密鼓的排演之下,星朋五的「馴悍記」演出十分成功。在洛格的指導之下,茱麗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這場演出之中。過去其他劇團也曾改編過這出戲。坦都只將它演成一出普通的喜劇,刪除了原著中粗俗的幽默部分。史洛格則將它加以運用,加入了許多肢體動作,震撼並取悅了觀眾。這出戲的粗俗與活力令某些劇評家蹙眉,某些卻拍手叫好。
洛格扮演精力充沛的派奇,茱麗則扮演鬼靈精怪的凱琳。觀眾在他們激烈的爭吵時捧腹大笑,而在幾幕安靜浪漫的時刻則深受感動。很不幸地,茱麗在演完這出戲之後,全身疼痛酸楚不已。戲中有很多肢體動作,包括有一場凱琳試圖攻擊派奇的戲,然後他將她一把抱起扛在肩上。雖然洛格已經儘量小心,但茱麗依然在身上和手臂上發現幾個淡淡的瘀青。
儘管許多戲迷想見她,茱麗鎖上她更衣室的門,冼掉臉上的汗水和濃妝,用兩盆的水擦了澡。她在喉部及手肘內側和雙乳之間噴了香水,然後轉身看著她帶來的那件禮服。在雅絲的堅持下,她決定穿她最喜歡的晚禮服。整件禮服是由義大利真絲製造,短而緊繃的袖口各別著一朵深粉紅色的絲質玫瑰。禮服唯一的其他裝飾是在初擺處的粉紅滾邊,當她走路時,有韻律般地在她腳邊擺動著。
在套上禮服之後,茱麗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她的臉上泛起一抹微笑。不管她心中怎麼想,她還是要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黑色的絲絨和她雪白的肌膚,以及金棕色的頭髮形成強烈的對比,而玫瑰粉紅的花邊則和她頰上的紅暈相映成輝。
“溫夫人,”她的女僕在門口喊道。“我可以進去替你裝扮嗎?”
茱麗打開門讓那個微胖的黑髮女孩進來。蓓姬是個有效率的僕人,負責整理她的戲服,打掃她的更衣室,並幫助她大大小小的瑣事。“請你幫我系上背後的腰帶好嗎?”
“是的,溫夫人。我又帶了一些花進來。”
“如果你要,可以自己留著。”茱麗無精打彩地說道。更衣室中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彌漫著濃郁的花香。
“哦,可是這些花好美!你看看嘛!”蓓姬說道,將那一大束花拿到她面前。
當茱麗看到那一大束由粉紅和鮮紅玫瑰、異國蘭花及紫色和白色的飛燕草所組合而成的花束時,不禁驚歎出聲。“是誰送的?”
蓓姬讀著卡片上的名字。“上面寫著【賽侯爵】。”
原來是賽侯爵送的。茱麗伸出手,拿起一朵粉紅色的玫瑰。她玩弄著花瓣,將它拿到梳粧檯。當蓓姬幫她系上背後的腰帶時,茱麗熟練地將頭髮綰起,留下幾綹捲曲的髮絲垂在頸旁。她遲疑了一會兒,將花梗折斷,把花苞包在一小片紙中,用一根大髮夾將它纏在發中。
“你看起來真美。”蓓姬說道,摘下另一朵玫瑰別在茱麗的黑絲絨小皮包上。“他一定是個很特別的男人,才能讓你為他這樣打扮,溫夫人。”
茱麗戴上一雙黑絲絨手套。“事實上我已經等了他一輩子。”
“真是太棒了……”蓓姬說道。突然間停頓下來,她的圓臉皺起眉頭,發現了茱麗手臂上微微的瘀青,然後在她裸露的頸子上也有印子。“天啊!這樣是不行的。”
茱麗懊惱地望著瘀青的地方。“我想恐怕是沒有辦法了。在史先生和我在舞臺上的激烈爭鬥後.我很驚訝沒有留下更多的傷。”
蓓姬拿了一盒膚色的粉餅過來,將手指用水沾濕,撫過粉餅的表面,然後均勻地擦在茱麗身上瘀青的部位。茱麗屏住氣息,微笑地看著蓓姬為她遮去瘀痕。“現在幾乎看不出來了。謝謝你,蓓姬。”
“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嗎?”
“是的……你可以去看看外面有沒有一輛馬車在等我嗎?”
蓓姬很快回來告訴她說,外面的確有一輛馬車在戲院後方,一輛銀黑色的馬車,旁邊還有兩個騎著馬的侍從,以及兩名穿著深紅色制服的車夫。
茱麗感覺到她的心猛烈地跳了起來。她將手放在胸口,試圖穩住自己那狂亂的心跳,沉重地呼吸著。
“溫夫人?你怎麼好像突然間病了。”
茱麗沒有回答。她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會答應賽侯爵跟他共進晚餐?他們要跟對方說些什麼呢?她怎麼會這麼衝動、這麼糊塗地答應這件事?茱麗鼓起勇氣,放鬆了她緊張的雙肩。蓓姬幫她披好肩頭的黑色絲質斗篷,扣上脖子上的深紅色系帶。茱麗對蓓姬喃喃說聲再見,然後離開更衣室,往劇院的後門走去。
當她一走出後門時,一小群觀眾立刻擁向前,有幾個人伸手去觸摸她的鬥蓬或她戴著手套的手臂。一名高大的車夫幫她穿過人群來到馬車旁。他熟練地拉出一階臺階讓她走上那輛華麗的馬車,然後關上馬車門。一切都發生得那麼迅速,幾乎就在一眨眼之間,茱麗發現自己已坐在柔軟的絲絨皮質座椅上。
她盯著坐在對面的賽侯爵。他英俊的臉龐一面被馬車中的燈照得閃亮,另一面則隱藏在陰影之中。他露出一個魔鬼般的迷人笑容。茱麗很快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膝蓋。她的手優雅地放在膝上,雖然她真正想做的是將手指交纏在一起解除不安的情緒。
賽侯爵的世界是她在過去幾年努力想要逃避的。她有權利——甚至可以說有義務——接受父母為她安排的地位與頭銜。她盡一切的努力抗拒,出於任性和憎惡,以及無比的恐懼,不想知道她被許配的男人是什麼樣子。她不想停止懼怕賽侯爵,不想軟化自己的防衛.然而,是她的好奇心讓她走到這一步……以及他們兩人之間那股惱人的吸引力。
“你今晚的表現真是出色。”賽侯爵說道。
茱麗驚訝地眨眨眼。“你看了今晚的戲嗎?我沒有在觀眾席看到你。”
“這出戲對你而言太吃力了。”
“是的,的確頗為累人。”茱麗很快地想到,不知他對於她和史洛格那幕粗野的對手戲有何看法。是和大部分的觀眾一樣感到有趣,或是抱著不贊許。她臉上的表情一定背叛了她,因為賽侯爵傾身向前,用他那銀色的雙眸緊盯著她。
“怎麼了?”他問道。
茱麗心想,她也沒什麼好損失的,於是告訴了他她心中的念頭。
賽侯爵小心翼翼地緩緩回答道:“我沒有權利反對你在舞臺上的任何演出,演戲是你所選擇的事業。”
“而你沒有任何個人的感受嗎?”她隨意問道。“當史洛格吻我的時候,或是在舞臺上追逐我時,或是——”
“我的確不喜歡。”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道。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神色。“你和史洛格演得實在太逼真了。”
茱麗感覺到他對自己承認嫉妒就和她一樣驚訝,在驚覺和受寵若驚之餘,她向後靠在椅背上,故作鎮靜地說道:“這只是一出戲罷了。”
“我以前也看過別的演員演戲,你們兩個似乎有些……不同。”
茱麗皺起眉頭盯著她的小皮包。她曾聽過流言說她和史洛格是戀人,而她也知道為什麼。她和洛格在舞臺上有種致命的吸引力,而那份魔力強烈得幾乎令人分不清現實與幻覺,讓他們在舞臺上的結合完美得無懈可擊。
然而,他們在舞臺上的完美搭擋永遠不可能延續到舞臺之下。這個念頭從來沒有出現在茱麗的腦海中過。她像其他演員一樣,向洛格尋求演技上的指導、指示、讚美和批評……但絕不是和工作以外的任何事。她對洛格絲毫不感到自在,而且完全沒有信任,更別提安全感或任何暖意。
顯然洛格絕不會愛任何女人甚於愛他的劇院,也不會為任何一個人犧牲他的藝術和野心。
或許那正是為什麼他和茱麗能夠在舞臺上迸出愛的火花的原因,因為他們兩人都察覺到,對方絕對不可能對自己產生愛意。因此,一切都變得很安全,知道它們之間不會有愛情、痛苦、或是不實際的幻覺……雖然他們在舞臺上的情感如此深刻,但當戲劇落幕時,一切都將消失。
自從脫離孩提時代之後,茱麗就嘗試在獨立中找到滿足。然而她卻無法停止渴望。她渴求有人瞭解並珍惜她,一個能夠讓她無畏無懼地對他完全付出自己的男人。那是她心底最秘密的夢,
一個她始終不願承認的夢。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有兩面,一面的她想要和全世界隔離,另一面的她則想要被愛和佔有,因為她今生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感覺。她那個大男人主義的父親,從來不願對任何人施捨一點愛。
而她母親長期活在丈夫的陰影之下,總是過於羞怯及迷惘,因此也沒有給茱麗一個孩子應得的關愛。在阿家,僕人的來來去去令茱麗根本沒有機會和任何一個僕人發展出親密的關係。她渴望被愛,但更懼怕它。
茱麗突然發覺自己靜默了好一陣子,立刻警覺地看了賽侯爵一眼,擔心他看出她的思緒。
“我們快到了。”他柔聲說道,令茱麗感到稍微寬心一些。
馬車駛過柏克街,轉個彎後開始駛進一個長長的車道,往一幢巨大的米白色豪宅駛去。那是棟十分美麗、對稱得相當完美的建築物,前方有著高聳擎天的廊柱。兩翼優雅的白色廂房,一排排明亮的玻璃窗,和茱麗從小生長的幽暗哥德式建築截然不同。
賽侯爵先下了馬車,然後伸出手幫她下車。他們戴著手套的手指緊握著,直到她下車之後,他又攙扶著她的手臂。和他一起走上寬廣的大理石臺階進入屋內,茱麗感覺到他前臂上的結實肌肉,以及他是如何放慢步伐好讓她跟得上他的腳步。
一個瘦臉的管家在門口歡迎他們,替茱麗拿了她的兜帽及賽侯爵的帽子和手套。茱麗驚訝地望著大廳及後方的房間,四十呎高的天花板和古典的廊柱,以及由綠色、藍色及琥珀色鑲嵌而成的地板。“真是美極了。”她讚歎道。
“的確。”但賽侯爵盯著的是她,而不是他們四周的環境。
“帶我參觀一下。”茱麗催促道,迫不及待地想看更多。
賽侯爵陪她參觀了幾個房間,偶爾停下來解釋某一幅畫或某件傢俱的歷史。顯然賽家對藝術有很高的品味。許多天花板上都畫有精緻的天使、雲彩和神話人物,而幾乎每個角落都擺著一件罕見的雕塑作品。漆成金色和白色的牆壁上展示著凡迪克和林布蘭的肖像畫,以及甘伯洛、馬洛陽藍伯特的風景畫。
“我光是看這些就可以看上好幾個小時。”茱麗愉快地盯著一面牆上的名畫說道。
“我並不常有時間欣賞它們。”
“你都在忙些什麼呢,爵爺?我猜是處理你所有的投資和經營的事業吧!”
“我有很多事需要處理。”他承認道,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們面前的一幅畫看。
突然間茱麗的肚子咕嚕地叫了起來,令她感到羞愧不已。她把一隻手放在肚子上。“真是不淑女。不過我從今天早上以後就沒吃過東西了。”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我們去用晚餐吧?”
“好的,我快餓死了。”茱麗再次挽起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過華麗、充滿藝術氣息的房間。雖然她知道該找個較不敏感的話題,但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一定請得起房地產經紀人或經理來替你處理公事吧,爵爺?”
“我比較喜歡自己處理。”
“你似乎不太容易信任別人。”她發覺到了。
“的確。”他靜靜地說道。“尤其是牽涉到我家族的財產時。”
茱麗望著他那剛毅的惻臉,驚訝地微微揚起眉毛。為什麼他會對她承認這樣的事呢?幾乎所有的貴族都喜歡吹噓他們的家產是多麼地龐大而源源不絕,表現出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賽侯爵繼續說道:“我父親堅持自己處理所有家族的財務,直到幾年前他病重無法再掌管。當我接手所有的事務時,才發現賽家已是債務累累,而我們所有的財務狀況更是一塌糊塗,我父親有賭博的惡習。就算他曾經投資賺了錢,那也只不過是純然的運氣罷了。”
“你似乎把賽家的財務處理得很好。你父親一定很高興你扭轉了情勢。”
賽侯爵聳聳肩。“他從來不承認他做錯過什麼事。他不願承認他犯下的錯誤。”
“我瞭解。”茱麗輕聲說道。但賽侯爵不可能知道她是「真正」地瞭解。正如茱麗所猜測的,他們兩人的父親是同一種人。像何安德爵士一樣,裏茲公爵也是跋扈地控制著他的家族。當事實證明他是個糟糕的財務管理者時,他犧牲了自己兒子的未來,作為和何家的交換條件。
茱麗猜想賽侯爵或許在很久以前,就已決定他永遠不要受任何人的操控。她為他感到一絲同情,甚至同病相憐……但她猜想,身為一個丈夫的他,恐怕會是個固執、不可信任,而且孤僻的人。一個極不合適的伴侶——至少對她而言。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47:23
第五章
晚餐的菜肴足以讓一打的賓客享用。茱麗坐在賽侯爵的右方,餐桌上放著銀色的花瓶,裏面插著蘭花和金蓮花。第一道菜是清墩蔬菜湯,然後是奶油茴香鮭魚。接下來僕人又端上填塞著榛果的野雞,以及淋上紅西醬汁的小牛肉和乾貝。
當更多的菜被送上來時,茱麗實在吃不下了。布丁、甜塔、小麵包,以及蔬菜。“這實在是太多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賽侯爵微笑地催促她吃一個包著奶油和龍蝦的鵪鶉蛋。茱麗暢飲著法國紅酒,盡情地享受這頓盛宴。賽侯爵的確是個相當迷人的晚餐伴侶,愉快地和她聊著各種話題。
“你為什麼去當演員呢?”當晚餐接近尾聲時,他們的餐盤被收走,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樣的糕點和新鮮水果。他靠在椅背上如此問道。
茱麗玩著盤中一顆鮮紅色的草莓說道:“這是我從小的夢想。我在十八歲的時候離家,和一個巡迴劇團工作了一陣子,然後在市區的另一個劇院演出,直到我幸運地被史先生雇用。”
“你的家人同意你從事演員的行業嗎?”
茱麗發出一聲嗤聲。“當然不。他們想要我待在家裏……而且要我服從一些我認為不合理的要求。”
“你是什麼時候結婚的?”他問道。“是你在前一個劇院的時候嗎?”
她對他皺起眉頭。“我從來不討論我的婚姻。”
他的唇上泛起一個微笑。“我不認為你的丈夫真的存在。”
“他的確存在。”茱麗向他保證道,啜飲了一口紅酒。他的存在就像你妻子的存在一樣。她本來想如此說道,但還是保持沈默。
“他會要你離開劇院嗎?”
“如果他這麼做,那他就是個十足的偽君子。”茱麗粗魯地說道。“他自己也是個演員。”
當她看到他臉上驚訝的表情,知道他以為她指的是字面上的意思時,強忍住了想笑的衝動。然而那的確是事實。賽侯爵在掩藏事實,偽裝假面的方面的確很有一套。他的演技簡直可以比擬首都劇團的任何演員。
他本來想開口繼續問她,但突然間他瞇起了眼睛,盯著她裸露的手臂上方。
“爵爺?”茱麗看著他的表情疑惑地問道。
在茱麗來得及反應之前,賽侯爵已用他溫暖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臂,照在明亮的燈光下.撲粉所掩飾的瘀青痕跡清晰可見。茱麗試著掙開手臂,慌亂地說道:“這沒有什麼……我——我沒事……在演出的時候——”
“噓。”他轉身吩咐一個僕人將家中的醫藥箱拿過來。
茱麗靜靜地看著他用餐巾的一角沾著玻璃杯中的冷水。他小心地用濕布擦拭著她瘀青的部位。賽侯爵又發現她另一個瘀青的指印,及她肩膀上的一塊瘀痕。他極度溫柔地拭去上方的粉飾。
茱麗頓時感到一陣溫熱的紅暈自喉嚨爬升到臉上。從來沒有男人曾經這樣撫摸過她。他的臉是如此靠近,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皮膚上的胡渣,以及他濃密的睫毛。
他身上有一股醉人的香味,那是古龍水和溫暖肌膚混合而成的味道。他的呼吸中帶著餐後酒的香甜。茱麗的心開始急促地跳動著。她有股欲望想要將她的手指埋在他烏黑髮間,撫摸著他的耳朵,以及他濃密的眉。她今晚喝太多了。她覺得頭暈、臉紅……她想要掙脫開身,然而……
僕人拿了一盒小醫藥箱回來,將它交給賽侯爵。然後他關上門離去,將他們兩人獨自留在房內。
“沒有必要……”茱麗猶豫地說道。賽侯爵打開那裝著粉紅色藥膏的小鐵盒,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鼻而來。
賽侯爵用灰色的雙眸盯著她。茱麗第一次發覺他的眼眸中帶著些許的藍綠色。當他開口說話時,聲音比以往更為沉重。“史洛格應該小心一點的。”
“他很小心。”茱麗細聲說道。“只是我自己很容易瘀青罷了。”
他用手指沾了一塊藥膏,傾身向前,目光依然緊盯著她。他似乎是在等她開口抗議。茱麗的唇顫抖著想拒絕,但她就是說不出口。她讓他的手指停留在她手臂上,將藥膏塗抹在瘀傷的地方。他觸碰她的樣子彷佛她是瓷制的一般,他的肌膚輕輕地撫過她。茱麗從沒想到一個男人竟可以如此溫柔。
他的手移至她的肩膀,茱麗屏息讓他處理那裏的瘀傷。她的心怦怦地猛烈跳動著……她想要靠向他,感覺他的大手觸摸她的肌膚,讓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她胸部的曲線。她屏住呼吸,努力想趕走這個念頭,但那份渴望卻越來越強烈,直到乳尖在她柔軟的絲質禮服下挺立起來。茱麗無助地等待他完成工作,目光緊盯著他低下的頭。
“還有別的地方嗎?”他問道。
“我能讓你看的就這些了。”茱麗勉強說道。
他的臉上泛起一抹笑容。他將小鐵盒蓋上,把它交給她。“這是我送你的禮物,溫夫人。看樣子你在【馴悍記】下檔之前,恐怕還會需要用到它。”
“謝謝你。”茱麗拿起她在晚餐前脫下的黑色手套,用它們扇起臉來。“這裏好熱。”她藉口說道。
“你想去花園散個步嗎?”
她滿懷感激地點點頭,和他一起離開飯廳,穿越接待室,走向通往鋪著石子的花園小徑。外面黑暗而涼爽,冷颼颼的微風吹拂著果樹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音。
他們靜靜地走過紫杉木的樹籬和一排開著花的李樹。花園的正中央有一個噴泉,裏面佇立著許多天使的雕像。茱麗站在那裏欣賞著那美景,突然注意到小徑的兩旁有著半人高的玫瑰花牆。
那些淡粉紅色的花朵和濃郁的香味,令茱麗感到十分熟悉。
“夏日玫瑰”她喃喃說道。“這是我母親的最愛。她常常花好幾個小時在它的花園裏照料它們。她告訴我說它們是最美麗,也是最刺人的玫瑰。”
賽侯爵看著她彎下身子,聞著那芬芳的花朵.“這個品種十分罕見,尤其在英格蘭。這是很久以前,我父親的……”他停頓下來,臉上突然出現一個奇怪的表情。“一個個朋友送給他的。”他繼續說道。他的話似乎凝聚在兩人之間,在空氣中留下一個問號。
茱麗突然間覺得仿彿無法呼吸,有種窒息的感覺。夏日玫瑰的確是罕見的品種。現在仔細想想,她只有在家裏看過它們,她突然明白母親一定就是那個多年前把玫瑰送給賽家的人。依芬在生病之前,對培植異國玫瑰十分有一套……她經常用植物當成禮物送給朋友和熟人。
茱麗很快發現自己即將說溜嘴,因此決定儘快轉移話題。她故作冷漠地走過玫瑰花叢。“艾夫人知道我今晚和你在一起嗎?”她突兀地問道。
“艾夫人。”賽侯爵重複道,似乎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有趣。他跟著她走在小徑上。
“不,我沒有告訴她。”
“如果被她發現了,會對你造成麻煩嗎?”
“我和她並沒有任何承諾。”
“哦,是的……你和她之間的「相互瞭解」……”一個小石子跑進茱麗絲質的鞋子內,令她皺了一下眉頭。她停下來,脫下鞋子,將石子抖出鞋外。“艾夫人有想要和你結婚的念頭嗎,爵爺?”
“你問的問題太牽涉到我的隱私了,溫夫人。”
“我相信她一定想的。”茱麗自問自答地道。“你是個相當有價值的單身漢……不是嗎?”
賽侯爵拿起她手上的鞋子,彎下身替她穿上。“我並不想和艾夫人結婚。”
茱麗扶著他的肩膀穩住自己的身子,發現他的外套並沒有墊肩。他的肌肉像橡木一般結實。
“為什麼呢?”她問道,望著他在月光下閃亮如海洋的髮絲。“難道她還不符合你的高標準嗎?”當她感覺到他的手扶著她的腳踝、幫她穿上鞋子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他用沉重的聲音回答道:“我想要為愛情結婚。”
茱麗對那份感同身受十分驚訝。原來在他實際、內斂的外表下,也有一個秘密的夢,一個他們兩人都被剝奪了的夢。“我沒想到像你這種男人,也有這麼浪漫的一面,爵爺。”
“不然你覺得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我以為你會找方便的婚姻,然後另尋愛情。”
“我父親就是那麼做的。雖然我認為我母親是個理性的女人.她已對他不抱任何希望,但那依然傷害了她。我對自己發誓一定不會那麼做。”
“不過為愛結婚的可能性並不大。”
“對我而言一定會的。”
這怎麼有可能呢?在他心中一定已經打算宣告婚姻無效了。他一定得先擺脫她,才能夠考慮到婚姻,除非他不認為重婚是錯誤。
“你怎麼能如此確定呢?”茱麗問道。“你怎麼知道你會找到和你心靈契合的終生伴侶?”
“的確不能確定。”他放開她的腳踝說道。“只是希望。”
他站起身來,低頭望著她。他比她高出一個頭,他的臉隱藏在黑夜的陰影之中。茱麗應該放開他的肩膀,但她覺得自己似乎站不穩身子,放開他仿佛就像放開世上唯一一個堅固的依靠。
“你知道我們以前曾經見過面嗎?”他柔聲說道。
這句話令她全身警覺起來。“你一定認錯人了。”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夜晚。”他的手牢牢地摟住她的腰,凝視著她向上仰起的臉龐。“那是三年前在華威克郡。我從城堡裏走出來,看著村民們慶祝五月節。我霜到你跳舞。”他停頓下來,看著她的臉部表情從驚訝變成恍然大悟。
“哦,”茱麗細聲說道。“我沒有認出……”起初她還以為他是在說他們的婚約。天啊!原來他就是那天晚上那個偷吻她的男人!她低下頭望著他的胸膛,回想起那個曾經令她神魂顛倒了好幾個月的吻.沒想到命運又讓他們重逢了。“我那天晚上問你你是否是賽家的人,而你否認了。為什麼你當時不告訴我你是誰呢?”
“因為我不知道你會如何反應。你可能覺得我會占你的便宜。”
“你的確占了我的便宜——你強吻了我。”
他的臉上勉強出現一個微笑。“我無法控制我自己。你是我當時所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你現在依然還是。”
茱麗試圖掙脫開身,但他緊緊地摟住她的腰。
“你到底想要什麼?”她猶豫地問道。
“我想要再和你見面。”
她猛烈地搖搖頭。“你無法再收買我一次。即使你買下整個首都劇院。”
“為什麼呢?因為你丈夫會介意嗎?”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拒絕談論我的丈夫。”
“除非你向我解釋你為什麼不願再見我,否則我是不會接受的。”
“因為我沒有興趣和你發展任何韻事……加上我們身分地位的不同,你也無法給我一段正式的關係。”茱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的身體如此地靠近她,她幾乎聽得見他的呼吸,感覺得到他的熱力,而她像飛蛾撲火般地被他吸引。她想要向後仰著頭,感覺他的嘴壓在她唇上,將自己的身子緊貼向他。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誘惑,一種近在眼前的承諾。但她是不會臣服於那份自毀的衝動之下的.那將會是一場災難。
“我不會再跟你見面。”她說道,掙脫開他緊摟著她的手。“我必須離開了。”她急忙走向噴泉,然後在兩條小徑的交叉口停了下來。
賽侯爵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這邊。”他們靜靜地走回屋中,一股凝重的緊張氣氛懸宕在兩人之間。
當馬車載著茱麗離去後,岱蒙獨自在大廳的大理石地板上漫步。他覺得這一生中從來沒有如此焦躁過。他的腦海中全是她的影子;他不斷地回想過去幾個小時中的種種,而且渴望更多。
他想要她。他體內的每一根神經都瘋狂而無理智地想要她。而這一點令他十分憤怒。
他緩緩地走上通往屋頂的長形階梯。他停在樓梯間的平臺上坐下來。他用前臂抱住膝蓋,茫然地盯著牆上懸掛著的中古世紀掛毯。
溫潔西有她自己的生活,他也是。他們兩人屬於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她說得沒錯,他只能給她一段非正式的韻事。還有他也需要考慮到佩琳,他不能夠背叛遺棄她。他們之間的關係舒坦而沒有壓力,而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直到溫潔西的出現。
他現在就應該忘掉溫潔西,這是唯一一個理智的選擇。但他心中的一部分卻叛逆地抗拒著。他從未感到如此地無奈過,他的過去仿彿像一條鐵鏈般地束縛著他。他有一個未曾謀面的妻子。
他真希望他能夠找到何茱麗,擺脫她,將她永遠趕出他的生命之中。
當茱麗一走進綠廳時,發現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盯著她。「馴悍記」中的主要演員聚集在此,都十分好奇她和賽侯爵共度的夜晚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史洛格專注在排練之中,根本沒注意到茱麗的到來。“你遲到了,溫夫人。”他頭也不抬地說道。
“請原諒我,我睡過頭了。”茱麗細聲說道,然後走到一張空椅子上坐下來。這是實情沒錯。昨晚當她回到索曼街的小房子後,並沒有馬上入睡。她喝著紅酒,發呆了好長一段時間。即使在上床之後,依然輾轉難眠。而當她終於睡著時,似乎又是該起床的時候了,而她也不得不帶著倦容和黑眼圈面對新的一天。
茱麗無法停止想賽侯爵。昨晚是糾纏了她一生所有恐懼和好奇被揭發的最高點。現在她對她未曾謀面的丈夫的所有幻想都已消失。他是個真實的人,而且比她所想像的還要危險。賽侯爵是個優秀的男人,聰明、威嚴、有魄力,那種會完全操控一個女人一生的男人,使她在他的陰影下完全失去自我。他在這一方面和她的父親十分相像。茱麗不想成為一個強勢男人的妻子——她好不容易努力成為溫潔西。
倘若她沒有見到賽侯爵溫柔的一面,她可以很輕易地將他拋在腦海之外……他觸碰她的溫柔方式,以及他對她承認他想要為愛情結婚。在他武裝的外表下,是否還有更多的秘密呢?茱麗永遠無法冒險去發掘。想到他們之間的一切,令她感到一陣莫名的絕望。她已經表明立場,說她再也不會見他,而在她心中她知道這是最好的方式。但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強烈的失落感呢?
“拿去吧!”雅絲輕聲說道,遞給她一杯熱茶。
茱麗感激地接過杯子,喝了一口茶。
“他一整晚都沒讓你睡覺,對不對?”雅絲興奮地問道。“我從來沒有看你這麼疲倦過。他的功夫很棒嗎,潔西?”
茱麗疲憊地瞪了雅絲一眼。“我沒有跟他在一起——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樣。”
“當然不是。”何先生說道。他是一個年約六十幾歲、身材微胖的演員,總是認為自已是全世界最世故的男人。他對於扮演嚴格的父親、惹人厭的丈夫、酒鬼,以及丑角十分在行,觀察總眾對他又愛又恨。“絕對不要承認任何事,親愛的——你的私生活是你個人的隱私。”說完,他對她友善地眨了眨眼。
突然間洛格帶著嘲諷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溫夫人,你願意加入我們嗎?我有一整頁的筆記,都是關於你昨晚演出時的錯誤。我相信你一定會想知道的。”
茱麗點點頭,又喝了一口茶,心想不知為何洛格今早的脾氣如此暴躁。他應該高興才對——昨晚的演出得到了觀眾和劇評人的一致好評,而她也為了首都劇團,依約去和賽侯爵共進晚餐。
他還想要怎麼樣?
在洛格正準備開口告訴茱麗她該改進的地方時,綠廳的門被打開來,一個劇院的工作人員遲疑地站在門口。“對不起,”他對眾人抱歉地說道,然後看著茱麗。“有人送了一個包裹給你,
溫夫人。送東西來的那個男孩說,要將東西立刻交給你。”
茱麗疑惑地接過他手中那個包裝平凡的小盒子。洛格的怒容令那個工作人員立刻匆匆離去。
雖然茱麗很想打開那個盒子,但她知道那將會令洛格更加惱怒,因此她將盒子放在一旁。其他演員好奇地盯著那個神秘的盒子,完全不理會洛格不耐煩的神態。
“怎麼樣?”洛格終於對茱麗說道,嘴角露出諷刺的表情。“你最好把那個該死的東西打開來看看。如果你不這麼做,顯然這裏沒有人會有心情工作。”
雅絲靠在茱麗身旁,她的眼中露出興奮的神情,棕色的捲髮微微地晃動著。“是他送的,對不對?”茱麗小心地打開盒子,發現裏面有一張紙條。大家都湊了過來,仿彿期待她會大聲讀出紙條的內容。茱麗謹慎地將紙條拿在手中,很快地看了一遍。
夫人:我聽說這個東西曾經屬於名演員喬夫人,它應該被一個優雅而美麗的女人所佩戴。請你接受這個禮物,不用擔心你需要有所回饋。我只希望你喜歡它。
你的忠臣賽岱蒙侯爵
茱麗小心地從盒子中拿出一個藍色的袋子,將內容物倒在掌心中。雅絲驚訝地發出一聲驚歎,何先生則喃喃地說了些讚歎的話。所有的演員都忍不住好奇地聚集過來看那個禮物。
在茱麗的掌心中躺著的,是一個她所見過最精緻的胸針,一個小小的玫瑰花束,花瓣是由紅寶石鑲嵌而成,葉片部分則是翡翠。她絕對相信多年前國王弟弟的妻子喬夫人,曾擁有如此完美的珠寶。雖然茱麗曾經收到過許多追求者送她的珠寶——而她也都一一回絕了——但從來沒有人送過她如此精緻的東西。她目瞪口呆地盯著掌心中的寶物。“我……我必須還給他。”她結巴地說道,四周立刻出現一個個不贊同的聲音。
“為什麼呢?”
“留著吧,小姑娘,想想你的未來——”
“憑他的財富,侯爵大人可以買給你更多的珠寶,這點錢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別太快下決定。”雅絲說道。“在你做任何事之前,先考慮一、兩天再說。”
“好了,鬧夠了。”洛格說道,不耐煩地拉扯著一綹紅棕色的髮絲。“我們還有比討論溫夫人的愛情俘虜更重要的事要做。”
演員們服從地回到座位上坐好.茱麗將胸針握在掌心中,心情一片混亂。她當然必須還給他——她以前從未接受過男人的禮物。雖然他說不要回饋,但她知道賽侯爵一定有所期待。他不是那種付出而不求回報的男人。突然間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她腦中出現。他是她的丈夫,為什麼她不能接受他的禮物呢?他們多年前就許下的婚約已經剝奪了她這麼多的東西。這點小小的補償算得了什麼?這個胸針是如此美麗而誘人,而且很適合她。
溫夫人的愛情俘虜,朱麗想道,心中憂喜參半。她不應該高興賽侯爵對她有興趣。她應該感到警覺。命運真是捉弄人,競讓她被自己的丈夫追求,她應該在事情變得更糟之前結束這場調情遊戲。
茱麗將胸針放回絲絨的小袋子中,強迫自己聽洛格的指導。當其他演員絡繹不絕地問問題、對演出發表建議時,茱麗卻很安靜,而且有些心不在焉。當會議結束後,她走向她的更衣室,想好好地靜下來思考一下。
“溫夫人。”當茱麗走過洛格身邊時,他對她喊道。茱麗停下腳步,用疑惑的眼神望著他。
“什麼事,史先生?”
洛格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但眉宇之間卻透露出一抹不安的神情。“看來你和賽侯爵的晚餐約會不是那麼糟嘛。”
“不。”茱麗平靜地說道。“事實上我玩得很愉快。”
“你會再跟他見面嗎?”突然間他的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微笑,仿彿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
“不會,史先生。”茱麗不知道他為什麼有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也許他認為她若和賽侯爵發展關係,會影響到她的演藝事業,或者他的問題帶有私人的情欲呢?
“那麼一切都結束了。”他說道。
茱麗的手緊握著裝著胸針的絨布小袋子。“絕對如此,史先生。”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47:35
第六章
艾佩琳夫人躺在她鋪著絲質象牙白床單的床上伸伸懶腰,她妖豔的身體覆著一件透明的粉紅色睡袍。她傭懶地對走進臥房中的岱蒙打招呼。他們上個週末沒有見面,因為她到海佛郡去拜訪她的妹妹了。
佩琳一回到倫敦,就派人送了一張噴了香水,並用金色的蠟封緘的短箋。從她字條中的命令口氣看來,岱蒙猜想佩琳一定已經聽說了他最近的活動。天知道她是怎麼探聽出他的一舉一動的——仿彿她派了一整批的間諜成天監督他一般。
“你好,親愛的。”佩琳說道,伸出了一隻雪白的手臂要他靠近。她將他的頭拉向她,熱情地吻著他,用力地把他拉近。岱蒙甩開頭,狐疑地盯著她看。她臉上有種令他感到不舒服的表情一種夾雜著勝利和興奮的表情,在她深棕色的眼眸中帶著某種期待。似乎她已準備要奮力一戰……而她擁有一個確保她戰勝的秘密武器。
“佩琳,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我已經知道了。”她平靜地插口說道。“我覺得好丟臉,你知道嗎?面對上流社會的閒言閒語和虛偽的同情,每個人都想搶先告訴我,你迷戀上了某個下賤的女演員。”
“我不是有意要讓你難堪的。”
“你真是聰明,竟然選擇我去鄉下拜訪我妹妹的同時和她共度一夜,她如何啊,親愛的,和這樣一個有名的美女上床,一定很令人興奮吧——”
“我們之間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佩琳諷刺地笑了起來。“真的嗎?原來她在玩那種遊戲。我自己也用過這一招……記得嗎?
我故意讓你等了一個月,才讓你和我上床。等待讓勝利的滋味嘗起來更加甜美,你不認為嗎?”
在那一刻之前,岱蒙一直不確定他到底想從佩琳身上得到什麼,或是他對她有什麼樣的責任。在過去的幾個月中,她一直是個不錯的伴侶。他從未對她說謊,也沒有強迫過她什麼……而且他因為上她的床,也在金錢上付出相當大的代價。雖然他今天並不是來這裏和她分手的,但現在他才發覺他和佩琳的關係已經變質了。他們之間除了肉體上的歡愉之外沒有別的。他們沒有發展出更親密的相互瞭解,而且永遠也不會有。
“你要我來做什麼?”他問道。
岱蒙口氣中的冷淡令佩琳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對她說過話。“我想要你解釋你的意圖,親愛的.你打算要溫潔西成為你的新情婦嗎?”
“這和你無關。”
“你竟要為那種女人而離開我?她只不過是個新玩物,一個你很快就會厭倦的爛貨罷了……等你厭倦她之後,你就會再回到我身邊的。”
佩琳的傲慢令岱蒙惱怒不已。他從來不讓任何人批評他的所作所為,而他也不打算讓佩琳這麼做。“就算我上另一個女人的床,”他柔聲說道。“我也不需要得到你的允許。”
“很好,爵爺。那麼我可不可以請問你,我該怎麼辦呢?”
岱蒙用評價的眼神審視著佩琳。依她的資色,她在一星期內可以另外找到新歡。他並不天真的認為她愛他——因為她並沒有戀愛中人的症狀。結束他們的關係並不會讓她心碎欲絕。
“你會過得很好的。”他說道。“任何男人只要看你一眼,都會想要你的,佩琳。”他用溫柔的口吻繼續說道。“我想要好聚好散,不破壞任何美好的回乙。我會處理你所有的帳單。我想要送你一個離別禮物……一輛新馬車、更多的珠寶,或是一棟房子……隨便你說好了。”
她棕色的雙眼凝視他。“你已給了我一個離別禮物。”她眼也不眨地說道。她的聲音中帶著一股他不明白的反諷意味。她的手緩緩地移至她渾圓的腹部,意味深長地撫摸著那光滑的表面。
岱蒙不解地看著她雪白手指的動作。他的思緒不願意接受她試圖告訴他的訊息。
“我還能要求什麼呢?”佩琳低聲說道,她的手依然保護性地放在她的腹部。“更多的錢吧,我想。然後我應該向你保證,我從此不會再糾纏你。通常都是這樣安排的,不是嗎?像你這種地位的男人。有私生子是稀鬆平常的事,而且他們對自己小雜種的母親也沒有任何義務。可是我知道你,親愛的,我知道你和大多數的男人不一樣。”
“我們不是有避孕嗎——”岱蒙沙啞地說道。
“有時避孕也會失敗的。”
“我要你去看醫生。”
“我已經看過了。當然,你也可以去跟他見個面,親自向他證實這項消息。”她停頓下來,又故作柔弱地說道:“你或許不相信我,或者會說孩子不是你的,但至少我告訴你的是實話。”
如果她是唬人的,那麼她的演技可真是逼真。佩琳非但沒有眨眼,也沒有一個女人說謊時臉紅心跳的緊張面容。她的神情非常鎮定不紊。
一個孩子……他和佩琳的孩子。岱蒙心中的每一個部分都在抗拒著這個念頭。因為在他的一生中,他從未過分沉溺於女色之中。他總是小心地選擇伴侶,而且據他所知,他也未曾留下任何私生子。佩啉說得對,男人通常不認為他們虧欠他們懷孕的情婦什麼,除了對孩子經濟上的支援之外。這應該不是個陷阱……但對他而言卻是。他覺得全身一陣冰冷。他轉過身,不讓佩琳看到他臉上蒼白的表情。
他不能現在遺棄她,不管他對她個人的感覺是如何。因為,這個孩子,他將一輩子和她有牽連。佩琳十分瞭解他,知道如果他不照顧她和這個孩子,他將一生都良心不安的。從現在起,他的生命將和他們的緊緊相連。
他知道佩啉想成為他的妻子,她期望他會娶她……原本他也會這麼做的,倘若不是有一個障礙。他的唇上泛起一個苦笑,然後他聽到自己說道:“我不能娶你。”
“我瞭解你的苦衷,親愛的。然而,有一些事實你必須考慮清楚。你必須要有個子嗣,否則你弟弟會繼承你的爵位。還有孩子的權益問題——”
“我已經結婚了。”這是第一次岱蒙親口對人承認這個事實,除了他弟弟之外。他將手緊握成拳,一股無奈的憤怒頓時傳遍全身。他父親真該死,讓他落到這步田地!
在一陣靜默之後,岱蒙轉身望著佩琳。她的臉色蒼白,他看不出是因為驚訝還是憤怒。
“什麼?”她喘息道。“謠言是真的,我真不敢相信——像你這樣的一個男人——”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我只是一個七歲的小男孩,是我父親安排的。”
“如果這是你的把戲——”
“是真的。”
佩琳臉上的蒼白被憤怒的紅暈所取代。“我的天啊……為什麼這會是個如此天大的秘密呢?
還有,你把你的妻——妻子藏到哪裡去了?”
“我這輩子根本沒有見過她。兩個家族同意我們各自被撫養長大,等我們到了合適的年紀後再「介紹」我們見面。”岱蒙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繼續說下去。“可是那並沒有發生。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告訴她的。我父親一直強調我有多幸運,能夠和那樣一個富有的家族結合,而且不必麻煩自己選妻子。我憎恨他的所作所為,不管他是基於什麼理由。我反抗我家人拚命要撮合我們兩人的念頭,而茱麗——”
“茱麗。”佩琳呆滯地重複道。
“——她顯然也一樣不想見我。當我終於下定決心,準備面對她時,她卻失蹤了。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我還是沒有找到她。”
“你說失蹤是什麼意思?難道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嗎?她的家人呢?”
“就算她的朋友或親戚知道,他們似乎也不願透露。我曾雇人找遍了全歐洲,依然沒有她的下落。”
“可是她為什麼會這樣消失呢?她一定出了什麼事。”佩琳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希望。“也許她死了!是的,或者在一場意外中被毀容……或者她決定出家躲在修道院中——”
“這些可能性我都想過了——可是沒有證據證明。”
“如果她還活著,她一定會出現,不可能放棄當下一任裏茲公爵夫人的權益的。”
岱蒙聳聳肩。“有可能她是不想要我這個丈夫吧!”他諷刺地說道。
佩琳的臉上出現一抹掙扎的表情,憤怒和欲望讓她太陽穴和喉嚨上的青筋顫動。“那你要怎麼處置溫夫人?”她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一定要讓所有的女人都拜倒在你膝下嗎?”
“她和何茱麗或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將會是替代我的人。”佩琳怒道。“不管你對我做了什麼,還有你虧欠我的!”
當岱蒙望著佩琳的怒容,另一個影像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溫潔西藍綠的眼眸,以及月光照耀在她肌膚上的色澤。“我沒有興趣和你發展任何韻事,”她曾經說道。“你也無法給我一段正常的關係。”
“我不會再跟她見面了。”岱蒙靜靜地說道。“她值得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
“那我呢?”
“你會得到很好的照料,你和孩子都會。但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佩琳。”
她露出鬆了一口氣的模樣,故意忽視他的暗示。“我就知道你不會遺棄我的,親愛的。”她對他伸出雙臂,她的紅唇分開發出邀請。岱蒙搖搖頭,走向臥房的門。他用盡每一分的自製力,才沒有用跑的衝出那間彌漫著香水味的牢房。“岱蒙,我們必須談一談!”
“以後再談。”他喃喃說道,每向前走一步他就更心懷感激。他不想做愛,也不想談……他只想停止思考或感覺,至少在目前是如此。
藍夫人的店中彌漫著染劑、布料和熱騰騰的琥珀茶的香味。在倫敦還有許多更雅致的服飾店,裏面擺設著絲絨座墊的沙發,牆上掛著鑲金框的鏡子,但沒有一家能夠像藍夫人的店一樣吸引挑剔的富豪之輩客戶。茱麗十分喜歡這位法國女服裝師簡單高雅的設計,以及她所使用的美麗絲綢、薄紗和柔軟的羊毛布料。
藍夫人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親自到門口來迎接茱麗。
藍夫人之所以對茱麗的光顧如此慎重,不光是因為她的名氣,也是因為茱麗總是當場付款,不像其他女人,總是得去央求她們不情願的丈夫或情夫,來替她們付新買的衣服。
“溫夫人,你今天來早了。”藍夫人說道,帶茱麗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旁邊的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設計、布料樣品,以及穿著最流行服飾的娃娃。“如果你不介意在這裏等幾分鐘——”
“當然,藍夫人。”她們互換一個微笑,那是兩個獨立的女人所共同擁有的認知。茱麗坐在椅子上,開始翻閱那些設計圖。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藍夫人說道,穿過薄紗布簾回到店後方。
茱麗看著一張設計圖,那是一件白天穿的禮服,直筒的設計,兩胸之間系著絲質的緞帶。突然間她注意到有人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當茱麗發現那個女人是艾夫人時,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在心中呻吟了一聲,心想為知為何如此不幸的巧合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無疑地,艾夫人現在應該已經知道她和賽侯爵的秘密約會了。茱麗臉上開始出現一抹罪惡的紅暈,但她隨即又理性地告訴自己,她和賽侯爵共進晚餐並沒有錯……此外,在這麼多年之後,和自己的丈夫相處幾個小時,也算是她的權益吧!
艾夫人十分神態自若,似乎絲毫沒有被她們的巧遇所困擾。“溫夫人,”她柔聲說道。“真高興又見到你了。”
茱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很驚訝會在這裏碰到你。”她說道。
“其實你也不必感到驚訝,是我堅持要藍夫人把我們的約會時間排在一塊的。我是希望我們有機會聊一聊。”
茱麗揚起一道眉毛,儘量不讓自己的不安顯露出來。
“有好多人都很仰慕你,溫夫人。”艾夫人說道,放下一個娃娃,又拿起另外一個。她打量著茱麗纖細的身材。“美麗、有才華,是倫敦大多數男人夢寐以求的對象。到處都有你的雕像和畫像……你是全英國最受歡迎的舞臺劇女演員。我相信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任何男人。誰能夠抗拒你的魅力呢?”
之後是一陣靜默。茱麗驚訝地看著跟前這個女人逼真的演技。倘若艾夫人內心有任何的憤怒、受傷或羞辱,她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我不懂你的意思。”茱麗用疑惑的語氣說道。
艾夫人聳聳肩。“我想我的意思是,任何其他的女人——譬如說我自己——和鼎鼎大名的你相比,是絕對比不過的。”
茱麗毫不畏縮地望著她。“我沒有要和任何人比的意思。”
艾夫人發出一聲輕笑,雖然她的臉上並沒有帶著笑意。“那就令人放心多了。我當然希望像你這樣得天獨厚的女人,不會試圖引誘屬於別人的男人。”
言下之意已經清楚地被傳達。“不要嘗試奪走屬於我的。”艾夫人的眼睛警告著,而茱麗的目光則回答道:“你不需要擔心。”
最後艾夫人終於別開目光,將視線轉回手上的娃娃。她將娃娃放回桌上。“這是我第一次來拜訪藍夫人。”她說道。“我想我會訂做很多件新衣服。”
“我相信你穿她所設計的衣服,一定會很美的。”茱麗客套地說道。像艾夫人這種惹火的身材,就算是穿上麻布袋,恐怕也掩藏不住她的風情。
“恐怕不會太久了。”艾夫人拍拍她平坦的小腹,慈愛地向下望了一眼。“再過幾個月,我的身材就要走樣了。”
設計圖本開始在茱麗的手上顫抖,她不得不將它們放在腿上。這個消息像閃電般擊中了她,她的腦中頓時一片混亂。我的天啊……一個孩子……賽侯爵的孩子。茱麗發覺艾夫人正盯著她看,於是勉強鎮定下來,假裝對某個設計圖眼感興趣。她心想不知賽侯爵是否早已知道艾夫人懷孕的事。如果他現在才知道,他又作何感想……
或許很生氣,以及被套牢的感覺.但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覺得有責任。他是不會隨意拋棄一個懷有他孩子的女人的。他曾說過他並不想娶艾夫人……他想要為愛情而結婚。現在那個夢是不可能成真了。茱麗差一點,差一點就要同情他,但不可否認地,這也是他自找的。他和這個精明的女人會是很相配的一對,兩個人都陰鬱而富有異國風味,而且對於想要的東西,都會不顧一切地得到手。
看來,賽侯爵只好面對他自己所惹出來的情況了……
茱麗則會盡可能地遠離他。讓他和艾夫人去解決它們之間的問題……她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當藍夫人愉悅的聲音出現,通知茱麗可以去試穿她的衣服,打斷了她的思緒,也令她頓時感到鬆了一口氣。她站起身來,強迫自己對艾夫人微微一笑。“失陪了。”她喃喃說道。“祝你安康。”艾夫人則點點頭,顯然對自己今早的成就感到十分滿意。
茱麗從她母親最近寫來的一封信上,知道了她父親什麼時候不會在家。他經常到倫敦去參加俱樂部的聚會,或是和他的財務顧問開會。因此茱麗總是抽空每一、兩個月去看母親一次。雖然坐馬車回父母的家要花上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但她幾乎很少錯過這個機會。她不確定母親的身體狀況究竟是如何——她的健康情形很不穩定,有時好有時壞。
今天茱麗驚喜地發現,母親坐在她私人的起居室中,雙腿上蓋著一條毯子。依芬的氣色比往常好得多,她的面容十分平靜。她的腳邊放著一個籃子,裏面有一未完成的女紅。依芬向茱麗伸出雙臂表示歡迎,茱麗則衝過去擁抱她。
“你真是美極了。”依芬說道。“天啊……自從上次你來過之後,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
“我帶了一個禮物來給你。”
茱麗從小手提袋中拿出那個小珠寶袋,將紅寶石胸針放在掌心中。“這是我的一個仰慕者送的禮物。”她不以為意地說道。“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戴它。”她不能留下這個胸針,雖然她實在很喜歡它。她想要抹去所有會讓她想起賽侯爵的回憶。
“哦,茱麗……”依芬看著那個玫瑰胸針驚歎道。
“戴戴看。”茱麗催促道,將胸針別在母親的衣領上。“好了……現在你隨時都會有玫瑰與你作伴了,不管是什麼季節。”
“我不能按受這個禮物。”依芬說道,伸出手去撫摸那個胸針。“它太貴重了——而且,如果被你父親看見——”
“他從來不會注意這種事的。如果他發現了,就說是一個朋友送你的離別禮物。”茱麗對母親憂慮的臉笑了笑。“不要拒絕我的禮物,媽媽。它很適合你。”
“好吧!”依芬說道,臉上的憂慮消失了,傾身去親吻她的女兒。“告訴我關於你的這個仰慕者。你看起來這麼神采飛揚,是不是因為他呀?還是因為史先生給了你他新劇本中你想要的角色呢?
“都不是。”茱麗望著母親,臉上開始泛起一抹紅暈。“我……我見過他了,媽媽。”
依芬先是不解地望著她……然後才慢漫會意過來。她不需要問「他」是誰。她嘴唇蠕動著,“完全是巧合。我去參加一個週末宴會,聽到了他的名字,回過頭,就看到他了。他不知道我是誰,我無法告訴他。”
依芬緩緩地搖搖頭。“哦,茱麗。”她喘息道,聲音微弱而興奮。
“他邀請我去吃晚餐。”茱麗繼續說道,終於能夠向人傾吐真是一種解脫。“事實上,與其說是邀請,倒不如說是脅迫。他答應史先生要贊助劇團一大筆錢,如果我願意和他共進晚餐,所以我同意了。”
“你和賽侯爵吃了晚餐?”
茱麗僵硬地點點頭。“是的,在他倫敦的宅邸,大約是一個星期之前。”
“而你始終沒有告訴他……”依芬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沒有,我說不出口,而他絲毫沒有起疑心。對他而言,我只是一個他感興趣的女演員。”
她緊握著母親瘦弱的手。“他自稱是個單身漢,顯然他拒絕承認這樁婚姻。”
依芬臉上出現一抹充滿罪惡感的表情。“你覺得他怎麼樣,茱麗?他吸引你嗎?”
“嗯,我……”茱麗不安地抽回她的手,玩弄著裙子上的縐褶。“我想任何人都會說他限英俊。而他的確是個迷人的男人。”她不自覺地微笑一下。“我想我們有很多共同點。他也是自我保護很強,而且對人有種不信任。他似乎極力想控制自己生活的每一部分,因此沒有人可以對他做當年他父親對他做的事。”她搖搖頭,發出一聲輕笑。“我一點也不驚訝他根本不想找我!我懷疑他是否曾經想過何茱麗這個人,除了希望我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之外。”
“你別胡說了,茱麗。”依芬歎口氣,別過目光,似乎對她即將要說的話感到不安。“三年前賽侯爵曾經到這裏來過,詢問你的去向。當然我們什麼也沒有告訴他,只說你出為了,而且沒有辦法連絡到你。從那時起,他手下的人不時會來拜訪,繼續打聽你的下落。賽侯爵的確很努力地在找你。”
茱麗驚訝地盯著母親。“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沒有告訴我他在找我呢?”
“因為我不認為你已經準備好要見賽侯爵,我想要讓你自己抉擇。如果你真的想要他,你會自己去找他。而你的父親不想要賽侯爵找到你,因為他擔心你會對他無禮,而失去他苦心為你得到的頭銜和地位。”
茱麗發出一聲沮喪的歎息,然後站起身來。“你們兩個何時才能停止控制我的生活,我有權知道的!我不知道賽侯爵想見我!”
“這有很大的差別嗎?”她母親柔聲問道。“你會因此想見他嗎?”
“我不知道。但至少這樣我會有選擇。”
“你永遠有選擇。”依芬說道。“你很久以前就可以和他見面,但你選擇迴避他。那個晚上你有機會告訴他你是誰,但你選擇保持沈默。親愛的,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要什麼,我又怎麼能夠知道呢?”
茱麗焦急地在房內踱著步。“我想要脫離他!我和賽侯爵的婚姻早在多年前就該宣告終止了。我相信他也和我一樣想要結束它,尤其是在艾夫人告訴我的事之後。”
“艾夫人是誰?你為什麼提到她?”
“她是他的情婦。”茱麗酸溜溜地說道。“而她說她懷了他的孩子。”
“懷了孩子。”依芬驚訝地重複說道。“哦……怎麼會搞得這麼複雜呢?”
“一點也不,情況再簡單不過了。我要和賽侯爵斷絕一切關係。”
“茱麗,我求你不要這麼莽撞行事。”
“莽撞?我花了好幾年才下了這個決定。我不認為任何人能夠說我莽撞。”
“你一直都在逃避你的過去……逃避他。”依芬急切地說道。“至少你必須面對你的丈夫,告訴他實情,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他不是我的丈夫。我從來沒有接受過他,那樁婚事只不過是個騙局罷了。我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一個律師,宣告婚姻無效,再通知賽侯爵。”
“然後?我們一輩子就這麼過嗎?我需要在我的餘生都這樣偷偷摸摸地跟你見面嗎?你永遠不想跟你父親和好,並且原諒他嗎?”
聽到她父親令茱麗的下巴緊繃起來。“他並不想得到我的原諒。”
“就算是如此,你還是需要給他,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你自己。”依芬的眼中充滿愛與乞求。“你不再是個叛逆的小女孩了,茱麗。你是個獨立而堅強的女人——比我還要堅強。然而,你不該失去你本性中溫柔的一面,那富有柔情與憐憫之心的一面。如果你的心中總是充滿恨意,我真的很擔心你會變成什麼樣子。不管怎樣,我還是像每個做母親的一樣,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個好丈夫,有個完美的家庭——”
“我不會和賽侯爵擁有那些的。”茱麗固執地說道。
“至少你可以和他談一談。”
“我不能——”茱麗開始說道,卻被敲門聲打斷。那是寶莉,一名在何家服侍了二十年的女僕。她是個和藹而幽默的女人。茱麗一向很喜歡她,尤其她把母親照顧得無微不至。
“夫人,”寶莉對依芬細聲說道。“有一位訪客說要見何爵士。我告訴他主人不在家……他說要見您。”
依芬看起來很困惑。因為不佳的健康狀況,她已經很早就沒有接見臨時的訪客了。“我不想打斷和我女兒的見面。”她說道。“請告訴他叫他改天再來。”
“是的,夫人,可是……那是賽侯爵。”
“賽侯爵現在在這裏?”茱麗驚訝地問道。寶莉點點頭,茱麗立刻低聲發出幾句咒駡,令另外兩個女人訝異地望著她。“不能讓他知道我在這裏。”她說道,走向和起居室相連的另一個房間。“媽媽,叫他上來,問他究竟想要怎麼樣……可是別告訴他關於我的事。”
“那你打算怎麼辦?”依芬問道,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會躲在附近。求求你,媽媽,千萬別跟他說任何事……我現在沒有辦法作決定。”茱麗給母親一個飛吻,然後躲進隔壁的房間內。
岱蒙在今天之前,只到過何氏宅邸兩次。第一次是他的婚禮,當時他只有七歲。第二次是三年前,當他首次到何家打聽他們女兒的下落。他發現何夫人是個安靜而面容蒼白的女人,一副膽怯畏縮的模樣。何爵士正如預料中是個冷酷的男人,那種自認為高人一等的人.自從那一天起,岱蒙就不停地猜想著,何茱麗到底會比較像誰,是她羞怯的母親,還是跋扈的父親。而這兩種似乎都不好。
岱蒙耐心地在大廳等侯著。宅邸的內部豪華得嚇人,幾乎像是一座教堂,有著精緻雕刻的天花扳和原木的香味。一個小女孩在這種環境下成長,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何茱麗是否曾在這空曠的大廳中尖叫嬉戲,還是安靜地在角落裏玩耍,迷失在她自己的幻想之中?雖然他自己的童年也有許多不愉快,但和此相比之下,卻是好得太多了。
茱麗現在到底在哪裡?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她,又會逃到哪裡去呢?逃避……突然間他想到那天晚上宴會中的溫潔西,以及她對他所說的話。“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對自己的過去感到自在的。總是有一些事是我們想要改變,或是遺忘——”
女僕回到他面前,打斷了他的思緒。
“何夫人願意見您,爵爺。可是不能太久,因為她的健康狀況不佳。”
“我瞭解。”
女僕帶他走上二樓,穿越鋪著厚重地毯的走廊.岱蒙不確定自己究竟會對阿夫人說些什麼。他比較想見茱麗的父親,至少他可以不顧一切地逼他說出茱麗的下落。可惜他不可能這樣去威脅一個病重的女人。
一個病重的母親……岱蒙發現這是他和何茱麗的另一個相同點。幾年前他自己的母親死於肺癆,她的身體虛弱不堪,她的心則為家人操煩不已。一個一心想要有個穩定家庭的女人,卻嫁給一個愛賭博的丈夫,是件多麼不公平的事。岱蒙很遺憾自己沒有辦法保護她不受他父親的欺壓,給她一些她應得的平靜和安全感。他對母親的歉疚將會令他一輩子良心不安。
他也不會就這樣遺棄何茱麗,讓她成為他良心上的另一個負擔。他的榮譽感告訴他,他必須盡可能地幫助她。
他也欠佩琳一個責任,但這兩種情況並不相同。茱麗是整個事件的受害者,她根本無力控制事情的發生。相對地,佩琳卻想盡辦法在操控他,而很明顯地,她的懷孕絕對不是偶然。
岱蒙走進一間漆成粉紅色的接待室,看到何夫人坐在一張大椅子上。她抬頭挺胸,向他伸出手的姿態,令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和他記憶中的一樣,一隻寧願待在奢華籠中的小鳥,而不願展翅在外面的世界飛翔。她年輕時一定是個很美的女人。
岱蒙恭敬地吻了她纖細的手一下。
“你可以坐在我身邊。”她說道,他立刻服從了。
“何夫人,我為我的冒昧來訪感到抱歉——”
“我很歡迎,也很高興見到你。”她溫柔地打斷他的話。“我們早該見面了。告訴我,你的家人好嗎?”
“我弟弟偉廉很好。很不幸地,我父親因為腦出血,所以身體變得十分虛弱。”
“真是遺憾。”她的聲音中帶著關心。
岱蒙沈默了一會兒,盤算著該如何開口。他不想浪費時間閒聊,而從她看著他的眼神,顯然她期待他先開口提茱麗的事。“您有您女兒的消息嗎?”他突兀地問道。“您一定有她的消息,已經三年了。”她雖然抱持著迴避的態度,但並沒有不友善的意思。“你有持續在找她嗎,賽侯爵?”岱蒙點點頭,凝視著她的臉。“是的,可惜都沒有結果。何茱麗似乎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在隔壁房的茱麗將耳朵貼在門上,雖然對自己的竊聽感到羞愧,但又實在忍不住。她十分好奇地想知道賽侯爵會對她母親說些什麼,以及他會用什麼方法向她母親挖出事實的真相。
“如果你真的找到我女兒,”依芬問道。“你打算怎麼做呢,爵爺?”
“從所有的跡象看來,茱麗不是害怕,就是不願意當我的妻子。我一點也不怪她,我們根本是陌生人。我只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確定她擁有她所需的一切,然後我會照茱麗的意思解決這件事。”
“如果她想繼續當你的妻子呢?或許將來有一天她會想當個公爵夫人。”
“那麼她必須親自告訴我。”岱蒙嚴肅地說道,他的情緒突然失去了控制。“讓我看著她的眼睛、聽到她的聲音。她真該死!我真的想知道她到底想怎麼樣,這樣我也可以停止我的搜尋,結束這件事!”突然間他對自己的失控感到懊惱,擔心他嚇著了眼前這個柔弱的女人。“對不起——”他喃喃說道,但依芬甩手勢告訴他別在意,並用完全瞭解的眼神望著他。
“事實上,”她說道。“我女兒是想要能夠自己做選擇……而當她發現這有關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已經被剝奪時,她自然不顧一切地反抗。當然你一定也有同感。”
突然間岱蒙的情緒像洩洪的潮水般在他體內洶湧。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他完全信任、能夠傾吐心事的,甚至偉廉也不能。他所有的問題、他的感覺,一直都是他個人的負擔,而他也終於獨自面對。然而在此刻,他卻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對人傾訴。
岱蒙將雙手放在膝上。“是的,我也有同感。”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不敢正視依芬。“我明白茱麗為什麼會反抗,以及為什麼她無法面對何爵士和我父親所作的安排。雖然我一直都知道這並不是茱麗的錯,但我還是怪罪她。多年以來我恨她,就像我恨我父親為什麼是個揮金如土的賭鬼一樣。我嘗試遺忘她的存在。我母親的去世和我父親的病使我將自己埋在一邊串的新責任之中,但茱麗始終存在我的心中。我一直無法愛任何人,一直覺得我沒有權利去愛任何人,都是因為她。我發覺我只有面對她,才能夠真正擺脫她。”
“我從來沒想到這樁婚姻竟會影響你們兩個這麼深。”依芬喃喃說道。“在當時我們都覺得這樣的安排很合理。兩個血統高貴的家族,替孩子們找好適合的終身伴侶……我感到鬆了一口氣,知道我女兒的未來已經有著落,而且未來有一天她會擁有一個人人尊敬的頭銜。也許對其他孩子而言不會有問題,但對茱麗則不然。很不幸地,我沒有想到我默許的決定竟會讓我的家庭支離破碎。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個性……”
“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岱蒙聽到自己這麼問道。
“茱麗一點也不像我,更不像她的父親……她似乎從小就很有主見,凡事都有她自己的主張。我真希望她不是這麼獨立——我不認為這對女人而言是種有用的特質。可是她有她的另一面,愛幻想、熱情,而且脆弱。她的情緒多變,而且興趣廣泛。她是我所見過最難以捉摸……”
當岱蒙盯著何夫人時,目光被她衣領上的一枚珠寶所吸引。她繼續說著話,但他似乎已聽不見,她的聲音被他驚訝的隆隆心跳聲所掩蓋。他別開目光避免被她猜中心事,但一個影像在他心中燃燒著,他也頓時明白了真相。他努力穩住自己的呼吸。
何夫人戴著他送給溫潔西的那枚紅寶石胸針。在這世界上沒有第二個,而且何夫人絕對不可能擁有它的,除非……那是她女兒送給她的禮物……而她的女兒是溫潔西……也就是何茱麗。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48:23
第七章
岱蒙無法將目光從那枚紅寶石胸針上移開。他是為了溫潔西而買的,想到她可能會戴著他送給她的東西,令他感到欣喜。如今所有的事情都開始合理化……她回避的態度、她神秘的丈夫,以及當她一看到多年前她母親送給他家族的玫瑰時,立刻就認出來的事實。
岱蒙的心中開始閃過一個個的問題,而結論令他嚴肅地抿起嘴來。她為什麼不告訴他她是誰,她到底在玩什麼遊戲?他以為她和他一樣被對方吸引,但也許那只是他的幻覺罷了。她是個演員,一個演技絕佳的演員。她一定是打算讓他愛上她,然後在心裏偷笑,因為他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憤怒和受傷的自尊在他血液中沸騰。他真想勒死她,以憋罰她對他所做的事.一年沒有結果的搜尋,而她竟然躲藏在最公開的地方——劇院的舞臺上。他曾經幻想何茱麗像只脆弱的白鴿,為了逃避這樁悲慘的婚姻,四處尋求庇護,沒想到她竟成為一個擁有欺瞞天分成功的女演員。
難怪她的家人不想透露她的下落。一個像她這樣出身,擁有這般財富的年輕女人,竟然會選擇舞臺上的生活,這是史無前例的。何爵士的親友一定都會議論紛紛,說茱麗污辱家門。然而,岱蒙不得不佩服她的大膽。她的成就需要很大的勇氣,努力讓自己生存——不,是成功——尤其是只靠她自己的天分。她為了達到目標,作了無數的犧牲,也冒了很大的風險。她對這樁被安排的婚事,以及反抗她父親意願的意志,一定是極度的強烈。
岱蒙多年以來也有相同的感覺——只是他們對事情的反應不同罷了。茱麗放棄了一切,包括她的名聲、她的財富地位,甚至她的名字。然而,他卻接下他父親在家族中的位置,決心不只要控制他自己的生活,還有他周遭每一個人的。
岱蒙看著何夫人的臉,不禁對她感到一股深深的同情。她看起來像是個慈祥的女人,只是無力與她那個霸道的丈夫和任性的女兒對抗。何夫人帶著疑惑的眼神望著他,看出他臉上的表情變了。
“我明白茱麗不想被找到。”岱蒙勉強自己平靜地說道。“可是這件事實在拖太久了。我有一些您所不知道的責任,還有一些重要的決定我必須儘快處理。我等茱麗出現已經等了好幾年,我不能再等了。”
岱蒙的注視似乎讓何夫人感到有些不安。“是的,我瞭解。賽侯爵……如果我能夠想辦法寫信給茱麗,我會勸她去找你的。”
在岱蒙來得及開口回話之前,另一個聲音加入了他們的談話。“不行!”
他們同時抬起頭,看著那個走進房間裏來的男人……岱蒙站起身來面對他的岳父大人,何爵士。
“安德!”依芬說道。她的臉色因驚恐而變得蒼白。“你——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還好我回來得早。”她丈夫回答道,臉上表情傲慢無比。“妳不應該接見賽侯爵的,親愛的。至少不該在我之前。”
“我不能趕茱麗的丈夫走……”
何安德不理會妻子支支吾吾的抗辯。隨著同樣盯著他看的岱蒙。他在過去的兩年中蒼老了許多,鐵灰色的頭髮巳轉為銀白,臉上的皺紋令他看起來仿佛歷盡滄桑。他的眼睛宛如小而黑的橄欖。兩道眉毛粗而濃密。他的身材高大健壯,儼然是個對自己和別人都要求很高的男人。
“你的意外來訪究竟有什麼目的呢?”他用略帶諷刺的語氧問岱蒙。
“您已經知道了。”岱蒙恭敬地說道。
“你不該來的。我相信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們是不會告訴你我們女兒的下落的。”
岱蒙雖然保持面無表情,怒火卻逐漸在他心中燃燒。他想要跳到那個男人身上,撕掉他傲慢狂妄的面具,顯然何爵士對他所做的事一點也不感到懊悔,不管他傷害了誰。
“今天這種情況不是我造成的。”岱蒙低聲說道。“我有權利知道茱麗的下落。”
何爵士粗聲笑了起來。“你不會想知道她帶給我們的羞辱,還有她自己、她的家人,甚至是你,她的丈夫。你想拿她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只要別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安德,”依芬難過地哽咽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地步——”
“這是她的選擇,不是我的。”他嚴厲地說道。他妻子瘦弱的臉頰上所滑下的淚珠似乎一點也沒有感動他。
在隔壁房聽著賽侯爵和她父母談話的茱麗早已僵在門邊。她求生的本能令她想要逃跑。她感到十分無助,彷佛父親的嚴厲言語會將她粉碎一般。她害怕面對他,但她需要見他,強迫他承認她的存在,而就是這股動力使得她如此反應。在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前,她已經推開門走進接待室。
依芬看到自己的女兒時,驚恐地喘息出聲。賽侯爵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咬緊了牙。安德則對於她的出現驚訝不已。
茱麗走到母親身旁,將一隻手放在她瘦弱的肩上。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在給她母親安慰,事實上她是在給自己力量。她母親脆弱的身軀,以及明白父親帶給母親的不快樂,將茱麗的憤怒逼到最高點。
“妳竟然還敢回來!”她父親說道。
“相信我,如果我有別的方法可以見媽媽,我是不會回來的。”
“妳們兩個竟然串通起來反抗我!”
茱麗盯著他,注意到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他臉上的皺紋,以及他的銀髮。她心想不知他是否也注意到了她的改變,發現她已失去了少女的靦腆,成為一個女人。為什麼他始終不能給她她所渴望的父愛呢?只要幾句慈祥的話語、一個稱讚她成就的驕傲表情,或許就能夠改變她的一生。她曾試著要自己停止渴望他的愛,自從她離開的那一天起就這麼做了……但固執的她在內心深處卻始終懷抱著一絲希望。
她的眼眶盈滿屈辱的淚水,而她努力不讓眼淚滑落。“不管我怎麼做,你總是不滿意。”茱麗說道,盯著父親面無表情的臉孔。“我不想再嘗試了,沒有人能夠達到你的高標準。”
“妳的意思是我對妳的要求太高了。”她父親抬高下巴說道。“我只要求妳聽話罷了,我不認為那是不合理的要求。我給了妳榮華富貴、高等教育,還有,一個地位崇高的丈夫。”
“你知道我為什麼去當演員嗎?因為我從小就一直活在幻想之中,幻想如果你愛我,如果你有一點在乎我的感覺,人生會是什麼樣子。假裝已經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的選擇。”
“別把妳的失敗怪罪在我身上。”安德瞪了岱蒙一眼。“諷刺的是。我發現你們兩個還真是相配——兩個人都叛逆而不知感激。好,我不會再干涉你們的生活了,而你們也不要來干涉我的。我禁止你們兩個再來到這裏。”
岱蒙直覺反應地走向前去調停。但當他走近茱麗時,她退開身,用一個無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在那一刻,他發覺他瞭解她,也許比世上任何人都還瞭解她。她和他一樣,心中有著一份深切的驕傲和渴望。她想要被愛,但她害怕把自己的心交給別人。
岱蒙將手緊捏成拳。他想要走向她。將她從這醜陋的一幕帶走。他想要對她說出那些他從來不曾對其他女人說過的話。“跟我來……我會處理一切……我可以幫助妳。”在他來得及開口之前,茱麗已轉身,抬頭挺胸地走出房外。她離去之後,整個房間變得異常地靜默。岱蒙轉頭看到何爵士絲毫不為所動。“不管我做錯了什麼事,”何爵士說道。“她不配當我的孩子。”
岱蒙露出一個獰笑。“是嗎,我倒覺得是你不配當她的父親。”
何爵士發出一個輕蔑的笑聲。“請你離開我的房子,賽侯爵。”他給了妻子一個警告的眼神,告訴她這件事還沒有完。然後傲慢地走了出去。
岱蒙走到何夫人身邊,此刻的她看起來似乎更虛弱了。他蹲在她身邊。“耍我叫僕人來嗎?”他問道。“您需要什麼嗎?”
她虛弱地搖搖手。“請你,”她用顫抖的聲音說道。“請你一定要幫茱麗。她或許外表看起來很堅強,但她的內心——”
“是的,我知道。”他喃喃說道。“茱麗不會有事的,我向您保證。”
“沒想到事情竟會是這樣的結局,真是悲哀。”她輕聲說道。“我總是希望有一天你們會找到彼此,然後……”
“然後什麼?”他蹙緊雙眉問道。
何夫人微笑了一下,仿佛是在笑自己的傻氣。“然後你們會發現彼此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岱蒙忍住了一聲諷刺的嗤笑。“那倒是個方便的解決方法……可惜我不認為事情會這麼簡單。”
“的確。”她說道,哀傷地望著他。
茱麗走進她位於索曼街的小房子,心中的感覺恐慌,但又有許的解脫。她想要躲在棉被裏。設法把今天從她的記憶中抹去。當她的女僕珊娜走向前時,茱麗指示她今晚拒絕所有的訪客。
“我不想見任何人。不管有多麼重要的事。”
“是的,溫夫人。”黑髮的女僕說道。似乎已習慣了茱麗獨處的意願。“還有事需要我幫忙的嗎,夫人?”
“沒有了。”
茱麗從廚房拿了一隻酒杯和一瓶紅酒,走下狹窄的樓梯來到她的臥房。“天啊,我做了什麼?”她對自己喃喃說道。她不該和父親正面衝突的——那樣做根本沒有用,而且現在賽侯爵知道她是誰了。
她猜想不知賽侯爵是否生她的氣。是的,他一定很憤怒……他一定以為她是在愚弄他。如果他決定報復她怎麼辦?茱麗啜飲了一口酒。她決定過幾天再和賽侯爵見面,到時他的怒氣會比較緩和,也許他們能夠理性地討論事情。
茱麗像夢遊般地走進她的臥房。牆壁上貼著嫩綠色和玫瑰色的壁紙,中間攏著一張精著淺綠色床罩的大床。房間中唯一的其他傢俱是一個紅木的梳粧檯,以及一張鍍金的高椅。牆上掛著幾張劇照,其中有一張是史洛格在她首次於首都劇團成功演出後送給她的禮物。
茱麗在房間中走動,看著那些她所擁有的東西。在這裏沒有她過去的影子,沒有不愉快的記憶……只有屬於溫潔西的安全感和隱私。她真希望讓過去的這一天時光倒流,重新再活一次。她到底中了什麼邪,竟然對賽侯爵露了自己的真實身分?
茱麗回想起當她離開何氏宅院時。他看著她的那個表情。他的目光彷佛穿透了她,彷佛她的每一個思想和情緒他都瞭若指掌。她覺得像個孩子般地無助,她所有的秘密都被揭穿,所有的防禦都已被毀滅。
茱麗坐在梳妝枱前,喝完了最後幾口酒。她不會再允許自己去想賽侯爵……她需要睡眠,為明天排演洛格的新劇本做好準備。她不能讓這些私人問題毀了她的事業。
她脫下衣服扔在地上,穿上一件藍色薄紗的睡袍。她歎口氣,取下髮夾,用手指梳過淩亂的金棕色髮絲。當她拿起《真假淑女》的劇本爬上床時,她聽見一個聲音在寂靜的屋中響起。茱麗僵直身子,警覺地仔細聆聽。樓下微微的爭執聲傳到她的房內,然後她聽見女僕警告的叫聲。
茱麗將手中的劇本扔在一旁衝出房間。“珊娜!”她焦急地喊道,急忙衝下樓梯。“珊娜。怎麼——”
她停在最上面一階的樓梯,看到女僕站在玄關中央。大門是敞開的,賽侯爵已經闖進來了。
當茱麗看到樓下那個怒氣衝衝的人時,全身不禁警覺起來。他回瞪著她,臉上表情陰鬱,瞇起的雙眼帶著危險的神色。
“溫夫人,”女僕結結巴巴地說道。“他……他硬闖進來的……我無法砠止他……”
“我是來和我的妻子談話的。”賽侯爵嚴肅地說道,依然盯著茱麗。
“你的……”女僕不解地說道。“那麼您一定是……溫先生?”
賽侯爵的臉上出現一個怒容。“不,我不是溫先生。”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茱麗勉強露出鎮定的神態。“你必須離開。”她堅決地說道。“我今晚不想談任何事。”
“真可惜。”賽侯爵開始走上樓梯。“我已經等了二年了。”顯然他根本不給她任何選擇。
茱麗交臂抱雙臂,對驚嚇過度的女僕說道:“妳可以去休息了,珊娜,我不會有事的。”
“是的,夫人。”珊娜懷疑地說道,盯著那個走上樓梯的男人。然後她很快回房,決定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
當賽侯爵來到茱麗面前時,她抬起下巴直視著他的眼睛。“你竟敢硬闖進我的家。”她怒道。
“妳為什麼對我說謊?為什麼不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就告訴我實情?”
“你還不是說了謊,跟我說你沒有結婚——”
“我沒有習慣對我剛認識的女人訴說我所有的秘密。”
“既然我們談到了秘密……艾夫人知道你不是個單身漢嗎?”
“是的,她知道。”
“我猜她是想要你擺脫你的妻子,看在孩子的分上娶她為妻。”茱麗看著他的臉因驚訝而蒼白,不禁有股勝利的感覺。
“妳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他嚴厲地問道。
“艾夫人在服飾店中告訴我的。她試圖警告我離你遠一點——不過我告訴她,她沒有必要緊張。你是全世界我最不想有牽扯的男人。”
“那麼妳想和誰有牽扯呢?”他用嘲弄的語氣問道。“史洛格嗎?”
“除了你之外誰都好!”
“為什麼?”他低下頭,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頰上。“因為妳怕我嗎?因為妳和我一樣渴望嗎?”
茱麗試著退開身子,但他的手已放在她肩上。雖然他抓得很緊,但如果她要,還是可以抽開身。但某種情愫、某種力量卻讓她無法掙脫開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她虛弱地說道。
“自從我們第一次見面妳就感覺到了……我們都感覺到了。”
“我只想要你離我遠一點。”她說道。當他將她的身子摟向前時,她驚喘了一聲。
他的眼中燃燒著熱情,將冰冷的鐵灰色轉為熾熱的銀色。“妳還是在對我說謊,茱麗。”
她迷惑地顫抖著,身子依然緊貼向他,感覺著他的男性氣息、他溫暖的雙手,以及頂著她小腹的男性硬挺。他的胸部上下起伏,和她自己沉重的呼吸一樣。她以前也被男人抱過,但總是在劇中、總是在舞臺上。排練出來的臺詞和動作都不是她自己的感受。那些感覺和情緒只不過是做給觀眾看罷了。此刻是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真實,而她不確定該怎麼做。
賽侯爵的手輕撫著她睡衣的單薄袖子,他的觸碰溫暖地從她的肩膀傳到她的手腕。他在她頰邊呢喃,他的唇輕輕撫過她的肌膚,他的嘴流連在她的唇邊。“那天晚上在白氏夫婦的宅邸,當妳來到我房間時,我就想這樣摸妳了……我一心想要靠近妳。我向自己發誓,我會不顧一切地得到妳。”
“只不過你有一個妻子扣一個懷孕的情婦。”茱麗說道。她全身的血液沸騰著。
他將她的頭向後仰,濃密的睫毛覆在炯炯有神的雙眼上方。“我不確定佩琳是否真的懷孕了。我不知道她是否在說謊。就算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會怎麼做。”他遲疑了一下,然後沙啞地說道:“我只知道妳是我的。”
“我不屬於任何人。”茱麗勉強掙脫開,腳步蹣跚了一下。“請你現在離開。"她激動地說道,往她的臥房走去。
“等一下。”岱蒙在門口留住她,將她轉身面向他。“茱麗……”他之前所預想過的話語在此刻都梗在喉間。他想要說服她,他並不是目前他所看到的這種男人。為什麼他一向井然有序的生活會突然變得如此混亂呢?
他伸出手攫住她的一綹金棕色髮絲,用手指溫柔地撫摸著。茱麗一動也不動地等待著。似乎也被同樣的情欲所震懾。真是奇跡。他這一生都在憎惡及排斥的這個女人……竟然成為他最想要的女人。
岱蒙的手由她瀑布般的秀髮來到了她的頸背,他的手指和拇指向下遊移。他感覺到她的身子在他的觸碰下僵硬。她發出一聲微弱的抗議,而他則一吋吋地將地拉近,直到她的身體完全貼向他。
“這樣是不對的。”茱麗輕聲說道。
“我不在乎。”此時此刻他不在乎任何事……他小心謹慎經營了一輩子的生活。他抗拒了多年的事實……他將那些都拋到九霄雲外。他將一隻手放在她背上,將她摟得更近,直到她顫抖著發出一聲呻吟。
他等待著她的回應。她的手溫柔地來到他的頭部,手指撫過他的頭髮。他低下頭攫住她的唇。歡愉竄過他全身,淹沒了他的神經和感官。她甜美無比,她胸脯的曲線輕輕地壓著他的胸膛,她柔軟的臀緊貼向他。她的秀髮飄在他的手臂上,他停下那個吻,抓起一把閃亮的髮絲,在他的頰上摩擦。
茱麗發出一聲呢喃,在他的身邊顫抖。“我想要恨你。”她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岱蒙凝視著她的臉,用拇指輕撫著她柔軟的下巴。“我不是聖人,茱麗。我騙了每一個人。甚至我自己。但我和妳一樣。妳盡了妳最大的努力創造了妳的人生,我也是。”
茱麗感覺到她的眼眶盈滿了淚水,淚珠立刻被他溫暖的拇指拭去。她終於能夠和他坦誠相對,這真是一種解脫。“我不知道過去的這些年中,你一直在找我。”
“在白氏夫婦家的那個週末,妳為什麼不告訴我妳是誰呢?”
“我只是想保護我自己。”
“妳是想占我的便宜。”
“不。”她立刻說道,雖然她的臉上也泛起一抹羞愧的紅暈。
岱蒙微微一笑。“妳本來打算永遠不讓我知道妳的真實身分,對不對?”他從她臉上加深的紅暈得到了答案。他的手佔有地撫摸著她的身子。“妳不能這麼輕易地擺脫我的。茱麗。”
她試圖抽開身,但他的一隻手緊緊地摟住她的背,另一隻手則放在她的頸背上。這一次他的吻帶著全然的欲望。他的舌頭搜尋著她柔軟的唇。茱麗忍不住響應了他,發出一聲歡愉的呻吟。她猛然別過頭去,將臉頰埋在他的肩頭。他倆都十分明白他們即將引發的一場大災難。“這樣是行不通的。”她倚靠在他肩頭說道。“我永遠不可能成為你所想要的那種女人,而且你有你的責任……”
“我一直都有責任。”岱蒙說道,他的聲音因沮喪而顫抖。“我過去的每一段關係都無法長久,因為我始終知道我不能給那些女人一個名分或是永久的承諾。現在我終於找到了妳,別告訴我妳不是我想要的。”
“你是什麼意思?”茱麗苦笑著問道。“你是說你不想宣告這段婚姻無效嗎,我們兩個能夠維持什麼關係呢?我已經不再是何茱麗,我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完全不適合你的人。”
“那沒有關係。”
“有。”茱麗堅持道,試圖掙脫開身。“你會要我放棄我所努力得來的一切,一切令我快樂的泉源。你不是那種允許自己妻子在舞臺上抛頭露面的男人,被其他男人追求和親吻,即使那只是演戲。”
“該死!”岱蒙柔聲說道。“我現在就已經無法忍受了。”他將唇壓在她嘴上,急促地搜尋著入口,恣意地品嘗著,直到她失去了呼吸,喪失了意志力和所有意念。渴望他填滿她空虛的身體。
他的手指拉扯著她薄紗睡袍上的緞帶。睡袍從她的胃頭滑落,露出高聳而白皙的一邊胸脯。他用指尖畫過那渾圓的乳房,勾起的欲火令她的乳尖疼痛起來。她靠向他,將乳房推向他的,他的拇指逗弄著她硬挺的乳尖,她嬌喘出聲。
茱麗已經無法顧及一切。如果她讓他和她做愛呢?她只需要對自己交代。她已經是個成年人,有權利作自己的選擇,尤其是這種事。她這一生都在扮演某個角色,不是何茱麗,就是溫夫人,或是劇本中上千個不同的角色。但在這一刻,所有的身分都已被抽離,她毫無偽裝地站在他面前。
“我從來不接受誘惑的。”菜麗說道,她顫抖的手捧住他瘦長的臉。“因為我負擔不起後果。工作、紀律、自力更生……這些才是我能夠倚靠的東西。我不想談戀愛,我不想屬於任何人。但在同時……”
“怎麼樣呢?”岱蒙靜靜地問道。
“我也不想要孤單。”
“妳今晚不會孤單的。”
“你能接受只有一個晚上嗎?然後當我要你走時,你能離開嗎?”
“我不知道。”他喃喃說道,不想承認事實的真相。
茱麗發出一聲無奈的輕笑,發現自己根本不在乎。突然問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嘗試那些她抗拒了好久的情欲秘密。
岱蒙看到她眼中的欲望,將她的睡袍自肩上褪下,滑落在她的腳邊。茱麗一動也不動,讓他饑渴的目光掃視著她全身。她從沒想到自己的裸體竟會帶給他如此強烈的反應。他的臉龐紅潤,他撫摸她的手微微地顫抖。
岱蒙用指節輕柔地撫過她柔軟的胸脯和她肋骨的曲線,然後他的手掌撫過她的小腹。當她感覺到他的手來到她大腿之間的毛髮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氣。當他的手指溫柔地開始探索,她微微退開身子,呢喃著搖搖頭。
岱蒙靠向她。雙臂摟住她的背,她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語。他的嘴覆上她的,而她回應著他,生平第一次被欲望所征服。他帶她到床上,將她的背推向柔軟的絲質床單,她則拉起被單罩住他的身子。
“茱麗,”他用非常輕柔的聲音說道。“如果妳要阻止我……就現在說吧!”
她熱情地將雙唇壓向他的下巴和喉嚨。“我想要感覺你。”她呢喃道。“我想要感覺你的肌膚貼在我身上。”
岱蒙粗啞地倒抽一口氣,脫下了他的外套、領結和襯衫。當他伸手準備褪去長褲時,她的小手將他的手推向一旁。他強迫自己耐心地等待著,感覺到她的手指緩緩地卸下他的衣物,欲望之火在他血液中燃燒著。她專注地解開他長褲上的鈕扣。
當最後一顆鈕扣被解開時,岱蒙坐在床邊脫下他的鞋子、長褲和內衣褲。起初在他的身後是一片寂靜無聲,然後他感覺到茱麗的唇溫熱地撫過他脊椎骨的上方。他僵住了。一連串的吻從他的頸部向下移至他的背。
茱麗從身後抱住他,雙臂摟住他的肩,她裸露的胸部貼著他的背。她的一繒髮絲飄落在他肩上。她像一個神秘的美人魚,初次探索著男人。她的身體摩擦著他的,她觸摸他肌膚的手溫柔無比。她撫過他的胸膛,感覺著他的心在她掌下跳動。她繼續向下遊移,手指停留在他腹部的肌肉上。岱蒙閉上眼睛,感覺到她的手羞怯地握住他疼痛的男性堅挺。他顫抖的手覆上她的,握緊了他的欲望根源。直到歡愉傳過他全身。
岱蒙轉過身將她平放在床上,將身體壓向她。她饑渴地摟住他的頭,手指埋在他的髮間,熱情地吻著他。他的手罩住她的雙乳,用嘴含住她的乳峰,他的舌頭逗弄著她硬挺的乳尖。
茱麗弓起身子,迷失在他們的親密按觸之中。在最後的幾刻中,她已變成一個陌生人。大膽地臣服在另一個人的意志之下,完全地奉獻出自己。她想要更多,讓自己更靠近他,在一波波的玨喜中忘卻自己的存在。
他的手和唇熟練地在她身上遊移,帶給她一陣陣的悸動。他的膝蓋分開她的雙腿,茱麗感覺到他的手指來到她大腿之間,探索著毛髮問潮濕的泉源。這樣的親密令她猛然睜開眼睛。床邊臺燈的亮光令她畏縮了一下。她想要躲在黑暗之中。
“請你……”她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關上燈——”
“不,”他在她腹部上方呢喃道。“我想要看妳。”
茱麗試圖抗議,但他的頭更往下移。令她說不出話來。她感覺到他的嘴一時吋地往下移動,撥開那叢柔軟的毛髮,深深地舔舐著秘密的深淵。他溫熱的舌頭觸碰著她的肌膚。令她扭曲呻吟著,仿佛承受極大的痛苦一般……但她感受到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狂喜。她的手抓住他的頭髮。先是試圖將他推開,然後又將他拉近。一波波無窮無盡的歡愉貫穿了她全身,將她的感官帶向白熱的天堂境地。
岱蒙拾起頭,將身體壓在她上方。茱麗弓起身歎口氣,讓他予取予求。她已經拋去所有處女的矜持,臣服於他每一絲的欲望之下。一道衝擊在她的雙腿之間出現,帶來一股疼痛。茱麗咬著下唇,用雙臂抱住他的背,要他用最原始的韻律佔有她,遺忘那份釋出的痛楚。但岱蒙停下來抽開身,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視她。
“妳是個處女。”他輕聲說道。
茱麗用手臂緊抱著他,她的小手摸著他的背,鼓勵性地愛撫催促著他。
“為什麼呢?”他似乎只說得出這句話來。
茱麗看著他,眼中露出光芒。“因為在這之前,我從未想要過任何人。”
岱蒙吻著她緊繃的喉嚨、她的臉頰,和她顫抖的雙唇。在此刻,彷佛他一生中所有的渴望都宜泄出來。他向前猛力衝刺,攻陷了她的純真。她在他的懷中僵住身,忍住了一聲驚訝的喘息。
岱蒙恨自己弄痛了她,然而他是她第一個男人的事實卻帶給他一份說不出的滿足。她十分地緊繃,她柔軟的深淵熾熱地包住他。岱蒙吻遍了她的臉,用言語和讀美安慰著她。
茱麗漸漸地適應了他欲望的衝刺,身體也放鬆下來。他很溫柔,他的手緩緩地探索著她的身子。她顫抖著,感覺到他進入得更深,緩慢的律動帶給她的身體一波波的仿愉。最初的疼痛似乎消失了,她弓起身子迎向他,催促他更深地佔有她。他回應了她的請求,抂野地向前衝刺,直到她迷失在另一波的喜悅中。她感覺到他抓住她的臀,他的手指掐住她渾圓的臀部,然後他發出一聲低沉折磨的歎息,達到了高潮。岱蒙顫抖地緊緊貼向她,直到他們的身體合而為一。
茱麗躺在他的臂彎中,好一陣子覺得十分疲倦。岱蒙已經熄了燈,讓他們兩人處在寧靜的黑暗中。她半夢半醒,腦中全是甜蜜的幻想,她的思緒沉溺在身旁這個男人的溫暖之中。
她不再是那個眾人眼中的神秘女郎,或是那個背誦著臺詞的演員……她已經走出糾纏著她的過去陰影。茱麗轉過頭,看著身旁那個男人的強壯身軀。賽侯爵,她的丈夫。如果她願意,他會一輩子照顧她。他會保護她的安全。給她一個十分舒適奢華的生活。但她絕不允許任何人擁有她。她這一生都活在她父親的控制之下,而那已經足夠了。
她不會像母親一樣,活在丈夫的陰影之下。她會不顧一切地保有她所努力得來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49:41
第八章
成就——而這表示她不可能和賽侯爵有任何未來。
岱蒙緩緩地醒了過來,迷惑地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身旁的枕頭上博來迷人的女性香水味。他半夢半醒地將臉貼在幽香的床單上。昨夜的回憶開始浮現在他腦海之中,他才猛然睜開眼睛。
他獨自躺在茱麗的床上。
茱麗……對他而言她一直都只是個名字,一個過去的影子,突然間她卻變得如此真實。他看到床單上微微的血跡,這才完全驚醒過來。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撫過那暗紅色的印子。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茱麗竟然會是個處女。他從來沒有跟處女在一起過,他過去的女人都是熱情如火的世故女子。性愛一向只是個遊戲,一種隨便的歡愉,而不是像昨晚一般的奇妙經驗。茱麗是全世界唯一只屬於他的女人。
為什麼她會讓他奪走她未曾給過別人的貞操呢?當然他不可能是第一個想要她的男人。全倫敦的每一個男人都想得到她。他試圖思索她給他的理由,但他還有太多的疑惑,因此他實在想不出一個答案。
他想要她回到床上。昨晚的茱麗是如此地美麗、生疏而充滿信任。他想要逗弄她、安慰她、愛撫她,給她前所未有的歡愉感覺。事後,他會將她摟在懷中擁她入睡。看著她入夢。這個念頭來得如此突然,但岱蒙深深地迷戀著她,需要日日夜夜看到她,而他清醒地知道這是永久的。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未來。
岱蒙掀開被單,光著身子在房內走動,拾起他昨晚脫下的衣物。他很快地穿上衣服,打開淡綠色的窗簾看著窗外。天色依然很早,早晨的陽光開始升起,黴微地照耀著大地。
茱麗的小房子裏很安靜。只有女僕在屋內走動的聲音。當她看到岱蒙走下樓梯時,立刻紅著臉,警覺地盯著他。
“爵爺,”她說道。“如果您想喝茶用早餐——”
“我妻子在哪裡?”他突兀地插口問道。
他的靠近令女僕向後退了一、兩步,仿佛不確定他是否是個瘋子。“溫夫人到劇院去了。先生。他們每天早上都要排戲。”
首都劇院。岱蒙有點生氣茱麗沒有在離開前叫醒他。他本來想到劇院親自質問她。他們有很多事情需要好好談一談。但同時他也有一些事必須處理,尤其是佩琳的事。他對緊張的女僕皺眉說道:“告訴溫夫人我今晚會過來。”。
“是的,爵爺。”那女孩說道,退開身子看著他走了出去。
今天早上在首都劇院真是不順利。茱麗知道她在排練時的表現很差。而且令史洛格十分不滿意。她連臺詞都記不起來。她無法專注在她所扮演的角色上,或幫其他演員提詞。她不但頭疼欲裂,而且全身酸痛不已——此外,她滿腦子都是昨晚自己的所作所為。
在衝動之下她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當她和岱蒙在一起時,一切都顯得如此自然。茱麗很寂寞、脆弱,渴望著他所提供的歡愉和慰藉。然而當白天來臨時,一切卻都顯得不同了。她覺得內心好沉重——她的秘密已被揭露,在她來得及藏匿之前已經飛出她的掌握了。過去在劇院中的熟悉氣氛此刻再也不能安慰她。或許現在岱蒙會以為他已控制了她。她必須表明態度讓他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她只屬於她自己。
“妳不要以為我不會把妳換掉。”當茱麗笨拙地走著臺步時,洛格忍無可忍地警告道。“現在給雅絲這個角色還不會太遲,如果妳再繼續這樣不專心——”
“那你就把這個角色給她呀,”茱麗說道,瞪了洛格一眼。“現在我根本不在乎。”
這樣叛逆的反應令洛格嚇了一跳。他憤怒地扒了扒棕色的頭髮,藍色眼眸中露出怒光。“這場戲我們再走一次。”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他不耐煩地指指舞臺上的其他演員:查理、雅絲和柯先生。“你們三個到綠廳裏去練習臺詞。”
三個人咕噥著服從了,顯然鬆了口氣能夠避開這火爆的場面。洛格轉身看著茱麗。“可以開始了嗎?”他冷冷地問道。
茱麗一言不發地走到舞臺左方,也就是她出場的地方。這個場景是劇中的兩個主角可莉和傑姆第一次萌生愛意的地方。身為貴族的可莉現在是在假扮女僕,她應該表現出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然而。她也對自己竟然被一個男仆吸引感到不悅,卻又難以抗拒他的誘惑。
茱麗走到舞臺上,帶著期待和不確定的情緒……直到她看見站在那裏等她的傑姆。她興奮地笑了一聲,然後衝過去投入他的懷中。
“我還以為妳不會來了。”他說道。輕易地將她抱起,讓她的腳微微地觸碰到地面。他撥開垂在她臉上的鬈發,仿佛不敢相信她是真的。
“我本來不想來的,”她喘息著說道。“但我無法克制我自己。”
他熱情地彎下身子吻她。茱麗閉上眼睛,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以前在舞臺上被吻過了無數次,只要是劇情需要,她曾被洛格、查理,甚至柯先生吻過。雖然洛格如此英俊,但他的吻從未帶給茱麗任何感覺。他們兩人都太專業了。不需要用真的感情來說服觀眾。
她感覺到他的唇觸碰著她的……但突然間昨夜的回憶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岱蒙溫暖的雙唇、他的手摟住她的身體壓向他,那股傳過她全身的熱情——
茱麗呻吟一聲推開洛格,呆滯地盯著他,用顫抖的指尖撫摸著自己的嘴唇。
傑姆的面具被脫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洛格熟悉的表情。他似乎已不知所措,緩緩地搖搖頭。他的聲音中帶著憤怒。“妳到底是怎麼了?”
茱麗轉身背對他,不安地揉著手臂。“難道我不能和每個人一樣偶爾心情不好嗎?當別人演得不好時。你從來沒有封他們這麼嚴格過。”
“我對妳的期望比較高。
“也許你錯了。”她尖銳地說道。
洛格注視著她的背。“顯然是如此。”
茱麗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向他。“你想再排演一次嗎?”
“不必了。”洛格酸溜溜地說道。“妳今天已經浪費我太多時間。妳下午就回去休息吧——我來排其他人的戲。還有,如果妳明天還是這個樣子,我就把這個角色給別人演。這出戲對我而言十分重要,我不會讓妳毀了它的。”
茱麗低著頭,覺得頗有罪惡感。“我不會再讓你失望的。”
“最好是如此。”
“你要我去綠廳叫其他人過來嗎,”
洛格點點頭,揮手叫她離去。他的臉色十分凝重。
茱麗歎口氣,從舞臺上走了出去。她揉揉太陽穴和眼睛,希望能夠止住頭疼。
“溫夫人?”一個年輕人猶豫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茱麗停下腳步,看著那個說話的人。那是費麥可,一個極具天分的場景畫家。他曾畫過許多茱麗所見過最美麗的佈景、道具和設計。其他劇院也發覺了麥可的才華而試圖挖角,因此令洛格不得不付他一份優渥的薪水,以保住他繼續留在首都劇院。自信的費麥可讓史洛格和劇院中的每一個人對他的天分都敬佩三分。
但麥可平日高傲的姿態在今天消失了,他的態度似乎十分遲疑。他站在陰彤之中,手中拿著一小包東西,他棕色的眼眸中帶著懇求。“溫夫人。”他又說了一次,茱麗走向他。
“什麼事,費先生?”她關心地問道。“有問題嗎?”
他聳聳肩,將手中的包裹抓得更緊。“也不算是啦。有件事我想請妳幫忙……如果妳不介意……”他停頓下來歎了口氣,英俊的臉龐上帶著困惑的表情。
“我不該麻煩妳的。溫夫人,我想還是算了——”
“告訴我。”茱麗微笑地鼓勵道。“事情不會那麼糟的。”
麥可害羞地將那個包裹交給茱麗。“請妳把這個交給貝小姐。”
茱麗從他手中接過那個包裹,小心地拿在手上。“這是給雅絲的禮物嗎?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問你,為什麼你不自己交給她呢?”
他削瘦的臉龐上泛起一陣紅暈。“大家都知道妳是貝小姐最好的朋友。她喜歡妳,而且信任妳。如果妳願意把東西交給她,並且替我說好話——”
茱麗立刻明白了。“費先生,”她溫柔地問道。“你是不是對雅絲有情意呢?”
他低下頭髮出一聲咕噥表示承認。
茱麗被他的誠意所感動。“嗯,我一點也不驚訝。雅絲是個很美的女人,對不對?”
“她是我所見過最美、最善良的女人。”他衝口而出。“她太完美了,我根本沒有勇氣和她說話。當她靠近時,我的膝蓋就開始發軟,而我甚至無法呼吸。但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茱麗同情地微微一笑。“我很瞭解雅絲,我認為她會比較希望你親自把禮物送給她——”
“我不能。這件事太重要了。我曾經想過告訴她我的感覺,可是……她可能會笑我,或對我感到抱歉——”
“不,我向你保證她絕不是那樣的。”茱麗很快說道。“雅絲很幸運有像你這樣的男人喜歡她。”
他搖搖頭,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又放了下來。“我不是一個有背景的紳士。”他憂鬱地說道。“我也沒有流行的衣服或豪華的房子——而且更沒有錢。她不會要我的。”
“你是個好男人,而且是個十分有天分的畫家。”茱麗鼓勵地說道,但在內心中她擔心他可能說對了。雅絲一向很容易被花言巧語和誘人的禮物所吸引。過去的幾年中,她已經被好多個富有的男人耍過,而他們都只是為自己的私欲而玩弄她,然後又絕情地甩了她。現在她又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史洛格,而洛格是絕對不會考慮和雅絲有任何關係的。雅絲不否認自己對有權勢的男人有好感。其實她真正需要的是險麥可這樣的男人,一個或許永遠不會富有的熱誠男子,但他會尊敬和愛她。
“我會把這個交給她,”茱麗肯定地說道。“我也會替你說好話的,費先生。”
他看起來一副鬆了口氣。但又十分焦急的樣子。“謝謝妳——雖然我知道這是沒希望的。”
“那可不一定。”茱麗伸出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會盡力而為的。”
“上帝保佑妳,溫夫人。”他說道,然後將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中離去。
茱麗走進綠廳,來到三個在排練的演員面前。她對他們充滿歉意地一笑。“史先生要你們回到舞臺上去排練。我想我是把他惹毛了,真是對不起你們大家。”
“不需要道歉。”柯先生安慰她道。“每個人都有順利和不順利的一天,即使是像妳這樣一個優秀的演員也一樣,親愛的。”
茱麗感激地微笑一下,然後把雅絲叫到房間的另一頭。“來一下!我有個禮物要給妳。”
“給我?”雅絲揚起眉毛。“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
“不是我要送妳的——是一個仰慕者。”
“真的嗎?”雅絲看起來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玩弄著她鬈曲的頭髮。“是誰呢,潔西?”
茱麗將包裹遞給她。“打開來,看看妳是否猜得到。”
雅絲興奮地格格笑著,拿過包裹像個小孩子般地將包裝紙撕開。兩個女人喜悅地看著包裝紙下的禮物。那是一幅雅絲穿著謬斯女神戲服的精緻肖像,光滑的肌膚、紅潤的雙頰,唇上帶著甜甜的笑容,畫得十分傳神。畫中人的身體比現實中更纖瘦,眼睛也更大……但絕對是雅絲沒錯。畫這幅畫的人顯然有鬼斧神工的天分,完全捕捉了畫中人的神韻。
“真是美極了。”茱麗喃喃說道,心想費麥可不該將才華埋沒在畫舞臺場景。
雅絲愉快地審視著那幅畫像。“這把我畫得太漂亮了!”
茱麗小心地撫著畫框的邊緣。“顯然畫這幅畫的人十分愛妳。”
雅絲疑惑地搖搖頭。“可是會是誰呢?”
茱麗認真地看著她。“我們認識的人裏面,有哪一位男士能夠畫出這樣的畫?”
“好像都沒有吧,除了……”雅絲喃喃說道,然後發出一聲不可思議的輕笑。“別告訴我這是贊先生送的?哦,天啊……他根本一點都不像我感興趣的那一型。”
“沒錯。他很誠實、努力工作,而且受人尊敬——完全不像那些妳所抱怨的風流男人。”
“但至少他們養得起我。”
“他們給了妳什麼?”茱麗柔聲問。“幾個禮物,一、兩晚的熱情,然後他們就消失了。”
“我只是還沒找對男人而已。”
“也許現在妳已經找到了。”
“可是,潔西,一個畫佈景的人……”
茱麗望著她朋友深綠色的眼眸。“對他好一點,雅絲——我相信他是真的在乎妳。”
雅絲不自在地皺起眉頭。“我會好好謝謝他的禮物。”
“是的,和他談談。”茱麗催促道。“妳或許會發現妳會喜歡他。從他的工作看來,他是個有深度的男人——而且他也長得十分英俊。”
“我想是吧!”雅絲深思地說道。她又再看肖像一眼,然後將它交給茱麗。“我不該讓史先生等太久,能不能請妳幫我把它放回我的更衣室中呢?”
“當然。茱麗看著雅絲離去,險上出現一個諷刺的笑容。她一向覺得自己是個憤世嫉俗的人,但在她內心灤處卻有浪漫的一面。她希望雅絲能夠找到一個會珍惜她、愛她的男人,不管她在過去犯下什麼錯誤。茱麗諷刺地發現,如果她知道這世上有人能夠找到真愛,即使她自己的情況是如此悲慘。至少這會讓她覺得好過一些。
佩琳臥房的地上放著堆積如山的大小盒子。她坐在中間。身旁滿是各式各樣的緞帶和包裝紙。她黑色的頭髮誘人地披散在裸露的肩膀上。當岱蒙走進房間時,妯對他挑逗地微笑。
“你來得正好,快來看我新買的東西。”她對他說道。“我今天早上買了好多東西。”她站起身來,將一件衣服比在胸前,那是一件宛如金縷衣股的薄紗罩衫。“你看,親愛的……這件本來應該是穿在另一件衣服外面的,不過既然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就直接穿上給你看。”
她優雅地套上那件罩衫,讓金光閃閃的薄紗貼在她的身體上,同時褪去裏面的內衣。金色的絲網罩著她完美的身材,露出她大腿問的黑色毛髮及她紅棕色的挺立乳尖。她深色的眼眸中露出興奮的神情,緩緩地走向他,她舔了舔嘴唇。
“跟我做愛。”她呢喃道。“你好久都沒有碰我了。”
岱蒙面無表情地望著佩琳。面對這個曾經如此吸引他的女人,現在自己居然無動於衷,他感到不可置信。“這不是我來這裏的目的。”他說道。她嬌嗔地靠在他身上磨蹭,但他卻將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我想跟妳談一談。”
“好,等一下。”她抓住他的手,試圖要他撫摸她的胸部。
岱蒙皺起眉抽開身。“我想知道妳的醫生的名字。那個確認妳已懷孕的醫生。”
佩琳臉上淫蕩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衛、惱怒的神情。“為什麼?”
岱蒙堅定地看著她。“他叫什麼名字?”
佩琳走到床上,躺在柔軟的床墊上。她慵懶地用指尖畫過床單上的花紋。“錢醫生。他是個年長、德高望重的醫生,也是我們的家族醫生。”
“我想見他。”
“我很高興你關心我,親愛的,但你沒有必要——”
“妳會約時間嗎?還是要我自己去約?”
佩琳臉上泛起一陣紅暈,是因為罪惡感還是憤怒他看不出來。“你好像在怪罪我什麼似的,難道你不相信我說我懷孕是實話嗎?”
“我相借妳的‘意外’懷孕對妳而言倒是十分方便。”他簡潔地說道。“而我想我們應該停止玩遊戲了。”
“我從來沒有跟你玩過遊戲——”
“是嗎?”他冷笑地打斷。
佩琳在床上坐起來。“如果你是這樣的態度,我拒絕和你討論任何事。”
岱蒙冷冷地盯著她。“我要妳安排我見錢醫生。”
“你不能把他像個僕人般使喚——還有我也一樣。”
“我相信我所付出的金錢讓我擁有這項特權。”
佩琳發出一個憤怒的聲音,將一個金色的枕頭扔向他。它掉在他腳邊的地上。“你不需要表現得這麼高高在上。你讓我懷孕並不是我的錯,你被迫娶了一個你找不到的妻子也不是我的錯。那件事有沒有任何進展啊?”
“那與妳無關。”
“我有權知道我的孩子是否會成為私生子!”
“我告訴過妳我會照顧妳和孩子,我不會出爾反爾的。”
“這和娶我根本是兩回事!”
“我父親為了利益將我逼進一椿婚姻。我不會再讓妳或任何人再這麼對我。”
“你一直說別人如何如何對‘你’。”佩琳提高音量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呢,我被你勾引,懷了你的孩子,而現在看樣子你又準備遺棄我——”
“妳早就不是純真無邪的小女孩了。”岱蒙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回想起佩琳當初是如何瘋狂地追求他,用盡所有手段將他誘上她的床。而現在她竟然敢宣稱是他勾引她,“妳是個富有的寡婦,在妳丈夫去世之前就已和許多男人有過風流韻事。我不是妳的第一個情夫,我相信我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你是個冷血的混蛋!”她說道,美麗的臉龐因憤怒而猙獰。“滾出去,現在就給我出去!我確信這麼生氣對寶寶是有害的。”
岱蒙諷刺地一鞠躬,然後離開了那個彌漫著濃郁香水味的房間,心想自己當初為何會和佩琳有任何牽扯。
岱蒙想起自己和兩個房地產經紀人還有約,於是走回他的馬車,只是車夫開回他位於倫敦市區的家。他不想遲到。因為準時和負責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優點——也是他好賭成性的父親從來沒有的特霄。雖然他試圖將心思放在公事上,但佩琳和孩子的影子不停地在他腦海中出現。
岱蒙相信他的直覺,而直覺告訴他“孩子”只不過是個陷阱罷了……但他不得不承露,佩琳說的可能是實話。他痛恨這個念頭。其他男人部毫不在意地接受他們的情婦懷孕,甚至還拿來開玩笑。但對他而言這卻是個嚴重的問題。孩子將會是一輩子的責任。
岱蒙發出一聲呻吟。疲憊地揉揉他的眼睛。“根本沒有孩子。”他懷抱希望卻又挫折地喃喃說道。“她在說謊——一定是的。”
當他回到家,走進前門時。管家通知他說經紀人已經在圖書室中等著他。
“好。”岱蒙嚴肅地道。“請你送茶和一盤三明治進來,我想這個會議可能會板到很晚。”
“是的。爵爺,可是……”管家拿起一個小銀盤。上面放著一封信箋。“您可能想看看這個。這是不久前送來的。那個送信的人似乎十分焦急。”
岱蒙皺起眉打開信箋,發現那潦草的字跡是偉廉寫的。他很快地讀著裏面的內容。
岱蒙:
我這次恐怕真的惹上大麻煩了,明天早上要和人決鬥。我真的需要你給我一些協助與忠告。請你立刻趕來華威克那,救救你唯一的親兄弟。
偉廉
岱蒙的全身立刻因憂慮而緊繃起來。他已經習慣偉廉到處惹禍上身,但過去從來沒有像這次這麼嚴重。“天啊!偉廉,你到底做了什麼?”他皺起眉頭。“該死,我弟弟一定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決鬥已經落伍的人。”他抬起頭,看到管家眼中露出同情的神色。“顯然偉廉又惹禍了。”他不悅地說道。“這次人家要和他決鬥。”
管家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所有的人都知道賽家二兒子莽撞的個性。“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有的。”岱蒙對著圖書室點點頭。“告訴那兩個人我有重要的事必須處理,要他們下個星期一再過來。還有,我要寫一封便箋給住在索曼街的溫潔西夫人,今天下午就一定要送到。”
九月的微風吹過茱麗屋役的小花園。風吹亂了她蓬鬆的秀髮,她將發撥到一旁。空氣中飄著濃郁的迷迭香、野薄荷,以及其他的香草味。她坐在一張白色的長椅上,打開放在膝上的便箋。
親愛的茱麗:
很不幸地,我今晚本來要見妳的計畫被迫取消。我必須立刻返回賽家在華威克郡的宅邸處理一件和我弟弟偉廉爵士有關的重要事情。我一回倫敦就會馬上去看妳。
妳忠誠的:賽岱蒙
便箋的底下還有一行補充的字,仿佛是在深思熟盧之下所寫的。
“我對於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事沒有遺憾——我希望妳也有同感。”
這張簡潔的便條令茱麗感到困擾不已。她再閱讀一次。然後不悅地皺起眉頭。她突然感到十分不安。雖然最後一句話應該算是有正面的意義。但她不知道那帶給她的是解脫還是憂慮。她想要揉掉那封信,卻發現自己只是將它緊緊地貼在腹部。
賽偉廉爵士,她未曾謀面的小叔。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麻煩了,或者那只是一個岱蒙避免見她的藉口。不管他信上是怎麼說的,他的確有可能後悔和她共度那一晚。也許傳統上男人總是告訴女人他們不後悔,即使那是與事實相反的謊言。
羞恥和懷疑令茱麗臉色緋紅,她猜想自己是否在某方面令他感到不滿足,他是否覺得和艾夫人相比之下,她顯得太不熱情或刺激。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取悅他。也許他對這段經驗感到失望,或者只是一夜風流。岱蒙一定想要和一個經驗豐富的女人上床,而不是一個笨拙的處女。
茱麗扮個鬼臉,默默地斥責自己。她必須提醒自己,她希望跟他解除婚約,她絕不能放棄她的事業和獨立的生活,活在一個強勢男人的陰影之下。如果她真的令他感到不滿足,那最好——這樣他就會同意無條件結束他們的婚姻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49:49
第九章
華威克郡的城堡莊嚴地聳立在鄉間,太陽高掛在天空,將陰影投射在地面上,同時也將菱形的玻璃窗照辯閃閃發光。
岱蒙幾乎一生都住在這裏。常他年輕時,他放棄在倫敦的玩樂生活,只為了陪他母親度過最後的幾年。她患了肺癆,死得相當痛苦,他則和她一同承受。他依然記得好多次當他讀書或報紙給她聽時,她注視他的焦慮眼神。“好好照顧你的弟弟和父親。”她曾經對他說道。“他們需要你的指引和保護。你恐怕是唯一能夠不讓他們走向毀滅的人。”在她死後的五年以來,岱蒙一直很努力地遵守對母親的承諾,雖然那並不容易。
岱蒙穿過大廳走進一樓的客廳,發現他弟弟坐在沙發椅上,手中拿著一杯白蘭地。從他飾滿血絲的雙眼和憔悴的面容看來。偉廉已經在這裏好幾天了,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哀傷。
“天啊,我真高興你來了。”偉廉熟誠地說道,試圓從椅子上坐直起來。“我還以為你會留在倫敦,任我自生自滅呢!”
岱蒙無奈地望著他。“我在你身上投資了這麼多,我是不會那麼做的。”
偉廉挪出身旁的位讓給岱蒙,發出一聲懊悔的歎息。“我以前從來沒有和人決鬥過。”
“我也不希望你這樣。”岱蒙皺起眉頭。“爸爸怎麼說?”
“大家都很小心地瞞著他。他的身體已經這麼差了,如果他知道這件事,恐怕會要了他的命。”
岱蒙不同意地搖搖頭。“爸爸雖然沒有生意頭腦,但他不是個傻子。他會寧願知道事情真相,也不願每個人都在他身邊躡手躡腳的騙他。”
“那你去告訴他吧。我沒有辦法把這樣的憂慮加諸在一個垂死的老人身上。”
岱蒙翻了個白眼,坐在弟弟的身邊,從他手上拿過那杯白蘭地。“別再喝酒了。”他說道。
“喝醉對你是沒有好處的。”他轉過身看著放在旁邊小桌上的酒瓶,把剩下的幾口酒喝了下去,閉上眼睛,享受著美酒香醇的滋味。
“那是我的耶!”偉廉厚顏地說道。
岱蒙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我大老遠趕路過來,需要喝點東西潤潤喉。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了嗎?我犧牲了今晚原定的計畫,趕來幫你收爛攤子。”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偉廉用手搔搔他黑色的頭髮。“其實只是一件小事罷了。昨天晚上我去參加韋家的舞臺,只是一個鄉村的小聚會……我和韋琪碧跳了舞,然後我們偷溜到花園裏去……然後糊裏糊塗地,她哥哥喬治就說要和我決鬥!”
岱蒙不難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韋家是華威克郡有頭有臉的家族,他們的壞脾氣更是惡名昭彰。在他的記憶中,琪碧頂多才十六、七歲,任河對她意圖不軌的舉動都會被她家人看成生死攸關的大事。“你到底做了什麼,偉廉?”岱蒙威脅地說道。
“我只是吻了她而已,那根本沒有什麼——根本不值得我送上命。喬治和我一向處不來。我猜他跟蹤我們,只是為了找藉口要和我決鬥——那個該死的混蛋——”
“別光顧著罵人。”岱蒙嘲諷地打斷他。“解決這件事的唯一辦法。就是去找老韋爵士。他的話在家族中就是法律,如果他願意,他是唯一能夠阻止這件事的人。”
偉廉的藍眸中露出希望。“你能去和他談談嗎,岱蒙?如果你能夠說服他讓喬治撤回他的挑戰——”
“首先我必須知道實情。你確定你只有吻琪碧而已嗎?”
偉廉不敢正視他。“大部分是這樣啦!”
岱蒙臉上出現怒容。“該死。偉廉,這裏和倫敦有那麼多的酒吧女,你為什麼要去勾引一個出身高貴的女孩呢?”
“我沒有勾引她,她一直含情脈脈地看著我,邀請我吻她。當我真的吻了她後,她立刻又熱情地回應了我……然後喬治就像個瘋子般從樹叢裏衝了出來。”
“然後,琪碧為了怕遭受家人的責駡,就宣稱她是無辜的。說你誘拐了她?”
偉廉猛烈地點點頭。“是的,事情就是這樣。別用那種眼神看我,說你自己沒有對一個美麗的純真少女動心過。該死,你在我這個年紀時,恐怕也做過同樣的事。”
“我在你這個年紀時,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拯救家族的財產上,根本沒有時間和韋琪碧這樣的女孩胡搞。”
他弟弟自衛地將雙臂交叉在胸前。“我雖然不像某些人一樣是聖人,但我也沒有壞到哪裡去。”
岱蒙冷笑了一下。“真是賽家人的格言。”
在洗過澡換上衣服之後,岱蒙來到距離賽家城堡不遠處的韋氏莊圃。韋家雖然十分富裕,但他們卻住在一幢簡樸的鄉村宅院中。穿著正式的岱蒙請管家向韋爵士致意,並希望韋爵士能夠抽空見他幾分鐘。管家離去後很快又回來,帶他到圖書室中。
韋爵士只比岱蒙的父親年長幾歲,坐在壁爐前的一張沙發椅上。岱蒙以前就見過韋爵士許多次,知道他是個有野心、十分自重的人,而且非常以他的孩子為傲。琪碧是他唯一的女兒,而他也擺明瞭要為她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夫婿。只有公爵或伯爵之輩才能匹配,更不用提這個男人的財富必須和他的血統一樣可觀,岱蒙懷疑偉廉會是韋爵士心目中的女婿人選。
韋爵士揮手示意岱蒙坐在他身旁的椅於上。火光將他的禿頂照得發亮。“賽侯爵。”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你的弟弟——那個不負責任的小混混——把你叫來保護他。嗯,這次你是救不了他。他的行為太過分了,而他必須自己解決。”
“我瞭解您的感受,先生。”岱蒙嚴肅地回答道。“偉廉的確是太過分了。然而,為了您女兒著想,我請求您不要讓這場決鬥發生。如果您下令,喬治就會撤銷挑戰的。”
“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呢?”韋爵士問道,他的臉上露出憤怒。“我心愛的琪碧,一個純真的女孩已經被毀了。她的名譽受到玷污——”
“只為了一個吻嗎?”岱蒙揚起一道眉問道。“您不覺得有點太小題大作了嗎?一個美麗的女孩,在月光照耀的花園裏……任何人都會明白偉廉為什麼會被沖昏了頭。”
“他根本不該和我女兒獨自在花園裏,在我自己的領土上侵犯她,太大膽了!”
“是的,我知道。我向您保證偉廉會照您的意思來彌補他的過錯,只要您讓喬治撤回他的挑戰。我們一定可以作其他安排的。我相信您和我一樣,不願意傷了我們兩家人的和氣。此外,如果他們明天決鬥,琪碧的名譽也台受到傷害。本來只是一個小小的事件將會演變成一件醜聞,她所到之處都會被謠言所困擾。”岱蒙小心地看著韋爵士的臉,滿意地發現他的話奏效了。如果琪碧成為醜聞的女主角,那麼就更難把她嫁出去了。
“你說的‘安排’是怎麼回事?”韋爵士狐疑地問道。
岱蒙遲疑了一下,然後看著韋爵士的眼睛。“那就要看怎麼樣才能讓您滿意了。如果偉廉答應娶琪碧為妻,可以解決問題嗎?”岱蒙之所以很放心地提這個問題,是因為他知道韋爵士有更大的野心,絕不會把女兒嫁給家族中的二兒子的。
“不。”韋爵士搖搖頭說道。“你的弟弟一點也不符合當我女婿的條件。他停頓了好一會兒。然後臉上出現一個狡猾的表情。“不過……我倒有另一個建議。”
“是嗎?”岱蒙專注地看著他。
“我認為,如果‘你’娶琪碧。就可以挽回她的名譽了。”
岱蒙驚訝地揚起眉。他清了好幾下喉嚨,才勉強開口說道:“您太抬舉我了。”他沙啞地說道。
“太好了。我去把琪碧叫過來,你可以立刻向她求婚。”
“韋爵士,我……有件事我必須向您坦承。”突然間岱蒙對整個情況感到哭笑不得。“我相信琪碧是個好女孩,而且在任何情況下……”
“可是怎麼樣?”韋爵士不耐煩地插口問道。
“我不能娶您的女兒。”
“為什麼?”
“我已經結婚了。”
好長一段時間房中是一片靜默。兩個男人盯著壁爐中的火焰,韋爵士顯然對這個稍息感到十分訝異。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用懷疑的口氣說道:“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
“這是個秘密。”
“她是誰?”
“何爵士的女兒,茱麗。”
“何爵士。”韋爵士重複道,他的雙眉揚起像兩個問號。“我聽說她被送到歐洲
的一個學校去就讀——還是被送到修道院去什麼的。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你是不是把她藏在你的閣樓或是地窖裏面?”
“也不儘然。”
“那為什麼——”
“很抱歉我不能多說,爵士。”
儘管失望,韋爵士依然頗有風度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真可惜。如果你能娶我的琪碧,那會是你的福氣。”
岱蒙勉強裝出一個懊惱的表情。“我相信一定是如此的,韋爵士。至於偉廉——”
韋爵士不悅地揮揮手。“我會叫喬治取消決鬥。目前我們姑且說,你欠我一個人情吧。”
岱蒙發出一個鬆了口氣的歎息。“謝謝您,爵士。我會叫偉廉暫時離開華威克郡,避免更多的衝突。”
“我很感激你那麼做。”
他們禮貌地互相道別,然後岱蒙鬆口氣地離開了。當他走出門外時。他聽見韋爵士喃喃說道“何爵士……他的女兒怎麼可能和琪碧相比。”
在告訴偉廉好消息之後,岱蒙只想回房去好好睡一覺。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他需要一點時間休息和思考。然而,他還有一件事要做。他挺直肩膀,往他父親的房間走去。他希望公爵已經就寢了,但當他走近臥房門口時,看到裏面的燈還亮著,聽見一個女人讀書的聲音。
岱蒙輕輕敲了門一下,然後走了進去。雖然他父親已經右半身中風,但他還是看起來活力充沛的樣子,他依然相當英俊,看得出這個男人玩樂了一生,而且絲毫沒有後悔。他喜歡在朋友來訪時,大談他年輕時的輕狂歲月和往事。
公爵倚靠在柔軟的靠墊上,手中拿著一懷溫牛奶,一副十分舒適的模樣,很難看出他比較喜歡哪一樣,是故事的內容,還是坐在他床邊年輕貌美的護士。那個女人停頓下來,而公爵則抬起頭。
“我一直在等你。”他父親說道。他的聲音因病而顯得微弱。“你為什麼沒有……早點過來?”
“我有事情要處理。”岱蒙嚴肅地說道。“和偉廉有關的事情。”
“又來了?”公爵總是喜歡聽他小兒子的惡作劇行為,顯然他感覺偉廉和他有很多相同之處。“告訴我。”他指示護士讓出她坐的那張椅子。
當護士一離開,岱蒙就坐在公爵身邊。“你看起來好多了。”他說道。
“是的,我的確好多了。”弗瑞從枕頭後拿出一個銀色的小酒瓶,倒了一點白蘭地在他的熱牛奶裏。
“你一點都沒變。”岱蒙搖頭說道。他父親將酒瓶遞給他。
公爵似乎對兒子拒絕他的白蘭地感到不悅,然後不在乎地聳聳肩。“你也是。”他喝了一大口白蘭地熱牛奶,然後舔舔他的嘴唇。“現在……告訴我偉廉的事吧?”
岱蒙一五一十地將過去兩天內所發生的事告訴弗瑞。正如岱蒙所猜到的,弗瑞對整件事感到很有趣,起初他似乎有些不悅,但立刻又被一種男性的自豪所取代。
“愚蠢、驕縱的儍孩子……”公爵輕笑地說道。“偉廉真是任性。”
岱蒙一向對他父親這種不知悔改,不願為自己行為負責的態度感到惱怒。“我擔心偉廉會步上你的後塵。”他低聲說道。“他似乎和你一樣,有喜歡玩女人和賭博的習慣。”
“就算如此又怎樣?這樣也壞不到哪裡去啊!”
“他可能會在決鬥中被人殺死,或是欠下一大筆賭債。”
他父親漠不關心地看著他。“我是不會擔心欠債的。錢總是有辦法弄到的,不管是用什麼方法。”
“這點我再瞭解也不過了。”岱蒙諷刺地說道。“對你而言,十八年前就很容易,對不對?你把家產敗光了,然後從何爵士那裏要來一大筆嫁妝。你只需要把自己七歲的兒子許配給他還在繈褓中的女兒。”
弗瑞歎口氣,將杯子放在床邊的小桌上。“你想怎麼怪我都沒關係……包括偉廉的個性和你對你妻子的不滿。我知道我不是個模範父親。但事實是,我做了我該做的事。你為什麼一直活在過去,而不看看未來呢?”
“因為在過去的幾年中,我一直在幫你收爛攤子。現在好像我得開始替偉廉做相同的事!我已經受夠了!”
“我倒認為你還挺喜歡這麼做的呢!”公爵溫和地說道。“你比我和偉廉還有操控自己人生和處理事情的能力,給了你一種優越感。”他打了個呵欠,靠在枕頭上。“願上帝保佑可憐的茱麗。我想沒有一個妻子會古板拘謹到能夠忍受當你的妻子。雖然她是何家人。”
岱蒙張開嘴準備辯駁,但他腦中突然響起茱麗的聲音。“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的……我已經把我自己變成一個完全不適合你的人……你會要我放棄我努力得來的所有成就。一切我所需的快樂泉源……”
當公爵看到兒子臉上苦惱的神情時,臉上微微地露出一個笑容。“你知道我說對了,對下對?也許你該跟偉廉學學。一個男人應該要有一些弱點……否則就太無趣了。”
岱蒙看到父親露出疲態,於是站起身來,惱怒地看著他。公爵這一生很少給過他什麼忠告,而那些忠告對他而言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明天早上偉廉和我離開前,我會再來看你。”
弗瑞點點頭。“叫護士進來照顧我。”他停頓一下,又若有所思地說道:“你知道嗎?你讓我想起年輕時的何爵士。他和你一樣內斂,而且強迫每一個人照著他認為對的去做。”
岱蒙感到十分憤怒,自己竟然被認為和何爵士有任何相似之暘。同時,他忍不住想到父親的話是否屬實。更令他無法忍受的是,或許茱麗也會同意。難道他真的是如此嚴厲和大男人主義,因此茱麗才會害怕,他可能會把牠的人生變得像她童年時一樣嗎?
突然間岱蒙迫不及待地想返回倫敦,讓茱麗知道他不會試圖改變她,或者從她身邊奪走什麼……但那是真的嗎?他不敢保證他能夠輕易地接受她的事業,她在戲劇界的生活,以及她獨立的固執態度。也許他最好讓茱麗自由……但那似乎是最不可能的選擇。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0:09
第十章
洛格的新劇“真假淑女”的首映之夜吸引了大批的人潮。在開演前好幾個小時,貴族都派遣僕人先去買票並占位置。整個劇院擠滿了迫不及待的觀眾。在便宜的座位區,人們則互相爭吵推擠,避免自己的位置被別人占去。
岱蒙和偉廉坐在他們位於三樓的包廂中,看著樓下混亂的場面。“真是一群暴民。偉廉說道。他帶著好奇的微笑看著岱蒙。“你從來沒有堅持過要來看一出戲的首映,為什麼突然有興趣了呢?”
“我現在是首都劇團的贊助人。”岱蒙淡淡地說道。“我想看我的投資是怎麼被運用的。”
“聽說這出戲不錯。”偉廉對他說道。“我真希望你讓我帶一、兩個女伴來。我們的包廂中還有兩個空位,浪費了真可惜。我剛好認識一對迷人的雙胞胎姊妹花,她們倆都是紅頭髮——”
“你這個星期追女人追得還不夠嗎?”岱蒙插口道,不悅地搖搖頭。
偉廉的臉上泛起一抹笑容。“我邇以為你夠瞭解我,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呢?”但他哥哥並沒有回答,於是偉廉的表情變得關心起來。“在想佩琳嗎?”他問道。在他們來倫敦的路上,岱蒙把佩琳的懷孕以及他想向醫生證明的事都告訴了偉廉。“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擔心。偉廉實際地說道。“我敢打賭佩琳是在說謊。她知道如果她能讓你相信她懷了孕。你是那種會覺得有義務娶她的人。”
岱蒙的臉上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我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高貴。”
“你這一生中從來沒有做過一件自私的事。你為家族所做的犧牲是我永遠不會——”
“不管我做了什麼,都是出於自私的理由。那些都是為了我的利益,我的自我保護,好讓我不再被逼迫做我不想做的事。”
偉廉歎口氣,點點頭。“一切都還是跟那椿和何茱麗的該死婚姻有關,對不對?我們就暫時忘了她一晚,哥哥,好好欣賞這出戲吧!”
“那恐怕是不可能的。我堅持今晚要來,就是為了想見她。”
“想見誰?”偉廉搖搖頭問道,仿佛沒有聽清楚一般。
岱蒙沒有回答他,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你是說……茱麗今晚……在這裏嗎?”偉廉不可置信地笑了笑。“不可能,你是故意在耍我的吧——”
“我找到她了。”岱蒙平靜地說道,看著弟弟臉上驚訝的表情。“我知道她在過去的兩年中躲在哪裡,以及她在做些什麼。”
偉廉用手指扒過他濃密的黑髮。“我的天啊。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怎麼找到她的?你跟她說過話了嗎?她為什麼不——”
岱蒙抬起一隻手做出一個阻止他的手勢。“等一下,你很快就會明白了。”偉廉喃喃自語地望著四周及樓下的群眾。仿佛期待何茱麗會從她的座位上起來自我介紹一般。
舞臺上的樂隊開始演奏,預告戲碼即將開始。劇場兩旁的燈光暗了下來。台下的觀眾帶著期待的心情鼓掌叫好,每個人都充滿興奮的情緒。
岱蒙幻想著茱麗在舞臺後方等待,聽著觀眾期待的叫喊聲,知道他們對她的期望。現場有將近兩千名的觀眾,貧富不分,大家都渴望見到他的妻子,這一點令岱蒙感到既驕傲又嫉妒。溫潔西夫人出現在歌曲、詩句、繪畫和雕刻之中。每個人都對她的才華,臉蛋和身材所著迷。男人渴望她,女人則羡慕她。她是個美麗、才華洋溢的演員,全倫敦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岱蒙不知道茱麗是否願意放棄全世界對她的崇拜,轉而走進婚姻和家庭。他能夠給她什麼,是可以與此相比的呢,財富對茱麗沒有任何意義——從她放棄家族財富換取自由就已證明了這點。一個男人的愛又怎麼比得上成千上萬人的愛戴呢?岱蒙被自己的想法所困擾、皺著眉頭看著幕被拉起,舞臺上出現一個海邊的場景。舞臺後方的背景是汪洋的藍色大海,精緻的道具顯示那是一座位於海邊的房子。
一個人走上舞臺,一個手上拿著帽子的女人、做夢般地盯著海洋。那是茱麗——潔西——專注地扮演著她的角色,完全不管台下歡迎她的如雷掌聲。換成是其他的女演員,或許會對台下的觀眾揮手鞠躬,但茱麗繼續盯著佈景,耐心地等待台下安靜下來。她身穿一件藍色的洋裝,看起來美麗絕倫,金色的鬈發垂在她的背後。
“真是個尤物。”偉廉興奮地說道。“我會不惜一切得到她。”
“你這輩子是別想了。”岱蒙說道,寓意深長地望了他一眼。“她是我的。”
偉廉似乎被他的話嚇了一跳。“你是說她已經是你的情婦了嗎,你不認為你應該先擺脫佩琳嗎?”
“不,她不是我的情婦,她和我的關係不僅止於此。”
“我不懂。岱蒙,她該不會是……”偉廉繼續盯著哥哥,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輕笑。“我的天啊!你該不會是在暗示說她是……不可能。”他搖搖頭。“不。”他重複道,看看哥哥又看看舞臺上的那個女人。“難道她是……何茱麗嗎?那怎麼可能?”
“當她離開家,投身於舞臺事業時,她父親就已和地斷絕關係。她替自己取了個新名字叫溫潔西。”
偉廉結結巴巴地望著舞臺說道:“天啊!你真是全世界最幸運的混蛋。還有,你應該吻爸爸的腳,感謝他為你安排和她結婚——”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岱蒙嚴肅地說道。“你以為我可以宣稱她是我的妻子,把她硬拖到華威克郡的城堡裏去嗎?”
“嗯,而且還有佩琳的事要解決——”
“佩琳和這件事無關。茱麗根本不想放棄她所努力得來的一切。”
偉廉看起來十分迷惑的樣子。“你是說茱麗不想成為你的妻子嗎?任何一個頭腦正常的女人都會迫不及待地想嫁給你這樣地位和財富的人。”
“就目前看來,她已經擁有她想要的一切。
“在劇院裏討生活嗎?”偉廉懷疑地問道。
“她是個成功的獨立女人。
“一個寧願選擇事業而放棄婚姻的女人嗎?”偉廉不苟同地說道。“那是違反自然的。”
“茱麗想要自己作抉擇——在被何爵士操縱擺佈了一輩子之後,這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她是個醜八怪或什麼的,那我還可以理解……可是緣她這樣的美貌和出身……”偉廉不解地望著舞臺上的戲。
更多角色上場了。飾演茱麗父親的一個微胖男人贏得了觀眾不少笑聲,而另一個鬈發的矯小女子則飾演她的貼身女侍。很快地,一位高大英俊的追求者出現在舞臺上。他極力地追求她,同時爭取她父親的同意。他們的對白充滿幽默,也隱約帶著諷刺社會的意味。
飾演可莉的茱麗帶著一絲甜美和寂寞,顯然渴望在她狹隘的生活之外得到更多。下一場戲則是描述地尋求一段冒險,大膽地假扮女僕,一個人到城裏去探險。舞臺後方的佈景又換了,出現的是在海邊的一個小城鎮。
可莉走在忙碌的街道和市中心。不小心撞上一個紅頭髮的男人。在史洛格尚未轉過臉來之前,觀眾已經知道了他是誰,開始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他受歡迎的程度和茱麗一樣,歡呼聲持績了有一分多鍾之久。洛格也和茱麗一樣,繼續扮演著他的角色,直到掌聲消失。
當他們說話時,兩人之間有一股奇妙的吸引力。茱麗的每一吋身體都因警覺和好奇而緊繃。史洛格自我介紹,說他是一個爵士的男仆,但觀眾都大笑了起來,猜到了他的真實身分。他們兩人深受對方吸引,於是秘密訂下約會。從那一刻起,整個故事邁入浪漫的情節。
岱蒙望了弟弟一眼,看到偉廉著迷地看著戲。演員們的精湛演技令人根本無暇想其他的事。配角們的演技十分精采,史洛格也和往常一樣棒,但茱麗無疑地是全劇的重心。她就像一道火焰般在舞臺上飛舞著,神秘而活力充沛。每一個動作都如此地自然,聲音的抑揚頓挫都帶著深深的情感。她是那種每個男人都夢想戀愛的對象,迷人而雌以捉摸。就算茱麗在今晚之前是沒沒無閑,這場演出也會讓她聲名大噪。
當茱麗和洛格變成一對戀人時,岱蒙全身都因嫉妒而不自在起來。每次他們觸碰,都令他咬牙切齒。每次他們親吻,整個劇院都響起羡慕的歎息,岱蒙則希望跳到舞臺上將他們拉開。
在換場的休息時間,偉廉用審視的眼神望著岱蒙。“你覺得茱麗和史洛格——”
“不。"岱蒙立刻說道,完全知道他在想什麼。
“看起來好像他們有什麼。”
“偉廉,他們是演員。他們本來就要表現得像一對戀人——那正是這出戲的重點。”
“他們演得還真像。”偉廉依然懷疑地說道。
這句話又激起了岱蒙的嫉妒心。他努力將這股情緒壓抑下去。這就是和一個演員結婚的後果。他們之間將會有數不清的懷疑和不愉快,以及無敷的爭吵。只有聖人能夠忍受這一點——而他知道他根本不是聖人。
茱麓在後臺興奮地等候著她的出場。她小心地用袖子拭去頭頭上的汗珠。整出戲到目前為止相當成功。她知道自己今晚的演出十分可圈可點。
下一場戲是她最喜歡的,也就是她和洛格在白夫婦家的晚宴中所表演過的。她和“傑姆”將發現彼此的真實身分,其中夾雜著喜劇效果和渴望的情緒。茱麗希望觀眾在捧腹大笑的同時,也會深深地被感動。
她轉頭看見洛格在她身後,他的臉藏在陰影之中。她對他微微一笑,扔起眉毛,而他則對她眨了眨眼。他幾乎是從來不眨眼的。“你一定心情很好,”茱麗說道。“或者是你眼睛裏有東西。”
“我很高興妳沒有讓妳的私人問題影響到妳的演技。”他喃喃說道。“妳今晚的演出很精彩。”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有什麼私人問題。”
“妳不需要說。”洛格轉過茱麗的身子,讓她面對著舞臺。“不過‘那’才是最重要的。舞臺永遠不會讓妳失望,只要妳全心全意地投入。”
“你難道從不覺得厭煩嗎?”茱麗柔聲問道,望著佈滿足跡和刮痕的木質地板。“難道沒有別的東西是你想要而在這裏找不到的?”
“沒有。”洛格立刻回答道。“那是普通人的想法——而妳我不是普通人。”聽到提示他出場的聲音,洛格踏著步伐走到舞臺上。茱麗皺著眉,抓住柔軟的布簾一角,輕輕地撫摸著。她向前走了一步,看著舞臺上場景的進展,看到雅絲在對面等待出場。她們互換一個微笑,對彼此揮揮手,分享這出戲成功的喜悅。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味道,那是熟悉的油彩、汗水,以及用來照亮舞臺的油燈味。但似乎還有一股無法辨識的味道夾雜在其中。茱麗看著舞臺後方的佈景和道具。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第六感告訴她事情不太對勁。她困惑地轉身看著旁邊一群搬道具和油漆的工作人員。她心想他們不知是否也察覺到了什麼,但他們似乎沒有。
突然間,茱麗聞到一股煙味。她全身頓時恐慌起來。為了確定不是她自己的想像。她又用力地吸一口氣。這一次味道更濃了。她的心猛烈地撞擊著胸口,思緒一片混亂。十八年前有兩個戲院也曾遭祝融光顧。通常在這種情況下,死傷的人數會比往常更多,不只是因為火光和煙霧,還有擁擠的人群所造成的恐慌。人們互相推擠踐踏,即使火勢已經被控制住。該輪到她上場了——她必須告訴某個人——但為什麼她看不到火在哪裡呢?
突然間火苗從舞臺右方竄了出來。一定是某盞油燈漏油了,火勢沿著漆著油彩的佈景快速燃燒著。舞臺上的演員愣在原地看著這場災難,台下的觀眾則慌亂成一團。“天啊!”茱麗說道,其他演員則咒駡連連地跑過她身邊。
“天啊!”偉廉說道,驚恐地盯著從舞臺上竄燒的火焰。“岱蒙——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當觀眾明白發生什麼事時,所有的人都開始逃生。人們瘋狂地擁擠著,像野蠻人般急於逃出這地方,害怕自己會被困住而送命。女人們驚惶地尖叫著,男人們則爭執打鬥著想趕快逃出去。
岱蒙看著舞臺上的火焰,知道這場火災是一發不可收拾。舞臺上方的灑水滅火器根本沒有太大用處。儘管工作人員努力地救火,紅色的火苗依然沿著佈景和道具燃燒。在煙霧和火光之中,岱蒙隱約看見茱麗纖瘦的身影來來回回,手上拿著濕布試圖熄滅火焰。她留下來和男性劇團團員及工作人員一起滅火。“該死,茱麗!”岱蒙喊道。但他的聲音被群眾的叫喊聲所淹沒。他一心只想迅連趕到她身邊。
他從包廂跑出。匆忙地衝下通往一樓的樓梯。階梯上擠滿了尖叫慌張的人潮。偉廉緊跟在他身換。“我們走側門吧!”偉廉說道。“那裏的人會比前門少。”
“你先走吧!”岱蒙回頭說道。“我要進去裏面。”
“為什麼,為了茱麗嗎?她身邊有一打能夠照顧她的人。等你到了舞臺上,她已經安全地到外面了……而你自己很有可能被困住。”
“她不會離開的。”岱蒙沙啞地說道,緊抓著欄杆,又勉強往下走了幾步。
偉廉咕噥地跟在他身後。“只有瘋子才會留在這裏!”他發出咒駡,伹也發現岱蒙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我絕不會跟你走的!我不像你,我身體裏可沒有英雄的血液。”
“我要你離開。”
“不,”偉廉憤怒地說道。“如果你死了……那我就必須當那個負責任的大兒子……該死,我寧願冒險死在這裏。”
岱蒙不理會弟弟的抱怨,繼續往樓梯下走。偉廉跟在他身後,他們好不容易下了樓梯,往舞臺的方向勉強走去。雖然是寸步難行,但他們還是擠過慌亂的人群,終於來到舞臺前方。
岱蒙跳過幾排椅子,瞥見了茱麗。她奮力地撲打著火焰,試圖阻止火苗延燒到布簾。工作人員把正在燃燒的道具移開,以免火苗蔓延到舞臺前方的其他道具和易燃物品。岱蒙對他妻子竟讓自己置身於如此的危險之中,感到十分憤怒,於是衝過前方的座椅,一躍跳上了舞臺。
茱麗瞇著被煙霧熏痛的眼睛,撲打著燃燒布幕的火焰,火花剌痛了她的手臂。她的呼吸急促,憤怒和不可置信令她微微啜泣著。劇院這下子一定毀了——她從不知道這裏對她有如此重要。她發現洛格也在附近,奮力地拯救這唯一對他有意義的地方。他不會放棄首都劇院——他會留在這裏,即使它被燒為平地。
她的手因疲憊而顫抖,高熱令她的身體開始搖擺。她聽到附近傳來警告的聲音,但她沒有停止和繼續吞噬舞臺的火焰奮戰。突然間一股力量擊中她的腹部,她的腰和兩側受到衝擊,她幾乎無法呼吸。疼痛和驚嚇令她畏縮,掙扎地被拖到幾呎遠外的地方。她的耳邊傳來崩裂和嘶嘶的聲音,以及她猛烈的心跳聲。
當茱麗撥開擋在她眼睛前方的一綹頭髮時,她才發現舞臺的右方已經坍塌,而她剛才就站在那下方。有人把她從危險中拖離,這個人現在正拍打著她的裙子,他的手猛力地打著她的大腿和小腿。茱麗咳嗽著試圖呼吸,正想將那個人推開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的戲服已著了火。
當她衣服上的火被撲滅時,救她的人站起身來,他憤怒陰沈的臉凝視著她。在背後火焰和煙的照耀下,他看起來像個魔鬼。他古銅色的臉龐上滴著汗水,他寬闊的胸膛因深呼吸而起伏著。
“岱蒙。”茱麗說道,她的嘴唇仿佛失去了知覺,他看起一一幅想殺了她的樣子,他的雙手摟住她的身子,不顧她的抗議硬把她拖下舞臺。
“潔西!”她聽見史洛格在附近喊著道。他暫時停下滅火的工作,眯著眼睛望著她,又望望岱蒙。“天啊,快離開這裏!”
“樂意之至。”岱蒙喃喃說道。
她丈夫的拉扯令她因疼痛而皺眉,但茱麗還是讓他把她帶往綠廳。“這裏走。”她勉強說道,然後又開始猛烈咳嗽起來。她帶著他往戲院後方走去,突然發現他們身後還有人,於是停下腳步。她轉身看了一眼那個長相和岱蒙神似的年輕人。那一定是他弟弟。“偉——偉廉爵士?”她結巴說道。
“是的,是偉廉。”岱蒙不耐煩地說道。“以後再介紹你們認識吧,現在快走。”
他的高姿態令茱麗皺起眉頭,她帶著他們走出通往外面街道的門。她差點撞上一個衝進門內的嬌小身影,那是雅絲,她看起來一副鬆了一口氣又驚慌興奮的模樣。“潔西!”她感激地說道。
“當我發現妳不在外面,我就衝回來想要找妳……”她停頓下來,看著茱麗身後兩個高大的黑髮男人。
她的臉上泛起一個笑容。“看樣子已經有人救了妳。早知道我也該留在戲院裏等待救援!”
偉廉向前走了一步,優雅地向她伸出手臂。“我對妳的機智和警覺真是崇拜有加。請問貴姓,小姐?”
“我姓貝。”她說道。她精明的眼神並沒有錯過偉廉高級剪裁的服飾和他英俊的面容。“貝雅絲。”
“我是賽偉廉爵士。”他說道,對她微微地鞠個躬。“在此為妳效勞,貝小姐。”
岱蒙翻了個白眼,把茱麗拉到外面新鮮的冷空氣中。他粗魯的態度令茱麗抽開身。“你不必把我當一袋麥子般地拖來拖去。”她怒道,完全不理會街道上人群的注視。
“妳應該感謝我沒有更粗魯地對待妳,妳竟然無知地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我想要留下來:”她怒氣衝衝地說道。“我必須盡我的能力幫忙。如果劇院被燒毀,我就一無所有了!”
“至少妳會保住妳的命。”他用嘲諷的口氣說道。
一陣咳嗽令茱麗無法回答,但她依然用含淚的刺痛眼睛怒視著他。
岱蒙望著茱麗紅潤且汗水淋漓的臉頰,他的怒氣消失了。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人同時如此堅強和脆弱。他從口袋中拿出一條手帕走向她,開始擦拭她臉上的煙灰和汙跡。“別動。”他說道。用一隻手臂摟住欲掙脫的她。片刻之後,他感覺到她僵硬的身體開始放鬆。她抬起頭,讓他更容易替她擦拭。他小心地用手帕的一角輕輕擦著她的眼角。
“偉廉,”他說道,注意到他弟弟正企圖與身旁那個鬈發的女演員調情。“去通知在戲院前門的車夫,要他把馬車駕到這裏來。”
“再雇一輛馬車就好了嘛。”偉廉說道,顯然不願離開雅絲。“戲院的前門一定擠滿了人和馬車——我一定找不到我們的車——”
“去就是了。”岱蒙粗魯說道。
“好啦,好啦。”偉廉用充滿希望的眼神望著雅絲。“別走。站在這裏別動,我很快就會回來。”
雅絲格格笑了起來,向他行屈膝禮道別,然後崇拜地望著他離去。
茱麗抬起頭看著她丈夫面無表情的臉。“我不知道你今晚會來。”雖然她依然十分擔心劇院裏的情形,加上剛經歷了一場浩劫,但她卻感到異常的安慰。世界上似乎沒有比岱蒙的懷抱更安全的地方了。
柔軟的手帕依然在她臉上輕輕地移動著。“我沒有時間事先寫信告訴妳。”他說道。“我把偉廉從華威克堡接出來,然後就立刻趕回倫敦了。”
茱麗聳聳肩,露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你應該留在鄉下的。我根本不在乎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在乎。我想要見妳——特別是妳的首映之夜。“
茱麗苦笑了一下。這出戲毀了,原本會是她事業的一大步,如今卻被一場大火給破壞。最糟的是,首都劇院——以及裏面所有的夢想——可能都會在今晚結束之前被燒成灰燼。“好一個夜晚,不是嗎?”
“誰想得到會發生這種事呢?”岱蒙附和道。他似乎瞭解她的感受、她的恐懼。以及人生的無奈。在她努力和犧牲這麼多之後,一切卻如此輕易地被毀滅,實在是很不公平。
茱麗拾起頭,望著他銀灰色的眼眸,感覺到他的平靜和力量,以及他彷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今晚他救了她一命,讓她免於遭受危險。他為什麼要為她冒險呢?也許他覺得他該保護她,因為理論上來說,她是他的妻子。
“謝謝你,”茱麗勉強說道。”謝謝你……你所做的一切。”
岱蒙用指尖和拇指輕撫著她下巴的曲線。“我絕不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的。”
他的觸碰仿佛讓她燃燒起來。她試圖低下頭,但他不讓她這麼做。情感和激情開始在她體內澎湃,她的身體準備好回應他的觸碰。他會吻她。茱麗驚訝地發現自己有多麼想要。臣服於他的懷抱中是多大的誘惑。她一向對強勢的男人抱著敵意,但在此刻能夠讓他照顧她,似乎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你很有責任感。”她細聲說道。“但你沒有必要——”
“這和責任感無關。”
戲院門口出現一張新面孔。“貝小姐,感謝上天:我到處在找妳。妳還好嗎?妳有沒有受傷?”茱麗轉身看到畫佈景的費麥可,衝向雅絲,然後關心地扶住她的肩膀,他全身髒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整體而言,他看起來糟透了。
“我沒事。”雅絲告訴他,似乎有些意外,對於他的關心也感到受寵若驚。“你不需要擔心的,費先生——”
“一想到妳可能會受傷,我就無法忍受,”
“費先生,”茱麗忍不住插口說道。“劇院裏面的情形怎麼樣?
費麥可用一隻手摟著雅絲,而雅絲似乎也對這樣的舉動感到很滿足。“火勢已經控制了。雖然有些人在選出去時受了傷,但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聽到任何死亡的消息。”
“謝天謝地。”茱麗鬆口氣說道。“所以只要整修一下,首都劇院又可以重新開幕嘍?
“我想恐怕不只‘整修一下’。”麥可感歎地說道。“可能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而且——天知道這筆錢要從哪裡來。我想我們這一季是完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0:28
第十一章
“哦。”茱麗突然覺得不安起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洛格會在接下來的幾個月繼續發薪水給大家嗎?她雖然存了一點錢,但可能也撐下了多久。
突然間偉廉愉快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哥哥,車夫很快就會把馬車開過來了。至於我嘛,我可不想再等了。我等不及想去喝幾杯,擁著美女人懷呢!”他注視著雅絲,看著她臉上猶豫不決的表情,以及那個摟著她的年輕男子。
“貝小姐不是那種女人。”費麥可堅決地說道,手臂依然保護性地擁著雅絲。
雅絲來回望著兩個男人……費麥可,熱誠而充滿朝氣;賽偉廉爵士,像魔鬼般地英俊卻又不負責任。她緩緩地掙脫了麥可的手臂。
當茱麗明白雅絲的決定時,感到既失望又難過。雅絲一向無法拒絕英俊的貴族,即使對方明白地表示這只是一夜風流。茱麗默默在心中祈求她的朋友不要做下錯誤的決定。
偉廉望著雅絲,揚起一道黑色眉毛,藍眼睛挑逗地發出邀請。“妳今晚願意陪伴我一起狂歡享樂嗎,漂亮的小妞?”
雅絲毫不考慮地點點頭。她帶著歉意看了費麥可一眼,然後走向偉廉。她的唇上泛起一抹輕率的笑容,將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我們要先去哪裡呢?”她說道,偉廉則笑了起來。他喃喃向岱蒙道了再見,然後拉起茱麗僵硬的手。彬彬有禮地吻了一下。“祝妳晚安,呃……溫夫人。”
從他說她名字的態度。茱麗明白他知道了她真正的身分。他的傲慢無禮令茱麗感到惱怒,因此她並沒有回應他的微笑。
費麥可面無表情,只是默默盯著和偉廉一同離去的雅絲。
“我很遺憾。”茱麗細聲說道。
麥可點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無奈的微笑。茱麗看著他走回劇院,不禁皺起眉頭。她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岱蒙。“你剛才大可以對你弟弟說些什麼的。他應該把雅絲留給真正關心她的正直男人!”
“那個女孩有選擇的權利。”
“哼,她顯然選錯了。我很懷疑你弟弟對她懷有什麼好心眼!”
“我倒認為妳這樣說還太保守了。”岱蒙嘲諷地說道。“偉廉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而妳的朋友顯然十分願意成全他。”此刻他看到他的馬車駛了過來。“車夫來了,跟我來。”
茱麗馬上搖搖頭。“我必須回劇院裏去看看——”
“今晚沒有什麼是妳幫得上忙的。來吧——沒有妳我絕對不離開。”
“如果你是在盤算要做之前那一晚所做的事——”
“我的確想過這件事。”岱蒙說道,眼中露出淘氣的光芒。“但我不會堅持。如果妳願意,我們可以喝點酒談一談。我有一瓶二十五年的法國白蘭地——保證妳從沒喝過這麼好喝的。
這聽起來倒是個好主意。吸引她的並不是白蘭地,而是她自己那份想和他共處的需求。以及他所提供的慰藉。她不確定她是否能夠把持住自己,尤其以她目前的心情來說。“我不該這麼做。”
“妳是在害怕和我獨處嗎?”他柔聲問道。
現在這已經不只是個邀請,而是個挑戰。茱麗看著他凝視她的目光,感覺到自己的心輕狂起來。今晚已經毀了,什麼事明天再說吧。現在,她只想要喝杯好酒,以及賽侯爵的陪伴。
她緩緩地走向他。“我知道我一定會後悔的。”
他微笑著帶她走向馬車,協助她上了車。在指示車夫之後,他爬進車中,在她身旁坐下來。馬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走,茱麗則歎口氣靠在柔軟的椅背上。
她微微地閉上眼睛,但岱蒙的注視又令她睜開了雙眼。他正盯著她縐得不象樣的戲服。茱麗看到他的目光一直流連在她緊繃的胸衣上,於是皺起眉頭說道:“你一定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嗎?”
岱蒙不情願地栘開目光。“什麼眼光?”
“仿佛你剛坐下來準備吃晚餐,而我就是開胃菜。”岱蒙笑了起來,茱麗則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在那一晚之後,你應該已經滿足了才對。”
“那只讓我的胃口變得更大。”岱蒙審視著她,發覺她的不安。於是他眼中的戲謔滑失了。
他故作輕鬆地靠在椅背上。“我知道我那天晚上弄痛妳了。”他靜靜地說道。“第一次總是會那樣的。”
茱麗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她的腦海中立刻浮現了他們赤裸的身體相觸,他們初結合時的疼痛,以及被他佔有的歡愉。她雖然早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但她從沒想過這樣的親密竟可以將他們如此緊密的結合成一體。她無法想像為何有人能夠把這種事看得那麼隨便……那個經驗似乎在每一方面都改變了她。“沒關係。”她低聲說道,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下一次會更好的。”
紅暈似乎傳遍了她全身。她知道他一定可以從她喉嚨和胸部的柔軟肌膚上,看見那害羞的色澤。“不會有下一次了,”她喘息著說道。“那樣是不對的。
“不對?”他不解地重複道。
“是的,你難道忘了艾夫人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嗎?”
他臉上的表情陰鬱下來。即使如此,茱麗還是可以感覺到他的沮喪。“我還不能確定她是否真的懷孕。”他說道。“我正在調查事情的真相。但就算佩琳真的懷孕了,我也不能娶她。如果我娶了她,我知道我會殺了她。”
茱麗第一次對他感到同情。他是個驕傲的男人——他不允許任何人操縱他,尤其是一個像艾夫人那樣的女人。她有股衝動想伸手去安慰他,但她忍住了。依然坐在馬車的一角。“面對這樣的情況是很難受——”
“我今晚不想談佩琳的事。”岱蒙突然說道。頃刻間他臉上嚴峻的表情消失了,嘴角上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他將手抻進他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一個小絨布口袋。“來——我有樣東西要給妳。”
茱麗看著那個禮物,但沒有伸手去拿。“謝謝你,不用了。”她不自在地說道。“我不想要禮物——”
“妳有權擁有它,妳早該擁有它了。”
她遲疑地接過絨布袋,鬆開袋口的絲線。她將手指伸進袋中,取出一個堅硬而冰冷的東西。當她看到那個令人屏息的戒指時,不禁倒抽了一口氣。那是個雕刻成玫瑰花形狀鑲在金色指環上的鑽戒。那顆鑽石至少有四克拉,顏色幾近蔚藍,像火焰般在她面前閃爍著。
“我從未給過妳結婚戒指。”岱蒙說道。
“我不能——”
“戴戴看。”
茱麗渴望知道鑽戒戴在她指節上的樣子,但她不敢。那只戒指——以及它所代表的意義——對她而言是遙不可及的。他們的婚姻不會持久的。他們的誓言是沒有意義的,只是兩個孩子對父母之命的服從。她無助地望著岱蒙,對他的舉動感到既感動又驚訝。“你收回去吧!”她柔聲請求道。
岱蒙的嘴角嘲諷地向上揚起,然後伸出手來。在茱麗來得及阻止他之前,他已抓住她的手腕,將鑽戒戴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
茱麗目瞪口呆地盯著那個閃閃發亮的珠寶。
“那是我母親的戒指,"岱蒙說道。“她會希望妳擁有它的。”
“你是在賄賂我嗎?”茱麗問道,抬起她的手審視著那枚戒指。
“我是在誘惑妳。”
“那麼你想要有什麼樣的回報呢?”
岱蒙望著她的眼神十分無辜。“就當作是我們的‘婚姻’為妳所帶來的痛苦的補償吧!”
“我沒有‘那麼’天真。”茱麗說道,將戒指從手指上摘下。“你不是那種不求回報的人。謝謝你,但我不能接受這個戒指。”
“如果妳把它還給我,我就把它扔出車窗外。”
茱麗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他。“你不會。”
岱蒙的眼中露出堅決的神色,讓她明白他真的會將那個珍貴的珠寶扔到街上。“它現在已經屬於妳了,妳可以任意處置它。”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等著接受那個戒指。“是妳要自己丟,還是要我丟?”
朱麗驚慌地立刻將戒指緊握在掌心中。“我不會讓你把這麼美麗的東西隨意扔掉的!”
岱蒙滿意地將手抽回。“那麼就收下這件該死的東西吧,別再把它送給妳的母親了。”他微笑地看到她臉上罪惡的表情,望著她把戒指再戴回指節上。
茱麗突然警覺到她新找回的丈夫已經開始操控她,這一點令她感到有不悅。“你一定想要什麼回報的。”她直言道。“我夠瞭解你,因此我十分確定這一點。”
“我只想要妳願意給我的。”他靠向她,雙眼閃爍著光芒。“現在……告訴我妳希望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溫夫人。”
茱麗痛恨自己感官的反應,他的靠近立即在她身體上引起騷動。他是如此地堅決和自信,而那是她一向仰慕不已的男性特質。岱蒙不屬於戲劇界的這個事實令她更加被他所吸引。一個投身於這一行的人,是不會有穩定生活的。就像吉普賽人一樣,他們的生活沒有根。一個演出的結束,就是另一個演出的開始。至今為止,茱麗從來沒有遇過像岱蒙這樣的男人。
“我想……我們可以嘗試一種……友誼。”茱麗謹慎地說道。“我們沒有必要針鋒相對。畢竟,我們都想要相同的東西。”
“是什麼呢?”
“擺脫彼此的束縛。那麼我就可以繼續我在戲劇界的生活,而你也可以履行你對艾夫人的義務。”
“妳不斷地提起她的名字……為什麼呢?”
“當然是因為我關心嘍——”
“我不認為如此。我認為妳一直企圖在我們之間築起一道牆。”
“就算是又怎樣?”茱麗回避地說道,她的聲音開始顫抖。
岱蒙是如此靠近,他結實的大腿緊貼著她的腿部,他的雙手摟住她的頭。茱麗好想爬上他的膝頭,將他的頭拉向她,投降在他的手和唇帶給她的歡愉之中,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內心緊張的顫抖平復下來。“難道我想保護自己也錯了嗎?”
“在我面前妳不需要保護自己。我曾經強迫過妳做任何妳不想做的事嗎?
茱麗顫抖地發出一聲輕笑。“從我們相識以來,我就被你誘拐和你共進晚餐,獻給你我的貞操,甚至違抗我的意願接受你的戒指——”
“妳無法抗拒珠寶的誘惑並不是我的錯。”他微笑,看著她臉上挫折的表情,聲音和緩下來。“至於妳的貞操——那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禮物。妳絕不知道我有多珍惜它。”
茱麗閉上眼睛,感覺到他的唇撫過她的額頭,在她小巧的鼻樑上流連。像羽毛般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瞼和臉頰上,然後他用唇輕輕撫過她的嘴角。她的唇顫抖著,努力抗拒那股熱情回應,邀請他深吻她的誘惑。“那晚的妳是如此甜美,”岱蒙柔聲說道。“而且如此美麗。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感覺。我無法停止回想,並且再次佔有妳。”
茱麗舔舔她乾燥的雙唇,然後才回答道:“只因為你想要,並不表示那是對的。”
“我從沒聽過一個男人和自己的妻子上床是項罪惡。”岱蒙用手指滑過她胸前的肌膚,令她光滑的皮膚上泛起雞皮疙瘩。茱麗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她似乎只能無助地等待著,她的身體因期待而疼痛。“所以,”岱蒙柔聲說道。“妳想和我嘗試友誼的關係。這一點我不反對。”他扯掉綁住她胸衣的絲帶,露出她赤裸的肌膚。“事實上,我認為我們會變成十分親密的……朋友。”他溫熱的嘴來到她的喉間,他的手則伸進她胸衣及白色的襯衫底下,罩住她赤裸的肌膚。
當他的手開始在她胸脯上游栘時,茱麗閉上眼睛,驚喘了一聲。他的手指撫摸著、逗弄著,直到她的乳尖疼痛地硬挺起來。她的身體熱得發紅,全身都因渴望和需要而疲軟。當她感覺到自己被抱上他的膝頭時,不禁喃喃發出抗議聲,但任何抗議的言語都立即被他的嘴堵住。她饑渴地回應著他的吻,拋棄所有的羞恥,一心只想享受他帶給她的歡愉。
馬車的擺動讓他們的雙唇分開了。茱麗傾向前尋求另一個吻,但岱蒙抗拒了。他的嘴撫過她頸部的曲線,來到她劇烈跳動的喉部。他在她的乳溝中磨蹭,手指拉扯著罩住它們的衣料。當茱麗感覺到他輕咬著她的乳峰時,不禁發出一聲呻吟。她的手抱住他的頭,手指埋入他濃密的黑色髮絲之間。他的舌頭愛撫著她敏感的乳尖,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呻吟著拱起身子靠向他。他移到她的另一邊乳房,緩緩地逗弄著,似乎在享受著她所發出的一聲聲無助的呻吟。
當他們倆的呼吸都變得又快又沉重時,他們的身體己被欲望淹沒。岱蒙拉直她的身子,在她耳邊呢喃道:“告訴我妳不想要這個。”他輕聲說道。“告訴我妳可以見我,跟我說話,而不會想到這個……不會像我渴望妳一般渴望我。然後告訴我妳只想要維持友誼的關係。”
茱麗顫抖著靠向他,她赤裸的胸脯緊貼著他的羊毛衣料。她的思緒似乎異常地緩慢。“我的確想要你。”她幾乎是用啜泣的聲音說道,害怕著自己的需求,以及一旦她妥協後所伴隨的必然心碎。她絕不能允許自己愛他,或是依靠他。那將會使他有機會奪走她所有的力量及獨立自主的能力。那將會比和她那專制的父親在一起生活時還更糟糕。這個男人將會擁有她的靈魂。
岱蒙撥開她的頭髮,吻著她赤裸的肩膀,然後將她拉近,讓她感覺到他硬挺的勃起。茱麗顫抖地坐在他的堅挺之上,將自己的柔軟貼向他,直到他在她的髮間呻吟。
“不要……否則我會在這裏佔有妳。“他狂野地吻著她,熱情地探索著她的唇,她也用自己的激情回應著他。
馬車停了下來,茱麗才發覺他們已經來到岱蒙的宅邸。她抽開身,回到對面的座位上,手指笨拙地急忙穿好她的胸衣。當她整裝完畢時,她抬起頭看到岱蒙正專注地望著她。
“跟我進來。”他說道。他臉上渴望的表情和他眼中閃爍的光芒,明顯地告訴了她,如果她和他一同進屋去將會發生什麼事。
不,她在心中喊道,但就是無法說出口。她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他撫平她身體的疼痛,給她那份她曾經歷過的平靜與滿足。再次與他共度一夜……那又會造成什麼傷害呢?茱麗對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恥,拚命地和誘惑掙扎著。
岱蒙替她作了決定,打開馬車門扶她下車。她抓住他的手,讓他帶她下了馬車。僕人急忙走到他們面前,打開宅邸的大門,而他們則跨過門檻走進安靜的門廊。今晚一定是僕人休假的日子——因為沒有看到半個人,而且整棟房子十分幽暗。
當門一關上,岱蒙就將茱麗摟在懷中親吻,他的嘴急切地覆住她的唇。茱麗因歡愉而顫抖,踮起腳尖配合他的身高緊貼向他,用雙臂摟住他寬闊的肩膀。岱蒙將嘴移至她的耳邊呢喃,訴說著溫柔激情的話語……但茱麗的身體突然僵住了。她驚訝地推開他的胸膛,眨著眼睛盯著他身後的那個身影。岱蒙此時也轉過頭去看。
一個女人優雅地緩緩走下階梯,她的臀風情萬種地搖擺著。輕薄的睡袍鑲著幾近透明的桃色花邊,在她大腿及腳踝邊輕輕飄動著。那是件企圖引誘男人的衣服。她赤著腳,仿佛剛從床上起來,出來迎接不遠之客。
“佩琳。”岱蒙驚訝地喃喃說道。
茱麗從他身邊退開,不自覺地撫平她的裙子。佩琳的目光雖然犀利,但她看起來依然美麗絕倫,她如絲般的深色頭髮垂在背部,她的眼睛像貓一般明亮。
“我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親愛的。”佩琳說道,仿佛完全主宰了整個情況。“沒想到我竟然會是那個嚇一跳的人。真沒想到我們之間的問題都還沒解決,你今晚還會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找樂子。”她來到階梯底下,將雙臂交叉在胸前,使得雙峰顯得更加渾圓隆起。她冷酷諷刺的眼光瞥向茱麗。“妳怎麼啦,親愛的?妳看起來糟透了……而且你們兩個身上都冒著煙味。”
“劇院失火了。”茱麗簡潔地回答道。
“啊。”佩琳看向岱蒙身上,揚起一道眉毛。“你最近倒是對看戲挺著迷的嘛,不是嗎?”
“妳在這裏做什麼?”岱蒙用嚴厲的聲音問道。
佩琳對他的口氣感到驚訝。她用一隻纖細的手撫著腹部,提醒他她脆弱的身體狀況。“我認為我們該好好談談……既然你不來找我,這似乎是我唯一的選擇。”她再次看了茱麗一眼。“妳走吧,可以嗎?岱蒙和我需要一點隱私。我相信妳今晚可以找到其他男人滿足妳的需求的。”
茱麗的血液中頓時充滿憤怒與羞辱。她面無表情。”當然。”她壓抑著情緒說道。“我恨不得離你們兩個遠遠的。”
“等一下。”岱蒙說道,伸手想抓住她,但她掙開了。
佩琳臉上出現一個滿意的微笑,但那似乎還不夠。“溫夫人……妳可能會以為妳和賽侯爵十分親密,不過妳對他還不是很瞭解。我想其中他省略沒有告訴妳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已經結婚了。”
茱麗在門口停下腳步。“是的,這點我知道。”她平靜地說道。
佩琳似乎有些驚訝,但她的臉上立刻出現嫌惡的神色。“我的天啊,妳真像一隻發情的母貓,竟然投入一個已經結婚並且使另一個女人懷了孕的男人懷抱……妳是我見過最不知羞恥的女人。”
“佩琳——”岱蒙用充滿殺意的聲音說道,但茱麗打斷了他。“不知恥?妳才是那個穿著放蕩,在一個已婚男人家中走來走去的女人。”她掙扎著想告訴佩琳事實,說她就是那個妻子,而佩琳根本沒有資格評論任何人。
但茱麗忍了下來,走向前門並打開。她停下腳步回頭望了岱蒙一眼,但他似乎沒有看到她,只是專注地看著佩琳。茱麗頓時感到嫉妒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是比較生他的氣還是生自己的。
茱麗匆匆走出門外,將僕人叫了過來。“請告訴車夫立刻把馬車開過來,我想現在就離開。”當僕人匆匆離去時,她搓搓赤裸的臂膀,開始因冰冷的空氣而顫抖。她本來想要回家,但立刻改變心意。她必須現在去見一個人,全世界唯一一個能夠讓她恢復理智,回到現實的人。
岱蒙沈默了好一會兒,嚴厲地盯著佩琳,直到她臉上勝利的表情消失,變得不自在起來。她開始柔聲說話,試圖緩和氣氛。“我想我也不能怪你和她搞在一起,親愛的。她的確長得不錯,只是有些下賤——”
“妳不該到這裏來的。”在此刻之前他從未討厭過佩琳。他曾經對她感到懷疑、惱怒,以及憤怒,但從未恨過她。她就像壓在他頸子上的一顆大石,堅決地不放過他,硬生生地把他拖向一個陰冷黑暗的地方。她把他最黑暗的一面揭露出來。當她走向他,將香噴噴的身體貼在他身上時,他僵直不動。
“我無法離開你。”佩琳喃喃說道。“我好想你。”
“妳和錢醫生談過了嗎?”
她轉開了挑逗的眼神。“還沒有,不過我打算很快就去。”她柔軟的手臂開始在他肩上遊移“而現在嘛!”
"那我自己去做安排。”他將她推開一、兩步,掙脫開她的手。他雖然沒有很用力,但推得也不輕。
佩琳看起來十分惱怒而警覺。“你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
“錢醫生很忙——你不能把他當一個僕人般使喚。而且沒有我的允許,他是不會和你討論我的情況的。”
“妳在和我玩遊戲。”他用危險的口吻說道。“我才不吃妳這套。”
佩琳退開一步,看起來一副被冒犯了的樣子。“你不必這麼咄咄逼人。我以前從來沒看過你這一面,而我認為你這個樣子很討人厭。”
“討人厭?”岱蒙粗聲重複道。“等到我發現妳根本是在說謊,妳會更驚訝我還有怎樣的一面。”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告訴你的都是事實。”
“那麼就快點把醫生找來,佩琳——一個願意用他的名譽來打賭妳真的懷孕的醫生。這是妳唯一不被我扭斷脖子的機會。”
“你的心情不好,是因為我破壞了你今晚和那個小妓女演員的好事——”
“不准妳再說一個字污蔑她。”憤怒令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佩琳雖然憤怒,但她也明白岱蒙是認真的。她停頓了好一會兒,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你想要她。”她終於說道。也許就像你曾經想要我一樣。但我是不會走到一旁讓你有好日子過的。我會得到我想要的,以及你所虧欠我的。她望著他堅毅的臉龐,聲音頓時柔了起來,而她的面容也由嚴肅變為請求。“和我在一起並不是這麼痛苦的,不是嗎?你過去也曾經喜歡過我的陪伴——這一點不需要改變。如果我們的床上遊戲開始令你感到厭煩,我會再想出新的把戲來。我會用所有其他女人不敢想像的方法滿足你——”
“結束了。”他冷冷地說道。
她深色的大眼睛圓睜。“到底是什麼結束了?”
“我們的關係——至少是過去的那種關係。”
“那孩子怎麼辦?”
“如果妳在未來的九個月真的生下一個孩子,我會決定我該負什麼責任。如果沒有,那就表示我不是孩子的父親——因為我不會再跟妳上床了,上天為證,我甚至不會再見妳。”
“真的有孩子。”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會知道的,岱蒙。有一天你會後悔你這樣對待我。”
“或許吧!”他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開始將她推上樓。“現在妳去給我穿好衣服,然後滾出我的家。”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0:44
第十二章
“請告訴管家我想見史先生。”茱麗從馬車上走下來對僕人說道。“告訴他我很抱默,這麼晚來打擾他,但這是急事。
“是的,溫夫人。”僕人急忙到前門,通知管家他們的到來。
茱麗跟在後頭,每踏出一個步伐,她的勇氣就消失一分,史洛格這棟位於聖傑姆廣場的郊區豪宅,莊嚴得仿佛是設計來嚇走像她這樣好奇的訪客一般。茱麗以前從沒有來過這裏——洛格從不准首都劇團的任何演員或工作人員涉足此地。
就茱麗所知,洛格幾乎從不接見任何訪客。而少數曾經來訪過的賓客,也從來沒有透露過有關這棟房子和其主人的任何事,因為洛格十分重視隱私。這棟宅院是他個人的地盤,而且充滿了神秘。但茱麗想要見他,而她似乎無法等到早上。
洛格是她所認識唯一一個最像輔導者的人,她現在所面對的問題已超乎自己可以解決的範圍。沒有其他人是她可以信任尋求忠告的。她不知道洛格是否會立刻把她趕出去,是否會對她的突然來訪感到驚訝,或是憤怒。他有可能會對她的情況感到荒謬而嘲笑她。這個念頭令她退縮了一下,但她強迫自己繼續往前走。
走在她前面的高大僕人向管家通報了之後,管家便進門去,很快又走了出來。“史先生願意接見妳,溫夫人。”他說道。
在支開僕人之後,茱麗跟隨管家進入屋內。她希望自己沒有把洛格從睡夢中吵醒。應該不會——在今晚發生的一切之後,她無法想像洛格還睡得著。她走在洛格的屋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終於有機會親眼目睹史洛格的私人世界。
房內的裝潢是義大利式的,擺設著精雕的傢俱,天花板上繪著壁畫,還有大理石的雕像。整個地方給人一種十分舒適的感覺,每件東西都乾淨得一塵不染。座椅的坐墊和窗簾是高貴的藍色、金色和棗紅的組合。
他們來到一間小客廳,裏面的傢俱擺滿了絲綢和絲絨的枕頭,小桌上則放置了許多小說和書籍。當茱麗走進門時,史洛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溫夫人,”他用微微沙啞的聲音說道。“妳好嗎?我希望妳沒有在火場中受傷。”
“我很好。”茱麗說道。她的目光瞥向房中的另一個人,那是一個她所見過最有異國風味的美女。她有著乳白色的皮膚、黑色的直發,以及閃亮的綠眸。她身穿一件絲質的睡袍,緊緊在腰間的腰帶顯露出她纖細的腰部及修長的曲線。茱麗被她迷住了。原來這就是那個和洛格同居的神秘女人。她對他而言只是情婦嗎?或者還有更深一層的關係?
那個女人對茱麗微微一笑,然後走到洛格身邊。“我讓你們兩個談吧!”她優雅地說道,然後用她的手撫過洛格的頭髮後離去。
洛格用審視的眼神盯著茱麗。他的眼睛因今晚的煙熏而帶著血絲,使得他的藍眸顯得更加明亮。“請坐。”他指著身旁的一張椅子說道。“妳想喝點東西嗎?”“
"好,隨便都可以。”茱麗感激地說道,在一張舒適的椅子上坐下來。他遞給她一杯微甜的威士忌酒,為自己倒了一杯烈酒,然後也坐了下來。他跟她一樣尚未換下戲服。他的戲服上沾著汗水與煙味,襯衫已經被撕破,長褲的膝蓋部位也有破損。
“劇院的情形怎麼樣?”茱麗遲疑地問道,喝了一口她的威士卡。
洛格微微皺起了眉頭。“劇院雖然沒有全毀,但有許多昂貴的修理工作需要進行。我們必須裁掉半數的演員,然後帶其他的演員到鄉下去巡迴演出。同時,我會來回往返視察首都劇院的重建工程。”
“哦。”茱麗痛恨巡迴演出。不但工作時間拉長,還有糟糕的食物和骯髒的房間。過去他們也有過幾次相同的經驗。她不喜歡應付那些總是在她房外等候的戲迷,而不管她走到那裏,總是得面對眾人注視的眼光。
洛格看到她興趣缺缺的表情,微笑地說道:“不准抱怨。”他喃喃說道。“我今晚沒有心情聽那些。”
茱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也沒有。”她低頭看著她的戲服,玩弄著裙子上的縐褶。“今晚在失火之前,整出戲進行得好極了。我相信劇評應該會很好的。”
“我們下個星期就到巴斯去演出。”
“這麼快嗎?”茱麗驚訝地揚起眉毛問道。“可是佈景和道具都被毀掉了——”
“我會請費先生和其他人設計一些替代品。他們可以利用我們在《威尼斯簡人》劇中所使用的海景道具,還有一些其他劇中用過留下來的東西。”他用手指揉揉鼻尖。“事實是,我們負擔不起任何延遲。”
“也許一些慈善演出能夠籌到錢整修劇院。”茱麗建議道。
“錢的事我來擔心就可以了。不過……”他仔細地望著她。“妳為什麼來這裏呢,潔西?”
她又喝了一口威士卡。“我……我需要你的指引。”
洛格耐心地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茱麗深吸一口氣,然後歎氣說道:“我有私人問題。”她衝口說道。
“我已經猜到了,繼續說。”
“我的行為絲毫不像平常的自己,我知道我所做的決定是錯的,但我似乎無法控制我自己。我擔心這會影響到我的工作,但最重要的是,我擔心我即將做下的決定——”
“等一下,洛格打斷她道。“我推測這應該和一個男人有關吧。是不是賽侯爵呢?”
“當然。”他的眼中露出一個嘲諷的光芒。“他把妳的生活弄得顛三倒四……而現在妳開始覺得妳愛上他了。”
茱麗不喜歡他說話的方式,仿佛她的感情只是陳腔濫調的情史,而她的沮喪也是幼稚的表現。洛格不瞭解她心中糾結的痛苦,以及那份將她帶向毀滅之路的寂寞。但茱麗伃細地思考了他的話。她對岱蒙的感覺,那股強烈的肉欲,渴望他陪伴的需求,以及他們彼此的瞭解……當她強迫自己去面對事實時,一股戰慄傳逼了全身。是的,她愛上了岱蒙。她的眼中含著淚水,吞下了一大口的威士卡。
“我並不想要這樣的感覺。”她微微地咳嗽說道。
“當然不。”洛格用手梳過棕色頭髮說道。“妳和他上床了嗎?
“那與你無關!”
“妳有。”他不起勁地說道,從她驚慌的反應得到了答案。“這就解釋了很多事情。妳並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無疑地,妳不會分辨愛情和熱情——而那是很危險的。千萬不要讓自己陷入一段感情之中,除非妳能夠百分之百地掌控它。如果賽侯爵超出妳能控制的範圍,那就和他分手。不管當時會有多痛苦,這是唯一明智的選擇。”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茱麗說道。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是他的妻子。”
若不是茱麗的心情如此糟糕,她會對她雇主臉上的表情感到有趣。她沒有想到見過這麼多世面,一向世故的洛格,竟會對她的告白感到如此驚訝。
洛格差一點被酒嗆到,片刻之後才恢復鎮定。”多久了?”他依然驚訝地問道。
“十八年。”
此時的洛格再也掩不住不可思議的表情。"潔西,我實在不懂妳在說什麼——”
“我們在幼年時就結婚了。”
洛格既驚訝又好奇,將他的飲料放在一邊。“繼續說。”他柔聲說道。
茱麗用頗抖的聲音告訴他她的過去,以及那段帶給她沉重負擔的婚姻。她感覺到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但她始終不敢正視他。在隱瞞了自己的秘密兩年之後,突然對他吐露所有的事實,這種感覺實在很奇怪。但在透露所有實情的同時,她也感到一股解脫。除了省略艾夫人懷孕的事之外,她把一切都說出來了。她總覺得提那件事似乎有些不妥,或許是擔心會有損她和岱蒙的名聲吧!
在茱麗告白完畢之後,洛格似乎也鎮定了情緒。“在妳向我透露這所有的事實之後,妳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我想我是希望有人能夠告訴我該怎麼做。別告訴我我該自己做決定,因為我似乎沒有辦法——”
“賽侯爵想要繼續這段婚姻嗎?”
“我不確定。”茱麗小心地說道。“我想……他有可能會。”
“讓我告訴妳我的看法吧,那是沒有好處的,潔西……茱麗。如果妳和他在一起,他會要妳為他做許多犧牲,而妳不會想那麼做的。”
“我知道。”茱麗哀傷地說道。
“此外,我不相信愛情。至少不是那種我們為人們在舞臺上創造出來的那種偉大、無私的愛情。人都是自私的,人們在戀愛時,他們都會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對彼此許下可能的諾言,當愛情消失或毀滅時,剩下的只有謊言和幻滅……以及讓妳在夜晚失眠的回憶。”
茱麗對他的憤世嫉俗感到微微地驚訝。“這似乎是你的經驗之談。”
洛格淡淡地微笑一下。“哦,我的確有過經驗。足夠瞭解全心全意信任一個人是件多麼危險的事。千萬不要輕易嘗試,茱麗,尤其是一個女人。”
“你為什麼這麼說呢?”
“這是很明顯的。基本上,婚姻不過是一樁生意罷了。法律、宗教、和社會都指明了,妳是妳丈夫的財產。詩歌和愛情小說中雖然把它寫得很浪漫,但只有年輕人和傻子會被這樣的東西所矇騙。妳或許會認為妳很愛賽侯爵,願意為他奉獻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但我還是不建議妳這麼做。”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呢?”
“我會考慮找個律師,想辦法宣告這段婚姻無效。當然,前提是如果這段婚姻真的有效。我倒認為這樁婚姻可能根本沒有合法的檔證明。”他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你們兩個的父親還真是誇張——幾乎像是莎士比亞劇中的貪婪角色。”
“你根本無法想像。”茱麗嘲謔地說道。她思索著洛格給她的建議,似乎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她本來還希望跟他談過之後,一切都會比較明朗的……但她似乎還是跟以前一樣有許多疑惑。他似乎是要她過一種完全獨立自給自足的生活。但那是要付出代價的.她不想要一輩子孤獨。
“我真的是很困惑。”茱麗仿佛像是喃喃自語地說道。“我不想要離開舞臺,而且我不想失去我的自由。但另一部分的我又渴望著丈夫與家庭,一個溫暖的家……”
“妳不能擁有一切。”
茱麗歎口氣。“從小時候開始,我總是渴望對我不好的東西。我記得在家中的客廳,有一個銀色的盒子,裏面裝著許多糖果,每當有特別節日時,我才被允許拿一個來吃。但那些糖果總是神秘地消失,因此我父親開始責備僕人,懷疑是他們偷拿的。”
“其實不是僕人拿的。”洛格猜道。
“不,是我。我常在晚上偷溜下樓,偷吃那些糖果,吃到我肚子痛。”
洛格笑了。“人生中有許多樂趣都是那樣的。淺嘗一點總是不夠的。”
茱麗試圖擠出一個微笑,但她實在太擔憂了。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判斷力,害怕岱蒙所提供的舒適奢華生活對她而言會是項不可抗拒的誘惑。但當她發現自己的錯誤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她會一輩子被他綁住,然後她會因自己的不快樂終生怪罪他。
“也許去巡迴演出對我而言是件好事。”她說道。“我需要離開這裏——離開他——才能夠好好想清楚。”
“早點去巴斯吧,”洛格建議道。“妳可以明天就走,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妳的行蹤的。接下來的幾天妳可以一個人冷靜冷靜,坐在公共浴池旁享受那裏的水源,去龐德街購物……做妳想做的事。花點時間想清楚該做什麼決定。”
茱麗本能地伸出手,摸摸洛格的手背。“謝謝你,你真好。
他的手一動也不動。“我有我自己的動機。妳對首都劇團而言是無法替代的。”
茱麗將手抽回,微笑了一下。“你是否曾經愛過任何人甚於你愛那個劇院呢?”
“只有一次……而一次就夠了。”
首都劇院的內部被大火、濃煙及水破壞得十分嚴重,但並沒有岱蒙想像中的那樣糟糕。他推開擋在走道中央的幾張椅子,穿過劇院走向舞臺。那裏至少有一打的人在整理被破壞的舞臺,有些站在梯子上將損毀的佈景拿下來,另一些人則在打掃收拾殘破的道具。
史洛格也在其中,他正打開一張過去其他戲碼中使用過的佈景。“把它舉起來,我想要看一看。”他命令一個佈景畫工和一名助手說道。他向後站一步,仔細地看著那張佈景,雙臂交叉在胸前搖了搖頭。
一個工作人員看到岱蒙的出現,走到史洛格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洛格轉過頭,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岱蒙。他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警覺而友善。“賽侯爵,”他輕鬆地說道。“有什麼事我能幫得上忙嗎?”
“我在找溫夫人。”岱蒙從茱麗的僕人口中得知她離開了倫敦,而且好一陣子不會回來之後,就急忙趕來這裏。他們拒絕透露她的去向,不管他如何威脅利誘都沒有用。
“她不在這裏。”洛格說道。
“她在哪裡?”
洛格從舞臺上跳下來,禮貌而冷靜地對他微微一笑。“目前溫夫人不想讓人知道她的去處,爵爺。”
“那真是太遺憾了。”岱蒙不服輸地說道。“因為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她。”
洛格的表情立刻變得僵硬起來。他深吸一口氣。“我對事情的狀況略知一二,賽侯爵。我沒有資格表示意見。然而,我在潔西身上投資了不少——而現在劇團比以前更需要她的天分。我希望你能尊重她不想被打擾的意願。”
岱蒙是絕不可能和茱麗的上司談論他的私生活的。但令人不悅的事實是,史洛格比他認識藥麗更久。她似乎很信任洛格,而且她很感激他給她機會在首都劇團工作。雖然她一直強調他們之間的關係僅止於此,岱蒙依然忍不住要懷疑。史洛格怎麼能不被像茱麗這樣的女人所吸引呢?
“你是不是另有私心想把她藏起來呢?”岱蒙帶著諷刺的微笑問道。“還是所有的劇團經理都是這樣保護他們的女演員的?”
史洛格面無表情。“我把溫夫人當成是我的朋友,爵爺。必要時我會盡一切努力保護她。”
“保護她什麼?遠離一個可以帶她脫離在觀眾面前製造幻想及假像的生活的男人嗎?”岱蒙輕蔑地警了一眼四周毀壞的牆壁和燒焦的布簾。“她需要更多,不管你們兩個人如何地否認。”
“你能給她她想要的一切嗎?”洛格喃喃說道。
“這還是未知數。”
洛格搖搖頭。“不管你認為你對潔西有什麼樣的權利,你並不瞭解她。或許你打算把她從戲劇的世界中帶走,用其他的東西彌補她,但她將會像花朶一般枯萎的。”
“這是一個關心的朋友所說的話嗎?”岱蒙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說道。“還是一個擔心自己利潤的劇團經理?”雖然洛格依然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但他突然挺直的姿勢告訴岱蒙,他說中了他的心事。
“她對我而言比利潤還重要。”
“多重要?”洛格沒有回答,岱蒙則發出一聲輕笑。“別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說你有多關心溫夫人了。只要你不干涉我跟她的感情就好……否則我會要你好看的。”
洛格沒有說話,像座雕像般站在原地,看著岱蒙離去。
茱麗走在巴斯的街道上,走向她下榻的旅店附近的公共浴池,看著夕陽將斬劇院後方的天空映成粉紅色和淺紫色。那是一座十分高雅的建築,裏面有華麗的舞臺和三層樓的包廂,整座戲院漆成棗紅色和金色。茱麗來到巴斯已經一個星期了,過去的兩天中,她已經看到一箱箱裝滿為《真假淑女》首演做準備的東西被運送至此。一些工作人員和演員也已經來到。洛格已經派人吩咐說,每個人明天都必須到場預演,為星期四的首演做準備。
過去的幾天中,當茱麗在購物和去公共浴池時,已經聽到一些有關這出戲的閒言閒語。有些人說這出戲會帶來黴運,所以他們是絕對不會去看的。另外也有些人則對這出戲表達了濃厚的興趣,大部份的人都想一睹溫夫人的風采,茱麗則帶著面紗微笑地坐在一旁傾聽。
她必須掩飾自己的身份。早在多年以前,茱麗就已經學到,她永遠無法滿足人們對她的期望。顯然人們要她成為她所扮演的女英雄角色,舉手投足都必須是完美無缺。甚至連洛格都曾經抱怨,女人們都希望——甚至要求——他為她們扮演那個浪漫的情人,就像他在舞臺上的演出一樣。“大部分的演員都會遇到相同的問題。”他曾經這麼告訴她。“人們常在發現我們和他們一樣是普通人之後,感到大失所望。”
茱麗照例來到了公共浴池,像過去幾晚一樣,享受片刻的寧靜。大部分的人喜歡早上來這裏,因此傍晚通常沒有什麼人。她坐在池水當中,放鬆身體,而思緒也由一個念頭飄到另一個。她不知岱蒙對她的突然失蹤有何反應,他是否試圖找她……或者他太忙於應付艾夫人,根本沒有時間想到她。她幻想佩琳和他在一起時的模樣,他們的身體交纏做愛。她搖搖頭,甩開這個念頭。她一直猜想那天晚上當她離開岱蒙家之後,不知他和佩琳做了些什麼?岱蒙是否讓他的情婦留了下來?他們爭吵了嗎?做愛了嗎?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茱麗喃喃說道,用潮濕的手揉搓著她的臉。但那是個謊言。不管她怎麼否認她的恐懼、固執,她依然覺得岱蒙是屬於她的。畢竟為了他們的婚姻她承受了這麼多的痛苦,她當然有權利愛他。然而,如果佩琳真的懷了他的孩子……她不確定她是否能夠沒有任何罪惡感,因為是她使得岱蒙必須遺棄他應負的責任。
當茱麗再次將水潑在自己的臉上時,她聽到浴池管理員的聲音。“溫夫人?”
茱麗揉揉眼睛,看著站在門口的那個老女人。
“溫夫人,有一位訪客想見妳。我相信妳會很高興見到他的。”
茱麗猛烈地搖搖頭。“我已經告訴過妳,我在這裏時不准任何人進來——”
“對,可是妳應該不會把自己的丈夫也給趕走吧,對不對?”
“丈夫?”茱麗尖聲問道。
老婦人點點頭。“是啊,他可真是個英俊、彬彬有禮的男人呢!”
當賽侯爵從老婦人身後走進來時,茱麗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原來妳在這裏。”他愉快地說道,看著茱麗低下身子將身體埋在蒸氣騰騰的水中。“妳想我嗎,親愛的?”
茱麗恢復神智,怒氣衝衝地瞪了他一眼。“一點也不。”她真想把水潑在他的長褲和白襯衫上.
老婦人以為他們只是在鬥嘴調情,不禁格格笑了起來。岱蒙轉身對她微微一笑。“謝謝妳讓我和我的妻子重逢,夫人。現在我想和我妻子獨處,如果妳不介意……還有,請妳別讓其他訪客進來——”
“我不會讓任何人進來的。”老婦人發誓道,對他眨眨眼離去了。“祝妳晚安,溫先生。”
岱蒙皺起了眉頭。“我不是溫先生。”他說道,但老婦人已經離去了。當他回頭看著茱麗時她依然怒視著他。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岱蒙緩緩地脫下外套,將它披在椅背上。“妳的朋友雅絲告訴我,劇團正準備在巴斯巡迴演出。在查過幾家旅館和旅店之後,我找到妳下榻的地方。旅店主人告訴我,妳每天晚上都會到這裏來。”
“他沒有權利——”
“我是個很有說服力的人。”他的目光停留在她雪白的胸部肌膚上。
“哦,這點我毫不懷疑。”茱麗諷刺地說道。她走到水池旁,隱藏住自己的身體。或許是因為水溫的關係,但她的心跳開始猛烈地加速起來。從來沒有人用過這種眼神看她,他灰色的眼睛溫暖而帶著讚賞,充滿了佔有欲。
岱蒙走到她身旁蹲下來。“不管妳怎麼躲我。”他柔聲說道。“我都會找到妳。”
“我不會讓你在我住的旅店過夜的。我知道巴斯的每一家旅社都已經客滿了,如果你不想睡在馬路上,那麼你最好現在馬上趕回倫敦。”
“我在蘿拉廣場有一棟房子。”
"為什麼呢?"茱麗回嘴道,試圖掩飾她的不自在。“你不像是會喜歡來巴斯這種無聊地方的人。”
“那棟房子是為我父親買的。當他的健康情況許可時,他喜歡來這裏度假。妳想要看一看嗎?”
“不怎麼想。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嗎?我一直在躲著你。”當岱蒙伸出手欲拭去她下巴的水珠時,茱麗將頭向後仰避開他的觸碰。“別碰我!”
“如果妳是因為那晚佩琳的事而生我的氣——”
“已經無所謂了。我不在乎是不是你安排她在那裏的。我是在生自己的氣。”
“因為妳想和我在一起嗎?”他輕聲說道。
頓時他們兩人都沈默下來,四周只有水流的聲音。茱麗稍早因泡浴帶給她的舒暢感覺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足一陣緊張。她盯著岱蒙緊繃的臉、他眼中警覺的光芒,她感覺到他的饑渴。他在這裏因為他想要她——而他是不會輕易放她走的。
“你不該跟我來巴斯的。”她怒道。“你不會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東西,尤其是你所期待的那種歡迎。”
岱蒙沒有反駁,只是徹底地打量著她。他的目光瞥過她纖細的手,以及她緊抓著浴池邊的手指。“妳戴著我送給妳的戒指。”他注意到了。
茱麗將手握緊,將它放在水中,蔽住那顆閃亮的鑽石。“這並不代表什麼。我只是喜歡它而已,如果你以為你可以收買我——”
“我並沒有以為什麼。”他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妳似乎以為找會隨時撲向妳。我幾乎覺得如果我不這麼做,會讓妳很失望的。”
“我們不要再玩遊戲了。”她不悅地說道。“你來這裏的原因,是因為你想再和我上床。”
“我當然想。”他低聲說道。“而妳也想要同樣的東西。據我的瞭解,那是個對我們雙方而言都十分享受的經驗——或者妳要說妳只是在演戲?”
茱麗因沮喪而臉紅起來。她憤怒地抬起手臂說道:“請你離開,否則我就把水潑在你高級的衣服上。”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1:01
第十三章
岱蒙臉上依然掛著微笑。“那麼我就沒有理由不加入妳了。”
茱麗緩緩地放下手臂。“求求你離開。”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已經在浴池裏夠久了,我的皮膚部開始起皺了。”
他對她禮貌地伸出手。“我扶妳出來吧!
“不用了,謝謝。
“害羞嗎?”他揚起一道眉毛,露出嘲謔的表情。“我以前也看過妳的裸體,再看一次並沒有什麼差別。
“除非你離開。否則我是不會起來的。”
岱蒙的唇上泛起一抹挑釁的微笑。“我不離開。”
茱麗簡直惱怒得無法忍受,於是面無表情地向他伸出一雙手。“很好。”她冷靜地說道。“你可以扶我出來。”當岱蒙伸手拉住她時,她用雙手抓住他的手腕。在他來得及反應之前。她使盡全身力氣將他拖入水池中。岱蒙失去了平衡,一頭栽進浴池裏面。
茱麗發出一聲勝利的歡呼,跑到水池的另一頭。她大笑著拍打水面,岱蒙則掙扎著從水中站起身來。他的睫毛上沾著水珠。灰色的眼眸中露出挑戰的神色。“妳這個小魔鬼。”他喃喃說道,然後走向她。
茱麗愉悅而警覺地笑著,掙扎地避開他。岱蒙抓住她的腰,把她拉到他身邊,他浸濕的衣服是他們之間唯一的阻隔。
“這裏的池水有治療疾病的作用。”茱麗依然格格笑著說道。“而那正是你需要的。”
“只有一種病是它不能治癒的。”岱蒙寓意深長地說道,然後用手罩住她赤裸的臀部,用力地將她緊貼向他。
當茱麗感覺到貼在她大腿上的堅挺時。笑聲霎時停止。她從水中站起身來,抓緊他的肩膀,用雙腿盤住了他的臀部。他們緊盯著對方。呼吸開始急促起來。雖然兩人都一動也不助,但茱麗還是感覺到一波波的情欲浪潮正席捲著她全身。
她溫柔地撥開他額頭上一綹潮濕的頭髮。她的手指從他的太陽穴撫過他的耳朵。她的拇指摸著他的下巴,愛撫著他下顎後方的柔軟肌膚。她著迷地感受撫摸他微刺的胡渣,以及他吞咽時肌肉顫動的感覺。
突然間岱蒙把她舉得更高,輕而易舉地將她抬出水面。他的大手抱住她的身子,低下頭彎向她的胸脯。茱麗掙扎地抗議著。直至她感覺到他的嘴滑過她胸部的柔軟曲線。咬住一顆紅潤的乳尖。他粗糙的舌尖立刻引起了一種甜蜜的反應。柔軟的乳峰在他嘴中起伏。他用嘴輕咬愛撫著她,讓她在他情中嬌喘扭助著。她的手貪婪地撫摸著他的襯杉,渴望觸碰他赤裸的肌膚。
岱蒙將茱麗放回水中,他的手從她的臀來到她平坦光滑的小腹。繼而來到她大腿之間,伸向那如絲絨般柔軟的毛髮,直至找到她最敏感的部位。漸增的欲望令茱麗顫抖,想要從他那裏得到更多歡愉。但她突然警覺到他們是在一個公共場所,才使得她沒有完全沉溺在情欲之中。
“我們不能。”她喘息著說道。“不能在這裏。”
“妳想要我嗎?”他柔聲問道,然後激情地吻她,品嘗她甜美溫熱的唇。
茱麗在他懷中顫抖著,她的身體宛如羽毛般輕盈。他的臉貼向她,他古銅色的皮膚閃閃發亮,他的目光中帶著激情的承諾。
岱蒙低下頭俯向茱麗的頸部,一路親吻摩挲到她的耳朶。“妳只需要告訴我。”他喃喃說道。“只要一個字,茱麗……要或不要。”
茱麗發出一聲呻吟。她在情欲中浮沉,想要她禁止自己擁有的東西,知道那樣做是錯的……但那已無關緊要了。在此刻,除了這個小房間之外,一切似乎都已不存在。她的手緊抓著他頸背後的潮濕頭髮。“我要。”她呢喃道。
岱蒙解開他襯衫的扣子,微笑地看著茱麗幫忙他,他們的手指在水池的上方觸碰著。當他褪下上衣時,茱麗的手立刻愛撫著他如潮濕大理石的胸膛。她的乳尖摩擦著他的肌膚,而她興奮地急促呼吸著。“快一點。”她催促道,在他的臉頰和頸上親吻著。
岱蒙緩緩地脫下他潮濕的長褲,嘲謔地揚起一道眉毛說道:“我以前從來沒有在水中脫衣服過,這沒有妳想像中容易。”
“加油。”茱麗柔聲說道,繼續親吻著他。她的舌頭探進他口中,誘惑逗弄著他,直到他發出一聲呻吟,更用力地拉扯著他的長褲。他終於將褲子脫下,釋放了他的硬挺。茱麗用手握住那堅硬光滑的男性象徵,溫柔地愛撫前後滑動。
他喊著她的名字,他的聲音粗啞,他的手指掐住她的臀,抱起她的身子來到他身體上方。他緊抱住她,然後緩緩地進入她體內。她呻吟著緊抓住他,因歡愉而顫抖著。岱蒙進入得更深,他想要移動得更快,但被水流所阻,因此只能維持宛如折磨般的律動。他們的身體交纏著,在抽動間訴說著永恆的愛意。
茱麗顫抖著用雙臂摟住他的肩膀,將臉埋在他潮濕的頸後。她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仿佛他們已合為一體,分享著相同的脈搏與呼吸。歡愉立刻向上爬升,竄遍了她全身。她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只感覺到在她體內加速的律動,激情開始將她淹沒,直到她再也無法承受。
岱蒙用嘴堵住了她的哭喊,感覺到她達到高潮時身體的顫抖。她的內側肌膚緊緊地顫動著,將他帶到解放的境地。他閉上眼睛,所有的感官都已鬆懈,他的血液也達到沸點。“茱麗,”他在她耳邊呢喃道。“我永遠不會讓妳走……永遠……”
茱麗在狂亂中聽到了他的話。雖然一部分的她抗拒著他言語中的佔有意味,但另一部分則感到欣喜不已。這表示她也擁有他,她也同樣享受他們的結合……儘管她毫無經驗,但她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在其他人身上找到相同的感覺。茱麗虛弱而滿足地癱在他身上。他的手撫摸著她的身體,溫柔地從她的頸背愛撫到她的臀。
“今晚讓我和妳共度。”他柔聲說道。
茱麗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絕他。在剛才發生的事之後,再拒絕似乎太虛偽了。她對他微微點了頭,然後蠕動了一下,感覺他從她體內抽出。
茱麗看著岱蒙在池中尋找他的鞋子時,不禁格格笑了起來。當他勝利地從水中拿出那雙已毀的皮鞋時。她無奈地搖搖頭。“你打算穿著濕衣服回旅店嗎?你會感冒的。”
岱蒙扶她走出浴池,他灰色的眼睛憐愛地望著她紅潤、赤裸的身體。“等我們回到妳房間時,妳可以替我暖身。”
茱麗全身充滿活力與輕鬆,站在巴斯新劇院的舞臺上,滿意地看著四周的活動。倫敦劇院的那場火似乎沒有燒掉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的士氣。大家忙碌地搭著新佈景,排演著臺詞和舞臺動作,交換巡迴演出旅途中的笑話。
“真是個無聊到極點的小鎮。”雅絲將手插在腰間喃喃說道。她對茱麗扮個鬼臉。“看不到半個健康的年輕男子,只有寂寞難耐的老處女和一些老弱殘兵。”
茱麗嘲諷地笑了笑。“我以為我們來這裏是來演出,《真假淑女》,而不是來找男人的。”
“我是絕不會停止尋找……”雅絲開始說道,然後突然停下來,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茱麗跟隨她朋友的目光,看到伍梅莉公然地和費麥可調情。費先生似乎對那個美麗的年輕女孩和她迷人的微笑十分感興趣。
“她在做什麼?浪費費先生的時間?她現在應該要排戲才對。”雅絲說道,臉上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
茱麗聽到雅絲口氣中的嫉妒,忍住了笑出來的衝動。“梅莉只有幾句臺詞,我相信她一定都背熟了。”
雅絲依然皺著眉。“費先生已經夠忙了,沒有時間應付像她那種女人。”
“妳本來可以擁有他的,如果妳要他。”茱麗老實說道。“可是據我所記得的,妳卻對賽偉廉爵士更感興趣。”
“哼,他和其他那些人根本沒兩樣。”雅絲反駁道。“雖然偉廉的床上功夫沒話說,但他顯然除此之外對我沒別的興趣。我和他已經結束了。目前為止,我和所有男人都結束了。”她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刻意背對著費麥可和伍梅莉。就在那一刻茱麗看到麥可偷偷地瞥了雅絲一眼。原來他是想讓她嫉妒,茱麗想道,她不禁露出一個同情的微笑。
“我們來談談妳的愛人吧。”雅絲說道,露出淘氣的表情。“賽侯爵到倫敦來見我——他試圖要找妳。我只告訴他劇團要到巴斯來演出。他有沒有到這裏來?妳見到他了嗎?”
茱麗遲疑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她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
“怎麼樣呢?”雅絲催促道。“發生什麼事了?”
茱麗搖搖頭,露出一個忸怩的笑容。就算她想告訴她。昨晚的一切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在離開浴池之後,他們走回旅店。夜晚的冷風令茱麗感到清新無比,但她也發覺到穿著濕衣服的岱蒙全身在發抖。當他們回到她房間後,茱麗就生火把他的衣服晾乾。
兩人爬上小而舒適的床後,他們就將赤裸的身體壓向彼此,直到岱蒙的肌膚和她的一樣溫暖。他狂野地對她做愛,用他溫柔的指尖、溫熱的嘴,以及身體的動作來表達他的感情。想起昨夜在火光照耀的黑暗中所經歷的狂喜,茱麗的紅暈更深了。今天早上,當岱蒙緩緩地醒來,打著呵欠伸懶腰,呢喃著……將準備下床的她拉回床上。他再次佔有她,用緩緩的衝刺進入她體內,將她帶向天堂的境地。
茱麗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討論這種事讓我感到很不自在。”她說道。雅絲興奮地靠向她。“我真為妳感到高興,潔西!妳一定是戀愛了。這對妳而言還真是得之不易吧,對不對?”
“別告訴任何人,拜託。”
“哦,我不會的……不過反正他們遲早都會猜到。妳知道那些閒言閒語。此外,戀愛的感覺是藏不住的——它會用千百種的形式出現。”
史洛格的出現讓茱麗免於回答而鬆了一口氣。洛格被一群政治人物、教士,以及名人所包圍,每個人都急於想認識他並歡迎他來到巴斯。他閃爍的藍眸瞥了舞臺一眼,然後點點頭表示贊許。當人們開始圍住他問問題時,他抬起手制止了他們,直接走向茱麗。
“溫夫人,”他簡潔地說道。“妳好嗎?”
她直視他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在一星期的休息之後,我覺得好極了,史先生。”
“很好。”
雅絲感覺到自己的在場似乎有些多餘,於是走向依然在和伍梅莉說話的費麥可。
洛格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茱麗。“我聽說賽侯爵來到了巴斯。”他說道。雖然語氣平淡。但茱麗依然感覺仿佛他在責怪她一般。
“是的。”她靜靜地回答道。
“妳見到他了嗎?”
茱麗無法回答,但他輕易地從她臉上的表情讀了出來。“又偷吃糖了嗎?”他問道。他的隱喻讓茱麗臉紅了。她微微抬頭挺胸辯護道:“他要跟我來這裏並不是我的錯。”
洛格揚起一道眉,疑問道:“是嗎?”
“如果你是在暗示,是我鼓勵他來的——”
“我根本不在乎妳有沒有鼓勵他做什麼。只要確定妳的工作不受影響就是了。妳第一次排戲遲到,就是因為前一晚妳和他在床上——”
“我今天早上並沒有遲到。”茱麗插口道,聲音冷若冰霜。“遲到的是你,史先生。”
洛格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去,對四周的人發號施令。
茱麗覺得有些心煩及困惑。這是她第一次和洛格差點吵起來,而她不確定是為什麼。若換成是其他人,她可能會懷疑洛格是在嫉護岱蒙。但那太荒謬了,他對她根本沒意思——就算他有,他會寧願死,也不會打破自己嚴格的規定,就是不允許劇團中任何演員之間有戀情的規定。
難道洛格是在擔心她會放棄事業而選擇婚姻嗎?“妳對首都劇院而言是不可替代的。”上星期他曾這麼對她說過。也許那是真的,但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外面有許多年輕有天分的演員,茱麗並不覺得自己有那麼重要。
當他們在排演過整出戲之後,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地發現,除了幾個小問題外。整出戲幾乎完美無缺。然而,洛格似乎一點也不滿意,好幾次在預演中喊停,嚴厲地教訓著演員和工作人員。到了下午,茱麗開始想道,不知他要把大家逼到什麼地步才肯甘休。當預演進行到傍晚告一段落時,所有的人都已經怨聲載道。“我要所有的人在明天早上九點準時來到這裏。”洛格說道。大家忍氣吞聲地飛快解散離去。
“你應該很高興預演得很成功。”茱麗大膽地對站在舞臺中央的洛格說道。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然而你卻表現得好像整出戲是場大災難一般。”
他用威脅的眼光瞪了她一眼。“等妳當上劇團的經理時,妳再決定應該如何安排事情。目前,請把這項工作留給我就可以了。”
他的壞脾氣令茱麗感到既驚訝又憤怒。“我希望我們都能像你一樣完美,史先生。”她諷刺地說道,然後離去。她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帽子和外套匆匆走向大門,忘記外面會有一大群等侯的群眾。現在全巴斯的人都知道劇團將在這裏演出,他們會聚築在外想要一睹史洛格或任何劇團成員的風采。
當她打開門走出去時,立刻被一群急著想衝進上銷的劇院中的人們所推擠。“是她!”有人喊道。“溫夫人!”男人和女人急切地叫喊著,瘋狂的手伸向她。茱麗驚惶地連忙關上門,但兩個男人已跟著她闖進門內。
茱麗驚喘著向後退了一步,盯著面前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名是個粗壯的中年男子,另一個則瘦骨如柴,較高大而年輕。那個較胖的男子脫下帽子,貪婪地盯著她。他用舌尖舔了舔他的厚唇。當他開口說話時,一股濃厚的煙草和酒精味飄了出來。
他向她自我介紹,一副仿佛她會對他的頭銜感到欣喜的模樣。“我是羅爵士,親愛的,這位是我的朋友,崔爵士。”他摘下帽子,露出抹得油亮的頭髮。“妳比在舞臺上更加亮麗動人。”
“謝謝你。”茱麗謹慎地說道。她戴上她的小帽子,將它別在頭髮上。“失陪了,兩位先生——”
他們朝她走近,將她逼到門邊。羅爵士色迷迷地審視著她嬌小的身軀。“崔爵士和我對本地十分熟悉,我們決定帶妳好好參觀一下。”
“沒有必要。”茱麗緊張地說道。
“我們會帶妳去吃一頓晚餐,夫人,然後坐我的馬車兜風。妳會很喜歡的,我向妳保證。”
“我今晚已經有其他計畫了。”
“我相信妳有。”羅爵士舔舔他的唇微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黃牙。“不過我想妳一定可以為兩位如此崇拜妳的男士改變計畫的。”
“恐怕不行。”茱麗試圖想推開他們離去,但又再次被推靠在門上。
羅爵士的手來到她的肩膀。然後向下撫著她的胸部。“也許妳需要一點勸說。”
茱麗驚恐地發覺他的手來到她的胸衣,肥胖的手指塞了一迭鈔票在她的乳溝之間。她嫌惡地顫抖著,退開身將鈔票扔到地上。她紅著臉張嘴準備喊救命。
在她來得及發出聲音之前,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到他們身邊。茱麗眨著眼僵在原地,那個身影在頃刻間已來到她身旁。突然間那兩個將她包圍的男人不見了,被一隻大手給推到一旁。茱麗失魂落魄地看著她的救星:是岱蒙。他的表情冷若冰霜,眼中露出兇惡的殺意。他把那兩個惶恐的爵士逼到牆角,仿佛沒有聽到他們兩人結結巴巴的道歉和解釋。當他咬牙切齒地對他們開口說話時,他們頓時沈默下來。
“如果你們再靠近她,我會把你們撕成碎片……直到你們的屍體散落在巴斯的每一個角落為止。”
羅爵士肥胖的臉頓時失去了血色。“我們不知道她已經名花有主了。”
岱蒙放開崔爵士,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羅爵士身上。他緊抓著那個男人的衣領。“碰她、跟她說話。甚至看她一眼……我都會殺了你。”
“沒有必要……”那個男人喘息著。“求求你……讓我走……”
突然間岱蒙放開了他,令他跌坐在地上。崔爵士立刻來到他身邊,臉色蒼白,膽怯地向他的朋友伸出一隻手。兩人匆匆地衝出門外。
岱蒙轉身看著茱麗,眼中依然露出怒光。“你怎麼……”茱麗喘息問道。
“我是從劇院的後門進來的,那裏也有一大群觀眾在等著妳。
“還有其他的演員。”她稍微恢復鎮守說道。
“主要是等妳。”他對她微微一笑。“妳似乎已經變成公眾的財產了,溫夫人。”
“我不是任何人的財產。”
“我可以弄到一張結婚證書,改變這個情況。”
“你的結婚證書根本一文不值。”她回嘴道。“我們的婚姻合法性依然有待查證,你應該很清楚。任何法庭都會二話不說地宣告它無效,因為當時我們兩人都不到法定年齡。”
片刻之後茱麗平靜下來,她不知道為何突然間他們會這麼生彼此的氣。她的語氣緩和了。“謝謝你替我解圍。”
岱蒙沒有回答,表情依然緊繃。
“我只能等到群眾散去後再離開了。”茱麗說道。
“沒有必要。”他嚴肅地說道。“我會護送妳到我的馬車。”
她搖搖頭退開一步。“不,謝謝你。我不認為我應該再和你共度一夜。”
“即使共進晚餐也不行嗎?據我所知,妳今天一天都還沒吃東西。”
“我並不是反對和你共進晚餐,只是……晚餐之後……”
當岱蒙看到她的焦慮不安之後,變得溫柔起來。他伸出手替她調整帽子,手指撥開一綹柔軟的金棕發。“我來巴斯的目的並不是只想和妳上床——雖然那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那你為什麼來?
“我想要和妳在一起。我想要更瞭解妳的生活,還有為什麼它對妳有這麼大的吸引力。我也想要妳更瞭解我。事實是,我們還算是陌生人。在討論要如何結束我們的婚姻之前,我們應該對彼此更加瞭解。”
“我想是吧!”茱麗謹慎地說道,抬頭看著他。她抬起手放下帽子前方的薄紗。他替她小心地將黑紗覆蓋在面前。
“那麼就和我在我的家中共進晚餐。之後我會送妳回旅店,我保證絕不碰妳。”
茱麗思索著他的提議。想到獨自在旅店中用晚餐,或者和劇團中其他演員一起吃飯,在此刻都不太令她感興趣。“我想你的廚子所準備的任何食物都會比旅店中的美味。”她說道。
她間接的答復令他微笑起來。“這一點我也可以向妳保證。”他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中“。我們走吧,夫人,在愛慕妳的群眾失控之前。”
茱麗過去總是需要自己面對過度熱誠的追求者和仰慕者。如今有個男人在身邊保護她,替她處理情況,的確是種相當不錯的感覺。當岱蒙保護性地用一隻手臂摟住她,帶她走過擁擠瘋狂的人群時,她並沒有反抗。人們狂熱地問她問題,伸手欲觸碰她的帽子、面紗和外套。
茱麗驚惶地感覺到她的帽子被人硬從頭髮上扯掉,頓時疼痛令她流出眼淚來。她緊緊地貼在岱蒙身邊,直到他們來到馬車旁。她勉強地對群眾揮手微笑,然後才上馬車。岱蒙就沒這麼有風度了。他用力將人們推開,不顧他們的抗議聲。
當茱麗平安地坐在馬車中後。她才歎口氣,揉著疼痛的頭皮。“我以為他們會把我的頭髮連根拔起的。”當馬車開始啟動時,她如此說道。
岱蒙沈默地望著她。“被這麼多人愛慕,被每個人追求……這一定是每個女演員的夢想。”
茱麗思索著他的話,然後謹慎地回答道:“我想我是很高興知道大家對我的工作表現的肯定……而他們的肯定表示我在首都劇院的地位和薪水是穩定的。”
“他們的肯定對妳的意義不只如此。”
茱麗對他的評論感到惱怒,本來想開口辯駁的,但又閉上了嘴。他說得對。雖然她不喜歡他的觀察入微,不想要任何人如此輕易地讀出她的心思。她的確喜歡被大眾所仰慕,因為他們似乎比她父親更願意給她她從小得不到的注意與關愛。
“相較之下,過平凡的生活一定很乏味。”岱蒙說道。
“我不知道。”茱麗嘲諷地說道,放下她淩亂的頭髮。“告訴我平凡的生活是怎樣的……哦,我忘了,你也不知道。”
“我過的是別人要我過的生活。”
“我也是。”她自衛地說道。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但他沒有和地爭辯。他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用發梳整理頭髮,然後再將它別到後頭。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1:35
第十四章
茱麗坐在奢華的小飯廳中,在燭光的照耀下,她開始大快朵頤。一道道的法式餐點,包括用香檳烹調的雞肉、小牛肉和乾貝,以及奶油墩煮的蔬菜。甜點是用紅酒醃制而成的水果,以及小小的紅莓杏仁塔。
“在吃完這樣一頓晚餐之後,我根本無法穿上我的戲服了。”茱麗說道,咬了一口杏仁塔,發出一個讚賞的聲音。“和其他女演員相比,我的戲服都算是非常保守的了。”她拿起掉在盤子中的一顆小紅莓放進嘴巴中。
岱蒙的臉上露出嫉妒的神色。“我不喜歡讓其他男人也能夠公開欣賞我的妻子。我知道他們看著你時腦中在想些什麼。”
茱麗對他的佔有欲感到有趣,因此用一雙手撐著下巴盯著他說道:“他們在想些什麼呢?”她問道。
岱蒙拿著酒瓶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半坐在桌邊,替她添滿了酒,然後低頭望著她。茱麗一動也不動,即使當他熾熟的眼神遊移到她胸部,然後又回到她臉上。他輕柔地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然後將她的頭向後仰。
“他們在幻想觸碰你肌膚的感覺,想像它是否和它看起來一樣柔軟。”他用手指摸著她的臉頰,來到她柔軟的嘴角。“他們幻想你嘗起來是什麼味道:他們想要放下你的長髮,讓它散落在你身體上讓它披在你胸前……”他的手緩緩地愛撫到她的喉嚨,然後輕輕地用他的指節壓著她的乳峰。
茱麗的呼吸急促,她的手緊抓著椅子的邊緣,仿佛試圖鎮定自己。她想要站起來,將自己壓向他的大腿中間,迎接他的手在她肌膚上的感覺。岱蒙繼續慵懶地逗弄她,他銀灰色的眼睛鎖住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他們想要跟你做愛。”他呢喃道。“將你鎖在一個秘密的地方享用你。”他的手指滑進她的胸衣內側,找到了她刺痛挺立的乳尖。
茱麗顫抖地抓住他的手。“你說你保證不碰我的。”
“我的確這麼說過。”他緩緩地抽回手。他的唇來到她上方,溫熱甜美的氣息吹拂在她肌膚上。“你的嘴角有一點鮮奶油。”
茱麗用舌頭舔了舔嘴角,讓濃調的鮮奶油融化在口中。岱蒙依然望著她,一瞬間他的手僵硬了一下。
茱麗緩緩地放開他的手,突然間瞥到在自己手指上的鑽戒。在燭光下那顆寶石異常美麗,閃爍地發出光芒。她突然感到一股罪惡感,因為它不屬於她。“你應該把它收回去。”她說道,將戒指摘下還給他。
“它對我而言沒有用。”
“它不屬於我。”
“它是你的。”岱蒙靜靜地反駁道。“你是我的妻子。”
茱麗皺起眉,將戒指握在掌中。“這是一椿根本不存在的婚姻的象徵……未來也不會。”
“我要你留著。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當你看到這只戒指時,你會想到你曾經屬於我。”
茱麗從沒想到這只戒指對他而言竟是歸屬的象徽。她把它放在桌上,強迫自己放棄那顆美麗的鑽石。那只戒指背後的代價是她不准定自己是否願意付出的。“我很抱歉。”她說道,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雖然她看不到他的臉,但她感覺到氣氛改變了……像是戰場上準備戰鬥的戰士,那股想要征服與控制的緊張情緒。茱麗雖然感覺到他的情緒即將爆發,但她依然一動也不動。她別過臉,聽著他的呼吸,直到他的氣息又恢復了平靜。
“有一天你會向我要回來的。”
茱麗驚訝地望了他一眼。他的臉近在只尺,他的眼中露出銳利的光芒。她使盡全身力氣才控制住顫科。在這一刻不難看出他是個多麼有毅力的人,因此才能將他的家族從貧困中帶向今日的富裕。“不。”她柔聲說道。“即使我愛上了你,我也不會接受這只戒指,成為你的財產。”
“財產。”他重述道,聲音逐漸升高。“你真的以為我會那樣對待你嗎?”
茱麗從椅子上站起來,和他面對面,而岱蒙依然坐在桌邊。“如果我成為你的妻子,你會讓我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永遠不會阻止我或質問我嗎?當我繼續投身於我的事業。一大早就得出門去排戲,三更半夜從戲院裏回家,你都不會抱怨嗎?你的朋友和家人會怎麼說呢——人們對我的評頭論足,以及將我誤認為和妓女沒兩樣的女演員。你能構接受這一些嗎?”
岱蒙的臉顯得更加陰沈,證實了她的疑慮。“為什麼戲劇對你而言這麼重要?”他好奇地問道。“要你放棄像吉普賽人般的生活,是這麼大的犧牲嗎?”
“我從來沒辦法倚靠任何其他事物生活。這是我唯一確定的東西。我不想要一個貴族頭銜和無止盡的社交生活,或是一幢位於鄉間的豪宅——那是我父親為我所選擇的人生。”
岱蒙用手罩住她的臀,將她拉向他的雙腿之間。“有一部分的你渴望那種生活的。”
茱麗掙扎地推著他的胸膛,想掙脫他的懷抱黨,但他將她攤得更緊。她不斷地掙扎著,突然同她僵住了,明白她的動作對他所造成的反應。他的堅挺頂在她的小腹上.立刻在她的身體引起了反應a“我想要離開了。”她喘息地說道。
岱蒙放開她,但他緊盯著她的目光,令她無法移動。“我不會輕易放你走的。你沒有辦法躲我——或是擺脫我——我不會放棄的。”
茱麗帶著憤怒和渴望的眼神望著他。要否認她內心所想要的東西已經夠困難了。在她心中,她依然有夢想,想要她自己的家庭,每天晚上在她丈夫的懷中入睡,悠閒地和她的孩子們玩耍。如今這些夢幻開始在她腦海裏生根她想要成為岱蒙的妻子,為他生下一群黑髮的孩子。現在這些夢是有可能實現的,而要放棄這些將會是她一生中所作過最困難的決定。
突然間她想起史洛格的冷酷、嘲諷的聲音“你或許會以為你愛上了賽侯爵,可以為他放棄一切,但我不建議你這麼做。”
茱麗掙脫開來,轉過身用雙臂抱住自己。她深呼吸幾口氣,努力平復內心起伏的情緒。岱蒙來到她身後,但他沒有碰她,他用平淡的語調說道:“你陪你回旅店去。”
“你不必這麼做……”她說道,但他沒有理她,搖了鈴吩咐車夫準備馬車。
一路上他們都很沈默,兩人之間懸著一股緊張的氣氛。他們的大腿緊靠著對方,茱麗試圖移動身子,但馬車的顛簸似乎只使得她更滑向他。她本來想坐到對面的椅子上,但那只會讓他更容易盯著她看。終於這趟難熬的旅程結束了,岱蒙幫她下了馬車。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茱麗說道,知道他想陪她上去。
岱蒙只是搖搖頭。“太危險了,我陪你走到門口。”
“我已經一個人在這裏住了一個星期,而沒有任何人的保護我自己也活得好好的。”茱麗辯道。
“天啊!我不會碰你的。如果我打算勾引你,你現在早就和我一起躺在床上了。我只想確定你安全地回到房間。”
“我不需要——”
“聽我的話。”岱蒙咬牙切齒地說道,仿佛一副想掐死她的樣子。
茱麗走進旅店,穿過櫃檯和空無一人的餐廳,往通往二樓的階梯走去。岱蒙緩緩地跟在她身後,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他們走過長而幽暗的走道來到她的房門口。
茱麗從腰間拿出一把鑰匙,啟動門上的鎖。門把輕而易舉地轉動了。
她發覺自己一定是忘了鎖門,於是假裝又轉動了門鎖一次。她今天經歷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她實在不想又被責備不小心和糊塗。於是,她轉動門把,然後停下來回頭看著岱蒙。“你已經完成你的任務了。”她對他說道。“我已經安全地回到房間,晚安。”
岱蒙聽懂了她的逐客令,用嚴肅的灰眸望了她一眼,然後便轉身離去了。
茱麗歎口氣,走進房間尋找一盒火柴。她小心地點燃一根,點亮了梳粧檯上的油燈。她的思緒很亂,令她頭疼不已。突然同她瞥到鏡子中的一抹黑影,然後聽到地板上一個奇怪的聲音。
房間時還有其他人。茱麗猛然轉過身,發出一聲尖叫,然後她的嘴就被一個男人的手捂住了。她的背靠的是一個高瘦而強壯的男人身軀。茱麗瞪大眼睛看著肥胖的羅爵士從面前向她走來,抓著她的則是他的同伴崔爵土。他們兩人正是今晚稍早在戲院攻擊她的人。顯然在灌下幾杯黃湯之後,他們又大膽起來。兩個人的身上都帶著濃厚的酒味。
“你沒想到會再見我們吧,是不是?”羅爵士說道,用手摸了摸他抹得油亮的頭髮。他的目光打量著她嬌小的身軀。“你真是個大美人——我們所見過最迷人的妞兒之一,不是嗎,崔爵士?”
那個高大的男人點頭輕笑一聲。
羅爵土微笑地看著茱麗。“你不必害怕,我們會很溫柔地對你,事後我們也會付你很優渥的錢。你可以買你想要的任何東西。別看起來這麼生氣的樣子;親愛的。我猜你一定會為不少像我們這樣的紳士張開腿。”他走過來,拉起茱麗的一雙手,移向他腫大的鼠鼷部。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期待的表情。“變就對了。”他呻吟道。“不太壞嗎,是不是?我想你會喜歡……”
但他的話沒有說完。茱麗聽到門猛地被撞開,然後她突然被放開了。她失去了平衡,向前倒了下去,她的手和膝蓋碰到了堅硬的地板。她爬到牆角,畏縮地靠在牆壁上。她的頭髮垂落到面前,遮住了她的視線。她只聽到拳打腳踢的聲音及咒駡和哀嚎聲。
茱麗撥開她的頭髮,才知道岱蒙回來了,而且他似乎快把攻擊她的那兩個人打得沒命了。把崔爵士打得在地上打滾後,他把目標轉向羅爵士,打得他跪在地上求饒。茱麗在驚恐之餘,發覺岱蒙真的會殺死那兩個人。“不要再打了。”她喘息道。“我沒事。如果你不停下來,你會打死他的……岱蒙……”
聽到他的名字,岱蒙停下來轉頭望著地。或許是她臉上的表情喚醒了他。他低頭看著那個顫抖扭曲的人,搖搖頭甩去那股令他血液沸騰的怒氣。他將沾滿血足跡手在羅爵士的外套上抹了扶,然後站起身走向茱麗。羅爵士和崔爵士趁這個機會溜了出去,一邊哀嚎咒駡著。
茱麗知道自己沒有力氣站起來,於是對她丈夫伸出顫抖的手。岱蒙彎下身將她像個孩子般一把抱起,摟在他的懷中。她緊緊地抱住他,試圖從剛才發生的事中恢復過來。“謝謝你,”她勉強喘息道。“謝謝你……”
岱蒙坐在床邊將她抱在膝上,摸著她淩亂的頭髮。茱麗感覺到他用手指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她從耳邊轟隆的聲響中隱約聽見他的柔聲安慰,告訴她她已安全,沒有人會再傷害她。
茱麗依然閉上眼睛,努力在心中制止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如果岱蒙沒有回來,羅爵士和他的同伴一定會強暴她的。想到那幕可怕的情景竟令她感到驚慌不巳。
“為什麼…你為什麼會回來?”茱麗終於勉強問道。
岱蒙用手溫柔地撫著她的喉嚨。“當我走到走廊的盡頭時,聽到你的尖叫聲。雖然我不敢確定,但我還是決定回頭去看看。”
茱麗抬起手,用力抓著他的手。“你好像一直在拯救我。”
岱蒙抬起她的下巴,望著她的眼睛,強迫她也看著地。“聽我說,茱麗……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時拯救你,今晚只是我碰巧在這這裏——”
“已經結束了。”她插口道,感覺那股溫柔已經消失,他的聲音中再度帶著嚴肅。
“還沒有結束。”他沙啞地說道。“甚至情況只會更糟。會有更多像羅爵土這樣的人,想要佔有你,或是接近你。如果你想要繼續你的演藝事業,你需要時時刻刻的保護,而我不打算申請那樣的職位。”
突然間他把她仍在床上站起身來,用毫不同情的眼神看著她。“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就這樣吧。我不想剝奪你當名人的快樂,不過你最好聽我的勸告,雇一名保彪來保護你不受那些‘仰慕者’的侵擾。還有,等我離開後,把那該死的門給鎖上。”
茱麗一動也不動,看著他走出房間。她想要央求他留下來。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但她就是說不出口。他砰地一聲將門關上。茱麗用手抓緊了枕頭,用力地往門丟去。
他竟敢用那種責怪的口氣對她說話,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她自找的!難道就因為她是個演員,就表示她給了任何人攻擊她的權利嗎?為什麼女人一定要活在男人的保護之下?茱麗從床上跳起來,走到門邊,將岱蒙和全世界都鎖在門外,把自己關在小小的房間中。
她用手掌揉搓著臉,發現臉頰上依然因淚水而濕潤。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岱蒙對她的演藝事業有多麼不贊同。他們的想法根本是南轅北轍。他會逼她做一個選擇——他絕不會忍受任何妥協的。演藝事業要求一個女人在外面抛頭露面,而且不允許丈夫和家庭的存在。
茱麗痛苦地在房間裏踱步,用雙臂抱著她的肚子。她會找到另一個男人的,也許要再等幾年……一個不像賽侯爵那樣的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他的個性會比較溫和,對她的獨立也比較能接受,而且絕對不會有象她和賽岱蒙這樣奇怪的過去關係。
但他們過去的關係會永遠地把他們緊在一起,無論他們如何不去理會。她和岱蒙是在相同的陰影中成長的,多年來被同樣的秘密所包圍。茱麗從一開始就不該逃避她的丈夫,不該希望他會突然消失無蹤,不該更改她的名字和生活,以確保他們永遠不會見面。她不該逃跑的——她早就應該面對現實了。
不幸地,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她知道他們分享的親密關係、他們之間的熱情,以及和彼此相處的喜悅,是她在其他人身上絕對找不到的。如果她為他放棄一切,她會在他身上找到值得的報價。但要犧牲她的事業就像割下她身上的一塊肉,總有一天她會恨他讓她無法填補內心那空虛的一角。
茱麗靠在窗臺上,用額頭頂著冰冷的窗戶,兩眼無神地盯著前方。艾夫人對岱豪而言會是個較好的選擇,她想道。佩琳只想要當他的妻子和為他生孩子——她絕不會要求他去做他不想做的妥協。
再失眠了一整晚之後,茱麗疲倦地換上衣服往劇院走去,她的面紗覆在臉上。因為現在天色還很早,所以沒有什麼好奇的群眾圍觀。她走進戲院,看到史洛格站在舞臺上。他正在審視著舞臺後方剛畫好的怖景.聽到茱麗進不的聲音,洛格轉身面向她,對她的提早到來似乎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他對她伸出手,幫她上了舞臺。“你看起來糟透了。”他說道。
“不是我的緒,”茱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覺得良心不安。”
“如果你拋開你的良心,你就會沒事了。”洛格建議道。“我在幾年前就那麼做了,從此以後我每晚都睡得像個嬰兒般安穩。”
“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她半開玩笑地說道。
“改天吧,我有一些消息。”他露出深不可測的表情。“有人送了口信到首都劇院給你,又被轉送到這裏來。你家好像有人生病了。”
“我母親。”茱麗立刻說道,頓時一顆心怦怦跳了起來。
“據我所知,是你的父親。但我不知道詳情。”
“我父親……”茱麗不解地搖搖頭。“不可能啊!他從來不生病的,他……”她突然沈默下來。事情一定很嚴重,否則依芬是不會派人捎口信給她的。她無法想像父親臥病在床的樣子。從小時候,她就沒看他生過一次病,除了小感冒。
“你打算回去看他嗎?”洛格直接問道。
“我不能……沒有時間……明天晚上就要首演了.”
“我會取消明晚的演出。我們下星期二再首演。”
茱麗詫異地盯著洛格的藍眼睛。洛格從來不取消演出的——那是他最嚴格的規矩之一。“為什麼?”茱麗柔聲問道。
他沒有理會她的問題。“你在下星期二之前趕得回來嗎?”
“我想可以吧!”她對他的仁慈感動不已。“大多數的經理是不會讓我走的,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做。”
洛格無所謂地聳聳肩。“如果我強迫你留下來,你也沒辦法好好演戲的。”
“你大可以把這個角色給雅絲,”茱麗建議道。“她知道所有的臺詞。真的沒有必要取消明晚的演出。”
“那個角色是你的。沒有人能夠演得像你一樣。”
“謝謝你,可是……”
“回到你父親身邊吧,試著跟他和解。然後趕快回來……否則我就扣你的薪水。”
“是的,先生。”茱麗順從地說道。但她沒有被洛格裝出來的冷漠所矇騙,她對他感激地微微一笑。“我現在才發現在內心深處,你真的是一個好人。不過別擔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而毀了你的名聲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1:51
第十五章
當茱麗坐在洛格的馬車上趕往何氏莊園的半天旅途中,她心中一直在掙扎,不知自己是否該告訴岱蒙要離開巴斯的事實。她不斷被這個念頭困擾著。難道她想要得到他的安慰也錯了嗎?畢竟,岱蒙應該是全世界最能瞭解她對她父親複雜感受的人。
他們分開的那一幕讓茱麗皺起眉,也令她的臉變得僵硬起來。岱蒙不會給她安慰的。他可能會丟給她幾句嘲諷的話語,告訴她她最好自己承受她的包袱。在大談她有多重視她的自由和獨立之後,卻在碰上第一個難題時就找他求助,那豈不是太可笑了?
當馬車駛近問氏莊園時,茱麗的焦急變成了恐懼。她知道自己害怕會在童年的家中看見什麼。她害怕看見自己的父親臥病在床,也確信當他一看到她,就會立刻命令她離開。那幢高大的宅院聳立在山頂,陰森而莊嚴地高聳擎天。
馬車在宅院大門停了下來。兩個僕人幫茱麗下了馬車,其他的僕人則將馬匹和馬車帶到馬。當茱麗來到門前的臺階時,管家立刻將門打開迎接她進去。
然後依芬走了出來,將茱麗擁入懷中。
“媽媽。”茱麗驚訝地說道,緊緊地摟住母親。雖然依芬的健康情況一向不穩定,但她從沒有看起來像現在這樣好過。她母親似乎比以往更有精神,而且硬朗多了。她還是有些過瘦,但她
臉上似乎多了些肉,而她棕色的眼眸中也帶著一點生氣。顯然依芬是因為丈夫對她的需要而好起來的。終於他倒下來了,而她成為屋中的主人。
“我真高興你來了,”依芬說道。“我還擔心你的工作讓你走不開呢!”
“他怎麼樣了?”茱麗問道,和母親一同走過大廳來到臺階。整棟房子異常地安靜死寂。
依芬的臉上帶著憂愁,靜靜地說道:“你父親在幾天前發高燒之後就臥病在床了。情況很嚴重——醫生說他所有的器官都燒壞了。我們不確定他是否活得下來,但現在似乎最壞的已經過去了。”
“他會完全康復嗎?”
“醫生說他不會和以前完全一樣,那樣的高燒是會要人命的。安德恐怕要花好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體力。”
“他不會想見我的。”茱麗說道,她的內心像琴弦股地緊繃。
“才不呢,他還一直問起你呢!”
“為什麼?”茱麗謹慎地問道。“如果他想告訴我,我是如何毀了我的人生,令我們家族蒙羞,這點我已經知道——”
“給他一個機會吧.”依芬說道。“他剛走過生死的關頭,想見見他唯一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想跟你說些什麼,但我希望你懷著寬恕的心情去見他。”
茱麗遲疑了一下,然後回答道:“我會儘量的。”
依芬哀傷地搖搖頭。“你真是像極了他。我相信你是很愛他,只是你不願將自己的驕傲放在一邊承認這點。”
“我的確愛他,”茱麗承認道。“但那不表示可以抹煞過去曾發生過的事實及說過的話。愛業不會使人停止傷害彼此。”
她們兩人靜靜地走上樓梯。“你想要先進房去梳洗一下嗎?”依芬問道。
“我寧願先去見他。”茱麗回答道。她緊張得無法再等待了,每過一分鐘,她的情緒就更為緊崩。“如果父親的身體狀況許可。”
依芬陪她走到安德的房間。“茱麗……”她柔聲說道。“你必須明白,人都是會改變的。甚至是你的父親。在生死關頭徘徊是很嚇人的一件事,我相信這一點讓安德面對了他在過去幾年一直逃避的事實。請你對他好一點,聽聽他的說法。”
“當然。我不會衝進他的病房指責他的過錯的,嫣嫣。”
茱麗停在門口,依芬則走了進去。她母親走到床邊,對床上那個瘦長的身影變下腰來,摸著安德的頭髮,在他耳邊呢喃了幾句。
茱麗看著那一幕,對自己的毫無感情感到困惑。她的心麻木沒有感覺、沒有哀傷,也沒有憤怒。她似乎無法對父親產生任何感情!這一點令她十分困擾。
依芬抬起頭,招手示意茱麗進去。地緩緩地走進房中來到床邊。突然間她所有的感情都回來了,懊悔和憐憫淹沒了她。安德一向是個強而有力的男人,但現在躺在床上的他看起來卻十分脆弱。他的權威已經消失無蹤,使他顯得蒼老不已。他的皮膚也皺成一團,顯然是最近抽了許多血的緣故。
茱麗小心地坐在床邊。她拉起他的手,感覺到他鬆垮垮的皮膚。他顯然瘦了許多。她用力地握緊他的手,仿佛是希望藉此能把一些活力注人他體內一般。
“爸爸。”她柔聲說道。“是我,茱麗。”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的雙眼依然炯炯有神,仔細地審視著她。茱麗從來沒有看過父親說不出話的樣子——過去不管在任何情況,他總是有話說。然而,他似乎讀出了她的心思。
“謝謝你。”他用極虛弱的聲音說道。他的手扭動了一下,茱麗本來還以為他是要把手抽回去。但他卻把她的手握得更緊。那是他多年來第一次對她表達情感。
“我還以為你會把我趕出去。”茱麗不自在地微笑說道。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安德說道,他的胸部上下起伏著。“就算你不來,我也不會怪你的。”
“媽媽告訴我你病得很重。”茱麗緊握著他的手說道。“我認為你的固軌是不會讓一點病痛把你打倒的。”
她父親掙扎地想坐起身來。依芬上前想幫他,但茱麗已經把一個枕頭墊在他背後了。安德神秘地瞥了他妻子一眼。“親愛的……我想單獨和茱麗談談。”
依芬略微笑了笑。“我瞭解。”她優雅地走出房外,留下父親和女兒面對彼此。
茱麗拉了一張椅子到床邊,帶著困惑的表情望著安德。她不知道他想要告訴她什麼,在他們彼此殘酷的爭執和傷害之後。“什麼事呢?”她靜靜地問道。“你是想跟我談我的事業還是我的私生活?”
“都不是。”她父親虛弱地說道。“是關於我自己。”他伸手拿杯子,茱麗則替他添滿水拿給他。他小心地喝了一口水。“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的過去,有一些關於何氏家族的……細節我一直沒有跟你提過。”
“細節。”茱麗重述道,揚起了眉。何氏家族的歷史基本上一點也不複雜。他們是一個富有而聲譽良好的家族,一直想要擠進貴族社會,唯一的方法便是與貴族聯姻。
“我告訴自己唯一保護你的方法便是不讓你知道事實,安德說道。”但那只是我的儒弱在作祟罷了。”
“不。你的個性中有很多特質,爸爸,但懦弱絕不是其中之一。”
安德繼續說道.“有一些事情我從來沒有提過,因為我覺得很痛苦……而我也因此懲罰了你。”他的聲音中帶著懊悔,令茱麗十分驚訝。這是第一次她看到父親充滿這麼多情感。
“什麼事情?”她柔聲問道。“你想告訴我什麼事情?”
“你從來不知道……安娜。”這個名字似乎讓他很難啟齒。
“爸爸,她是誰?”
“她是你的姑姑……我的妹姊。”
茱麗十分訝異。她從來不知道她父親還有個姊姊,只知道她有兩個叔叔住在鄉下。“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提過她?她現在在哪裡,她……”
安德抬起手阻止她繼續問下去,然後緩緩地開口解釋。“安娜是我的姊姊,她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若不是安娜,我的童年將會是人間最悲慘的。她總是編故事和遊戲來陪我玩……她對我而言簡直像個母親,一個姊姊,一個朋友,她……”顯然他已找不到言語來形容。
茱麗仔細地聆聽。她父親過去從來沒有對她這樣說過話,他的面容慈祥,眼中充滿了回憶。
“我們的父母並不是太喜歡孩子。”他說道。“即使是他們自己的孩子。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他們很少搭理我們,而我們也和他們不親。他們只在乎是否把教條和責任感灌注在我們身上。我不能說我對他們有什麼感情。但我深愛安娜……而我知道她是全世界唯一一個真心愛我的人。”
“她是什麼樣子?”茱麗問道。
安德仿佛迷失在記憶之中。“她很野,而且充滿幻想,跟我或我弟弟完全不一樣。安娜不在乎規矩或責任。她完全靠感覺生活,而且不按牌理出牌。我們的父母從來不瞭解她——有時候她真的把他們氣瘋了。”
“後來她怎麼了?”
“當安娜十八歲時,她認識了一個被派來倫敦的外交官。他把安娜迷得暈頭轉向。我父親不喜歡那個男人,並且不准安娜再見他。當然她反抗了,而且盡一切可能地溜出去和他在一起。她瘋狂地愛上他,而且完全地奉獻了她的身體和靈魂。但她做了錯誤的選擇。她……”安德的臉上
露出陰鬱的神情,仿佛他不想再說下去。然而他已經說得太多,也只有痛苦地把結局說出來。
“安娜懷了一個孩子。”他說道。“她的愛人遺棄了她,告訴她他已經結婚,不能給她什麼。我的家族無法忍受任何醜聞,於是把她趕了出去,就好像她從來不會存在一般。我父親和安娜斷絕了關係,什應也不給她。她決定獨自到歐洲去承受她的羞辱所帶始她的後果。
“在她離開之前,她來找我。她沒有向我要求金錢或任何幫助只要我告訴她我依然愛她。而我沒有給她。我背叛了她,我甚至不願跟她說話。當她不斷地呼喚我的名字,試圖將我擁在懷中時,我……罵她是妓女,然後走開了。”
安德開始哭泣,淚水似乎奪走了他最後一絲的氣力。“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安娜到法國去和一個遠親住在一起。後來我們聽說她難產死了。多年來我一直想把她從腦中抹去——同時似乎又瘋狂地思念著地。當我幾乎完全忘了她的時候,你出生了。”
安德用手帕拭去臉上的淚水,但眼淚依然不停地奪眶而出。“你長得和她如此相像,每次我看到你,都忍不住感到驚訝。命運真是殘酷,竟然讓我在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你的臉、你的眼睛.今的出現不斷地讓我想起我對安娜的殘忍。更糟的是,你和她的個性及看待事情的態度一模一樣。我不想像我失去她般地失去你。因此我認為,如果我讓你變得像我……一個理性、嚴肅,完全沒有想像力的人………或許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但我越是嘗試要塑造你,你就越反抗.你越來越像她。每一件我以為對你好的事都是個錯誤。”
茱麗拭去自己臉頰上的淚。“包括和賽侯爵的婚姻。”
“尤其是那件事。”安德輕笑一聲同意道。“我以為這樣一來,你就別無選擇,只得變成我想要你變的樣子。但你卻和安娜一樣地反抗了。你改了你的名字,選擇了舞臺生活,更糟的是,你成功了。我試圖將你逐出家門來懲罰你……但你似乎不在意。”
“的確,金錢對我而言毫無意義。”茱麗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只想要你愛我。”
她父親無奈地搖搖頭。“當進的我認為,如果我無法改變你,我根本不想愛你。我無法承受那種風險。”
而現在呢?茱麗想問他,話語在她唇間呼之欲出。對他們而言是否已經太遲?為什麼他現在把一切都告訴她?她不敢奢望他現在要她再回到他生命中,嘗試拋開過去的陰影重新接納她。但現在問這個問題似乎言之過早了。目前來說,諒解才是最重要的。
茱麗望著父親,看到他臉上露出的倦容。他的眼瞼下垂,下巴也垂到胸前。“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茱麗輕聲說道,傾身向前去調整他的枕頭。“睡吧——你累了。”
“體會……留下來嗎?”他虛弱地問道。
她點點頭,對他甜甜地一笑。“我會留下來,直到你好起來為止。”
雖然父親的告白讓她驚訝得幾乎忘了饑餓,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吃下了送到她房間的一小盤雞肉和蔬菜。她告訴母親她和父親談話的內容,依芬似乎並不驚訝。“我知道可憐的安娜的事。”
依芬承認道。“何氏家族中沒有人願意談到她。你父親從末告訴過我你有多像他的姊姊。我想我早該猜到的,這樣就解釋了很多事情……”
“為什麼他撰擇現在告訴我呢?”茱麗疑惑地問道。“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他是在試圖告訴你他很抱歉。”她母親柔聲回答道。
再次睡在父母的家中,聽著房子輕微的嘎吱聲,風吹在窗戶上的聲音,以及鄉村的夜晚聲響。這一切聽起來是如此熟悉。茱麗幾乎感覺自己又是個小女孩了,而她將在早晨醒來,整天研讀功課,然後找個隱密的地方看書。
茱麗睜開眼睛望著黑暗,看到她的童年在她眼前緩緩重現……父親在家中如鐵一般的紀律,母親的唯唯諾諾,以及自己豐富的想像力……還有,岱蒙的陰影。在她的幻想中!他是她的好奇、恐懼,以及怨恨的中心。他是她多年以來一心想要擺脫的隱形包袱。而當她終於見到他時,她發覺他竟是個不可抗拒的誘惑,危險地引誘她背叛她的自由。
岱蒙讓她明白如果她選擇了舞臺生活,她將面封的是一輩子的孤獨,在深夜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一張無人等待的床。現在的她在理智的克制下,都已經如此愛他,倘若她完全地放開自己,又會如何呢?明知道他和艾夫人糾纏不清,她依然想要他。在他內斂的外表之下,岱蒙是個熱情如火的男人,一個和情欲、榮譽及責任感掙扎奮戰的男人。她欽佩他追求目標的決心.以及努力將一切塑造成他所想要的那份毅力。如果她在成為演員之前遇見他,她的生命又會如何改變呢?
當她終於入睡時,她在夢中依然睡不安穩。岱蒙的影像和他的聲音出現在她腦海,甜蜜地折磨她。她好幾次從睡夢中醒來!調整她的枕頭,更換睡姿。“你會叫他來嗎?”她母親在今晚稍早時問道。這個問題依然困惑著茱麗。她無法停止對他的渴望……她想要他將她摟在懷中。然而,她不會叫他來。她不會依賴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接下來的三天!茱麗無時無刻不陪伴在她父親床邊,幫忙照顧他,讀小說給他聽。安德仔細地聆聽著,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我相信你一定是個出色的演昌。”他突然說道,令茱麗驚訝得沈默下來。對於一個如此鄙視她職業的男人來說,要他承認這點一定相當困難。“當你朗讀時,你讓文字活了起來。”
“或許有一天你可以到首都劇院來看我演出。”茱麗用充滿希望的語調說道。“當然,前提是如果你能夠忍受看到你女兒在舞臺上。”
“也許吧!”安德懷疑地說道。
茱麗微笑了。她沒有想到父親竟然會考慮這個可能性。“你很有可能會歡的,”她說道。
“我是個還不錯的演員。”
“你是個很棒的演員。”他更正道。“我經常在報紙上看到你的名字。似乎大家都很喜歡把你的事拿來討論——不過大部分的事都不是一個作父親的想聽到的,這點我必須承認。”“哦,那些只不過是閒言閒語罷了。”茱麗滿不在乎地回答道,很高粉自己能夠和父親真正
地聊天。“幾乎所有的事都不是真的,我向你保證。我在倫敦的生活十分單純——沒有任何的緋聞和醜聞。”
“你的名字常常和你的劇團經理連在一起。”
“史先生只是一個朋友罷了,僅止於此。”茱麗直視他的眼睛說道。“劇院是他唯一的真愛,沒有其他的情感能夠替代。”
“那賽侯爵呢?你母親好像認為你對他有點感情。”
茱麗別過頭去,皺起了眉。“的確。”她不情願意承認道。“但那不會有結果的。他太……
不能妥協了。”
安德似乎明白了她話中的涵義。他靜靜地望著她。
“我知道你依然希望我嫁始他,將來有一天能成為公爵夫人。”茱麗說道。
他發出一聲嘲諷的輕笑。“正如你在過去多年所努力強調的,這個決定權不在我。”
“如果我取消那張婚約呢?”她問道。“你會再次和我斷絕關係嗎?”
“不。”他停頓一下後說道。“我會支持你的決定,不管後果如何。”
茱麗頓時充滿了感激,忍不住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謝謝你。”她哽咽地說道。“你不知道這對我而言意義多重大。”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4:00
第十六章
安德的健康情形緩慢而穩定地恢復,令茱麗和依芬鬆了一口氣。他的氣色和體力也漸漸地好轉。當茱麗準備啟程回巴斯時,她很高興與她和家人重建的新關係。安德對她的態度和緩了下來,強硬的性格也變得比較容忍,有時還會對她表示關愛。他似乎對依芬也比較體貼了,也許是領悟到過去自己過於將妻子的奉獻視為理所當然吧!
星期一早晨,當茱麗整理好最後一包行李,來到父親的臥房道別。她必須趕回巴斯為明晚的演出作準備。她驚訝地發現安德房中還有別人。他正在和何氏家族的律師談活。“進來吧,茱麗。”安德說道。“我只是在和班先生討論一些公事。”
茱麗禮貌地對律師點點頭,等到他離開了房間,才對父親投以一個疑問的眼神。
安德的表情嚴肅,但眼中露出的神采洩漏了他的興奮。他示意茱麗坐在他身旁。“我有一個禮物要給你。”
“哦?”茱麗興奮地說道。她坐在父親床邊的椅子上。“難道你又把我列回遺囑中了嗎?”
“是的,你已經重新成為繼承人。但我還加上另一項條件。”他伸出手將一個裝有一疊檔的包裹交給她。
“這是什麼?”她遲疑地問道。
“你的自由。”
茱麗小心地接過包裹放在膝上。
“裏面是你的婚姻合約。”安德說道。“同時我會通知當時立約的教土撤銷他的紀錄。這樁婚姻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茱麗沈默不語。安德仿佛在期待她感激的表示,於是皺起眉函。“怎麼樣?你應該很高興才對。這是你一直想要的。”
“我一直想要的是打從一開始就沒結過婚。”茱麗喃喃說道,試圖從驚訝中恢復過來。她不確定自己現在的感覺……或許就像一個囚犯,在突然間接過獄卒扔過來的一把鑰匙。根本沒有預警,讓她措手不及。
“我無法改變那一點。”她父親回答道。“不過,我可以做些補嘗。”
他是用自己的方式承認,他犯了一個錯誤——他是試圓還始她他從她身上所剝奪的一切。他說得沒錯,過去不能改變。然而,他們卻可以掌控未來,做他們想要做的事。茱麗將包裹拿起來,望著父親,露出了微笑。
當安德看到她眼中的淚水,也對她微微一笑。“那麼,你認為我做對了。”
地放下包裹,用手指撫摸著那光滑的信封表面。“你給了我力量重新過我的人生。沒有任何事更讓我快樂了。”
她父親緩緩地搖頭並望著她“你是個特別的女人,茱麗。我想如果你像的是你的母親,對大家來說會比較容易吧!”
“但我不是。”茱麗回答道,唇上依然掛著一抹笑容。“我像的是你,爸爸。”
巴斯的社交活動開始令岱豪感到厭煩。他對購物或社交娛樂根本沒興趣,而天知道他也不需要巴斯著名的礦泉水來治療他的消化系統。因此除了等待茱麗的歸來,他根本無事可做。而等令他感到既無聊又無奈。他在倫敦還有一大堆的事要處理,包括公事和私事,但他卻在巴斯浪費時間。
他曾經想留在倫敦,不要跟茱麗到這裏來。從雅絲和幾個較健談的劇團成員口中,他得知茱麗離開巴斯是因為家中有人生病了,而她應該在星期二就會回來。他猜想可能是依芬的病況危急,因此安德不顧一切地命令茱麗回去。
茱麗選擇了單獨回去,不想要任何外人的支持。那是她的權利,岱蒙也不會強迫自己參與何家的私人聚會。此外,如果他又像條哈巴狗跟隨著茱麗,那就太沒面子了。
在茱麗離開的第二天,岱蒙到附近的一個村落散步回來時,發現他弟弟也來到了巴斯。偉廉和往常一樣,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伸長腿坐在圖書室中,手裏拿著一杯白蘭地。他抬起頭看到走進來的岱蒙,對他微微一笑表示歡迎。
“去運動嗎?”偉廉說道,注意到哥哥紅潤的雙頻和身上樹葉及秋天的清新味道。“別告訴我你放棄在巴斯的所有社交活動,只安於大自然的洗禮。至少你也應該找幾個長得還不錯的老處女泡一泡……這裏多得是這種女人。那些老處女都很純潔,我倒覺得她們都挺自願的——”
“別再跟我提你那套女人經了。”岱蒙嘲諷地說道,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一張皮椅上。
偉廉坐起身來,關心地看著他。“你的妻子好嗎,親愛的哥哥?”
“茱麗很好,據我所知。”岱蒙停頓了一下又無奈地說道:“她離開了巴斯。”
“哦?”偉廉將頭偏向一邊。“她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是星期二吧。她沒有告訴我。”
看著哥哥嚴肅的表情,偉廉突然笑了出來。“我的天啊!”他喘息道。“這真是諷刺極了。有這麼多女人在倒追你!加上那個死纏著你不放的艾夫人,茱麗反倒好像一直在躲你。”
“你儘管笑吧!”岱蒙說道,他的怒容中出現了一抹微笑。“總有一天她會發現我的魅力的。”
偉廉繼續像個天真的小男孩般笑道:“據我對你的瞭解,我想我猜得出問題所在。讓我來給你一些建議吧,哥哥——”
“你省省吧!”岱蒙說道,但偉廉繼續說下去。
“女人不喜歡誠實的男人。她們想要被迷惑、被欺騙、被引誘最重要的是,她們不想定下來。女人都喜激玩遊戲。在你給我那種教訓的眼光之前,想一想,畢竟我一向輕易地把我想要的女人都弄到手了。”
岱蒙嘲諷地一笑。“酒吧女和女演員都是容易的對象,偉廉。”
偉廉卸下他那得意洋洋的面具,露出一副被刺傷的表情。“哼,要征服茱麗應該不是件難事。畢竟,她是你妻子的事實應該讓你占了些優勢吧?”
岱蒙盯著弟弟。雖然偉廉一副談笑風生的樣子,岱蒙看得出他似乎有些緊張。他很瞭解弟弟,知道他心時一定有事。於是他突然轉變了話題。
“你到巴斯來做什麼,偉廉?”
“當然是來看‘真假淑女’嘍。我無法忍受不知道故事的結局。”偉廉淘氣地一笑,但笑容很快地消失,露出一抹不自在的表情。“還有……還有另一件事。”
“跟我料想的一樣。”岱蒙嘲諷地說道。“你是不是又惹麻煩了?”
“也不儘然啦。事實是……惹上麻煩的人是你,而我似乎也倦進去了。”
“說來聽聽。”
偉廉皺起眉頭,喝了一大口酒。“佩琳到我倫敦的私人公寓來找我。”他說道。“她說她想要和我更熟撚一些,因為我們很快就要變成一家人了。她說我們可以變成‘朋友’,同時又像姊弟一樣支持對方。”
“她想要什麼樣的‘支持’呢?”
“她並沒有說得很明確,可是……從她身上穿的衣服,以及她一直摸我的樣子看來,我認為她是在勾引我!找發誓我沒有做任何事鼓勵她那麼做,岱蒙,我是絕對不會侵犯你的領域的。天啊!我們是親兄弟耶……”
“沒關係,”岱蒙平靜地插口說道。“告訴我佩琳說了些什麼。”
“她不停地拍我的馬屁,然後說她和我有很多相似之處,說我可能有興趣去發掘我們兩個到底有多相似。當然我假裝聽不懂,而且盡我所能想把她趕出去……然後她開始說她很寂寞,因為你不在倫敦,而她希望有必要時,她可以來找我尋求幫助。”
岱蒙思索著整個情況,然後發出一聲鬆了口氣的歎息。“真是有趣。”他喃喃說道。偉廉的告白證實了他內心最大的疑慮。現在他的心裏毫無疑問了:佩琳並沒有懷孕。唯一令他驚訝的是,她竟會如此下流地去勾引他弟弟。不過這也很會理。如果佩琳成功地懷了偉廉的孩子,那麼家族的遺傳是十分具有說服力的……而身為罪人之一的偉廉,是絕對不想揭發那醜陋的事實,說他哥哥的子嗣實際上是他自己的雜種。
“你不生氣嗎?”偉廉問道,似乎鬆了一口氣。
“一點也不。”岱蒙舉起酒杯敬弟弟,臉上泛起一抹微笑。“謝謝你,偉廉。”
“謝什麼?”
“謝謝你這麼快趕來告訴我這件事。還有你的自製力。我相信有很多男人是拒絕不了佩琳的色誘的。”
“拜託,”偉廉不屑地說道。“我是有我的標準的。”
“有時候,”岱蒙反駁道。“我真的認為你還有救。”
“這是否表示韋淇碧那件事可以一筆勾銷了呢?”
“幾乎吧!”岱蒙說道。“如果你願意幫我處理最後一件和佩琳有關的事……”
偉廉傾身向前,藍眼睛中帶著期待的神情。“你在打什麼主意啊?”
榮麗回來之後,‘真假淑女’一劇的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在星期二早晨一同齊聚在新劇院。整個排戲的過程相當順利。即使是完美義的洛格,也掩不住滿意的神色。在誇獎了大夥幾句之後,他讓大家提早收工,為當晚的首演休息準備。
茱麗發覺在她不在的這段期間,雅絲似乎有了改變。她整個人變得神采飛揚,而且氣色很好。當雅絲在等待出場的時候,她一直和費麥可眉目傳情,而且大膽地和他調情。費麥可似乎也完全對伍梅莉失去了興趣,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雅絲身上。只要當他們兩人一靠近對方,空氣中就彌漫著浪漫的氧氣。
等到預演一結束!茱麗就把雅絲拉到一旁,臉上帶著期待的微笑。“怎麼樣呢?”她問道。
“當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你和費麥可之間有了進展。我要知道所有的細節。”
雅絲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我發覺你是對的。我應該要選擇一個懂得珍惜我的男人。那天晚上當大家一起用完晚餐之後,我走到麥可身邊,在他耳旁對他甜言蜜語了幾句……他整個人都醉了。他愛我,潔西……麥可不在乎我是誰,也不在乎我曾做過什麼……當我問他為什麼他會有那種感覺時,他說他從第一眼看到我就愛上我了。你相信竟會有個男人告訴我這些話嗎?”
“我當然相信。”茱麗欣喜地說道。“你值得一個好男人愛你,雅絲。我很高興你終於學乖了,選擇一個不會占你便宜的人。”她停頓下來,仔細地望著雅絲。“可是你對史先生的迷戀呢?”
“完全消失了。”雅絲靠向她悄悄說道。“我覺得史先生像條死魚。他絕不會把他的心給任何人的。”她無意間瞥見在搬動怖景的費麥可,臉上的表情又亮了起來。“今天下午麥可和我要去逛書攤,然後我們會去一家糕餅店買餅乾。和我們一起來吧,潔西……你需要要輕鬆一下。”
想到埋首在書堆之中,聽起來的確是個不壞的主意。“謝謝你,”茱麗微微一笑說道。“也許我會吧。”
“溫夫人,我要跟你談談。”洛格像往常一樣權威地打斷了她們的談括,把茱麗叫到一邊。
雅絲微笑地走向麥可,她的手插在腰間,風情萬種地扭動著臀部。
茱麗用疑惑的眼神望著格格。今天早上當他看到她時,只簡短地和她打了個招呼,根本沒有問她任問有關她父親的事。他們立刻就開始排戲,因此她認為洛格不是太忙,就是根本不在乎她的私生活。
劇院中的燈光將洛格的紅色髮絲照得更加明亮,也使得他臉部的線條更為有棱有角。“你父親怎麼樣了?”他直接問道。
“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
“那麼你們之間的衝突呢?那些問題解決了嗎?”
茱麗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回答,總覺得這個話題似乎有些太隱私了。但她過去就曾經對他坦承這些秘密,而她相信他的人格,會替她保密。“是的。我父親似乎對他過去的所作所為感到懊悔。他說他想要補嘗我。他甚至給了我撤銷婚約的有關文件,如果我想那麼做。”
洛格的眼中帶著濃厚的興趣。“你會怎麼做呢?”
茱麗想到要再次面對岱蒙,她的小腹就奇怪地緊縮起來,而那種感覺幾乎是歡愉的。“我不知道。”她蹩起了眉頭。“一部分的我只想告訴他我愛他,而他也值得我的做牲……但另一部分的我則放不下演藝事業,其他任何事都不算什麼。我從沒想過要做這樣的決定竟是如此困難。”
“還有其他的選擇。”洛格說道,他的表情令人不解。
“譬如說?”
“也許我們可以改天再討論。”
茱麗困惑地望著他離去,然後發出一聲輕笑。洛格總是這樣,在留下一個謎團之後離去。他真是個天生的表演人物,總是知道如何吸引觀眾的注意,然後吊盡所有人的胃口。
茱麗緩緩地在露天的書攤走動,享受著清新的空氣夾雜著皮革和書堆塵埃的味道。有些書是新的,有些則是舊的,但它們都代表了令人著迷的逃避空間。她手上拿著一大疊的書籍,堆到幾乎隨時可能散落在地。雅絲和麥可似乎對彼此比對書感興趣。他們竊竊私語輕笑著,偶而在別人沒注意時愛撫著對方。
雖然茱麗已經拿了夠多的書,但一本紅色封面鑲金邊的書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打開那本厚重的書籍,當她翻開著前面幾頁時,她聽到附近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警覺地聆聽著,透過面紗看到了說話的那個人。
當那個高大黝黑的男子出現在她視線中時,她的心不禁猛然跳了一下。是岱蒙,她立刻反應地想道……但那個人並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小叔偉廉爵士。他顯然對身邊堆積如山的書籍絲毫不感興趣,不停地對他的同伴抱怨,應該離開的時候了。“我心中有比在這時看這些書更好的主意。”他不悅地說道。“你到底看夠了沒啊,哥哥?”
原來岱蒙也在道裏。茱麗環視著四周,很快地就看到了他。他高大的身影是不容錯認的。他必定是感覺到她的注視,因為他也在同時回過頭盯著她。他的眼中頓時露出了光芒。茱麗急忙轉過身背對他,但她的心則如小鹿亂撞般地怦怦跳著。她將手上的書緊緊地抱在胸前,半閉著眼睛,狂亂地想著不知他是否會走過來。
她感覺到他來到她身邊,很靠近但沒有觸碰,他的呼吸吹拂在她帽檐的薄紗上。他用幾近呢喃的聲音開口說,溫柔的語氣讓她回憶起他們共同度過的最後一夜。
“她的家人還好嗎?”
茱麗想要面對他!但她的腳似乎被釘在地面動彈不得。她的情緒緊張而激動,但她依然勉強控制住狂亂的心情說道:“我父親因發高燒而生病了。我一聽到消息就趕回去看他了了。”
“你父親。”他重複道,語氣中帶著驚訝。“我還以為是何夫人——”
“不,事實上她很好。她在照顧父親,而他似乎已經好多了。他和我已經……和好了。”茱麗感覺到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轉過身面向他。她沒有抗拒,手上依然拿著一堆書。
“我很為你高興。”岱蒙靜靜地說道。“這麼多年了,我相信對他或對你都是一種解脫。”
“是的。”茱麗說道。當她望著他時,感覺仿佛無法呼吸。為什麼他要長得如此英俊呢?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認真嚴肅?為什麼他柔軟的雙唇在她腦海中的記憶是如此清晰而充滿誘惑?她想要扔下手中的書,投向地溫暖的懷抱。她想要他,她渴望他的人……而她一點也看不出他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覺。“我……我很抱歉我沒有告訴你我要離開,可是當時我沒有時間……”
“沒關係。”他說道,將手伸向她手上的書。“我來幫你拿吧?”
“不用了,謝謝。”她向後退了一步,將手上的書抱得更緊。
岱蒙點點頭,仿佛早已知道她會拒絕。“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他老實說道。“我今天晚上要回倫敦。有一些事我耽擱太久沒處理了。”
“哦。”茱麗佯裝一個不在乎的笑容,慶倖自己戴著面紗。這樣他就看不見她的失望,以及竄遍她全身的空洞感覺。“你會去見艾夫人嗎?”她衝口問道。
“我想是吧!”
茱麗沒有再開口。她的心中有千百個問題,但焦慮令她開不了口。岱蒙和艾夫人之間會發生什麼事呢?也許他會跟她和解吧。佩琳當然會接受的。她會熱情地歡迎他的歸來,然後他們會一起計畫他們和孩子的未來。
茱麗試圖拋開腦中惱人的書面,於是又問道:“你還會回巴斯嗎?”
他遲疑了一會兒,凝視著她。“你想要我回來嗎?”
是的,她在心中喊道,但猶豫讓她靜止不動。她只是默默地盯著他。
“該死。”他喃喃說道。“你到底要我怎麼樣,茱麗?”
在她來得及回答之前,她聽見雅絲豐責備、半調情的聲音。“……真驚訝你還記得我的名字,爵爺……你不是說我只是一夜風流嗎?”
茱麗不悅地發現偉廉看到了在逛書攤的雅絲,立刻就走到她身邊。茱麗轉身看著眼前的一幕.偉廉用色迷迷的眼神看著那位嬌小的女演員,雅絲則露出嬌柔的挑戰姿態,費麥可則怒氣衝衝地走向他們兩人。看樣子一場鬥是免不了的了。茱麗不希望雅絲和麥可剛萌芽的戀情會受到威協。
“求求你,”茱麗本能地轉頭向岱蒙求助。“別讓你弟弟惹麻煩。”
岱蒙似乎無動於衷。“不會有麻煩的,除非你那個沒大腦的朋友對偉廉示意。”
茱麗在心中暗自咒駡。偉廉和他那邪惡的心思將毀掉雅絲的一切。他會用花言巧語哄騙雅絲受傷的自尊,然後當他把她騙到手之後,他又會離開她的。到時費麥可也不會再理雅絲了。
偉廉對雅絲微笑,他的藍眸中露出難以抗拒的光彩。“我當然記得你的名字了,甜心。我不但記得你的名字,還記得很多其他的事。我來巴斯就是因為我想念你,以及你迷人的沒魅力。”
雅絲顯然無法抗拒這各奉承。“你來巴斯是來找我的嗎?”她懷疑地問道。
“當然嘍,這裏沒有其他吸引人的事。”
費麥可加人了他們的談話,怒視著他的對手。“雅絲現在和我在一起。你走吧,別再來煩她了。”
偉廉帶著笑意望著雅絲。“我有煩你嗎,甜心?”
她站在兩個男人中間,來回地望著他們倆。最後她溫柔地靠在費麥可身邊。“我現在和費先生在一起。”她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這雖然是一小步,但麥可要求的也就是這樣。
麥可將雅絲拉至懷中,在她唇上獻上熱情的一吻。當雅絲格格嬌笑起來時,麥可將她一把舉到空中,讓她跨坐在他肩頭上。雅絲開始尖叫輕笑起來,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看著麥可把雅絲帶走。
“這是什麼……”偉廉抗議地道,開始跟在他們後面。但他隨即被岱蒙拉住了。
“偉廉……去找別的女人玩樂吧!”
偉廉望著那對離開的情侶。“你知道我喜歡面對挑戰。”他氣急敗壞地說道。
“讓她走吧!”岱蒙說道。“你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此外,你今天晚上得和我一起回倫敦
你忘了嗎?”
偉廉咕噥著點點頭。他很快又恢復了興高采烈的神情,興奮地看著茱麗和岱蒙。“別忘了我給你的忠告。”他說道,對岱蒙眨了眨眼,然後離去了。
茱麗轉頭望向岱蒙。“他的忠告是什麼?”
“他說女人喜歡被甜言蜜語所迷惑。”
茱麗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你弟弟根本一點都不瞭解女人。”
“看樣子你的朋友也先走了。你要我送你去哪裡嗎?”
茱麗搖搖頭。“從這裏回旅店並不遠。”
“你一下子把我推開,一下子又把我拉近。你真是會吊人胃口,溫夫人。”
“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嗎?”
“我認為你是我所認識最令人抓狂的女人。”他用眼神溫柔地愛撫著她。“好好想一想你到底要什麼,茱麗。快一點,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他讓她獨自站在書攤中,面紗下的臉龐出現一抹怒容。
儘管報紙上報導‘真假淑女’在倫敦所遭遇的不幸,巴斯的新劇院中還是座無虛席。似乎巴斯的每一個人都來了,將觀眾席擠得水泄不通。大家都興奮地期待這出戲的開演。茱麗站在舞臺旁等待她的出場,微笑地接受經過她身旁工作人員的鼓勵。
她努力地將心思專注在工作上,試圖讓這蹙戲儘量地成功。然而,要她完全拋開過去幾天所發生的事並不容易。她的思緒不斷地飄回她和她父親的和好、今天和岱蒙的談話,以及知道自己隨時都可以脫離他重獲自由的事上。岱蒙說得對,她必須儘快做個決定,這樣對她自己也好。
儘管有時困難重重,但她愛極了演員這份工作,喜歡那份刺激及成就感。她無法想像永遠放棄舞臺生涯。然而,想到再也無法見到岱蒙……甚至更糟的是,看到他和別人結婚,自己卻孤家寡人……那一樣是痛苦不堪。
“你的心思沒有放在戲上。”她身後的一個聲音說道。茱麗回過關看到洛格站在那裏。
“的確。”她坦承道。“你怎麼知道?”
“你緊張得肩膀都快和耳朵齊高了。”
茱麗對他扮個鬼臉,然後放鬆了肩膀。她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將氣吐出來。當她再次看著洛格時,他似乎顯得放心多了。
“好多了。”
茱麗若有所思地望著舞臺。過去她一向最愛這個時刻,在一齟戲開始之前,她總是充滿期待的心情。但今晚那種興奮的感興似乎被哀傷所取代。她感覺仿佛像是一個充滿期待的小女孩,打開了一份禮物,卻發現裏面是空的。“我的舞臺生涯能持續多久呢?”她自言自語地說道。“我還能有多少年?十年?二十年?”
洛格走到她身邊,仔細地審視著她。“我認為你還有很長的時間,當你年齡越來越大,你會有其他角色等著你譯釋,包括配角的角色。”
她的嘴角泛起一抹無奈的微笑。“我不知道那對我而言夠不夠?”
“這個問題只有你自己才能回答。”
他們一起靜靜地等待幕被拉起,等待真實人生被拋在一旁,虛幻的開始。
演出的時間很快地就過去了。在兩個小時中,一景接著另一景,貫穿著整的戲。當茱麗沒有在臺上或換戲服時,她不耐煩地在舞臺旁等待著。而當她出現在舞臺上時,她感覺自己訪佛像在變魔術般,感覺到觀眾的聚精會神,他們的目光跟隨著她的每一個動作,聆聽著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茱麗知道她從來沒有和洛格搭配得這麼完美,他們的對手戲充滿了情感、幽默和渴望。有好一刻地幾乎忘了自己的存在,她的腦海中沒有別的念頭,只有戲劇,而她內心唯一的感覺,就是她是為取悅觀眾而生的。當整個戲落幕時,她知道她已成就了他人對她的期望,成功的扮演好她的角色。她勝利地讓洛格帶她走到幕前,接受如雷的掌臀和歡呼聲。
茱麗的臉上泛著紅光,對觀眾行個禮表示感謝。掌聲在她進去後依然持繼著,但她只想趕快溜走。洛格不讓她走,拉著她的手要她再回到舞臺上接受觀眾的讚揚。成堆的花束和禮物被扔到舞臺上。洛格彎下腰拾起一朵白玫瑰,將它獻給茱麗。她接過花朵,最後一次鞠躬行禮,然後不顧眾人的抗議聲走回舞臺後方。
劇團的所有工作人員都紛紛向她祝賀,讓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的女侍蓓姬陪她走到她的更衣室。“桌上有檸檬汁。”蓓姬說道,然後往門外走去。她知道菜麗習慣在演出後,一個人獨處一陣子。“我等一下再回來收你的戲服。”
“謝謝你。”茱麗說道,在安靜的小房間中歎了口氣。她站在鏡子前方,開始脫下戲服。現在興奮的感覺過了,她開始覺得疲憊不已。她的腋下有汗水的痕,臉上的妝也開始脫落。當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時,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溜進房來。她驚訝地轉過身,岱蒙已經站在她面前。她沒想到今晚會看到他。不管他對她演出的看法如何,絕不是喜悅或驕傲。他滿臉通紅,雙眼露出熾熱的目光。他在生她的氣……而她絕對逃不過他憤怒的淫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4:11
第十七章
茱麗訝異地盯著她的丈夫,他向前走了兩步,將她逼靠在鏡子上方。他用一雙大手抓住她的手臂,另一雙手則移到她的臉,手指抓著她的下巴。
“我以為你今晚會回倫敦去。”她勉強說道。
“我必須先見到你。”
“你看了我們的演出——”
“是的,我看了。我看到你是多麼熱愛演戲。我看到這對你以及在這個該死戲院中的每一個人有多重要。”
茱麗搖搖頭,到他的憤怒感到不解。
岱蒙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掐住她的下巴,幾乎弄痛了她。
“你會選擇這個,對不對?”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沒有辦法放棄的。告訴我實話,茱麗。”
“不要現在——”
“是的,現在。我需要聽到你的答案才離開。”
“如果我要你為我犧牲一切,你又會如何反應呢?”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我甚至不確定你的問題是什麼。”她喊道,試圖掙脫開身。
“我要你。”他喃喃說道。
“可是我得聽你的。”
“是的,聽我的。跟我的姓,住在我家,每天晚上睡在我床上。我是如此地想擁有你……你的每一時……每一個想法,你說的每一個字……”
當茱麗感覺到他的唇覆在她唇上時,她停止了掙扎,他溫熱的嘴和舌奪走了她的呼吸。他仿佛是要把他的吻烙印在她唇上,用他嫉妒得發狂的熱情佔有她的靈魂。他用雙臂緊緊地摟著她。
他的手撫摸著她身體的曲線,他低下頭吻得她不得不弓起身。茱麗並不想回應,但她的內心掀起一波狂野的浪潮,直到她忍不住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
她的手來到他的頸背,手指掐住他烏黑的頭髮,緊緊地將他樓得更近。岱蒙發出一聲嘶啞的呻吟,用雙手罩住她的臀,把她輕輕地舉起貼向他。“你是我的。”他在她的耳旁說道,舔著她柔軟的肌膚。“你永遠無法擺脫我,不管你做什麼。”
茱麗只朦朧地聽到他的話,她的身體急切地貼向他,尋找只有他才能給她的歡愉。他的手來到她的胸衣上方,掙扎地將它解開。然後他褪去她的內衣,找到了她的胸脯。他溫暖的手掌撫過那柔美的線條,拇指逗弄著她的乳尖。茱麗喘息著靠向他,在他身下張開雙唇,整個胸部完全貼在他掌心之中。
岱蒙將她推靠在梳粧檯上,低頭來到她的雙峰,把她的乳尖含在口中,用粗糙的舌頭逗弄著。茱麗緊抓著他站在她雙腿之間的身體,她的雙臂樓住他的腰。岱蒙將注意力轉移到她另一邊的胸脯,舔舐輕咬著那玫瑰色的蓓蕾。茱麗在欲望與拒絕中掙扎,知道自己對那份親密的渴望將會帶她走向毀滅。
“求求你停下來。”她勉強喘息說道。“求求你……我不想要這樣。”
起初岱蒙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取悅她的身體上!他的嘴在她肌膚上饑渴地遊移。茱麗輕推他的胸膛和頭部,然後越來越用力,直到將他完全推開。他注視著她,用雙手捧著她的頭。“我得去倫敦,”他呼吸沉重地說道。“然後我就會回來找你。”
“不——”
“我永遠不會讓你走的。除非你能夠直視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愛我……說你顧意孤獨過一生而不需要這個….不需要我。”
茱麗的唇顫抖著,但她說不出話來。
突然間門輕輕地被打開,讓他們兩人都嚇了一跳。茱麗的女僕蓓順手上提著一籃衣服站在門口。“哦。”她說道,驚訝地盯著茱麗的訪客。
岱蒙走到茱麗身前擋住她,讓她扣上半開的胸衣。“對不起,溫夫人。”女僕細聲說道,然後立刻並上門離開了。
茱麗紅著臉繼續將衣服穿好,岱蒙則認真地望著她。“請你不要為我回來。”茱麗避開他的眼神說道。“我暫時不能跟你見面,我需要時間思考。”
“你的意思是,你需要時間說服你自己,一切都會恢得到像我們認識之前的樣子。不可能的,茱麗。你永遠不會是過去的你……我也不會。”
“你會害我沒辦法好好演戲。如果你在,我根本沒辦法專心做任何事。”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他堅持道。“到時候我們再把所有事情一次解決。”
茱麗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岱蒙離開。她靠在梳粧檯上,重重地歎了口氣。仿佛她在離開家後的過去幾年來,一直壓抑的情緒終於崩潰了。她想到父親交給她的檔,那份通往自由之身的路。她有勇氣使用它嗎?她痛恨這種兩難的猶豫,恐懼失去岱蒙的感覺幾乎和害怕把自己交給他一樣強烈。
她緩緩地脫下衣服,讓戲服滑落在腳邊。“溫夫人?”蓓姬輕輕地敲門細聲說道。
“進來吧!”
蓓姬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我對剛才的打擾感到很抱歉,夫人,我不知道……”
“沒關係。”茱麗平靜地說道。“幫我換上衣服吧。”
蓓姬幫茱麗換好衣服,在她的綠色絲質禮服背後打個蝴蝶結。茱麗把頭髮館成一個髻,洗完臉之後,望著鏡中的自己。她的唇柔軟而微腫,雙頰紅潤,而她的頸部也有剛才激情的痕跡茱麗小心地用禮服的高領遮住痕跡。就在這時她聽見史洛格在門外的聲音。
“溫夫人,我想和你談一談。”
茱麗示意女僕開門讓他進來。洛格也已整裝完畢,微濕的頭髮讓他的頭髮變成深紅棕色。
蓓姬拿起籃子,道了晚安後就離去了。
“你對今晚的演出感到滿意嗎?”茱麗問道。“或者你是來這裏給我批評的?”
洛格笑了。“你的麥現真是無懈可擊。你讓劇中每一個演員都因你而沾光,包括我自己。”
茱麗對這突如其來的讚美感到意外。她對他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去整理梳粧檯上的東西。
“我看到賽侯爵到後臺來過。”洛格說道。“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來,他並不是來向你道賀的。”
“不,他不是。”茱麗的手依然放在梳粧檯上,指尖因用力而變白。她努力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
洛格仔細端詳了她好一會兒,然後點點頭,仿佛作了個決定。“跟我來,茱麗。我想要和你討論一個我最近想到的主意。”
她轉身面向他,掩不住臉上的驚訝。“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會在午夜之前把你送回旅店的。”他臉上露出笑容。“這件事和你的未來有關。”
茱麗感到十分不解。“告訴我。”
“等一下再說。”洛格勾起她的手臂,將她帶離更衣室。
“我們要去哪裡?”她一把抓起外套問道。
“我在河邊有一樁屋子。”茱麗懷疑地跟他走了出去,沒有再多問問題。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又要給她機會看他的另一棟房子,再次邀請她進入他那一向小心保護的私人世界。
在穿過外面等候多時的人群之後,他們上了馬車,前往一個坐落在林中的美麗小村落。和洛格在倫敦的家一樣,這裏是義大利的建築,有著一股豪華而寧靜的氣氛。
茱麗坐在客廳中,手上拿著一杯紅酒,靠在一張舒適的帝王椅上。她用期待的眼神望著洛格。他整理著大理石桌上的一些藝術品.一個中國花瓶、一個孔雀石製成的小盒子,以及一個路易十六的骨董鍾。他瞄了她一眼,顯然對她的耐心感到讚賞。
“你看起來好像打算說服我做什麼事一樣。”茱麗說道。
“沒錯。”他老實說道。“但在我開始之前,先告訴我你和賽侯爵之間的情形。”
茱麗望著酒杯中的紅酒好一會兒,然後才抬起頭看著他,臉上露出一抹不自在的微笑。“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問嗎?”
“我並不想干涉你的感情……你的婚姻。”
“其實這椿婚姻可以是不存在的。”她用平淡的語調說道。“我認為撤銷婚約對我們雙方而言都會比較好。可惜賽侯爵並不同意……而且他是那種千方百計把想要的東西弄到手的人。”
“而他想要你。”洛格靜靜地說道。
“他想要一個傳統的妻子。”茱麗喝了一口酒。“他想要我成為賽侯爵夫人,然後把西的影子全部拋開。”
“那是不可能的。尤其你主麼有天分。”
“我真希望我是個男人。”茱麗苦笑道。“那麼我就可以擁有一切了……我的事業、一個家庭,以及決定事情的自由……沒有人會反對。但我是個女人。不管我選擇什麼,我都不會快樂的。”
“或許是一陣子吧。失去某件事物——或是某人——的痛苦會隨著時間而消逝的。”
洛格是如此冶靜、如此內斂,仿佛他的心是鋼做的一般。榮麗不確定自己對他的冷酷是羡慕還是驚訝。“你說你有事要和我談?”她問道。
他走到沙發的另一頭坐了下來。他的語氣威然是一副生意人的口吻。“在末來的幾年中,我將在首都劇團中作一些改變。”
“哦?”
“我希望劇團中能擁有世界上最知名的演員陣容,我需要你的幫忙。”
“你的賞識真是令我受寵若驚。”
“我是從來不奉承任何人的,茱麗——特別是我尊敬的人。你一定明白你是劇團中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我希望能夠藉助你來使劇團更成功。為了要使你留下來,我願意把首都劇團的股份分一部分給你。”
茱麗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從沒聽過洛格對任何一個演員提出這樣的條件。
“我會盡一切的努力保住我在你身上所做的投資。”他繼續說道。“這樣對你而言或許也比較好。”
茱麗偏著頭,疑惑地皺起眉思索著他的話。“聽起來你好像是在邀請我當你的……生意夥伴?”
“也可以這樣說吧。不過夥伴的成分多於生意。”
多於生意?茱麗仔細地看著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欲望的表情,至少沒有性方面的意味。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茱麗用狐疑的表情望著洛格說道:“還是請你解釋一下吧!”
洛格撥天一綹棕色的髮絲。“我曾經告訴過作,我不相信愛情。然而,我卻相信友誼——”一種相互尊重的誠實友益。我絕不會為愛精婚,但我會選擇為實際的理由結婚。”
“結婚?”茱麗驚訝地發出一聲輕笑。“難道你是在建議你和我……可是我是絕不可能跟一個我不愛的男人桔婚的!”
“有何不可呢?”洛格平靜地尚道。“你會擁有婚姻帶來的利益……保護、陪伴、共同的興趣……而沒有任何束縛。沒有虛假的承諾、情感的負擔,只有兩個朋友互相照顧的安全感。想想看吧,茱麗。我們兩個一同成立一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劇團。我們有許多的共同點。我們都在一個世人用輕蔑眼光看我們的邊緣生存——但同時在他們的生命中又少不了我們。”
“但我們有必要‘結婚’嗎?”
“當你一旦成為我的妻子,你將會陪我到倫敦、巴黎和羅馬參加社交活動。你可以
投入演戲,選擇你所想要的角色,為劇院開發新戲……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有潛力的女人。”
“我作夢也沒想到你竟然是要向我求婚。”茱麗恍惚地說道。
“但這其中有很大的差別。賽侯爵想和你結婚,是為了要完全地佔有你。我向你求婚則是為了要讓你我邁向成功,不管是在經濟呀是藝術層面。”
茱麗困惑地將她的酒喝完,把酒杯放在一旁。她站起身在房中走動,玩弄著她禮服的長袖子。“那……睡覺的事呢?”她故意不看他問道。“那也是安排的一部分嗎?”
“如果我們兩人都有意願,我不認為有什麼不可以的。然而,目前而言我們可以自行去找其他對象。我並不想擁有你,茱麗。我不想要你成為我的附屬品——而我也下會成為你的。”
茱麗振作精神轉身面對洛格。他倚坐在沙發上,一副十分輕鬆的樣子,仿佛他只是在請她去喝下午茶,而不是向她求婚。“為什麼要選我呢?”茱麗直接問道。“有一大堆女人巴不得跟你結婚,包括一些貴族的女兒,都會希望能夠和像你這種有名的男人結婚的。”
“我不想要那種花瓶,或是沒大腦的女人。我想要一個能夠和我分享共同理想的女人。你是我所見過最出色的女演員,而且……我也挺喜歡你的。我相信我們可以合得來的。”他的藍眸緊盯著她蒼白的臉。“此外,”他柔聲說道。“這樣也可以解決你那進退兩難的問題了,不是嗎?如果你成為我的妻子,賽侯爵就永遠不會來糾纏你了。“
茱麗再次望著他時,她看到的不再是藍眸,而是銀灰色的眼睛。她的腦海中響起岱蒙的聲音。“你是我的……你永遠擺脫不了我的,不管你做什麼。”
這是唯一確保岱蒙對她的獨立自主和演藝事業的威協被完全消滅的方法。如果她不接受洛格的提議,她知道她一定抗拒不了岱蒙熱情的追求。她會讓自己被引誘、說服、說動……然後一輩子在懊悔中度過。她愛岱蒙,但她無法讓自己變成他想要的那種女人。
她現在的感覺很複雜,但在衡量整個情況以後,她似乎沒有別的選擇。當她開回說話時,她的聲音微弱而遙遠。“我……我需要先處理一些事情。”
“當然。”洛格的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你希望婚禮在什麼時候舉行呢?”
“越快越好。”茱麗麻木地說道。“我希望這件事能夠趕快處理好。”
洛格走向她,他英俊的臉龐露出關心的表情。“茱麗,如果你想改變主意——”
“不。”她打斷他說道,挺直了肩膀。“這是正確的決定。”
“我同意。”他伸出手,輕柔地捏了捏她的手臂。“你會發現我是一個好朋友的,茱麗。時間會證明一切。”
茱麗點點頭,儘管內心沉重,她還是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第二天早上,茱麗在巴斯的旅店接到她以前的老師和朋友方夫人寫來的便條。那位老婦人因為健康和度假的理由來到了巴斯,而且對她在‘真假淑女’中的表現讚不絕口。方夫人邀請她今天早上一起到噴泉室去,茱麗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在倫敦拜訪那位老婦人,雖然她們就住在同一條街上。時間過得真快,茱麗結於久末和她聯絡感到一絲罪惡。
茱麗來到噴泉室時,她很高興看到方夫人的氣色很好。她的紅發編成一個暨,臉色也好極了。她的穿著高雅,仿佛像一座經過時間洗禮的雕像。方夫人坐在一張小桌子旁,手上拿著一杯礦泉水,聽著附近樂師所演奏的音樂。一看到茱麗,她的雙眼興奮地亮了起來。
“方夫人。”茱麗喊道,顯然十分高興見到她。這位元良師益友在她正需要她的時候來到巴斯,真是太巧了。茱麗坐在她身旁,握起了老婦人佈滿皺紋的手。方夫人的手指上戴著鑲滿珠寶的戒指,手腕上則掛了一條珍珠手鏈。“你看起來好極了。”
“你好久沒有來拜訪我了。”方夫人友善地說道。“因此我想我只有到巴斯來看你了。”
茱麗開始道歉和解釋,對她充滿歉意地一笑。“我實在很忙,你無法想像——”
“哦,我可以想像得到。”方夫人笑道。“我還沒有老到記不得當一個成功的女演員身上背自的重擔。”她慈愛地望著茱麗。“你可以拿掉你的面紗了,孩子。我會幫你把所有的愛慕者和追求者趕跑的。”
茱麗聽從她的建議,將面紗卷到她的小帽子上,感覺到室內突然向她投來的注目眼光。兩個身材略胖的女人立刻站起身,興奮地往她們的桌子走來。方夫人立刻熟練地舉起她的拐杖,一副仿佛要戳她們的樣子。“改天吧!”她堅決地對她們說道。“我朋友和我有一些私事要談。”
那兩個女人喃喃地發出抱怨聲離去了。茱麗忍不住想發笑。“你真是個母老虎,方夫人。”
方夫人搖了搖手。“我很高興我終於到了道把年紀,可以對人粗魯而拿我的年齡當藉口。”
她對茱麗微微一笑。“你真的變成一名出色的演員了,潔西。我昨晚很高興也很驕傲地看你在舞臺上,而且知道你的成功我也有一點小小的功勞。”
“我欠你太多了,包括你的建議和指導,以及你對我加人首都劇團的鼓勵。”
“你似乎已經完成你的夢想了。”方夫人帶著詢問的眼神說道。“你為什口看起來還這麼不快樂呢,孩子?”
茱麗明白她的朋友太瞭解她,也知道自己無法在她面前隱滿些什麼。她靠在椅背上歎了口氣。“你記得我們以前曾經談過,就是你說你放棄和你所愛的男人對婚,因為他要你離開戲劇界的事嗎?你當時曾說我有一天也可能面對相同的難題,而我不相信你。”
“現在你相信了。”方夫人說道上立刻明白茱麗眼中的神情。“證明我是對的並不會讓我太高興,潔西。我也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這種痛苦是難以言喻的,對不對?”
茱麗點點頭,頓時說不出話來。她的胸口和喉嚨感到一股無法忍受的緊蹦。
“我猜他應該跟你求婚了。”方夫人說道。“你的答案是什麼?”
“我……我和他分手了。然後昨晚又有另一個男人向我求婚…是史先生。”
方夫人露出疑惑的面容。“他愛上你了嗎?”
“不,事情不是那樣的。他的說法是,為了方便而對婚。”
“哦,我懂了。”方夫人輕笑了一聲。“你的史先生真是野心勃勃,不是嗎?如果你離開了首都劇團,他是很難找到人來替代你的。然而,如果你成為他的妻子,他就可以大大地拓展他的劇團……而他願意娶你來確保這一點。問題是,你願意犧牲其他男人……你所愛的那個男人——只為你的事業嗎。”
“你就這麼做了。”茱麗說道。
方夫人沒有說話,喝了一口礦泉水。“我也告訴你,我對我的決定感到後悔。”她說道,用手帕的一角擦拭著嘴唇。
“如果你有機會重新再來一次——”
“不。”方夫人溫柔而堅決地打斷她。“一旦做了決定,是不可能回頭的。朝你所選擇的方向去走,不管是什麼,然後告訴你自己那是最好的選擇。”
茱麗用懇求的眼神望著她。“請你始我指引,就像你過去一樣——一”
“在演戲方面,我會傾囊相授。但在私生活方面就不行了。我不能幫你做這樣的決定。而我也不願去想如果當初我選擇不同的路,今天會是什麼樣的結果。過去的事是不能改變的。”
茱麗扮了個鬼臉,衷心希望方夫人會告訴她該怎麼做。“只有一件事是我確定的。”哀傷地說道。“如果我選擇跟隨我的頭腦,而不是我的心,將會比較安全。”
“的確。”方夫人用同情的眼神笑看著她。“安全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4:36
第十八章
偉廉走進他位於聖傑姆街的公寓,他的管家已通報了艾夫人的來訪。佩琳這麼晚來拜訪他並不是什麼意外。當偉廉一回到倫敦,他就放出風聲說他會待在這間公寓好一陣子。此外,他還刻意誇大地讓眾人知道,他現在十分渴望一個女性的陪伴。佩琳像一隻飛向蜂蜜的蒼蠅,毫不遲疑地趕來了。
佩琳站在窗邊,嬌媚地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她轉過身子面向他,露出一抹微笑。她身穿著酒紅色的禮服,美得令人屏息。禮服的胸絲拉得很低,露出她那雪白的誘人雙乳。其效果實在令人垂涎欲滴。
“艾夫人……真是意外。”偉廉喃喃說道,走向對他伸出雙臂的她。
“偉廉爵士,她嬌嗔道,牽起了他的手。”我必須要見你。希望你不會介意,我覺得好煩。”
他的臉上露出關心的神色。“為什麼呢,艾夫人?”
突然間她的黑眸中露出一抹淚光。“請你叫我佩琳,我們都已經這麼熟了。”
“佩琳,”他順從地說道。“你想坐下來嗎?”
佩琳放開他的手,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
“想喝點什麼嗎?”偉廉問道,她點了點頭,於是他倒了兩杯紅酒,然後坐在沙發的另一頭。佩琳用她修長的手指拿著酒杯,優雅地把玩著酒杯的杯頸和杯緣。
“我希望沒有打擾到你今晚的計畫。”佩琳說道,專注地盯著他。
“我沒有事。”他對她說道。
“你看起來好寂寞,可憐的孩子。”她的聲音頓時輕柔起來。“而我剛好也是。”她的手來到他的肩膀上,讓他不自在地移動了一下。
“艾夫人……佩琳……”請不要誤會,但我哥哥是個疑神疑鬼的人,我實在不能背叛他——”
“你的哥哥正是我心煩的原因。”她插嘴說道,摸著偉廉的外套,然後將臉頰倚靠在他肩上。“我根本不管這樣做會虧欠他什麼,因為他完全不在乎他對我的虧欠。這世上已經沒有人是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了,只有你。你不會這第狠心把我趕走的,對不對?”
偉廉不安地扭動身軀。“我不能捲入你和岱蒙的感情——”
“我也不要你捲入。”她說道,她的手開始緩緩地愛撫著他的胸膛。“我只想要一個朋友。
這樣的要求也太多嗎,偉廉?你哥哥最近對我並不好。你能想像像我這樣一個女人是什麼感覺嗎?我需要慰藉。”
“你一定可以找到別人。”
“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了,偉廉。”
“可是我哥哥——”
“岱蒙現在又不在。他根本不在乎我在他不在時做些什麼,只要他要我時我在場就好了。而且我和他之間又沒有承諾……你都知道的。來吧,偉廉,你是個男子漢。兩個朋友花點時間獨處是天經地義的事。”
在他來得及回答之前,佩琳已趴在他身上,將唇壓向他。她的小手饑渴地在他身上遊移,而她濃郁的香水味則將他團團包圍。
“佩琳。”他喊道,她的手指已經來到他的大腿之間,緊緊地揉搓著。
“沒關係的。”她呢喃道,將整個身子貼在他身上。“我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難道從來不曾想過,跟我在一起是什麼感覺嗎,偉廉?我會給你超乎你想像中的歡愉。別擔心你的哥哥。你一定很嫉妒他——換成是任何人都會的。他是老大,擁有所有的金錢和權勢。你值得享受一下他所擁有的……而我會替你圓這個蘿。”她主動拉起他的手放在她的胸部。“來吧,摸我。”她嬌嗔道。“摸我的全身……帶我進去你的臥房……哦,偉廉……”
當佩琳將自己纏在他身上時,突然一個陰影覆在她臉上,令她微微睜開了眼睛。然後她猛然睜大雙眼,訝異地發現岱蒙就站在他們面前。他的目光冷酷,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佩琳頓時將偉廉推到一旁。她急忙把胸衣拉回胸脯上方。她注視著岱蒙,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很抱歉讓你看到這樣的一幕,親愛的。你自己的親弟弟竟然背叛你來占我便宜,你一定很難過。”
岱蒙的唇上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我剛才全都聽到了,佩琳。”
偉廉從沙發上跳起來,拉好他的領帶和外套,臉上露出一副鈍潔的表情。“我還在想你到底要我撐多久呢!”他破著眉頭對岱蒙說道。”
“這是你們計畫好的嗎?”佩琳憤怒地說道,看著他們兩人。“你們兩個串通好來整我?”
她的手緊握成拳面對岱蒙,氣得滿臉通紅。“你真是個無恥的男人!我拒絕被人玩弄或操縱,你這個混蛋!”
突然間岱蒙大笑了起來。“你拒絕被人操縱?”
“沒錯。你虧欠我過去幾個月我們的相處,利用我的身體,誤導我——”
式“我付了錢用你的身體,事實上還多付了。”岱蒙對她說道,眼中帶著一抹笑意。“至於你所說的誤導……請你解釋清楚,因為我實在不瞭解。”
“你讓我以為你會對孩子負責!”
“根本沒有孩子,雖然你的確很努力地嘗試。”
“我是為我們而做的!”她激動地說道。“你知道我們很相配,岱蒙。你知道我是你擁有過最好的女人,而且我們十分適合——”
“我知道你計畫懷我弟弟的雜種栽到我頭上。”岱蒙靜靜地說道。“那真是高招,佩琳,不過偉廉和我都沒興趣。”
“我差一點就成功了,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把他控制得死死的。”她兇惡地瞪偉廉一眼。“你一點都沒有自我,是不是?”她惡毒地問道。“你要一輩子活在你哥哥的陰影之下——”
“夠了。”偉廉說道,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臂。“我不准任何人在我家侮辱我。”他把她揪出房外,佩琳則不停地咒駡著。
當偉廉回來時,他看起來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右臉頰上有一記巴掌印。
“她走了嗎?”
“是的,在甩了我一個耳光之後。”偉廉摸了摸他的臉頰。“天啊!她在床上一定像只母老虎。你沒有被活活吃掉真是奇跡。你一定比我強,哥哥——我比較喜歡柔順的女子。”
“感謝上帝,我終於擺脫她了。”貸蒙說道,坐在椅子上伸長了雙腿。
偉廉微笑地看著哥哥臉上解脫的表情。他走到酒櫃旁,倒了兩杯白蘭地。“我猜你打算立刻告訴茱麗?”
“是的——雖然這並不會解決我和她之間的問題。”
“你現在還會有什麼問題?”
岱蒙鼓著眉,接過偉廉遞給他的酒。“上一次我見到父親時,他告訴我說,沒有一個女人會古板得想要我。他說得對。我告訴茱麗,我想要她扮演另一個角色——一個順從、忠心的妻子,完全服從我的命令。”
“那有什麼不對?”
岱蒙搖搖頭,發出一聲歎息。“茱麗和其他我所認識的女人不一樣。可惜讓她如此與眾不同的特點,也是我們兩人之間最大的障礙。”
“你想要她永遠離開戲劇界?”偉廉如此說道。
“我想不出其他辦法。天知道我是絕對不能忍受我的妻子在千萬人面前抛頭露面的。我曾經想過——“岱蒙停頓下來,揉揉他的太陽穴。“我不能。”他沙亞地說道。“可是我也無法停止對她的渴望。”
“也許時間會沖淡一切。”偉康安慰道。“世界上還有其他女人,有一些也和茱麗一樣美麗有成就——而且她們都會不針一切地想要和未來的裏茲公爵結婚。”
“我不想要其他女人。”
“你和你的那些女人……”偉廉搖搖頭,微笑了一下。“你總是選擇複雜的。感謝上帝,我的胃口比較單純。我告訴你,我找的那些酒吧女絕對不會帶給我你的這樣麻煩。”
岱蒙回到他位於倫敦的住所,打算好好休息一個晚上之後,第二天一大早趕到巴斯去。然而,清晨時卻被他的管家待續的敲門聲給吵醒。“什麼事?”他睡眼惺訟地問道。
管家將門開了一條縫。“很抱歉,主人,但華威克郡的一個僕人送了一封信來給您。這件事十分緊急,我相信您會想要立刻知道的。”
岱蒙搖搖頭,試圖清醒過來。“知道什麼?”
管家拿著一盞油燈走進房中,將它放在床頭桌上,然後把那封信交給岱蒙。
岱蒙在微弱的燈光下眨了眨眼,很快地打開那封信.那是他父貌的醫生寫來的。“該死。”他輕輕說道,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管家別開目光,但臉上露出諒解的神色。“您想要立刻通知您的弟弟嗎?”
‘真假淑女’一劇在巴斯上演了一個星期深獲好評後,這劇的成功傳遍了全英國。從布裏斯托到約克的所有戲院,都在積極爭取首都劇團到當地演出。劇評都說,本劇中的女主角可莉,是溫潔西本人的典型寫照,也只有她才能將這個角色扮演得如此傳神。
茱麗諷刺地發現,她一向夢想得到的成功,並不如她期待中的令她感到安慰。她只有在舞臺的燈光下才覺得自己活著,而下了舞臺之後的每一刻,都是如此地平淡無味。現在她終於明白格格對劇院的感覺了。因為她已犧牲生命中其他的一切,舞臺上的幻覺成為她唯一擁有的東西。
洛格告訴茱麗他將為她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但這個念頭令她感到十分不安。她要求他只要辦一個小小的婚宴就好,儘量藏住這個秘密。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家人和朋友,對她決定嫁給洛格所表現出的訝異與震驚。洛格欣然同意了。茱麗同時也請教了一位律師,證實她父親所言屬實。現在岱蒙隨時會接到那封要求歸還她嫁妝的信。
當在巴斯的倒數第二場戲結束之後,茱麗坐在更衣室中,卸除臉上的濃妝。她呆滯地望著境中的自己,心想該如何讓內心那種麻木的感覺消失。
“潔西!”雅絲衝進更衣室中,她的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我必須立刻見你!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茱麗轉過頭,對她微微一笑。“第一個知道什麼?”
雅絲的微笑變得害羞,伸出手對她說道:“麥可剛給了我這個。”
茱麗依然坐在椅子上,傾向前看著雅絲的無名指,上面戴著一隻鑲著鑽石的金戒指。“哦,天啊!”她屏息說道,然後抬起頭望著她朋友的臉。“這表示……”
“是的!”雅絲高興地說道。
“有點快,不是嗎?”
“對其他人而言或許是,但對我則不然。麥可是唯一一個會這樣愛我的男人,而我也同樣地愛他。”雅絲驕傲地望著她的鑽戒。“很漂亮,對不對?”
“的確很美。”茱麗說道。
“他還給了我這個。”雅絲給她看一個破了一半的銀幣。“這是他們費家的傳統。當兩個人訂婚時,就要把銀幣分成兩半。麥可保存著另外一半。很浪漫吧?”
茱麗接過銀幣,仔細地看著它,然後露出一個苦笑。“你真幸運,雅絲。很少有人能夠和自己所愛的人結婚。”
雅絲看到茱麗臉上哀傷的表情,於是坐在梳妝抬上,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她。“你怎麼了,潔西?你和你的愛人之間出了問題嗎?是賽侯爵嗎?”
“他不是我的愛人,至少已經不再是了。我……”茱麗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才謹慎地說道:“我已經完全結束那段感情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他是如此地英俊、富有,而且他看起來像是個紳士——”
“我發現我和他在一起沒有未來。”
“就算是如此,為什麼你不能享受這段戀情,直到它結束呢?”
“因為我要……”茱麗突然住了口,知道如果自己想要把事情保密,是絕對不能告訴雅絲的。但她實在很想告訴某個人。她掙扎著是否應該啟齒。
“什麼事啊?”雅絲問道,關心地皺起眉頭。“你可以告訴我的,潔西。”
茱麗低下頭,盯著自己的大腿。“我要嫁給史先生。”
雅絲睜大了眼睛。“我真不敢相信。你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茱麗只能勉強地聳聳肩作為回答。
“你不愛他。”雅絲繼續說道。“大家都知道的。你是不是有經濟上的困難?還是為了你的事業才這麼做?”
“不,只是……這是最好的選擇。”
“你在犯下一個錯誤。雅絲肯定說道。”你不屬於史先生。你打算什麼時候嫁給他?”
“後天。”
“感謝上帝還有時間取消這件事。”
本來茱麗以為把道件事告訴朋友,可以解除心中一些沈重的負擔。而今她發現不管她怎麼解釋,即使她的朋友深表同情,也擺脫不了內心的苦悶。“我不能那麼做。”她柔聲說道,將銀幣還雅絲。她拿起一條濕毛巾擦拭著雙頰,將最後殘留的餘妝卸下。
雅絲往視著茱麗,腦中閃過最後一個猜測的念頭。“哦,潔西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茱麗搖搖頭,她的喉頭硬咽。“不!不是那樣的。只是有太多的原因,讓我無法擁有我想要的男人。如果今生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那我最好和史先生結婚。”
“可——可是”雅絲結巴說。“你不是一向告訴我,找個自己所愛的人結婚,而不要為其他任何的理由嗎?你告訴我——”
“我還是這樣認為。”茱麗說道,聲音,聲音略微沙啞。“很不幸地,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實現所有夢想的。”
“一定有麼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茱麗伸出手去摸雅絲的手,對她微笑道:“沒有。”她喃喃說道。“不過還是謝謝你,雅絲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很為你高興。”
雅絲沒有回答,腦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裏茲公爵的喪禮異常地冷清,只有少數幾個親威和朋友參加。岱蒙很難接受他父親終於去世的事實,再也沒有那些無止盡的爭吵和難過,以及他父親在過去多年來帶給他們的輕鬆氣氛。岱蒙看著弟弟嚴肅的臉,知道偉廉和他一樣地悲傷與訝異。
當棺材被送入土坑中,泥上覆蓋在木質的棺材板上時.所有的哀悼者開始回到城堡裏去。岱蒙和偉廉慢慢地走在後面,修長的腿邁著緩慢的步伐。
一陣微風吹拂在岱豪的頭髮和臉上.他環視著四周的一片綠意。熟悉的環境令他感到一股安慰,而他對於城堡在自己的努力下得以保住深感到自豪。弗偉瑞幾乎讓賽家失去了一切。然而,生前的公爵儘管自私,又有緒多惡習.但他的去世依然令眾人悲傷不已.岱蒙知道他會想念他的父親.……事實上,他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爸爸一生都在玩樂,不是嗎?”偉廉喃喃說道。“他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根本不計後果。如果他沒有上天堂.我敢打睹他現在一定在誘拐撒旦跟他賭一局牌。”
那個景象幾乎令岱蒙笑了起來。
“我太像他了。”偉廉繼續說道。“我的下場會和他一樣,孤獨荒唐地度過晚年,當家中女僕走過時還會試圖偷摸她們一把。”
“你不會的。”岱蒙對他說道。“我不會讓那咱事發生的。”
偉廉深深地歎了口氣。“到目前為止你並沒有管太多。我必須開始對我的人生負責,岱蒙。我不能再繼續玩女人,把錢都浪費在酒、衣服和馬匹上。”
“只有你才能改變自己。”
聽到岱蒙陰沈的語氣,偉廉轉過頭,驚訝地看著他。“你應該不是在說你自己吧?你認真、負責沒有壞習慣——”
“我太古板了。我試圖要每個人都照著我為他們所設計的路子去走。”
“我一直以為那是身為長子的職責,有些人還覺得那是個優點呢!”
“茱麗並不是那種人。”
“嗯,不過她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女性,不時嗎?偉廉望著佇立在他們眼前的城堡,它莊嚴的絲條映在銀色的湖光上形成美麗的倒影。“你能夠想像要她遠離五光十色的倫敦住到這裏來嗎?”
事實上,岱蒙可以想像。他幻想著茱麗和他一起騎著馬,在城堡附近的山丘和森林中奔馳,她的金髮在風中飄揚……或是在盛大的舞會中扮演女主人的角色,她嬌小的身軀站在豪華的水晶燈下……或是和他一起躺在房中的大床上,身體交纏,一同在清晨醒來。
當他和偉廉一起走進城堡時,岱蒙的思緒依然圍繞在茱麗身上。他們走過站在大廳和飯廳的人群身邊,一起走向圖書室。陸恩其先生正在那裏等著他們。路先生是過去多年來替岱蒙處理事務的律師。他雖然長得不起眼,卻十分聰明。他只比岱蒙大一點,但他微禿的頭和鼻樑上的眼鏡令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爵爺……我是說,公爵大人,”陸先生喃喃說道,握了握岱蒙的手。“您好嗎?”
岱蒙點點頭,問陸律師是否想喝點什麼,但他拒絕了。“我想我父親的遺囑中應該沒什麼驚人的事吧!”岱蒙說道,指著附近桌上的一疊文件。
“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公爵大人。不過,在我們開始討論這件事之前,有一件事……”陸先生瞼上露出一個不自在的表情。“最近我收到一份文件,是有關溫夫人和您的,呃……婚姻有關的東西。”
岱蒙警覺地盯著他。
“似乎這椿婚姻從一開始就不合法。”律師繼續說道。“只能把這件事看成是一椿末完成
的婚約。因此,何爵士要求賽家歸還何家的嫁妝。”
岱蒙搖搖頭,仿佛試圓明瞭陸律師說的話。
“根博何爵士的說法,他的女兒茱麗考慮要終止你們之間對彼此的束縛。”
“我必須和她談一談。”岱蒙喃喃說道。茱麗想要終止他們之間可能的一切,他必須說服她改變主意。“她真該死……她是我的妻子。”雖然他知道那不全然是真的,他無法接受其他的可能性。他愛她……他需要她。
“公爵大人,”律師說道。“你沒有妻子。根據法律上看來,你從來沒有結婚過。”
你沒有妻子。這句話在岱蒙的腦中回蕩。你沒有妻子——
偉康在這時插口了。“岱蒙……也許命運在告訴你,這是一個重新開始的好機會。爸爸走了,而你也恢復自由之身。你沒有理由不去享受過去你一直沒辦法享受的東西。”
“在這麼多年之後……岱蒙說道。”在我花了這麼多年嘗試找她之後、她竟然隨便找個律師,寫來這樣的一封信。我發誓,等我找到她——”
“你應該感謝茱麗。”偉廉打斷道。“依我的看法,她做的事是對的。你們顯然不適合對方,而她也清楚地知道……”當他發現岱蒙用冰冷的眼神瞪著他進,便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岱蒙怒道。
“沒錯,我是不知道。”偉廉很快地說。“有時候我的嘴和我的腦連不起來……真是不方便。我想我還是上樓去好了。”他急忙地走出房間,臨走前用警告的限種瞥了陸律師一眼,令他緊張地畏縮了一下。
“公爵大人,如果你現在不方便,我可以稍後再來,和您討論您父親的事——”
“你走吧!”岱蒙說道。
“是的,公爵大人。”陸律師比偉廉剛才溜得還快。
岱蒙花了好一會才將自己的怒氣壓抑下來。他坐在書桌前,一隻手拿著酒杯,一手拿著一瓶白蘭地。酒精開始讓他內心的寒意消失。
茱麗不想要他,或是他想和她過的生活。岱蒙希望她此刻在這時,讓他能親口對她吼出這些話。她真是個傻子,竟然選擇舞臺生活,放棄當公爵夫人。每個人都會這樣告訴她的——她自己一定也知道,儘管她還是選擇了她該死的事業。
岱蒙腦中開始出現報復的念頭。他想要威協她,逼她接受他想要的……但她是絕不會向他屈服的。她太固執了。也許他該娶一個害羞、順從的貴族女兒來當妻子,然後故意帶她到茱麗會出現的地方炫耀。他想要讓茱麗嫉妒,在她面前展示他年輕貌美的妻子,直到茱麗因羡慕和懊悔而氣死。他想要她知道那段冒牌婚姻對他根本不算什麼,他很高興終於擺脫她了。
岱蒙又倒了一杯酒,望著桌上的文件。當飛舞的字跡出現在眼廉,茱麗的聲音也在他腦海中回蕩。
“你會要我放棄我所努力得來的一切,我所有快樂的根源……”
“如果我成為你的妻子,你會讓我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做我想做的任何事,絕不加以阻止嗎?”
“別回來找我。”
他又想起史洛格嘲諷的問題。“你能給她她所想要的一切嗎?”
他想起茱麗的每一面。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迷人的女人。他突然開始覺悟,要把茱麗像只小鳥般關在金籠子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岱蒙?”偉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逕自走進圖書室,把一封信放在桌上。“是剛從巴斯送來的。”
岱蒙盯著那封信,但沒有去碰它。“是茱麗寫來的嗎?”
“下,真奇怪,是她的朋友貝絲寫來的。我想我最好在你喝得爛醉之前把它交信你。”
“我已經醉了。”岱蒙喃喃說道,又喝了一大口酒。“你讀吧!”
“好吧。”偉廉興高采烈地說道。“雖然你知道我最痛恨管別人的閒事。”他拆開信封,很快讀著信的內容。他眼中購愉悅消失了,警覺地望了岱蒙一眼。
“貝小姐說了些什麼?”岱蒙暴燥地問道。
偉廉搔了搔頸背,懷疑地搖搖頭,“照你目前的心情看來,我想我們還是晚一點再討論這個問題吧!”
“該死!告訴我!”
“好吧。貝小姐說,雖然她無權干預,但她還是覺得有義務告訴你,溫潔西計畫和史洛格結婚……就在明天。”
岱蒙將酒杯摔在牆上,偉廉畏縮了一下。玻璃碎片飛散得到處都是。岱蒙站起身來,呼吸覺重。
“你要怎麼辦呢?”偉廉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要去巴斯。”
“我想我應該跟你一起去。”
“留在這裏。”
“岱蒙,我從來沒有看你這樣過,你快把我嚇死了。你應該讓我……”在他來得及把話說完之前,他哥哥就已踏著堅快的步伐走出房外。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5:07
第十九章
通常在一出戲的最後一場演出中,都會有一種特別奇妙的氣氛。演員們身上都會帶著特殊的光芒。巴斯的觀眾對於笑聲和掌聲毫不吝嗇,從「真假淑女」的首演開始,就十分地投入,直到最後一場.
茱麗今晚的情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雖然她的表現依然可圈可點,她似乎無法像過去一樣入戲。也許是因為她明天就要嫁給史洛格了,永遠地和他的人生相連在一起,雖然是不帶感情的。甚至當她在舞臺上說話、發笑和演戲時,她的思緒依然停留在這個念頭上。
岱蒙現在應該已經收到信了。他說了些什麼?他的感覺是什麼?茱麗不知道下一次她再見到他時,當她自稱是史洛格的妻子時,會是什麼樣的情況。那樣對他們兩人都好,她想道......但現實的理由並沒有平復她內心感受到的痛苦和憂慮。她真希望事情不是這樣,她真希望......
整出戲結束之後,演員們站在舞臺上接受觀眾熱烈的掌聲。當洛格終於讓她下臺時,茱麗鬆了一口氣地拉拉汗水淋漓的胸衣,然後歎了口氣。
洛格用審視的眼神看著她。「妳看起來好像很累,好好去睡一覺吧!」他建議道,知道所有的演員會邀她參加慶功宴。「我們明天早上再處理婚禮的事,在我們出發到布裏斯托之前。」
茱麗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更多巡迴演出、更多場戲要演......一般人都不是這樣度蜜月的,不是嗎?」
洛格看著她的眼神仿佛像是他壓根兒沒想過度,蜜月的事。「你想去度蜜月嗎?」
茱麗的第一個反應是想說「對」。她想去一個有異國風味的地方,一個她可以放鬆心情、忘卻一切的地方,即使只有短短的幾天。然而,想到和洛格單獨去某個地方並不是個吸引人的主意。此外,洛格是絕不會為任何理由更改巡迴演出的行程的,加上他又想回首都劇院去勘查工程的進度。
「不,」茱麗喃喃說道。「現在時機不對。也許以後吧......」
「羅馬,他承諾道。「或是希臘。我們可以去參加雅典的節慶,然後在露天劇場看戲。」
茱麗微笑地向他道了晚安,然後走向她的更衣室。她走過黑暗的後臺,但因為來往的人太多,把她擠到一旁,因此地只好耐心地等人群先走。「溫夫人嗎?」她身旁一個低沈的聲音說道。她認出那個人是舞臺的工作人員。他和另一個同伴分別站在她身體兩側,擁擠的人群將他們緊緊靠向她。
「是的。」茱麗不自在地說道。「很擠,對不對,」她等到人群稍微散去之後,便立刻從那兩個人身邊走了開來。出乎她意料之外地,他們也和她往同一個方向走,緊緊地跟在她身後。一股不安的感覺傳遍了全身,於是她加快了腳步,直到她來到更衣室的門口。
在她來得及伸手開門之前,她被人從後面抓住,她的尖叫聲被一塊布搗住,雙手很快被反綁在身後。她感到恐慌不已。他們用一件斗篷將她從頭蓋到腳,遮住了她的臉。兩個男人催促地向前走,他們的手抓住她的手臂,拉直她的身子。
「對不起,溫夫人。」其中一個人說道。「外面有一位紳士付我們錢,要我們把妳帶給他。他說他只想和妳說幾分鐘的話......那樣的要求並不過分,不是嗎?」
茱麗心中充滿了恐懼,從舞臺後方被半拖半扛地來到一輛在外等候的馬車上。斗篷將她的視線完全遮住,被蒙著眼的她坐在馬車的座椅上。馬車內一片寂靜,只有她沉重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馬車開始駛離劇院。
汗水從茱麗的臉頰滑落,滴到她的胸脯問.當她以為馬車中只有她一個人時,她感覺到有人坐到她身旁的座位來。然後一隻手掀開了斗篷,露出她的臉龐。她緩緩地抬起頭,睜大眼睛瞪著她丈夫——她的前夫——賽岱蒙侯爵。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憤怒,但當她再仔細看著他時,她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血色消失了。她過去從來沒有看過岱蒙這個樣子,不修邊幅而且滿身酒味。
他用極緩慢的聲音說道:「晚安,溫夫人。感謝妳在百忙中撥空和我見面。我本來想親自去找你的,但這樣似乎比較容易。」他溫熱的手指仲向她的下顎,撫摸著地柔軟的肌膚。茱麗畏縮了一下,依然怒視著他,示意他將她口中的布拿出來。
「不。」他說道。「我不需要聽妳的解釋。妳決定和我斷絕關係嫁給洛格,已經很明顯了。是的,我已經知道了......妳早該知道不該把妳的秘密透露給雅絲的。」
他把她身上的斗篷脫下下,注視著她的身體,看著她因雙手被綁在身後而更加隆起的胸部。茱麗深吸一口氣,全身硬了起來。
「妳和他上過床了嗎?」岱蒙問道。「妳瞼上沒有一個女人滿足的表情......那種在我跟你做愛之後的表情。你喜歡他的手撫摸你的身體,他的唇吻你嗎?和一個你不愛的男人躺在一起是什麼感覺?」
茱麗想要猛力搖頭,但她卻一動也不動,她的雙眼注視著他的臉。他真該死,竟敢對她這麼做,這個自私的混蛋!他想要懲罰她......他想要嚇唬她。他今晚的模樣和往常有些不同,粗魯奪走了他的英俊,露出的是如魔鬼般的情欲。今晚的他似乎有無比的力量......仿佛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想要傷害任何在他勢力範圍中的人。
「他不愛妳。」岱蒙說道。「如果我能夠,我也不會愛妳。我真想把妳從我腦海中連根拔起......妳的臉孔、妳甜美的身體......」他撫摸著她的胸脯,揉搓著她的乳房,令茱麗發出一個不舒服的聲音。「這是我的。」他說道,他的呼吸吹在她的臉和喉嚨上。「妳還是我的妻子.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不管是上帝還是人類的法律,都不能將妳從我身邊帶走。」
茱麗憤怒地試圖抽開身,但他把她緊緊釘在座位上。他將她的身體平放下來,用唇搜尋著她的頸部,他的手則笨拙而熱情地在她身上遊移。茱麗閉上眼睛,試圖控制自己的反應,但她就是無法停止全身血液沸騰,在他掌心下硬挺的乳尖,以及肌膚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岱蒙舔舐著她肌膚上的鹹味,他的唇和溫熱的氣息在她身上留下痕跡。當他聽到她微微的呻吟聲,他抬起頭用勝利的眼神望著她。茱麗知道自己的臉上泛起紅暈和加快的脈搏,透露了她被撩起的欲望。他將塞在她口中的布拿了出來,將唇壓向她,用舌頭探索著她的嘴。
當岱蒙抬起頭時,茱麗怒視著他,試圖穩定自己的情緒。「放開我的手。」她喘息著說道。
「除非我們先達成一些協議。」
「我不會在你喝醉時和你討論任何事。」
「我沒有喝醉——不過我的確是喝了一點酒。」
「你想怎麼樣?」她問道.「綁架我?設法讓婚禮無法舉行,沒有用的,你只是拖延一點時間罷了。」
「我要毀了妳,讓其他男人也得不到妳。」他的手輕輕觸碰著她的喉嚨,向下遊移到她的胸部。「妳可以選擇他,但妳永遠得不到我要給妳的東西。」
「你是想強暴我嗎?」她冷冷地問道,不去理會身體在他觸碰下的反應。
「不會是強暴。」
他的自大令茱麗感到憤怒不已。「你會讓我後悔曾經和你發生過的一切。」
「不.會後悔的是妳。妳會懊悔曾經知道被愛的感覺,等到妳躺在一個隻在乎他的事業,完全不在乎你的男人身邊。」
「那正是我要的。而且我還沒有和史洛格上床——我們的婚姻將會是有名無實的。」
這個告白令他嗤之以鼻。「最後你還是會上他的床的。妳長得太美了,他不可能不想要妳的。不過你會躺在他身邊,腦子裏卻想著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她用幾近崩潰的聲音說道。
沒有愛情的婚姻,放棄一個我所......」
岱蒙沒有讓她把話說完就插嘴間道:「妳怎麼樣?說出來吧,茱麗。至少這是妳欠我的。」
她緊閉著唇,用憤怒的眼神瞪著他。
他屏息地望著她。「我發誓,我一定要在今晚逼妳承認。」
「那又怎麼樣呢?」茱麗問道,一顆淚珠從她的眼眶滑落面頰。
岱蒙用拇指拭去她的淚水。「我必須聽到妳親口承認,我需要知道妳明白妳自己在做什麼。」他的臉貼近她,淩亂的黑髮散落在他的額頭,眼中佈滿血絲。他緊緊地摟住她,手指抓住她的手腕.茱麗掙脫開來,用手推著他的胸旁,但他又將她拉得更近,在她耳邊呢喃道:「我知道妳想要什麼。」他粗啞地說道。「也正是妳最害怕的東西......被一個男人所愛,無怨無悔地將自己奉獻給他。可是妳太害怕而不敢相信我。妳認為我會利用妳的感情,就像妳父親對妳母親所做的一樣。」
「那你呢?」茱麗面對他問道。「一切都要聽你的,以你為主,不管我必須犧牲什麼來取悅你。」
「事情不必是那樣的。」
他們兩人都靜止不動,像兩個戰士般地望著對方。馬車停了下來,岱蒙不顧茱麗的抗議將她拖下車。他們來到了岱蒙在羅拉廣場的家。茱麗本想對僕人喊救命,但岱蒙簡短地對她說道:「妳省省吧,他們不會幫妳的。」
岱蒙繼續將她拉向臺階,茱麗奮力掙扎著,最後岱蒙停下來,一把將她扛在肩上。茱麗發出一聲驚訝的尖叫,暈眩地看著在岱蒙腳下的階梯。終於他們來到主臥室,房中的大床上覆蓋著寶藍色的床罩。岱蒙把茱麗放在床上,走到門口去將門鎖上。他轉過身面向她.把鑰匙扔在地上。
茱麗從床上坐起來,憤怒令她全身僵硬。「這一招對艾夫人也有用嗎?我告訴你,對我而言是沒有用的。」
「我已經和佩琳分手了。她並沒有懷孕,她和我已經完全斷絕關係了。」
茱麗對這個消息沒有表示任何反應,雖然她心中稍微雀躍了一下。「真是諷刺。你在同時失去了一個妻子和情婦。」
「我很高興我們沒有結婚。」
「為什麼呢?」她問道,勉強自己站直身子面對走過來的他。
岱蒙在幾呎之外停下了腳步,將外套脫下。他將它扔在地上,然後開始解襯衫的扣子。「現在只剩下妳和我了。沒有過去的陰影,而我們父母所做過的事也已經結束了。」
「你告訴父親關於那封信了嗎?」茱麗問道。她自己則尚未告訴家人她所做的事。
岱蒙臉上露出一個奇怪且僵硬的表情。「沒有。」他簡潔地說道。「他在我知道那件事之前就去世了。」
「什麼?」茱麗驚訝地說道,呆滯地盯著他的瞼。「哦。」她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所以你才沒有回巴斯,我......很抱歉——」
岱蒙聳聳肩,顯然不願談論這件事。「他已經病了很久了。」
同情和懊悔在茱麗心中升起。如果她早知道事情的狀況,她是不會選擇在公爵去世的同一個時候送出那封信的。「我猜我選錯了時間——」她開始後悔地說道。
「我不要妳的體貼。」他將襯衫從褲腰間拉出來,露出他腹部的結實肌肉。「我要妳脫衣服,然後躺到床上去。」
茱麗啞口無言,她可以感覺到血液在她體內沸騰。「你不是認真的吧?」
「妳要我幫妳嗎?」
「你瘋了嗎?」她用極力控制的聲音問道。
「差不多了。」雖然他的嘴角泛著一抹嘲諷,茱麗感覺得到他的認真,背脊上也傳來一股涼意。「自從我認識妳以來,我就已經瘋了。」他繼續說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能去愛另一個女人......一個願意接受我所提供生活的女人。可是我別無選擇。」
「我在知道妳是我妻子之前,就已經愛上妳了。發現妳就是何茱麗,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幸運。我本來希望那會讓妳投向我的懷抱......但正如妳後來所說,那樁婚姻根本從未存在過。我不能逼妳遵守妳在孩提時代被迫許下的誓言。而妳固執地不肯更改妳要走的路,和我一樣。我想我們兩人都不是很瞭解妥協的藝術,也都無法強迫對方改變。所以......我只有一個希望。在我生命中唯一一次,我要跟妳做愛,然後聽妳親口說妳愛我。」
他們盯著彼此,感受到空氣中那股緊張的氣氛。突然間傳來一個男性威脅的聲音,以及僕人阻止他的叫喊聲。
「賽侯爵!我要知道潔西在哪裡!你這個該死的懦夫......我現在就要見到她!」
茱麗感到訝異不已。那顯然是洛格的聲音,但她除了在舞臺上之外,從來沒有聽過他用這種音量說話。他一定是發現她從新劇院的突然消失而氣瘋了。茱麗依然瞪著岱蒙,然後用鎮定的聲音開口喊道:「我沒事,洛格。」
他的聲音從階梯上傳了過來。「妳在哪裡?」
茱麗用警戒的眼神望著岱蒙一眼,他則一動也不動。顯然和史洛格正面衝突一點也不困擾他。「我在樓梯口右邊的那間套房中。」她回答道。她小心地向地板上的鑰匙移動,心想不知岱蒙是否會阻止她開門。在她伸手拿鑰匙之前,門被掹力地重重擊了一下,然後又一下,門閂開始發出嘎吱聲。接著是兩下強烈的撞擊,門就被撞開了。
洛格面容嚴肅地站在那裏,他的棕發淩亂不堪。他很快地環視房中的狀況。衣衫不整的茱麗、扔在地上的外套和鑰匙,以及岱蒙敞開的襯衫。洛恪用凶很的聲音憤怒地說道:「等我教訓完你之後,看你還敢不敢碰她!」
岱蒙臉上露出一個陰鬱的表情。「她還個是你的。」
「我沒事。」茱麗對洛格說道,對於房屏中的緊張氣氛感到十分不安。「請你帶我離開這裏,然後我們再像成人般處理這件事——」
「妳除了上我的床,哪裡都別想去。」岱蒙粗啞地說道。「等我把你未婚夫扔出家門後。」
洛格再也無法忍受。他快步走向岱蒙,手握成拳,然後一拳打在他臉上。
「不!」茱麗喘息道,衝向他們,但在岱蒙開始和洛格揪成一團時又停下了腳步。兩個男人奮力地攻擊著對方,根本不理會茱麗在一旁的尖叫阻止。岱蒙用力地推了洛格一把,使他向後退了幾步,然後他們用兇惡的眼神盯著對方。
茱麗利用機會擠到兩個男人中間。她瞥了怒氣衝衝的岱蒙一眼,然後走向洛格,將一隻手放在他胸膛上。洛格用熾熱的藍眸低頭望著她,用力地喘息著。
「拜託,」她柔聲說道。「不需要這樣。」
「和我一起離開。」洛格說道。
茱麗本來想這麼做的,但她內心卻抗拒著這偶念頭。她只能結桔巴巴地說道:「我......我不能。」
「在他做了這種事之後?」洛格憤怒地說道。「其中一個工作人員看到妳從後臺被人綁走,我馬上就猜到是賽侯爵。對於他的這種行為。我一點也不感到驚訝。」洛格將手放在她肩上,他的手指掐入她的肌膚。「他相信他擁有妳,茱麗。和我一起走,結束這場鬧劇。」
茱麗低下了頭,她再也無法正視他的臉。「還不行,」她細聲說道。「事情還沒有解決。請你瞭解。」
「哦,我很瞭解。」洛格冷冷地回答道。茱麗感覺到他手指鬆開了,然後他的手離開了她的肩。「妳要我在樓下等妳嗎?」
「不,不過......謝謝你趕來這裏。我很高興你想要保護我。」
「我只希望我能保護妳不受傷害。」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諷刺。他和岱蒙互換一個憎惡的眼神,然後就轉身走出了房間。
茱麗轉身面向岱蒙,但發現他已經完全失去要她陪伴的興致。「出去。」他說道,用襯衫擦拭他流血的鼻子。
茱麗激動地抿緊了嘴。她走到洗手枱旁,拿起一條毛巾,用水壺中的水將它沾濕。岱蒙坐在床邊,當茱麗試圖擦拭他的臉時,他別過頭去。
「你的鼻子斷了嗎?」茱麗問道,堅持地拭去了他嘴唇上的血跡。
「沒有。」岱蒙從牠手上拿過毛巾。「妳可以停止扮演善良的天使了,我不需要妳。」
茱麗緩緩地搖頭,感到一股對他的愛在心中澎湃著......這個固執、自大、壞睥氣的男人。她撥開垂在他臉上的髮絲,在他身邊坐下來。她溫柔地用手撫著他光滑的面頰,強迫他看著她。
「我需要你。」她柔聲說道。
岱蒙沒有移動,但茱麗可以感覺到他的臉頰在她手掌下僵硬起來。「你說得對。」她繼續說道。「我不敢信任你。但如果我不信任你,我永遠無法信任任何人。我很害怕你要我的付出超出我所能給予的。然而,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條件......」
岱蒙在心中掙扎地和嫉妒的怒火交戰著。自從發現她打算嫁給史洛格後.整個人就陷入了瘋狂之中。但那陣怒氣正一點一點地消退。當他看著茱麗時,他看到她臉上緊張的表情。
她的手溫柔地放在他的臉頰,她藍綠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感情,令岱蒙的心痛苦地抽痛著.他是如此地想擁有她,想要用盡一切方法得到她。他們之間有太多話未說清楚,需要解釋,以及未解決的問題......但他都不去理會,只是伸出雙臂,將茱麗緊緊地擁入懷中。
當他將唇壓向她時,她並沒有抗拒。他饑渴地吻著她,而她也分開雙唇,雙手貼向他裸露的胸膛,然後愛撫到他的背。他有多少侗夜晚都夢到她這個樣子,柔軟的身軀熱情地倚偎在他懷中,緊緊地貼向他。
岱蒙將她轉過身,讓她倒在床上,她的頭髮像金色的瀑布披瀉著。他來到她身體上方,吻著她的喉嚨和頸部,然後移到她的胸脯。她的乳尖在她的戲服下硬挺起來,當岱蒙隔著衣服開始輕咬時,茱麗發出一聲呢喃。
茱麗的回應簡直是個奇跡.她接受他觸碰的方式......他知道今晚的她會讓他為所欲為,而他的心因需求而猛烈地跳動著。他用顫抖的手指解開她的胸衣,將禮服從她的肩膀向下移至她的腰間。她弓起臀部讓他更容易地脫下她的衣服,身上只剩下她的內衣褲,然後她坐起身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露出完美的軀體。岱蒙愛撫著其中一邊渾圓的胸脯,用他的指節輕撫著挺立的乳尖。他看著茱麗泛紅的臉龐,看到了那份令他失神的溫柔。
「照你承諾的做吧!」她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和我做愛......讓我告訴你我有多愛你。」
「然後明天早上呢?」岱蒙忍不住問道。
她微笑了起來,仿佛他問了一個傻問題,然後傾身吻了他一下。「把燈關掉吧!」她柔聲說道。
岱蒙將燈熄滅,只留下一盞徽弱的燈光,然後回到床上。茱麗的身體在燈光下若隱若現,優雅地躺在床上。岱蒙脫下他的衣物躺在床上,將她赤裸的身體拉向他,他們的肌膚相觸燃起了火焰般的熱情。
茱麗用手愛撫著他的背和臀。她比過去的任何時候都更大膽,用嘴和手指狂野地探索他的身子。岱蒙忍住想立刻佔有她的衝動,試圖想延續那份歡愉。他從她的大腿內側吻到她的腳踝,令她不禁顫抖了起來。然後,他將她壓在身下。
「告訴我。」他摩挲著她的下巴說道。
茱麗睜開眼睛,他看到了那份羞怯。「告訴你什麼?」
「妳承諾要告訴我的事。」
「等一下。」她說道,將他的堅挺握在手中,拉向她的大腿之間。岱蒙抗拒著,對她微微蹙眉,想要聽她說出承諾。茱麗技巧地誘惑他靠近,對他呢喃著挑逗的話語,用她纖細的雙腿圈住他。他發出一聲輕笑,愛撫她、吻著她,享受著她熱情的回應......她急促的呼吸,以及她的顫抖。「佔有我。」茱麗喘息道。「現在,現在......」
「你愛我嗎?」他問道,撫過她的小腹,用手指逗弄著她的肚臍。
「是的。」茱麗終於喘息道,分開她的雙腿。「別讓我等太久。」她在他的耳邊呢喃、威脅和懇求,直到他終於將手指滑入她體內,用一陣陣的律動將她帶向高潮。她向上弓起身,將柔軟的毛髮貼向他的手,在呻吟的顫抖中解放。
好一陣子之後她眨著眼睛,回應了他的吻,她的舌頭和他的交纏在一起。他將自己安置在她雙腿間,然後推向她體內,令她發出歡愉的呻吟。他緩緩地向前衝刺,她則緊掐著他的背和臀,催促他刺得更深。岱蒙抓住她的手腕,拉過她的頭頂,將她壓在床墊上。
茱麗感覺到他的嘴吻著她的頸部,深情地訴說情感。他的手從她的胸部向下移至他們結合之處,溫柔地逗弄著,直到她幾乎無法呼吸。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昏厥過去時,那股激情傳遍她全身,令她的每一根神經震動。她猛烈地顫抖著,抬起臀部弓向他,而他則將欲望和熱情灌注在她體內。
片刻之後,他們才移動身子側躺在彼此身邊.茱麗慵懶地感覺到他將長腿貼向她,胸膛緊靠向她的背。「我喜歡被綁。」她喃喃說道,拉起他的手摟住自己的腰,向上撫至她的胸脯。
「我沒有別的方法,我從今天早上開始就已經失去理智了。」岱蒙用手指在她的乳尖上畫圈
「你有別的注意嗎?」
岱蒙用手罩住她的乳房,直到他感覺到她急促的心跳。他沈默了好一會兒,令茱麗以為他不會回答她了。「嫁給我,」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這一次是真的。」
茱麗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那你的條件呢?」
「沒有條件。我不會要求妳離開戲劇界。」
「如果別人笑你娶了一個惡名昭彰的女演員呢?」她柔聲問道。
「管他們的。」
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岱蒙愛她勝過一切,因此決定做出最大的讓步。茱麗從沒想過岱蒙,這個她所認識過最驕傲、最大男人主義的男人,竟會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堅持。她知道她也應該為他做出同樣的犧牲。「我可以減少我和劇院的接觸。」她遲疑地說道。「我只會選擇令我感興趣的角色......而我也會停止巡迴演出。」
「史洛格會同意嗎?」
「他別無選擇,如果他想要我留在首都劇團。」
「妳的事業生涯不會再像過去那樣輝煌了。」
「沒關係,只要我有你。」
岱蒙輕輕地轉過她的身子面向他。雖然茱麗臉上充滿希望和幸福的表情,岱蒙卻沒有微笑。「我想要有孩子,茱麗。」他的聲音微弱而低沈,茱麗只能猜測那份令他如此感動的情感。
「我知道,我也是。」她無奈地聳聳肩。「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我們會想出一個辦法的。雖然事情不會很容易。」
「比要我們分開容易。」
茱麗點點頭,溫柔地吻了他一下。
「你對史洛格是什麼感覺?」岱蒙問道。
「我們之間沒有愛情。他會瞭解為什麼我不能嫁給他。比外,我從來沒想過要當任何人的妻子,除了你的。」
「很好,因為我已經當妳的丈夫太久了。」
茱麗微笑地撫摸著他的胸膛。「真奇怪,我們兩個長久以來都想擺脫對方的束縛......而當我們擺脫掉時,只想要和彼此在一起。」
「這表示妳會接受我的戒指嘍?」
「是的,還有那只戒指附帶的所有承諾。」
岱蒙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輕吻了她的掌心。所有的情緒悄悄地離他遠去......愛和喜悅充塞在他心中......他害怕這是一個夢,而他身邊的這個女人只是從他的寂寞和渴望中走出的一個夢幻。
茱麗用一隻手摟住他的頭將他拉近,邀請他吻她,然後用無比的熱情回應。
第二天早上,當洛格歡迎茱麗來到他在巴斯的別墅時,他面無表情,除了眉宇之間帶著微微的怒容。他注視著她的臉,從她紅潤的雙頰和眼中的光芒猜到答案。
「早安。」茱麗喘息地說道。他點點頭,清楚地明白今天他們是不台舉行婚禮了。他們所談過的計畫永遠不再被提起。
茱麗坐在客廳裏。僕人倒了兩杯咖啡端送過來。洛格示意僕人離去後,瞥了茱麗一眼說道:「妳犯下一個錯誤。」
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也許吧!嫁給岱蒙可能會是一塌大災難。但如果我不試,我是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我祝福妳。」
「你難道不打算警告我嗎?你不告訴我這樣的婚姻有多危險,告訴我——」
「妳已經知道我對於為愛情而結合的看法。我唯一的擔憂是,妳的行為將會如何影響我的劇團。顯然很多事情需要重新做安排。」
「是的。」茱麗說道,試圓擺出一副明瞭的模樣。「我依然想留在首都劇團。然而,我將不可能參加巡迴演出......而我也不能參與每一出戲。」
「妳愛留在首都劇團多久都可以。只有儍子才會拒絕像妳這樣的演員,即使妳能夠演出的戲碼有限。」
「謝謝你。」
「我本來對妳還有更大的期望,」他突然說道。「妳的天分尚未完全發揮到極限。妳本來可以成為全英國舞臺上最閃亮的——
「可是我很快樂。」茱麗插口說道。「全世界的名聲和財富也不能將我從寂寞中帶走。我想要被愛,我想要歡笑和陪伴.......我想要擁有比我在舞臺上的虛幻更真實的東西。」
「妳確定賽侯爵會讓你繼續留在首都劇團嗎?」
「哦,是的。」茱麗臉上泛起一抹羞怯的笑容。「他或許不喜歡,但他願意為了娶我而忍受我的事業。」她喝了一口咖啡,望了洛格一眼,然後她的笑容中帶著一絲遺憾。「你覺得我和很傻,對不對?你無法想像能有任何的妥協將你從劇院中帶走。」
「的確,我無法想像。」洛格說道,然後他的藍眸中露出了友善的光芒。「不過我並不認為妳很儍。甚至我還有點羡慕妳。別問我為什麼——我自己也無法解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0-30 11:55:24
終曲
他們在華威克城堡的教室中舉行了一場小小的婚禮,參加的只有少數親戚和朋友。茱麗的母親依芬顯然對於自己女兒終於嫁給了岱蒙感到十分高興。何爵士的臉上則帶著一絲諷刺的面容,但他依然對這樁婚事感到欣喜。
接下來的幾個月,茱麗稱職地扮演著岱蒙妻子的角色,令他們兩人都感到些許驚訝。有時茱麗對於當裏茲公爵夫人的生活感到沉悶,但那些念頭又隨即消失了。岱蒙對茱麗十分溺愛,用各式各樣的禮物寵她,一有機會就把她從劇院中帶出來。
岱蒙和她不同,是個愛好戶外的人,而茱麗也陪伴他在大自然中散步,或是騎馬在野外奔馳。偶爾她也會參與他喜歡的狩獵和垂釣活動。雖然她無法真正愛上那些事,但她十分崇拜他的技術。
當岱蒙在他的領地中的小溪中垂釣時,茱麗則坐在小橋上歇息。她拉起她的裙欐坐在橋邊,欣賞著美麗的夕陽。她靜靜地望著她的丈夫逼近一條向岸邊遊近的棕色鱒魚,技巧地準備引牠上鉤。
「別動。」岱蒙看著茱麗晃動的雙腿低聲說道,但已經太遲了。她雙腿的晃動騖動了魚兒,使得它不敢靠近水面上的魚餌而逃逸。岱蒙皺眉歎息道:「該死!」
「我把它嚇跑了嗎?」茱麗帶著歉意問道。「我很驚訝一條魚也會這么敏感。你知道我是坐不住的人。」她用雙手比出一個無奈的姿勢,向後躺在橋上歎口氣。「好吧,下次我不跟你一起來了。」
岱蒙立刻走到她身邊。「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妳的。」
茱麗微笑起來,依然閉著眼睛。「沒有干擾,你會釣得比較好。」
岱蒙在她身邊躺下,他的手在她赤裸的雙膝上遊移。「我就喜歡被干擾。」吻著她溫暖的喉部。
為了取悅茱麗,岱蒙陪她參加無數的舞會、宴會和音樂會。她很高興地發現她的丈夫是個出色的舞者,而且能夠精力充沛地徹夜不睡。而最美妙的時刻則是當他們晚上從宴會回來,他遣開女僕後,會親自替她更衣,然後跟她做愛,直到她在歡愉中沉沉入睡。
岱蒙是茱麗從來不敢幻想擁有的完美伴侶。他總是興致勃勃地聆聽她的意見,和她爭辯他們不同意的地方。對她的聰明感到十分自豪。茱麗很快地發現她可以把所有的問題告訴他,不管是多小的事,而他都會嚴肅地看待它。當她需要慰藉時,她會爬到他的膝上,將頭靠在他肩上,直到所有的困難一一被撫平。有時候她對他的依賴令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對任何人有這種感覺。」有一天晚上,當他們躺在床上看著壁爐中的火光時,她對他說道。「尤其是像你這樣一個男人。」
「像我這樣的男人?」岱蒙感到有趣地說道。
「是的.像你攤有這樣的事業,談論著佃農和農場——」
「和戲劇界比起來,妳一定覺得很沉閃。」
「你必須承認,我們的興趣很不相同。」
岱蒙笑了,把被單從她的肩頭拉下。直到冷空氣讓她的乳尖挺立起來。她的肌膚上映著火光,他的手緩緩地來到那光滑的表面。「在某一方面,是的。」他說道,低下頭來到她的頸部。「但在幾個重要的方面,我們倒是有許多共同點。」他感覺到她在他的觸碰下微微地顫抖,不禁微笑起來。「妳要我舉例嗎?」他問道,摩挲著她頸部的敏感部位。
茱麗用雙臂摟住他,弓起身子,渴望著他帶給她歡愉。
岱蒙是個大方的情人,有時候會愛撫她的身體好幾個小時,有時候則用無比的熱情刺激地佔有地。茱麗漸漸地也敢大膽地挑逗他,穿著性感的睡衣勾引他,直到他將她擁入懷中,給她她所想要的。當他們在一起時,她總是能夠拋開工作上的憂慮,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人,活在滿足和喜悅之中。
當九月來到,劇團的排演工作加重時,茱麗每天來回往返賽家在倫敦的宅邸和首都劇院。起初劇團中的人對於她那裏茲公爵夫人的新身分感到不自在,但工作漸漸讓他們遺忘了。雅絲顯然很高興嫁給了費麥可,對於自己逐漸增大的名氣也感到十分滿足。
至於史洛格,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要求嚴格、傲慢,而且一心想要把他的劇院變成全倫敦首屈一指的劇團。劇院內部的新裝潢完成一部分,他的心情似乎就好一。
「你唯一的愛。」有一天當茱麗在排演後,看到他在欣賞裝修完成的新舞臺時,不禁笑著對他說道。「有多少女人願意放棄一切,只希望你能用這種眼神看著她們!別忘了,」一棟建築物是永遠不會回報你的愛的。」
「你錯了。」洛格說道,對她回以一笑。他的大手撫著舞臺旁精緻的雕刻。「她帶給我的遠超過任何女人所能給我的。」
「劇院可以用『她』來表示嗎?」
「不然還能用什么?」
茱麗將雙臂交叉在胸前,用審視的眼光望著洛格,慶倖自己當初沒有嫁給他。洛格永遠會是個無法敞開心胸去愛人的人。他不容許自己擁有那份愛一個真人所需要的信任與親密,冒險嘗試感情。
當新的一季開始時,茱麗發現自己被無數的仰慕者所追求。有些很有禮貌,有些則十分粗魯。為了保護茱麗的安全,岱蒙派了侍衛和僕人接送她往返劇院,而每當她出門購物或拜訪朋友時,也總是有人陪伴。起初茱麗認為他的保護太周詳了,但後來才安閒那時有必要的。每當她離開首都劇院時,總是有大批的群眾在外叫喊著「溫夫人!」或者「公爵夫人!」而人們總是試圖想扯下他的衣服的一角,甚至是她的頭髮。
洛格顯然對茱麗的受歡迎感到喜悅,知道他為首都劇院帶來不少的觀眾群。「嫁給賽侯爵好像也還不錯嘛。」他在看到大批群眾擠在首都劇院門外等候茱麗時說道。「觀眾喜歡看一個公爵夫人在舞臺上為他們表演。這讓我暗自希望我也生來就有個貴族頭銜——這樣一來我就會更聲名大噪了。」
「我很高興你認為我為劇院帶來好處。」茱麗酸溜溜地說道。「這樣我的辛苦也值得了。」
洛格對她的嘲諷微微一笑。「是妳自己決定為愛嫁給一個公爵的。」他說道。「妳的決定為劇院帶來財富,並不是我的錯。」
「是的.......但你一定要為此沾沾自喜嗎?」茱麗問道,無奈地苦笑一聲。
最近他們兩人之間有一股緊張的氣氛。在上個星期的一場宴會中,洛格表示雖然現在茱麗已經是裏茲公爵夫人了,但她依然是他的雇員,需要奉獻出部分時間聽從他的指示。當寶客請他提供餘興節目時,洛格對站在她丈夫身旁的茱麗示意。「或許公爵夫人願意和我一起表演?」他建議道。
茱麗瞪了洛格一眼,因為她早就告訴他,她今晚不想表演任何節目。她今晚的身分是岱蒙的妻子,不是洛格手下替他及劇院打知名度的女演員。賓客都催促著妯上前去,但她依然留在岱蒙身邊。
「我相信史先生可以自己表演些什麼。」她說道,唇上掛著一抹微笑。
洛洛意志堅決地望著她。「來吧,公爵夫人。別剝奪在場各位欣賞你天分的權利。」
岱猛在此時插嘴了,他的臉上面無表情。「我的妻子知道我今晚只想獨自佔有她,也許改天吧!」
洛格對房中的所有賓客說道:「顯然公爵大人不知道,一個男人是不該嫉妒自己的妻子。」
岱蒙用手摟住茱麗的腰。「但若是像我妻子這樣的人,那就另當別論了。」他望著茱麗沮喪的臉龐,對她微微一笑。「去表演吧,如果妳想要。」
她點點頭,回了他一笑。「為了你我會的。」
那晚當他們回家後,她倚偎在岱蒙身邊,感激地吻了他。「洛格的行為真是不可理喻。」她說道。「除了劇團的利益,他從來沒想到任何事。你真是體貼。謝天謝地你不是那種佔有欲強,不惜鬧得很難看的丈夫。」
岱蒙溫柔地捧著她的臉。「我想要把妳完全占為己有。」他用嚴肅的眼神望著她說道。「我永遠會。史洛格和妳在一起的每一分鐘,我都嫉護得要死。但因為我愛妳,所以我才能忍受妳所想要的這一切。別以為我的佔有欲不強。」
茱麗點點頭。她傾過身吻著他,試圖告訴他,他根本不需要嫉妒。
「珍派克」是這一季首都劇團推出的新戲。故事內容是關於一個出色的作家,以及她的成功、失敗和她悲慘的感情生活,使她成為文學史上最複雜的人物之一。洛格一直在思索,不知道茱麗柔弱的外表是否適合扮演這位充滿男性氣概的女強人。
茱麗爭取到了這個角色,用個性上的強勢表現來彌補了她外表的不足,直到洛格對結果感到滿意為止。洛格則扮演珍派克的一個好友,一個暗戀她三十年,但始終沒有機會和她共譜戀曲的男人。他們在舞臺上的搭配無懈可擊。茱麗強調她角色中的傲慢,洛格則表現出他的內斂。
這出戲獲得正反兩面的劇評,當第二周的表演開始時,茱麗很高興地看到劇院中座無虛席。她等不及這一季趕快結束。扮演一個和她自己如此不同的女人,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每天晚上回家,她都疲憊得吃不下飯,也無力談話,一爬上床就睡著了。
當岱蒙出席「珍派克」一劇的那晚,茱麗使出渾身解數認真地演出.她知道丈夫就坐在二樓的私人包廂內,和他的弟弟偉廉及幾個朋友坐在一起。茱麗將角色扮演得淋漓盡致,熱情而機智地發揮,整個舞臺仿佛是她的天下。觀眾用笑聲、驚歎聲響應著,直到第一幕接近尾聲。他們演到洛格和茱麗正激烈地爭執。他責備她對生活不負責任的態度,她則憤怒地回應。
當她開始說話時,一顆汗珠從她臉頰上冒出。她感到自己全身汗水淋漓,汗珠滑落她的頸子和胸衣.茱麗盯著洛格的瞼,不顧暈眩的感覺,繼續她的臺詞。她感覺到不對勁,暗自在心中祈禱這一幕趕快結束。如果這一幕演完,她就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喝杯水,平復她腦中的暈眩感。
突然問茱麗驚恐地發現四周的景物開始天旋地轉。洛格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遙遠,雖然她知道他就站在她身邊。他的瞼模糊了,他的藍眸也逐漸消失在她眼前的迷霧中。過去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我要昏倒了,她驚恐地想道,感覺到疲軟的雙腿失去支撐的能力。
頃刻間她被洛格抓住,將她扶起。她依稀記得他正在念他的臺詞,說她所扮演的珍派克是個不切實際的人,然後他就將她抱在懷中,把她扛下舞臺。觀眾並不知道昏倒並不是劇本中的情節,當劇幕落下時,響起了如雷的掌聲。
茱麗汗流浹背地躺在洛格懷中,讓他把她抱到更衣室。他將她放在一張椅子上,洛格命令附近的一個工作人員道:「去拿一些水來。」他說道。「其他人不要聚集在這裏。」大家都遵從地離開了。洛格站在茱麗面前,拉起她冰冷的手。「告訴我妳怎么了。」他說道,強迫她望著他。「妳的臉白得像一張紙。你今天吃過東西了嗎?妳想喝茶嗎?還是別的欣料?」
「我沒事。」茱麗喃喃說道,然後一陣噁心的感覺從腹部升起,她不禁抬起手捂住嘴巴。洛格看到了她的這個動作,但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審視的敏銳眼神看著她。
另一個人走進更衣室來,洛格站在一旁。「她沒事。」他簡潔說道。
茱麗抬起頭看著丈夫深邃、難以捉摸的臉龐,她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岱蒙沒有問應她的笑,在她身旁蹲了下來。他用手撫著她的下巴,端詳著她的臉。「發生什么事了?」他問道。
「我昏倒了。」茱麗害羞地說道,「我覺得頭暈。我......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她偷看洛格一眼。「我可以把戲演完。」
在洛格來得及回答之前,岱蒙靜靜地插嘴道:「妳立劉和我一起回家。」
「這個決定不是應該要茱麗自己做嗎?」洛格問道。
岱蒙盯著茱量的臉,放下了她的手.「讓別人幫妳演完。難道妳還想冒險再昏倒一次嗎?」
「我從來沒有半途離開過任何一場演出。」茱麗喃喃說道,對這個念頭感到驚訝不已。
「妳以前恐怕也沒有在演出中昏倒遇。」雖然岱蒙沒有發脾氰,但是茱麗可以感覺到他的憤怒和關心正逐漸升高。「和我一起回家吧,茱麗。妳的臉色不太好。」
茱麗緩緩地站起身來照鏡子,才發現自己依然站不穩腳步。岱蒙說得對——她看起來的確有病容。她雖然想把戲演完,但想到所需花費的精力和體力,似乎是不可能的。
顯然洛格也發現她根本不可能撐下去。他用手梳過頭髮說道:「回家吧,這裏的事我來處理。」他停頓一下,對岱蒙說道:「明天早上請通知我她的狀況。」
在茱麗的抗議聲中,岱蒙依然將她帶出劇院後門,坐上了馬車。一路上她倚偎在他身邊,他則用保護的臂膀安慰地摟著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喃喃說道。「我想我只是太累了.....這個角色實在不好演。」
岱蒙沒有回答,只是摸著她的頭髮,用他的手帕擦拭著她濕潤的臉龐。
醫生走出房外,對站在門外的岱蒙說話。茱麗從床上坐起,看著她丈夫臉上表情的變化,充滿了喜悅和關心。當他走進房中,坐在她的床墊上時,茱麗對他微微一笑。他輕柔地握起了她的手。
「妳一點都沒有懷疑嗎?」他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我不確定。」她害羞地承認道。「我本來想再等幾個星期才提的。你高興我們要有孩子了嗎?」
「天啊!茱麗......你根本不該這么問......」岱蒙傾過身,給了她一個深情的吻。茱麗熱情地回應,手指埋在他烏黑的髮間。
岱蒙退開身,凝視著她的眼睛。茱麗知道他心裏在想什壁,也知道他已經憋在心中很久了。
「最近我在想一些事情。」她告訴他,把雙手放在他胸膛上。
岱蒙一言不發,靜靜地等待她繼續說下去。她必須找到恰當的字,讓他明白她近來所領悟到的一切。
因為她在過去得不到父親的愛和支持,因此她一直沒辦法信任任何人,相信他們的愛不會隨時間消逝或淡去。但岱蒙改變了這點。他讓她相信他對她的感覺會持續到永遠的.....而這一點能讓她漸漸放開她對演藝事業的依戀。她想要探索自己的另一面。她想要像她將自己奉獻在事業上一般,完全地奉獻給愛情。
她一向是個自我保護很強的人,避免任何會危害到她獨立的事物。因此她在無形中為自己建了一座監獄,現在監獄的牆垮了,露出一個她過去從未想過的新世界。
這一點讓茱麗覺得充滿挑戰。如果她拋開過去,會有全新的未來在等著她去開拓。她輕輕地拉起岱蒙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撫摸著裏面那個正在醞釀的小生命。她想像岱蒙當父親的樣子,而這個念頭令她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多麼奇怪,過去她認為會奪走她自由的東西,一個丈夫和孩子,如今卻帶給她從未夢想過的更多空間。他們將會成為她生命的力量。而她也會是他們的。
「我已經決定暫時放棄演藝事業。」茱麗說道。「我選擇了另一條我認為可能會更適合的路......至少目前是如此。我想要投資首都劇團,好讓我的名字不和劇團脫節。這樣一來,我就成為了史先生的.....合夥人,而我依然能為劇團帶來一些影響力。」
「這樣有什麼好處呢?」
「我可以幫忙管理首都劇團,幫助一些劇作家寫劇本、管理畫工、樂師,以及木工,在辦公室內協助安排時間、排定角色,以及服裝......哦,有一大堆的事是史先生沒有時間做,而我可以幫忙的!我可以彈性地控制工作時間,也不必承受在群眾面前抛頭露面的壓力。你不認為這是一個完美的計畫嗎?我還是可以接觸劇院,但我也會有更多時間和你及孩子在一起。我每天傍晚都會在家,而不用等到三更半夜。」
「妳會想要再演戲的。」岱蒙說道,看著她的手,玩弄著地手指上的戒指。
「也許偶爾吧.....如果某個角色很吸引我。」
「妳覺得史洛格對這個提議會有什麼看法呢?他能夠接受一個女人當他的合黟人嗎?」
「如果有足夠的利潤,他什么都可以忍受的。」茱麗對他微笑說道。
他們凝視著彼此好一陣子,然後岱蒙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他小心地將她的身子平放在床上,然後在她身旁躺下。他愛撫著她的身體,在她的小腹上方流連。「我要妳快樂。」他說道,用唇輕吻著她的臉頰。
茱麗用腿纏住他的身子。「我怎么會不快樂呢?你給了我這么多我從不敢奢望的東西......愛、一個家、一個家庭......」
「告訴我你還想要什么。」岱蒙用手捧住她的臉,熱情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告訴我,我會給你。」
「我只想要你。」她說道,眼中露出光芒。「直到永遠。」
「你從一開始就已經擁有了。」他輕聲說道,將她拉至懷中,再一次地輕吻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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