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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麗.嘉伍德]贖金(布家系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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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09:59:57
標題:
[茱麗.嘉伍德]贖金(布家系列)(全文完)
贖金
(布家系列)作者:茱麗.嘉伍德
獅心王理查死後的黑暗歲月裏,
渴望權力的英格蘭統治者及其生性暴戾的寵臣使社會動盪、民不聊生。
莉安成為這場苦難的無辜受害者時只是個稚齡孩童。
野心勃勃、殘暴不仁的埃佛男爵害得莉安家破人亡,
只是為了替暴虐的約翰國王找回一個鑲嵌了寶石的盒子,
但那個無價之寶還是從他的指縫間溜掉。
十餘年後,埃佛男爵再伸魔爪,以莉安的親人為人質,
強迫她去蘇格蘭找回那個依然下落不明的盒子。
外柔內剛的莉安發現要解開往事之謎,
就得靠英俊驃悍、狡猾勇敢的蘇格蘭領主辛雷西和布勃迪。
得到兩位蘇格蘭領主的幫助,又結交了知心好友柯蕾琪,
莉安終於挺身對抗寡廉鮮恥的埃佛男爵。
但在兩位領主身旁時,莉安和蕾琪發現欲望可以作為征服的武器,
背叛可以在轉瞬間扼殺信任,最危險的是屈服在意想不到的愛情魔力之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0:36
楔 子
英王理查一世統治期間,英格蘭壞事總在夜裏發生。
莉安的母親在半夜難產而死。一個沒腦筋的年輕僕人迫不及待地搖醒莉安和她的姊姊,告訴她們這個令人悲痛的消息。兩天後的深夜,兩個小女孩再度被搖醒告知她們早產兩個月的弟弟也夭折了。
莉安怕黑。僕人離開臥室後,她從大床滑到冰冷的石頭地板上,赤腳跑向禁止進入的通道。那條秘密走道通往姊姊的臥室和一座陡峭的樓梯,樓梯盡頭連接著廚房下方的地道。藍道男爵在牆壁的窄門前面擺了一個櫃子阻止兩個女兒進出密道。他再三警告,密道只有在最緊急的狀況下才可以使用,玩耍自然是萬萬不能。連他的忠僕都不知道其中三間臥室的牆壁裏建有密道。他擔心寶貝女兒們會墜落樓梯而跌斷頸子;經常威脅說如果在密道逮到她們,要打她們的屁股。密道危險,所以嚴禁她們進入。
但在那個悲傷駭人的夜晚,莉安顧不了會不會惹上麻煩。她害怕;每當害怕時她都會去找姊姊莉婷尋求安慰。莉安鑽到櫃子後面,勉強把門拉開一條縫,顫聲呼喚姊姊的名字。莉婷伸手進來把她拖過門縫,然後扶她爬上大床。兩個小女孩躲在厚毛毯下相擁而泣。她們可以聽到爸爸痛苦的叫聲在大廳裏回蕩,一遍又一遍地呐喊著媽媽的名字。死神降臨他們安詳幸福的家,奪走他們所愛的人,留下無限的哀傷。
他們還來不及從悲痛中復原,災難又在夜晚降臨。深夜闖入的壞人害得莉安家破人亡。
爸爸抱著莉婷衝進臥室叫醒莉安。他忠心耿耿的士兵維霖、拉侖、湯姆和賓瑟,表情凝重地尾隨在後。莉安在床上坐起,用手背揉著惺忪睡眼。爸爸把莉婷交給拉侖,快步走到床邊把蠟燭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坐在莉安身旁用顫抖的手輕輕撥開她眼前的髮絲。
爸爸看來非常悲傷,莉安自認知道原因。“是不是媽媽又死了,爸爸?”她憂愁地問。
“天啊......不是,莉安。”他回答的聲音很疲憊。
“那麼是她回來了?”
“小乖,我說過好多次。人死不能複生。媽媽上了天堂,再也不會回來了,記得嗎?”
“記得,爸爸。”她小聲說。她聽到樓下傳來模糊的叫喊聲,接著注意到爸爸穿著鎖子甲。“爸爸,你要去打仗嗎?”
“是的。”他回答。“但我必須先把你們姊妹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伸手拿起莉安的女僕黎絲為明天準備的衣服匆匆幫女兒穿上。維霖趨前幫莉安穿上鞋子。爸爸從來沒有幫她穿過衣服,她不知道該怎麼想。
“爸爸,我必須先脫睡衣再穿衣服,我還得讓黎絲幫我梳頭。”
“你今晚不用梳頭。”
“爸爸,外面很黑嗎?”她問。
“是的,莉安,外面很黑。”
“我必須到外面去嗎?”
他聽出她的恐懼,設法安撫她說:“到時會有火把照路,而且你不會是一個人。”
“你會跟莉婷和我一起走嗎?”
莉婷在房間另一頭大聲答道:“爸爸不會跟我們一起走,莉安。他必須留下來作戰。對不對,爸爸?”
拉侖叫莉婷安靜。“我們不想讓人知道你們要離開。”他低聲解釋。“你可以不發出任何聲音嗎?”
莉婷拚命點頭。“可以,”她小聲回答。“必要時我可以不發出──”
拉侖捂住她的嘴。“安靜,金髮寶貝。”
維霖抱起莉安走出房間,沿著幽暗的走廊走向她父親的房間。賓瑟和湯姆手持蠟燭走在最前面。在石牆上舞動的巨大黑影緊緊跟隨著他們,他們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裏迴響著。莉安害怕地摟住維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顎下。
“我不喜歡影子。”她嗚咽道。
“它們不會傷害你。”
“我要媽媽,維霖。”
“我知道,蜜熊。”
他替她取的可笑綽號總是令她發笑,她突然不再害怕了。她看到爸爸加快腳步率先進入房間;她本來要叫他,但維霖把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她噤聲。
等他們全部進入臥室後,湯姆和賓瑟開始推動靠牆的一個矮櫃,以便打開密道門。生銹的鉸鏈嘎吱作響,像生氣的野豬被掰開嘴巴。
拉侖和維霖為了點燃火把,不得不放下懷裏的小女孩。他們一轉身,莉婷和莉安立刻跑向跪在床尾的箱子前翻找東西的父親。她們踮腳站在他的兩側,手搭在箱子邊緣往裏瞧。
“你在找什麼,爸爸?”莉婷問。
“這個。”他回答,拿起一個寶石鑲嵌的盒子。
“好漂亮的盒子,爸爸。”莉婷說。“可以給我嗎?”
“也可以給我嗎?”莉安插嘴。
“不行。”他回答。“盒子是約翰王子的,我打算還給他。”
仍然跪在地上的爸爸轉向莉婷抓住她的手臂,當她企圖掙脫時把她拖近身邊。
“你抓得我好痛,爸爸。”
“對不起,寶貝。”他立刻鬆手。“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要你注意聽我的話。你做不做得到,莉婷?”
“行,爸爸。”
“很好。”他稱讚。“我要你帶著這個盒子離開,拉侖會保護你和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他還會幫忙你把這個邪惡的寶物藏起來。等時機成熟,我會去找你和把盒子還給約翰王子。你不可以把寶物的事告訴任何人,莉婷。”
莉安繞過父親站到莉婷身旁。“她可不可以告訴我,爸爸?”
父親不理會她的問題,等待莉婷回答。
“我不會說出去的。”莉婷承諾。
“我也不會說出去的。”莉安強調地用力點頭。
父親仍然不理會她,因為他一心想使莉婷瞭解事情的重要。“千萬不要讓人知道盒子在你手上,女兒。現在注意看好,我要用這件衣服把盒子包起來。”
“以免別人看見嗎?”莉婷問。
“對,”他低聲說。“以免別人看見。”
“但我已經看見了,爸爸。”莉安脫口而出。
“我知道。”他說,接著抬頭望向拉侖。“她的年紀太小,我太苛求她了。天啊!我怎麼捨得讓我的寶貝們走?”
拉侖上前。“我會死命保護莉婷,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看到盒子。”
維霖也連忙發誓。“我向你保證,藍道男爵,我也會死命保護莉安小姐。”
他們激昂的語氣令男爵感到安慰,他點頭讓兩個士兵知道他完全信任他們。
不願意被冷落的莉安拉扯父親的手肘吸引他的注意。當父親把盒子用衣服包起來交給莉婷時,莉安期待地握緊雙手,因為她認為既然姊姊有禮物,她一定也有。雖然莉婷比莉安大三歲,但父親對她們姊妹的疼愛從未厚此薄彼。
莉安努力保持耐性。她看到父親把莉婷拉進懷裏親吻她的額頭,緊緊擁抱她。“別忘了爸爸。”
他接著朝莉安伸出雙手。她撲進他懷裏,大聲親吻他長滿鬍子的臉頰。“爸爸,你沒有另一個漂亮盒子送給我嗎?”
“沒有,小寶貝,那個盒子不是禮物。維霖會帶你走,記得要抓緊他的手。我愛你。”他眨眼忍回淚水,把她用力摟在懷裏。
“你快把我壓扁了,爸爸。那我可不可以輪流拿那個盒子?拜託,爸爸。”
父親的總管艾特在這時衝進房間。他的叫喊聲嚇了莉婷一跳,寶物從她手中掉落。盒子滑出衣服,滾過石頭地板。鑲嵌在盒子外面的紅寶石、藍寶石和翡翠在火光中閃閃發亮。
滾到面前的燦爛寶盒使艾特吃驚地戛然止步。
“什麼事,艾特?”她父親問。
一心要把衛隊長萊恩的緊急口訊傳給男爵,艾特心不在焉地拾起盒子交給拉侖。他的注意力轉向男爵。“爵爺,萊恩要我來告訴你紅鬍子埃佛和他的士兵攻進內城了。”
“有沒有看到埃佛男爵的人?”維霖問。“還是他繼續躲著我們?”
艾特回頭望向維霖。“不知道。”他說,接著再度轉向男爵。“萊恩還說你的手下喊著要你過去,爵爺。”
“我馬上去。”男爵起身道。他頷首示意艾特出去,然後跟著離開,但在房門口停下來回頭看了女兒們最後一眼。金髮耀眼、臉頰紅潤的莉婷和綠眸明亮、肌膚雪白的莉安,都是一副炫然欲泣的模樣。“快走吧!”男爵嘎聲命令。“願上帝保佑你們平安無事。”
接著他就消失在門外。士兵們打開密道入口的門,湯姆先進去確定通道裏沒有敵軍。拉侖高舉火把,牽著莉婷的手隨後進入。莉安抓著維霖的手緊跟在後。殿后的賓瑟先把矮櫃拖回原位再關上密道的門。
“爸爸沒有告訴我他的臥室有密道。”莉安小聲對莉婷說。
“他也沒有告訴我,”莉婷小聲回答。“也許他忘了。”
莉安拉扯維霖的手。“我和莉婷的臥室也有密道,但我們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因為那是秘密,爸爸說如果我們說出去,就要打我們的屁股。你知不知道那個秘密,維霖?”維霖沒有回答,但他的沈默阻止不了她。“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密道通往哪裡?爸爸說出了密道就可以看見池塘的魚。我們是不是要去那裏?”
“不是。”維霖回答。“這條地道從酒窖下方通過。階梯快到了,別出聲。”
莉安擔心地瞥向牆壁上緊跟著她的影子。她挨近維霖,然後把注意力轉向姊姊。莉婷把寶盒揣在懷裏,但包裹盒子的衣服一角垂在她的手肘下面,莉安忍不住伸手去抓那片衣角。
“盒子輪到我拿了,爸爸說的。”
“他沒有!”莉婷生氣地喊,扭身靠向拉侖,不讓莉安靠近盒子。“拉侖,莉安說謊。爸爸說盒子歸我,不是歸她。”
“但我一定要輪流拿。”莉安執拗地說,再次伸手去抓衣角,但在半途又把手縮回來,因為她好像聽到背後有聲響傳來。她回頭察看。樓梯間裏一片漆黑,但她十分肯定有怪物躲在暗處等著抓她,說不定是只噴火龍。她害怕地抓緊維霖的手,緊貼在他身側。
“我不喜歡這裏!”她喊道。“抱我,維霖。”
就在維霖彎腰準備把她抱起來時,牆上的一個黑影突然撲向她。莉安嚇得高聲尖叫,腳下一滑就跌到姊姊身上。
“你休想,盒子是我的。”莉婷轉頭朝妹妹嚷道。黑影在這時撞中維霖的後膝蓋,使他往前跌到拉侖身上。牆壁的滲水使樓梯又濕又滑,士兵跟小女孩一起滾落樓梯。火把的火星在他們前方四處飛散。
維霖急忙用身體護住莉安,但她的下巴還是撞到了銳利的階梯邊緣。莉安被摔得頭昏眼花,她緩緩坐起環顧周遭。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她看到手土的血時開始尖叫。姊姊一動也不動地趴在她身旁的地上。
“莉婷,起來。”莉安啜泣道。“我不喜歡這裏。你快起來。”
維霖抱著哭鬧不休的莉安掙扎站起,奔跑著穿過地道。“別吵,孩子,別吵。”他不斷地低聲說。
拉侖抱著莉婷緊跟在後,鮮血從她額頭的傷口汩汩流出。
“拉侖,你和湯姆帶莉婷到溪邊去。賓瑟和我會在那裏跟你們會合。”
“我們一起走。”拉侖在莉安的尖叫聲中催促。
“這孩子傷得不輕,傷口需要縫合。”維霖邊跑邊喊。“你們先走,我們陣後趕到。祝你們成功。”
“莉婷!”莉安尖叫。“莉婷,不要離開我。”
接近門口時,維霖捂住莉安的嘴巴,懇求她不要出聲。他和賓瑟把她帶到外廓邊緣制革匠的茅屋。兩個士兵按住莉安,讓制革匠的妻子茉兒替她縫合下顎的傷口。戰事越來越近,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使他們不得不提高嗓門說話。
“動作快一點。”維霖命令。“我們必須儘快把她送到安全地帶。”他衝到屋外守衛。
茉兒剛用厚繃帶包紮好莉安的脖子和下顎,賓瑟立刻抱起小女孩衝出去跟維霖會合。敵軍的火焰箭已經使幾間茅屋的屋頂燃燒起來,他們三個在火光中奔向坐騎所在的山丘。
他們爬到半山坡峙,一隊敵軍翻過山頂擋住去路。山腳下出現更多的敵軍切斷他們的退路。逃脫已經無望,但兩個士兵仍然盡忠職守。他們把莉安放在兩人之間的地上,高舉起手中的劍,奮勇抵抗敵人的攻擊。兩個英勇護主的士兵很快就壯烈犧牲了。
埃佛手下的一個將領認出莉安而把她抱回城堡。堡裏的僕人都被趕到大廳的角落由敵軍的衛兵監視著。黎絲看到小主人被帶進大廳時,斗膽上前哀求讓她來照顧小女孩。幸好那個將領很樂意擺脫被他視為麻煩的莉安。他命令黎絲把莉安帶上樓,然後跑回外面加入戰局。
黎絲抱起神情恍惚的莉安跑上樓梯,穿過走廊奔向小主人的臥室。當她驚惶地伸手去開門時,樓下傳來的巨響嚇了她一跳。她轉過身,正好看到大廳的沉重木門被撞開,蜂擁而入的士兵殺紅了眼,高舉著淌血的戰斧和刀劍,開始見人就砍。沒有武器的僕人舉起手臂徒勞地抵擋敵人的鋒利刀劍。無謂的血腥屠殺於焉展開。驚駭欲絕的黎絲兩腿一軟跪倒在地,閉起眼睛,捂住耳朵,不忍看見或聽見朋友們絕望的求饒和慘死的哀嚎。
莉安靜靜地站在黎絲身旁,但在看到父親被拖進來時,她跑到欄杆前跪下。“爸爸。”她低聲呼喚,接著看到一個身披金色斗篷的年輕人揮劍劈向父親。“爸爸!”從這聲尖叫之後,莉安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兩周後,霸佔她父親城堡的那個年輕人,綽號“紅鬍子”的羅聶男爵埃佛,把她叫去,決定要如何處置她。她沒有說一句話卻清楚地讓他知道她的想法。
黎絲牽著莉安的手走進大廳。黎絲不是傻瓜,她看得出年紀輕輕的埃佛是個渴望權力的惡魔,也知道只要他一聲令下,她和小主人都性命難保。
莉安在進入大廳後甩掉黎絲的手,獨自走到埃佛和他同伴用餐的長桌前停下。她雙手垂在身側,面無表情地凝視著男爵。
他一手抓著雞腿,另一手拿著麵包,紅鬍鬚上沾著肉屑和油脂。他不理會莉安,直到把雞腿吃完後才轉向她。
“你幾歲,莉安?”埃佛等了整整一分鐘後再度嘗試。“回答我的問題。”他咕噥,努力壓抑上升的怒氣。
“她不可能超過四歲。”他的一個朋友說。
“我敢打賭她不只五歲。”另一個朋友說。“她雖然個子小,但可能已經六歲了。”
埃佛舉手示意噤聲,眼睛繼續盯著小女孩。“我的問題不難回答。順便告訴我你認為我應該如何處置你。神父認為你不能說話是因為魔鬼佔據了你的靈魂,他要求我讓他用各種方法為你驅魔。想不想知道是哪些方法?酷刑在所難免,因為只有那樣才能把魔鬼趕出來。你想不想被綁在桌上好幾個小時讓神父替你驅魔?如果不想,就趕快回答我的問題。說,你幾歲。”他厲聲命令。
她的回答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沈默。埃佛看得出威脅對她無效。他猜她可能是笨得聽不懂他的話。畢竟有其父必有其女,藍道男爵就天真愚蠢地相信埃佛是朋友。
“她不回答也許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幾歲。”他的朋友猜測。“直接問她盒子的事。”
埃佛點頭同意。“聽好,莉安。”他酸溜溜地說。“你父親從約翰王子那裏偷走一個非常貴重的盒子,我打算替王子找回來。那個盒子的外面鑲有許多漂亮的寶石。你或你的姊姊有沒有看過那個盒子?你有沒有看到你父親把那個寶物藏起來?有沒有?快說!”他命令,沮喪使他提高嗓門。
她聽若未聞地繼續望著他。埃佛憤怒地重重吐出口氣,然後決定瞪得她心生畏懼。
小女孩的表情在轉瞬間由冷漠變成憎恨。她的目光令他膽寒,他的頸背很快地就寒毛直立,前臂也起了雞皮疙瘩。他不敢相信一個稚齡孩童竟能流露出如此強烈的恨意。
她令他害怕。發現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孩子嚇到令他惱羞成怒。“瞧你病懨懨的模樣,膚色那麼蒼白,黃褐色的頭髮像乾枯的稻草。你的姊姊比你漂亮多了。你是不是很嫉妒她,莉安?這就是你把她推下樓梯的原因,對不對?替你縫合傷口的婦人告訴我,企圖帶你們逃走的一個士兵跟她說莉婷是被你推下去的。莉婷死了,被你害死的。”他傾身向前,伸出食指指著她。“你將一輩子背負那個不可饒恕的罪孽。我決定送你到遙遠寒冷的英格蘭北部去跟野蠻人一起生活,直到我再度需要你的那一天。現在給我滾出去,你讓我起雞皮疙瘩。”
渾身發抖的黎絲上前一步。“爵爺,可不可以讓我陪她去北部照顧她?”
埃佛把注意力轉向門口那個女僕,看到疤痕斑斑的臉令他瑟縮了一下。“醜八怪要照顧醜八怪?”他嘲笑道。“隨便,只要你趕快把她帶走,省得我和我的朋友倒盡胃口。”
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發抖使埃佛更加生氣。他拿起桌上的木碗扔向小女孩。木碗飛過她的頭頂,差點打中她。莉安沒有瑟縮也沒有眨眼,站在原地繼續用充滿恨意的綠眸瞪著他。
她好像看穿了他的靈魂。這個念頭使埃佛不寒而慄。
“快滾!”他大吼。
黎絲衝上前去拉著莉安往外跑。出了大廳後,她把小主人摟在懷裏低聲說:“沒事了,我們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你再也不必看見殺害你父親的兇手,我再也不必看見我的丈夫艾特。”
獲准離開登罕郡意味著她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她精神錯亂的丈夫。目睹大部分的士兵和僕役在城堡受攻擊時慘遭屠殺,艾特雖然僥倖保住了性命卻發了瘋。白天他背著髒兮兮的背包在登罕郡的山丘四處走動,背包裏裝滿被他稱為寶貝的石頭和泥塊。晚上他睡在馬廄的東南角作著噩夢。他的目光呆滯,神色恍惚,整天不是喃喃自語說要發大財了,就是口出穢言地亂罵人。連霸佔登罕郡的埃佛男爵和他的士兵都迷信地避開艾特。只要那個瘋子不招惹他們,他們就任由他去。有些年輕的士兵會在艾特經過時下跪畫十字,據說那樣可以避免傳染到他的瘋病。他們不敢殺艾特,唯恐殺他時會被控制他心智的邪魔附身。
黎絲覺得這是上帝特許她離婚。結婚七年,艾特不曾給過她一天好臉色,不曾對她說過一句好聽話,動不動就對她拳打腳踢,深信只有那樣才能使她學會謙卑和服從。藍道男爵遇害的三個月前,艾特因精於數字而被擢升為總管。在得知男爵到底有多少財富之後,生性貪婪的他自認受到虧待而心生憤懣。
艾特自私又懦弱。敵人的箭如雨點般落在城堡中庭時,黎絲看到他抓住廚娘潔妲作擋箭牌。潔妲氣絕身亡後,他躲在她的屍體下裝死而逃過一劫。艾特的行為令黎絲感到羞恥,她感謝上帝給她機會離開令她憎惡的丈夫。
離開登罕郡的那天,黎絲帶莉安去馬廄向艾特告別。她看到他在馬房裏走來走去,他的髒背包就掛在角落的木釘上。她出聲叫他,他瑟縮一下,立刻跑去抓下背包藏在背後。他蹲在地上,眼神來回閃爍。
“笨蛋,沒有人要偷你的背包。”黎絲嘟嚷。“我是來告訴你我要和莉安小姐離開登罕郡了。聽到我跟你說的話了嗎?別再念念有詞,看著我。我不希望你跟來,明白嗎?”
艾特傻笑一聲。莉安挨近黎絲,抓住她的裙角。黎絲立刻小聲哄道:“別被他嚇到了,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接著她又把注意力轉向丈夫。
“我是說真的,艾特。不要跟蹤我,我不想再看到你。就我而言,你已經死了。”
他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我馬上就要發大財了......那些錢本來就該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黎絲指著艾特對莉安說:“記住這一刻,孩子。這就是懦弱的下場。”
埃佛男爵拒絕派兵護送她們北上。幸好住在西北部的年輕佃農海氏兄弟瓦鐸和亨利自告奮勇用他們的耕馬和貨車載送她們。兄弟倆都全副武裝,預防在路上遭強盜偷襲。
上帝保佑,她們安然抵達柴摩肯男爵的城堡。摩肯舅舅是莉安的遠房表親,他雖然是英格蘭貴族,但因擁有蘇格蘭血統而被視為不可信任的外人,鮮少受邀入朝。
他看起來也很嚇人,身高超過六呎二吋,一頭黑色小鬈發,眉頭似乎永遠緊皺著。埃佛把莉安送來給這位英格蘭邊陲的表親,原本是要懲罰她,沒想到反而救了她。面噁心善的摩肯一看到他孤苦伶仃的小外甥女就知道他們是同類。他告訴黎絲他不會讓一個小孩子擾亂他平靜的生活,但立刻言行不一地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幫助她復原上。他像父親般疼愛她,一心想使她再度說話。摩肯想聽到莉安歡笑,但擔心他的希望終究要落空。
黎絲也努力幫助莉安從家庭變故中復原。徒勞地哄慰了幾個月後,她也快要死心了。她睡在小主人的臥室裏,以便在莉安從噩夢中尖叫驚醒時安撫她。
父親遇害那夜的零星回憶被封閉在莉安的內心深處。稚齡使她難以分辨事實和想像,但她確實記得跟姊姊搶奪那個鑲嵌寶石的盒子,以及滾落通往地道的樓梯。顎下的傷疤可以證明那不是她的想像。在她混亂模糊的記憶裏,莉婷和她都在尖叫,身上也都沾滿鮮血。那些在深夜糾纏她的噩夢永遠是相同的。紅眼睛、長尾巴的怪物在黑暗的通道裏追她和姊姊,但在那些噩夢裏,害死莉婷的始終是怪物,而不是她。
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莉安突然開口說話了。黎絲把她從噩夢中叫醒,慣例地用蘇格蘭彩格毛毯包住她,抱她坐到壁爐旁,輕聲哄著她說:“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莉安。白天一句話也不說,夜裏卻不停尖叫。是不是你心裏積壓了太多痛苦需要發洩?告訴我你心裏在想什麼,孩子。”
黎絲不指望莉安會回答,因此聽到她的低語時差點把她掉落在地上。“你說什麼?”她問,語氣因驚訝而嚴厲。
“我不是故意害死莉婷的,我不是故意的。”
黎絲忍不住哭了起來。“哦,莉安,你沒有害死莉婷。我告訴你幾百遍了。我聽到埃佛男爵跟你說的話。記不記得我一帶你出大廳就告訴你他在說謊?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埃佛男爵故意說那些惡毒的謊話來傷害你。”
莉安抬頭望向黎絲,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說的是不是實話。她很想相信她。
“我記得爸爸牽著我的手,但後來放開了。艾特也在那裏。我把莉婷推下樓梯,她渾身是血。她沒有哭,她死了。”
“莉婷沒有死。”黎絲點頭強調。“你父親和艾特也沒有在地道裏。”
“那你在地道裏嗎?”她問。
“不在,但茉兒替你縫合傷口時,賓瑟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她。莉婷確實滾下樓梯,你也是,賓瑟認為是維霖在濕滑的石頭地板上失足跌倒撞到拉侖,但維霖堅持是有人從背後推了他一把。”
“也許是我推他的。”莉安擔心地說。
“你年紀太小,沒有那個力氣推倒一個成年男人。”黎絲說。“你們沒有人喪命真是奇跡。但你的傷口需要縫合,所以維霖和賓瑟帶你去找茉兒。茉兒說維霖急著要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但不幸的是,等她包紮好你的傷口時,埃佛的士兵已經攻到。你被俘虜回城堡。”
“莉婷有沒有被俘虜?”
“沒有,湯姆和拉侖在密道被發現前帶著她逃走了。”
“莉婷現在在哪裡?”
“我不知道。”黎絲坦承。“但你的摩肯舅舅可能知道,你明天一定要去問他。他把你當女兒般疼愛,莉安,我知道他一定會幫你找到你姊姊。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嗎?你衷心相信你姊姊還活著嗎?”
莉安點頭。“我相信你。”她打著呵欠說。“爸爸什麼時候會來接我回家?”
黎絲再度熱淚盈眶。“小乖,你爸爸沒辦法來接你。他死了,埃佛殺了他。”
“他把刀插進爸爸的肚子。”
“天啊!你都看到了?”
“也許茉兒可以替他縫合傷口,然後他就可以來接我回家了。”
“那是不可能的。他死了,人死不能複生。”
“爸爸是不是在天堂跟媽媽在一起?”
“一定是。”
“我也要上天堂。”
“你陽壽未盡。你必須先活好長的一輩子,莉安,然後才可以到天堂去。”
她閉緊眼睛不讓自己哭泣。“爸爸在夜裏死了。”
“是的。”
安靜了好一會兒之後,莉安小聲說:“壞事總在夜裏發生。”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1:11
第一章
十五年後蘇格蘭費氏一族的命運掌握在辛雷西領主手中。族裏男女老幼共九百二十二人,大部分都迫切希望和需要雷西的保護。
費氏一族的現況堪虞。躁郁的老領主陸朗在去年自尋短見。族人對他懦弱的行為感到震驚憤慨,至今仍然無法公開談論這件事。年輕一輩中沒有人成功贏得領導權,其實是無人願意接下被自殺污染的領主之位。他們認為只有瘋子才會犯下永世不得超生的自殺罪。
族裏的兩個長老費奧帝和露絲邦自告奮勇暫時領導族人。與東南西三方鄰族長達二十年的領土戰爭在老領主死後更形激烈,因為敵人知道他們群龍無首而趁火打劫。非常時期需要非常手段,因此在獲得族人同意後,奧帝和思邦決定在年度春季慶典上找辛雷西領主商量。春季慶典似乎是提出請求的最佳時機,因為在這整整兩周的賽會期間,各個氏族都必須暫時拋開嫌隙,像一家人般團聚在一起。這是一段重修舊好、友善競爭和聯姻結盟的時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父親一邊忙著擋掉不中意的求親者,一邊積極尋覓東床快婿。大部分人都覺得這是一段令人振奮的時光。
由於辛氏領地南與費氏領地接壤,所以雷西推斷費氏領導人想跟他商談結盟的可能,孰知那兩個老人另有盤算。他們想要透過聯姻使兩個氏族合而為一,甚至願意放棄姓氏,成為辛氏族人,只要雷西保證會像對待天生的辛氏族人般平等對待每個費氏族人。
雙方代表就在辛雷西寬敞的帳篷裏會談。雷西的衛隊長季廷和另外兩個深受信賴的將領安東和法隆也在場。雷西的弟弟辛邁可在暗處坐立不安地等待哥哥准許他重回慶典會場。小男孩先前已經因打斷會議而遭到責駡,這會兒尷尬羞愧地低垂著頭。
目光犀利、聲音沙啞、愛唱反調的露絲邦上前說明費氏一族尋求合併的理由。“我們的士兵雖然年輕力壯,但因缺乏訓練而無法保護我們的婦孺。我們需要你們的力量來阻止敵人侵略,使我們得以過太平的日子。”
年輕時戰功彪炳而成為高地傳奇人物的費奧帝,坐在椅子上朝邁可的方向點點頭。“領主,在我們繼續商討前,你也許該聽聽你弟弟的要求,讓他去做他要做的事。小孩子常常會在不經意中洩漏秘密,在你接受或拒絕合併前,我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
雷西轉向弟弟。“你有什麼事,邁可?”
邁可仍然十分畏懼他的哥哥,因為他從小到大只見過雷西兩次面。雷西受完武士訓練後一直以特使身分住在麥氏領地,父親臨終前才奉召回到辛氏領地。兄弟倆無異於陌生人;雷西雖然不善於跟孩童相處,但決心儘快改善這種情況。
“我想跟我的新朋友去釣魚。”邁可低著頭結結巴巴地說。“如果你不反對,領主。”
“說話時眼睛看著我。”雷西吩咐。
邁可立刻抬起頭重複一遍。“請領主同意我跟我的新朋友去釣魚。”
雷西在弟弟眼中看到畏懼,暗忖他還要多久才能習慣有他在身旁。邁可尚未從喪父之慟中走出來,雷西知道弟弟自覺遭到遺棄。那孩子不記得他的母親,她在他一歲時就去世了,失去從小相依為命的父親對年幼的他是莫大打擊。雷西希望假以時日和耐心,邁可會學會信任他,甚至想起如何再露笑顏。
“不要靠近瀑布,太陽下山前回來。”雷西溫和地命令。
“我會在太陽下山前回來。”邁可答應。“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雷西回答,惱怒地看著弟弟在匆忙中絆了一跤而把椅子撞倒。“邁可,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男孩茫然以對,直到雷西朝客人點頭,他才急忙跑過去鞠躬。“容我先行告退。”
奧帝和思邦點點頭,面帶笑容地看著男孩衝出帳篷。
“那孩子跟你小時候真像,領主。”思邦說。“他將來也會成為優秀的戰士。”
“沒錯。”奧帝附和。“只要調教得當,他還會成為英明的領袖,但我無法不注意到他十分畏懼他的哥哥。怎麼會這樣,領主?”
雷西不以為忤,因為老人說的是實話。“在他看來,我無異於陌生人,但假以時日,他一定會學會相信我。”
“相信你不會離他而去?”奧帝問。
“是的。”他回答,發覺老人的洞察力有多強。
“我記得你父親在你母親去世十多年後決定再婚。”思邦說。“我還以為他年紀大,定了型,無法再適應婚姻生活,但他似乎很滿足。你有沒有見過他的第二任妻子珂蓮?”
“我參加了他們的婚禮。”他說。“她的年紀比父親小很多,父親十分肯定他會比她先死,所以想確定她會得到妥善的照顧。”
“他要求你那樣做?”奧帝微笑著問。
“我是他的兒子。”雷西回答。“只要他開口,我都會照辦。”
奧帝轉向思邦說:“辛領主絕不會見死不救。”
雷西覺得他們浪費太多時間談論私事,決定言歸正傳。“你們說希望得到我的保護,但結盟不就可以得到了嗎?”
“你的士兵得日夜巡邏我們的邊界,”奧帝說。“他們遲早會感到厭倦,但若土地歸你所有,情況就不同了。”
“沒錯。”思邦熱切地附和。“如果土地歸辛氏所有,你就會不計代價保護它。我們有──”他突然住口,因為雷西上前為他們斟酒使他驚訝得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貴為領主的你竟然為我們斟酒,你知不知道你擁有的權力?”他大惑不解地問。
雷西面露微笑。“你們不但是我的客人,還是我的長輩。為你們斟酒是應該的。”
他的話令兩個老人深感榮幸。“很高興亞岱有個心地跟他一樣的兒子。”奧帝贊許。
雷西點頭回禮,再度把談話導回正題。“你們說如果我擁有你們的土地,我就會不計代價保護它?”
“是的。”奧帝說。“我們擁有肥沃的農田、漁產豐富的湖泊和滿山的羊群可以作為彼此合併的回報。”
“富饒的物產就是我們不斷遭受康氏、韓氏和包氏等鄰族攻擊的原因。他們只想得到我們的土地、湖泊和婦女,不在乎其餘人的死活。”
雷西面無表情地聆聽著他們的慷慨陳詞。他低著頭,雙手背在身後,在帳篷裏踱步。
“領主,我問幾個問題。”季廷要求。
“你問吧。”雷西對他的衛隊長說。
季廷轉向奧帝。“費氏一族有多少士兵?”
“將近兩百,但缺乏訓練。”奧帝回答。“我們還有百餘個到達受訓年齡的男丁。他們都已具備戰士的精神,你可以把他們訓練得像布勃迪領主的士兵那樣驍勇善戰,領主。”
“但不需要像他們那樣冷酷無情。”思邦播嘴。
雷西放聲而笑。“沒錯,勃迪的士兵冷酷無情。”他的笑容消失。“要知道,雖然勃迪和我經常意見不合,但我們是情同手足的好朋友。我不會因你們說他壞話而生氣,因為我知道勃迪會很高興你們認為他冷酷無情。”
“你們都是麥依恩領主訓練出來的,對不對?”思邦問。
“對,我視依恩為朋友和兄長。”雷西說。
奧帝露出微笑。“麥依恩的統治之道是英明睿智,布勃迪是嚴刑峻法,而雷西領主你是公平正義。我們都知道你慈悲為懷,現在請你對我們發發慈悲吧。”
“我繼任領主才半年,你們怎麼知道我是怎樣的領袖?”雷西問。
“看看你的將領們,”思邦點頭道。“季廷、安東和法隆在令尊臥病時領導辛氏一族,但你在繼任後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撤換掉原有的將領,以忠於自己的人馬取而代之。”
“你在暗示我們對領主有二心嗎?”季廷脫口而出。
“不敢。”思邦說。“我只是說別的領主會因缺乏信心而設法剷除競爭者。領主,你讓他們留任要位就足以證明你的寬宏大量。”
雷西對老人的論點不置可否。“我說過我繼任領主的時間不長,辛氏族內仍有許多我必須解決的問題。我不確定現在是否合適──”
“我們不能再等了,領主。包氏已經向我們宣戰,傳聞韓氏有意與他們結成聯盟。果真如此,費氏一族勢必遭到殲滅。”
“你們的士兵願意效忠雷西嗎?”季廷問。
“願意。”思邦堅定地說。
“全部?”季廷追問。“沒有人有異議?”
奧帝在和思邦互看一眼後說:“只有少數人反對。四個月前我們針對合併進行表決,族裏的每個人,不分男女,都參與投票。”
“你們讓女人參與表決?”季廷不敢置信地問。
奧帝微笑。“是的,為了公平起見,因為合併也會影響到我們的婦女。若非已故領主的孫女費玫欣堅持,我們也不會想到要把婦女包括在內。”
“她是個非常直率的女人。”思邦說,但他的眼神顯示他並不認為那是缺點。
“既然四個月前就表決過,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向雷西提出這項要求?”季廷問。
“其實我們表決過兩次。”奧帝解釋。“第一次,贊成者以些微差距險勝。這麼重大的決定不能倉促行事,於是在給大家一段時間考慮之後我們又表決了一次。”
“許多反對合併的人在第二次表決時都改投贊成票。”思邦說。
“第二次表決時仍然反對合併的士兵有多少?”雷西問。
“六十二人,他們全部都很年輕,帶頭的是一個名叫若斯的倔強年輕人。”奧帝回答。
“反對者會服從你們的決定嗎?”雷西問。
“會,但很勉強。只要能說服若斯,其他人都不成問題。有個很簡單的方法可以贏得他們的忠誠。”
“什麼方法?”
“娶費玫欣,”思邦脫口而出。“以婚姻使兩族合併。”
“如果我選擇不娶玫欣呢?”
“我還是會懇求合併。兩周前我們有一對新婚的年輕人因太靠近邊界而遭到殺害。我們的族人需要你的保護,我們族裏有許多跟你弟弟年紀相仿的孩童。”奧帝動之以情地說。
雷西不能見死不救。他知道包氏一族會為了佔有更多的土地而殘殺老弱婦孺。
季廷瞭解他的領主,已經猜到他會如何回答。“雷西,你會在答覆他們前把這件事提交族人表決嗎?”
“不會,”他回答。“這件事不容公開討論。”
季廷忍住沮喪。“但你會仔細考慮後再做決定吧?”
知道衛隊長想私下商議,雷西朝季廷點個頭,然後對費氏代表說:“兩位,我三個小時後答覆你們,可以嗎?”
奧帝點頭起立,但思邦拉住他的手臂。“你忘了告訴他比賽的事。”他說。
“什麼比賽?”季廷問。
奧帝臉紅了。“為了顧及費氏士兵的自尊,我們認為你會同意參加一連串的比賽。我們不可能贏,但比賽落敗會使我們比較容易放棄原有的姓氏。”
季廷上前一步。“萬一你們贏了呢?”
“那麼辛氏族人放棄姓氏。你將成為費氏的領主,雷西,打敗你的人將成為衛隊長。”
季廷怒不可遏,但雷西的反應正好相反。這個要求荒謬得令他想笑。他強迫自己面不改色地說:“我的衛隊長就在你們面前,你們的提議對他是一大侮辱。”
“但是,領主,我們只是想──”奧帝說。
雷西打斷他的話。“你們的提議實在荒謬。我們的姓氏是神聖的。如果我決定合併,費氏士兵可以爭取在我衛隊長之下的軍階職位。在與辛氏士兵對抗時表現傑出的費氏士兵將由季廷親自訓練。”
奧帝點頭。“如果你不反對,我們三個小時後再來聽你的答覆。”
“願上帝指引你做這重大決定。”思邦說,跟著他的朋友走出帳篷。
“他們竟然有臉在有求於人時提出一大堆條件。”季廷憤慨地說。
“你意下如何,安東?”雷西問季廷的副將。
“我反對合併,願意放棄姓氏的人令我作嘔。”
“我也有同感。”法隆附和。“奧帝和思邦真是卑鄙。”
“不,他們只是兩個為族人著想的老狐狸。我早就料到他們會來找我,這件事我已經充分考慮過。告訴我,季廷,你贊不贊成合併?”雷西說。
“我知道你贊成。”他回答。“你的心腸太軟,領主。”
“我知道,季廷,但你忍心見死不救嗎?”
季廷搖頭。“但我擔心若斯那批異議份子,也擔心我們的士兵......”
雷西拍拍季廷的肩膀。“船到橋頭自然直,別為這件事心煩了。麥依恩和茱麗昨天下午就到了,我還沒有機會跟他們說話。我們找他們去。”
“還有一件急事需要你先行處理。”季廷說。
雷西叫其他人退下,然後對季廷說:“從你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事情並不要緊。”
“對你忠心的士兵湯頓來說很要緊。你最好坐下來,領主,因為湯頓要求娶柯蕾琪。”
雷西感到十分疲憊。“到現在總共有多少個人了?”
季廷大笑。“包括我在內,總共七個人,但湯頓發誓已經有八個人了。”
雷西坐下來伸直雙腿。“蕾琪知道又有人求親了嗎?”
“還不知道,但我擅自作主把她叫來了。她正在外面等候,你終於要跟你的肉中刺見面了。”季廷說完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雷西搖搖頭。“要知道,季廷,我一直以為在領主之位的決鬥中我公平地擊敗了你。”
季廷的臉色立刻嚴肅起來。“但你確實是公平擊敗了我。”
“你確定你沒有因為不想應付柯蕾琪而故意放水吧?”
季廷再度大笑。“也許有吧!我承認我喜歡看到她,因為她是個絕色美女。但她的性情剛烈率直,固執得跟布氏人一樣。如今我很慶倖她拒絕了我,因為我可不想有個這麼難搞的女人作老婆。”
“為什麼我繼任領主後代她拒絕了三次求親卻連她的面都沒見過?”
“我記得跟你說過我准許她去康瓦斯幫親戚照顧剛出世的孩子,他們也來參加慶典。”
“如果你跟我說過,那我大概是忘了。我只記得她每次都傳回同樣的答覆。”
“我有預感她今天會說同樣的話,湯頓會加入迅速增加的傷心人行列。”
“都怪我父親答應她父親讓她自由選擇丈夫。由她單獨決定她的未來,在我看來實在是匪夷所思。”
“你別無選擇,你必須遵守你父親的諾言。蕾琪的父親是個了不起的戰士,他在臨終前逼你父親許下這個承諾。我懷疑他知不知道他的女兒會這麼固執。”
雷西站起來,建議季廷叫蕾琪進來。“別笑了,這件事對湯頓很重要,我們必須慎重處理。誰知道呢?她這次說不定會答應他的求婚。”
“是啊,天還會下紅雨哪!”季廷在門口停下。“曾經有女人令你神魂顛倒嗎?”
那個問題令雷西惱火。“沒有。”
“那麼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片刻後柯蕾琪走進帳篷時,雷西差點忘了呼吸。她是個美得令人無法置信的年輕女子,有明亮的眼眸、白皙的肌膚、窈窕的身材和長長的蜜色鬈發。雷西很驚訝至今只有八個人向她求婚。
她屈膝為禮,露出迷人的笑容。“你好,雷西領主。”
他頷首答禮。“我們終於見面了,柯蕾琪。我替你傷了幾個好男人的心,卻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前仆後繼地想娶一個這麼倔強的女子。現在我明白為什麼了。”
她的笑容消失。“但我們見過面。”
他搖搖頭。“我向你保證,如果有,我一定記得。”
“但我們真的見過面。”她堅持道。“你回家來參加親戚的婚禮,我的父母也帶我來參加婚禮。我決定到峽谷後面的湖裏游泳,你把我從水裏撈起來。”
“我為什麼把你撈起來?。”
“因為我快淹死了。”
“你不會游泳嗎?”季廷問。
“我沒想到我竟然不會。”
她再度微笑。令雷西驚訝的是,他的心跳開始加速。這不像是他該有的反應,因為他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也不是沒有見過美麗的女人。是她的笑容使他行為反常。他決定等他能夠制止自己盯著她看時,就要看看季廷對她是否有類似的反應。
“既然不會游泳,為什麼要到湖裏去?”季廷大惑不解地問。
她聳聳肩。“游泳看起來不難,我以為下水後自然就會了,但我錯了。”
“你的膽子真大。”季廷說。
“不是膽大,是愚蠢。”她說,接著轉向雷西。“我明白你為什麼不記得,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現在的我看起來跟當時大不相同,但我一點也不倔強,真的,領主。”
“你早該嫁人了。”雷西說。“在我看來,你是故意作梗鬧彆扭。向你求親的都是優秀的戰士。”
“我相信他們都是好男人。”
雷西朝她邁出一步。她立刻後退一步,因為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想靠近帳篷出口以便迅速脫逃。
雷西注意到她回頭瞥向出口,猜她可能在估算離自由的距離。他努力保持正經的神色,但她的驚慌使他想要發笑。結婚真的那麼令她反感嗎?
“現在又有一個士兵向你求親。”他說。“他名叫湯頓,你認不認識他?”
她搖頭。“不認識。”
“他是個好人,蕾琪,他一定會好好對待你。”
“他為什麼想娶我?”
由於雷西沒有親自跟湯頓談過,所以他轉向季廷問:“他有告訴你理由嗎?”
衛隊長點頭。“他......他要你。”
雷西從他遲疑的語氣中聽出他有所保留。“照實轉述他的話。”他命令。
季廷以皺眉掩飾尷尬。“好吧。柯蕾琪,湯頓發誓他愛你。他珍愛你美麗的容顏,膜拜你走過的每寸土地......上帝為證,那些話是他親口說的。”
雷西忍不住微笑,但蕾琪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她努力隱藏受辱的感覺,知道她的領主不會瞭解。他怎麼可能瞭解?他是男人,因此不可能知道她的心事。
“這怎麼可能?”她問。“我們根本不認識,他卻發誓愛我?”
“湯頓是個好人,”季廷說。“我相信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他顯然對你著了迷。”雷西補充道。“你想不想要用點時間考慮他的求婚?如果你跟他坐下來談一談,也許你──”
“不要。”她脫口而出。“我不想坐下來跟他談,也不需要時間考慮。我想現在就答覆他。麻煩你轉告湯頓,我謝謝他的求婚,但我不願意嫁給他。”她對先前的八個求婚者也是以相同的話語拒絕。
“為什麼?”雷西難掩惱怒地問。
“我不愛他。”
“愛跟求婚有什麼關係?你可以在婚後學著愛他。”
“除非是我愛的男人,否則我寧願不嫁。”她又退後一步。
“我無法理解如此荒謬的信念。”雷西對季廷說。
“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季廷回答。
蕾琪氣他們無視於她的存在,無禮地公然談論她。但她努力控制住脾氣,因為雷西是她的領主,她必須保持對領主應有的尊敬。
“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雷西問。
蕾琪搖頭。“我不願意嫁給他。”她重複。
“蕾琪,你還真頑固。”
再三受到批評使她自尊受傷而無法再保持沈默。“見面不到十分鐘,我已經被你批評成倔強、彆扭和頑固了。如果沒有別的侮辱,我想要告退了。”
她的大發雷霆使雷西吃了一驚,從來沒有女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她的行為近乎無禮,但他不能怪她,因為他確實對她說了那些侮辱的話。
“你不可以用如此不敬的態度對你的領主說話,”季廷責備。“你剛才的話會使你父親在九泉之下大為震驚。”
她低下頭,但雷西看到她目中含淚。“別把她父親扯進來。”
“但是,領主,她至少應該向你道歉才對。”
“為什麼?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我確實侮辱了她,我才應該為此道歉。”
她猛然抬起頭。“你向我道歉?”
“是的。”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那麼我必須為我的不合作道歉。”她鞠個躬,轉身跑出帳篷。
季廷對她的背影皺眉。“難纏的女人。我同情娶她的男人,因為他會有場硬仗要打。”
雷西大笑。“但那會是場令人振奮的硬仗。”
季廷大感意外。“難道你有興趣追求──”
一聲叫喊打斷他的話,他轉向帳篷門口時一個年輕士兵跑了進來。他是費安彌的兒子艾倫,他看來就像剛剛見到他老爸的鬼魂。
“領主,快來。出事了......可怕的意外......在瀑布那邊。”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的弟弟......天啊!你的弟弟......”
當艾倫的下句話傳來時,雷西已經拔腿往外衝了。
“邁可死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1:20
第二章
約翰國王統治下的英格蘭急於躲起來不讓敵人找到,男童把他在馬廄角落找到的舊繩索在凹凸不平的大石頭上繞了兩圈,用鄂尼叔叔教他的方法打個死結,然後不假思索地用繩索纏住左臂,以腹部貼著岩壁滑下峽谷。錯了,他後悔地想起他應該把繩索纏在腰部,用腳抵著岩石滑下去才對。
急著爬上去重新來過,男童顧不得尖銳的岩石把胸腹部的細嫩肌膚刮得紅腫流血。他確信那些傷口會留下使他成為戰士的疤痕。疤痕對他這個年紀的男孩來說是了不起的成就,他只希望不必這麼痛就好了。
但他發誓無論多痛都不哭。岩壁上的斑斑血跡跟危險的處境一樣令他害怕。如果爸爸看到他現在這樣,一定會問他是不是瘋了,甚至失望地搖頭,但一定也會救他脫離險境。他多麼希望爸爸在這裏。他想要回家坐在媽媽的腿上,讓她大驚小怪地呵護他。想起父母使他鼻頭一酸,淚水奪眶而出,他知道自己即將忘記誓言,像小娃娃般嚎啕大哭。
滑下峽谷比他想像中困難,但惶恐使他不顧疼痛繼續往下滑,因為他必須在惡魔發現他失蹤前逃脫。他不敢往下看、唯恐失足跌落萬丈深淵。他假裝自己是在爬家鄉的老樹,因為連爹爹都說他爬樹的身手比他哥哥還要矯健。
他筋疲力盡地停下來休息。他抬頭一看,沒想到自己竟然爬了那麼遠,正為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時,他看到繩索開始脫線斷裂。驕傲化為驚駭,他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十分肯定自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莉安追上男童時已是氣喘如牛,胸腔有如火燒了。她依循他的足跡拚命奔跑,穿過濃密的森林抵達懸崖。男童的哭聲使她如釋重負地跪了下來。謝天謝地,他還活著。
但喜悅只持續了幾秒,因為伸手要去拉他上來時,她看到脫線的繩索就快斷裂了。她甚至不敢去碰繩索,唯恐拉扯會使繩索更快被岩石磨斷。
大叫著要他不要動,她趴下來探頭往崖邊外看。深不見底的峽谷使她頭暈欲嘔。她要怎樣才能把他救上來?回頭去找堅固的繩索太費時間,而且很可能會被埃佛的手下看到。崖壁有鋸齒狀的岩石突出,她知道有經驗的人或許能攀岩而下,但她既無經驗,手腳也不敏捷。
時間緊迫,繩索隨時會斷裂,使男童墜崖身亡。她別無選擇,只能祈求上帝賜她勇氣。不要往下看,她默念著轉身,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滑下崖壁。不要往下看。
莉安假裝自己在下樓梯,腳每次踩到突出的岩石都使她欣喜地低喊。終於來到跟男童相同的平面時,她把額頭靠在冷冰冰的岩石上,閉起眼睛感謝上帝保佑她沒有跌斷頸子。她緩緩轉向男童。他最多只有五、六歲,正拚命地裝勇敢和大膽。他一手緊抓著繩子,另一手握著匕首,圓睜的眼睛裏充滿恐懼和淚水,令莉安看了好心疼。
她是他活命的唯一希望,他卻固執地不敢信任她。他不肯看她或跟她說話,每次她想要抓住他,他就用匕首刺她的手臂。但是她不願放棄,哪怕堅持下去會令她流血而死。
“別鬧了,讓我幫你。”她命令。“難道你看不出來繩子就快斷了嗎?”
她嚴厲的語氣使男童從恐懼中清醒過來。他瞪著滴下她指尖的鮮血,恍然大悟自己對她做了什麼,忙不迭扔開匕首。
“對不起,小姐!”他以蓋爾語喊道。“對不起,我不應該傷害女生的。”
他說得太快,土腔又重,她只能勉強猜出他的意思。“讓我幫你好不好?”她希望他聽得懂,因為她只會基本的蓋爾語,甚至不確定她的用字是否正確。“別那樣扭來扭去,你會把繩子弄斷的。讓我抓住你。”
“快點,小姐。”他低聲說,這次用的是英語。
她緩緩靠過去,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剛把他拉到身邊的岩架上,繩子就斷了。若非男童一隻腳已經站穩在岩架上,他們兩個都會往後墜落。她緊摟著他,如釋重負地大聲歎氣。
“好險。”他解開纏住手腕的繩子扔向崖底。他想要看繩子落地,但在企圖轉身時,她收緊手臂命令他不要動。
“好了,困難的部分才要開始。”她低聲說。
他聽出她的聲音在顫抖。“你怕不怕,小姐?”
“怕。現在我要放開你,貼著岩壁不要亂動。我要開始往上爬,然後設法拉你上去。”
“但我們要下去,不是上去。”
“別叫。”她說。“我們不可能爬下去,立足點不夠。你沒看到岩壁有多平滑嗎?”
“下面有片大岩架,我們可以跳到那裏去。不信你看,岩架離我們不遠。”
“我不想往下看。”她雙手抓著頭頂的細岩縫,徒勞地想把自己撐起來。
“你是不是沒有力氣爬上去?”男童觀察道。
“讓我休息一下再試。”她故作鎮定地說,其實內心害怕得要命。
“你爬不上去,因為我刺傷了你。你的衣服上都是血。對不起,但我嚇壞了。”
他聽起來快要哭了,她連忙安撫他說:“沒關係。”她又試了一次,但手臂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她挫折地呻吟一聲,終於放棄。“我想你說的對,我們得下去。”
她在狹窄的岩架上緩緩轉身,背貼著崖壁坐下來。男童望著她,然後猛然轉身,一屁股坐到她身旁。他急速的動作使她心跳差點停止地抓住他的手臂。
“我們可以跳了嗎?”他熱切地問。
“不,不能用跳的。我們要慢慢滑下去,抓緊我的手。”
“但你的手上有血。”
她連忙在裙子上擦掉血,然後握住他的手。他們一起往下看。莉安必須確定岩架夠寬。她默□ahref=mailto:一聲,屏息跳下岩架。距離並不遠,但落地的衝擊力還是使她搖晃了一下。男童在落地時失去平衡,但她及時拉住他。他撲進她懷裏,驚魂未定地直發抖。>一聲,屏息跳下岩架。距離並不遠,但落地的衝擊力還是使她搖晃了一下。男童在落地時失去平衡,但她及時拉住他。他撲進她懷裏,驚魂未定地直發抖。
“我差點掉下去。”
“對,但現在沒事了。”
“我們不繼續下去嗎?”
“不,我們要留在這裏。”
他們抱在一起幾分鐘,但男童很快從驚嚇中復原,從她身邊爬到上方有懸岩遮蔽的岩架較寬處。他一臉得意地跪坐著,打手勢叫她過去。
她搖頭。“我在這裏就行了。”
“快下雨了,你會被淋濕的。很容易,別往下看就好了。”
仿佛在強調他的預測,遠方響起隆隆雷聲。她心跳如擂鼓地緩緩移向他,害怕得快吐了。男童似乎比她還要勇敢。他往前爬到岩架邊緣,企圖探頭出去往谷底瞧。她慌忙抓住他的腳踝把他拖回來。
“乖乖坐好,讓我想想該怎麼辦。”
“你為什麼不喜歡往下看?是不是往下看令你害怕?”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從高處往下看令我頭暈。”
“所有的英國女生都像你這樣嗎?”
“我想不是。”
“鄂尼叔叔告訴我大部分的女生都很軟弱。”他專斷地說。
“他錯了,大部分的女生都不軟弱。男生做得到的事,女生都做得到。”
男童一定認為她的話很滑稽,因為他笑得肩膀抖動不已。她正在納悶如此稚齡的男孩怎麼會如此傲慢時,他又發問了。“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莉安。”
他等她問他的名字,但她一直沒問。“你不想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我已經知道了,我聽到士兵說你是雷西領主的弟弟邁可。”
男童拚命搖頭。“不,邁可不是我的真名。”他倚偎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士兵來抓人時我們正在玩惡作劇的遊戲,他們用布袋套住我。”
“你一定嚇壞了。對了,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在馬廄等我?你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我替你打開了門鎖,不是嗎?如果你相信我......”
“我不可以相信英國人。”
“又是鄂尼叔叔告訴你的?”
“不,勃迪叔叔告訴我的。但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相不相信我?”
“大概相信吧。”他回答。“我不是有意刺傷你,很痛嗎?”
痛死了,但她不會承認,以免平添男童的煩憂。“沒什麼,但我想我應該設法止血。”
她撕下一片襯裙當繃帶纏住手臂。他替她把布條在手腕處打結,她拉下衣袖遮住繃帶。
“我也受傷了。”男童面露喜色地拉起衣服露出胸膛和肚子。“它們會留下疤痕。”
“我想不會。”她說,但他沮喪的表情使她改口。“但也可能會。你很想要疤痕嗎?”
他點頭。
“為什麼?”
“所有的戰士都有疤痕,疤痕是勇氣的記號。”
他嚴肅的模樣使她不敢發笑。“傷口一定很痛吧。”她替他拉下衣服遮住肚子。“等我們被帶回城堡後,我會叫僕人替你擦藥。有些年長的婦人還記得我,她們會幫助我們。”
“我們不能回去!”他激動地喊道。
他的突然轉變令她吃了一驚。“別無理取鬧。我們被困在這岩架上,哪裡也去不了。”
“我不要回去,我要回家。”他眼淚汪汪地說。
她同情地點頭。“我知道。我向你保證,我會設法幫你回家。”
他看來不太相信,但靠在她身上大聲打個呵欠。“鄂尼叔叔說英國人都不守信用。”
“改天我真的得跟你的這位叔叔見個面,澄清他的誤解。”
他哼了一聲。“他不會跟你說話的。莉安,我知道我應該在馬廄等你,但後來那個人進來,我因為害怕才跑掉的。”
“你指的是男爵嗎?”
“一個紅鬍子的醜八怪。”
“沒錯,那就是男爵。他有沒有看到你?”
“我想沒有。我躲在樹林裏時看到他跟另外兩個人離開,也許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哦,他們一定會回來的。”她據實以告,不願讓男童心存不實希望。“就算明天不回來,後天也會回來。”
男童皺起眉頭,那種超齡的表情令她感到悲哀。那麼小的孩子應該在外面跟朋友奔跑玩耍才對,但他卻遭到綁架,成為埃佛男爵的棋子。他一定有陷入噩夢中的感覺。
“你幾歲了?”她問。
“差不多七歲。”
“差不多?”
“很快就七歲了。”
“你很勇敢。”
“我知道。”他就事論事地說。“那些人為什麼要把我從慶典上綁走?是不是我做了什麼壞事?”
“不是,”她向他保證。“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男爵對我有所圖,但還沒有告訴我他圖什麼,你只是無辜地被牽扯進來罷了。”
“我好想爸爸媽媽。”他語不成聲啜泣道。
“他們一定著急地在四處尋找你。”
“不會的,他們以為我死了。”
“他們怎麼會有那種想法?。”
“我聽見男爵跟他的朋友說,綁走我的人使現場看來像是我在岩石上撞到頭,跌進瀑布裏淹死了。”
“他們還說了什麼?”她以閒聊的語氣問,以免男童察覺事態嚴重而驚慌苦惱。
“我聽到他們說的每句話。男爵以為我聽不懂,因為我在他們面前沒有開口說過話,連蓋爾語也沒有。”
“你真聰明。”她看到她的稱讚使他開心地咧嘴而笑。他是個漂亮的小男孩,有著深色的鬈發和灰色的眼眸,鼻頭和臉頰上佈滿雀斑。“把你聽到的都告訴我。慢慢說,以免有所遺漏。”
“男爵在很久以前遺失了一個盒子,但現在他認為他知道盒子在哪裡。有一個男人告訴他的。”
“什麼人?男爵有沒有說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沒有,那個人在快死時告訴他的。那個盒子有個奇怪的名字,但我一時想不起來。”
她突然感到嗯心欲嘔,現在她明白埃佛為什麼逼她回登罕郡了。“安娜。”她低聲說。“他把它叫做“安娜寶盒”,對不對?”
“對。”他興奮地說。“你怎麼知道?”
她沒有回答,無數的疑問在心中迴旋。天哪,埃佛是不是找到了莉婷?
“你怎麼會說蓋爾語?”
“因為我的姊姊莉婷住在蘇格蘭高地──”
他打斷她的話。“高地的哪裡?”
“不清楚,但等我查出她的下落,我要去看她。我希望能用蓋爾語跟她談話。”
“為什麼她住在高地,你卻沒有?”
“因為我被俘虜了。”她回答。“很久以前,當我還是個小女孩時,男爵和他的士兵攻佔登罕郡。我的父親想要把姊姊和我送到安全的地方,但莉婷和我在混亂中失散了。”
“她走丟了嗎?”
“不是,她被我父親的親信帶到蘇格蘭低地。我的摩肯舅舅千方百計打聽她的下落,但她在進入高地後就行蹤成謎。我不知道她現在人在何處,但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她。”
男童安靜了幾分鐘後說:“天快黑了,你會像怕高那樣怕黑嗎?”
“不會,我不怕黑。”
他希望她伸手摟住他的肩膀,但令他沮喪的是,她似乎聽不懂他的暗示,他只好拉起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你聞起來像我媽媽,我好想她。”他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她撥開他眼前的鬈發,親吻他的額頭。“別哭了,我保證一定會設法送你回家。”
“但你只是個女生。”他嗚咽道。
他的啜泣令她心碎,但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她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你知道保護者是什麼嗎?”
“就是捍衛者。”他抽抽噎噎地回答,坐起來用拳頭擦掉眼淚。“我們族裏的小孩子在出生時都會得到一個保護者。我的保護者本來是昂格,最近才換了人,因為昂格死了。爸爸考慮了很久才決定要選誰,因為他希望我的捍衛者跟我哥哥葛罕的保護者一樣勇猛頑強。”
“你爸爸替你選了誰?”
“他的朋友。他是勇猛的戰士,也是重要的領主。最棒的是,他非常兇狠。他只要用眼睛一瞪就可以把樹劈成兩半,鄂尼叔叔告訴我的。他只有在必須兇狠時才兇狠。”
“鄂尼叔叔不是你的保護者?”
“不是。他太仁慈,不適合當保護者。”
“有個仁慈的保護者不好嗎?”她笑問。
“不好,因為對敵人必須兇狠,不能仁慈。所以爸爸才要勃迪叔叔當我的新任保護者。勃迪叔叔現在可能火冒三丈,因為他叫爸爸不要讓我參加慶典,但爸爸拗不過媽媽的意思而帶我來了。”
“你的勃迪叔叔有沒有參加慶典?”
“沒有,他從來不參加,因為慶典上有太多英國人。我敢打賭他認為我沒有死。他是布氏一族的新領主,大家都知道布氏人有多麼固執。也許他會比爸爸先到這裏來找我。”
“也許吧。”她敷衍道。“你為什麼不趴在我的腿上睡一下?”
“你不會在我睡著時走掉吧?”
“我能走去哪裡?”
他發覺自己的擔憂有多傻時露出微笑。“你必須離開時我會很害怕。我聽到男爵跟他的朋友說你必須去把你姊姊找來,他發現你不知道她在哪裡時一定會很生氣。”
“你剛才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這個?”
“我忘了。”
“他還說了什麼?”她追問。
“他說你們的國王也在找那個盒子,但男爵必須比他先找到。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只記得這麼多。”他突然又嗚咽起來。“我希望爸爸現在就來接我回家。”
“別哭。”她求道,把他摟緊在懷裏。“有三個保護者的小男孩應該笑,不該哭。”
“但我只有一個保護者。”
“不,你有三個。第一個是你爸爸,第二個是勃迪,第三個是我。在你平安回到家之前我會保護你。”
“但女生不可以當保護者。”
“當然可以。”
他思索片刻後點頭。“好吧,但你必須給我一樣你的東西作為信物。”
“你的勃迪叔叔有給你信物嗎?”
“有,他把他最好的匕首送給我。匕首柄上有他的家族飾章。爸爸做了一個皮鞘讓我把匕首帶來參加慶典,但匕首被男爵的士兵搶走了。我看到他把它扔在大廳的櫃子上。”
“我們會想辦法把它拿回來的。”
“但你要給我什麼信物?”他追問。
她伸出手。“有沒有看到我戴的這個戒指?它是我外婆留下來的,去年我生日時我的摩肯舅舅把它送給我。我會用緞帶把它穿起來套在你的脖子上,你得把它藏在衣服底下,別讓男爵看到。”
“我可以永遠留著它嗎?”
“不行。在我遵守諾言把你平安送回家後,你就得把戒指還給我。好了,現在把眼睛閉上。你可以想想你爸媽再看到你時會有多高興。”她輕撫他的背,哄他睡覺。
“媽媽會高興得掉眼淚,但爸爸在知道我和邁可玩的遊戲後一定會生氣。”
“你的朋友也叫邁可?”
“邁可是我的朋友。男爵是笨蛋,因為他以為我是邁可。”
她在他背上的手突然靜止不動。“你不是邁可?”
他坐起來面對她。“我不是,我的朋友才是邁可。笨蛋男爵以為我是雷西領主的弟弟,但我不是,邁可才是。那就是我們在玩的遊戲。我們互換披風,打算等天黑時由我回到邁可的帳篷,他回到我的。我們想看看要過多久才會有人發現。”
“天哪!”她吃驚地倒抽口氣。天真的男童一點也不知道事態的嚴重。埃佛遲早會發現他抓錯了人,到時男童的性命註定不保。
她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近。“答應我一件事,”她急切地低語。“千萬不要把你剛才告訴我的話告訴別人。”她在昏暗的天光中端詳他的臉。“你到底是誰?”
“亞力。”
她放開他的肩膀。“亞力,你的朋友有沒有看到男爵的士兵把你抓走?”
他咬著下唇回想事情的經過。“沒有。那些人來抓我時,邁可正好回帳篷拿弓箭去了。你知道嗎?我認為那些人不是男爵的士兵,因為他們穿著彩格呢披風。”
“他們有多少人?”
“不知道......也許三個。”
“如果那些人是高地人,那麼他們就是勾結男爵的叛徒。”她苦惱地用手指扒過頭髮。“天啊!情況真是複雜。”
“男爵發現抓錯人時一定會很生氣,對不對?他也許會叫那些叛徒回去把邁可抓來。”
“我們得設法警告邁可的家人。”她說。“亞力,如果你和邁可互換衣服,他的族人一定會發現。到時他就會說出你們在玩什麼遊戲。”
“也許他會怕他哥哥生氣而不敢說實話,或是在有人發現前就脫掉我的披風。他本來不想玩這個遊戲,因為怕惹麻煩。都怪我不好,是我逼他的。”
“沒有人會怪你,別再擔心了。來,趴在我腿上安靜地休息一下。”
他大聲打個呵欠,把頭放在她大腿上。“邁可屬於雷西。”他怕她忘記似地提醒。
“那你呢,亞力?”
“我是麥依恩的兒子。”他驕傲地說。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1:35
第三章
埃佛喜歡玩遊戲,尤其是殘忍的遊戲。
雖然他一早就諸事不順,但這會兒玩得正高興。他在回登罕郡的途中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得全身濕透,中午抵達時又聽說莉安企圖幫助男童逃跑。雖然莉安和男童已被尋獲和帶回城堡,但心情惡劣的他在大發雷霆前已經殺了前來報告的士兵。
此刻他們正站在他面前聽候發落。讓他們在恐懼中猜測他要如何懲罰他們是埃佛的技倆之一。雷西領主的傻瓜弟弟笨得聽不懂也不會說,但埃佛看得出他很害怕,因為他不停地挨近莉安。莉安則令他大失所望,因為她毫無恐懼之色,好像根本不在乎生死。
那個小賤人還是有能力令他膽怯,他氣自己懦弱地無法正視她的目光。他始終沒有忘記屠城後她被帶到他面前時的眼神。他知道她看見他殺死了她父親,但相信時間會模糊她的記憶。此刻他卻沒有把握了。她還記得什麼?她有沒有聽到他在動手前對她父親認罪?那個問題令埃佛背脊發涼。莉安的憎恨使他心虛害怕和不寒而慄。
他坐在長桌的中央,左右兩邊各坐著他的死黨巴婁男爵胡祐和禿子德溫。莉安和男童已經餓了兩天,強迫他們看他和他的死黨狼吞虎嚥是埃佛的技倆之二。
他們三個都喝醉了,醜陋的吃相更令莉安作嘔。亞力站在她左邊的壁爐旁,一聲不響地觀看著,但不時會伸手碰觸她的手。她雖然很想安慰他,但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因為埃佛正密切注意著她。如果她流露出對男童的關懷,埃佛就會拿他來對付她。
她警告過亞力情況只會更糟,還要他保證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說話。只要埃佛認為亞力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就會繼續在他面前暢所欲言,甚至有可能洩漏綁架的目的。
埃佛等人的吃相令她實在看不下去時,莉安轉身面對大廳出口。有個老舊的櫃子靠牆擺在樓梯附近。櫃子上面堆滿地圖和羊皮紙卷,但靠近邊緣處有一把匕首。從匕首柄上的特殊圖案可以確定它就是勃迪送給亞力的禮物。
埃佛響亮的打嗝聲引起她的注意。她看到他用衣袖擦嘴,然後往後靠在椅背上。他的眼睛快閉上了,說起話來含糊不清。
“莉安,我該拿你怎麼辦?你老是跟我作對,難道你不明白我一切都是為你著想?”
德溫粗嘎地放聲大笑。胡祐呵呵低笑地又去拿酒杯。
“你實在很惹人厭,”埃佛繼續道。“但我對你一直很包容。這些年來我不是都沒有打擾你嗎?我承認看到你出落得如此標致令我大吃一驚。果然是醜小鴨變天鵝。你現在頗有身價了,我可以把你賣給出價最高的人,替我賺進一筆財富。那個可能性令你害怕嗎?”
“她一臉無聊,一點也不怕。”德溫說。
埃佛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莉安,你知不知道我動用了一整隊士兵才把你從你摩肯舅舅手中奪來?沒想到那個糟老頭竟會頑強抵抗。但我還是會大發慈悲,讓他少受點活罪,早死早超生。”
“別碰我舅舅,埃佛。”她說。“他傷害不了你。”
他聽若未聞地說:“真搞不懂你為什麼也違抗我的命令。這裏是你的家,你應該急於回來才對。約翰國王裁定登罕郡在你結婚前仍將歸你所有,結婚後當然由你丈夫代你統治。”
“你還沒有從國王手中騙到登罕郡?”莉安驚訝地問。
“我何必多此一舉?”他嘟嚷。“我是你的監護人,登罕郡就等於是我的。”
“約翰指定你當我的監護人了嗎?”她那樣問是存心激怒他,因為她知道國王並沒有授予他那個權利。
埃佛果然氣紅了臉。“你對國王無足輕重,他根本忘了你的存在。我說我是你的監護人,我就是。”
“才不是。”
“埃佛是國王最信賴的心腹,不准你用這種傲慢無禮的語氣跟他說話!”德溫叫道。
“她的確很傲慢。”埃佛說。“不管你喜不喜歡,莉安,我都是你的監護人,你的命運握在我的手中。我會親自替你挑選丈夫。也許我會自己娶你。”
她不願去想那個令人作嘔的可能性,繼續面無表情地瞪著埃佛。
“你答應立夫把她許給他了,”胡祐提醒他。“聽說你表弟已經在做計畫了。”
“我知道我答應過什麼,但你什麼時候見過我說話算話?”埃佛咧嘴而笑。
胡祐和德溫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埃佛揮手示意他們噤聲。“我沒有懲罰你舅舅的造反行為,莉安,誰叫我生性厚道寬容呢?”他灌下一大杯酒。“你卻恩將仇報地企圖幫助那個小蠻子逃跑。身為你的監護人,我不得不懲罰你的忤逆不從。看來你和那孩子不吃點苦頭是學不會謙恭的。”
“如果你打傷她,她會需要時間復原,勢必無法立刻去替你辦事。”德溫勸告。
“我知道。”埃佛招手叫僕人替他斟酒。“德溫,有沒有注意到那孩子有多麼黏莉安?他一定是愚蠢地相信她會保護他。我們要不要證明他錯得有多麼離譜?胡祐,你可以對那孩子動手,但小心別把他打死了。如果莉安令我失望,我還用得著他。”
“你們不可以打他。”莉安從埃佛困惑的表情中看出她的輕聲細語比大吼大叫還有效。
“難道你願意替他挨打?”
“是的。”
她的迅速同意令埃佛吃驚,她的毫無懼色令他氣憤。勇敢是他缺乏的特質,所以他向來厭惡勇敢的人。“我愛怎樣就怎樣,莉安,你阻止不了我。我也許會決定殺了你。”
她聳聳肩。“你想殺就殺吧,但你不會突然平白無故地逼我回──”
“沒錯,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醉意使埃佛難以集中精神,但他反而又喝下一杯酒。“經過多年搜尋,我終於知道你姊姊躲在哪裡了。我甚至知道庇護她的是哪個氏族,但我不知道她現在叫什麼名字。你是她妹妹,一定認得出她,所以我要你去替我把她帶回來。”
“你為什麼不派兵去把她抓來?”
“我不能讓我的軍隊深入她藏身的蘇格蘭高地,那些蠻子會把我的手下殺光。當然啦,我可以要求國王派兵增援,但我不想把他扯進家族事務裏。何況,我有你替我辦這件事。”
“士兵不知道哪個女人是莉婷,那些蠻子肯定也不會透露。他們會不遺餘力地保護自己人。”胡祐插嘴道。
“如果我拒絕前往呢?”她問。
“我有別人可以帶莉婷來,但你去找她來比較不複雜。”埃佛說。
“這個別人認得出她嗎?”
“那個提供情報的高地人知道莉婷現在的名字,你可以逼他告訴你。”德溫提醒埃佛。
“那個高地叛徒差人送信來說他明、後天就會趕到。”胡祐說。“如果不是有急事,他不會冒著被人看到的風險大老遠跑來。”
德溫摸摸雙下巴。“如果你揍那孩子,胡祐,那個高地人也許會不高興而討回黃金。”
胡祐大笑。“他希望那孩子死掉,笨蛋。你當時喝醉了,沒聽到談話的內容。高地人和埃佛達成協定。你也知道,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看到那個寶盒的謠言出現,約翰國王每次聽說都會派兵前往搜尋。他想要找到殺害安娜的兇手和尋回寶盒的決心並未隨時間而動搖。”
“有人說他的決心不減反增,”德溫說。“國王甚至派兵到低地打聽過消息。”
胡祐點頭。“在約翰努力找尋他的寶貝時,埃佛努力找尋莉婷,因為他認為她知道寶盒藏在哪裡。他想要證明她的父親偷了寶盒,這些年來埃佛也派人到各氏族打聽莉婷......”
“但都沒有結果。”德溫說。
“沒錯。沒有人願意承認知道莉婷的事,直到那個高地人出現。”
“但那個叛徒跟埃佛達成什麼協定?”
胡祐望向埃佛,等他回答問題。但埃佛閉著眼睛,頭垂到胸前,好像在打瞌睡。
“我從來沒看過埃佛喝得這麼醉。”胡祐說。
德溫聳聳肩。“協定的內容是什麼?”
“男爵同意囚禁男童引出他哥哥辛雷西領主讓高地人殺他。男童只是一顆棋子,等雷西被殺......”
“男童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完全正確。”胡祐說。“所以高地人根本不在乎男童有沒有挨揍。”
“那麼男爵又有什麼好處?”
“高地人給他黃金和別的東西,詳情去問埃佛。如果他想讓你知道,他就會告訴你。”
德溫用手肘戳醒埃佛,詢問協定的詳細內容。
埃佛咒駡一句,在喝了一口酒後回答:“高地人告訴我莉婷藏身在高地的哪個氏族。他還發誓等雷西一死就告訴我莉婷現在的名字。”
莉安不敢相信他們三個竟然醉到在她面前如此口無遮攔。聽到高地人即將抵達登罕郡令她驚慌不已,因為叛徒會告訴埃佛抓錯人了,到時亞力勢必性命不保。
埃佛打個呵欠,眯眼望向她。“啊,莉安,我忘了你站在這裏。我們說到哪裡了?哦,對。”他轉向胡祐。“既然莉安自告奮勇替那孩子挨打,你就別辜負她的好意。但是別碰她的臉,因為臉部的骨頭癒合較慢,而我希望她儘快上路替我辦事。”
“那個孩子呢?”胡祐問。
埃佛嘲弄地看莉安一眼。“一起打。”
她把亞力拉到背後。“除非先殺了我,埃佛,否則休想動他一根寒毛。”
“但我不想殺你,莉安,我要你把你姊姊帶來見我。”埃佛朝胡祐點個頭,胡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莉安心慌意亂地思索該如何阻止即將發生的暴行。
“你並不是真的想要莉婷回來,對不對?”
“我當然想要她回來,她可以幫我實現許多計畫。”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她存心激怒他地笑著說:“我很清楚你的計畫。你真正想要的是約翰國王的寶盒。你認為寶盒在莉婷手上,想逼她帶著寶盒回來,以便證明我父親殺了國王的情人偷了寶盒。然後你就可以得到獎賞和登罕郡,這就是你的計畫,對不對?”
埃佛像是被熱油潑到似地跳起來。“你果真記得那個盒子!”他怒吼著繞過桌角,推開擋路的胡祐衝向她。“你知道它藏在哪裡。”
“我當然知道。”她撒謊道。
埃佛怒吼一聲衝到她面前。“告訴我它在哪裡。在莉婷手上,對不對?瘋子艾特告訴我你的父親把盒子交給了她。這些年來我千方百計地尋找它,你一直知道卻不告訴我。”
他在盛怒中一拳揮向她的下顎,把她打倒在地。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他不停地用力踢她,決心使她痛得哀嚎,要她後悔膽敢瞞了他這麼多年。“盒子只可以由我交給國王,”他氣喘如牛地咆哮。“只有我可以得到獎賞。”
莉安被那一拳打得眼冒金星,她無法還手,只能翻身用手臂護住頭。她的背和腿承受了大部分的重擊,但諷刺的是,將近昏厥的她感覺不到埃佛意欲加諸她的疼痛。
當亞力尖叫著撲到她身上時她突然清醒了。她把他拉進懷裏,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住埃佛的拳腳,同時緊握住他的手,希望他明白她不要他出聲。
埃佛一邊踢,一邊口沫橫飛地破口大駡。他很快就踢累了,腳步不穩地踉蹌後退。胡祐看得哈哈大笑。德溫大叫著鼓勵埃佛繼續。莉安感到天旋地轉,耳中隆隆作響,但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飽受驚嚇的亞力身上。
“安靜。”她低聲說。“乖,安靜。”
仿佛有人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一般,亞力的尖叫戛然而止。他圓睜著充滿恐懼的眼眸,迅速朝她點個頭,讓她知道他會保持安靜。她高興地擠出一個無力的笑容。
“自製一點,埃佛。”胡祐笑嚷著擦掉眼淚。“別把她弄死了。”
埃佛背靠著桌子,喘著氣說:“對,我必須控制住自己。”他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推開亞力,把莉安從地上拉起來。她嘴角的鮮血和呆滯的眼神使他滿意地點頭。
“你活該受這皮肉之苦,誰叫你惹火了我,”他咕噥道。“我給你兩天的時間養傷,然後你就給我到高地去。窩藏你姊姊的是費氏一族。找到她,把她和盒子帶回來見我。”
他生氣地坐回椅子裏,用衣袖擦拭額頭,然後灌下一整杯酒。“如果你沒有完成任務,莉安,我會讓你親愛的舅舅生不如死。那孩子也會被處死。”他停頓一下。“但是等你把莉婷和盒子帶回來時,我願意違背對高地叛徒的承諾,饒那孩子一命。”
“萬一她只能帶回其中一樣呢?”胡祐問。
德溫也在想這個問題。“哪一個對你比較重要,男爵,莉婷還是國王的寶盒?”
“當然是寶盒。”埃佛回答。“但我兩個都要。少了任何一個,她舅舅都得死。”
胡祐走到莉安面前,色迷迷地觀著她。“埃佛,朋友多年,我從未向你要過什麼......直到現在。把莉安給我。”
他伸手想要摸她,她揮開他的手,往退後一步。他低頭瞥向緊挨著她的亞力。她連忙轉移他的注意力。“你下流無恥、懦弱無能,胡祐。我看到你就想吐。”
她的辱駡令他又驚又氣,反手就給了她一耳光。
她微笑以報。
胡祐舉起手還要打她,但埃佛不耐煩地命令。“別惹她了。”
胡祐悻悻然地回到座位上。“你要給她多少時間完成任務?”
“她必須在收穫節前回來。”埃佛接著轉向莉安說:“你最好不要動歪腦筋求高地人幫你救你舅舅,因為我已經派了一整支軍隊把他家團團圍住。只要有一個高地戰士踏進他的領地半步,摩肯就會立刻斃命。在你回來前,我會以他為人質。聽明白了嗎?”
“萬一她告訴雷西他的弟弟沒有淹死,而是被你囚禁著呢?”胡祐問。
“除非她不想保住那孩子的命。”埃佛回答。他打手勢召來門口的兩個衛兵。“莉安小姐連站都站不穩,押她和男童上樓,把她關在她以前的房間裏。瞧我有多體貼,莉安,讓你睡在自己的床上。”
“男童呢,爵爺?”其中一個衛兵問。
“關在她隔壁的房間裏。”
一個衛兵抓住亞力的手臂,另一個伸手去抓莉安時被她甩開。她咬緊牙關,慢慢挺直腰杆,自行緩緩走向樓梯。快到樓梯口時,她身體一歪就倒在櫃子上。
衛兵把她拉起來,拖著她走向樓梯。她佝僂著身子勉強爬上樓梯,亞力一直抓著她的裙子不放。她絆了兩跤後就力氣用盡地癱在階梯上。衛兵嘖嘖作聲地把她抱起來拾級而上。她的背越來越痛,還沒抵達她的房門,她已經昏過去了。衛兵把她扔在床上後抓住亞力,但亞力拳打腳踢地就是不肯離開莉安身邊。
“由他去吧!”另一個衛兵說。“如果把他們兩個關在同一個房間,我們今晚只需要在一扇門前站崗。那孩子可以睡地板。”
兩個衛兵在離開後鎖上房門。亞力爬到床上坐在她身邊。害怕她會死掉,留下他孤單一人,他忍不住啜泣起來。
莉安過了好久才醒,難忍的疼痛使她流下眼淚。她聽到亞力低聲呼喚她的名字。
“沒事了。別哭,亞力。”
“你會不會死?”他擔心地問。
“不會。”她想要坐起來,但疼痛使她又倒回床上。
“你傷得很重嗎?”
“我已經覺得好多了,”她撒謊道。“至少現在我們安全了。”她閉上眼睛,把手放在額頭上,祈求上帝幫助她趕快恢復體力,因為時間所剩不多了。
“但是我聽到男爵說那個高地人明、後天就會趕到。”他煩惱地說。“他一看到我就會知道我不是邁可,他一定會告訴男爵的。”
她睜開眼睛,輕拍他的手,擠出一個笑容。“那個高地人來不來對我們都無所謂,事實上我還想好好看他。”
“那樣你就可以把叛徒的長相告訴我爸爸、勃迪和雷西?”亞力的臉色開朗起來。
“完全正確。”
“但是我們為什麼不在乎那個高地人來不來?”
“因為我今晚就要帶著你一起離開。”
他驚訝地睜大眼睛。“摸黑嗎?”
“對,希望今晚的月色夠亮。”
“但我們要怎麼離開?我聽到士兵把門上了鎖,走廊上可能有衛兵守著。”
她指指房間另一頭的牆壁。“我們要穿過那面牆壁。”她慶倖埃佛沒有把亞力關在她找不到的地方,她打算好好利用他的判斷失誤。
亞力的臉又垮了下來。“莉安,人是不能穿牆的。”
“這裏是我小時候的房間,那面牆壁有一道密門通往隔壁我姊姊的房間。”
“如果密門通往你姊姊的房間,那麼我們要怎麼離開那裏?”
“密道裏還有樓梯通往城堡下方的地道。如果密道沒有被封死,我們就可以出到城牆外面。”
“那麼我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他問。
她搖搖頭。“我們必須等男爵上床睡覺後才能行動。他已經喝得爛醉如泥了,很快就會不省人事。但天黑前他說不定會派僕人來察看我們的情況,如果我們不在房間裏,僕人會立刻向他報告。”
他握住她的手,凝視著牆壁猜測門在哪裡。最後他轉向莉安,皺著眉頭問:“萬一男爵把密道封死了呢?”
“那麼我們會想別的辦法逃走。”
“什?辦法?”
她茫無頭緒,只知道她必須在高地叛徒抵達前把亞力弄出登罕郡。“也許我們可以把衛乒騙進房間裏來──”
他興奮地打斷她。“我可以用力打他的腦袋把他打昏,”他用拳頭猛敲床鋪。“我會打得他頭破血流。如果站在那個櫃子上,我也許還可以奪下他的劍,把他劈成兩半,讓他痛得大呼小叫。我的力氣很大。”他吹噓道。
她努力抗拒擁抱他的衝動,甚至不敢微笑,唯恐他會認為她在嘲笑他。“我看得出來你的力氣很大。”
他高興地咧嘴而笑,但對她的稱讚只是聳聳肩。
所有的小男孩作起白日夢來都跟他一樣殘忍血腥嗎?她納悶著。他前一刻還抓著她眼淚汪汪,這一刻卻興高采烈地計畫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報復。她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她覺得自己完全不能勝任,同時又對他充滿保護欲。她是小男孩和災難之間唯一的屏障,在她心裏,那意味著亞力仍然身陷險境。
“痛不痛?”
她眨眨眼。“什麼痛不痛?”
“你的臉,”他伸手摸摸她的臉頰。“腫起來了。”
“有一點。”
“你顎下的疤痕怎麼來的?”
“小時候從樓梯上跌下來弄的。”她拍拍身邊的床鋪。“來,躺在我身邊睡一下。”
“但是天還沒有黑。”
“我知道,但是我們今晚要整夜趕路,”她解釋。“所以你應該趁現在休息。”
他躺下來,倚偎在她身邊。
她在床上挪動身子。她全身都痛,根本找不到舒服的姿勢。她把綁著繃帶的手臂移到脅下時感到一陣刺痛,這才想起她要給亞力的驚喜。
“把眼睛閉起來,”她說。“我有東西給你。”
他跪起來,閉緊眼睛。“什麼東西?”
她拿出匕首。她不必叫他睜開眼睛,因為他已經在偷看了。他欣喜的眼神使她鼻酸。
“勃迪的匕首。”他敬畏地低語。“你怎麼找到的?”
“你告訴過我它在哪裡。”她提醒他。“我在離開大廳時從櫃子上拿來的。把它收在皮鞘裏以免不小心傷到自己。”
找回寶貝使他開心地摟住她的脖子,親吻她腫脹的臉頰。“我愛你,莉安。”
“我也愛你,亞力。”
“有了匕首,我現在可以保護你了。”
她露出微笑。“那麼你要當我的保護者嗎?”
“不行,”他格格笑道。“因為我只是個小孩子。但我們必須替你找一個。”
“保護者嗎?”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
她搖搖頭。“我不需要保護者。”
“但你非有不可,也許我們可以問問勃迪。”
“那個狠角色嗎?”她打趣道。
他再度點頭。
她輕聲笑了笑。“我不認為──”
“我們一定要問他。”他用大人般的語氣說。“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你需要他。”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1:53
第四章
他們不喜歡那個資訊。四個高大的布氏衛隊精英圍著渾身發抖的年輕唐氏士兵,聽他結結巴巴地傳達他的重要資訊。其中三個戰士,厄倫、勞柏和廉恩,氣得講不出話來,立刻認定那是唐領主玩的花樣。每個布氏人都知道信差的領主是個狡猾奸詐的混蛋,因此拒絕相信信差說的任何一句話。第四個戰士狄良的反應恰好相反。雖然他也認為唐領主是個狡猾奸詐的混蛋,但他覺得那個資訊太有趣可笑,因北願聞其詳。
四人中最直率的厄倫,不敢置信地搖搖頭,上前要求信差一字不漏地重複一遍。他故意靠得很近,逼那個年輕人不得不把頭往後仰才能正視他。
年輕的唐氏士兵覺得自己像被圍困的免子。勞柏在他背後,狄良在他面前,厄倫和廉恩在他兩側。四個布氏戰士都至少比他高兩個頭,他們光憑體重就可以輕易壓死他。他轉向開口說話的那個戰士,退後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有位年輕淑女堅決要求貴領主立刻前去接她,她在連氏領地下方靠近十字路口的廢棄教堂裏等候。她聲稱......她是......”
布氏戰士的陰沈臉色嚇得他說不下去。他轉向狄良,退後一步企圖遠離他嚴厲的瞪視,結果反而撞上了背後的勞柏。
“我的信息是帶給勃迪本人的。”他說。
“你得尊稱他為布領主,小子。”廉恩咆哮。
“對,布領主。”士兵急忙更正。“我僭越了。”
“知道就好。”勞柏在他背後咕噥。
已經有人去通知勃迪了,但他尚未抵達大廳,因此衛隊長狄良決定先行盤問信差。他知道唐氏士兵害怕,於是把雙手背在身後表示他不會傷害他。“說下去。”狄良命令。
“那位小姐聲稱她是他的新娘。”唐氏士兵不假思索地說。“她要求貴領主護送她去他家,好讓她能定居下來。”
勞柏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而用手肘輕推他,但一不小心推得他向前衝去。他撞上狄良,但狄良不動如山。他連忙站穩腳,轉身面對勞柏。“我沒有說謊,”他堅持道。“我只是重複奉命說的話。”
“你叫什麼名字?”勞柏問。他自認語氣溫和,因此很驚訝信差嚇得臉色發白。
“漢裏。”他歎口氣,慶倖自己還記得。“我叫漢裏。”
狄良用手指戳他,並要求他轉身。信差立刻從命,但在巨人群中這樣轉過來轉過去令他頭暈。他想把注意力集中在布氏衛隊長身上,但其他人不放過他。
“唐領主為什麼派個男孩來送信?”狄良輕蔑地問。
漢裏不敢反駁說他是男人,不是男孩。“唐領主覺得年輕一點的男人比較有可能逃過貴領主的怒氣。我們都見識過貴領主在戰場上的雄姿和力氣,許多人聲稱見過他手腕一扭就把敵人撂倒。我們都聽說過得罪他是不智的,唐領主不恥於承認他敬畏貴領主。”
狄良微笑。“敬畏?”
漢裏點頭。“敝領主還說勃迪──”
廉恩用力推信差一把,使他撞上勞柏。勞柏文風不動,漢裏覺得自己像撞上了石牆。他轉向廉恩,衷心希望他有勇氣建議他們,想引起他的注意,只需動口,不需動手。
“你得尊稱他為布領主。”廉恩提醒他。
“是的,布領主。”漢裏急忙同意。
“你剛才要說什麼?”厄倫追問。
漢裏轉向左邊答話。“敝領主說貴領主為人正直,不會刁難手無寸鐵的人。”
漢裏被迫轉向右邊回答狄良的問話。“唐領主有沒有告訴你勃迪通情達理?”
漢裏知道狄良會看出他是否在說謊。“沒有,他說的剛好相反。”
狄良大笑。“你的誠實救了你一命。”
厄倫開口,迫使信差向後轉。“我們不殺信差。”
“除非我們不喜歡他送來的資訊。”勞柏咧嘴而笑。
漢裏再度轉向布氏衛隊長。“資訊不只這些,我還沒說出的部分恐怕才會真正惹貴領主生氣。”他越快說完就能越早脫困,如果運氣好,他說不定可以在勃迪到達前離開。
在操場練兵的勃迪不喜歡受打擾,但聽說有緊急資訊使他精神一振,希望是麥依恩派人來通知說他的兒子亞力找到了。但衛隊士兵葛文告訴他信差穿的是唐氏一族的披風。希望落空令勃迪沮喪惱怒,但更加深他重回瀑布搜尋的決心。他深信亞力還活在人世。
通往中庭的門打開,一陣風吹進大廳。漢裏聽到勃迪的腳步聲時閉起眼睛。驚慌使他頭昏,鼓起莫大勇氣才留在原地沒有拔腿逃跑。
“事情最好夠緊急,唐氏信差在哪裡?”勃迪在走進大廳時問。
狄良朝圍繞信差的衛隊士兵點頭。“退後,讓領主聽取這重要資訊。”他努力以嚴肅的語氣說,但自知努力失敗。
勃迪站在狄良旁邊面對信差。漢裏抖得更加厲害,因為布領主比他的衛隊長還要高大。勃迪是個道地的巨人,肩膀、上臂和大腿的鼓脹肌肉顯示出他有過人的蠻力。他有古銅色的皮膚、金色的長髮和令人膽寒的犀利目光。漢裏有種身陷虎穴的感覺,他不敢奢望自己在說出其餘的資訊後還能全身而退。
“說。”勃迪命令。
漢裏瑟縮一下。他無法直視勃迪的目光,只好懦弱地望著地板背誦出奉命傳達的資訊。
“那位淑女......她要你去連氏領地下方十字路口附近的聖湯瑪斯教堂接她,她......她要你護送她去你家。”
漢裏斗膽瞄勃迪一眼,看他有何反應,但立刻為自己的好奇感到後悔。勃迪不悅的表情使血液衝向他的太陽穴,他深恐自己會昏厥過去而使唐氏之名蒙羞。
“她?”勃迪輕聲問。
“告訴他。”狄良命令。
“你的新娘。”漢裏脫口而出。“那位淑女,她是你的新娘。”
“這個女人聲稱是我的新娘?”
漢裏點頭。“真的。”
“才怪。”狄良說。
“不,我的意思是那些話是她要我講的。領主,我的信息得罪你了嗎?”他屏息以待,對有關勃迪的謠言深信不疑,因此認為領主的反應將決定他的命運。
“那要視那個女人而定。”厄倫說。“她長得好不好看?”
漢裏不僅膽敢反駁,還在表情和聲音中流露出一絲憤慨。“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位淑女,高貴的淑女。”
“這位高貴的淑女叫什麼名字?”勞柏問。
“她自稱布夫人。”漢裏深吸口氣。“她一定是貴領主的妻子,因為她再適合不過。我認為她非常真誠。”
“她顯然把你迷住了。”厄倫插嘴。“但你只是個男孩,男孩都很容易被迷住。”
漢裏不理會厄倫的批評,把注意力轉向勃迪。“領主,我可以告訴你事情的經過嗎?”
勃迪點頭同意,但狄良加上條件。“只許說實話。”
“好的。”漢裏保證。“我從低地回家的途中被一個我以為是農夫的人攔下來,他說話帶英格蘭腔。我吃了一驚,因為從來沒聽說過英格蘭人未經允許就能踏上高地。我認為他很莽撞無禮,但在聽說他的崇高任務時就原諒了他的過失。”
“什麼崇高任務?”厄倫問。
“他和他的弟弟保護那位淑女。”
“那樣的稀世珍寶只有兩個人保護?”勞柏嘲弄道。
漢裏把心一橫,說出他認為是最壞的消息。“領主,你的新娘是英格蘭人。”
衛隊中話最少的廉恩怒吼一聲,嚇了漢裏一大跳。勞柏低聲咒駡,厄倫憎惡地搖頭,狄良忍不住皺眉蹙額。只有勃迪面無表情。他舉手示意大家安靜,平靜地命令信差繼續說。
“我起初並不知道那位淑女的存在。”漢裏說明。“那個英格蘭人告訴我他叫瓦鐸,邀請我分享他簡陋的晚餐。他說連領主准許他越過邊界,因為他的妻子是連氏的遠親。我認為他沒有理由說謊。我又餓又累,於是接受了他的邀請。他滿討人喜歡的,我是說就英格蘭人而言。吃完東西後,他告訴我他對北方的氏族很好奇。他知道不少氏族的名字,還要我用樹枝在地上畫出某些氏族的地理位置。”
“他對哪些氏族特別感興趣?”勃迪的語氣嚴厲起來。
“辛氏和費氏。”漢裏回答。“但他尤其想知道麥氏和你的布氏在哪裡,領主。現在想想還真奇怪,但他似乎很失望麥氏住得那麼北,但很高興布氏領地鄰接辛氏領地,辛氏領地又和麥氏領地接壤。我應該問他為什麼高興,但當時沒想到。”
“那你有沒有想到要問他為什麼對這些氏族感興趣?”狄良氣呼呼地問。
漢裏瑟縮一下。“有。瓦鐸說他想知道誰會准許他穿越他們的領地和誰不會,我回答說他問到的那些氏族都不會准許他踏上他們的領地。”
“他什麼時候告訴你那個女人的事?”厄倫問。
“她是位淑女。”漢裏斗膽再度更正。
厄倫翻個白眼,張口欲言,但被狄良打斷。“說下去。”
“在我畫完地圖後,瓦鐸問我知不知道一個名叫勃迪的戰士。”
“你得尊稱他為布領主。”廉恩厲聲道。
漢裏連忙點頭。“我只是在重複那個農夫的話。他叫貴領主勃迪。我告訴他我知道他打聽的那個人,還解釋說他現在是布領主。他問了許多你的事,領主,但最想知道你為人是否正直。等我告訴他你非常正直時,他才說出他到高地來的真正原因。他在護送你的新娘。”
“她父親的士兵這時才現身?”
“沒有。護送那位淑女的只有他們兄弟兩個人,而且他們都上了年紀。我搜尋過,但沒有找到其他人。”
“哪門子的父親會只派兩個老人護衛女兒?”厄倫說。
“真的沒有其他人。”漢裏堅持。“他們對她保護備至,不讓我見她,但告訴我她在教堂裏。他們托我帶口信給你,領主,還說你會重賞我。但我不要你給我任何東西,領主。”他急忙補充。“因為我已經得到獎賞。”
“什麼獎賞?”勞柏問。
“我看到那位淑女,還跟她說了話。沒有獎賞能比得上那一刻。”漢裏說,不理會廉恩的嘲笑。“儘管笑吧,但你沒有見過她,所以不會明白。”
“說重點。”狄良說。勃迪的反應令他不解,因為領主幾乎沒有說話。一個英格蘭女子聲稱是他新娘的消息似乎令他感到無聊。
漢裏清清喉嚨。“我正要離去時,那位淑女在敞開的窗戶裏叫我。我立刻跳下馬,瓦鐸兄弟還不及阻止,我已經衝到了窗前,因為我很想看看她和聽聽她有什麼話要說。”他的態度在眨眼間由害怕變成癡迷。“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離她近到可以摸著她的手。”
“你有沒有摸她?”勃迪以令人不寒而慄的輕聲問。
漢裏急忙搖頭。“沒有,我絕不敢那麼放肆。你的新娘遭到虐待,領主。她的一側臉頰和下顎瘀傷青腫。我注意到她的雙手和右臂也有瘀傷,左臂從手腕到手肘都纏著繃帶,繃帶上血跡斑斑。我想問她那些傷怎麼來的,但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在她眼中看到疲憊和痛楚,她迷人的綠眸就像我們春天的山崗,我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看。”他紅著臉承認。“我相信在那一刻裏我看到了天使。”
漢裏轉向厄倫說:“你問我她長得好不好看,好看根本不足以形容布領主的新娘。”他的臉越來越紅。“她的美非言語所能形容。我發誓她一定是天使,因為她完美無瑕。”
勃迪隱藏起惱怒。天使,他心想,是啊,公然撒謊的天使。“你有沒有向你的領主或其他族人形容過那位淑女的完美?”他問。
“有。”漢裏承認。“但我沒有過度渲染。”
“為什麼?”勞柏問。
漢裏知道他不可以背對布領主,因為那會被視為侮辱,所以他在回答時沒有轉向勞柏。“如果他們知道她給我的真正印象,他們一定會去找她和把她占為己有。我只說兩個英格蘭人要我帶口信給貴領主,那對兄弟希望貴領主知道他該去接他的新娘了。敝領主沒有多問,直接命令我來傳話,但他的衛隊長想知道更多詳情。”
“巴契?你有沒有告訴他?”狄良問。
“他問我那位淑女此時是否身在高地,我不能對他說謊。我回答說是,但沒有說明詳細的地點。我只說她在連氏領地附近,並沒有提到教堂。”
“巴契現在可能快要搶走勃迪的女人了。”厄倫說。
“巴契一定會在連氏領地四處搜尋那位淑女。高地的每個人都知道他有多麼想勝過你,領主。如果他能搶走你的新娘──”
“他敢搶走屬於我們的東西。]廉恩氣憤憤地插嘴。
“哪怕只有一個唐氏族人碰了她,唐氏族人全部都得死。”勞柏說出其他人的心聲。
狄良有點惱怒勞柏、厄倫和廉恩突然變成了那位淑女的保護者。“五分鐘前你們還對這個消息怒不可遏,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態度?”
“唐氏一族。”勞柏回答。
“尤其是巴契。”厄倫播嘴。
“那位淑女是勃迪的人,其他人都別想擁有她。”勞柏說。
他們越說越荒謬,勃迪忍不住微笑起來。“我還沒有認她。”他提醒他的戰士。
“但她認了你,領主。”廉恩反駁道。
“那樣就算數了嗎?”狄良問。
勃迪舉手示意其他人噤聲。“我想要問信差最後一個問題,我希望能聽到他的回答。”
“什麼問題,領主?”漢裏又開始發抖。
“你說她把你叫到窗前跟你說話,但你還沒有告訴我她說了什麼。”
漢裏深吸口氣,希望那不是他的最後一口氣,然後脫口而出。“她命令你趕快。”
莉安和亞力在廢棄教堂裏等了將近二十四小時,如果有心,布領主早該到了。她知道自己一旦坐下可能就不會有力氣再站起來,因此她一邊在通道上徘徊,一邊思索他們的處境。
“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告訴坐在長椅上的亞力。
“我們不能離開,因為勃迪叔叔趕到這裏卻找不到我們時會生氣的。我們必須等他。”
她在他身旁坐下。“我們再等他一小時,但不能再多,好嗎?”
他點頭。“莉安,男爵為什麼一定要得到那個盒子?”亞力好奇地問。
“因為它價值連城,而且可以解開很久以前的一個謎。你想不想聽故事?”
他熱切地點頭。“我喜歡聽故事。”
“約翰還沒有當國王以前,他愛上一個名叫安娜的絕世美女,而且想娶她為妻。他命令他的工匠製造一個只有他知道如何打開的盒子。工匠花了一年的時間設計製造出的華麗盒子令人分不出上下左右,因為它既無閂鎖又無鎖孔。盒子的表面金絲縱橫交錯,其間鑲嵌著五顏六色的寶石。只有約翰知道該按哪裡才能打開盒子。”
“不對,製造盒子的工匠也知道如何打開它。”
“約翰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下令處死那個工匠。”
“他有沒有處死那個美女?”
“沒有,他只想要安娜的一綹秀髮,因為他相信上戰場時她會替他帶來好運。他打開盒子把他鑲有寶石的匕首放進去,然後命令侍從把盒子拿到安娜的房間,要她割下一綹金發放進去。侍從進入房間,把盒子放在桌上後就離開了。他後來告訴約翰,房間裏只有安娜一個人,連她的女僕也不在。”
“我知道後來怎樣。她偷走了盒子和匕首,對不對?”他興致勃勃地問。
莉安微笑。“不對。侍從離開時聽到她把房門鎖上。後來他要去拿回盒子,但叫了半天沒人理。約翰只好自己去找安娜。房間裏毫無聲響,性急的約翰生氣地命令士兵用斧頭劈開房門。他衝進去一看,只見安娜躺在血泊之中。有人把她刺死了,盒子和匕首都不見了。”
“它們到哪裡去了?誰殺了她?”
“沒有人知道。約翰認為偷走盒子的人就是殺死安娜的兇手。他不僅派兵四處找尋,還出重金懸賞。但經過了那麼多年,盒子仍然下落不明。”
“提到匕首,你本不是要把我的匕首送去給勃迪嗎?為什麼後來又改變了主意?”
“如果我把匕首送去,勃迪就會知道我要見他的理由跟你有關,但我又擔心別人會認出那把匕首。我不敢冒那麼大的風險,因為我不知道誰可以信任。”
“但你在路上看到那個叛徒,”他提醒她。“你說我睡著時你看到他下山。”
“沒錯,我的確看到他了,但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連勃迪也不行嗎?”
“對,連他也不行。”
“我們還得等多久?”
她輕拍他的手背。“我想我們已經等得夠久了。他不會來接我們的,我不該愚蠢地告訴唐氏士兵我是勃迪的新娘。”
“但勃迪可能會需要一個新娘,他可能會來接我們。”
這時敲門聲響。莉安剛站起來,瓦鐸就衝了進來。
“有麻煩了,小姐。”他氣急敗壞地說。“漢裏一定對其他的唐氏士兵說了你在這裏,因為他們有三十多人正穿過下面的草地朝這裏而來。他們穿著跟漢裏相同顏色的披風,但我沒有看到他在其中。”
“我不懂,”她回答。“我沒有跟漢裏說亞力的事。他的族人來這裏做什麼?”
“我猜他們是來強佔你的,小姐。”
她大吃一驚,搖頭道:“但他們不能強佔我。”
瓦鐸苦著臉說:“這裏的人有不同的作風,他們想要什麼就拿什麼。”
她抓住亞力的手拉他站起來。“我們現在就走。瓦鐸,去叫你弟弟,我們在拴馬匹的地方會合。快點。”
“但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小姐。另一個氏族從草地另一邊策馬狂奔向唐氏士兵。我不確定他們是什麼人,但我想他們一定是你要找的布氏族人。他們共有九個人。”
“如果是勃迪和他的士兵,那麼他們很倒楣地要寡不敵眾了。”
“不,倒楣的是唐氏士兵。我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那麼兇狠的戰士,我可以從唐氏士兵後退的樣子看出他們有多害怕。如果今天有人流血,我想流血的不會是布氏士兵。你確定你要帶著那孩子投靠那些蠻子嗎?”
她不知道該怎麼想,騖慌使她心跳快要停止。“希望是勃迪和他的手下。”
亞力扭動著企圖掙脫她的手,跑到外面觀戰,但她說什麼也不放手。
“瓦鐸,你和亨利趁他們到達前趕快離開。謝謝你們為亞力和我做的一切,快走。”
瓦鐸搖頭。“在確定你們平安上路前,我們兄弟絕不離開,小姐。我們會守在門外。除非我們死,否則那些士兵休想動你們一根寒毛。”
他一回到外面,她就轉向亞力。“告訴我勃迪長得什麼模樣。”
“他長得像勃迪。”他回答。
“但到底是什麼模樣?”
他聳聳肩。“很大......”他在想到可以補充的形容詞時露出笑容。“而且很老。”
“很老?”
他點頭。“老得要命。”
她不相信他的話。“他的頭髮是什麼顏色?”
“白色。”
“你確定嗎?”
他點頭。“你知道嗎?”
她的心往下沉。“什麼?”
“他的聽力不太好。”
她不得不坐下來。“在我傳話說我是他的新娘前,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勃迪是個老頭子?他可能吃驚過度,一命嗚呼了。”她跳起來,拉著亞力就往後面走。“我們要走了。”
“那勃迪怎麼辦?”
“另一群士兵顯然不是勃迪和他的手下。如果其中有老頭子,瓦鐸一定會提起的。”
“我想去看看,我可以告訴你是不是布氏士兵。”
瓦鐸開門嚷道:“唐氏士兵落荒而逃了,小姐,另一個氏族正朝這裏過來。”
莉安抓住亞力的肩膀,強迫他看著她。“我要你躲在那塊石板後面,直到我確定那些是什麼人。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亞力。答應我。”
“如果是勃迪,我可不可以出來?”
“等他承諾幫助我們以後才可以。”
“好吧,我答應你保持安靜。”他說。
獲得他的合作使她高興地親吻他的臉頰。他一邊用手背擦臉,一邊在她懷裏扭來扭去。“你老是親我,”他埋怨,但滿臉的笑容說明他一點也不介意。“跟我媽媽一樣。”
“去躲起來。”她把他帶到教堂深處。“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可以出來,也不可以發出聲音。勃迪送你的匕首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他把匕首遞給她,但在她轉身準備走開時低聲叫住她。“莉安,你怕不怕?”
“怕。好了,別再出聲了。”
她跑過通道,站在聖壇前等待。片刻後她聽到瓦鐸大叫站住。他的命令顯然遭到漠視,因為一秒鐘後教堂門就被推開,拱門中央出現一個她所見過最令人害怕的戰士。巨大的他有淡黃色的長髮和古銅色的皮膚,身上只穿著一件長不及膝的暗色彩格呢披風。他沒有攜帶武器,只在鹿皮靴裏插著一把短劍。
他還沒有踏進教堂,她已經渾身發抖了。他巨大的身軀遮住了大部分的陽光,但身軀周圍的光暈使他看來有如天神下凡。她在背後把匕首滑進衣袖裏,然後緩緩把手移到身前交握著,故意做出氣定神閑的模樣。
戰士文風不動地佇立了幾秒,目光搜尋著可能潛伏在角落的威脅。確信裏面只有她一個人時,他彎腰穿過門框踏進教堂,砰地一聲帶上門。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2:29
第五章
勃迪沿著通道往前走,有力的步伐把教堂天花板橫樑上的灰塵都震了下來。幸好他在幾呎外停了下來,雙手背在身後,目光無禮地上下打量她。最後他凝視她的眼睛,等她開口。
她早已想好在這一刻該對他說什麼話。她打算先禮貌地自我介紹,然後請問他的名字。他一定會說他叫勃迪,但她會要求他回答幾個問題來證明身分,順便決定他是否值得信賴。
一等她鎮定下來,她就會開始發問。他的注視令她心慌意亂,腦中一片空白。
他很快就失去耐性。“你就是那個聲稱是我新娘的女人嗎?”
他氣憤的語氣令她臉紅。“是的。”
她的□ahref=mailto:實令他驚訝。“為什麼?”>實令他驚訝。“為什麼?”
“我說了謊。”
“顯然如此。”他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緊張。他在進教堂前就把佩劍交給了狄良,她應該看得出來他不會傷害她。
“你一點也不老。”她脫口而出,然後露出微笑。“我聽說你很老,滿頭都是白髮。”接著她大笑起來,令勃迪認為她精神有問題。“我想我應該從頭來過。我是莉安小姐,很抱歉我說了謊,但我想不出別的辦法能使你大老遠跑來。”
他聳聳肩。“路途並不遠。”
“是嗎?”她訝異地問。“那你為什麼這麼久才趕到?我們在這教堂裏等了好久。”
“我們?”他輕聲問。
“是的,守在門外的海氏兄弟和我。”
“你為什麼如此肯定我會來?”
“好奇心驅使你前來,對不對?”
一抹笑意使他的表情不再那麼嚴峻。“對,我想看看怎樣的女人膽敢如此放肆。”
“你是勃迪,我是說布領主,對不對?”
“沒錯,我是。”
如釋重負使她的臉色豁然開朗。要命,她比信差漢裏形容的還要美,勃迪心想。
“我本來想問你幾個問題驗明正身,但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真的是勃迪。聽說你只要用眼睛一瞪就能使樹乾裂成兩半,從你對我橫眉豎眼的樣子看來,我相信你真有那個能耐。你令人望而生畏,但我猜你比誰都清楚,對不對?”
“找我有什麼事?”他面無表情地問。
“我想要......不,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帶著一個無價之寶,需要你幫忙送它回家。”
“沒有英格蘭人可以幫你的忙嗎?”
“此事說來話長,領主。”
“那就長話短說。”他訝異自己竟然願意延長會面的時間。她的嗓音令他著迷,柔美中又帶點沙啞,性感一如她本人。擅於隱藏心事的他可以肯定她不知道她對他造成的影響。她微帶花香的女性氣息令他既著迷又興奮,他不得不壓抑靠近她的衝動。
“我相信你看了這個就會明白。”她從衣袖緩緩地抽出帶鞘的匕首,舉起來給他看。
他以閃電般的速度奪下她手中的匕首,抓住她受傷的手臂,猛地把她扯到面前。“它怎麼會在你手中?”他厲聲問。
“我可以解釋。但請先放開我,你弄痛了我。”
淚水在她眼中打轉。他立刻放開她並退後一步。“說。”他命令。
“匕首是我借來的。”接著她轉頭喊道:“亞力,你可以出來了。”
勃迪從未如此瀕臨失態。看到麥亞力跑向他時,他感到兩腿發軟,心跳如擂鼓。當亞力撲進他懷裏時,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發抖的雙手把他抱起來緊摟在懷裏。
小男孩摟住他的脖子。“我早就知道你會來,我告訴莉安你一定會幫我們。”
“亞力,你沒事吧?”他激動得聲音顫抖。他用探詢的眼神望向莉安,但她在看亞力,臉上掛著慈母般的溫柔笑容。
“答話,亞力。”她吩咐。
亞力點點頭。“我沒事,叔叔。莉安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食物不夠時,她就全部給我吃,然後自己繼續挨餓。她不讓任何人傷害我,即使是在那個人想對我動手時。”
勃迪聆聽亞力說話,眼睛卻望著莉安。等小男孩說完後他對莉安說:“你會告訴我事情的經過?”他以命令的語氣問。
她點頭同意。“會。”
“叔叔,他們把我裝在布袋裏,我好害怕,說不定還哭了。”亞力用認罪的語氣說。
“誰把你裝在布袋裏?”勃迪唐突地問。
“我不知道抓走我的人是誰,”亞力苦著臉回答。“我沒有看到他們的臉。”
“亞力,他沒有生你的氣。你去後面拿東西,讓我跟你叔叔私下談談。”莉安說。
勃迪輕輕放下亞力,看著他跑開。
“你願意幫我送他回家跟父母團聚嗎?”她問。
他轉向她。“我一定會送他回家。”
“我也是。”她堅持道。“我答應過亞力,我打算信守承諾,但我還有急事必須跟他父親說。我信任你,布領主,但不信任其他人。聽說有八個人跟你一起來,對嗎?”
“對。”
“我想在亞力出去前看看他們每一個人。”
“你想看他們?”他困惑地問。“你只需要知道他們是布氏人就行了。”
“我要先看看他們。”她重複。
亞力跑回勃迪身旁。“叔叔,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她看到叛徒了。”他迫不及待地報告。
“我們躲了好久,我睡著了,但莉安把他看得很清楚。他是個高地人。”
“亞力,你不該說出──”
“我忘了,”他打斷她的話。“但勃迪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我看到的那個人可能正要回到高地,我不打算冒任何險。”她說。
“你想看看那個人在不在我的士兵之中?”他的憤慨顯而易見。
她累得沒有心情安撫他的怒氣。“沒錯,領主。”
“你剛剛說過你信任我。”
“但那是因為我必須信任某人,而你是亞力的保護者,但我不打算信任其他人。亞力告訴我他認為在慶典上抓走他的有三個高地人。策劃綁架的主謀可能還有更多的同黨,亞力仍然有危險,所以我打算繼續保護他,直到他平安回到家。”
這時外面響起嘹亮的口哨聲。“我們得走了。”勃迪說。“我的手下等得不耐煩了,唐氏族人很快就會召集更多的士兵再到這裏來。”
“為什麼?”莉安大惑不解地問。
他露出微笑。“他們要來搶走你,那是我無法容忍的侮辱。”
“搶走我?”她吃驚地問。“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做?”
他搖頭表示不願進一步解釋。“我雖然很想殺幾個唐氏人,但我必須先把你和亞力送達麥氏領它。我們現在就走。”
莉安抓住亞力不讓他衝出去。“等我確定沒有危險後你才可以出去。”
“讓我看看你的手臂。”勃迪突然說。
她眨眨眼。“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抓住她的手,拉起她的衣袖。她的前臂纏著厚厚的繃帶,但他從她紅腫的手腕看出傷口已經受到感染,必須趕快醫治。“這是怎麼發生的?”
亞力擠到她身邊。“你不會告我的狀吧?”他憂心忡忡地低聲問。
勃迪假裝沒有聽到。莉安的傷是亞力造成的,他打算等跟亞力獨處時再問細節。
“我怎麼受傷的並不重要,領主。”
“叫我勃迪。”
“悉聽尊意。”她不明白他的臉色和聲音為什麼突然溫柔起來。
他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向一側,審視她臉頰上的傷痕。“這些瘀傷怎麼來的?”
“那個人用拳頭打她。”亞力脫口而出,慶倖叔叔的注意力離開莉安的手臂。他很慚愧自己割傷了她,希望勃迪叔叔永遠不會發現。“她的背也是青一塊紫一塊。”
“亞力,不要說了。”她推開勃迪的手。“我現在可以看你的士兵了嗎?”
“可以。”他回答。
她打算自己出去看那些士兵,但勃迪有別的想法。他尖銳響亮地吹聲口哨。門打開,八個士兵衝進來。莉安注意到他們每個人都必須低頭彎腰才能進門。布氏人都這麼高大嗎?
門開的那一刹那,莉安就把亞力拉到背後企圖保護他。她螳臂擋車的舉動對勃迪和他的士兵是一大侮辱,但勃迪努力不去生氣。高地人都知道布氏人對敵人毫不留情,但從不對婦孺動粗。但莉安來自英格蘭,不知者不罪,所以他原諒她的行為。
勃迪接過狄良奶給他的劍插回腰際的劍鞘裏,幾個手下發愣的表情令他暗笑在心。他們顯然被莉安的美麗迷住了,因為他們個個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但他的愉悅很快就變成不悅,他發現他討厭他們公然盯著她看。注視是一回事,癡呆地凝視則是另一回事。難道他們以前沒見過美女嗎?
亞力從莉安背後探頭出來,看到狄良時朝他揮揮手。狄良一個踉蹌撞上勞柏,勞柏立刻把他推回去。
莉安仔細打量每個人,勃迪則密切注意她的表情。“現在你安心了吧?”
“是的。”
“躲在女人背後的那個是不是麥家人?”狄良問,但他還沒有完全恢復鎮靜。“我發誓那小鬼長得跟麥亞力一模一樣。”
亞力立刻跑向狄良,在狄良把他高舉過頭時開心地大笑。“是她逼我躲的。”
“小鬼,我們以為你淹死了。”廉恩嘎聲道。
狄良放亞力坐在他臂膀上。亞力抱住他脖子,傾身對其他人宣佈。“我沒有淹死。”
八個士兵把亞力團團圍住,但其中幾個還在盯著莉安看。勃迪充滿佔有欲地靠近莉安一步,對最失態的廉恩和勞柏大皺眉頭,讓他們知道他的不悅。
“麥氏領地離這裏遠不遠?”莉安問。
“不遠。”勃迪回答。“勞柏,把她的包袱綁在你的馬上。”他抓著莉安的手開始往門口走。“狄良,你載亞力。”他在經過勞柏身邊時嘀咕。“沒見過漂亮女人呀?”
“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勞柏回答。
狄良抱著亞力上前擋住領主的去路。“領主,你不介紹你的新娘給我們認識嗎?”
“這位是莉安小姐。”他說,然後把他的士兵介紹給她,但他說得太快,鄉音又重,所以她只記住其中一、兩個。
她頷首為禮。“很榮幸認識各位。”她以蓋爾語說,但不知道他們的笑容是讚賞還是嘲笑。她猶豫地繼續說:“謝謝各位幫助我送亞力回家。”看到他們都點了頭使她重拾信心。
“你是他的新娘嗎?”勞柏上前問。
“不是。”她紅著臉回答。
“但你說過你是。”厄倫提醒她。
“沒錯,但那只是使貴領主好奇前來的謊言。”她微笑道。
“說話算話。”廉恩說。其他人立刻附和。
“那是什麼意思?”她問。
“意思就是你是他的新娘。”狄良微笑道。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勃迪宣佈,拉著莉安往拴馬處走,毫不理會在門階邊等候的兩個英格蘭人。“你跟我共騎一匹馬。”
她掙脫他。“我得跟我的朋友道別。”
他還來不及阻止,她已跑向瓦鐸和亨利。勃迪聽不見她說什麼,但從那兩人的表情中看出他們很高興。看到她握住他們的手時,他走到她身邊說:“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了。”
她不理會他的暗示。“領主,這兩位是海瓦鐸和海亨利。若非他們勇敢相助,亞力和我絕對到不了這裏。”
勃迪不吭聲,但對海氏兄弟微微點個頭。他握住她的臂把她往後拉,強迫她放開海氏兄弟的手。“我們必須現在離開。”他以比較嚴厲的語氣命令。
她示意海氏兄弟稍候,推開勃迪的手,轉身跑向被狄良抱著的亞力。“亞力,去向幫助我們的瓦鐸和亨利道謝。”
亞力搖頭。“我不要。他們是英格蘭人,所以我不必道謝。高地人不喜歡英格蘭人。”
她壓抑脾氣。“狄良,我可以和亞力私下談談嗎?”
“遵命,夫人。”
亞力一被放下來就被莉安拉到樹林邊。她彎下腰在他耳邊說話,他扭來扭去地想逃開。
狄良轉向勃迪。“她在做做什麼?”
勃迪微笑。“提醒他注主主禮貌。”他瞥向海氏兄弟,然後長歎一聲。“看來我也得注意一下我的禮貌。”
他走向海氏兄弟。瓦鐸和亨利害怕地後退,直到他命令他們停下來。狄良聽不見勃迪對他們說什麼,但看到他伸手從靴筒裏抽出鑲嵌寶石的短劍遞給瓦鐸。瓦鐸目瞪口呆的表情幾乎跟狄良一模一樣。他看到瓦鐸企圖拒絕那份禮物,但沒有人能在爭執中贏布氏人。
把一切看在眼裏的莉安露出微笑。片刻後亞力也勉強地過去向兩個英格蘭人道謝。
莉安站在空地中央目送海氏兄弟離去。狄良把亞力抱上馬後轉向勃迪。“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和亞力怎麼會在一起?”
勃迪翻身上馬。“還沒有。當務之急是帶她和亞力脫離唐氏的勢力範圍。等沒有後顧之憂時,我會要她說明一切。叫廉恩帶頭,勞柏殿后。北上前先去杜凱文家。”
“杜家離北上的路線好幾小時,到達那裏時太陽都要下山了。”狄良說。
“我知道。但凱文的妻子精於醫術,莉安的手臂需要醫治。”
他策馬奔向莉安,靠近時並未減速,而是彎腰將她攔腰抱上馬背。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2:37
第六章
晴空蔚藍,輕風拂面,山巒翠綠,小溪潺潺,在這風景如畫的山谷中央坐落著一棟茅草屋頂的灰色石屋。這裏就像人間天堂一樣。一聲叫喊打斷莉安的沉思。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站在小屋的門階上,笑容滿面地跟布氏士兵打招呼。
狄良扛著亞力進入小屋。已經下馬的勃迪朝莉安伸出手幫她下馬,她滑進他的臂彎裏。兩人的目光在那一刻交會,她凝視著這個相識不深卻全心信賴的男人。他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內心深處的秘密,她努力拋開那個愚蠢的想法。他只不過是個男人,而且需要刮鬍子了。他的臉頰和下顎佈滿黃褐色的胡渣,她有股瘋狂的衝動想要撫摸他的臉頰。
“你為什麼盯著我看?”她問。
“跟你盯著我看的理由一樣,姑娘。”
她看到他眼中閃過一抹促狹,但她沒有能力也不懂得如何打情罵俏。她推開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我們為什麼要停在這裏?剛才站在門口的那個人是誰?亞力不應該先進去──”
他打斷她的話。“亞力跟狄良在一起很安全,知道你不信任他會令他覺得深受侮辱。”
“但我確實不信任他。”她壓低聲音以免其他士兵聽到。“我對他一瓤也不瞭解。”
“你也不瞭解我,但你既然決定信任我,就必須相信我說的話。我的士兵會死命保護亞力。”他沒好氣地說,暗示他不會再討論這個話題。~“我沒力氣跟你爭。”
“那就不要,跟布氏人爭是沒有用的。你不可能贏,因為我們布氏人從來沒有輸過。”
她猜他可能在開玩笑,但不確定,所以沒笑。他不是有怪異的幽默感,就是非常傲慢。
“來吧,我們在浪費時間。”他牽起她的手走向小屋。
“我們要在這裏過夜嗎?”
“不,等安妮護理完你的手臂後,我們就要繼續趕路。”
“我不想打擾。”
“她會很榮幸替你療傷。”
“為什麼?”
“她認為你是我的新娘。”
“她怎麼會那樣想?我只對那個唐氏士兵說了謊。”
他放聲而笑。“消息不脛而走,人人都知道唐氏人守不住秘密。”
“天啊!我給你惹出不少麻煩,對不對?”
“沒有。”他回答。
抵達門口時,她靠近他低聲問:“你信任這些人嗎?”
他聳聳肩。“我只信任布氏人。杜凱文的姊姊嫁給我的一個士兵,所以他也算是親戚。你在他們面前說的話都不會洩漏出去。”
狄良替她介紹。身懷六甲的安妮跟她年紀相仿。房間中央有一張長桌和六張椅子,顯然經常有客造訪。空氣中彌漫著剛出爐的麵包香,莉安幻想自己戀愛結婚後建立的就是像這樣溫馨舒適的家。別傻了,她心想。她現在的生活充滿煩憂,哪裡還有時間作白日夢。
“你的到訪是我們的無上光榮。”凱文對她說,但她注意到他的目光直視著勃迪。
安妮把一塊布鋪在桌面上,建議莉安在桌邊坐下上讓她檢查一傷勢。
莉安卷起衣袖解開繃帶。“傷勢不嚴重,但有點發炎。”她不覺得自己的手臂有那麼慘不忍睹,但安妮看到後卻嚇白了臉。
“天啊!你一定很痛。”
勃迪和他的士兵好奇地上前一探究竟。亞力跑過去緊挨在莉安身邊,他看起來很害怕。
“這些傷是怎麼來的?”狄良問。
“我自己弄的。”
“傷口必須切開清理。”安妮說。“領主,你們得在這裏住兩天。她是淑女,我必須用和緩的治療法。”
“不,我不能逗留那?久。”莉安抗議。
“如果她是男人,你會怎??治療?”勃迪問。
“切開傷口,引出膿血,澆下“母之火”。那種特製藥水療效奇佳,但會非常非常痛。”
“我見過不少戰士在安妮用“母之火”療傷時鬼吼鬼叫。”凱文說。
勃迪等莉安決定要用哪種療法。她認為杜氏夫婦誇大其詞,但那並不重要。她不能為避免一點點疼痛而浪費寶貴的時間。勃迪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
“那些戰士在接受“母之火”治療後是停留幾日還是立刻離開?”
“等我在傷口塗完藥膏,他們就走了。”安妮回答。
“他們指的是那些站得起來的人。”凱文插嘴。
勃迪看到莉安微微點頭後說:“用戰士療法替莉安療傷,她不會在你治療時出聲。她是布氏人。”他似乎認為最後那句話就能解釋一切。
“我不會出聲,領主?”她問,他惱人的傲慢令她感到好笑。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對,你不會。”
她突然想高聲尖叫來氣一氣那個傲慢的男人,但她沒有那樣做,因為怕嚇到好心的安妮和幼小的亞力。等跟勃迪獨處時,她要提醒他她不是布氏人,幸好不是,因為布氏人都有點太自以為是。她注意到勃迪說她不會出聲時,他的每個士兵都點頭附和。
安妮傾身靠近丈夫對他耳語。莉安只聽懂幾個字,但猜得出安妮是要凱文同意讓她下迷藥使莉安昏睡。凱文徵求勃迪同意時,安妮忙著準備必要的用品。莉安搶在勃迪回答前說:“我不希望被迷昏。謝謝你們的關心,但我必須保持清醒以便趕路。”勃迪點頭,但莉安不確定他同意的是凱文或她的要求。“我是說真的。”她再次強調。“不要對我下迷藥。”
亞力輕扯她的衣袖。“什麼事,亞力?”她低頭問,從眼角看到安妮把褐色藥粉摻進一杯酒裏。
“我肚子餓。”
“等一下我們會找東西給你吃。”
凱文端來幾杯酒。“領主,我可以敬你和你的新娘一杯酒嗎?”
“但我不是──”莉安開口。
勃迪打斷她的話。“可以。”
她對他皺眉頭,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澄清誤會,但決定等一下再要求他解釋。
凱文把一杯酒放在她面前,把其他的酒杯放在一段距離外。“我可以叫其他的士兵進來一起敬酒嗎?”
勃迪走到門口吹聲口哨,其餘的士兵魚貫進入屋內。莉安幫忙遞酒杯給每個人。人人都有酒後,凱文舉杯祝酒。“祝你們長命百歲,幸福快樂,子孫滿堂。”
“乾杯。”眾士兵異口同聲地說。
大家等莉安喝了一口酒之後才各自飲盡杯中酒。勃迪朝安妮點頭,拉出一張椅子跨坐在莉安對面。他示意她把手伸出來,然後握住她的手。她知道那是為了預防她在治療時縮手。
狄良繞到她背後把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勞柏,把孩子帶出去。”
亞力急忙抱住莉安的手臂。“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可以留下來,但不可以礙事。”
“好。”亞力說,然後靠在她身上。
安妮站在她身旁遲遲不動手。“夫人,你有沒有感到一點想睡?”她謹慎地問。
“沒有。”莉安回答。她注意到凱文猛打呵欠。“安妮,叫你丈夫坐下來好嗎?”
凱文用力眨幾下眼睛。“為什麼叫我坐下?”
“以免你跌倒。”
兩秒鐘後,凱文突然往前倒下。幸好厄倫的反應夠快,在凱文的頭撞到桌角前及時接住他。“夫人,你掉換了酒杯,對不對?”
“她迷昏了凱文?”勞柏咧嘴而笑。
莉安臉頰發燙地盯著桌面,努力思索該如何向凱文的妻子道歉。安妮不知所措地望向領主。勃迪看似失望地搖頭,但眼中流露出喜色。“看來是凱文把自己給迷昏了。厄倫,把他扔到床上。安妮,快動手吧,我們還要趕路。”
安妮點點頭,顫抖地拿出刀子。勃迪抓緊莉安的手腕,她感到刀刃劃開手臂的皮膚。起初她認為他反應過度,但安妮一開始探查傷口,她就慶倖有他的緊握。縮手是本能反應,但勃迪不讓她的手動彈。治療不如她預期中可怕,傷口切開後反而紆解了腫脹帶來的疼痛。
亞力害怕地鑽到她的右臂下抱住她。“很痛嗎?”
“不會。”她平靜地回答。
她的鎮靜消除了他的恐懼。他好奇地問:“像那個人揍你的臉時一樣痛嗎?”
“有人打你?誰?”安妮一直在用乾淨的布條清理傷口,亞力的話使她驚駭地問。
房間裏突然一片死寂,每個人都在等她回答。“是誰並不重要。”她搖頭道。
“不,非常重要。”狄良說,其他人同聲附和。
“他是英格蘭人。”亞力脫口而出。
“我就知道是英格蘭人,我從來沒聽說過高地人打女人。”安妮嘟嚷。
幾個士兵點頭表示同意。亞力好像受到鼓勵似地主動報告。“他喝醉了。”
“亞力,沒有人想聽──”莉安開口。
“不,我們都想聽。”勃迪溫和的語氣掩飾了他真正的感覺。會欺負弱女子和小孩子的是什麼樣的瘋子?他決定在天黑前得知所有的細節。
“那個人用拳頭把她打倒在地上,然後不停地踢她。”亞力說。“我嚇壞了,我想要阻止他,但他不肯停。我可能哭了。後來我撲到莉安身上,但是她把我推開,翻身抱住我,用她的手臂護住我的頭,以免我被踢到。”
“然後呢?”廉恩問。
“她輕拍我,叫我不要出聲。她不讓任何人傷害我,我果真一下也沒被踢到。”
莉安想要用手捂住亞力的嘴。每個人都面露驚駭地盯著她看,令她感到十分難堪。
“只有一個英格蘭人對她動粗嗎?”勞柏問。
“另一個人也打了她。”亞力轉向勃迪。“你知不知道她在挨打後做了什麼?她故意露出微笑氣他。”
安妮把布條收到旁邊,把一條厚毛巾墊在莉安的手臂下。“領主,傷口清理好了。”
勃迪點頭。“孩子餓了。如果不會太麻煩,請給他一片麵包。”
“也許淋點蜂蜜在上面。”亞力建議。
安妮微笑。“當然會淋蜂蜜。”
“到外面去吃。”勃迪命令。“勞柏會看著你,以免你闖禍。”
“但是我想跟莉安在一起,勃迪叔叔。她需要我,她也許會寂寞。”
“我會陪著她。勞柏?”勃迪叫喚,勞柏應聲上前。
亞力立刻抱著莉安不放。她傾身對他耳語。“如果有需要,我會叫你。”她不得不再三保證,他才相信她不會在他離開的那幾分鐘裏消失。然後他奪下安妮手中的麵包就往外跑,匆忙中忘了道謝。
“他等一下會向你道謝的。”和安對安妮說。“謝謝你對他的耐心。他還小,而且吃了不少苦。”
“但你幫助他平安脫困。”狄良在她背後說,再度把手放在她肩上。她不知道他是在稱讚、安慰她,還是在防止她逃跑。
片刻後,安妮從廚房拿出一個平底鐵鍋,加熱過的鐵鍋裏是氣味難聞的藥水。她把手指伸進藥水裏試溫度。“藥水不會很燙,夫人,但澆在傷口上會非常痛。如果你想叫──”
“她不會出聲的。”勃迪以堅定的語氣重複。
他的霸道令莉安有點氣惱。要不要勇敢應該由她來決定,他憑什麼認為有權替她作主?
勃迪對還在猶豫的安妮點個頭,安妮把藥水澆在莉安切開的傷口上。椎心刺骨的灼痛立刻吞噬了莉安。她的手臂好像被剝了皮浸在堿液裏,她的皮膚好像著火一般。她立刻感到胃翻、頭昏、視線模糊。若非被狄良和勃迪壓住,她早就從椅子上跳起來了。劇烈的疼痛絲毫沒有減輕的跡象。第一波劇痛後,她的皮膚開始搏動,手臂好像有燒紅的煤炭嵌在傷口裏。背抵著狄良,她倒抽口氣,閉緊眼睛忍住淚水,咬緊牙關以免自己大聲尖叫,使出全身的力氣抓住勃迪的手。
她以目光向他求助,他冷漠鎮靜的表情使她恢復自製。哪怕他只流露出一絲同情,她都會忍唆不禁地哭出來。發現自己抵著狄良,她強迫自己挺直背脊。但她無論多努力也無法鬆開勃迪的手。就在她肯定自己再也無法忍受時,劇痛開始減輕。
“最痛的部分過去了,夫人。”安妮聽起來好像也想大哭一場。“我會在傷口上塗些藥膏,然後把你的手臂包紮好。疼痛減輕了沒有?”
莉安說不出話,只能僵硬地點頭。她凝視著勃迪背後的牆壁,祈禱自己不會昏厥過去。
安泥迅速塗好藥膏,但包紮時費了一些工夫,因為莉安仍然不肯放開勃迪的手。疼痛不再難以忍耐時,她才發覺他的拇指在揉擦她的手掌。他的表情不變,但那不著痕跡的輕撫卻讓她覺得被他擁抱在懷裏。包紮完後,莉安深吸口氣,終於從勃迪的掌握中抽回手。
“好了,”安妮說。“最近兩天別讓傷口碰到水。”
莉安再度點頭,以沙啞的聲音道謝。“失陪了。”她緩緩站起來。狄良伸手扶她。她在他身上靠了一下,然後緩緩站直身子,走出小屋前朝安妮點個頭。每個士兵都在她經過時鞠躬為禮。她知道他們都在門口看她,所以不願用跑的躲進樹林裏。亞力在溪邊玩耍。幸好他沒有看到她往反向走,也沒有聽到她在樹林裏的啜泣。
廉恩皺眉望著她的背影,然後轉向安妮。““母之火”還有剩嗎?”
“還剩幾滴。”她回答。
廉恩走到桌邊抽出匕首在自己的前臂割出一個小傷口。他的朋友都知道他要做什麼,所以沒有人感到訝異,因為廉恩是他們之中的懷疑主義者。他把前臂放在厚毛巾上。“倒些藥水在這傷口上,好讓我知道是什麼感覺。”
安妮不敢多嘴,乖乖地把剩餘的藥水滴進廉恩的傷口。廉恩毫無反應。好奇心得到了滿足,他朝安妮點個頭,然後走到屋外。勃迪和其他人跟著出去,圍在廉恩身旁耐性地等他報告。當他終於開口時,沙啞的聲音使厄倫忍不住微笑。
“痛死了,”他低聲說。“不知道她怎麼受得了。”
勞柏扛著亞力加入他們。發現莉安不在時,亞力的歡笑聲戛然而止。他滿臉驚惶地爬回地上,扯開喉嚨高聲尖叫莉安的名字。
勞柏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別慌,亞力,她在樹林裏,馬上就會回來。”
亞力哭著跑向他的叔叔,勃迪把他抱起來。“我忘了你還小,莉安沒有離開你。”
為自己的驚慌失措感到慚愧,亞力把臉埋在勃迪的頸窩裏。“我以為她走了。”
“從你認識她以來,她有沒有離開過你?”
“沒有......但有時候......我害怕。”他小聲承認。“我以前不會,但現在會。”
“沒關係。”勃迪歎口氣。“你現在安全了,我不會讓你出任何事的。”
“莉安也那樣說過。”他抬頭凝視勃迪。“你一定要照顧她,因為她只是個弱女子。”
勃迪放聲而笑。“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絲軟弱。”
“但她有時會背著我偷偷哭泣。我告訴她她需要你,我不希望再有人傷害她。”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他保證。“別擔心了,跟勞柏牽馬去。一等莉安回來,我們就要上路。”
莉安十分鐘後才紅著眼睛回來。勃迪把她抱上馬鞍,然後坐在她身後。飽受折磨的她癱靠在他身上。他突然有股強烈的欲望想要保護她、安慰她。他溫柔地用手臂環住她,她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他策馬前進,把她移進他的臂彎。她的長髮輕拂著他的大腿,他用手背輕撫她天使般的臉孔。他終於對見面以來就糾纏著他的渴望屈服。他低頭親吻她柔軟的唇,看到她皺鼻歎息使他露出微笑。
他的頭腦不斷告訴他要理智。她是英格蘭人,天知道他有多?受不了任何跟英格蘭有關的人事物。他在年輕愚蠢時曾經去過那個可恨的國家,想要找一個跟麥依恩的妻子茱麗一樣理想的新娘,但那趟徒勞無功的旅程讓他受到了教訓,因為依恩找到了英格蘭唯一的稀世珍寶。勃迪一直是那樣深信不疑,但遇見莉安以後他不再那麼肯定了。
“你有過人的勇氣,”他點個頭。“這一點我承認。”
但僅此而已。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2:54
第七章
太陽早已下山,一輪明月高掛夜空。他們在卡尼脊山腳下的櫸湖畔紮營。厄倫注意到莉安在發抖,於是替她生了一堆火,廉恩把一條披風鋪在營火邊的地上讓她休息。吃過晚餐後勞柏和廉恩帶亞力去湖裏洗澡。莉安決定起來伸伸腿,她還沒完全站起來,厄倫和史提已經衝過來幫忙了。他們分別抓住她的左右手肘拉她站起來。
“謝謝,兩位先生。”
“你可以叫我史提。”黑皮膚的士兵說。
“我懷疑你搞得清楚我們的名字。”厄倫說。
“我記得幾個。勞柏和廉恩帶亞力去湖邊。你是厄倫,其他人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我叫范戈。”一個紅發士兵湊上前來。
“我叫歐祥。”一個虎背熊腰的士兵也靠了過來。
莉安突然覺得她好像被一座六呎高的人牆包圍住。他們盯著她看的樣子,好像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怪物。他們從來沒有遇見過英格蘭女子嗎?他們此刻的舉動為什麼這麼怪異?她跟他們同行一整天了,再大的好奇心也該滿足了吧?
她從兩個士兵之間的縫隙看到勃迪交抱雙臂靠在一棵樹上。他也在看她,但不同於其他人的是,他的臉上沒有笑容。她微微把頭歪向包圍她的士兵,希望勃迪會瞭解她的暗示,命令他的手下給她呼吸的空間。但他似乎無意伸出援手。
“你晚餐幾乎什麼都沒吃,夫人。是不是不舒服?”歐祥問。
“你在我們面前不必裝勇敢。”史提說。
他們一人一句,根本不給她回答的機會。另一個左臉有刀疤的士兵也來湊熱鬧。“我叫齊斯。”他提醒她。“在我們面前,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們是你領主的護衛。”
“但他不是我的領主。”她終於有機會說話了。
狄良加入人牆時正好聽到她的話。他注意到他們全咧著嘴傻笑,沒人反駁她的話。“夫人,杜安妮給廉恩一袋藥粉。你今晚得用水服下一半,明晚服下另一半。”
廉恩從湖邊回來,把一杯液體塞到她手裏。“我嘗過了,夫人。又苦又難聞,所以你可能會想一口氣喝完。”
她注視著他的藍眸,狐疑地問:“廉恩,你想下藥迷昏我嗎?”
他大笑。“不,我們都從杜凱文身上學到了教訓,這個藥粉可以幫助你退燒。”
她決定相信他,一口氣把藥水喝完。她深吸口氣壓下想吐的衝動。“果然很難喝。”
“你的手臂還痛不痛?”
“不痛了。”她回答。“失陪了,我想去坐在貴領主身旁的那塊石頭上跟他說話。”
范戈和歐祥立刻讓路,齊斯抓起地上的披風跑過去鋪在石頭上讓她坐。她道謝坐下。
“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們效勞嗎?”范戈問。
“沒有了,謝謝你們對我這麼親切。”
“你不用道謝,我們只是在盡本分,夫人。”歐祥說。
“請叫我莉安。”
“不可以,夫人。”他驚駭地說。
“對,他不可以。”勃迪走過來站在她面前。“你們退下吧。”
幾個士兵輪流向她鞠躬告退。她一邊目送他們遠去,一邊整理思緒,因為她知道她該詳細說明事情的經過了。她挺起肩膀,等勃迪叫她開始。狄良雙手抱胸地繼續站在她身旁。
“你和亞力怎麼會在一起的?”勃迪問。
“這件事得從很久以前說起。我有個姊姊叫莉婷,在我們很小的時候,我們的家受到攻擊,家父慘遭殺害。”莉安緊握著雙手,開始敍述那一夜發生的事。安娜寶盒和約翰國王苦苦找尋兇手的故事引起勃迪的興趣,但他沒有發問,只是在她遲疑時點頭敦促她說下去。
“最先找到寶盒的人可以得到重賞。男爵的動機純粹出於貪婪,但我想他並不確定寶盒交由莉婷帶離了英格蘭,否則他一定會加倍努力找尋她。一個月前,有個高地人找上男爵。他告訴男爵他可以告訴他莉婷的下落,但有交換條件。”
“什麼條件?”勃迪問。
“從慶典上抓走雷西領主的弟弟作為誘殺雷西的誘餌,他要除掉他們兩個。”
狄良無法保持沈默。“但被抓走的是麥亞力。”
“對,他們抓錯人了。”接著她開始回答他們一連串的問題。
“那你怎麼會被扯進這件事裏,莉安?”勃迪問。
“男爵要我在收穫節前找到姊姊和寶盒帶回去交給他。”
“如果你沒有達成任務呢?”
“我的摩肯舅舅就難逃一死。”她突然泣不成聲,但立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摩肯舅舅收容了我,撫養我長大,視我如己出。我愛他,無論如何也要保護他。”
“男爵跟你有沒有親戚關係?”
“沒有。”
“跟男爵談條件的那個高地人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
“真的嗎?男爵或他的朋友一定有提過。”他沮喪地說。
“我為什麼要說謊?為了保護一個叛徒嗎?”
“但你看到他了,對不對?”勃迪追問。“亞力說你從山坡上看到了他。”
她點頭。“對。”
“再見到他時你認不認得出來?”狄良問。
“可以。”她累得頭都快抬不起來了。“你們很清楚他為什麼回到登罕郡,對不對?”
“通知男爵抓錯人了,”狄良回答。“到時亞力就會被殺死。但男爵為什麼毆打你?”
“打女人的男人是懦夫,懦夫不需要找理由為他們的行為辯解。”勃迪憤怒地說。
“我們第一次逃跑沒有逃成,男爵想要懲罰我和亞力。”她說。
“亞力說你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他。”狄良說。“那樣做非常勇敢,夫人。”
她不以為然。“我並不勇敢,我好怕他們會殺他。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
勃迪和狄良交換一個眼神。“動手的是誰?是男爵還是他的朋友?”勃迪問。
“男爵。”
“亞力說還有一個男人也打了你,真的是那樣嗎?”勃迪低沉的聲音充滿威脅性。
“我不記得了。”
“不,你記得。”他凶巴巴地說。“告訴我。”
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她挺直腰杆。“事實上是他的一個朋友。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知道不可,事情已經過去了。”
“不,事情才剛開始。”他輕聲地說。
強悍的戰士外表下搏動著紳士的心。勃迪顯然想要關懷她,卻不知從何著手,這個領悟令莉安感到驚訝又有趣。當他表示話都問完了時,她急忙站起來以免他改變心意。她轉身要走,但腳被披風勾到,一個踉蹌跌進他的懷裏。他抓住她的肩膀扶她起來,但在她站穩後並沒有放手,反而理所當然地摟著她的肩膀。她想要巧妙地以聳肩擺脫他,但那招無效,她只好抬頭叫他放手。他在等她,他眼中的憐惜和溫柔看得她心跳加速、兩腿發軟。
他知道他對她的影響嗎?他的體溫使她想要倚偎過去。他英俊粗獷的面孔、低沉渾厚的嗓音,甚至是趾高氣昂的走路方式都令她著迷,還有他肌肉發達的大腿......她拋開那個不得體的想法,她不該注意到那種事。但她確實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也不曾有過這種反應。跟他在一起時,她不再感到脆弱無助和缺乏自信。勃迪似乎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她希望自己能有他十分之一的傲慢和自信。
她望著他,不自覺地露出笑容。說也奇怪,跟他相識不到一天,她卻覺得他們好像已經在一起多年了。他們像老友似地並肩走向湖邊;但她猜也像戀人,對可能的發展充滿期待。他對她產生的影響真的很奇怪,他使她覺得不再孤單。他會幫助她斬妖除魔嗎?不,她不能也不願把他扯進她的戰爭裏。她瞭解自己的責任。她必須獨自對抗妖魔,如果失敗......赤足裸胸的亞力拖著一根樹枝從不遠處跑過,他的歡笑聲在林間回蕩。
“他會興奮得睡不著。”莉安說。
“他會睡得很熟。”勃迪反駁。
到達湖邊時他才放開她。“需要幫忙嗎?”
“我自己來就行了,謝謝。”
“手臂別碰到水。”他提醒,轉身走向營地。
“等一下。”
他轉身面對她。“什麼事?”
“你......”她突然住口,低垂著頭,祈禱似地握著雙手。
他上前一步,覺得此刻的她看來柔弱又迷人。“怎樣?”他追問。
“謝謝你使我覺得安全。”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匆匆點個頭就走開。
莉安看得出她使他大吃一驚,但還是很高興對他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她想把上衣拉過頭頂時被困在其中,接著又撞到手臂。她忍不住哭了起來,筋疲力盡地倒下。但在半途中,她感到兩隻有力的臂膀把她拉起來。她看不見,因為臉被衣服遮住,但知道前來救援的是勃迪。
“要脫掉還是穿上?”他粗聲問。
她點點頭。他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於是自作主張替她脫掉衣服扔在草地上。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的眼淚,把她拉進懷裏。“想哭就盡情哭吧,沒有人在這裏。”
她用他的披風擦眼淚。“但你在。”她可憐兮兮地說。
他繼續抱著她等她平靜下來。“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
她不敢相信自己接下來做的事。她踮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親吻他的嘴唇。雖然只是蜻蜓點水,但仍然算是親吻。等她回過神來,抽身退開,鼓起勇氣望向他時,他的臉上是令人費解的奇怪表情。
勃迪知道她後悔自己的情不自禁,但凝視著她的碧綠明眸時,他也膽戰心驚地確知他的人生剛剛被這個小女子無可挽回地改變了。
被自己的大膽嚇呆了,她慢慢往後退。“我不知道我剛才是怎麼了。”她囁嚅道。
“等這件事結束......”他搖搖頭,然後唐突地轉身走開。
她想要追上去問他想說什麼,但隨即改變主意。勃迪想讓她知道時自然會說。何況她相當肯定她知道他的想法。她不久後就要返回英格蘭,牽扯到感情就太傻了。但天啊!她為什麼吻他?是神智不清、愚蠢衝動,還是一時好奇?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需要這種事使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也許她應該假裝事情沒有發生過。
她洗完澡回到營地,聚集在一起談天的布氏人看她時立刻住口不語。突然的寂靜令她不安,她不敢看勃迪,唯恐自己會臉紅而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她低著頭在空地另一邊準備睡覺的鋪蓋,但可以感覺到他們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亞力用他的樹枝在地上畫圓圈。
“亞力,該睡覺了。”她喊道。
“我要跟男生們睡,可不可以?”
“可以。”她回答。“那麼晚安了。”
她背對士兵躺下,以為自己一定無法在眾目睽睽之下入睡,但疲憊使她很快就睡著了。
男生們繼續談話,但壓低了聲音以免吵到她。勃迪忍不住一直看她,擔心著她的毛毯夠不夠這類的傻事。起風了,烏雲蔽月,遠方雷聲隆隆,空氣又濕又悶。
夜色越深,亞力越焦躁不安。勞柏澆滅營火,營地裏變得一片漆黑。亞力抓著毛毯,慌慌張張地站起來,不假思索地說:“我要去跟莉安睡。”
“為什麼?”勃迪問,想知道亞力會不會承認怕黑。
“因為她半夜會害怕。”他不等勃迪同意就拖著毛毯穿過空地,把毛毯鋪在莉安旁邊。他小心地把樹枝放在伸手可及處,打個呵欠,然後蜷臥在她背後。
莉安在熟睡中被一聲淒厲的嚎叫驚醒。她很熟悉那怪異的尖叫聲。亞力又作噩夢了,她迅速翻身把小男孩摟進懷裏安撫他。恐懼減退,嚎叫變成嗚咽。她繼續撫摸他,直到他的呼吸平穩下來。一個小時後,她再次被嚎叫驚醒,再次安撫亞力入睡。
拂曉前她再度醒來,但這次是出於完全不同的原因。她發現自己仰臥著,被拉直的左手臂又痛又麻。她轉頭看到亞力把她的繃帶當枕頭。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移到身側,這才注意到有東西壓著她的肚子。一隻沉甸甸但不屬於她的手。神思恍惚的她眯眼瞪了它幾秒,然後緩緩移動視線,沿著手腕到結實的手臂,再到寬闊的肩膀。她眨眨眼。天啊!她跟勃迪睡在一起。她緩緩坐起來環顧周遭,赫然發現自己睡在布氏士兵圍成的圓圈中央。她不明白他們怎麼會睡成那樣,更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睡在勃迪懷裏。她想要理出個頭緒,但困得睜不開眼睛,於是又躺了下來,把頭放在勃迪的肩上,把手放在他的胸膛,繼續睡覺。
長久以來她第一次感到安全。上帝保佑,噩夢沒有再來糾纏她。
勃迪在黎明後一小時叫醒莉安。他很想讓她多睡一會兒,但他們今天必須趕路穿越不友善的地區。她到湖邊迅速梳洗乾淨,從袋子翻出一條緞帶,但她無法單手綁頭髮。回到營地時大家都在等她。她沒有食欲,但勉強吃下廉恩塞給她的早餐。
“廉恩,可不可以麻煩你用這條緞帶幫我把頭髮綁起......”他驚駭的表情使她住口。“那樣不合體統嗎?”
“是的,夫人。只有你的領主可以碰你的頭髮。”
又是她的領主。她發現布氏人都固執得要命,無論用什麼方法也改變不了被他們認定的想法。但他們也很善良正直,而且全心保護著她和亞力,所以無論他們做什麼都不會使她失去耐性。“那就算了。”她說。
她轉頭看到勃迪牽著馬朝她走來,她立刻跑過去請他幫忙。他也是一臉驚訝,但一言不發地接過緞帶。她轉身背對他,用右手撩起頭髮。他推開她的手,像梳理馬尾巴似地拉扯她的頭髮,粗魯地把緞帶打個死結。那傢伙的手腳跟熊一樣靈巧,她心想。也許他是故意拉扯她的頭髮,因為她要求他做女人做的事,但她忍住微笑,再三道謝。
“天黑前到得了辛雷西領主的領地嗎?”
“不。”他先把她舉上馬背,自己再翻身上馬。“我們要去麥氏領地。”
她轉頭時撞到他的下巴。“先去警告雷西他和他的弟弟有危險,再送亞力回家。”
“不行。”
“行。”
他很驚訝她竟然有膽量跟他唱反調。從來沒有女人敢跟他爭辯,所以他不確定接下來該怎麼辦。難道她不明白他的權力地位嗎?
“你是英格蘭人,這一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他說。“我知道你不明白你不應該跟我爭辯,所以我會解釋給你聽。不要跟我爭辯。”
“就這樣?”她不敢置信地問。“不要跟我爭辯就是你對我不應該跟你爭辯的解釋?”
“你想惹我生氣嗎?”
“當然不是。”
以為她已經瞭解他不會浪費寶貴的時間為他的決定和她爭辯,勃迪轉頭叫喚狄良,但她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喚回他全部的注意。“我必須警告辛領主。”她低聲堅持。
他微微側頭端詳她。“你認識他嗎?你見過雷西嗎?”
她無法理解他為什麼突然緊張易怒。“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但知道不少他的事。”
他聳起一道眉毛。“哪些事?”
不理會他的粗聲惡氣,她說:“我知道他統治辛氏一族,他是他們的新任領主。”
她的指尖在他的胸膛上緩緩移動,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不知道她的舉動是出於無心或故意。難道她以為他會被甜言蜜語和溫柔愛撫所動搖?真是可笑。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一下定決心就不會改變。
“我對他做過一些猜測。”她繼續道。“只有非常強健的戰士才能當上領主,我猜他幾乎跟你一樣強壯。”
他放鬆下來。“差不多。”他傲慢地說。
她差點忍不住笑出來。“我還知道雷西有個年紀跟亞力差不多的弟弟。每個孩子都應該受到保護,邁可也不例外。”
勃迪想要先送她和亞力到麥氏領地,等他們安全後再去警告雷西。但她說的也有道理,他不得不重新評估他的決定。“我會派狄良帶兩個人去警告雷西,但我們其他的人要去麥氏領地。這樣你滿意嗎?”
“滿意,謝謝。”
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撫摸他。“以後不准再跟我爭辯。”
莉安決定讓以為她同意。“悉聽尊意。”
狄良奉命帶著歐祥和范戈前往辛氏領地。其他人繼續往目的地前進。齊斯和史提在中午休息時脫隊離去,一個小時後他們得意洋洋地牽著一匹精力充沛的灰馬歸隊。莉安立刻愛上那匹馬,但在得知他們無意在事後歸還那匹偷來的馬時,她說什麼也不肯騎它。
“馬的主人會很榮幸布氏人選中他的馬來偷,你要我們侮辱他嗎?”史提問。
“當然不是,但別以為我會相信──”
“該走了。”勃迪命令,把她抱上馬背。“你會騎馬吧?”
她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騎得比你還好,領主。”她笑容可掬地說。
他搖搖頭。“我不喜歡傲慢的女人。”
“那你絕不會喜歡我,因為我傲慢無比。連摩肯舅舅都說那是我最大的缺點。”
“不,傲慢不是你最大的缺點。”
他出其不意地伸手握住她的頸背,粗魯地把她拉向他。她還來不及眨眼,還來不及收起笑容,他已霸道地用吻封住她的嘴。他吻得她喘不過氣來。他的舌尖愛撫著她的,帶給她從未體驗過的愉悅。她覺得那樣的愉悅真罪過,但不在乎,因為她只想同樣熱烈地回吻他。
她企圖摟住他的脖子挨近他時,他突然結束了那個吻,害她差點跌落馬背。幸好他及時接住了她,那個熱吻好像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她聽到亞力一邊格格傻笑,一邊嘖嘖作聲。
“你不可以再那樣吻我,勃迪。”她沙啞地低聲說。
他大笑著翻身上馬,帶隊出發。
趕了一整天的路,亞力和她都累壞了,吃完晚餐後直接就寢。他們兩個都睡得很沈,就算亞力有作噩夢,她也不記得自己安撫過他。拂曉前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又睡在勃迪懷裏,她滿足地閉上上眼睛繼續睡覺。為了讓亞力多睡一會兒,第二天他們很遲才出發,但馬不停蹄地一直趕路到下午才休息,亞力不肚像以前那樣緊張,但還是不肯讓她離開開他的視線。妯需要幾分鐘隱私時不得不命命令他跟跟齊斯坐在一起。她一回來,他立刻跑過去緊緊抓著她的手。那可憐的孩子看到她時似乎鬆了口大氣。
“我不會消失的,亞力。”
“勃迪叔叔說我們快到家了。”
“這裏的景色有沒有很眼熟?”
“沒有。”他承認。“莉安,可不可以你載我?”
“你不喜歡勞柏載你嗎?”
“即使在安全時,他也不讓我說話。”
“我可以載你。”
“但你得去問勃迪可不可以讓你載我。”
“好,我現在就去問他。”
她走向心不在焉的勃迪。“勃迪,離亞力的家鄉還有多遠?”
“兩個小時。”
“可不可以讓我載亞力?”
“勞柏載他就行了。”
“但勞柏不肯陪他說話。”
他惱怒地說:“我的士兵心裏有更重要的事。”
“小孩子哪裡懂這些。”
他歎口氣。“好吧,你可以載他。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都這麼愛說話嗎?”
“不知道,我以前從來沒有跟小孩子相處過。”
“你有顆善良的心,莉安。”他突兀地說,轉身走向他的馬。
她提起裙擺快步走向她的馬,但試了兩次都無法以單手上馬,不得已只好叫勃迪幫忙。他策馬靠近,彎腰把她扔上馬背。勞柏把亞力抱上她的膝頭,然後轉身走向自己的馬。
“勃迪?”她壓低聲音以免其他人聽見。
“什麼事?”
“你跟我說過傲慢不是我最大的缺點,那麼你認為我有其他的缺點嗎?”
他早就在猜她要過多久才會問那個問題,他強忍住笑意。“你有許多缺點。”他發誓她在抬頭挺胸時綠眸裏流露出一絲怒火。她相當容易生氣,但他覺得那個缺點相當討人喜歡。“但你曾經有一個缺點使其他的瑕疵相形失色。”
“曾經?”她問。“我不再有那個缺點了嗎?”
“是的。”
“請問那個可怕的缺點是什麼?”她惱怒地問。
他咧嘴而笑。“你以前是英格蘭人。”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3:08
第八章
他們在日落時接近山頂。熟睡的亞力已從莉安腿上換位到了勃迪懷裏。不久後,莉安聽到雷鳴般的聲響,感到地面開始震動。史提、厄倫、廉恩和勞柏全部靠過來圍住她。
“保護亞力和你們的領主。”她命令。
“夫人,我們現在在麥氏領地上,不會有危險。”史提解釋。
“那你們四個為什麼要圍住我?”
勞柏咧嘴而笑。“我們只是要讓麥氏人知道。”
“知道什麼,勞柏?”
他不打算解釋。麥氏士兵穿過樹林圍住他們。巨大的聲響使莉安的馬受到驚嚇,她還來不及有動作,廉恩已抓住韁繩強迫馬低下頭。他們被四十多個面色陰沈的士兵團團圍住。其中一個士兵出列跟勃迪說話,那個士兵看來有點眼熟。
她問廉恩:“那個士兵在生你們領主的氣嗎?”
“沒有,夫人。他叫韋恩,他的眉頭總是皺著。”
“韋恩是麥依恩的衛隊長,他也是勃迪的哥哥。”史提告訴她。
難怪她覺得眼熟。現在她可以看出兄弟倆有相同的髮色和眼神,連皺眉的方式都一樣。
史提和廉恩策馬貼近她的左右兩側。
“韋恩想知道你是誰。”勞柏在她背後低語。
她看到勃迪聳肩,好像記不得她是誰。本來就該如此,她心想。她對他確實無足輕重,只不過是用來達到目的的手段。她和勃迪曾經有個共同的目標:把一個無辜的孩童送還給他的家人。如今踏上了麥氏領地,他們的責任很快就要結束。亞力即將與家人團聚,勃迪無疑要回到布氏領地,她則要開始尋找姊姊。但她為何感到如此孤單?她不需要勃迪或任何男人,除了她的舅舅以外。摩肯舅舅是她的親人,如果能順利達成任務,她就要回到他身邊。
但她永遠不會忘記勃迪......或那個對他無足輕重,對她卻深具意義的吻。
韋恩皺眉望向她,顯然十分不悅。她聽到他說了“英格蘭”三個字,心想他是氣勃迪把一個外人帶到麥氏領地來。勃迪表情嚴峻地迅速說了幾句話,莉安一個字也沒聽懂。但他的話似乎使他哥哥消了氣,因為韋恩讓步地勉強點了頭。勃迪掀開蓋在亞力臉上的毛毯,韋恩吃驚地大叫一聲。亞力被吵醒,他坐直身子,對上前來的麥氏士兵露出笑容。
所有的士兵都開始大喊大叫。亞力開心地朝他父親的士兵揮手,然後在勃迪懷裏轉頭望向莉安。亞力喜悅的表情令她終生難忘。她快樂的表情卻令勃迪忘了呼吸。當她微笑望著他時,她令他覺得自己所向無敵。一個女人怎麼能在區區幾天內對他產生如此大的影響,如此徹底地改變了他的世界?
“依恩正要從操場回來。”韋恩說。
“你最好先讓他有點心理準備。”勃迪說。“兒子死而復生一定會讓他深感震驚。”
“應該說是又驚又喜。”韋恩笑道,策馬離去。
麥氏士兵企圖靠近莉安,布氏士兵立刻勃然大怒。雙方相互叫駡,彼此推來推去,若非勃迪及時制止,莉安確信他們就會真的打起來。
勃迪帶隊爬上最後一個陡坡,山坡上有各種形狀大小的農舍。他們騎馬經過時,村民都從屋裏跑出來跟在他們後面。村民的表情都像看到奇跡出現,有人甚至在胸前畫十字和低頭祈禱。麥家位在坡頂的高原上。灰色的石頭建築看來陰森森的,緊閉的窗門上都掛著黑布。
勃迪下馬後放下懷中的亞力,勞柏扶莉安下馬。亞力跑過去抓住莉安的手,拉著她登上門階。人群默默地簇擁上來。勃迪牽起莉安的另一隻手,在注意到她不習慣被這麼多好奇的陌生人盯視時用力握一下她的手。他在門前停下,伸手扯掉黑布。人群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他拉開門讓她和亞力先進去,亞力一進門就衝向右邊通往二樓的樓梯。
進門左邊的大廳裏有個婦人坐在長桌邊低頭縫紉,她似乎對門外的吵鬧聲無動於衷。莉安看不到婦人的臉,但確定她就是亞力的母親。莉安先聽到麥領主的聲音,然後看到他的人。
“這麼吵吵鬧鬧的是怎麼回事?”從中庭進入大廳的麥依恩在看到勃迪時問。
亞力聽到父親的聲音立刻轉身跑下樓梯。他衝進大廳,張開雙臂。
“媽媽......爸爸......我回來了。”
依恩踉蹌後退,不敢置信地搖頭,淚水湧上眼眶。“亞力?”他沙啞地低語,然後高聲大喊:“亞力!”
麥茱麗尖叫一聲跳起來,縫紉籃滾到地上。她伸手捂住胸口,搖搖晃晃地朝兒子邁出一步,然後昏厥過去。不幸的是,勃迪離她太遠,無法在她倒地前接住她,而她的丈夫尚未從震驚中恢復,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倒下。
亞力撲過去抱住父親的腿,差點把他撞到。依恩蹲下來,垂頭閉眼地把兒子擁進懷裏。亞力把頭靠在父親肩上,擔心地看著母親。“爸爸,你不該把媽媽抱起來嗎?”
依恩站起來,但仍捨不得放開兒子,於是命令勃迪想辦法。勃迪從地上抱起臉色蒼白的茱麗,搖了好一會兒才把她搖醒。她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在勃迪懷裏。“你為什麼......”
“媽媽,你醒了。”
勃迪緩緩放茱麗站好,但仍扶著她的腰以防她再度昏倒。她突然激動難忍地不住啜泣。依恩伸手把她拉進懷裏,亞力憂心忡忡地旁觀著。
“你不該哭,媽媽。我沒有死,我回來了。爸爸,叫她別哭。”
依恩笑道:“她是喜極而泣,等一下就好了。”
茱麗用顫抖的手撫摸亞力的臉。“我祈求上帝保佑......”
勃迪悄悄退開,想讓麥家人獨處幾分鐘,也想找到莉安。他以為她進了大廳,但現在才發現她沒有。他發現她低眉垂睫地坐在樓梯口附近的長椅上。“你在做什麼?”他皺眉問。
“給麥家人幾分鐘隱私,讓他們好好團圓。”
勃迪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拉起她的衣袖。“你必須在今晚睡覺前拆掉繃帶。”
“好的。”他沒有放開她,她也沒有把手抽回來。“勃迪?”她凝視他許久後才再度開口。“我要謝謝你的幫助。沒有你,亞力絕對無法跟他的父母團聚。”
他不以為然。“即使沒有我的幫助,你還是會有辦法的。”
依恩在叫他,但莉安緊握他的手不放,他再度望向她。“什麼事?”
“你跟亞力的父母談完話後,是不是就要回家了?”
他拉著她一起站起來。他低著頭,她抬著頭,兩人的臉相距只有幾吋。要命,他突然想要給她一個長長的熱吻。“為什麼問這個?”
他的粗聲惡氣嚇得她往後退,低頭凝視雙手。“你是個領主,一定有許多事要做。”
“沒錯。”他說。
她難掩失望之情。“你當然得回家,我只是以為......”她聳聳肩。“我以為你也許會想再見到你的好朋友辛雷西。”
他用拇指抬起她下巴。“我會在離開麥氏領地見到他。他應該快到了。我派狄良去警告他,記得嗎?他會想儘快跟你談談。”
“但在那之後你是不是就要回家了?”她問。
“我說過,我有許多事要做。”
她沮喪地叫道:“你為什麼不能簡單答覆我?”
“那你為什麼不能直接問出你想問我的事?”
“你真令人生氣。”
“我的耐性也不好。”他說。依恩在這時大叫勃迪的名字。勃迪挽住莉安的臂膀,帶她走進大廳。“來吧,依恩會想見見你。”
“媽媽,那個就是莉安。”亞力一邊叫一邊跑過去抓住莉安的手,開始拖著她往裏走。“別怕爸爸。大部分的女生都怕,但你也許不會,因為你跟大部分的女生不一樣。”
她不像亞力想的那麼有信心,因為高大魁梧、灰眸犀利、濃眉深鎖的麥依恩看起來十分威嚴。麥茱麗的微笑緩和了她丈夫令人害怕的態度。她是個美麗的婦人,但最美的是她的紫色眼眸。她的身材嬌小,但雍容華貴的舉止有如王后。極需洗澡和乾淨衣物的莉安心想自己看起來一定像個幹粗活的農婦。
勃迪一介紹完,茱麗立刻衝上前去握住莉安的手,用顫抖的聲音說:“你找到我們的兒子,還把他送回來給我們。我不知道我們要如何報答你的這份恩情。”
莉安飛快瞄了勃迪一眼。麥家人顯然以為亞力是走失了。
“過來坐下。”茱麗繼續道。“長途跋涉,你一定又渴又累。亞力告訴我你是從英格蘭遠道而來的。”她把莉安帶到長桌盡頭的椅子前。
“是的,我從英格蘭來到這裏。”
“我也是英格蘭人。”茱麗告訴她。
“不,茱麗,你以前是英格蘭人,現在是麥氏人。”依恩糾正。“勃迪,坐下來,自己動手倒杯酒。我想先知道事情的經過,再開門接見親朋好友。亞力,過來坐在我身旁。”他疼愛地命令。
亞力繞過桌子拖出父親身旁的凳子。莉安注意到依恩把手放在兒子的肩膀上時在發抖。亞力抬頭對父親微笑,但剛坐下就被拎起來。依恩提醒兒子必須先等女士們就座。
韋恩進入大廳,朝依恩和茱麗鞠個躬。“辛雷西剛剛越過邊界,不久後就會抵達。”
“他已經聽說我們的好運了?”依恩問。
“我派狄良去找他的。”勃迪說明,然後轉向他的哥哥。“莉安,來見見我的哥哥。韋恩,這是莉安小姐。”
韋恩鞠躬為禮。“莉安小姐,你是英格蘭人?”他皺眉問。
“是的,我是英格蘭人。這是我無法改變也不願改變的事實。你因而不悅嗎?”
令她意外的是韋恩微笑了一下。“那要視我弟弟而定,小姐。”接著他轉向勃迪說:“你離開前會去看看你的嫂子和侄兒嗎?你不來,他們會很失望。”
“我當然會去看他們。”
“帶他們過來,韋恩。”依恩命令。“我們今晚要好好慶祝一番。”
“韋恩,你知不知道雷西的弟弟邁可有沒有跟雷西一起來?”莉安問。
“不清楚,但我們很快就會知道。”韋恩鞠躬告退。
茱麗親自替客人們倒水,但手抖得太厲害,把大部分的水都倒到了桌面上。依恩按住妻子的手,柔聲提議她坐下。她把椅子移到丈夫身旁坐下,斜倚在他身上。依恩替莉安倒水,但莉安伸手去拿杯子時才注意到她的手有多髒而急忙把手藏在桌面下。
依恩伸手摟著妻子的肩膀,但注意力集中在莉安臉上。“從頭說起,告訴我你何時和如何找到我的兒子。”他輕拍亞力。“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能從瀑布死裏逃生實在是奇跡。”
“亞力只有五歲?”莉安問。
“但我快七歲了。”
“你哥哥葛罕才是七歲。”依恩提醒他。
“但我也快七歲了。”亞力跳下凳子跑向莉安,連問都不問就爬上她的膝頭,拉起她的手臂環住他,朝她咧嘴而笑。
“你和亞力成了好朋友。”茱麗微笑地說。
“莉安,今晚睡覺時我會有媽媽和哥哥陪著我,也許我不會再作噩夢了。你也要有人陪你睡,那樣你才不會害怕。也許你可以叫勃迪叔叔像前幾天那樣跟你一起睡。”亞力說。
莉安捂住他的嘴,感到她的臉頰在發燙。她知道勃迪在看她,但不敢望向他。
茱麗笑道:“亞力,你害莉安難為情了。”
依恩輪流打量著莉安和勃迪。“賴神父帶著一個年輕的石神父回來了。”他說。
“為什麼跟我說這個?”勃迪問。
“我只是讓你知道現在有兩個神父可用。”依恩意有所指地瞥了莉安一眼。
“我沒有跟勃迪睡覺。”她脫口而出。“我不需要神父。”她瞪勃迪一眼。他三言兩語就可以把誤會解釋清楚,但他卻無意那樣做。
他朝她眨眨眼。“我從來不知道人的臉可以紅成這樣。”
“解釋。”她命令。
“解釋什麼?”他故意裝傻。
她轉向茱麗。“我們在野地紮營......事情不是聽來那樣......我說......睡著了,等我醒來......他們全在那裏......”
“他們?”依恩問。
“他的士兵們。”
“你還跟他的士兵睡過覺?”
她不知道依恩在逗她。“不是......我們睡覺......只有睡覺而已,領主。”
“別逗她了。”茱麗命令。“你沒看到這有多麼令她難過?莉安不懂高地人的幽默。”接著她轉移話題說:“你的手臂怎麼纏著繃帶?”
亞力突然跳下莉安的膝頭,大聲喊道:“爸爸,我們必須去散步。”
“現在?但我想跟勃迪和莉安談談,我很想知道他們如何找到你的。”
“但你知道我做的事後一定會生氣。我們必須去散步,那樣我才能反省。”
“過來,兒子。”依恩命令。
亞力低著頭慢吞吞地走過去,依恩剛把手放在他肩上,他就嚎啕大哭起來。“我真的嚇壞了,爸爸,我砍傷了莉安,都是我不對,但我真的好怕。我不喜歡英格蘭,我想回家。”
“他說英格蘭?”依恩看著莉安問。
“是的,領主。”莉安開始解釋。“亞力沒有跌進瀑布。他在慶典時被人抓走,囚禁在英格蘭的一座城堡裏。我就是在那裏遇見他的。”
“抓走他的是什麼人?”他跳起來瞪著莉安,好像已經認定她該負全部的責任。
在那一刻裏莉安真的有點害怕。“那是個誤會。抓走亞力的人原本是要綁架雷西的弟弟邁可,他們抓錯了人。”
“見鬼──”依恩怒吼。
“不准你對莉安大吼大叫。”一直保持沈默的勃迪怒氣衝衝地說。“她跟你兒子一樣都是無辜的受害者。坐下來,依恩。我知道你心裏急,但我不准你惹她生氣。”
茱麗不知道勃迪的大發雷霆比較令誰驚訝。依恩目瞪口呆,莉安顯得不敢置信。
依恩回過神來,怒不可遏地傾身逼近勃迪。“你竟敢命令我?”
勃迪也不甘示弱地傾身逼近依恩。“沒錯──”
莉安急忙打圓場。“對我大吼大叫不會惹我生氣。”
“但會惹我生氣,莉安。”
莉安不知道勃迪有沒有發覺他也在對她大吼大叫,她以眼神向茱麗求助。
“坐下來,依恩,聽莉安把話說完。”茱麗提議。
“爸爸,不要吼莉安。”亞力跑向莉安,爬上她的膝頭。“她從來沒有吼過我。”
依恩扯出一把椅子坐下,瞪了莉安幾秒。“開始吧。”
“此事說來話長,領主,雷西應該快到了,如果你肯等....”
依恩繃著臉搖頭。
“爸爸,你知道嗎?我們逃跑過兩次......”亞力開始敍述他在懸崖上的歷險和被抓回城堡後發生的事。最後他掏出莉安給他的戒指,老大不情願地還給她。
茱麗輕按丈夫的手。“你明白要不是有莉安,我們的兒子早就送命了吧?”
“我明白──”
“你不但不應該怪罪她似地對她吼叫,反而應該謝謝她。我打算跪下來感謝上帝讓亞力遇見她,她是他的守護天使。”
莉安愧不敢當地搖頭。茱麗一邊用手絹擦拭眼角,一邊從椅子裏站起來。
“莉安,”依恩吞吞吐吐地開口。“謝謝你保護我的兒子,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如果我給你那種印象,那麼我道歉。雖然不容易,但我願意等雷西到達後再一起聽你詳細說明事情的經過。”
茱麗滿意地微笑。“我相信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向人道歉。既然你這會兒的心情不錯,我可不可以建議你和雷西等慶祝完了之後再聽莉安說明。所有的親朋好友不久後都會到這裏來,莉安現在會想梳洗一下。”茱麗不等丈夫同意就轉頭問莉安:“想不想洗個熱水澡?”
“非常想。”
“我會找些乾淨的衣裳給你。”茱麗說。“麥氏披風可以替你保暖。白天雖然很暖和,但到了夜裏就會轉涼。”
聽到莉安將穿上麥氏披風令勃迪不爽,他不假思索地說:“她今晚得穿布氏披風。”
依恩雙手抱胸地靠在椅背上。“你為什麼要她穿布氏披風?你想要聲稱──”
勃迪打斷他的話。“我的士兵會......不高興。如果看到她穿著麥氏披風,他們一定會造反。他們喜歡上她,變得對她充滿保護欲和佔有欲。她在高地期間都得穿我們的披風,我不容許布氏士兵受到侮辱。”
依恩咧嘴而笑。“你擔心你的士兵會不高興?我有沒有聽錯?天啊!他們是戰士,不是──”他本來要說女人,但看到茱麗瞪他一眼,於是改口說:“小孩子。”
茱麗笑了笑,她知道依恩是為了她而努力圓滑通融。她開始朝樓梯走,但莉安在半途中停下來轉向勃迪。
“勃迪,你答應過你哥哥韋恩你會去看他的妻兒。”
“我記得我答應過的事。”
“那我回來時你還會在這裏嗎?”
氣她仍然不敢有話直說,他懊惱地回答:“會。”
她點點頭,追上茱麗。勃迪說他會再停留久一點時,她感到如釋重負,但後來她又氣自己想要依賴他。她不能再對他有非分之求。
莉安洗澡洗頭後,茱麗拿來一件淡黃色的衣裳。衣裳的胸部太緊也太裸露,但茱麗認為仍然得體。勃迪派人送來一件布氏披風。茱麗一邊教她如何穿彩格呢披風,一邊跟她聊天。
不久後,敲門聲響起,但茱麗還來不及應門,亞力已經跑進房間。他在看到莉安時戛然止步。她站起來對他微笑。“怎麼了,亞力?”
“你看起來......好漂亮。”他脫口而出。
茱麗點頭贊同。莉安的長髮在乾後鬈曲地披散在她纖細的肩膀上,襯托出她姣美的五官。莉安的美貌一定會在今晚引起騷動,茱麗預測。
“媽媽,爸爸叫你立刻下樓去。他說大家都來了,他們準備要吃東西了。莉安,你也得下樓。勃迪叔叔說的。”
莉安表示要把弄濕的繃帶拆掉,茱麗想要幫忙,但她堅持她先下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3:23
第九章
大廳裏燈火通明、琴聲悠揚、人聲鼎沸。琴聲突然停止。魯特琴手忘了演奏,人群循著他的視線望向樓梯,笑語聲逐漸止息。勃迪看到莉安拾級而下時突然住口不語,無禮地丟下正在跟他交談的依恩和韋恩,朝樓梯走去。他不喜歡她今晚穿的衣裳,認為它太過突顯她的姣好身材。他很想再拿條布氏披風遮住她裸露在衣領外的酥胸。
莉安看到勃迪深鎖的眉頭時突然想轉身跑回樓上去。但樓梯已經下到一半,她不打算懦弱地退回去。眾人的凝視和悄然無聲令她難為情。她注意到有些人面露驚訝,其他人則滿臉困惑。只有忠心耿耿的布氏士兵勞柏、史提、廉恩、齊斯和厄倫對她微笑,她決定看著他們幾個,不理會其他人和勃迪。但勃迪不打算被冷落。他在樓梯口等她抵達後伸出手。她猶豫地把手放在他手上,抬頭望向他。看到他還在怒目而視,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如果你再這樣瞪著我,我發誓會踢斷你的腿。”
她的威脅使他忍不住大笑。“你以為你傷害得了我?”
“毫無疑問。”她感到鎮定多了,幾乎沒有注意到人群的存在。何況他們現在也無法盯著她看,因為布氏士兵一本他們怪異的習慣將她團團圍住。
“領主,你不該讓麥氏人盯著夫看,太不像話了。”勞柏抱怨。
“你要我怎麼阻止他們?”他問。
“交給我們辦吧。”廉恩熱切地說。
“我們會使他們忘了他們的淫穢念頭。”廉恩說。
厄倫用手肘猛戳廉恩的肋骨。“不要在夫人面前用淫穢那個字眼。”
幸好琴聲再度揚起,人群又開始慶祝。莉安趁勃迪跟他的士兵說話時偷偷打量他。今晚的他看來粗獷英俊又充滿危險氣息,她懷疑他知不知道他對女人的吸引力有多大。他發現她在看他。他的眼神令她喘不過氣來,她突然好想投進他的懷抱裏吻開他深鎖的眉頭。她歎口氣,慶倖他不可能知道那個有損淑女風範的想法。
“我提議我們把麥氏士兵叫到外面去好好談一談,領主。”勞柏說。
“拳頭絕對比談話有效,勞柏。”廉恩說。
莉安本來沒有注意他們在說什麼,直到聽見拳頭兩個字。“今晚不准打架。”她命令。
“但是好好打場架向來是慶祝的理由。”史提說。
“你是說你們喜歡打架?”
士兵們大惑不解地面面相覷。向來板著臉孔的勞柏竟然咧嘴而笑。
“那還用問嗎?”廉恩回答。
“我不管你們喜不喜歡打架,但今晚不准你們打架惹麥領主生氣。”莉安說。
“但我們不能容忍他的士兵一直盯著你看,夫人。”
“如果有人盯著我看,那也只能怪我自己。”
“對,都怪你今晚太漂亮。”勃迪終於開口。
她又高興又氣惱。“只有你能使讚美聽來像批評。”
“我是在批評,你不能奢望別人對你的模樣視而不見。”
她甩開他的手。“我要怎麼改變我的模樣?”
“你的頭髮,夫人。”厄倫說。“也許你可以把頭髮盤起來用布包住。”
“我才不要那樣做。”
“還有她的衣裳。”廉恩說。“夫人,你不能找件沒這麼合身的衣裳穿嗎?”
她低頭看看衣裳。“麻布袋行嗎,廉恩?”
廉恩竟然露出一副認真考慮的樣子,氣得她猛翻白眼。“那些盯著我看的士兵也許是在奇怪我為什麼穿著布氏披風,我真不該穿上它的。”
“為什麼不該,夫人?我們喜歡看你穿我們的披風。”勞柏說。
“只有布氏人才該穿布氏披風,我不該冒充布氏人。我現在就上樓去換下來。”
“不准去。”勃迪說。他抓住她的手,拖著她走向依恩和茱麗,但麥氏士兵頻頻擋住他們的去路要求認識莉安。有個壯碩的年輕人太過熱切和堅持而惹火了勃迪,他不得不把那個擋路的年輕人一拳打倒在地。
他的行為令莉安驚駭。“你是布氏的領主,應該表現出作領主的樣子。”
他放聲而笑。“我是在維持我們的名聲和傳統。”
“你和你的士兵表現的像流氓。”
“知道就好。”
她不再企圖跟他講道理。他們終於擠過人群來到依恩和茱麗面前。茱麗把莉安拉到旁邊介紹給她最好的朋友嘉琳認識。
“她的丈夫派特和依恩是兄弟,”茱麗解釋。“嘉琳和我是多年好友。”
嘉琳的親切微笑化解了初識的不自在。“茱麗和我一直在談你的事,莉安。你引起了勃迪的注意,那很不簡單,因為他不太喜歡英格蘭人。”
“他有沒有告訴你他和雷西在七、八年前到英格蘭去尋找新娘?”茱麗問。
莉安杏眼圓睜地瞥向勃迪。“他沒有跟我說過。”
“他們兩個都愛上了茱麗,但茱麗已經嫁給了依恩,所以他們決定到英格蘭去尋找像她這樣的新娘,但他們遇見的女人沒有一個比得上茱麗。”
“天啊,嘉琳,你也不必把我說的像聖人一樣。他們不是在尋找像我這樣的女人。他們只是年輕浮躁,在這裏找不到合適的伴侶。但他們很快就覺醒過來而回家。他們兩個都向依恩發誓非高地女子不娶。”茱麗微笑一下。“直到你出現。”
“勃迪對我一直很好,但僅此而已。他是個很和善的人。”莉安結結巴巴地說。
“他一點也不和善。”嘉琳坦率地說。
茱麗笑了起來。“你喜不喜歡這個和善的男人?”
“你不該問她這種問題。”嘉琳說。“但你喜歡嗎,莉安?”
“我當然喜歡他。他幫助我把亞力送回這裏。但我在高地的事一辦完就得回英格蘭,我不能有愚蠢的幻想。”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嘉琳。”茱麗解釋。
“愛情本來就很複雜。”嘉琳回答。“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我保證不再煩你。你愛上勃迪了嗎?”
亞力帶著他的哥哥在這時出現,正好替莉安解了圍。葛罕十分害羞,不敢直視莉安,一本正經地鞠躬為禮後就跑開了。
“我們給大兒子取的是一位勇敢戰士的名字。”茱麗解釋。“葛罕是依恩的師父,視我如孫女。他去世將近八年了,但我們還是很懷念他。啊,海倫在向我們招手,一定是食物準備好了。
來吧,莉安,你和勃迪一定要跟我們同桌。嘉琳,你和派特也是。”
用餐到一半時音樂聲再度響起,派特立刻拉著嘉琳到房間中央跳舞。其他人紛紛跟進。幾個大膽的年輕人上前請莉安跳舞,但都被勃迪的怒目而視嚇跑了。
“夫人,可以請你跳支舞嗎?”亞力用手指戳莉安的背。
莉安回頭對他微笑,他深深一鞠躬,可愛的模漾使她想要用力抱他一下。勃迪耐性地向亞力解釋莉安累得跳不動時,她站起來行個正式的屈膝禮,然後朝亞力伸出手。
亞力認為跳舞就是轉圈圈轉到頭暈為止。勃迪移到大廳的一側,交抱雙臂地靠在柱子上觀看。他注意到莉安的鬈發在火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還注意到她的笑容很甜美。接著他注意到在看莉安的不只他一個。樂聲剛歇,就有七、八名士兵蜂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
他們都想跟她跳舞,但都遭到她的婉拒。她在人群中看到勃迪,不假思索地走過去站在他身旁。他們沒有互看也沒有交談,但不約而同地向對方靠近,直到兩人的手臂相碰觸。
他望著前方問:“你想念英格蘭嗎?”
“我想念摩肯舅舅。”
幾分鐘過去。“告訴我你的家鄉是什麼樣子。”她說。
“你不會喜歡的。”
“為什麼?”
他聳聳肩。“布氏人跟麥氏人不同,我們律己甚嚴。你太嬌弱,不適合我們那種簡樸刻苦的生活方式。”
“我敢打賭你們族裏的女人跟我沒有兩樣。如果我這樣叫嬌弱,那她們也是。”
他微笑瞥她一眼。“她們會在幾分鐘內就傷透你的感情。她們身強體壯,能夠照顧保護自己,殺起人來像男人一樣又狠又快。她們是戰士,,一點也不嬌弱。”
她站到他面前。“你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他歎口氣。“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我不會有結果,我只是不想讓你心存幻想。”
他看到她眼中冒出怒火,但他不打算收回那些話。他是個講求實際的人,但發現自己越來越捨不得離開她。他是怎麼了?他的自製力到哪裡去了?他忍不住盯著她的紅唇看。真要命,但他好想再親芳澤。他眯起眼睛,好像隨時都會對她大發雷霆。
“你也許認為自己很偉大,告訴我你不可能愛我──”
她的詮釋令他吃驚,他粗聲惡氣地說:“我沒有說我不可能愛你。”
“你有,你剛剛的意思就是我們不可能一起生活。”
“是不可能。你會生不如死。”
她深吸口氣,壓下滿腔怒火。“讓我搞清楚。你能夠愛我,但不能跟我一起生活。我說的對不對?”
“差不多。”他拖著聲音說。
“那麼也讓我把話講清楚。即使我不幸愛上像你這樣傲慢、武斷又固執的男人,容我補充一句,那種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不可能嫁給你,所以能不能一起生活根本不重要。”
“你為什麼不可能嫁給我?”
她翻個白眼,快要被他氣瘋了。“因為我必須回英格蘭──”
“讓那個把你打得半死的混蛋有機會殺了你?”
“無論如何,我都要保護摩肯舅舅。”
他不喜歡聽到那句話,繃緊的下顎顯示他的沮喪。“找到你的姊姊時,你會要求她陪你回去送死嗎?”
“當然不會。只要找到安娜寶盒......應該就能安撫挾持摩肯舅舅的人。”
“你為什麼從來不說他的名字?你不想讓我知道他是誰,對不對,莉安?”
她拒絕回答。“我想要坐下來,失陪了。”
“換言之,你不願再談這件事。”
她正要點頭,但又改變了心意。“事實上,我還有一句話要說。我永遠不可能愛一個認為我軟弱無能的男人。”她想要走開,但被他拉回去。
“你不是軟弱無能,你只是太迷人。”他粗魯地把她拉進懷裏,用吻封住她的嘴。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像是上天註定的。
勃迪不再逃避。
他的吻充滿佔有欲和迫切感。他知道她喜歡他,但他要的更多。周遭的音樂聲和吵鬧聲在那一刻裏被完全遺忘。他把舌尖探入她口中,抱緊她的腰,永遠不想放開。接著他感覺到她摟住他的脖子,把身體貼向他,毫無保留地回應他的吻,使他在欲望中顫抖。
他正在考慮把她扛在肩上去尋找最近的床時,一聲叫喊使他在轉瞬間清醒過來。他突兀地結束那個吻,當他退開時她的手臂仍勾著他的脖子。
她過了幾秒才領悟自己身在何處和發生了什麼事。等頭腦終於清楚時,她立刻為自己不知羞恥的行為驚駭欲絕。天啊!旁邊至少有六十個陌生人在看,摩肯舅舅會怎麼責備她的舉動?她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要告訴勃迪不要再那樣吻她,但又巴不得他立刻再那樣吻她一次。她是怎麼了?她再也不知道該怎麼想了,她把氣憤和沮喪發洩在他身上。
“你不可以再那樣吻我。”她激動地說。
“我可以。”他興高采烈地說,氣得她轉身就走,但他又把她拉回去。“莉安?”
“什麼事?”她拒絕看他。
“雷西來了。”
她猛地抬頭。“真的嗎?”
勃迪點頭。“跟他見面時你會想起我的吻。事實上,你整晚都會想著那個吻。”
那不是希望,而是命令。她不知道哪一個比較令她生氣,是他的傲慢還是他的跋扈。
決心不讓他占上風,她靠近他一步,壓低聲音說..“我不會愛你的。”
他也朝她靠近一步,無疑是想恫嚇她,但他只是附在她耳邊說:“你已經愛上我了。”
雷西領主和辛氏扈從進入大廳時,麥氏一族所有的未婚女性都不約而同地起立和齊聲歎息。雷西穿過長廊走向麥依恩時,年輕女孩們更是像一群鵪鶉似地跟著他。
勃迪仔細觀察著莉安對美男子雷西的反應。雷西進來前,勃迪堅持她坐在角落裏等候。她的反應令勃迪滿意。不像其他的女人,她沒有站起來或追著雷西跑。看到雷西時她的表情只是好奇;看到雷西的弟弟邁可時似乎鬆了口氣。她面帶憂慮地仔細打量每個走進大廳的士兵。等她突然在椅子裏放鬆時,勃迪明白她一直在注意叛徒是否在辛氏扈從裏。
最後一個進來的是狄良。他立刻向他的領主報告,報告完畢時他問:“莉安小姐呢?我沒看到她跟其他人一起跳舞。”
勃迪朝角落點點頭。狄良轉身看到她時露出笑容。“她穿著布氏披風,”他驕傲地說。“這裏沒有人比她更美。但她為什麼獨自坐在角落?麥氏族人故意怠慢她嗎?她被他們當成外人嗎?難道他們不知道如果沒有她的勇敢和堅忍,他們今晚就不可能在這裏慶祝亞力平安歸來?”狄良越說越氣憤。
“你以為我會讓人怠慢莉安嗎?看看你的手下在哪裡,你就會知道她為什麼獨自坐在角落。他們不讓任何人靠近她。”
狄良環顧大廳,憤怒隨即化為滿意。勞柏和廉恩站在壁爐附近,史提、齊斯和厄倫守在對面,無論對莉安有興趣的人想從哪個方向接近,都會被他們有效地攔截住。
“雷西知道他弟弟才是綁架的真正目標時有何反應?”勃迪問。
“我沒有告訴他。有太多不相干的人在場,包括可惡的費氏族人。”狄良解釋。“不知道誰可以相信,所以我只告訴他依恩和你想儘快跟他開個會。我還堅持他把邁可帶來。等我們終於有機會獨處時,我只告訴他亞力找到了。”
“我猜依恩正在告訴他全部的實情。”勃迪望向專心談話的兩位領主。臉色陰沈的依恩比手劃腳地敍述著兒子的遭遇。雷西面無表情地聆聽著,雙手垂在身側,好像依恩是在抱怨天氣,而不是在訴說一則令人驚駭憤慨的消息。
“雷西似乎處之泰然。”狄良說。
“不,他怒不可遏。你沒看到他握緊拳頭嗎?雷西比我和依恩更擅於隱藏感覺。”
“麥領主在叫你。”狄良說。
勃迪立刻過去跟朋友們會合。他拍打雷西的肩膀,用手肘猛戳他的脅部。雷西回敬以相同的舉動,這是他們示好的方式。
“很高興又見面了,老友。”雷西說。
“謠傳懦弱無能的費氏一族得到你的庇護,但我知道那可憎的流言不可能是真的。”
“你很清楚那是真的,他們想要成為辛氏族人。但他們並不懦弱,只是缺乏訓練。他們不像你我這麼有福氣能接受依恩的訓練。”
“這倒是實話。依恩,你告訴他了嗎?”
“我告訴他亞力被綁走是綁錯人了,邁可才是綁架的真正目標。”
“把亞力帶回家來的那個女人在哪裡?我想跟她談一談。”雷西說。
“我也是。”依恩說。“慶祝會到此結束。”
依恩向族中長老打手勢,人群在幾分鐘後散去。邁可隨亞力和葛罕上樓時,韋恩又回到大廳。麥氏衛隊長直接走向剛和嘉琳道別的莉安。
“我的妻子不高興我沒有介紹她給你認識,如果你明天有空......”
“我很樂意在離開前跟你的妻好見面。”
“離開?”他困惑地重複。“你要去哪裡?”
“跟雷西去辛氏領地。”
“勃迪同意了?”他不敢置信地問。
“我還沒有問過他,韋恩。”
“我弟弟絕不會讓你跟雷西去任何地方。”
“為什麼?”
“我的妻子叫貝娜,你會喜歡她的。”
韋恩改變話題的方式像勃迪一樣突兀,態度也像他一樣霸道。“我相信我一定會喜歡你的妻子,我很期待和她見面。”莉安說。
韋恩嘉許地點頭,然後說:“三位領主在等你。”
她深吸口氣,抬頭挺胸地走向大廳另一端的長桌。依恩坐在首位,雷西和勃迪坐在他的左右兩邊。他們看到莉安走近時立刻站起來。她拉出椅子在他們對面坐下。狄良和韋恩站在各自的領主背後。
“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亞力的遭遇。”依恩說。
勃迪把椅子拖到莉安身旁,以眼神警告他的朋友們不准對他的座位有意見。雷西不動聲色,依恩一臉沾沾自喜。狄良贊許地點頭,然後走過去站到勃迪背後。
“我應該想到叫狄良告訴你帶著你的衛隊長一起來。”
“回家後我會告訴季廷他需要知道的事。”
“莉安,我的衛隊長韋恩和勃迪的衛隊長狄良在場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她問。
“報復。”勃迪以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音說。
“哪一種報復?你指的是戰爭嗎?”
勃迪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向依恩說:“快點開始吧,她累了。”
“莉安,你何不從頭說起,我保證不插嘴。”
她花了一小時敍述了整件事的始末,依恩和雷西的反應出奇冷靜。她又花了一小時回答他們的問題。當她準備起身告退時,依恩說:“你還有一件事沒說。”
她靠回椅背上,雙手放在膝頭。“我遺漏了什麼?”她裝傻地問。
勃迪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他們知道你看到了那個高地叛徒。”
“你告訴他們的?”
“亞力告訴他的父親,依恩告訴雷西。”勃迪回答。“如果亞力沒說,我也會說。”
“你為什麼叫亞力不要告訴我們叛徒的事?”雷西問。
“我擔心你們會想把我留在這裏,直到我指認出那個出賣你的人。”雷西和依恩飛快地互看一眼,她的直覺果然正確。她想逼他們承認。“那正是你們的計畫,對不對?”
他們都不回答。“他長得如何?”雷西問。
“身材高大,深色長髮,下顎方正。看起來不怎麼討人喜歡。”她承認。
“大部分的高地男人都像你剛才形容的那樣。他有沒有什麼明顯的疤痕或記號可以幫助我們找到他?”
“沒有,他真的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我只是希望......那樣會容易些。”雷西聽來十分冷靜。莉安不得不佩服他在得知真相後還能如此自製。
亞力跑下樓梯。“爸爸,可以打擾一下嗎?”他大聲問。
依恩露出微笑。“亞力,怎麼還沒睡?”
亞力光著腳跑過大廳。“我忘了給你一個晚安吻,爸爸。”
依恩擁抱兒子,答應在上床前會去看他,然後打發他回樓上去。莉安看到亞力慢吞吞地走向樓梯,顯然是不想上床睡覺。她跟小男孩正好相反,累得只想趕快回房休息。
“還有別的問題嗎?”她疲倦地問。
“只剩一個。”雷西說。
“對,告訴我們他們三個叫什麼名字,莉安。”依恩說。
她打量他們片刻。“你們知道他們的身分時打算怎麼做?”
“我們來擔心那個,”依恩說。“你不必知道。”
“不,我認為我有必要知道。”她堅持道。
“你以為我們打算怎麼做?”勃迪厲聲問。
他的粗聲惡氣令她感到不快。“別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勃迪。”她命令。
他被她的勃然大怒嚇了一跳,不確定該如何反應。如果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可能會把她拉進懷裏親吻她,但旁邊還有別人在看,他不想令她難堪。但他還是想吻她,這個發現令他惱怒。他的自製力到哪裡去了?好像每當有她在身旁,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該死。”他咕噥。
“別在我面前說粗話。”她低聲說。
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近,低頭在她耳邊說:“很高興看到你有勇氣對抗我。”
她真的搞不懂他。“那麼我即將令你欣喜若狂,領主。”
“不,你即將回答問題。告訴我們那三個英格蘭人的名字。”
沒有人注意到亞力還逗留在大廳。聽到父親的語氣變差時,他轉身觀看聆聽,慢慢往前移動。他擔心父親生莉安的氣,決心挺身保護她。如果那招無效,他就要去找媽媽來。
“我很樂意把他們的名字告訴你們。”莉安突然說。“但你們必須先答應我在收穫節前不會有任何行動。”
“我們現在就要知道他們的名字。”雷西堅持,對她的要求置之不理。
“你們必須先答應我,雷西。我不會讓你們害摩肯舅舅身陷險境。”
“他已經身陷險境了。”依恩指出。
“但至少還活著。”
“你怎麼能肯定他還活著?”雷西問。
“如果他死了,我就沒有理由回英格蘭。那個壞蛋很清楚,除非先讓我看到摩肯舅舅,否則我不會給他任何東西。他不會傷害他的。”
依恩歎口氣。“你使我們大家都很為難。我知道你的舅舅對你很重要,我保證我會竭盡所能地拯救他,但是莉安,我要知道囚禁我兒子和毆打你的人是誰──”
“爸爸,別對莉安發脾氣!”亞力大叫,淚眼模糊地跑向父親。“她沒有做錯事,我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依恩把兒子抱到腿上。“我沒有生氣,我知道莉安沒有做錯事。”
“亞力,他們三個的名字你都聽到了?”勃迪問。
亞力靠在父親的胸膛土緩緩點頭。“三個我都聽到了,但我不記得另外兩個人的名字,只記得對莉安拳打腳踢的那個人叫什麼。”
“我最想知道的就是那個人。他叫什麼名字,亞力?”勃迪問。
“亞力,拜託。”莉安開口。
“說,亞力,他叫什麼名字?”
“男爵。”亞力回答。“他的名字叫男爵。”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3:38
第十章
莉安第二天睡醒時感到活力充沛。她梳洗完畢,穿上自己的衣裳。僕人昨晚就把她的衣裳洗好掛在壁爐前烘乾。她下樓跟茱麗和男孩們一起吃早餐。葛罕要求母親讓他帶亞力和邁可去操場看士兵操練,在她同意後,他們抓起木劍就往外跑。
“現在我們可以談話了。”茱麗說。“昨晚睡得好嗎?你起得很早,我還以為你至少會睡到中午。”
“我睡得很好。”莉安回答。“我想要早點起來,我今天就得離開。”
“這麼快?你要去哪裡?”
“跟雷西回家。”
茱麗睜大眼睛。“勃迪知道嗎?”
“我還沒有告訴他。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勃迪、依恩和雷西都在馬廄裏。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想看看勃迪聽說你想跟雷西一起離開時的反應。”
“他為什麼要反對?他知道我的姊姊是費氏族人,我必須去辛氏領地找她。”
“跟雷西一起去。”
“你為什麼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昨晚我告訴韋恩我今天要隨雷西回家時他也是這樣。他也問我勃迪知不知道我的計畫,真的很奇怪。”
“看來我得解釋一下。”茱麗說。“勃迪、依恩和雷西情同手足,對彼此忠心耿耿。但你在跟勃迪相處的這段時間裏一定注意到他的佔有欲有多麼強,布氏人都是如此。”
“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莉安問。
茱麗歎口氣。“依恩和我剛結婚時,他很不喜歡雷西靠近我。”
“為什麼?他不信任雷西嗎?”
“他信任雷西,勃迪也是,但女人很容易為雷西喪失理智。你不能否認他很英俊。”
“對,但依恩和勃迪也很英俊。”
“依恩有點擔心,但在一段時間後他就冷靜下來,因為他知道我的心屬於他。勃迪不知道,所以他不會願意讓你跟雷西走。”
“我瞭解他,他不會從中作梗的。”莉安說。
“我昨晚說過勃迪和雷西去英格蘭尋找新娘的往事,但我沒有告訴你勃迪找到一個他認為可能合適的人選。”茱麗語帶遲疑,臉開始紅了起來。
“後來呢?”莉安追問。
“這個女人獻身給勃迪。”
“他們訂婚了?”
茱麗搖頭。“沒有,但她獻身給他。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是說他們上了床?”莉安紅著臉,目瞪口呆地問。“他告訴你的?”
“天啊!當然不是。”茱麗笑道。“我纏了依恩整整半年,他才對我透露的。你千萬不可以讓他們知道我告訴你這段往事。”
“我保證不說。後來呢?勃迪是正人君子,他絕不會毀人清白後始亂終棄──”
“但她不是清白之身。她有過別的男人,其中一個正是雷西。”
“天啊!”莉安驚呼。
“小聲點,別讓僕人聽到。”
“他們兩個都跟她上了床?”
“對,但他們兩個在過了一段時間後才知道她在玩弄他們。”
莉安瞠目結舌。“難怪勃迪那麼討厭英格蘭人。他們得知真相時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兩個當然都不要她了。他們回到家鄉,發誓非高地女子不娶。”
“勃迪愛她嗎?”
“我懷疑。如果愛她,他一定會對雷西大發雷霆,但事實上他連氣都懶得生。”
“那雷西的反應呢?”
“處之泰然,他習慣了女人對他投懷送抱。現在你應該明白勃迪為什麼不會願意讓你跟雷西走。”
“但是你說過他信任雷西。”
“他擔心的是你。”茱麗直言不諱。“我說過,女人很容易為雷西喪失理智。”
“他擔心我會......天啊!”莉安叫道,然後笑了起來。“你錯了,茱麗。勃迪根本不會在乎。”
茱麗起立。“我們馬上就會知道。”
她們並肩走下山坡。三位領主在她們接近時都轉身面對她們。莉安注意到依恩的視線似乎無法離開他的妻子,婚姻生活顯然並未使他們的愛情褪色。
“莉安有話對你說。”茱麗宣佈。
“領主。”她開口。
“叫我依恩。”
她飛快點個頭。“依恩,首先我要謝謝你的親切熱忱。”
“我才應該謝謝你把我的兒子送回來,莉安。”
“她想要隨雷西回家,我認為她應該那樣做。”茱麗強調,,讓丈夫知道她支持莉安的計畫。“她想今天就走。”
“是嗎?”依恩回答,瞥向勃迪。
“雷西,你打算今天回家嗎?”
“是的。”他回答,她注意到他也瞥向勃迪。
“我知道找到背叛雷西的人對你有多重要。”
依恩括嘴。“他背叛了我們所有的人。”
“對。”她連忙同意,想趁自己還有勇氣時趕快說明立場。“我必須在收穫節前達成此行的目的,也就是說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得找到我的姊姊,由於她是費氏族人,而費氏現在是雷西的族人,所以我打算今天隨他回家和開始搜尋。我希望得到你們的配合。”說完後,她在腰際交抱雙臂,努力表現出很有自信的樣子。
“看來你心意已決,”依恩挖苦道。“我們早料到你想要去辛氏領地。”
“你害我白擔心了一場。”她低聲對茱麗說。
“好戲還在後頭。”茱麗低聲回答。
“雷西,你怎麼說?你願不願意今天帶莉安回家?”依恩問。
“如果那是莉安小姐的希望,我們可以立刻出發。”
“勃迪,你對莉安的計畫有何看法?”茱麗問。
莉安不給他時間回答。“勃迪要跟我一起走。”她脫口而出。
“是嗎?”勃迪平靜地問。
她突然心跳如擂鼓,呼吸加速,這才發覺自己驚慌失措,唯恐勃迪會離開她。天啊!她為什麼讓自己在短短幾天內就變得對他如此依賴?她知道她不該把他扯進她的麻煩裏來,但一想到他要離開她而去就令她受不了。
“布氏人和費氏人有仇,”茱麗低聲說。“我想你在強人所難。”
“她還沒有要求我做任何事。”勃迪說。
“茱麗,布氏人和費氏人沒有仇。”依恩澄清妻子的誤解。“他們只是不喜歡他們認為軟弱的人。”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跟你們一樣強悍,勃迪。你們應該保護弱小,而不是欺壓他們。”莉安說。她看到三位領主相視而笑,顯然認為她很無知。“難道不該是那樣嗎?”
“當然不是那樣。”勃迪回答。“弱者無法在高地生存。”
依恩和雷西都點頭贊同。
“費氏人就像水蛭,”勃迪對雷西說。“他們會吸光辛氏人的血。他們喜歡被照顧,不想自己強壯起來。一旦你們的力量被榨乾,他們就會去投靠另一個富有同情心的領主。”
“你把同情心說的像是一種罪過。”莉安說。
“在這種情況下確實是。”
“雷西接任領主不久就以富有同情心出名,”依恩說。“所以費氏人才會找上他。”
“我也受不了四肢健全卻好吃懶做的人,但你們兩個誤會費氏人了。他們的士兵並不軟弱,只是缺乏訓練而已。”
三位領主繼續討論著,但東邊樹林的動靜引起莉安的注意。四個年輕女子站在一起望著三位領主。她們都在忙著整理儀容和格格嬌笑。莉安猜她們有話對麥領主說,但禮貌地在旁等待合適的時機。
“我們擔心的就是這樣,雷西。”依恩說。“你這是在養虎為患。”
“幸好依恩和我不會讓他們毀了你。”勃迪說。
“我自有分寸。”雷西專斷地說。“你們別插手。”
“你們認為莉安看到的叛徒有沒有可能是費氏人?”茱麗問。
“我也想到過那個可能性。”依恩回答。
茱麗望向勃迪。“如果這個叛徒聽說莉安能夠指認他,他一定會設法殺人滅口。亞力說抓走他的有三個人,由此可見這個叛徒還有同黨。”
“但他不知道我看到他,所以我不會有危險。”莉安說。
“除了你們三個以外,還有誰知道莉安看到叛徒的事?”茱麗問丈夫。
“派特知情,因為我不在時將由他來保護你和孩子們。狄良和韋恩也知道。雷西打算告訴他的衛隊長季廷。”他轉向雷西說:“事情結束前,派特不會讓邁可離開他的視線。”
“為什麼告訴你的衛隊長韋恩?”茱麗輕聲問。
依恩局促不安地瞥了莉安一眼。“那樣他才能整軍備戰。”
莉安渾身一僵。“你要進軍英格蘭?什麼時候?”
“當你告訴我們那三個英格蘭人的名字時。”勃迪回答。
她朝他靠近一步。“我們?這麼說來狄良也要整軍備戰。但是為什麼?”
“依恩是我的盟友,我是亞力的教父。我有責任代亞力討回公道。”
“但你還有一個理由,對不對?”雷西問。
勃迪緩緩點頭。“對,還有一個理由。”
“什麼理由?”茱麗問。勃迪搖頭表示他不願解釋。
莉安轉向雷西。“你也要你的衛隊長整軍備戰嗎?”雷西點頭。
她不敢置信地對她認為還有理智的人說:“茱麗,他們不可能是想要侵略英格蘭。”
“他們認為他們能。”茱麗回答。
“我們要對付的只是三個人,而不是整個英格蘭。”依恩說。
“但他們是三個有權有勢的男爵。”莉安說。“如果你們揮軍深入英格蘭,約翰國王一定會聽到風聲。你們這是在冒險對英格蘭宣戰。”
“你們的國王連我們到了英格蘭都不會知道。”勃迪說。“不會有人看見我們。”
“你以為你們能夠隱形嗎?”
“莉安,用不著冷嘲熱諷。”雷西說,露出在別的情況下會令她覺得魅力十足的笑容。
“我絕不會說出他們的名字,我會想別的辦法伸張正義。”
依恩皺眉。“莉安,你還能有什麼辦法?你只是一介女流──”
勃迪替她辯護道:“她堅強果斷又聰明,我真心相信她會有辦法打敗那些壞蛋。”
“謝謝。”
“我不是在讚美你,只是在陳述事實。”他反駁。“但我不能讓你剝奪我們的權利。”
“我主要的動機不是報復。”她說。“但你們的動機卻是,對不對?”
他聳聳肩。她不想再討論下去,於是轉向雷西說:“我在幾分鐘內就可以準備好。”
雷西點頭。“勃迪,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你該直截了當問我,莉安。”
“勃迪,杜安妮治療我的手臂時,我聽你的話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天啊!莉安。”他不耐煩地咕噥。“如果你希望我陪你去,那就趕快開口問,否則我要走了。”
“你要丟下我?”她低語,他的威脅令她驚駭。
他一副想要掐死她的樣子。“快問。”
“我不希望你認為我需要你......”
“你確實需要我。”
她退後一步,他進逼一步。她歎口氣。“只不過是我跟你已經很熟了,我信任你。”
“我知道你信任我。”
“你為什麼要故意刁難?”
“因為我生性難纏。”
“沒錯。”雷西說。
其他人顯然都聽到她說的每句話了。她自覺像個呆子,問:“你願意陪我去嗎?”
“願意。”
“謝謝。”
勃迪用拇指抬起她的下巴。“我保證在你回家前都會陪著你,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無視於其他人的存在,他低頭親吻她。她還不及眨眼,那個吻就結束了,但她是被吻得心跳加速。一陣爆笑聲嚇了她一跳,她轉向笑聲來源,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樹林邊現在已經聚集了至少十二個年輕女子。
“麥領主,有不少年輕女子在等著跟你說話。”莉安說。
茱麗放聲而笑。“她們不是在等著跟我丈夫說話,他已經是死會了。”
“死會?”莉安問。
“有老婆了。”茱麗解釋。
“只要莉安在高地,她就是我的責任。”依恩說。“她救了我的兒子,所以我要充當她的監護人。”
“我也覺得對她有很大的責任。”雷西說。“要不是她,我的弟弟就會有危險,我也不會知道有人要造反對付我。”
依恩凝視著勃迪。“我不容許她的名聲遭抹黑。”
“意思是?”勃迪問。
“人們會說閒話的,”茱麗說。“我不希望莉安難過。”
“什麼樣的閒話?”莉安問。
“麥氏人當然不會,但其他人會說些很難聽的話。”茱麗避重就輕地回答,不想讓她的新朋友難堪。
“她是想告訴你會有流言說你是勃迪的情婦。”
“依恩,你非說得這麼露骨不可嗎?”茱麗嚷道。
“她必須瞭解。”
“已經有人說閒話了嗎?”莉安問。
依恩聳聳肩。
“那不是令人滿意的回答,她的名聲正遭到抹黑嗎?”勃迪憤慨地問。
莉安挺起胸膛。“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我只需要對自己的良心和上帝負責。”
“但我在乎。”勃迪氣呼呼地說。“我不會讓任何人抹黑你。”
“嘴生在別人嘴上,你要怎麼阻止他們?”雷西問。
“對,你打算怎麼辦?”依恩說。
勃迪心裏只有一個可能的解決之道。他吐出口長氣。“娶她為妻吧,我猜。”
莉安倒抽口氣。“你猜錯了。”
沒有人理會她的抗議,包括茱麗在內。“有道理。”依恩說。
“對。”雷西附和。“勃迪視她為禁臠。昨晚不讓我靠近她,除非有他在她身邊。”
“他很清楚女人有你在身旁時很容易迷失自己。”依恩說。“還有你和勃迪去英格蘭找新娘的那個不幸事件,他可能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我才沒有。”勃迪粗聲惡氣地說。
他的朋友不理會他的反駁。雷西聳聳肩。“那是八年前的往事了,何況勃迪不會中意那麼容易移情別戀的女人。”
“所以你們兩個都沒有帶她回來。”
“我們兩個都不要她,她缺乏道德。”
“那是含蓄的說法。”依恩呵呵低笑。
勃迪一副恨不得宰了依恩和雷西的樣子,但他們兩個還是滿不在乎。
“這件往事另有隱情,對不對?”茱麗問。
沒有人回答。依恩朝她擠眉弄眼,她決定改天再設法套出詳情。
“昨晚她穿著布氏披風,勃迪。”雷西說。
“他堅持的,難怪人們要對她的身分說閒話。”依恩說。
“聽說你在晚會上當著麥氏全族的面吻她。”
勃迪聳聳肩。“不是全族,只有一些。”
“你想讓所有的人知道──”
勃迪打斷他的話。“沒錯。”
“他想讓所有的人知道什麼?”茱麗問,擔心地看了莉安一眼。
“莉安屬於他。”依恩解釋。
“這就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吻她的原因。”雷西說。
可憐的莉安就像挨了一記悶棍,茱麗同情她,因為她知道她不瞭解高地人的直率作風。
“我相信那只是一個小小的友善之吻,就像表兄妹打招呼一樣。”
莉安拚命點頭,勃迪卻咕噥道:“才怪。”
茱麗輕歎一聲,不得不放棄。結婚多年,她早就領教了高地男人的直率。他們要什麼就拿什麼,對女人也是如此。他們尊重女人,所以通常先結婚後上床,但在許下承諾後一定會信守終生。勃迪顯然想得到莉安,無論如何爭辯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心。他會得到她,而他的兩個好友以戲謔讓他知道他們贊同這樁婚事,而且會盡力促成好事。
但他們沒有人考慮到莉安的感受,茱麗輕拍莉安的手錶達同情,莉安一臉的惶惑。
“勃迪,你愛不愛莉安?”茱麗問。
緊接而來的是一片死寂。如果目光能殺人,她已經被碎屍萬段了,茱麗心想。勃迪顯然不喜歡被迫回答如此私人的問題。但茱麗沒有退讓,因為她必須為莉安著想。“回答我。”
“甜心,你不該問那個問題。”
“總得有人為莉安著想。”
“我們這就是在為莉安著想。”雷西說。
“勃迪顯然想要莉安。”依恩插嘴。
“那樣還不夠。”茱麗說。“你們忘了她是英格蘭人嗎?”
“她以前是英格蘭人。”依恩和雷西異口同聲地說。
茱麗露出惱怒之色。“雷西,你和勃迪不是發過誓非高地女子不娶嗎?”
“沒錯。”依恩說。“在英格蘭的那個不幸事件後──”
“別再把它稱為“不幸事件”了好才好?”勃迪要求。
“我們是發過那個誓,”雷西承認。“但勃迪顯然改變心意了。”
“我是在為她的名聲著想。”勃迪咕噥。
“那就離她遠一點。”茱麗建議。
“那不是可以接受的解決方法。”勃迪說。
“為什麼?”茱麗追問。
“因為他不想離她遠一點。”雷西說。
她決定換個方法。“勃迪,你有沒有告訢她跟布氏人一起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他聳聳肩。“我剛剛才決定娶她。”
“他說我會生不如死。”莉安嘎聲低語。她仍然不敢相信勃迪竟然霸道地擅自決定她的未來,但憤怒很快取代了震驚。她一直告訴自己他們隨時會哄堂大笑,然後告訴她他們是在開玩笑。
她知道到時她會有點失望。
“沒錯,她會生不如死。”勃迪說。
雷西捧腹大笑。“你還真坦白,我一點也不羡慕嘗試融入布氏生活的人。”
“我不會生不如死。”莉安嚷道。“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他們好像沒聽到她的問題似的。依恩抓住她的第一句話發揮。“你們聽,她多麼樂觀。這是個好的開始。”
“拜託你們別開玩笑了好不好?”莉安決心結束這場荒謬的討論。
“我想他們不是在開玩笑。”茱麗靠近莉安低語。“如果你還沒有搞懂,我覺得我可能要解釋一下。”
莉安懊惱地用手指扒過頭髮。“解釋什麼?”她心煩意亂地問。
“他們從來不開玩笑,我相信勃迪真的打算娶你。”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3:52
第十一章
“勃迪,我想和你私下說句話。”莉安堅定地說,毫不掩飾她的憤怒。
“等一下,莉安。”他不耐煩地回答,似乎完全不受她的怒氣影響。“雷西,我們十分鐘後出發。你來得及嗎?”
“沒問題。”雷西回答,向莉安和茱麗鞠躬後爬上坡。
依恩摟著妻子的肩膀轉向西方。“我們去看看孩子們,他們剛到派特和嘉琳家去了。”
勃迪心不在焉地站在莉安身旁,忙著在操場的上百個麥氏士兵中搜尋狄良的身影。莉安看到那群女人提起裙擺一起跑上山坡,她們大部分都像小女孩似地格格傻笑。
“她們在做什麼?”
勃迪瞥向那群女人。“追逐雷西。”他就事論事地回答,然後繼續尋找狄良。
“她們為什麼要追逐雷西?”她大惑不解地問。
她的問題令他吃了一驚。“你不知道?”
“如果知道,我就不會問了。”
“她們覺得他很......英俊。”他找不出更合適的字眼。
“他為人親切又有禮貌,但我無法理解迷人也能成為女人追逐他的原因。”
“女人不在乎他的行為或性格,她們喜歡看他。”
她搖搖頭。“我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想逗我笑,使我忘了你在朋友面前的傲慢聲明。”
“我發誓我講的是實話。女人喜歡看雷西,所以追逐他。你不覺得他英俊嗎?”
“我沒想過,大概吧。他當然很英俊。”她強調,以免勃迪認為她在挑他朋友的毛病。“依恩也很英俊。我很驚訝沒有女人追逐你,畢竟你比他們──”她及時住口。
天啊!她差點說出他有多麼迷人。他粗獷的陽剛魅力簡直是罪過。跟他在一起使她腦中充滿放蕩的想法,但她不是放蕩的女人,至少在遇到勃迪以前不是。他已經夠傲慢了,讓他知道他對她的影響只會使他更加自負。
“我比他們怎樣?”他問。
她搖搖頭,努力漠視他的目光。“我知道女人為什麼不追逐你,因為你令她們害怕,而且你總是皺著眉頭。”
“啊,狄良在那裏。”
他邁開步伐往山坡下的操場走去,沒有說再見,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沒禮貌。“哦,你休想甩掉我。”她嘀咕著提起裙擺,快步走下山坡。“勃迪,不管你想不想聽,我都要跟你談談!”她喊道,但他已遠遠把她拋在後面,她懷疑他聽到了她的話。
她無意加速,但陡峭的山坡使她身不由己地跑了起來。她停不下來,一路衝向操場上練習以長劍廝殺的士兵群中。她的出現立刻造成士兵的驚叫和混亂,幸好勃迪的怒吼使他們讓出一條通路來。他像公牛似地衝向她,抵達時並沒有減速,只是抓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衝。她別無選擇,不用小跑步地跟著他,就得被他拖著走。
“放開我,不然就慢一點。”她努力跟上他。
他放慢速度。“我發誓,連聖人的耐性也會被你磨光。”
“你不是聖人,勃迪,不管你母親是怎麼說的。”
公牛竟然笑了。“莉安,你真的很令我高興。”
“那麼我即將令你──”
“欣喜若狂嗎?”他問,想起她昨晚的話。
“對,你將會欣喜若狂,因為我要讓你解套。”
“解套?”
“如果我都不擔心我的名聲,你又何必擔心?所以你不必娶我。”
“是嗎?”他突然轉向樹林。
“你要拖著我去哪裡?”
“我們需要一些隱私。”
“我知道你提議娶我只是見義勇為。”
“提議?莉安,我不提議,我只下命令。”
她不想再浪費時間安撫他,於是直截了當地說:“我必須使你瞭解你不必見義勇為。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要求你陪我去雷西家,我不該逼得你走投無路。”
“沒有人能逼我,”他覺得她的話侮辱了他。“我只做我想要做和必須做的事。”
“你不必對我負任何責任。”
他把她拉進僻靜的樹林深處,放開她的手,背靠著樹幹,等她訓話完畢。他想要專心聽她說話,但她紅潤的粉頰和金褐的鬈發使他分心。他知道她不重視外表,這一點和他認識的其他女人大不相同。她碧綠的眼眸下藏著熱情,他突然有股衝動想要把她永遠擁在懷裏。
“現在你明白了吧?”
“明白什麼?”他問,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沮喪地嚷道。
“沒有。”
她垮下肩膀。“勃迪,我不會嫁給你的。”
“莉安,你喜不喜歡跟我在一起?”
她垂下頭。“我......很喜歡,但那不重要。你家裏一定有許多急事需要你回去處理,你畢竟是布氏領主。”
“我很清楚我的身分。”他粗聲惡氣地說。
“不准你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她以同樣粗暴的語氣說,但他只是咧嘴而笑。她真的生氣了。“你覺得我的批評很好笑嗎?”
“我覺得你令人耳目一新。”
她突然喘不過氣來。“真的嗎?”
“你是第一個敢用這種態度對我說話的女人,我不應該容許你這種傲慢的言行。”
“我不覺得我傲慢,我很少批評別人,都怪你害我失去理智。”
“很高興知道我有這個能耐。”
他把手伸向她,但她立刻往後退,舉起手示意他留在原地。“不要。”
“不要什麼?”
“不要吻我。你剛才不是想那樣做嗎?”
他靠回樹幹上。“你想要我吻你嗎?”
她心煩意亂地用手指扒過頭髮。“想......我的意思是不想。哦,不要一直問我問題,瞧你把我搞得糊裏糊塗的。”她喊道。“我不能嫁給你。我必須找到姊姊和那個盒子,然後回英格蘭去。如果我嫁給你,你終究會孤單一人的。”
一個令他驚恐的念頭竄上他的腦海。“英格蘭有個男人在等你嗎?”
從他們開始爭吵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聽起來對自己沒把握。她知道謊言可以一勞永逸地結束這個話題,但他難得流露的脆弱使她不忍欺騙他。
“沒有別的男人,我只是要回家跟摩肯舅舅團聚。”
“你的舅舅替你選好了夫婿嗎?”
“沒有。”
“他會認為我是理想人選,他會很高興你嫁給一位領主。”他又恢復了傲慢自大。
“他會認為你是理想人選,但並不是因為你是領主。”
“那麼是因為什麼?”他好奇地問。
“因為他一眼就能看穿你。你雖然脾氣火爆,但為人正直,忠於親友,信念堅定。你騙不了摩肯叔叔,他會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
“那你呢?你知道我的心裏在想什麼嗎?”
他的輕聲細語使她心生渴望。他的皮膚和金髮在枝葉掩映的陽光中閃閃發亮。看到他的魁梧壯碩使她口乾舌燥、心跳加速。和勃迪相遇前,她從未想過男歡女愛之事。拜他之賜,她得花很多時間在告解室裏告訴神父她變得多麼墮落。
“你和很多女人在一起過嗎?”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不要回答,我不該問的。”
“你想問我什麼就可以問什麼。是的,我和很多女人在一起過。要我數數有多少嗎?”
“不要。”她凝視著地面說。“有個女人在等你嗎?”
“我猜有好幾個在等我。”
她抬眼望向他。“你不能娶好幾個女人,勃迪,只能娶一個。”她滿臉通紅地說。
他差點忍不住笑出來。“總是有女人在等我,等我跟她們上床,而不是等我娶她們。”
她痛恨她們每一個。她沒有理由吃醋,那只會使她更不好受。她不會嫁給他,但想到他跟別的女人上床又令她痛恨不已。
“結婚以後,你還會跟這些女人上床嗎?”她無法掩飾語氣中的氣憤。
“我還沒有想過。”他承認。
“你的妻子不會喜歡你跟別的女人上床。”
“莉安,我們結婚以後,我只會跟你上床。我們會忠於對方,同甘苦共患難。你不必擔心這種小事。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愛我。”
“我愛你。”她坦誠。“但我並不喜歡那樣。我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我從來沒想過要愛上你。”她搖搖頭。“但那些都不重要,因為我不能嫁給你。”
雖然已經猜到她愛他,但親耳聽到她講出來就是不一樣。緊繃多時的神經突然放鬆,給他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她令他覺得自己是所向無敵,無所不能的。
“我會得到你的,莉安。沒有別的男人可以碰你,你是屬於我的。”
她突然哭了起來。“你為什麼不肯瞭解?我永遠不可能擁有像杜安妮那樣的生活,有一個家和一個愛她的丈夫。我必須回英格蘭。”
勃迪渾身一僵,恍然大悟她不肯嫁給他的真正原因是想保護他。“你相信你回英格蘭是必死無疑,對不對?”
“很有那個可能。”她啜泣道。
“我不喜歡看到你哭,馬上給我停止。”
她眨眨眼,只有勃迪會發出那麼荒謬的命令。難道他以為她是故意哭泣來惹他生氣嗎?
“你是天底下最彆扭的男人,我不要嫁給你。”
他一個箭步上去把她拉進懷裏。“你承認愛我時就許下了對我的承諾,其他的都不重要。我不在乎事情會變得多複雜。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你真的以為我會放你走嗎?”
她告訴自己要堅強,開始掙扎,但他的力氣至少是她的十倍,她使盡全力也推不動他。片刻後,她停止掙扎,認命地垂下頭。“我們該怎麼辦?”她低聲說,再度泫然欲泣。
她不知道她的問題已經泄了底。不是她該怎麼辦,而是他們該怎麼辦。他低下頭,親吻她的頭頂,然後閉起眼睛聞著她的淡淡幽香。她跟布氏女人完全不同,他發現自己其實有點敬畏她。她的皮膚光滑細嫩,她的笑容純真甜美。在她身上找不到絲毫狡詐。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認為她端莊拘謹,弱不禁風。但沒多久他就看出她其實是外柔內剛。她的勇敢正直只是他永遠不會放她走的千百個理由之一。
“我向你保證,等你回英格蘭時,我一定會陪你回去。”他嘎聲道。
“不,你得留在這裏。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受不了的。”
她的憂懼令他訝異又歡喜,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毫不掩飾對他的關愛。韋恩是他唯一的親人,但他們的手足之情向來刻板、淡漠和內斂。
“你要相信我有能力保護你。
“你要對付的不是普通人。他們有國王的支持和友誼,還有魔鬼當靠山。”
“每個人都有弱點,”他耐性地解釋。“我一定會找到他們的弱點。”他凝視著她的眼睛,用手指纏著她頸背的鬈發,強迫她仰起頭。
“那你的弱點是什麼,勃迪?”她問。
“你。”
他低下頭,用熱烈的吻讓她明白他的渴望。他的舌尖滑入她口中探索愛撫。她隨即以同樣的方式回吻他,起初是怯生生的,但在感覺到他收緊手臂和聽到他低聲呻吟時,她變得大膽起來。他的熱情似浪潮席捲了她,但她並不害怕,相信他知道何時該喊停。他的唇舌點燃她體內深處的火苗,使她只想更加貼近他。
他的手滑下她的背,把她的臀部按向他的兩腿之間。她的乳房摩擦著他的胸膛,他的大腿像灼燙的鋼鐵。他使她渴望得到更多。
“勃迪,我要──”
他再度親吻她,幾乎是粗暴地親吻她,然後他突然抽身後退,讓她的腳慢慢滑到地上。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深吸幾口氣努力恢復自製。
她不想放開他,當他開始輕咬她的耳垂,輕舔她敏感的肌膚時,她感到一股愉悅竄過全身。“不要.....”她語不成聲,在他懷裏顫抖。
他親吻她的頸側。“不要怎樣?”他問。
她把頭偏向一側,給他更好的角度,然後歎息道:“不要停。”
他溫柔地抱住她,若不是她搖搖晃晃,他就會放開她。他流露出滿意之色,很得意自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挑起她的欲望。他知道只要能趕走她的羞怯,她就會在他們的新婚之夜展現出狂野的熱情。天啊!他們最好快點結婚,因為他不想在結婚前佔有她。但她在考驗他的自製力。只要看著她就能使他的欲望蠢蠢欲動。
等她想通答應嫁給他時,他們可能已經有兩個孩子了。
雷西在喊他,勃迪長歎一聲退開。“去拿你的行李,我們該走了。”他轉身走向操場。
她追上他。“謝謝你的諒解。”
“諒解什麼?”
“諒解我不能嫁給你。”
他放聲大笑地繼續往操場走。
勃迪在庭院等了二十分鐘還沒有看到莉安出現。雷西和韋恩站在他的身旁,每隔幾分鐘他們其中的一個就會瞥向門口。雷西第一個看到莉安從山坡的另一邊走向庭院。
“她來了。”
“她沒有忘記。”韋恩微笑道。
他的妻子貝娜走在莉安身旁,他的兩個兒子跟在她們後面。他快滿五歲的小兒子跑上前去握住莉安的手。他看到她對他的小兒子微笑和說話,不知道她說了什麼使他的小兒子大笑起來。貝娜則是努力忍住笑。
“她沒有忘記什麼?”勃迪問。
“我告訴她貝娜氣我沒有介紹她們認識,她沒有忘記。”
韋恩突然想通他的家人為什麼覺得莉安那麼好笑。“我猜貝娜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你的女人的蓋爾語需要改進。”
勃迪點點頭。“她很聰明,很快就會學會的。”
“你打算把她留在身邊?”
“是的。”
“她知不知道?”
“還不知道。”
雷西聽到他們的對話而開懷大笑。“我猜你考慮過所有的問題了,勃迪。”
“是的。”
“她會很辛苦,因為要跟──”雷西說。
勃迪替他說完。“跟布氏族人一起生活。我知道,我擔心她無法適應。”
雷西咧嘴而笑。“我不是要說那個。她會很辛苦是因為要跟你一起生活,謠傳你是個難以相處的人。”
勃迪不以為忤。“莉安很清楚我的缺點。”
“但她還是願意嫁給你?”韋恩問。
“事實上,她拒絕嫁給我。”
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勃迪的個性,雷西和韋恩又開始大笑。
“什麼時候舉行婚禮?”雷西問。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4:08
第十二章
愛情不該來得這麼突然。
在前往辛氏領地的一路上,莉安幾乎都在想這個問題。由於想得太專心,因此沒注意到遙遙領先隊伍的勃迪和雷西突然停下。狄良伸手抓住她的馬鞍,強迫她的馬止步。莉安正要詢問原因時,看到一個人騎馬從西方爬上山坡。陌生人繞過他們騎到前方與勃迪和雷西會合。
陌生人和勃迪似乎起了爭執,但事態不可能太嚴重。雖然勃迪濃眉深鎖,陌生人不贊同地頻頻搖頭,但雷西卻面帶笑容。
“狄良,對勃迪搖頭的那個人是誰?”莉安問。
“賴神父,他為麥氏、辛氏和許多其他的氏族服務。”
“他也為布氏服務嗎?”
“除非迫不得已。”
“我不懂。他不喜歡布氏人嗎?”
狄良呵呵低笑。“沒有人喜歡我們,夫人。這一點令我們引以為傲。大部分的氏族都不敢招惹我們,神職人員也是,包括賴神父在內。”
“他們為什麼不喜歡你們?”
“他們畏懼我們。”狄良興高采烈地解釋。“賴神父說我們是野蠻人。”
“他一定不是認真的。你們不野蠻,只是有點......極端。神父似乎跟勃迪杠上了,沒看到他拚命搖頭嗎?”
“勃迪還是會贏的。向來如此。”狄良預測。
仿佛知道他們在談他,勃迪突然在馬鞍上轉身望向她。神父顯然十分不悅,這會兒正激動地揮手。勃迪朝她擠眉弄眼,她不知該如何解釋他的舉動。當著旁人的面打情罵俏不是勃迪的作風,但那傻氣的小動作仍然令她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這時賴神父也在馬鞍上轉身望向她。他有一頭雪白的頭髮和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抿緊的嘴唇顯示出他的不悅,因此她沒有對他微笑或揮手,只是默默頷首為禮。
等神父一轉向勃迪,她就問狄良:“你知道他們在談什麼嗎?”
“談你。”
“不可能,神父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依恩派他來找勃迪的,我相信賴神父此刻正在擔任你的監護人。他想要確定你沒有被迫做你不願做的事。”
“但我想要去雷西的領地,依恩一定有對神父說明我的情況。”
狄良衷心希望她不會要求他進一步說明神父的動機。在他看來,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勃迪打手勢叫她上前,神父皺著眉頭挪出空位給她。她騎到勃迪和雷西中間停下。
“雷西,這件事我需要你幫忙”勃迪悄聲道。
“我一定盡力。”雷西悄聲回答。
她好奇地望向勃迪。“也需要我幫忙嗎?”
他咧嘴而笑。“當然需要。”他看雷西一眼後對她說:“神父在等著跟你說話,你想讓他認為你沒教養嗎?”
想到自己可能在無意中侮辱了神父使她臉紅。“當然不想。”她連忙說。“你好,神父,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神父的客套稍縱即逝。“為了令教會滿意,我有幾個重要的問題要問你。”
“令教會滿意?”他唐突的態度和奇怪的話語令她驚訝困惑,心想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是的。”他斬釘截鐵地說,然後充滿敵意地瞪了勃迪一眼。“在確定你沒有受到脅迫之前,誰都別想前進半步。”
“神父,我一定要──”
雷西大聲打斷她的話。“依恩告訴我莉安必須爬下懸崖去救亞力。真是那樣的嗎?”
“她就在你面前,雷西。你自己問她。”勃迪建議。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神父身上。“神父,你為什麼需要問──”
“莉安,真的嗎?”
雷西再度打斷她。要不是知道雷西以手腕圓滑著稱,她就會認為他是故意的。
“什麼真的假的?”她繼續望著神父,心不在焉地問。她為什麼必須先令教會滿意才能去雷西的領地?
雷西重複他的問題,要求她在回答時看著他。因為他十分堅持,所以她請神父見諒後才轉向他。“是的,雷西,我爬下懸崖去救亞力。”
雷西還來不及再度發問,她已經把注意力轉回神父身上。“神父,你剛才說我必須令教會滿意才能繼續前進。我有沒有聽錯?”
“沒錯,我正是那樣說的。在我完全滿意之前,任何人都別想離開這裏。我是認真的,領主。”他又惡狠狠地瞪了勃迪一眼。
“你會滿意的。”勃迪向他保證。
“我不明白......”
“我一定會使你瞭解的。”神父說。“布氏人詭計多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由於你的父母和神父不在這裏無法保護你,所以我覺得我有責任充當你的監護人和神父替你發言。現在你瞭解嗎?”
她一點也不瞭解。她正要搖頭時想到該問神父他為什麼覺得她需要保護,難道他不明白勃迪是來幫忙她的嗎?
“神父,是我要求勃迪──”
神父吃驚地打斷她的話。“是你要求他的?那麼你沒有受到脅迫?”
莉安開始覺得賴神父可能有點老糊塗了。“如果有人脅迫,那也是我強人所難。勃迪原本要回家的,但我要求他──”
勃迪插嘴。“她自有主見,神金。我既沒有強迫她也沒有控制她。對不對,莉安?”
“對,他沒有。但是,神父,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覺得必須保護我。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受到妥善的照料嗎?”
賴神父一副想要替她哭泣的樣子。“小姐,你不可能知道你陷入什?樣的絕境。”他喊道,她的沈著鎮定令他吃驚。“告訴我,你去過布氏領地嗎?”
“沒有。”
“這就對了!”他得意地大叫。
“我所見過的高地風景優美,”她說。“我猜布氏領地也是一樣。”
“但你從未見過自稱布氏人的那群野蠻人,對不對?”神父尖叫地問。
賴神父顯然十分激動,為了安撫他,她回答:“我沒有見過很多他的族人,但我確定他們十分討人喜歡,一點也不野蠻。”
“天啊!她認為他們討人喜歡。你有沒有聽到,雷西?有沒有?”
雷西努力忍住笑。“我聽到了,神父,但我要提醒你勃迪說過莉安自有主見。我相信她會覺得他的族人十分討人喜歡。”
“她怎麼可能──”神父叫道。
“她就覺得布領主十分討人喜歡,否則他也不會在她身邊。勃迪有時會很迷人,只要他有心......”雷西說不下去,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來。
神父轉向勃迪。“她不可能知道她即將面對的是什麼。”
“你在暗示我不會照顧她,我的族人會虐待她嗎?”
賴神父知道他太過分了,設法補救地連忙舉起雙手。“不是,不是,我只是覺得她看起來很柔弱......我無法想像她要怎麼在那艱苦的環境裏生存。”
莉安無法瞭解他們為什麼談這個和神父為什麼如此苦惱。她望向勃迪,希望他解釋這是怎麼回事,但他不理會她,快速地以土腔極重的蓋爾語對神父說話。看到他用充滿敵意的態度對神職人員說話令她感到驚駭。
勃迪在告訴神父莉安對他有多重要,他寧死也不會讓她受任何傷害。他知道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賴神父懂,此刻那才是最重要的。
莉安脫口而出。“你不可以用那樣惡劣的語氣跟神父說話,上帝會不高興的。”接著她轉向神父說:“他不是有意冒犯。”
她的話令勃迪感到很好笑。“你不需要替我道歉。”
“我是在守護你的靈魂。”她厲聲道。
“你注意也的靈魂?”神父問。
“總得有人注意。”她回答。“不靠一點幫助,他是上不了天堂的。這一點你想必很清楚,神父,畢竟你認識他比我久。”
“莉安,別再說這種傻話。”勃迪命令。
她置之不理。“其實他的心腸很好,神父。他只是不想讓人知道。”
神父微笑。“但你看出來了?”
“是的。”她輕聲地說。
神父眯眼打量她。“你是不是在安詳的家庭中長大?”
“是的,我舅舅的家很安詳。”
“但你卻願意......”神父搖搖頭。“就像我剛才說的,我不知道你要怎麼在那艱苦的環境裏生存。”
“神父,勃迪和我要去雷西的領地。”她澄清道。
“但你們不會永遠留在那裏!”他沮喪地叫道。“你們遲早得回家的。”
“那當然,我必須回──”
“莉安,你是怎麼辦到的?”雷西大聲打斷她的話。
她吃驚地轉向他。“辦到什麼,雷西?”
“聽亞力說你怕高,那你怎麼有辦法爬下懸崖去救他?”
“你現在就要知道?但我正要告訴賴神父我必須──”
“回答雷西的問題,莉安。”勃迪命令。
“我怎麼爬下懸崖去救亞力?很簡單,把眼睛閉上。”
“那對你來說一定很困難。”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時間急迫,亞力的繩子快斷了。”
“小姐,麻煩你合作一下,我想要問幾個切題的問題。”賴神父堅持道。
雷西在同時說:“你當然有選擇的餘地,做你害怕做的事需要勇氣。”
“莉安做她必須做的事,她當然勇敢。”勃迪說。
她不以為然。“不,我一點也不勇敢。我嚇得直發抖,還哭了。”
“莉安,不要跟我爭這個。我說你勇敢,你就是勇敢。”
“勃迪,你不是我,所以你不可能知道我──”
“小姐,我想繼續問你的話。”神父插嘴。“告訴我,你是虔誠的教徒嗎?”
“我想我是。”莉安回答。
“你上次告解是什麼時候?”神父問。
她猶豫不決。
“說話呀!”勃迪命令。
她火大了。“我跟你說過別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我不喜歡。”
賴神父目瞪口呆。“你敢批評布領主?”
她難為情地為自己辯解。“是他先吼我的,神父。我不該維護自己的立場嗎?”
“應該,應該,但大部分的女人都不會。她們怕他報復。”
她對那個說法嗤之以鼻。“勃迪絕不會傷害女人的。”
令她意外的是,賴神父竟然放聲大笑。“果然是一物克一物。”
“我們言歸正傳好嗎?”勃迪命令。
“當然好。莉安小姐,你上次告解是什麼時候?”
“很久以前。”她紅著臉回答。
賴神父不喜歡她的回答。“為什麼?”
“我一定得回答完這些問題才能去雷西的領地嗎?”
“是的。”雷西說。
“神父還在等你回話。”勃迪提醒她。
她的頭開始隱隱作痛。似乎只有她覺得神父的問題很奇怪,但她決定先安撫他們,等跟勃迪獨處時再要求他解釋。“我很久沒有告解是因為英格蘭禁止神職人員從事聖事活動,你想必聽說了教皇對約翰國王的不滿。”
賴神父點頭。“禁制令,對。我忘了你來自英格蘭。那麼你要不要我現在聽你告解?”
“現在?”她不是有意大叫,但要她當著勃迪和雷西的面詳述她的罪過?這個建議令她驚駭得控制不了自己的反應。
“她沒有做任何需要受到原諒的事。”勃迪向神父保證。
“你怎麼知道?”她惱怒地問。
他大笑。“我就是知道。”
她對他怒目而視。“我有罪。”她暗自呻吟一聲,因為她聽起來像在吹噓。
“不,你沒有。”
她最受不了他反駁她的話。“我罪孽深重。”她堅持道。“拜你之賜,我的腦中充滿不道德的念頭,而且那些念頭都跟你有關。我的罪孽深重都是你害的,勃迪。如果我必須下地獄,那麼你也要下地獄。雷西,如果你不停止發笑,我發誓我會宰了你。”
“你愛不愛他,小姐?”神父問。
“不愛。”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不是必要的。”神父指出。
“但願不是!”她喊道。
“但那會使你的日子好過些。”神父說。
“莉安,你必須說實話。”勃迪抓住她的手,她想掙脫,但他不肯放手。
“我說的是實話。我不愛雷西,如果他再嘲笑我,辛氏一族很快就得另覓領主了。”
“不是雷西!”賴神父在雷西的笑聲中高喊。“我問的是你愛不愛勃迪。”
“你告訴神父我愛你?你還告訴了誰?”
在勃迪看來,她已經回答了那個問題。他低聲要她再說一次愛他。
“勃迪,現在不是時候。”
“你愛不愛我?”他問。
不願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承認,她低下頭。“我現在不想談這個。”
他抬起她的下巴。“你愛不愛我?”他追問,用力握緊她的手逼她回答。
“你明知故問。”她低聲說。
他神情嚴肅地把肩後的披風拉到前面來蓋住他們相握的手。莉安恍然大悟是怎麼回事。她想抽回手,勃迪不肯放開她,她掙扎片刻後不再抗拒。她的心已經屬於他。
他凝視著她的眼眸,命令道:“說。”
她一言不發。他執意要她說。“我要你說,莉安。不要拒絕我。”
她可以感覺到每個人都在看她,她知道勃迪會有多麼堅持不懈。他會不停地逼她,直到他達到目的。何況她不可能否認愛他。如果他要再聽她說一遍,她就再說一遍。
“我愛你。”她輕聲細語。
“永遠嗎?”
她猶豫一下,然後拋開憂懼,下定決心。“永遠。”
“我會尊敬你、保護你,莉安。”勃迪說。他伸手到她的頸後粗魯地把她拉近,她從眼角看到賴神父舉起手畫十字。
她無力抗拒勃迪充滿佔有欲的吻,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忘了旁人的注視和歡呼。等他終於放手時,她不得不抓住鞍橋以免跌下馬背。勃迪把披風甩回肩後塞進腰帶裏。
她等勃迪說話,但他似乎心滿意足而不想開口,所以她轉向神父。
“上帝與你同在。”他說。
雷西一臉賊笑地猛拍勃迪的肩膀。“我們今晚一定要好好慶祝。”
“慶祝什麼,雷西?”她問。
“你令教會滿意了。”
“那麼我們可以繼續前近了嗎?”
“可以。”雷西回答她,然後轉向神父。“神父,今晚跟我們一起用餐嗎?”
“我答應俞領主去他那裏一趟,如果回來時天還沒黑,我會很樂意接受你的熱情招待。我這身老骨頭習慣了夜裏睡在溫暖的床上。溫暖的空床。”他補充一句,又瞪了勃迪一眼。
“一張空床會為你準備好。”雷西咧嘴而笑。
賴神父同情地看莉安一眼,不假思索地說:“反悔還來得及,莉安小姐。如果你在今晚前改變心意,或是想通了──”
“木已成舟,神父。算了吧!”雷西說。
神父垮下肩膀。“我警告你,布領主。我會繼續守護她。”
雷西大笑。“那是不是說你要違背誓言回到布氏領地?我好像記得你告訴麥依恩布氏一族全是野蠻人,你再也不會踏上他們的土地一步。”
“我記得我說過的話,”神父粗聲惡氣地道。“我也沒有忘記那件不幸的事。但我很清楚我的職責所在。我會注意莉安小姐,如果讓我看到她鬱鬱寡歡或消瘦憔悴,你就得給我一個交代,領主。你要好好照顧她。要知道,你得到的是稀世珍寶。”
在那番激動陳詞後,賴神父策馬穿越人群。“上帝與你們同在!”他喊道。
莉安目送神父遠去,勃迪輕扯她的頭髮引起她的注意。他把她的鬈發撥到肩後。“我會善待你的。”他信誓旦旦地說。
“我不會讓你虧待我的。”她回答。“我們可以走了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4:23
第十三章
雷西和他的客人一進城門,辛氏士兵立刻歡呼著跑上前來迎接他們的領主。夾雜在士兵中的還有不少年輕女子。莉安立刻被過度保護的布氏士兵圍住。厄倫移到她前面,狄良和勞柏在她兩側,廉恩騎在她後面。雖然視線被士兵的寬肩遮住大半,她還是努力打量人群裏的每張面孔,希望能夠立刻找到姊姊莉婷。
下了馬的勃迪和雷西被士兵團團圍住。莉安耐性地等勃迪想起她。
“有沒有看到那個叛徒,夫人?”狄良低聲問。
“哦,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她再次往人群裏搜尋。“還沒有,人太多......”
“雷西的士兵大部分還在城堡後面操練,否則季廷就會在這裏迎接雷西。”狄良解釋。
莉安繼續張望時,幾個穿著費氏披風的士兵好奇大膽地靠過來想看清她的模樣。其中一個靠得太近,勞柏策馬上前逼他後退。“不准你再盯著看。”勞柏警告。
那個魁梧的士兵瞥向他的朋友,然後一臉嘲諷地轉向勞柏。“不然呢?”他挑釁道。
勞柏迅雷不及掩耳地指住那人的喉嚨把他拎起來。“不然就打斷你全身的骨頭。”
勞柏的力氣和態度令莉安吃驚。“勞柏,麻煩你把他放下來。”
“遵命,夫人。”勞柏咕噥。
勃迪轉身時正好看到勞柏把那個士兵扔向他的骨友。他搖著頭穿過人群,停在那個摔得眼冒金星的費氏士兵旁邊。“勞柏?”
“我不喜歡他盯著夫人看的樣子,領主。”
費氏士兵想要爬起來,但勃迪一腳踩住他的胸口。“他怎樣盯著她看?”
“很沒禮貌地。”勞柏回答。
“她美若天仙,我愛怎麼看她是我的事。”費氏士兵說。
勃迪低頭望著那個士兵,腳下開始施壓。“沒錯,她美若天仙,但我討厭別的男人盯著她看。”他越踩越用力,直到士兵滿臉通紅,喘不過氣來。“非常討厭。”
雷西出現。“讓他起來。”
勃迪往後退一步。那個士兵剛站起來就被雷西推回地上。“立刻向布領主道歉。”
“布領主?”他驚叫。“他是布領主?我不知道......”雷西朝他逼近一步。他連忙爬起來說:“我向你道歉,布領主。我發誓再也不會看你的女人一眼。”
雷西注意到士兵和他的朋友還穿著費氏披風。“不穿辛氏披風就滾出辛氏領地。”
莉安驚訝地望著雷西。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為他是溫文儒雅的紳士。麥茱麗曾經告訴她依恩想要結盟時總是派手腕圓滑的雷西當商談細節的說客,但此刻他的火氣不亞於勃迪。知道自己是導火線令她感到難堪,她狠狠地瞪勞柏一眼,讓他知道她對他引起這場風波的不滿。
“雷西的衛隊長季廷來了。”厄倫說。“狄良,聽說他自認能與你匹敵。”
一大群士兵越過城堡兩側的山坡,面對太陽的莉安眯起眼睛也看不清他們的臉孔。
“沒有人能與我匹敵。”狄良翻身下馬。“但我願意委屈自己跟他打招呼。容我失陪,夫人。”他準備牽馬離開。
“我也要下馬,勞柏。”莉安說。“麻煩你讓一讓好嗎?”
“你必須等你的領主。”勞柏回答。
“對。”廉恩策馬上前取代狄良的空位。“如果你肯穿布氏披風,我們就會輕鬆些。”
“此話怎講?”她問。
“那樣他們就會知道你是一一跟我們一起的。”勞柏回答。
雷西在這時打手勢叫勞柏讓開。他抱她下馬。“別以幾個人就論定我的族人。”
“她的腳已經落地,”勃迪在他背後說。“你可以放開她了。”
雷西置之不理地繼績抱著刹安。“進屋裏去。快中午了,你一定餓了。”
勃迪推開雷西放在莉安腰上的手,示意她過去。她還在為他剛才的行為生氣,所以故意站在原地不動。
“我不餓。”她告訴雷西。
“那麼我們今晚再來大吃一頓。”雷西說。“晚餐前你會見到我所有的士兵。如果你看到的那個人不在其中,那麼明天我們再出去看其他人。”
“那她姊姊呢?”
“我也想見見你族裏所有的婦女。”她把手伸進勃迪的臂彎。“我知道指認叛徒的重要,我會盡力幫你找出他,但我懇求你也幫我找到莉婷。”
雷西點頭。“你說過收養她的是費氏族人,依恩認為族中長老一定聽說過她的事。”
他們走向城堡門階。雷西介紹兩個老人給莉安認識,又把必要的細節告訴那兩個老人。“希望思邦和奧帝能幫你找到莉婷,他們兩個是費氏長老。”
“我們也許能為小姐效勞。”奧帝說。“但你幫助她的原因令我們納悶,領主。她對你有特別的意義嗎?”
“她對我非常重要。”雷西略帶不悅地說。
“但她是英格蘭人。”思邦說。
“我知道。”雷西說。“莉安小姐是勃迪的女人,勃迪是我的朋友。”
他的聲明似乎令兩個老人如釋重負。奧帝和思邦挽住莉安的臂膀。“跟我們到湖邊散散步,順便聊聊你的姊姊。”
莉安望向勃迪,看到他點頭後跟著兩個老人離開。
“她不會有事吧?”勃迪問,但已示意勞柏和廉恩跟過去。
“當然不會。”雷西回答。“讓你的手下放鬆戒備。”
“好吧!”勃迪撤回手下。他跟著雷西進屋,屋裏已經聚集了一群等待陳情的人。
“你認為他們能不能夠幫忙莉安?”他問。
“問題不在於能不能夠,而在於願不願意。”雷西倒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遞給勃迪。“他們可能已經知道莉婷在哪裡了。但沒有跟她的家人談過前,他們不會透露任何事。如果莉婷願意見她的妹妹,他們會安排。如果不願意......”
“你會命令他們安排。”
“對,但不容易,他們會很固執。”雷西說。“別擔心了,勃迪。如果莉婷在這裏,我們會找到她的。季廷和狄良來了。先讓我處理完急事,我們再來商討對策。”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雷西先聽族人陳情,再聽季廷大發費氏士兵的牢騷。
“你叫我要忍耐,領主,但這群適應不良份子的抗命行為令人忍無可忍。”季廷氣得面紅耳赤。“他們的首領若斯越來越囂張。我下命令時,大部分的費氏士兵都要看到他點頭同意後才執行我的命令。”
雷西冷靜地站在壁爐前看著他的衛隊長在大廳裏走來走去,勃迪靠在桌緣聽季廷大發牢騷。狄良站在他的背後。雷西在聽夠時輕聲問:“你希望我怎麼做,季廷?”
季廷轉身面對他的領主。“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殺了若斯那個混蛋,領主,所以我只希望你把他和他的同黨一起趕走。你知道我反對兩族合併,我告訴過你這是行不通的。”
“你應該想辦法解決問題,季廷,而不是把適應不良的人趕走。”雷西說。“叫若斯來見我,我來處理他和他的同黨。”
季廷鬆了口氣。“你肯插手就好,領主,我沒有你的耐性。”
沒有人有雷西的耐性,勃迪心想。季廷顯然不瞭解雷西,否則他就會知道其實雷西的脾氣火爆得連勃迪都相形見絀。雷西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火大起來比勃迪還要兇狠,這可能就是他們結為好友的原因之一。
季廷發完牢騷後心情大為改善。“還有一件事需要你處理。”他咧嘴而笑。
雷西揚起一道眉毛。“從你的表情看來,我猜這件事跟柯蕾琪有關。”
季廷大笑。“領主果然觀察入微,這件事確實跟蕾琪有關。又有人向她求婚了。”
雷西露出認命的表情。“這次是誰?”
“費氏士兵梅熙。如果蕾琪在拒絕我們這麼多辛氏士兵後答應嫁給他,事情絕對會鬧得不可收拾。”
現在輪到雷西大笑了。“我們兩個都知道蕾琪不會答應嫁給梅熙的,所以你不必杞人憂天。叫她進來,我來問問她。”
“但蕾琪的母親希望你先召見她。”
“她在外面等嗎?”
“沒有,我派人去叫她來。”
“等處理完這件事之後,我要你下令所有的士兵日落時到庭院集合。每個人都要到。”
季廷點頭。“遵命。”他打量雷西幾秒後問:“你打算在那個時候宣佈喜訊嗎?”
“什麼喜訊?”勃迪好奇地問。
“長老要我考慮娶費玫欣。”雷西回答。“我承認聯姻會使兩族合併得比較順利,但我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娶。”
他走到桌邊坐下,命令門口的侍從去拿麵包和乳酪來給他們果腹。侍從離開大廳後,他建議勃迪把事情告訴季廷。“這次的行動需要我們的衛隊長彼此配合。”雷西說。“依恩要韋恩、狄良和你親自挑選隨我們進入英格蘭的士兵。”
“我們要攻打英格蘭?”季廷吃驚地問。
“不。”勃迪回答,接著敍述發生了什麼事和莉安如何救了麥亞力。
季廷聽完後不敢置信地搖頭。“天啊!真是奇跡。”
“他的奇跡是莉安。”勃迪說。“要不是她,亞力必死無疑。”
“我們也不會知道有叛徒出賣我們。”雷西說。
“誰會做這種事?”季廷問,接著捶了桌面一拳。“一定是費氏人,只有他們可以從中得利。有許多人會為你的死歡呼,領主,而那些人全部聽命於若斯。他雖然年輕,但他們都對他忠心耿耿。叛徒就是他們。”
“在完全確定前,我不會採取行動。”雷西說。“我們必須幫莉安找到她姊姊。”
“確定那個女人是費氏人?”季廷問,摸著下巴考慮這件事。
“確定。她名叫莉婷,比莉安大幾歲。”雷西說。
“收養她的那家人為了保護她一定替她改了名字。”勃迪說。
“但我還是希望奧帝和思邦會知道她是誰。”
“我也許幫得上忙。”季廷說。“家父的記憶力也很好,他認識大部分的費氏人。他討厭他們,但對他們還算客氣。他的姊姊嫁給一個費氏人。她生前受到丈夫的虐待,家父永遠不會忘記那一點。但只要幫得上忙,他一定會幫你。如果哪家人收養了孩子,那麼家父極可能會知道。現在他好多了,無法下床使他感到煩躁,這個謎可以轉移他的心思。領主,如果你同意,我會儘快去找他。”
“季廷的父親不久前跌斷腿,”雷西說明。“很高興聽到他即將復原。有一段時間,我們以為他會熬不過去,季廷趕回家去守在他身邊。”
“如果他無法再走路,他寧願死掉。”季廷說。“但現在有了一線希望。如果你這兩天不需要我,我可以立刻出發,明天就能趕到。”
“好,你速去速回。”雷西說。“奧帝和思邦要考慮好幾天才能下定決心說出真相。”
季廷起立到一半又坐下。“領主,你說我們要進軍英格蘭,但到底是什麼時候?”
“還不知道。”雷西承認。“莉安還沒有說出囚禁亞力和跟叛徒達成協議的英格蘭人叫什麼名字。”
“她為什麼不說?”季廷困惑地問。
勃迪回答:“她認為我們知道名字後就會進攻,因而危害到她舅舅的性命。她還擔心我會強迫她留下來。”
“但那正是你的打算,對不對?”雷西問。“你想必不會容許她回英格蘭。”
“事情很複雜,莉安很倔強。”勃迪搖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無法違背良心要求她信任我,又無法忍受她身陷險境。”
“你得趕快解決這件事,我們需要那些名字。”雷西說。
季廷起立告退。“領主,我這就出發了。”
“代我問候令尊。”
“好的。”他往門口走,但到半途又停下。“領主,你還要士兵們今晚在庭院集合嗎?我可以叫安東傳令下去。如果不是要宣佈喜訊,那你要宣佈什麼?我也許該留下來。”
雷西這才發現他忘了提一個重要細節。“那個叛徒去莉安的城堡時被她看到了。”
“她看到他了?”季廷吃驚地問。
“對,她看到了。”狄良說。“根據她對藏身處的描述,我敢說她近到可以吐口水到他臉上,但那個笨蛋完全不知道她在那裏。”
“所以我要所有的人都到庭院集合。如果叛徒在其中,莉安會認出他來。”
“那麼她必須受到嚴密的保護。如果叛徒知道她能指認他,他一定會殺人滅口。”
“我們布氏人不會讓她出任何事,”狄良說。“她現在屬於我們。”
季廷眨眨眼。“莉安小姐屬於布氏一族?”他問雷西,被狄良的吹噓搞糊塗了。
雷西點頭。“沒錯,只不過她還不知道。”
勃迪從湖邊洗完澡回到大廳,他看到雷西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裏。
“為什麼一臉鬱悶?”勃迪問。
“我剛接見完蕾琪的母親玲雅。”雷西咕噥。“我要怎麼告訴蕾琪她的母親......”
“怎樣?”
他歎口氣。“玲雅嫉妒她的女兒。她不久前再婚,她不喜歡她丈夫看蕾琪的眼光。她認為他對她女兒心存邪念,她要蕾琪搬出她家。”
“也許她是想保護蕾琪。”勃迪說。
雷西搖頭。“她不是在為女兒著想,她不斷抱怨她跟蕾琪站在一起時顯得有多老。”
“天啊!”勃迪咕噥。“你為什麼必須處理這種瑣碎小事?”
“跟你一樣,我必須照顧所有的族人,蕾琪也不例外。留下來跟她見面,到時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如此厭惡她母親的行為。”
“蕾琪知不知道她的母親要她離開她家?”
“我不知道。玲雅叫她去她姨媽家暫住,藉口說她姨媽需要人幫忙照顧新生兒。”
“也許她可以再去她姨媽家住。”
“那只是暫時的解決辦法。”雷西解釋。“她的姨媽有五個孩子,她家又小,根本沒有地方給蕾琪住。”
“那麼結婚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這就是問題所在。”雷西說,接著簡單說明他父親答應蕾琪父親的事。
“你是說蕾琪要嫁誰由她自己決定?”
“除非我違背那個諾言。”
“我瞭解你,你不會那樣做的。”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勃迪想了一下後說:“依恩可以替她找到棲身之所。”
“她屬於這裏,這裏是她的家。她會認為自己遭到驅逐。”
“她會習慣的。”
“我不願傷她的感情,她並沒有做錯事。”
勃迪打量雷西片刻。“你喜歡這個女人,對不對?”
“她是我的族人。”
勃迪微笑。“那你為什麼不娶她?”
雷西站起來開始在壁爐前踱步。“因為她是辛氏本族人。如果我想要使費氏和辛氏兩族成功融合,我就該娶費玫欣。費氏土地是我無法拒絕的嫁妝。”
“你向來講究實際。”
“你也是,直到莉安在你的生命中出現。”
勃迪點頭同意。“那是我始料未及的。”
勃迪厭惡自我的語氣使雷西放聲而笑。“你什麼時候知道......”
勃迪聳肩掩飾他的不自在。“杜安妮把母之火澆在莉安切開的傷口上時。我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在那有如酷刑的治療中動彈,她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原來是她的勇敢擄獲了你的心。”
“其實是她瞪視我的目光。”他笑著承認。“她看起來好像恨不得殺了我,因為我害她受那種苦。如此倔強固執的女人怎能令我不著迷?”
安東打斷他們的談話,通報說蕾琪到了。片刻後她進入大廳。看到她的笑容就使雷西的心情愉快許多,雖然他很驚訝她還笑得出來。
“領主,你好。”她上前屈膝行禮。“布領主,你好。”
她不敢直視勃迪的眼睛,顯然聽說了他的各項傳聞。勃迪看得出來她很怕他,但佩服她還是靠近他再度屈膝行禮。
“蕾琪,我剛剛跟你母親談過。”雷西說。
她低眉垂睫,雙手背在身後。“她說服你違背對我父親許下的神聖諾言了嗎?”
雷西知道她故意用“神聖”兩個字來使他感到內疚。“不,她沒有說服我。”
蕾琪再度展露笑顏。“謝謝你,領主,但我佔用你太多時間了。容我告退。”
她走到半途時被雷西叫住。“回來,蕾琪。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勃迪聽到她在轉身前長歎一聲。她站在雷西面前,望著他的眼睛等他開口。
“有人向你求婚。”
“他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還不可以拒絕。”
“對不起。”她說,但聽來毫無悔意。“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梅熙。”雷西說。“他是費氏人,我承認我對他瞭解不深。但如果你同意,我可以肯定他會好好待你。”
他等了足足一分鐘,但蕾琪始終一言不發。“怎麼樣?你意下如何?”
“我現在可以拒絕了嗎?”
“天啊......你認識他嗎?”
“認識,領主。”
“你在他身上找不到絲毫可取之處嗎?”
“哦,我相信他有許多優點,但我不要嫁給他。”
“為什麼?”
“領主,你知不知道你在對我大吼大叫?”
勃迪用咳嗽掩飾笑聲。雷西很很地瞪他一眼後轉向蕾琪。他看到她把一綹秀髮撥到肩後,那嬌柔優雅的動作使他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要說什?。“你使我忍無可忍。”
“對不起,領主,我不是有意的。我現在可以告退了嗎?我剛剛聽說有個英格蘭淑女來了,我一定要認識她。”
“為什麼?”勃迪問。
她被他嚴厲的聲音嚇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復鎮定。“因為我從來沒有去過英格蘭,我有幾百個問題想問她。我對英格蘭的生活感到好奇,她是唯一能夠告訴我的人。我無法想像住在這裏以外的地方會是怎樣,不知道她對她的家鄉是否有同感。我已經決定要喜歡她了。”
“你和莉安小姐有許多共同之處,”雷西說。“你們都很倔強。”
“她也被逼著結婚嗎?”蕾琪難掩惱怒地問。
雷西朝她走近一步。“沒有人逼你結婚,蕾琪。關於這個梅熙──”
她不耐煩地雙手插腰。“有完沒完啊?”
“蕾琪,我警告你,我不會容忍無禮的言行。”
她立刻懺悔。“恕我失言,但我已經拒絕了。”
雷西不肯放棄。“你打算一輩子不結婚嗎?”
“當然不是。我想要結婚,還想生一大群孩子,我會好好疼愛教導他們。”
“那你為什麼拒絕那麼多人的求婚?如果你想要生孩子|”
她不讓他說完。“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雷西大吃一驚。“誰?”
她搖頭。“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那就嫁給他。”他不耐煩地建議。
她長歎一聲。“他還沒有開口求婚。”
“他知道你的感覺嗎?”
“他不知道,他很笨。”
勃迪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來。“但你還是愛他?”
她微笑回答:“是的。我也不想,但就是深深愛上了他。我一定跟他一樣笨。”她轉向雷西。“我不要嫁給梅熙,我不要委屈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
雷西不明白自己的反應。聽到她承認已有心上人而無法嫁給梅熙時,他先是驚訝,然後是惱怒。他不明白為什麼想到她愛別的男人令他生氣。如果她同意嫁給梅熙,他是否也會感到失望?不會,他心想,因為他知道她不會同意。
拋開那些令人困惑的思緒,他說:“告訴我這個男人是誰,我去替你跟他說。”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要他在決定時受干擾。”
“我命令你告訴我他的名字。”
他又前進一步,但蕾琪強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動。“我不想告訴你他的名字。”
他不敢相信她竟敢抗命。“我不會放棄的。”也厲聲道。“快說,他叫什麼名字。”
雷西不得不放棄。對女人發脾氣不是他的作風,但這個女人真的令他忍無可忍。
她低下頭。“對不起,我不能說。”
“我佔用你太多寶貴的時間了,容我告退。”她屈膝行禮準備離去。
“如果你不打算嫁給梅熙,那麼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談。”
她望著他等他開口,但雷西說不出口。“我好像忘了......”
勃迪替他解圍。“你跟我說你要請蕾琪幫忙照顧你的弟弟邁可,記得嗎?”
“對。邁可目前在麥氏領地作客,但等他回來時......”雷西以目光向勃迪求助。
“雷西沒有辦法把時間全部用來照顧邁可,而且邁可年紀還小,需要女性的呵護。”
“對,正是如此。”雷西和勃迪一搭一唱地編著故事,但蕾琪似乎沒有發覺。
“我很樂意幫忙照顧邁可。”
“那就這樣決定了。”
“決定什麼?你希望我怎麼做?”
“搬到這裏來住。”雷西說。“樓上有三個空房間。你隨便選一間,儘快把你的東西搬進來。你得離開你家,我知道你母親會捨不得你。”他很驕傲自己竟然沒有被那個謊言嗆到。
“你要我住在這裏?領主,不太妥當吧。人們會說閒話的。”
“那就去睡城堡後面的僕人房。”
她凝視他片刻後緩緩點頭。她眼中的哀愁令人心疼,他這才明白她什麼都知道了。
她深吸口氣。“我很樂意幫忙,但我是不是應該等邁可回來後再把行李搬過來?”
“不,我希望你儘快安頓下來。”
“那麼我這就去收拾行李。”她走到門口時止步轉身。“領主,不要苛責我母親。她跟新婚丈夫想擁有隱私也是人之常情。有我在,難免不方便。何況我也該離家了。”
“你以為我要你搬來這裏是因為你母親想擁有隱私?”
“不然還會是什麼理由?”她問。
淫欲和嫉妒,雷西心想,但他不能告訴她這個可恥的真相;她的繼父對她想入非非,她的母親嫉妒她的美貌。
“我解釋過我的理由。我要你幫忙照顧邁可,如此而已。”
“你的心地很仁慈,領主,但是......”她的臉上閃過一抹悲傷的微笑。“你真的不擅於說謊。”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4:40
第十四章
莉安沿著小徑走到山丘頂上,找了一處樹蔭坐下,閉上眼睛享受和風,回想著她和兩個費氏長老的談話。雖然奧帝和思邦都不曾承認,但她很快就聽出他們知道卻不願透露莉婷在哪裡。她懇求他們儘快跟莉婷談,表示她不久後就必須回英格蘭,但沒有說明原因。
一個女人的叫聲使莉安睜開眼睛。她轉頭看到一個年輕的金髮女子沿著小徑往上跑。女子的眉頭煩惱地皺在一起,莉安很快就明白原因何在,因為有個壯漢在她身後窮追不捨。細看之下,莉安發現那個壯漢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是男孩。
“我告訴過你別來煩我,席華,我是認真的。如果你再糾纏我,我就要──”
她在看到莉安時突然住口。她立刻面帶笑容地快步走向莉安,不管身後討厭的追求者。席華停下來觀望。
“你好,小姐。我叫蕾琪。”她屈膝為禮。“別起來,你就是那個英格蘭女子嗎?”
“是的,我叫莉安。你好。”
“我到處在找你。如果你有空,我想請教一些有關英格蘭的問題。我對那裏的風土人情十分好奇。”
莉安驚訝又高興。“我很樂意回答你的問題,因為你是我到高地以來第一個對我的國家感興趣的人。這麼說來,你喜歡英格蘭?”
“我不知道。”她笑著回答。“我聽過許多有關英格蘭的可怕傳聞,但我決心查明那些傳聞是真是假。這裏的男人經常誇大其詞。”
“我不用聽就可以向你保證那些傳聞不是真的,英格蘭的人民都很善良和氣。”
“果真如此,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去英格蘭看看,但我無法想像我的領主會同意。英格蘭的風景跟這裏一樣優美嗎?”
“是的。”莉安回答。“風景雖然不同,但一樣優美。”
一個高高瘦瘦的士兵出現在席華身旁,跟他一起盯著蕾琪和莉安看。他的年紀看來跟席華差不多。莉安覺得他們偷聽她們談話很沒禮貌,她本來想趕他們走,但蕾琪只當他們不存在,於是她決定效法她。
“我的母親告訴我,在英格蘭作丈夫的每個星期六晚上都必須把妻子毒打一頓,那樣她們才會在星期天的彌撒前悔過。”蕾琪說。
那個傳聞荒謬透頂,莉安忍不住笑了出來。“那不是真的。英格蘭的丈夫親切體貼,絕不會毆打妻子。至少大部分都不會。他們的家庭觀念跟這裏的男人沒有不同。”
“我也認為那個傳聞是捏造出來的。”蕾琪承認。“我可以坐在你身旁嗎?”
“快請坐。”莉安剛說完就看到席華跑向蕾琪,另一個年輕人緊跟在後。“天啊!那兩個無賴來了。
莉安從地上站起來時,席華撲向蕾琪抱住她的腰。蕾琪大叫一聲,企圖掰開他的手臂。“放開我,席華。”
“你聽到了,放開她。”莉安決心幫忙地命令。
席華朝莉安咧嘴而笑。“這是我和蕾琪的事。只要她讓我親一下,我就放手。我說不定也會偷親你一下,你跟蕾琪一樣漂亮。”
“放開我,你跟狗一樣臭。”蕾琪嘟嚷。
另一個年輕人開始往前開始往前衝。“你已經捉到了一個女人,我會捉到另一個。”他吹噓道。“我要偷親她一下。”
席華哀嚎一聲,放開蕾琪往後跳開。他瞪著自己的手臂大叫:“你咬我,小......”
蕾琪猛然轉身,雙手插腰地面對席華。“小什麼?”
“小賤人。”他嘀咕。
莉安吃驚地倒抽口氣,但蕾琪好像一點也不生氣。她搖著頭說:“如果你不是這樣一個愚蠢的小男孩,席華,我就會立刻去向領主告狀。快走開,別煩我。”
“我不是男孩。”席華橫眉豎眼地說。“我會證明給你看。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得到我的吻。”
“那我也要得到我的吻。”另一個士兵說,但莉安注意到他緊張地頻頻回頭張望。
“那個男孩叫杜納,他跟席華一樣年輕無知。”蕾琪貼近莉安悄聲道。“你怕不怕?怕的話,我馬上高聲求救。”
“我不怕,但很氣。這兩個男孩欠管教。”
蕾琪咧嘴而笑。“我們把他們推下山坡,好不好?”
那個主意聽來很好玩,莉安決定試一試。她效法蕾琪慢慢往後退到山坡邊緣。
席華和杜納傻笑著往前進。蕾琪勾勾手指,示意他們繼續前進。
“跟著我做。”她對莉安耳語,然後命令席華轉過身去閉上眼睛,承諾她會給他獎賞。
熱切得像等著肉骨頭的小狗,兩個男孩乖乖轉過身去。
“別偷看,眼睛閉緊。”蕾琪命令。
“準備好了嗎?”莉安問杜納。
她趁他拚命點頭時用力推他一把,杜納往後倒下。蕾琪也在同時猛推席華,但他的反應比較敏捷,後退一步站穩了腳,迅速轉身察看滾落山坡的朋友。蕾琪和莉安趁他不注意時一起朝他的臀部踹下去把他踢落山坡。
不幸的是,蕾琪踹得太用力而失去平衡。她尖聲大笑著滾到半山腰才停下。莉安想要幫忙而追過去,但被裙擺絆倒而滾下山坡,最後撞上了蕾琪。她們兩個全身都是泥土和草葉,但都不在乎。她們的笑聲使山坡下的士兵暫停操練抬頭張望。她們努力想恢復自製,但坐起來看到逃之夭夭的席華和杜納時又笑得不可遏抑。
“我早說過他們很笨。”蕾琪擦著眼淚說。
“沒錯。”莉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聽到衣服撕裂聲,低頭看到左手衣袖落到腰際。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我不能再笑了,”蕾琪哀求。“我的肚子好痛。”
莉安拉蕾琪站起來,她們並屑走向山頂。
“你怎麼一跛一跛的?是不是扭傷了腳?”蕾琪問。
莉安抬頭望向比她高幾吋的蕾琪。“我的鞋子掉了。”她說著說著又笑起來。
蕾琪替她找到鞋子。莉安彎腰穿鞋時,蕾琪抓住她的手臂低聲說:“天啊!有個布氏士兵在山頂上看我們。好像是他們的衛隊長。天啊!你想他有沒有看到我們剛才做的事?”
莉安拉開蕾琪的手,轉身察看。“真是狄良。來,我替你介紹。他為人很和氣。”
蕾琪倒退一步。“我不要認識他。你來自英格蘭,所以不知道他們有多麼粗暴野蠻,他們的領主勃迪是世土最可怕的人。我知道有些女人被布領主看了一眼就嚇得哭出來。”
莉安大笑。“你別誇張了。”
“我沒有。”蕾琪堅持。“我剛剛在大廳裏跟領主說話時他也在場。”
“他把你嚇哭了嗎?”
“當然沒有,我沒有那麼軟弱。但實不相瞞,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蕾琪瞥向山頂。“天啊!他還沒有走。我想他在等我們。”
莉安挽住蕾琪的手臂拖著她往前走,忘了她的鞋子還拎在另一隻手上。“我向你保證你會喜歡狄良的。”
蕾琪嗤之以鼻。“不太可能。莉安,我當你是朋友才好心勸你。別靠近布氏人,尤其是他們的領主。他不會傷害你,但會把你嚇得半死。”
“要我別靠近他恐怕有點困難。”
“為什麼?”
“我已經跟他訂婚了。”
蕾琪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幸好莉安緊抓著她的手臂。她倒抽口氣,然後放聲大笑。“我剛剛差點信以為真,英格蘭人都像你一樣喜歡惡作劇嗎?”
“我說的是實話。”莉安說。“勃迪的衛隊長狄良可以證明。”
“你瘋了。”
“告訴你一件真正驚人的事,我愛勃迪。”
蕾琪瞠目結舌。“你愛勃迪。你確定你沒有把他跟另一個人搞混了?所有的女人都愛雷西,沒有女人愛勃迪。”她以專家的口吻解釋。
“我喜歡雷西,但不愛他。”莉安說。“我愛的是勃迪。如果我能完成在英格蘭的任務回到這裏來,我會嫁給勃迪。”
蕾琪放聲大笑,說什麼也不肯相信會有腦筋清楚的女人願意嫁給惡名遠播的布氏領主。
她們一路爭辯到山頂,蕾琪想要繞過狄良,但莉安硬把她拖到他面前。狄良兩腿分立,交抱雙臂、面有慍色的模樣的確有點嚇人,但莉安知道那全是虛張聲勢。
“你好,狄良。”她說。“我想介紹我的朋友蕾琪給你認識。蕾琪,這位威風凜凜的戰士是布氏衛隊長狄良。”
蕾琪面色如土地低下頭。“幸會,先生。”
狄良一言不發地微微點個頭,莉安覺得他的傲慢很可愛。
“莉安小姐,你怎麼了?”
“你沒有看到那些男人──”
蕾琪用手肘戳莉安一下。狄良的眉頭皺得更緊。“哪些男人?”他問。
她轉向蕾琪。蕾琪連忙上前回話。“操場上的那些男人。”
“對。”莉安猛點頭,頭髮上的一片枯葉從面前落下,她格格嬌笑起來。“我們在看他們操練。”
“你不打算告訢我出了什麼事,對不對?”狄良問。
她甜甜一笑,頰上出現一個酒窩。狄良努力漠視那個酒窩有多迷人。她是領主的女人,他不該想到保護她以外的事。但勃迪能擄獲這樣的美人仍然很值得驕傲。
“對,我不會告訴你。”她說。“但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你有事儘管吩咐。”狄良嚴肅地說。
“我告訴蕾琪我跟勃迪訂婚了,但她不相信。可不可以麻煩你證實給她聽?你為什麼一臉驚訝?”
“你以為你跟勃迪......”
“訂婚了。”莉安擔心地介面,因為他一副快要笑出來的樣子。
“我早就知道你是瞎掰的。”蕾琪再度用手肘戳莉安。
“我沒有瞎掰。告訴她,狄良。”
“據我所知,你沒有和布領主訂婚。”
“我沒有?但我以為......神父在場......我看到他祝福......”發現自己出了大洋相,她的臉紅了起來。“看來是我弄錯了,拜託你不要對勃迪提起這件事。”她急忙補充。“我不希望他認為我是......笨蛋。這全是一場誤會,謝謝你澄清事實。”
“但是──”狄良開口。
她舉起手。“我真的不想再談這件事了。”
“遵命。”
莉安感到丟臉極了。她把掉到手肘的衣袖扯回肩上,然後長歎一聲。
“勃迪有話跟你說。”狄良終於想起他來找莉安的原因。
發現她還拎著鞋子,莉安扶著狄良的手臂,彎腰把鞋子套上。“他在哪裡?”
“跟雷西在庭院裏。”
“蕾琪和我要到湖邊,我想換件乾淨的衣裳再去見他。”
“勃迪不喜歡等人,而且我想讓他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咧嘴而笑。
蕾琪等狄良走遠後才開口。“你應該感到慶倖。”
“我覺得自己像大傻瓜。我真的以為勃迪和我訂婚了,他說過他要娶我的。”莉安聳聳肩。“來吧,別讓勃迪久等。他很沒有耐性。”
蕾琪走在她身旁。“你看起來很失望,我不知道我應該佩服你或同情你。”
“我只覺得丟臉。”
“哦,說到丟臉,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大家都知道我被我母親趕出家門......”
她們沿著小徑慢慢走,像多年老友般訴說著知心話。
“你真的愛勃迪嗎?”
“愛上他不是我的選擇。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但我是真心愛他。”
蕾琪歎口氣。“我也墜入情網。”她承認。
莉安瞥向她。“你聽起來好像不太快樂。”
“沒錯,事實上,我愛得很苦,因為他並不愛我。”
“他是誰?他知道你對他的感覺嗎?”
“他是一個辛氏人,他不知道我愛他。”
“你打算讓他知道嗎?”
“我試過使他注意我,但他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想通。”
“我認為你應該告訴他,你會有什麼損失嗎?”
“你說的對,我應該告訴他,但我不會那麼做。萬一他不要我愛他呢?他說不定根本不喜歡我。他老是說我有多麼固執難纏。”
“由此可見,他已經注意到你了。”
“對,但只把我當成大麻煩。”她歎口氣。“勃迪什麼時候告訴你他愛你?”
“他沒說過,老實說,我甚至不確定他愛我。但我知道他喜歡我。”
“但你還是告訴他你愛他,你比我勇敢多了。”
“事實上是他告訴我我愛他的。”
蕾琪笑了。“男人沒有不傲慢的。我一直不明白雷西和勃迪怎麼會成為這麼好的朋友,他們毫無相似之處。”
“我倒認為他們有許多共同之處。”
“才沒有。雷西慷慨、仁慈又體貼──”
“勃迪也是。”莉安說。“只不過他在慷慨、仁慈又體貼時大聲咆哮。啊,我的夢中情人在那裏。”她笑道。
正在穿過庭院的勃迪和雷西看到她們時突然停下腳步。
“我們看起來真有那麼糟嗎?”莉安說,伸手把頭髮撥到肩後。
“真的。”蕾琪回答,伸手把莉安的衣袖拉到肩上,但衣袖立刻落回手肘處。
“你出了什麼事?”勃迪吼道蕾琪瑟縮一下。莉安靠在蕾琪身邊低聲說:“我們把他們推下山坡,好不好?”
蕾琪咬著嘴唇忍住笑,跟著莉安穿過庭院。她們在離兩個戰士幾呎遠處停下。
“你為什麼那樣問?”她故作無辜地問。
勃迪朝莉安邁出一步。“你的衣裳撕破了,臉上都是泥土,頭髮裏都是草和樹葉。”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用拇指擦掉她頰上的泥土。她閃亮的眼神使他捨不得放開她。他以較溫柔的聲音說:“狄良說你提到山上跟你們在一起的男人。他們是誰,做了什麼?”
“沒有人跟我和蕾琪在一起。”
“莉安──”
她踮起腳尖,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我玩得很開心。但我想你,你想不想我?”
“我很忙。”他粗聲道。他喜歡她隨性的情感流露。隱藏感受已成為他的本能,她卻把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她的率真、坦誠和倔強令他無法抗拒。他還來不及武裝自己,她已攻佔他的心。
“你可以抽空跟我獨處一分鐘嗎?”她問。
“要做什麼?”
她壓低聲音對他耳語。“我想要不顧羞恥地投入你的懷抱,熱情地吻到你暈頭轉向。”她親吻他的臉頰,一臉得意地往後退開。
“你認為你可以在一分鐘內做到嗎?”
“可以。”
“做到什麼?”雷西問。
勃迪咧嘴而笑。“她認為她可以──”
“勃迪!”她驚叫。“我的話是說給你一個人聽的。”
雷西決定不再追問。“莉安,日落時所有的辛氏族人都會聚集在這裏。”
“你也許會看到你的姊姊。”勃迪說。
“思邦和奧帝有沒有告訴你她在哪裡?”雷西問莉安。
“沒有。”她回答。“但奧帝無意中說出他知道她是誰和她住在費氏領地。容我失陪,我和蕾琪要到湖邊清洗一下。”
“等一下。”勃迪抓住莉安的手,拖著她走向城堡。
“你要做什麼?”她問。
他不回答,推開門把她拉進去。門關上後,玄關裏一片黑暗。他把雙手按在她頭頂兩側的門板上,緩緩傾身壓向她。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和力量,但他的碰觸卻出奇的溫柔。
“這是你要的一分鐘,莉安。隨便你要白白糟蹋或好好利用。”
她突然害羞起來,但還是緩緩摟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近。兩人的唇瓣接觸,她咬住他的下唇輕輕拉扯。她聽到他倒抽口氣,知道她的大膽令他歡喜。她仰起頭,張開嘴,開始毫無顧忌地親吻他。他的兩腿發軟。習慣採取攻勢的他不容她占上風。他低吼一聲把她抱起來,開始以唇舌反攻。她的愉悅呻吟差點粉碎了他的自製。他一邊吻她一邊愛撫她的背,最後托起她的臀部按向他的亢奮。
親吻結束時兩人都喘不過氣來。她緊緊摟著他,意猶未盡地親吻他的脖子。他緩緩讓她的雙腳滑回地面,但繼續擁抱著她。她閉著眼隋,依依不捨地把臉埋在他頸窩。她的手貼著他的胸口,她可以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
“我使你心跳加速,對不對?”
“對。”他承認。“你很會撩撥人,莉安。你不能在那樣吻了我之後就算了。”
“不然你要我怎麼做?”
天啊!她對男女之事真的毫無所知。“晚上再告訴你。”
他緩緩拉下她的手臂,提醒她她要和蕾琪去湖邊。但在她轉身時他又攔住她。“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現在似乎是最好的時機。”
他遲遲沒有往下說,她只好追問:“什麼事?”
“我們布氏人做事有自己的方式,我們想要什麼就拿什麼。”
“亂拿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
“不要跟我爭辯。”他咬牙切齒道。
“我不是跟你在爭辯,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用不著粗聲惡氣。”
他抓住她的肩膀。“我重新解釋一遍,我希望你聽得懂。”
“你在侮辱我嗎?”
“我沒有,甜心。注意聽就是了。”
那個愛稱令她意外又感動。“好,我注意聽。你要解釋什麼?”
“你說過你愛我。你親口承認的,對不對?你不能把那些話收回去。”
他難得流露的脆弱使她立刻設法安撫他。“我不想把那些話收回去,我真的愛你。”
他緊抓著她肩膀的手放鬆了。“今晚......”
“怎麼樣?”
“我......也就是說......我們......呃,真要命。”
“勃迪,你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你。”他嘟嚷。“你害我不對勁。”
她推開他的手。“你這個人真是喜怒無常,懶得理你。我有比站在這裏聽你發脾氣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轉身用雙手拉開門走出去。
他知道他把事情搞砸了,但船到橋頭自然直,莉安是個聰明人,等今晚他脫掉她的衣服抱她上床時,她一定就會想通是怎麼回事。如果還沒有,他到時再告訴她。
雷西走進來,一看勃迪的表情就猜到結果。“你還是沒有告訴她?”
“沒有,但天知道我試過了。”
“直接跟她說你們結婚了有多困難?”
“我告訴你我試過了。如果你認為很容易,那你去告訴她。”
雷西大笑。“天啊!你不敢告訴她,對不對?你認為她會有什麼反應?”
“我承認我害怕。”勃迪說。“她會驚慌失措,然後企圖逃跑。我欺騙了她,我不該那樣做的。”
“你還欺騙了神父。”
“沒錯,但我比較擔心莉安。我不該欺騙她的。”
“但你還是會那樣做,對不對?”
他聳聳肩。“對,我還是會那樣做。我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要怎麼過。如果你敢嘲笑我承認我有這個弱點,我發誓我會打爛你的臉。”
雷西拍拍他的肩膀。“振作起來。”
“什麼意思?”
“莉安剛聽說她已經嫁給你時很可能會驚慌失措。天啊!任何女人都會。”
“雷西,你在幫倒忙。”
“但她不會逃跑,勃迪。”
“我會在吃晚餐時告訴她,”他用力點個頭。“到時我一定告訴她。”
勃迪開門出去時差點把整扇門都給扯下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4:55
第十五章
莉安和蕾琪下樓來到大廳。雷西和勃迪站在大廳另一頭低聲說話,奧帝和思邦臉色凝重地坐在桌邊望著兩位領主。奧帝注意到莉安走過來,他用手肘戳戳思邦後站起來。
莉安向雷西行禮,但她的笑容在看到勃迪慍怒的表情時消失。
“你的姊姊不願意跟你見面。”勃迪開門見山地說。
“她為什麼不願意跟我見面?”她不敢置信地問。
勃迪望向思邦。思邦站起來,愁眉苦臉地解釋。“她自有記憶以來就是費氏人,她對英格蘭沒有感情。她已經嫁人了,對目前的生活很......滿足。”
“滿足?”她氣憤地叫嚷。摩肯舅舅的性命危在旦夕,她才不管莉婷滿不滿足。她朝思邦邁出一步,但勃迪伸出手臂環住她的腰,把她拉到身邊。
“是她親口跟你說的,還是她丈夫說的?”勃迪問。
那個問題令思邦意外,他想了一下後說:“是她丈夫。她在旁邊聽到他的每句話,但始終沒有開口反駁。”
“她知不知道我只是想跟她談一談?”
“我說了,但他們似乎不相信。她擔心你會逼她回英格蘭或告訴別人她的下落。”
莉安伸手按摩額頭。“我不會做出那種事的。”
“雷西,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勃迪喊道。
“我給她一天的時間重新考慮。如果到時她還是不肯,我會命令她前來跟莉安見面。但我寧願她是自行做出這個決定。”
“她的丈夫不會喜歡的。”思邦脫口而出。
“我不在乎他喜不喜歡。”雷西說。
“他是個高傲的費氏人。”奧帝加入討論。
“他現在是辛氏人了。”雷西厲聲道。“他有沒有宣誓效忠我?”
“所有的費氏人都有。”思邦說。
“費氏士兵無不忠心於你,領主。”奧帝激動地說。“既然你提起這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他們全部覺得自己像棄兒。你的衛隊長季廷及他的兩個副手安東和法隆,對他們的努力總是冷嘲熱諷。費氏士兵仍未受到良好訓練。如果不趕快改善現狀,遲早要出亂子的。”
雷西面無表情,但勃迪知道他怒不可遏。“明天我會親自負責訓練,等季廷回來時,我會跟他好好談一談。”雷西說。“這樣你滿意嗎?”
“滿意,謝謝領主。”奧帝如釋重負地回答。
思邦決定禮尚往來。“如果你不反對,領主,我明天一大早就回去找莉安小姐的姊姊。我會強調莉安小姐只想跟她談一談。”
勃迪說:“思邦,這次務必確定她的丈夫不在場。他可能會替她做決定。”
“你怎麼會有那樣的想法?”莉安問。
“我就會那樣做。他一定會想保護你的姊姊。”
思邦摸摸下巴。“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是如此。我認為她對這件事沒有發言權。”
他們說的很有道理,莉安的心情開始放鬆。她衷心希望拒絕她的是她的姊夫,而不是她的姊姊。她相信只要能跟莉婷相處幾分鐘,她就能消除她的疑慮。
“你得耐心再等段時間。”勃迪說。
“我沒有時間耐心等待。”
他親吻她的額頭。“別再為這件事心煩了,今晚應該高高興興的才對。”
“為什麼今晚應該高興?”
她仰頭望著他,他無法抗拒紅唇的誘惑而吻了她。由於有旁人在場,所以他沒有加深那個吻,但那幾乎要了他的命,當他抬起頭時,他的沮喪顯而易見。雖然只需要再等幾個小時就可以使她真正屬於他,但期待已經使他神經緊張。還有憂心忡忡。他不知道她在發現已經和他結婚時會有何反應,因此他像籠中困獸一樣焦躁不安。
他吞咽一下,深吸口氣。“莉安,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他再度清清喉嚨。“我希望你知道......”
“什麼?”
“要知道......你有雙勾魂眼。”
他到底是怎麼了?如果他不是她認識中最有自信的人,她會認為他緊張不安。“你是不是想要告訴我和今晚有關的事?”
他的額頭開始冒汗。“對,和今晚有關的事。”他抓住她的手臂。“我不希望你苦惱。木已成舟,你只有接受事實。”
“接受什麼事實?”她大惑不解地問。
他大聲歎口氣。“真要命,”他嘀咕。“我不敢相信我居然說不出口。”
“勃迪,今晚會發生什麼事?”
思邦和奧帝側耳傾聽著,但雷西很有技巧地護送他們離開大廳。獨處並沒有讓勃迪比較容易說出口,他決定等到吃晚餐時再告訴她。
“今晚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她追問。
“你會使我非常快樂。”
他的沙啞低語和熾烈眼神使她全身酥軟,無法思考。她連他剛剛說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但他好像在等她回話,於是她輕歎一聲說:“很好。”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在雷西和勃迪的陪同下,莉安站在門階上跟每個前來見她的辛氏族人打招呼。當光線不足時,雷西下令士兵點燃庭院周圍的火炬。她看過了上千張面孔,但始終沒有發現那個叛徒。她的肚子開始餓得咕咕叫,冷風吹得她不住發抖,疲憊使她背靠著勃迪尋求支撐。
其間發生了一段有趣的小插曲。企圖強吻她和蕾琪的那兩個男孩一起上前來。他們面無血色,雙眼暴突地盯著勃迪。
“晚上好,杜納。”她說。
杜納兩腿一軟地跪了下來。席華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起來,但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勃迪。
“你認識這個人?”雷西問。
杜納屏息等待她的回答。她聽到蕾琪在旁偷笑。
“是的,我們下午見過面。”
“那另一個呢?”勃迪問。
席華看起來快要哭了。“我也見過他。”她說。
“你在哪裡遇見他們的?”勃迪問,聲音令人不寒而慄。“是不是在山丘上?”
她避重就輕地說:“杜納和席華是蕾琪的朋友,她介紹他們給我認識。”
“莉安.....”
她輕握一下他的手。“算了吧。”她低聲說。
他決定順她的意。一個趾高氣昂的年輕人帶著最後一群士兵上前來。他沒有行正式的鞠躬禮,而是朝雷西點個頭就轉身離去。
雷西叫住他。“若斯,回來。”
那個士兵渾身一僵,然後轉過身來。跟著他一起來的年輕人連讓路給他。
“什麼事,領主?”
“你和你的朋友明天要跟我一起訓練。”
若斯的態度立刻轉變,好像獲得天賜之財似的。“領主,我有機會跟你搏鬥嗎?”
“有。”
“但我們八個打你一個似乎不太公平。”
雷西瞥向勃迪。“有興趣嗎?”
“當然。”勃迪回答。
雷西轉向若斯。“布領主會加入我。別擔心,若斯,我不會讓他殺了你或你的朋友。”
若斯毫不掩飾他的不以為然。“我期待在戰場上和兩位一較長短。你們要不要用劍?”
“你們可以用劍,布領主和我赤手空拳。”
“領主,當我......我是說如果我打贏你,我希望贏得公公平平。”
雷西微笑。“我保證會很公平,天亮操場見。”
若斯向雷西鞠躬,然後帶著同伴匆匆離開,無疑是去商量明天的應戰策略。
旁觀的蕾琪忍不住多管閒事。“領主,若斯和他的朋友一定會用劍。你要怎麼對抗?”
莉安轉身面對勃迪。“不准你傷害那些男孩。”
“你不擔心他們會使用武器?”勃迪問。
“我們都知道他們的劍還來不及出鞘就會被你和雷西奪走。我是說真的,勃迪。答應我你不會傷害他們。”
他翻個白眼。“我保證等雷西和我解決他們,他們的傲慢和無禮都會消失。”
雷西完全同意。“他們離開我的操場時一定會懂得謙恭。”
另一群姍姍來遲者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雷西密切注意著莉安的反應,但她抱歉地搖頭。“對不起,我沒有看到他。”
“我原本以為你會指認是若斯的朋友。”雷西承認。
“你不相信他們忠心於你?”
“他們一直在抗拒兩族合併,但我很高興不是他們。他們很年輕,我實在不願....”他沒有進一步說明,她也沒有追問。
他們進入大廳用餐。莉安想要蕾琪跟他們同桌,但她失去了蹤影。等用餐完畢莉安才看到蕾琪在走廊向她招手。
“莉安,我可以私下跟你說句話嗎?”蕾琪問。“我聽到思邦說你姊姊不肯跟你見面,你一定很失望。”
“我是很失望,但我仍然希望她會改變心意。”
“我聽到雷西說他會命令她前來。”
“但最快也要等到後天。我討厭等待。”
“如果你知道她住在哪裡,你會怎麼做?”
莉安不假思索地說:“我會立刻去找她,我沒辦法無限期地等她改變心意。”
“我也許幫得上忙。”蕾琪低聲說。“安東也聽到思邦的話,他願意在明天早上思邦去找你姊姊時跟蹤他。”
“他幫我這個忙會不會惹上麻煩?”
“他認為他是在幫我的忙。”蕾琪解釋。“何況他是副隊長,想怎樣就可以怎樣。可能會惹上麻煩的是我,但我不擔心,因為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安東會告訴我她住在哪裡,我再轉告你。”
“你願意明天下午就帶我去找她嗎?”
“但勃迪命令你等待。”
“不,他只是建議我要有耐性。”
“那麼好吧,明天下午。”
莉安瞥向勃迪,然後低聲說:“我得設法擺脫勃迪的士兵,他們如影隨形地跟著我。”
“他們不會跟著你去湖邊。”
“當然不會,他們知道我要去洗澡。”
蕾琪露齒而笑。“那你告訴他們你要去湖邊不就行了嗎?”
“我不想說謊欺騙他們。”
“如果我們先繞到湖邊去,那你就不算是說謊了,對不對?”
莉安笑了出來。“你真是詭計多端。”
“你們兩個在竊竊私語什麼?”雷西在桌邊大聲問。
“沒什麼。”蕾琪回答。“領主,菲菲好心地表示要替莉安縫幾件新衣裳,那樣她就不必向別人借,但她需要替她量身。我們現在可以去辦這件事嗎?不會需要很久的。”
她們一離開大廳,雷西就間勃迪:“你今晚要逼莉安說出那幾個英格蘭人的名字嗎?依恩越來越不耐煩了。他想要採取行動,我也是。”
“今晚。”勃迪答應。
“我們替你和莉安準備了一間新的小屋,除非你寧願用樓上的房間。”
“小屋比較有隱私,”勃迪說。“但我寧願睡在野外。”
“你的新娘在新婚之夜應該有張床。”雷西說,勃迪點頭同意。
賴神父一抵達就高聲祝賀,僕人忙著替他準備晚餐。大廳裏很快就擠滿了辛氏人。勃迪的士兵在幾杯黃湯下肚後才跟其他人打鬧成一片。
莉安下樓時發現大廳裏熱鬧非凡。她看到賴神父坐在角落裏用餐。他站起來招手叫她過去,莉安拉著蕾琪擠過人群走向神父。
雷西看到莉安向神父問好,連忙用肘戳戳勃迪。“賴神父跟莉安在一起,你最好在神父說溜嘴前告訴她。”
勃迪擠過人群走向莉安。一個費氏士兵和一個辛氏士兵在勃迪抵達時打起架來。雷西衝過去抓住兩個士兵的頸背,把他們的頭撞在一□後扔開。兩個士兵跌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勃迪滿意地低哼一聲繼續前進。雷西叫人把昏厥的士兵拖出大廳,然後快步追上勃迪。他無論如何也要看到勃迪終於鼓起勇氣告訴莉安真相時她有什麼反應。
賴神父忙著責備蕾琪還不結婚,莉安為了替她解圍而上前插嘴說:“神父,我今天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
神父皺起眉頭。“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請再說一遍?”
“你聽到了。我問你知不知道你將陷入怎樣的絕境,你說......不,我相信是勃迪說你知道。但你親口告訴我你愛他的。”他越說越激動。
“那只是一場誤會。”莉安說。“但在我問狄良時,他都解釋清楚了。”
神父把頭偏向一側。“你所謂的誤會指的是什麼?”他拿起酒杯。
“說來真令人難為情。當你祝福勃迪和我時,我以為我們訂婚了。我告訴蕾琪,但她不信,所以我要狄良證實給她聽。就是這個誤會......”神父目瞪口呆的模樣使她說不下去。
神父聽到“訂婚”兩個字時被酒嗆到了。他兩眼暴突,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說:“你是說......你是說你以為你跟布勃迪訂婚了?”
莉安希望他別那麼大聲嚷嚷,因為他引來了不少注意。勃迪的士兵已經在朝她移動了。她連忙以微笑向狄良表示一切安好,然後轉向神父低聲說:“我誤以為是那樣,但狄良都解釋清楚了。”
賴神父把酒杯塞給蕾琪,然後祈禱似地握起雙手。他以犀利的目光注視著莉安。“他是怎麼跟你解釋的?”
莉安不明白神父為什麼表現得好像她剛剛承認犯下滔天大罪。“他說我沒有訂婚。”
“她沒有,對不對?”蕾琪問。
“對,她沒有。”神父粗聲惡氣道,然後喃喃自語。“我的老天啊!”
“你說什麼?”
“你沒有訂婚.....”他雙手握住莉安的一隻手,同情地看著她。“你結婚了。”
“對不起,你說什麼?”
“我說你結婚了!”他激動地大叫。“所以我才祝福你們。你說了誓言。”
“我有嗎?”
“你有。我問你是不是被逼的,你向我保證你沒有受到脅迫......還有證人在場。”
“證人?”她呆呆地重複。
“對。你不記得了嗎?我趕到時你和其他人剛剛抵達領地邊的山上,後來布勃迪握住你的手.....”
“不。”她低聲說。
“不但合乎體統,而且具有約束力。”
她拚命搖頭。“我不可能結婚了,否則我一定會知道......對不對?”
“詭計!”神父叫道。“布勃迪耍詐騙了我,騙了一個神父。”
她終於聽懂了,領悟帶來的是無法遏抑的憤怒。
“不!”她大叫。
一個僕人正好端了一整盤酒杯經過,杯裏都斟滿了酒。蕾琪抓了一杯塞到莉安手裏。莉安還來不及喝,神父就奪走她的酒一飲而盡。她伸手去拿另一杯酒。就在這時,勃迪和雷西抵達她身邊。
“莉安──”
她猛然轉身面對他。“我們今天結婚了?”
“是的。”勃迪冷靜地回答,拿走她手裏的酒杯交給雷西。
“在馬背上?我在馬背上結的婚?”
雷西把酒杯遞給蕾琪後轉向莉安。“這件喜事值得好好慶祝。”他一本正經地說。莉安看來恨不得宰了新郎,勃迪面無表情,神父看來快要發瘋了。
“這樁婚姻可以宣告無效。”賴神父說。
“才怪!”勃迪吼道。
“木已成舟。”雷西播嘴。
神父瞪他一眼。“這樁婚姻圓房了沒有?”
雷西揚起一道眉毛。“你問我?”
莉安滿臉通紅,蕾琪同情地把手裏那杯滿滿的酒遞給她。她正要喝時,勃迪攔截下那杯酒塞給雷西,然後對她說:“你不可以喝醉,我要你今晚頭腦清醒。”
她氣得淚眼模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低聲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大叫著重複。
“你別激動......”勃迪用力推雷西一把。“這並不好笑。”他咕噥。
“你別激動?你只能想到這句來安撫你的新娘?”雷西問。
“我不是他的新娘!”莉安大叫。
“聽我說,甜心。”勃迪開口,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必須接受事實。”
“我不要。”她鄭重宣佈。
他看出她此刻根本聽不進他的話。他想要把她拉進懷裏,她在退避時踩到賴神父的腳。
“為什麼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神父叫道。“這樁婚姻圓房了沒有?”
由於神父望著蕾琪,所以她以為他要她回答。“我真的不知道,神父。我也不認為我應該知道。”
神父抓起雷西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雷西立刻從託盤上拿起另一杯酒遞給神父。
“在我的神職生涯中,我從未......都是布勃迪害的.....”神父撈起衣袖擦汗。“我的老天啊!現在該怎麼辦?”
“在馬背上,勃迪?”莉安大叫。
“她似乎難以接受那一點。”雷西挖苦道。
“你可以下馬來。”勃迪說。“如果你想腳踏實地結婚,你應該早點說的。”
她真的想掐死他。“但我並不知道我即將結婚,對不對?”
“我們知道。”雷西說。
莉安這才注意到她被布氏士兵包圍著。她輪流注視著每張臉,發誓只要有人敢笑,她就要放聲尖叫。“你們都知道?”她問。
他們每個人都點了頭。她轉向勃迪。“只有我不知道,你耍詐欺騙我。”
“我沒有。”他反駁。“我說過我要娶你,而且你說過你愛我。”
“我改變心意了。”
他朝她靠近一步。在他犀利目光的瞪視下,她無法撒謊。“好吧,我是愛你,但只有天知道為什麼。你是世上最傲慢自大、彆扭難纏、冥頑不靈的男人。”
他對她的怒駡無動於衷。“我們現在是夫妻了,莉安。”他冷靜的聲音氣得她想尖叫。
雷西遞給神父另一杯酒。神父自認有責任保護莉安,他用衣袖擦掉額頭的汗,上前一步大聲問:“你們圓房了沒有?我一定要知道。”
莉安滿臉通紅地低聲說:“沒有。”
“那麼我就有可能使這樁婚姻無效。”
“不准你那樣做。”
神父眯起醉眼模糊的眼睛望向勃迪。“你用詭計把這個好姑娘騙到手。”
勃迪不否認,只是聳聳肩。
神父轉向莉安。“在我想出辦法前,不可以讓他靠近你。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這樁婚姻,那麼千萬別讓他碰你。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神父。”
“那就好,明天我們再來商量該怎麼辦。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但我不該感到震驚的,因為只有布氏人才會耍詐欺騙神職人員。我會向上級報告,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神父的話令勃迪感到好笑,他挨近雷西。“在哪裡?”
雷西明白他的意思,悄聲告訴他地點。
神父癱坐在椅子上。“你今晚最好鎖上房門。”他建議。“你懂我的意思嗎?你千萬不能讓他碰你。”
“莉安,我要私下跟你談談。現在。”
她還來不及思考,他就抓住她的手,拖著她離開大廳。
門一關上,大廳裏就響起歡呼聲。蕾琪大惑不解,不明白有什麼事值得歡呼。
賴神父也看到他們離去。他搖頭大叫:“我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嗎?我的老天啊!”
雷西提議大家舉杯祝賀,蕾琪認為他瘋了。難道他沒聽見剛才的談話嗎?“領主,我認為你應該等勃迪和莉安回來再舉杯祝賀。老實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祝賀他們。你沒聽見賴神父的話嗎?明天他就要......你在笑什麼?”
“哦,蕾琪,我忘了你有多麼單純和天真。”雷西說。
“我沒有那麼天真。”
“你在等莉安回來嗎?”當她點頭時,他放聲大笑。“那你還說你沒有那麼天真?”
“我本來就沒有。”她堅持道。
“那麼你應該明白。”
“明白什麼?”
他再度大笑。“他們不會回來了。”
神父還在搖頭。“我的老天啊!他現在得到她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5:10
第十六章
勃迪抱起莉安走進夜色中。她摟著他的脖子,耐性地等他說明他們要去哪裡。其實她已經接受事實了。她全心全意愛他,此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她的指尖輕滑過他的臉頰。“勃迪?”
“不准爭辯。”他命令。“今夜和將來的每一夜,你都要跟我睡。明白嗎?”
令他驚訝的是,她沒有抗議或尖叫。她在沈默片刻後說:“要知道,一切都沒有改變。我仍然得回英格蘭去完成我該做的事。”
“一切都改變了,甜心......”
按照雷西的指示,勃迪來到孤立於松林間的小木屋。他推開門,把新娘抱進屋,用腳關上門,發出一聲滿意的歎息。
小屋裏溫暖舒適,壁爐的火光照亮了屋內。他放下莉安,過去點亮壁爐架上的蠟燭。她站在門邊看著壁爐旁的大床,突然感到緊張害羞。接著她看到她的行李擺在角落的地板上。她心想她也許該去把睡衣拿出來,但屋裏沒有屏風,她要怎麼換睡衣?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她開始往後退,直到背抵著門板。她伸手到背後摸索門閂。
勃迪看一眼就知道她驚慌了,他怪自己給她時間思考。他走過去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的眼睛,輕輕扳開她緊抓著門閂的手指。
“甜心,呼吸困難,是不是?”
他愉悅的語氣惹惱了她。“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他當著她的面大笑,那種麻木不仁的態度使她氣得忘了驚慌。“你覺得我的恐懼很好笑嗎?”
“是的,但你還是愛我,對不對?”
他環住她的腰把她拉進懷裏,他的嘴充滿佔有欲地落在她的唇上。她全身緊張僵硬,但他從容不迫地探索她的嘴,直到她開始放鬆。他想用甜言蜜語讓她知道她對他有多重要,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他不像雷西那樣擅於辭令。
慢慢來對他是史無前例的,但他必須節制自己,因為她是處女,一定會對未知的男女之事感到害怕。
他溫柔的愛撫和甜蜜的親吻逼得她快要發狂。她要求他停止挑逗,拉扯他的頭髮,再度尋找他的唇。他低吼一聲,以饑渴的深吻獎賞她的性急。她心跳如擂鼓,全身發燙,焦躁不安地貼著他扭來扭去。深陷在激情中的她渾然不覺他在何時脫去她和自己的衣物。
她的酥胸使他呻吟,他的體溫使她歎息。他撫摸著她的肩膀、背部和大腿。她環著他的腰,以所有渴望和熱情親吻他。他深受震撼,因為不曾有女人對他的反應像她這樣毫無保留。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嗅聞著她的女性幽香,心想自己從未如此接近天堂。
“天啊!我們必須慢一點。”他低語。
“為什麼?”她問。
“因為我希望給你完美的第一次。”
肌膚相親的感覺使她想要閉上眼睛,讓奔竄在體內的感覺控制一切。“這樣已經很完美了,帶我上床。”她喃喃道。
他把她抱到床上,把她壓在身下,但用手肘□起上半身,以免她被他的體重壓扁。他開始親吻她頸側的敏感部位,他的手從她的大腿撫摸到她的兩腿之間。她吃了一驚,想要推開他的手,但他用另一個深吻封住她的抗議。他繼續愛撫她,直到她在欲望中顫抖。
她感覺到她的自製力開始消失,在體內爆發的感官洪流使她害怕地喊道:“勃迪,我們應該這樣做嗎?”
“沒關係的,甜心。我們可以隨心所欲。”他嘎聲回答。他想要控制步調,但發現那是他做過中最困難的事。他的心狂跳,他的身體在亢奮中緊繃。跟她做愛會要了他的命,但他會死得很快樂。
“告訴我,這樣令你快樂嗎?”他撫摸她的酥胸,然後以唇舌愛撫她的乳頭。她的反應就像被雷電擊中。她倒抽口氣,從喉嚨深處發出呻吟,指甲戳進他肩膀的肌肉裏。
她緊閉著雙眼,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是的,那樣令我快樂。”
“那麼這會令你欣喜若狂。”他說,用的是她常對他說的那句承諾。他緩緩往下移動,開始以最親密的方式親吻愛撫她,直到她在他懷裏扭動呻吟。
她作夢也沒想到做愛會是這樣。她也無法相信她會完全失控地弓起身體,呐喊他的名字和用指甲抓他的背。
她的反應助長了他的欲火,使他無法再等待。他用顫抖的雙手粗魯地分開她的雙腿,移身到她兩腿之間。他用吻封住她的嘴,用手抓住她的臀,他試圖慢慢進入,心想那會減少她的疼痛,但她偏偏在緊要關頭移動,使他的努力宣告失敗。他奮力一挺,把自己完全推送進她體內。他用饑渴的吻封住她的叫喊,用唇舌誘哄她忘卻疼痛。
他埋首在她頸窩,停留在她體內靜止不動,勉強維繫著殘存的自製。她需要時間適應他的侵入,但靜止不動幾乎要了他的命,因為她是那麼濕熱緊實。
使她無法呼吸的疼痛幾乎是立刻消退。有他在體內的感覺令她興奮又害怕。他使她渴望得到更多,但他一動也不動,只是困難地呼吸著。她開始擔心她沒能取悅他。
“勃迪?”她輕喚他的名字,讓他聽出她的疑懼。
“沒關係,甜心。別動....讓我......啊,要命,你動了......”
她只是微微移動了一下,但那個動作帶來令她震驚的快感,使她忍不住叫了出來。她努力保持不動,但無法控制在體內燃燒的烈火。她又動了一下,快感更加強烈。
他呻吟起來,但還是努力壓抑身體的強大需求。她又動了一下,瓦解了他殘存的自製。他緩緩撤退,然後再度深入她體內。
她認為那是他做過中最驚人美妙的事。她變得狂野起來,因為感覺控制了她的動作。她本能地屈起雙腿使他更加深入。他衝刺得越猛,她越狂放不羈,直到她一心只想替那熾熱的快感求得解放。第一波悸動襲來,她開始呼喊他的名字。
高潮令她害怕而試圖阻止,但他不讓她退縮。他用猛烈的衝剌撥旺激情火焰。一波又一波的狂喜淹沒她時,她尖叫他的名字。他確定她得到滿足時才尋求自身的解放。他渾身一震,用力深入,把他的種子注入她體內。
他想要親吻她,告訴她他有多麼歡喜,但他沒有力氣移動。他聽到她輕聲說:“我的老天啊!”他忍不注笑了起來,但他還是動不了,於是他親吻她的耳垂,繼續留在她體內。
“我早就知道你會很棒,莉安,但不知道你會要了我的命。”
“那麼我令你快樂?”
他再度大笑,終於抬起頭看她。她迷蒙的眼眸裏有未退的激情,他剛剛得到滿足的欲望突然又蠢蠢欲動起來。
“是的,你令我非常快樂。”跟勃迪做愛令莉安筋疲力盡。不習慣跟大男人同床的她那夜沒有睡到多少覺,因為她每次移動都會撞到他。最後她被壓在他一條粗壯的大腿下睡著。
勃迪不習慣睡在柔軟的床上,但又捨不得在新婚之夜離開他的新娘,因此他留在床上時睡時醒地打著盹兒。醒來時他就跟她做愛。他努力對她溫柔一點,因為他知道他第一次弄痛了她,但莉安起初太愛困而沒有抗拒,後來太陶醉在他的愛撫中而不在乎他是否弄痛她。
他終於下床時,她已沉睡在夢鄉之中。他親吻她的額頭,替她蓋好被子,然後悄悄離開小屋。他跟雷西約好黎明時在操場上見面,但現在早已過了黎明。
儘管他心情極佳,訓練課程還是進行得很順利。他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傷害大多是雷西造成的,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就令費氏士兵輸得心服口服。勃迪不小心用手肘撞斷一個費氏士兵的鼻樑,但他及時收回手,告訴那個士兵等血不流就沒事了。那雖然不是道歉,但也差不多,勃迪開始擔心婚姻已經使他軟弱了。
雷西當然注意到他的愉快心情。他不停取笑他的遲到和呵欠連連,直到勃迪真的想要打斷他的骨頭。
訓練開始時,若斯拒絕使用武器對付雷西。可惜他的正直有些自不量力,因為他的技巧雖然優於其餘的費氏士兵,卻遠非雷西的對手。在被雷西打倒兩次後,若斯的傲慢自負開始瓦解。其他的士兵都拔劍換取優勢,只有若斯仍然固執地不肯用劍。
其實那根本無所謂。勃迪和雷西迅速解除所有士兵的武裝,然後認真教授他們戰場上的求生之道。等兩位領主離開操場時,地上到處都躺著呻吟的費氏士兵。
勃迪和雷西到湖邊清洗。他們在回程中遇到蕾琪。她冷冷地朝雷西點個頭,對勃迪微笑,然後抬頭挺胸地走開。
“這是怎麼回事?”勃迪問。“她對你好像有些不滿。”
雷西大笑。“那樣說是輕描淡寫。她在生我的氣,但我是她的領主,所以她不得不保持禮貌。我猜那一定令她很難受。有沒有看到她眼中的怒火?她很特別,對不對?她的笑容可以使男人......算了。”
“你要她,是不是?”勃迪問。
雷西對勃迪不必隱瞞,所以他說:“那當然。她是個美人兒,這裏幾乎沒有男人不想跟她上床。但娶到她的男人可慘了,她一定會先使他苦苦追求她。”
“你要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嗎?”
雷西長歎一聲承認。“我使蕾琪感到尷尬。寡婦瑪蓉想要跟我上床,蕾琪一定是看到她進我昀房間而追了進去。我發誓,勃迪,她發起脾氣來可以與你相比。可憐的瑪蓉費了不少事確定沒有人知道她要跟我上床,但蕾琪衝進去後大吵大鬧,場面一片混亂。瑪蓉已經脫了衣服在床上等我,那令蕾琪既震驚又憤怒。她以為我......上當受騙。你再這樣笑,我要怎麼說下去?”
“對不起。”勃迪說,但聽來毫無歉意。“後來呢?”
“我只好一個人睡。”
勃迪再度大笑。“難怪你今天情緒久佳。”
“蕾琪好像認為我應該感謝她把我從瑪蓉的手裏救出來。”
“你有沒有解釋瑪蓉是你邀請來的?”
“有,但那是個錯誤。女人心海底針。”他鬱鬱寡歡地說。“我發誓蕾琪看來......深受傷害。我傷了她的心,我......”他搖搖頭。“蕾琪太單純天真。”
“但你還是想跟她上床,對不對?”
“我不跟處女上床,我絕不會做出那種敗壞她名節的事。”
“那就娶她為妻。”
“事情沒那麼簡單,勃迪。我既想得到費氏的土地和資源,又希望兩族和平相處。娶費玫欣似乎是唯一的解決之道,但我還在考慮。”
“你何時才會決定?”
“快了。”他回答。“別再談我的事了。莉安有沒有告訴你那幾個英格蘭人的名字?”
“我忘了問。”勃迪局促不安地承認。
雷西不敢置信地看了他幾秒,然後厲聲問:“你怎麼會忘了?”
“我在忙。”
“忙什麼?”話聲剛落,雷西才發現自己問得有多蠢。這會兒他聽來跟蕾琪一樣天真。
勃迪瞪他一眼。“你以為我在忙什麼?”
“忙著做我沒有做的事。”雷西滑稽地回答。
他們默默走著,各自想著心事。“婚姻使男人改變,對不對?”勃迪猶豫不決地問。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請教依恩,我又沒有結過婚。”
“但依恩不在這裏,而你對感情的事向來比較敏銳。”
“你才結婚一天。你在擔心什麼?”雷西問。
“我不是擔心,我只是發現......”
“發現什麼?”雷西不耐煩地問。
“我.....心情愉快。”雷西大笑。勃迪惱羞成怒。“剛才說的話就當我沒說過。”
“你從不談自己的感覺或想法。我不該笑的,好了,說來聽聽。”
“我說了!”勃迪吼道。“我不是開玩笑,我該死的心情愉快。”
“那很不尋常。”
“那正是我的意思。我才結婚一天,婚姻已經使我變了。莉安使我迷惑。我知道我想要她,但不知道我的佔有欲會變得這麼強。”
“你的佔有欲在娶她前就很強了。”
“但現在更糟了。”
“她是你的妻子,那種傾向可能是人之常情。”
“不只是那樣,我想帶她回家──”
雷西打斷他的話。“還不行,她必須先幫我找出那個叛徒。”
“我知道,但我還是想帶她回家,如果可能,我發誓我會把她鎖在房間裏,不讓別的男人對她......”他搖搖頭,不敢相信自己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我不是醋罎子。”
“我知道你是怎麼了。”雷西微笑。“你愛她,勃迪,那使你嚇得半死。”
“我應該打斷你的鼻樑。”
“先問出名字,再來試試看。你確定她會告訴你他們是誰嗎?”
“她當然會。她是我的妻子,她會對我唯命是從。”
“換作是我,就不會對她說那些話。作妻子的都不喜歡丈夫對她們頤指氣使。”
“我瞭解莉安,”他說。“她不會拒絕我。我會在天黑前問出那些英格蘭人的名字。”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5:27
第十七章
沒有人比勃迪更驚訝他柔順的嬌妻竟敢違抗他的命令。
“告訴我那些英格蘭混蛋的名字。”他再次命令。
“時候到時我自然會說。”她鎮定地坐在桌邊繼續梳頭。
天已經黑了,他還是沒有問出名字,事實上,他忙了一整天,直到回到小屋才想起他答應雷西的事。但是現在他決心在就寢前問出名字。“作妻子的應該對丈夫唯命是從。”
她不喜歡那個命令。“這個妻子就不會。”
“可惡,莉安,別跟我作對。”
“作丈夫的不該在妻子面前說粗話。”
“這個丈夫就會。”
她也不喜歡聽到那句話。她扔下梳子,起身繞過他走到床邊坐下。
雷西說的對。有些妻子的確不喜歡丈夫對她們頤指氣使,莉安顯然屬於那一類。他注意到她的眼中閃著淚光,知道他傷了她的心。婚姻比他想像中麻煩多了。
“不要哭。”
“我根本沒想到要哭。”她倨傲地說,站起來掀開棉被爬上床,翻身背對著他。
他吹熄蠟燭,坐在床沿脫靴子時聽到她低聲問:“你是不是後悔娶了我?”
那個問題令他大吃一驚。莉安顯然缺乏安全感,他知道這都要怪他不好,因為他回來後一直表現的像頭熊。
“現在談這個言之過早。”他面不改色地說。
她不欣賞他的幽默。“你是不是後悔了?”
他把手放在她臀上,強迫她翻身面對他。“我很遺憾你這麼固執,但很高興娶了你。”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因為你不聽我的話。”
“勃迪,有旁人在時我絕不會跟你爭辯,但私底下,我會直言不諱。”
他思索片刻後點頭。“今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令你不開心的事?”
“你願意聽我發牢騷?”她驚訝地問。
他的點頭是最好的鼓勵,她立刻坐起來開始傾訴心事。“首先,雷西逼我整個上午坐在大廳裏審視他其餘的族人。但我還是沒有發現那個背叛他的人,於是他拖著我跑遍整個辛氏領地去審視更多的面孔。思邦回來報告說我姊姊還是不肯見我,但雷西忙得無暇代表我去跟莉婷談。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勃迪。如果明天中午雷西還沒有命令莉婷前來,我就要自己處理這件事。等我終於在湖邊跟蕾琪見面時天都快黑了,但她帶來的消息同樣令人失望。”
“什麼消息?”他問。
“她拜託朋友跟蹤思邦去查出莉婷的住處,但那個朋友沒有回來。她認為他忘了。”
勃迪站起來伸個懶腰,然後開始脫衣服。她呆視著他健美的身軀,忘了自己在說什麼。
“你是不是打算在知道莉婷的住處後直接去找她?”
“什麼?”她回過神來。“哦,對,我正有此打算。”
“莉婷現在算是辛氏族人,雷西是她的領主,你不應該干涉他處理族中事務的方法。他答應過你他會逼莉婷來見你。”他重重地趴到床上,差點把她震下床。雖然不願承認,但他今天真的是累壞了。
“雷西答應我他今天會去跟莉婷談,但他沒有做到。”
他大聲打個呵欠。“他是個大忙人,莉安。”
“我知道,他的族人總是有一大堆問題要他處理。他一定被我逼得忍無可忍了。但他答應過我的,勃迪,他必須在明天中午以前去找莉婷談。”
“今天還發生了什麼事?”他問,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是喜歡聽她的聲音。
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注意到他有多僵硬時開始按摩他的肌肉。他發出愉快的呻吟,於是她跨坐在他臀上改用雙手按摩。
“蕾琪告訴我昨晚有個女人企圖溜進雷西的房間,至少她以為是那樣。她追了進去,結果發現那個寡廉鮮恥的女人己經脫掉了衣服,正準備......你知道的。”
他咧嘴而笑。“什麼?”
“引誘雷西。蕾琪把她趕了出去,但後來雷西告訴她是他邀請那個女人來的,蕾琪氣壞了,她說如果雷西每天晚上都會有女人大搖大擺地進他的房間,她就要離開。”
“她要去哪裡?”
“我們去教堂時討論過那個問題。我們想要替季廷的父親點根蠟燭,因為蕾琪聽到法隆告訴雷西說季廷還沒有回來是因為他父親的病情突然惡化。”
“你的心腸真好。”
“你今天做了什麼?”她問。
“回家去了一趟。”
“但你說過你的領地離這裏很遠。”
“我快馬加鞭,不停地趕路。回來時已經天黑了。”
“你趕回去做什麼?”
“解決一些問題。”
她不再按摩他的肩膀,開始撫摸他的手臂。“勃迪?我們可不可以.....如果你不會太累,而且你不必動......我可不可以.....”
“怎樣?”他問。
她鼓起勇氣。“我可不可以跟你做愛?”
“但是我不必動?”他笑著問。
“對。”她開始沿著他的背往下親吻。
“莉安,”他嘎聲道。“我可以提出個建議嗎?”
“什麼建議?”
“你讓我翻過身來會比較容易。”
他翻身仰臥,把她拉到他身上,一邊親吻她,一邊脫掉她的睡衣。挑逗點燃兩人體內的熊熊欲火。他迅速進入她體內,強烈的快感使他閉上眼睛大聲呻吟。他開始在她體內移動,直到她無法自製地扭動。感覺到她的悸動,聽到她的尖叫時,他在她體內深處達到高潮。
他筋疲力盡地趴在她身上,等心跳和呼吸恢復正常時才翻身側躺,把她拉進懷裏。她的背貼著他的胸膛,兩人的大腿交纏著。他們的身上殘留著愛的氣息,唯一的聲響是壁爐裏木柴燃燒的聲音。
正當莉安滿足地即將睡著時,他輕輕推了推她。“你信任我嗎?”
“你知道我信任你。”
“那麼告訴我那些英格蘭人的名字。”
她突然完全清醒。她在他懷裏轉身直視他的眼睛。“我要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她坐起來,拉起棉被裹住身體,往後靠在牆壁上。“你在娶我前就知道我必須回到英格蘭,對不對?”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而皺起眉頭。“對,我知道你想要回英格蘭。”
“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名字,但是你必須先答應我,在我完成任務和摩肯舅舅平安無事之前,你、依恩和雷西不會展開報復行動。你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勃迪。答應我。”
“莉安,我不能讓你回去送死──”
“你阻止不了我。”
“我可以。”他氣憤地說,坐起來粗魯地把她拉進懷裏。
“我非去不可,勃迪。摩肯舅舅現在也算是你的親人,你有責任照顧他,對不對?”
“我會替你找到他,莉安,而且不讓他受到絲毫傷害。”
她搖頭。“你不知道去哪裡找,我必須回去親自解決這件事。”
他試著跟她講道理。“你說過那個混蛋命令你帶著國王的盒子和你的姊姊回去。但你勢必空手回去。你想要怎麼救你舅舅?”
“男爵最感興趣的是那個盒子,我會設法說服他相信我姊姊已經死了。”
“但你沒有那個盒子。你不知道它在哪裡,記得嗎?”
“我祈求上帝保佑莉婷記得。”她悄聲道。
“如果她不記得呢?”
“我不知道!”她喊道。“我非回去不可,此事攸關摩肯舅舅的生死。”
“我不能讓你去冒險,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他說不下去。
“答應我,勃迪。”
“不行。”
“你在娶我前就知道我必須回去。”
“情況改變了,莉安。”
她決定換個策略。“你可以保護我,對不對?如果你、依恩和雷西跟我一起回去,我就會非常安全。等我找到舅以後,你們就可以展開報復。”
“原來你打算獨闖虎穴?你瘋了才會──”
“你可以保護我。”
她不肯屈服,但他非知道那些名字不可。“好吧!”他終於同意,但她還來不及為他的承諾興奮,他又加上條件。“如果盒子在你姊姊手上或她知道它的下落,如果我們到那裏後你肯完全照我的話做,那麼我才會讓你跟我們一起去。”
“你們會等到我舅舅平安無事後才發動攻擊嗎?”
“是的,我保證。”
她開心地吻他。“謝謝。”
“我發誓,莉安,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會生不如死。”
天啊!他已經後悔許下那個承諾了。他怎麼可以讓她接近那個混蛋?
“你會保護我的。”
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們一共有三個人。”她低聲說,感覺到他立刻繃緊。“他們三個都是男爵,也都是約翰國王的密友。羅聶男爵埃佛最有權勢,他也是國王的顧問。摩肯舅舅告訴我,把安娜介紹給約翰的就是埃佛,因此約翰永遠都會保護他。你們必須非常謹慎小心,勃迪。如果你們傷害埃佛,國王不會管你們有什麼理由。”
“殺害你父親,獨佔你家產業的是不是埃佛?”
“就是他。”她回答。“他的綽號叫紅鬍子,因為他有紅褐色的毛髮和火爆的脾氣。跟高地叛徒達成協定的就是他,另外兩人是他的幫手。巴婁男爵胡祐和禿子德溫對埃佛唯命是從,他們的莊園與埃佛毗連。”
“埃佛現在人在何處?”
“在登罕郡等我。”
“你的舅舅也在登罕郡嗎?”
“不知道。”
“你必須承認埃佛有可能已經殺了你舅舅。”
“不,他需要用舅舅的性命換取我的合作。埃佛知道除非先讓我看到舅舅安然無恙,否則我絕不會把盒子交給他的。”
“盒子到手後他會殺掉你們兩個。”
“你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沒錯。莉安,你走的是一步險棋。只要你有跟他談判的籌碼,我一定帶你一起去。”
“不管有沒有盒子,你都要帶我去。”
勃迪不置可否。接下來的一小時,他要她詳細描述摩肯舅舅的莊園和登罕郡,然後又詢問埃佛統率的士兵有多少。
午夜過後,他才讓她休息。她趴在他身上很快就睡著了。他構思著行動計畫,過了一個小時才合眼。等他終於睡著時,他夢到親手殺了那個膽敢毆打她的人。是的,他夢到報復。
中午已過,莉婷沒有改變心意,雷西也沒有信守諾言去逼莉婷出面。僕人告訴莉安雷西一大早就跟勃迪帶著一小隊士兵離開了領地,但僕人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和何時會回來。
莉安正準備去找思邦幫忙時,蕾琪帶著兩副弓箭跑進大廳。
“我們去湖裏游泳好不好?”蕾琪大聲問。
“我不相──”
“你想的。”她低聲說。“跟我配合。”她朝門口的衛兵努努嘴。
“太好了,我正想去游泳。”莉安幾乎是用叫的說。
蕾琪兩眼發亮。“我借了弓箭,我們說不定能獵到兔子當晚餐。”
莉安背起弓箭,跟著蕾琪走向後門。幾分撞後地們就抵達城堡外的樹林。
蕾琪興奮地握住莉安的手。“我知道莉婷住在哪裡了。安東沒有忘記,他昨天早上像他承諾的那樣跟蹤思邦,但後來他奉命去邊界換下一個衛兵,直到天黑才回來。那時當然已經太晚了。他甚至道了歉。”
“他真是個好人。”莉安說。“你可以現在就帶我去嗎?”
“沒問題,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雷西和勃迪去解決西方邊界的小糾紛了。但是你別用跑的,那樣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安東在湖邊藏了兩匹馬,如果一切順利,我們馬上就可以上路了。你不可以告訴別人我們要去哪裡,安東要我保證別讓人知道他幫我們這個忙。”
“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不希望他或你惹上麻煩。”
“那我們最好速去速回。”
“幸虧有你幫忙,我本來差點想挨家挨戶地去問莉婷住在哪裡。”
“你永遠也不會找到她的。說來奇怪,你姊姊住的地方非常偏遠。我從來沒有到過那麼遠的北部,但安東向我保證那裏是費氏領地的一部分。”
“他有沒有說要騎多久才到得了那裏?”
“有,我們應該在下午三點左右就能到達。”
她們終於找到安東藏的馬。“你騎這匹灰馬。”蕾琪跑向另一匹紅棕馬爬上馬鞍。
終於要跟姊姊見面使莉安興奮得無法多想。她爬上皮革包裹的薄木馬鞍,抓起韁繩,跟著蕾琪騎向下方的山谷。
她們穿過草地時看到若斯在山坡上,莉安認為他在看她們,但蕾琪認為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們。
她們快步前進,沿著一座峽谷的羊腸小徑來到一片濃密的森林。她們越深入森林,蕾琪越緊張不安。她頻頻回頭張望有沒有人跟蹤她們。莉安也開始擔心了。她不明白莉婷和她的丈夫為什麼選擇離群索居,不跟其他費氏人住在一起。
蕾琪也有同樣的想法。“我不喜歡這樣。”她低聲說,好像怕被別人聽到似的。她勒馬止步,等莉安趕上她。
“我們一定是轉錯彎了。”莉安說。
“我十分肯定這就是安東指示的路。”
“我覺得不對勁。蕾琪,你有沒有注意到這裏有多安靜?好像連小鳥都離開了森林。”
“這裏確實安靜得讓人有種不祥的感覺,我想我們最好掉頭回去。”
“我也覺得我們應該回去。”莉安立刻同意。“我們騎了這麼久,早該發現莉婷的小屋才對。”
“如果騎快一點,我們可以在天黑前回到家。你會不會很失望?我知道你很想再見到你的姊姊。”
“沒關係,我現在只想離開這裏。”
直覺叫她們趕快,她們兩個都承認沒有人護衛就深入荒野的舉動太過輕率魯莽。由於小徑十分狹窄,她們不得不使馬退後到較寬敞處掉頭,然後由莉安帶頭。她剛剛穿出樹林,正要渡溪時聽到一聲叫喊。轉向聲音來源,她看到一個士兵快馬加鞭地跑下斜坡向她們衝來。在陽光中眯起眼睛,她認出費氏披風,但看不清士兵的臉。
蕾琪騎到她身旁。她把手放在眉上擋住陽光,然後喊道:“是若斯,他一定是跟蹤我們到這裏來的。”
“他在做什麼?”莉安問,她看到若斯舉弓抽箭,他的目光鎖定她們背後的樹林。
伏擊使她們措手不及。莉安聽到背後傳來呼嘯聲,轉頭時正好看到一根箭從她面前疾飛而過。接著是更多的箭呼嘯而過。莉安的馬拔腿狂奔,蕾琪隨即跟上,她們一起奔上溪岸。心想兩人在一起易受攻擊,莉安策馬轉向,同時大叫著要蕾琪奔向若斯。
她屈膝低頭,趴伏在馬背上,奔向樹林尋求掩護。就在抵達樹林的前一刻,她中箭了。飛箭的力道和速度使箭頭穿透皮膚和肌肉射進馬鞍裏。隨即而來的疼痛使她輕聲叫喊,她本能地想要推開那極度的痛苦,但在她碰到箭時,她的腿感到一陣劇痛,這時她才發現她被釘在馬鞍上了。
她突然怒不可遏,正要轉身察看偷襲者時,蕾琪的尖叫聲傳來。她猛然轉身,看到蕾琪的馬絆跤跌倒,把蕾琪拋到地上。尖叫聲戛然而止,蕾琪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不!”莉安大叫著策馬奔向蕾琪。
蕾琪的箭散落一地,這時莉安才想到她並非毫無自衛能力。她從箭筒裏抽出一根箭,舉起她的弓。一個男人騎馬穿過樹林衝向她,但若斯從另一個方向奔向她,高喊著叫她讓開,同時搭箭拉弓瞄準。一秒鐘後,一聲淒厲的尖叫響起,那個男人從馬背跌落,肚子上插著一枝箭。他繼續嚎叫著,像蛇一樣在泥土中扭動。扭動停止,嚎叫變成臨終喉鳴。
另一個偷襲者在這時衝向莉安。若斯再度搭箭拉弓。他在認出偷襲者時猶豫了一秒,但後來還是把箭射了出去。他的敵人撲伏在馬背上躲過那一箭。若斯急忙去抽另一枝箭,但那人加速衝向他。他放下弓,伸手去拔劍。
偷襲者越逼越近,注意力全部放在若斯身上,莉安乘機搭箭拉弓,祈求準確,然後放手將箭射出。她的那一箭命中偷襲者的眉心,使他往後翻下馬背,在落地前就斷了氣。
莉安在恐懼中喘息,接著開始乾嘔。她把弓扔到地上,忍不住啜泣起來。天啊!她剛剛殺了一個人,甚至在動手時祈求上帝的幫助。她知道在這生死關頭她別無選擇,但事實並不能減輕她的痛苦。
她深吸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她一邊告訴自己,一邊擦掉臉上的淚水。蕾琪受了傷,需要她的救助。
若斯先她一步趕到蕾琪身邊。他把她抱在懷裏,但她垂著頭,一動也不動。鮮血從她的額頭汩汩流下。
即使聽到蕾琪的呻吟,莉安還是高聲問:“她有沒有呼吸?”
“有。”若斯回答。“她的頭撞到石頭,昏過去了。”
蕾琪再度呻吟,緩緩張開眼睛。“謝天謝地。”莉安如釋重負地哭了起來。“蕾琪,你沒事吧?有沒有跌斷骨頭?”
蕾琪愣了片刻才回答:“大概沒事吧。”她伸手摸摸額頭,立刻痛得皺眉蹙額。她垂下手時注意到手上都是血。她轉頭望向抱著她的士兵。“若斯,是你救了我們嗎?”
他露出微笑。“看來是如此。”
“你跟蹤我們。”
“是的。”他承認。“我看到你們穿越草地,暗忖你們要去哪裡。後來你們轉向北方,我更加困惑。我一直在等,但你們遲遲沒有回來,所以我決定跟來看看。”
“幸好你跟來了。”蕾琪說。
“那些人是誰?”莉安問。“你認不認得偷襲我們的人?”
“認得。”他陰鬱地回答。“一個是竇敦,另一個是法隆。他們都是辛氏士兵。”
“法隆?”蕾琪大叫。“但他是辛氏衛隊的副隊長。”
“不再是了,莉安小姐殺了他。”
“只有他們兩個人嗎?”蕾琪問。“其他人可能會回來──”
“只有他們兩個人。”若斯回答,然後轉向莉安。“他們伏擊的目標是你,布夫人。”
“你怎麼知道?”蕾琪問。
“所有的箭都瞄準她。”他耐性地解釋。“他們的目的在置你於死,夫人。如果蕾琪看到他們的臉,他們也會殺了她。”
“但他們為什麼要殺莉安?”蕾琪問。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夫人?”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知道,但沒有雷西和勃迪的允許,我不能說。”
“都怪我不好。”蕾琪說。“我會告訴領主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莉安打斷她的話。“不,要怪就該怪我想要自己處理這件事。蕾琪,你和若斯都有可能送命。”她的聲音在發抖。她深吸口氣鎮定心神。她想要哭,因為她的大腿疼痛難耐,想要嘔吐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若斯扶蕾琪站起來,然後翻身上馬。他準備去找蕾琪的馬,但莉安低聲說:“我需要幫忙。”
“危險已經過去了。”蕾琪說。“不要害怕。”
莉安搖搖頭。若斯策馬上前時注意到突出她馬鞍的箭,他不假思索地伸手過去拔箭。
莉安大叫:“不要碰它。”
這時他和蕾琪才注意到鮮血沿著莉安的腿流下。
蕾琪大驚失色。“天啊!你一定很痛。”
“只要我不動,就不會太痛,但我需要人幫忙把它拔出來。”
若斯跳下馬跑到她身邊,輕輕撥開她的裙子。“我看不到箭頭,它穿透皮革嵌進木頭裏了。夫人,你忍著。”他把手指伸進馬鞍和她的大腿之間,試著抓注箭身。鮮血使他的手又濕又滑,他試了兩次都失敗。試第三次時,她痛得大叫,他立刻收手,不忍她再受折磨。
“沒有人幫忙,我沒辦法把它拔出來。”
“我可以幫忙。”蕾琪說,她握住莉安的手安慰她。
若斯搖頭。“你沒有那個力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情況還不算最糟。”蕾琪說,希望能鼓舞莉安。“箭沒有射中骨頭,它看起來只穿過你的皮膚邊綠。”
“但它嵌得很牢。”若斯指出。
“如果我們移動馬鞍──”蕾琪建議。
莉安大叫:“天啊!不要。”
“移動馬鞍只會把箭拉扯得更厲害。”若斯說。
“我留下來,”莉安說。“你和蕾琪去求助。去找勃迪,他會知道該怎麼做。”
“我不會離開你的。”
“拜託你,若斯。”
“我不要離開你。”蕾琪說。
“我絕不離開你。”若斯堅決地重複。莉安知道多說無益,他顯然認為基於道義必須陪在她身邊。
“那我們要怎麼辦?”蕾琪問。
“如果我們慢慢騎,如果我按住大腿,我們可以嘗試騎回去。”
“我們隨機應變吧!”若斯決定。“我去把你的馬找回來,蕾琪。你想你可以騎馬嗎?你跌得不輕。”
“我沒事。”她回答。
蕾琪等若斯走遠後說:“我剛才說了謊,其實我頭痛欲裂。等雷西知道我做了什麼時,我的頭會更痛。”
“你沒有做錯事。”莉安堅持道。“是安東叫我們走這條路的,要怪就該怪他。”
“你不可能認為這件事跟安東有關。他深受雷西信賴,他的地位僅次於季廷。”
“法隆的地位僅次於安東,對不對?他就背叛了雷西。”
“但是安東──”
“蕾琪,你怎麼會認為此事跟安東無關?他們埋伏好了等著偷襲我們,設下圈套的就是安東。”
“但是為什麼?”蕾琪喊道,她太過吃驚而無法接受事實。“天啊!我的頭好昏。”
莉安立刻後悔自己對她發脾氣。“你何不到溪邊去清洗一下傷口?你會覺得舒服些。”
蕾琪點點頭,開始往溪邊走,但走到半途突然停下來。“你信任若斯嗎?”
“我信任他,但我認為你不該把這件事告訴雷西以外的任何人。”
“我從來沒有殺過人,但我發誓再見到安東時我要殺了他。”她說完後繼續往溪邊走。
莉安按住大腿,慢慢騎向地上的屍體。她見過法隆,但不記得見竇敦。她瞥了一眼就知道竇敦不是那個去過登罕郡的叛徒。
聽到蕾琪的叫喚聲,她掉頭回到山坡上。若斯已經收拾好蕾琪的弓箭,扶她上了馬。他騎上自己的馬,抬頭看看太陽。“希望我們不必走很遠,他們就會找到我們。”
他們三個開始以蝸牛般的速度前進。莉安因為疼痛而不時停下來。她終於鼓起勇氣察看傷口,發現情況沒有想像中那麼糟時她鬆了口氣。就像蕾琪說的,箭只刺穿她大腿外側的肌肉。知道傷勢不嚴重後,疼痛似乎也減輕了。直到試圖把箭拔出來時,她才差點痛暈過去。
“你認為他們在搜尋我們了嗎?”蕾琪問。
“我們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想必已經有人在找我們了。”莉安說。
“克爾和艾朗看到我離開,我告訴他們我要跟蹤你們。”若斯說。
蕾琪猛扯韁繩,轉向莉安低聲說:“他們會告訴安東,他會派更多人來......”
莉安努力保持鎮定。“不會的,他不知道他的手下伏擊失敗。”
莉安和蕾琪沒有跟上時,若斯掉頭回來跟她們會合。他以為莉安需要休息幾分鐘。
森林裏開始起霧。“我們必須在天黑前抵達高地。”若斯說。
“在這樣的濃霧裏沒有人會找到我們。”莉安沮喪地說。
“安東也不會找到我們。”蕾琪指出。
不明內情的若斯誤會了蕾琪的意思。“克爾和艾朗應該告訴安東我跟蹤你們,但我認為他們不會說。”
“為什麼?”蕾琪問。“季廷不在,安東就是他們的指揮官。”
“那不重要,他們不尊敬也不相信他。他表明他認為費氏士兵都是廢物,他羞辱我們的次數多得數不清。不,他們不會告訴他的。”
“但有人發現我們不見時,安東勢必得派出搜索隊,對不對?”
“對,但我懷疑他會派人到這麼遠的北部來。他會派人到比較有人煙的地方搜尋。你們為什麼走這條路?是不是迷路了?”
“不是。”莉安說。
“是的。”蕾琪同時回答。
“我們騎馬騎得忘了時間。”莉安撒謊道。“我們......不,事實上是我們以為我的姊姊住在這個地區,但我們弄錯了。”
若斯看到莉安眼中的淚,於是急忙安慰她說:“克爾和艾朗會告訴雷西,我相信勃迪已經在尋找你了,布夫人。”
“但是萬一他──”
若斯露出微笑。“夫人,你是勃迪的妻子。我猜勃迪和他的士兵現在正滿山遍野地尋找你。不要絕望,你的丈夫一定會來找你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5:41
第十八章
季廷把壞消息告訴他們。雷西和勃迪剛回到辛氏領地,季廷就跑過庭院攔住他們。他們一看到他凝重的臉色就知道出了大事。
“怎麼了?”雷西問。
季廷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明:“布夫人和柯蕾琪失蹤了,我們到處都找不到她們。”
“她們失蹤了多久?”
季廷搖搖頭。“不知道。我從父親家回來時,安東已經帶了士兵離開領地往南去尋找她們了。我正要加入搜尋的行列。”
“她們不可能走遠的。”雷西說。“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必須趕在天黑前找到她們。”
“事不宜遲。”勃迪說。“季廷,你帶人往東找。雷西,你往北找。我往西找。”
兩個騎馬的費氏士兵害怕地等在谷底附近。他們看著季廷率領一隊士兵往西奔馳而去。
“你去告訴布領主。”艾朗低語。
克爾搖頭。“你去告訴他,我不想我的鼻樑再被他打斷。我去告訴雷西。”
勃迪和勞柏帶隊,後面跟著狄良、廉恩、厄倫。聽到叫喊聲時他們剛穿過草原。狄良看到費氏士兵時掉轉馬頭,其他人則繼續向前。
艾朗氣急敗壞地報出那個重要消息。“若斯......他跟蹤兩位女士,她們往北去了。”
狄良吹聲響哨,不到幾秒,勃迪和其他人就把費氏士兵團團圍住。
“若斯跟蹤我的妻子?”
勃迪犀利的目光使艾朗害怕得差點說不話來。“他看到布夫人和柯蕾琪騎馬往北走。”
“有沒有士兵護送她們?”厄倫問。
“沒有,她們單獨行動,若斯覺得不安全才跟蹤她們。他說要把她們帶回來......”
“那他們為什麼還沒有回來?”廉恩問。
“不知道,”艾朗囁嚅。“一定是有事耽擱了。季廷回來時克爾和我正要去找他們,緊接著你們和雷西就到了。”
“如果你敢騙我們,我會活活剝了你的皮。”勞柏恐嚇。
“上帝為證,我句句實言。我的朋友克爾去通知雷西了。”
“帶他一起去。”勃迪命令。他策馬奔向森林,不斷告訴自己不要驚慌。天啊!她為什麼要隻身深入荒野?一個男孩保護兩個女人?絕對是出事了,否則若斯早就帶她們回來了。
勃迪生平第一次祈禱,祈求上帝保佑莉安平安無事。
莉安忍無可忍。她真的沒辦法繼續前進,反正也太危險,天色越來越暗,霧越來越濃。他們停在一條小溪旁;她正要告訴若斯無諭他幫不幫忙,她都要把箭拔出來時,遠方傳來隆隆巨響。幾秒後地面開始震動。
若斯拔出長劍,蕾琪也慌忙去拿弓箭。莉安拔出腰間的匕首,策馬靠近蕾琪。
“準備應戰!”若斯喊道,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時扮個苦臉。
“也許是艾朗和克爾。”蕾琪說出她的期盼。
“太多馬匹了。”若斯策馬擋在兩個女人前面。
幾秒鐘後,勃迪從霧中出現。他看到他們三個時急忙勒馬止步。看到妻子似乎安然無恙使他如釋重負,跳到地面時差點站不住腳。
他的士兵接踵而至。他們下馬後直奔若斯。若斯發抖得太厲害,看起來像在對他們揮舞手中的長劍。但他沒有退後或逃跑。雖然害怕,但他仍然堅守崗位。
“把劍收起來,小子。”狄良命令。
勃迪衝向妻子。“莉安,你還好嗎?”
他打算在她點頭後痛駡她一頓。難道她不瞭解她對他的重要嗎?她怎麼可以冒這種險?
看到勃迪使她欣慰到顧不得他是否在生氣。“不,我不好,但很高興看到你,勃迪。”
雙手顫抖不已的若斯試了三次才把劍插回劍鞘裏。他正要跳下馬時看到勃迪把手伸向莉安。若斯一邊撲向勃迪,一邊大叫:“不要碰她。”
勃迪以閃電般的速度把若斯扔到地上。“他是怎麼了?”
狄良揪住若斯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拉起來,然後開始搖晃他。“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命令我的領主。”
“她被箭釘在馬鞍上了!”若斯氣急敗壞地大叫。
狄良聞言立刻放開他。勃迪繞到馬身的右側瞧個仔細。“讓我看看你把自己怎麼了。”
她背脊一僵。“我只不過是企圖逃跑而已。要不是若斯,蕾琪和我早就沒命了。”
他們三個突然在同時開始說明事情的經過。
“他們是辛氏人。”若斯說。
“他們要殺的是莉安。”蕾琪說。
“他們也會殺了你。”莉安反駁。
“他們的名字是竇敦和法隆。”若斯說。
勃迪聽到辛氏衛隊副隊長的名字時大吃一驚。“法隆想要殺你?”
“那是伏擊。”莉安說。
“我殺了竇敦。”若斯吹噓。
“那麼法隆呢?給他逃掉了嗎?”勃迪問。
“不,布夫人一箭射進了他的眉心。”若斯回答。
勃迪的目光立刻轉向莉安。“我迫不得已。”她低聲解釋。
勃迪把手伸到莉安的大腿下面想要抓住箭身,但她的瑟縮使他收回手。“若斯試過,但拔不出來。”她告訴他。
勃迪拿走莉安的匕首,掀起她的披風,把她的襯裙一路割開到大腿根部。士兵們擠過來看熱鬧,莉安連忙拉扯披風遮住大腿。
“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勃迪說。
“她也許會想從頭睡到尾,領主。”勞柏提議。
“你們要等到她睡著後再動手?”蕾琪擠上前來握住莉安的手。
莉安不像她朋友那麼天真。勞柏的提議令她怒從中來。“誰也別想把我打昏。”
“輕輕敲一下就好了,”厄倫說。“你根本不會有感覺。”
“我們不想看到你痛苦,夫人。”廉恩說。
“那就閉上眼睛。”
勃迪終於注意到蕾琪擠在他身旁淚眼注汪地看著莉安。他叫她讓開,但她不肯,厄倫不得不把她拖開。
“你打算怎麼做?”勞柏問。
勃迪拔出劍。“狄良,把箭握牢。廉恩,抓緊韁繩。”
狄良上前用雙手抓住箭,勞柏繞到馬的另一側叫莉安靠向他。莉安把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緩緩傾身靠向他。“勃迪,別失手。”她說。
她閉上眼睛等待。她聽到劍劃過空中的呼嘯,感到劍刃切過箭身的微震,然後一切都結束了。她睜開眼睛時,看到箭在狄良雙手上方一指寬的地方被攔腰切成兩段。她好害怕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勃迪把手臂伸到她的膝蓋下麵。“用手按住我的肩膀。”他命令。
蕾琪絞著雙手,不忍眼睜睜看著莉安受到那麼大的疼痛。“你叫出來會好過些。”她脫口而出。“我就會。”
勃迪凝視妻子含淚的眼睛。“她不會出聲的。”
他的激將計果然奏效。她立刻火冒三丈地大叫:“說那句話的人應該是我,不是你。如果你叫我勇敢,那麼我勇敢時就不算是真勇敢。我──”
勃迪把她抱起來使殘餘的箭穿過她的大腿時,她確實沒有作聲,只是倒抽了口冷氣。她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當淚水奪眶而出時,她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
他不知道誰抖得比較厲害。他一言不發地抱著她轉身走向溪邊。蕾琪想要跟過去幫忙,但狄良拉住她叫她在原地等候。
“沒事了。”勃迪沙啞地低語,緊抱著她不捨得放開。他需要好一段時間才能克服差點失去她的驚嚇。他親吻她的額頭,求她不要哭了。
她用他的披風擦臉。“你很想吼我,對不對?”
“對極了,”他承認。“但我願意等到你復原再說。”
她壓根兒不信。“你真體貼。”
“你到底在想什麼,連個護衛也不帶......天啊!莉安,你有可能會送掉小命。”
他越罵越起勁,一邊用溪水洗掉她腿上的泥土和血跡,一邊數落她的不是。他罵到一半停下來勉強承認傷勢不如他原本想像中嚴重,但立刻又一邊對她大吼大叫,一邊從她的裙子撕下布條替她包紮止血。等他包紮好時,她的腿幾乎不怎麼痛了,但她的自尊卻大受傷害。
他把她抱起來。“等回到家時,我發誓我會派四個衛兵前後左右隨時守著你。你再也不會有機會這樣嚇我了。”
“對我大吼大叫於事無補。”
“誰說的?”他粗聲惡氣道。“那使我好過多了。”
她不敢笑,心想那只會進一步激怒他。“別這麼不通情理。”
“花了我不少時間,但我終於想通了。”
“想通什麼?”
“麻煩如影隨形跟著你,莉安。你動不動就受傷。我發誓,如果一棵樹決定現在倒下,它一定會對準你的頭倒下。”
“哦,拜託。”她嘟嚷。“我承認我很倒楣──”
他打斷她的話。“倒楣?從認識你開始,你就被打、被砍,現在又被箭射中。再這樣下去,不出一個月你就會送命,到時我會非常生氣。”
“我是遭到毆打,但那是在遇到你之前。”她說。“亞力沒有砍我,他只是割傷了我,但那完全是因為他害怕。至於箭,你也看到了,那只是皮肉傷。”
“箭有可能射穿你的心臟。”
“但它沒有。”
她要求他放她下來,然後走幾步路證明她沒事。她靠在樹幹上,以免受傷那只腿負重過大。她擠出笑容。“看到沒有?我很好。”
他轉身背對她,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夜色,默不作聲了幾分鐘。
“我很久以前就下定決心不再為任何女人心神不寧,我不會讓舊事重演的。”
“你在說什麼?”
他突然大發雷霆。“我們結婚時達成過協定,你必須履行你那一方的協議條件。”
“什麼協議?”
“你為了得到我的保護而嫁給我。”
“我嫁給你是因為愛你。告訴我,勃迪,你為什麼娶我?你從這樁協議中得到什麼?”
他不肯回答,但她不死心地追問:“你是因為愛我而娶我嗎?”
“愛使人軟弱,我不是個軟弱的人。”
她低下頭不讓他看出他的話有多麼令她傷心。“你說過你要保護我的名聲,但我知道那不是你娶我的真正理由。我以為你喜歡我。我知道你感謝我救了亞力,但你娶我想必不是出於感謝。要表達謝意,說句謝謝就夠了。”
“我對你有責任,莉安,你只需要知道這個理由就夠了。”
“我知道你喜歡我,勃迪。”
他不肯面對她。他向來直率坦誠,但此刻他卻故意逃避。那使她更加擔心。他沒有說出來的事令她害怕。表白心跡對他來說真有那麼困難嗎?“我再問一遍,你為什麼娶我?”
“雷西到了。”他顧左右而言他。“我抱你回去,然後你把今天發生的事從頭開始說給我們兩個聽。”
“我可以自己走。你先去,我隨後就到。”
“你現在就跟我一起回去。”他不由分說地抱起她走向空地。
空地中央已經生起了火,布氏士兵圍坐在營火邊。若斯、克爾和艾朗一起站在雷西和他的手下附近。蕾琪站在雷西面前,莉安一眼就看出雷西正在數落蕾琪的不是。勃迪把莉安放在狄良鋪開的披風上,但勃迪一轉身走開,她就起身走向蕾琪。
“雷西,不要把今天發生的事歸咎於蕾琪。”
“那麼她是被迫離開領地的嗎?”
他的語氣溫和,但莉安知道他憋了一肚子火。“當然不是。”
“我為自己的行為負完全的責任。”蕾琪說。
“如果有人該為今天的事負責,那個人就是你,雷西。如果你信守對我的諾言,這件事就可以避免。”
“什麼諾言?”雷西問。
“那個諾言對你來說不重要到讓你已經忘了?”
雷西瞪向勃迪。“你的妻子認為我應該負責。”
“她錯了。”
她交抱雙臂,桀騖不馴地轉向勃迪。“我警告過你,如果雷西不信守諾言在今天中午以前命令我姊姊跟我見面,我就要自行處理。蕾琪只是好心幫我的忙。”
雷西怒火中燒。“我沒空去找你姊姊談,你的沒耐性差點使你送命。”
“是我想出跟蹤思邦這個主意的。”蕾琪堅持道。
“不,你告訴過我這個主意是安東想出來的。”莉安反駁。
“安東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雷西咆哮。
莉安這才明白蕾琪並沒有告訴雷西全部的實情。“安東告訴蕾琪他會跟蹤思邦查出我姊姊住在哪裡。”
“他告訴我他跟蹤了。”蕾琪說。“他還告訴我明確的方向,我牢記在心以免迷路。”
“他把我們送進陷阱。”
雷西氣得發抖。“我要親手殺了那個混蛋。”
“不,你不行。”勃迪說。“他企圖殺害我的妻子。我要親手殺了他,那是我的權利。”
“才怪。”雷西咕噥。“我要讓他在斷氣前受盡活罪。”
午夜過後,莉安和蕾琪並肩靠坐在一棵樹幹上。雖然折騰了一天使她們累得幾乎睜不開眼睛,但她們還是豎耳傾聽著兩位領主的談話。
其他人都睡了。雷西和勃迪坐在營火邊,神情嚴肅地低聲交談著。雷西不斷用一根長樹枝撥弄著餘燼;勃迪凝視著遠方,不時以點頭回應雷西的話。
蕾琪用手肘輕戳莉安。“雷西認為他冤枉了費氏人,因為他以為綁架麥亞力的是某個費氏人。你明白他在說什麼嗎?”
“明白。”莉安回答。“我等一下再解釋,繼續聽。”
“我在聽。”蕾琪說,一分鐘後她又轉向莉安。“他說他回家爭取領主之位時不該讓幹部留任原職。他是出於善意,沒想到會犯下大錯。”
蕾琪繼續聆聽了片刻。“雷西說他決定不再拖延。他要......天啊!他要娶費玫欣。”她一臉深受打擊地顫聲道。
“哦,蕾琪,就是他,對不對?你愛的那個人就是他。”
淚珠滾落她的臉頰。“對,我愛他,愛了好久好久。”
莉安握住她的手。“很遺憾。”
蕾琪擦掉眼淚。“男人都是笨蛋。”
“沒錯。”莉安說。“勃迪說什麼?”
“他在說服雷西打消那個念頭,他剛剛勸他在做出那樣的承諾前深思一番。”
“他自己就沒有做到他勸告別人的話。”她低聲說。“他在生我的氣。”
“想必是。”蕾琪回答。“他剛剛告訴雷西婚姻是一種犧牲。”一分鐘後她又說:“這我就不懂了。”
“什麼?”
“雷西說就勃迪而言,他的犧牲很有價值,因為他換得了英格蘭人的名字。你知道他在說什麼嗎?”
莉安突然怒不可遏。“雷西是不是說他認為勃迪娶我只是為了得到英格蘭人的名字?”
“什麼英格蘭人?”
“我等一下再解釋。告訴我,他剛才是不是那樣說的?”
看到莉安激動的神情,蕾琪連忙回答:“對,雷西是那樣說的,你的丈夫也同意了。”
“不,我不相信勃迪娶我是為了得到英格蘭人的名字。沒有人會為那種理由結婚。那樣太不道德了,他不會那樣做的。他一定是在說氣話。我知道他在乎我,他只是固執得不肯承認。他告訴我他覺得必須對我負起責任。”
“他當然在乎你。”
“也許勃迪會說服雷西打消娶費玫欣的念頭。”
“不太可能,雷西聽來心意已決。他把族人的利益放在己身之土,他會盡領主的責任。但我想我無法忍受看到他跟費玫欣在一起。現在我是非離開不可了。”
“你要去哪裡?”
“不知道。雷西娶的妻子不會喜歡我留在城堡裏的。”
“也許你可以回你母親家。”
“不可能。她早已明白表示不要我了,沒有人要我。”蕾琪可憐兮兮地說,她擦掉眼角的淚水。“跌那一跤害我成了愛哭鬼。”
莉安假裝相信那句話,其實她很清楚蕾琪傷心哭泣的原因是雷西。她閉上眼睛,在睡著前心想蕾琪說的沒錯。男人都是笨蛋。
天一亮他們就啟程返回雷西家。莉安堅持騎自己的馬,勃迪勉為其難地同意了。不久後他們就穿過草原邁向城堡大門。騎到城牆下時,莉安不經意地抬頭張望。一個士兵突然出現在城牆頂的狹窄走道上。她的呼吸卡在喉嚨裏,她的心跳開始加速。她猛扯韁繩勒馬止步。
“勃迪!”她高喊。
那個士兵看到她時退到城垛後面。
勃迪和雷西立刻回頭。“怎麼了?”勃迪問。
“為什麼突然停下來?”雷西問。
“你們有沒有看到城牆上的那個人?雷西,你有沒有看到他?”
勃迪回答:“看到了,那個人是季廷。他可能正要到城門口迎接雷西。我們抵達那天你跟他見過面的,你不記得了嗎?”
她拚命搖頭。“不,勃迪,我沒有。”
“你有。”雷西堅持道。
“不,我沒有!”她喊道。“但我以前見過他,他就是那個出賣你的人。”
雷西的喊殺聲響徹雲霄,驚動守門的衛兵叫大家備戰。短短幾分鐘,每個出入口都被封死。士兵跑上城牆搭箭拉弓,更多的雷西支持者躍上馬背奔馳進山谷將領地圍住。沒有人進得來,也沒有人出得去。
每個身強體健的人都跑來支持他們的領主,自從合併以來,兩族士兵首次沒有偏見或對立。他們互相交錯地站在一起把庭院包圍住,目的都在保護雷西。
季廷站在庭院中央,身邊的十一個叛徒都是效忠季廷的辛氏士兵。季廷信心滿滿又迫不及待。他等待的一刻終於來臨,他很快就要殺掉雷西而成為辛氏領主。他相信雷西一死,所有的族人自然就會效忠他。
勃迪命令廉恩和厄倫護送兩個女人到小屋,但莉安命令他們留下來保護勃迪。勃迪點頭同意。莉安領著蕾琪走向小屋。她想要叫勃迪小心,但他的心思全放在即將來臨的戰鬥上,她不敢使他分心。她轉頭看到蕾琪在胸前畫十字,知道她也在祈求上帝保佑心上人平安。
雷西和勃迪在馬停下前就跳到地面,他們拔出長劍走向庭院中央。
若斯想要跟過去,但狄良把他推開。“你還沒有資格保護你的領主。”
“那麼誰有?”若斯問。
“當然是布氏人。觀看學習,小子。”
廉恩把手放在若斯的肩上。“我們很感謝你保護我們的領主夫人,但在訓練有素前,你只會拖累你的領主,逼他不得不分神保護你。耐性點,小子。照狄良的話做,觀看學習。”
季廷大膽地上前。“雷西,我現在向你挑戰辛氏一族的統治權!”他喊道。
雷西放聲冷笑。“你挑戰過一次,混蛋。當時我就該殺了你。”
“你憑什麼回來搶走屬於我的東西?”季廷尖聲高叫。“領主應該是我,不是你。我才配當領主。”
“你配當領主?”雷西怒吼。“你為了篡位不惜欺淩婦孺,這樣配當領主嗎?只有懦夫才會跟英格蘭人勾結,企圖綁架殺害我的弟弟。當麥亞力被誤抓時,你又回到英格蘭下令處死一個五歲大的男孩。不,你不配,你這個懦夫、叛徒、混蛋!”
“為了得到辛氏族人的效忠,我做的只是我該做的事。你和邁可都該死。我才不像你那麼軟弱,雷西。你不但讓柯蕾琪拒絕我,還讓費氏人渣污染我們的土地。你竟敢認為他們可以與我們平起平坐。等我當上領主,我要把他們全部趕出我的土地。”
雷西朝季廷勾勾手指。“來殺我呀。”他挑釁道。“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本領。”
季廷尖叫著舉起劍展開攻擊。他的朋友跟著一起往前衝,打算以多擊少。勃迪和狄良一個箭步上前,兩個敵人還來不及揮劍就被他們撂倒。一個身經百戰的辛氏士兵和兩個費氏士兵加入戰局,企圖扳回人數上的劣勢。
勃迪目露殺機,氣勢洶洶地逼向安東。安東見狀想要逃跑,但狄良早已擋住他的退路。勃迪在兩招內就一劍刺穿安東的喉嚨。安東倒地後,勃迪又朝他吐口水作為最後的侮辱。
季廷發出淒厲的尖叫,雷西的劍從他的肩膀一直砍到腰部,幾乎把他劈成兩半。季廷跪了下來,臉上充滿驚愕和不敢置信。當他吸進最後一口氣時,雷西一腳把他踢倒在地,然後用雙手把劍高高舉起。“你輸了。”他使出全力把劍刺進季廷的心臟。
雷西站在季廷的屍體旁努力控制怒火。庭院裏一片死寂,只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他打個哆嗦,然後把劍從季廷的胸膛裏拔出來。
“還有誰想向我挑戰?”他吼道。
“沒有。”人群深處傳出高喊。“我們全部效忠於你,領主。”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緊接著響起,雷西無動於衷地瞪著滿地的屍體和被鮮血染紅的草地。他轉向那三個加入戰局的士兵。“把屍體拖到城外去喂野狗。”
他注意到他和勃迪的手腳上都沾滿鮮血。“我要去洗掉他們的血跡。”
勃迪頭也不回地跟著雷西走向湖邊。
遠離其他人時,雷西轉向他。“我們明天動身前往英格蘭。”
勃迪點頭。“天一亮。”
若斯到小屋報告季廷那幫叛徒被處死的經過,然後護送蕾琪回家。莉安等到下午還不見勃迪回來,只好出去找他。一個費氏士兵告訴她勃迪和雷西離開了領地,可能是去通知麥依恩叛徒的事。
到了晚上,勃迪還是沒有回來。莉安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勃迪在半夜把她拉進懷裏跟她做愛時吵醒了她。他的動作在粗暴中帶著迫切,但她沒有反抗或拒絕他,而是用愛撫安撫他。他們狂野地做愛,當他在她體內深處達到高潮時,她也在他懷中得到滿足。
她告訴他她愛他,他珍惜那些話,因為他知道她的愛即將受到嚴厲的考驗。明夜此時,她很可能對他恨之入骨。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6:17
第十九章
第二天早晨,莉安剛吃完早餐,思邦和奧帝就來敲門。
“我們奉命來帶你去見你姊姊。”思邦說。
“這麼說來,她終於同意跟我見面了嗎?”她在出門時問。
奧帝搖頭。“她奉命跟你見面。”
莉安努力掩飾再度遭到姊姊拒絕的失望,跟著兩個費氏長老走向馬廄。思邦和奧帝一言不發地帶領她來到費氏和辛氏邊界的小村落。
思邦指指一間小屋。“我們在這裏等你。”
“不用了,我知道怎麼回去。”
她下馬走向小屋。屋門打開,一個莉安絕對認不出是她姊姊的陌生女人走進陽光中。她魁梧的丈夫一臉敵意地緊跟在她身旁。
莉婷比莉安高一個頭,頭髮不是金黃色,而是黃褐色。她挺著個大肚子。沒有人告訴莉安她的姊姊懷有身孕。要不是莉婷滿臉慍色,莉安就會抱著她訴說姊妹重逢的喜悅。她們亙相凝視許久,最後莉安打破令人渾身不自在的沈默。
“你是莉婷嗎?”
“曾經是。”她回答。“我的父母替我改名為凱蒂。”
一股莫名的憤怒使莉安脫口而出。“你的父母葬在英格蘭。”
“我不記得他們。”她冷冷地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莉安的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泫然欲泣的衝動。“你是我的姊姊,我想再見到你。”
“但你的目的不只是那樣?對不對?”問話的是莉婷的丈夫。
莉婷簡單介紹他們認識。他的名字叫曼紐。莉安撒謊說很高興認識他,然後低聲承認她確實別有所求。
莉婷渾身一僵。“我不能也不會回英格蘭。我的生活在這裏,莉安。”
“你害怕我會逼你跟我回家?哦,莉婷,我絕不會要求你那樣做的。”
莉婷顯然聽出她的誠意。她朝丈夫點個頭,對他耳語了幾句。曼紐勉強同意,從屋裏搬出兩張椅子,等她們坐下後又回到屋裏。
“你快樂嗎?”莉安問,希望能使氣氛輕鬆些。
“非常快樂。”莉婷回答。“曼紐和我結婚五年,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就快出世了。”
莉安決定趕快切入正題,因為姊姊已經往門口瞥了兩次。“我只想跟你談一談。”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一個辛氏人發現你的下落,然後告訴了埃佛男爵。你記得他嗎?”
她點頭。“他以前派人來尋找過我,國王也是。談這些很奇怪,因為這些都是我父母要我努力忘記的事。”
“我需要你想起來,因為這關係到我們摩肯舅舅的性命。你記得他嗎?”
“不記得。”
“莉婷,我發誓回到英格蘭後會說服男爵相信你已經死了,讓他們不再來糾纏你。但現在我需要你設法想起父親遇害那夜的事。”
“我不想談那夜的事,我努力了好多年才把它忘掉的。”
莉安苦苦哀求。但莉婷還是不肯幫忙。當曼紐出來說他的妻子需要休息時,莉婷如獲大赦的表情使莉安傷心極了。她大失所望地緩緩起身走向她的馬。想到親愛的舅舅性命難保使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悲憤地轉身大叫:“莉婷,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懦弱?你使我們的父親蒙羞,我慶倖他沒有活著看到你變成現在這樣。”
妹妹的輕蔑使莉婷心如刀割,她忍不住哭喊:“等一下,不要走。”她掙脫丈夫,快步走向妹妹。“請原諒我。”她啜泣道。
莉婷突然不再是陌生人,搖身一變成為失散多年的姊姊。她們相擁而泣。“我始終沒有忘記你。”莉婷說。“我始終沒有忘記我的妹妹。原諒我好嗎?”她用手背拭淚。“這些年來我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我知道不是我的錯,但我無法.....?v
“你沒有需要內疚的事,”莉安說。“事情並不是你造成的。”
“但我僥倖逃脫,你卻不幸被俘虜。”
“哦,莉婷,你千萬不可以自責。當時的你只是個小女孩,你不可能改變任何事。”
“那一夜的情景歷歷如昨。”
“我對那一夜沒有深刻的記憶,我所知道的都是黎絲後來告訴我的。你記得黎絲嗎?”
“記得,她是你的貼身女僕。”莉婷回答。“我記得父親跟我們吻別。父親叫他的親信士兵帶我們逃走,因為他的敵人已經兵臨城下。”
“埃佛男爵和他的軍隊。”
“父親送我一件禮物,但沒有東西送你,所以你很不高興。”
“那個鑲嵌寶石的盒子。”莉安低語。“他送給你的是國王的寶盒。黎絲聽士兵說你的護衛應該幫助你保存好那個盒子,直到戰爭結束父親去接你。你把它藏起來了嗎?”
“沒有。”莉婷說。“我不知道它後來怎麼了。”
莉安大失所望。“我......原本希望......”
“對不起,我不知道寶盒在哪裡。”
莉安沈默良久,忙著跟絕望和驚慌搏鬥。現在她要怎麼救舅舅?沒有寶盒或她姊姊,摩肯舅舅死定了。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父親把寶盒給你之後發生了哪些事?”
“我一失手,盒子就掉落在地。我好害怕我把它打碎了會挨駡,但黎絲的丈夫把它撿起來。父親用一塊布包好盒子交給我,然後他就離開了。”
“艾特也在方房間裏?”
“對,他叫艾特。他只在房間裏待了一、兩分鐘,他一定也死在那夜的戰爭中了。”
莉安搖頭。“他沒有死,但發瘋了。這些年來我聽說不少關於他的事。他像動物一樣住在馬廄的角落裏,背著一個裝滿泥塊的背包。黎絲說害他發瘋的是他的懦弱,後來聽說他的死訊時,她一滴眼淚也沒流。”
“黎絲後來怎麼樣了?”
“她跟我一起住在摩肯舅舅的家,我認為她很快樂。她在睡夢中病逝。她知道我們臥室間的密道,但從來沒有告訴別人。”
“但那一夜我們走的是父親房間裏的密道。”
“對,密道裏的樓梯很陡,我們失足跌下樓梯。”莉安說。“我做了好多年的噩夢,至今仍然不敢從高處往下看。”
“但我們是被人推下樓梯的,我記得很清楚。”莉婷激動地顫聲道。“你在我背後,你想要拿走我手中的盒子。我轉身叫你住手時看到了那個人。他從陰影裏跳出來撲向我們,我猜寶盒就是在那時候被他搶走了。帶我們逃跑的士兵失去立足點,然後我們都滾下了樓梯。我聽到可怕的尖叫聲,然後頭撞到石階。等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馬背上拉侖的懷裏,離開城堡已經很遠了。他們把我送到湯姆的親戚家後就走了,此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莉安對多年來的噩夢有了新的見解。“我常常夢到怪物從牆壁裏跳出來追逐我們。我一定也看到他了。”
“我沒有看到他的臉,”莉婷說。“但幾乎可以肯定寶盒就是被他搶走的。”
“那麼寶盒一定還在那裏的某處,除非搶的那個人在男爵封鎖城堡前逃走。天啊!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留下來,”莉婷勸道。“別回英格蘭了。你嫁給了布領主,你的生活在這裏。”
“我不能棄摩肯舅舅於不顧。他撫養我長大,視我如己出。我非回去救他不可。”
“我真的很想幫你,但不知道該怎麼幫。也許我努力想會想起些什麼。”
她們繼續談著往事,直到莉婷面露倦容。莉安親吻姊姊的臉頰,承諾再來看她。
“如果我能從英格蘭回來,我想進一步瞭解你。我們姊妹好不容易重逢,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莉婷緩緩站起來,望著遠方說出她對這次重逢的感想。“我記得的你是個小女孩,但現在我覺得我們是幾乎沒有共同之處的陌生人。我不想傷感情,但我必須對你實話實說。重提往事只給我帶來痛苦的回憶,看到你只讓我想起迫切想要遺忘的時光。也許有朝一日我會改變心意,現在我們還是各過各的日子比較好。但我向你保證,如果我想起任何可能對你有幫助的事,我一定會傳話給你。”
莉安連忙低下頭,以免莉婷看到她有多傷心。“就照你的意思。”她低語。
她頭也不回地沿著小徑緩緩走開。
急著想告訴勃迪她和姊姊見面的結果,莉安把馬騎回馬廄後就直奔雷西的城堡,希望會在那裏找到勃迪。結果她只找到若斯。
“你的丈夫跟麥依恩領主和雷西領主走了,夫人。”
“依恩來了?他們去了哪裡?”她問。
他很驚訝沒人告訴她。“到山頂跟部隊會合。”
“他們要很晚才會回來嗎?”
“很晚?夫人,他們要很久以後才會回來。”若斯看出她還是不明白。“他們要去英格蘭,夫人,你想必知道他們的目的。”
“我知道他們打算去英格蘭,但不會是現在。失陪了,我要回小屋等我丈夫回來。”
“他不會回來的,而你明天就要走了。”
“我要去哪裡?”
“回家。”若斯回答。“我聽到你丈夫說明天會有布氏士兵來接你去你的新家。”
莉安感到天旋地轉,胃部打結。“原來如此。”
“夫人,你不舒服嗎?你的臉色發白。”
她不理會他的問題。“若斯,你一定是聽錯了。他們去英格蘭時一定會帶我一起去。他答應我的,他不會食言。他們都知道如果英格蘭人看到他們,我的舅舅必死無疑。你一定是聽錯了,勃迪會回來接我的。”
她的苦惱令他擔心和不知如何是好。他想要說謊安慰她,但知道她遲早得接受事實。於是他把心一橫,脫口而出。“上帝為證,我沒有聽錯。大家都知道,除了你以外。他們要去英格蘭,你要被帶去布氏領地。你的丈夫擔心你的傷勢,想讓你休息一天再上路。他真是體貼,對不對,夫人?”
她不回答,轉身走開,但突然又停下來。“謝謝你的說明,若斯。你知不知道杜凱文夫婦住在哪裡?”
“所有的士兵都知道,受傷的人都會去找杜安妮。如果池沒有死在半路,她一定會把他治好。為什麼問這個?”
“好奇而已。”她撒謊道。“等一下我想再去找我姊姊,你可以陪我去嗎?”
布氏領主夫人選中他當她的護衛令他深感榮幸地抬頭挺胸。“我很樂意陪你前往,但你不是剛從她家回來嗎?”
“對,但我忘了把我從英格蘭帶來的禮物帶去給她。準備好時我會通知你。”
莉安一回到小屋,立刻扯掉身上的布氏披風,換上英格蘭衣裳。她正在收拾旅行的必須用品時,蕾琪來找她。
“你為什麼穿那些衣裳?你的丈夫會不高興的。你應該穿布氏披風。”
莉安把梳子扔進袋子裏,拉緊袋口的繩子綁好。“我再也不要穿布氏披風了。勃迪背叛了我,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她喊道,兩腿一軟,跌坐在床上。“我要回英格蘭去。”
“什麼?你不可能是認真的。”蕾琪在她身旁坐下。
“勃迪答應我他、依恩和雷西會等到──”
“他們都到英格蘭去了。”
“若斯告訴我了。”莉安說。“勃迪答應我他會帶我一起去,所以我才告訴他幫助季廷綁架麥亞力的那些英格蘭人叫什麼名字。”
“他們為什麼綁架麥領主的兒子?”
“他們綁錯了人,把他當成雷西的弟弟。”
蕾琪聽得滿頭霧水。“從頭開始說起,然後我也許能想辦法幫你。”
“你幫不了我的。”她說。“天啊!現在我要怎麼救我舅舅。我好害怕,我......”
蕾琪輕拍她的手臂,懇求她解釋。於是莉安從父親遇害那夜開始說起,等說完時,她才領悟到她的處境有多絕望。她站起來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若斯陪我去我姊姊家。”
“但你剛才告訴我莉婷不想再見到你。”
莉安歎口氣。“其實我是想說服他帶我去杜家,因為凱文和安妮知道怎麼去連氏領地,我知道怎麼從連氏領地回登罕群。”
蕾琪吃驚地跑向她。“天啊!你真的要回英格蘭。”
“是的。”她擁抱蕾琪跟她告別。“我要你知道我珍惜你的友情,我會想念你的。”
“但我們還會再見面,不是嗎?”
“不,我不會回來了。”她放開蕾琪。
“那勃迪怎麼辦?你愛他啊!”
“他並不愛我。他只是在利用我,蕾琪。我在他心中毫無份量,他......”她痛苦得說不下。“我得走了。”
“等一下。”蕾琪攔住她。“你換衣裳,我去找若斯。你穿這樣出去,每個人都會知道你有所圖謀。”
“你說的對,我是氣糊塗了。好,我換衣裳,你去找若斯。”
“我可能得花些時間才能找到他。答應我,你會留在這裏等我。”
“好,我等你。別忘了,若斯以為我要去找我姊姊。”
“我知道。”蕾琪打開門走出去,她在轉身關門時還在想著寶盒離奇失蹤的問題。“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說當時在房間裏的除了那四個士兵以外,還有總管艾特。會不會是他們其中一人拿走了寶盒?”
“不可能。那些士兵對我父親忠心耿耿,而艾特是瘋子。”
“是行為有點怪異,還是真的瘋子?”
“真的瘋子。”莉安回答。“拜託你快一點,蕾琪。我必須儘快出發。”
“但你父親為什麼要用一個瘋子當總管替他收租?那樣說不通呀!”
“艾特本來很正常,黎絲告訴我他在城堡被攻佔後才因懦弱而發瘋的。但我知道艾特脾氣暴躁,生性殘酷又貪婪。拜託你快去找若斯。”
蕾琪終於關上門。莉安脫下衣裳,正要去拿披風時突然靜止不動,發出一聲驚叫。“天啊!當然。”
蕾琪去了很久才回來,莉安等得快瘋了。
“怎麼這麼久?”她在蕾琪進屋時問。
“我必須先處理幾件事。”她說。“若斯來了,還帶著克爾和艾朗同行。瞧他們的樣子好像要護送的是位公主。你選中費氏人護送你令他們深感榮幸。”
“那是因為他們還年輕。”
“我一直在想你的計畫。”她說。“我認為你不應該去杜家,因為那會多繞一大段路。直接前往連氏領地,若斯一定知道怎麼走。”
“何以見得?”
“所有的士兵都知道領地邊界、哪裡能去和哪裡不能去。他們靠這些知識保命。”
“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說服若斯,我本來打算告訴他我要去找安妮治療我的腿傷。”
“就用那個說法,等上路後再告訴他我們必須去連氏領地。”
“我們?蕾琪,你不可能是──”
“我要跟你去英格蘭。我已經用披風把行李包好綁在馬鞍後面以免若斯他們起疑,這就是我去了很久的原因。”
蕾琪的語氣平靜,但雙手握拳,眼神堅決。莉安開始搖頭,蕾琪立刻表明她心意已決,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心意。
“我不能帶你走。萬一你出了事,我沒辦法對自己的良心交代。”莉安說。
“那麼至少讓我陪你到連氏領地,我可以幫你說服若斯。”
“到時你就會跟他們回來這裏?”
“對。”蕾琪說。撒謊欺騙好友令她良心不安,但她已經有了周詳的計畫,而且打定了主意。無論莉安同不同意,她都要幫助她。
“我們......不,我是說你......說不定會遇到勃迪和其他人。”
“我想不會。他們一定會先去我舅舅家,那是在偏遠的英格蘭西北部,而我要往東去登罕郡。”
“埃佛男爵的莊園在哪裡?”
“在我舅舅家的南方。如系天意,等他們抵達登罕郡時,贖金已付,事情也已結束。”
“什麼事情?”
莉安搖頭,不打算解釋。蕾琪突然不寒而慄。“那麼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莉安挺起胸膛點個頭。走出門口時,她低聲說:“願上帝保佑我們。”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6:24
第二十章
莉安在跟時間賽跑。離收穫節還有好多天,但她擔心勃迪他們會比她先抵達登罕郡。雖然氣丈夫欺騙她和決心不再回到高地,但她還是為他的安危操心。雖然他傷了她的心,但她無法停止愛他。如果他和其他人企圖攻打埃佛的城堡,戰爭勢必發生,他們都會送命。
離登罕郡只剩一天行程,但疲憊使她不得不停止趕路。缺乏食物和睡眠使她頭重腳輕。蕾琪、若斯、克爾和艾朗仍然陪伴著她。她軟硬兼施了好幾次,他們仍然不肯離開她。
天色漸暗,他們決定在一座農場的田野露宿。不顧若斯的極力反對,莉安堅持去跟農舍的主人打聲招呼。上了年紀的農舍主人原本很不友善,但在得知莉安的身分後,態度立刻轉變。原來那個名叫嚴達的農夫認識和欽佩莉安的父親。
離開農舍時,莉安把嚴達拉到一邊對他低聲說:“我有一事相求,但我必須確定你在答應之後一定會做到。這件事非常重要,關係到好幾條人命,嚴達。如果你做不到,請現在就老實跟我說。我無意侮辱你,但──”
“如果做得到,我一定做到。”嚴達保證。“告訴我是什麼事,然後我會做決定。”
“請你務必一字不差地替我帶這個口信:“莉安小姐尋獲安娜寶盒”。”
嚴達覆誦了兩次,然後點頭。“現在告訴我你要我把這個口信帶給誰。”
她在他耳邊說出名字。嚴達兩腿發軟。“你確定嗎?”他結結巴巴地問。
“是的,我確定。”
嚴達在胸前畫十字。“但他們是野蠻人,小姐......全部都是。”
“我要求你做的這件事需要極大的勇氣。你願意替我帶這個口信嗎?”
嚴達緩緩點頭。“天一亮我就出發。”
莉安一行五人在第二天夜裏抵達登罕郡,他們躲在草原後方的濃密森林裏遙望燈火通明的城堡。
“你認為你的舅舅在裏面嗎?”蕾琪問。
“不知道,”莉安回答。“但明天我就會查明。我們今晚在這裏休息。”她解下毛毯鋪在一棵大樹下,蕾琪把毛毯鋪在她的旁邊之後坐下來。
“你們只能陪我到這裏。”莉安說。“剩下的必須由我獨自完成。”
“你知道若斯不會讓你獨自進城的。”
“你必須幫我說服他。只要埃佛認為他要的東西在我手上,我就不會有危險。如果若斯跟去,我向你保證埃佛一定會利用他來對付我。他必須跟你、克爾和艾朗一起留在這裏。”
若斯走過來單膝跪在莉安身旁。“我、克爾和艾朗商量過了,我們認為你必須留在這裏等你丈夫抵達後再進去。”
“我只等到明天中午,”她說。“男爵通常都要睡到中午才會起床。”
“如果你不肯等你的丈夫,我就要跟你一起去。”
“這件事明天再說,現在該休息了。”她閉上眼睛,阻止若斯繼續跟她爭辯。
蕾琪幾乎是立刻就睡著了,但莉安整晚都是時睡時醒。三個士兵握著劍睡在她腳邊。
他們沒有人聽到她離開。
她一穿過草原就被埃佛的士兵包圍和押送進城堡。她在大廳等了很久,一個名叫霍勒的軍官才姍姍來遲。
“埃佛男爵睡覺時不喜歡人打擾,他和德溫男爵及胡祐男爵昨天很晚才睡。”
“在見到我的摩肯舅舅以前,我無話對埃佛說。他在不在?”
“不在。”霍勒尖酸地說。“但算你走□ahref=mailto:,男爵上星期派士兵去他的莊園把他帶來。”>,男爵上星期派士兵去他的莊園把他帶來。”
“這麼說來,我的舅舅一直住在他自己家裏嗎?”她問。
“自從你走後,你的舅舅已經換過兩個住處了。”
“士兵為什麼這麼久還沒把他帶來?如果是上星期──”
“他們還奉命去男爵家拿他最喜歡的那件斗篷。照理說,他們隨時會到。”
莉安被帶到樓上關在她自己的房間裏。霍勒嘲弄地表示密道已經被封死了。
她一直等到快傍晚時霍勒才來開門。“埃佛男爵要見你,你其餘的家人到了。”
知道霍勒不會透露,她急忙下樓親自察看摩肯舅舅是否安好。德溫站在大廳門口。埃佛和胡祐坐在桌邊,昨晚顯然喝多了,因為胡祐面如死灰,埃佛在按摩疼痛的頭。
“我的舅舅在哪裡?”她問。
“快到了。”埃佛回答。“告訴我,莉安,你是否圓滿達成任務?”
“在見到摩肯舅舅以前,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
“也許你的姊姊會說。帶她進來,德溫!”他大喊,立刻頭痛得皺眉蹙額。
莉安努力隱藏她的驚訝和迷惑。把她姊姊帶進來?這是怎麼回事?
“啊,她來了。”埃佛說。
莉安猛然轉身,看到蕾琪走進來時差點跌倒。天啊!她怎麼會在這裏?一定是藏身處被埃佛的士兵發現了,若真如此,若斯、克爾和艾朗呢?她驚慌地深吸口氣。
蕾琪對她微笑,然後大聲問:“哪一隻豬是埃佛?”
埃佛跳起來,用手抵著桌面支撐自己。“管好你的舌頭,否則別怪我把它割下來。”
蕾琪不為所動。“有種你就試試看。”
莉安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別出聲。激怒虎穴中的老虎既危險又不智。
“莉婷長大後的模樣一點也不令人失望,她還是有一頭金髮。”胡祐說。
德溫走到桌邊坐下,打手勢叫僕人送上食物和更多的酒。“她們看起來不像姊妹。”
埃佛打量兩個女人。“她們小時候看起來就不像姊妹。莉婷美,莉安醜。”
“她現在一點也不醜。”胡祐說,把手伸到桌面下開始揉搓下體。“我要她,埃佛。”
埃佛不理會他的要求。“你住在哪一個氏族裏?他們給你取的名字是什麼?”
“費氏。”蕾琪回答。“他們叫我凱蒂,比莉婷好聽多了。”
“她的脾氣跟莉安一樣拗,”胡祐說。“她們是姊妹沒錯。”
“沒錯。”埃佛說,但鬼祟的眼神顯示他並未完全信服。他站起來走向她們。“莉婷,我的寶盒在你那裏嗎?”他的目光在兩個女人間來回移動。
他令蕾琪起雞皮疙瘩,但她還是桀驁不馴地面對他。“我以為寶盒屬於你的國王。”
“我的國王?”
她連忙以聳肩掩飾剛才的失言。“我在高地生活多年,早已效忠蘇格蘭國王。我沒有把英格蘭當成我的家。”
“那你的摩肯舅舅呢?你效忠於他嗎?”
“我不記得他,我純粹是在幫我的妹妹。”
“我打算把盒子送還給國王。”埃佛以犀利的目光注視她。“你把它帶來了嗎?”
德溫跑到埃佛身旁。“她被帶進來以前想必已經搜過身了。”
“再搜一遍!”胡祐喊道。“把她帶進房間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一遍,德溫。”
眼看事情即將失控,莉安不得不插嘴。“寶盒不在我姊姊手上,她不知道它在哪裡。”
埃佛打掉德溫伸向蕾琪的手。“別猴急。”他靠近莉安。“那麼寶盒在你手上嗎?”
“不在。”
“德溫,你可以帶莉婷上樓了。你想怎麼對她都行。胡祐,想不想加入他們?”
胡祐放聲大笑,飲盡杯中殘酒,頂開椅子站起來。“好啊,我加入。”
埃佛一直在注意莉安的反應。她始終面無表情,但在德溫撲向蕾琪時,她以閃電般的速度用力把他推開。德溫怒不可遏,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往後踉蹌,幸好蕾琪及時伸手接住她。
“如果你再碰她,我會殺了你!”蕾琪大叫。
埃佛舉起手示意德溫稍安勿躁。
“拜託你去旁邊坐下。”莉安對蕾琪說。
蕾琪知道莉安用心良苦,她立刻走向大廳另一頭靠牆的一張椅子。恐懼和慚愧使她心跳如擂鼓,因為她現在終於明白莉安說若斯同行會被男爵用來對付她是什麼意思。她不但幫不了莉安,反倒會拖累她。
“這是你我之間的事,埃佛。”莉安說。“事情在這個大廳裏開始,也將在這裏結束。我知道寶盒藏在哪裡,等我舅舅和姊姊平安離開這裏,我會立刻帶你去。我建議你儘快把我舅舅帶來見我,因為在親眼看到他平安無事之前,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
德溫回到桌邊。“她為什麼沒有要求你也放她走,埃佛?”
“因為她知道我絕不會放了她。”他逼近她一步。“這場遊戲玩了好多年,我們之中一定要有一個人輸。我發誓總有一天我會挫你的銳氣,使你學會在我面前──”
一聲叫喊打斷他的話,霍勒拉著一個士兵跑進來。“霍勒,你知道不該打擾的!”埃佛怒吼。
“爵爺,我們有要事稟報。”霍勒轉向士兵。“說,哈塞。”
哈塞點點頭,用力吞口唾液。“我們按照你的命令去柴摩肯男爵家把他帶來,爵爺,但是他的莊園裏空無一人。他們全部不見了。”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誰不見了?”
“你的士兵。”哈塞一邊說一邊往後退,因為他知道男爵不喜歡聽到壞消息,而且報告消息的人往往第一個遭殃。“摩肯家一個人也沒有,你的士兵全部憑空消失了。”
“你說憑空消失是什麼意思?”埃佛怒吼。
“屋裏空無一人,沒有打鬥的跡象,沒有桌椅翻倒,也沒有箭或血跡。看起來就像是他們站起來走掉了。”
“我的摩肯舅舅在哪裡?”莉安問。
“閉嘴!”埃佛怒駡。“僕人有沒有告訴你出了什麼事?”他問哈塞。
“僕人也不見了,爵爺。那裏就像一座死城,我們以為士兵是奉你之命帶著僕人一起去了你的家。”
“我沒有下那種命令。”埃佛嘟嚷,勉強控制住怒火。“他們要為擅離職守付出代價,我要把他們全部處死。”
霍勒清清喉嚨。“這件事還有下文,爵爺。”
埃佛瞪著全身發抖的哈塞。“說。”
“我們快馬加鞭地趕赴你的領地,爵爺,但當找們抵達時,吊橋是放下的......城裏面又是空蕩蕩的,連一個士兵也沒有。”
“你說什麼?”埃佛尖叫。
“你家空無一人。”
“僕人呢?”
“他們也不見了。”
埃佛渾身一僵。“我家的士兵竟敢擅離職守?他們都到哪裡去了?我要知道這是誰搞的鬼。”他突然轉向莉安。“你對這件事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我剛才聽到的。”
他不相信她。他回到桌前拿起擺在桌面上的匕首,然後緩緩走回她面前。
“如果你不說實話,我就割斷你的喉嚨。”他舉起匕首。“我的士兵在哪裡?”
“不知道。”莉安回答。“你要我猜一猜嗎?”
他用匕首抵住她的脖子,她的脖子上立刻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他又朝她逼近一步,然後愣在原地,緩緩低下頭注視莉安抵在他肚子上的小刀。
“要不要看看誰的刀比較快?”她輕聲地說。
他往後跳開。“把她拿下!”他對霍勒大叫。
蕾琪跳起來衝向莉安,但在半途就被霍勒推開。他抓住莉安的手臂,但手掌挨了兩刀才奪走她手中的武器。
“我知道你的士兵出了什麼事。”蕾琪嚷道。
“退後,霍勒。”埃佛喝了一杯酒,然後轉身面對蕾琪。“說。”
“他們全部死了。你以為你可以綁架一個領主的兒子卻不必承擔後果嗎?”蕾琪握住雙手放聲大笑。“下一個就輪到你和你的朋友們。”
德溫嗤之以鼻。“他們不敢深入英格蘭中心的。”
“對。”胡祐附和。“如果是高地人,他們早就回家了。他們已經完成──”
“他們才剛開始!”莉安喊道。“他們不在乎金銀財寶,他們要的是你們三個人的命。”
“她說謊!”霍勒大叫。“高地人是蠻子,我們的士兵比他們優秀多了。”
莉安大笑。“那麼請問他們現在在哪裡?”
“你派了多少士兵駐防邊界?”胡祐問。
“無論多少,最好都加倍。小心一點總是比較好。”德溫說。
埃佛聳聳肩。“如果你們喜歡,我就把兵力加倍。霍勒,去辦。沒有人能闖進來。這裏有兩百多個對我忠心耿耿的士兵。再加上你們的護衛,沒有人打得過我們。”
“我帶了四十個人。”胡祐說。
“我帶了二十個。”德溫說。
“這不就結了?我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剛離開大廳的霍勒又跑了回來。“爵爺,你有訪客。”
“誰?”
“天啊!是不是那些蠻子?”德溫喊道。
“不是,男爵。來人是國王陛下和六、七十個禁衛軍。”
埃佛吃了一驚。“約翰來了?英格蘭國王大駕光臨?”
“是的,爵爺。城門衛兵看到他們的旗幟,吊橋已經放下來了。”
埃佛命令僕人準備酒宴款待貴賓。胡祐和德溫連忙上樓更衣。
埃佛等他們離開大廳後才抓住莉安的手臂,低聲對她說:“你給我聽好。不准提寶盒的事,不准告訴國王你知道安娜寶盒藏在哪裡,否則我發誓我會殺了你的舅舅和姊姊。”
“我明白。”
他把她推開。“去坐在角落裏,希望國王不會注意到你。”
蕾琪跟著莉安來到角落坐在她身旁。“我把事情搞砸了,是不是?”
“別擔心,”她說。“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了。”
“你怕不怕?”
“怕。”
僕人忙進忙出地準備酒宴。胡祐和德溫回到大廳,跟埃佛站在另一個角落討論國王前來登罕郡的原因。
“也許他已經聽說你的士兵擅離職守了。”德溫猜測。
“他不可能這麼快就聽到風聲。”埃佛指出。
“如果不是聽到風聲,那麼他來做什麼?。”胡祐問。
“我想他可能是來說服我陪他去法國的。”埃佛說。
蕾琪用手肘輕戳莉安。“你有沒有看到埃佛聽說他的士兵離奇失蹤時的反應?他額頭上的血管好像快要爆掉了。”
“蕾琪,如果國王進來時問起你的名字,老老實實告訴他。”
“但是那樣埃佛就會知道我不是你的姊姊。”
“你不可以對英格蘭國王說謊。”
蕾琪點頭答應。“約翰來的真不是時候。你猜他為什麼到這裏來?”
“我知道為什麼,”莉安回答。“是我派人去找他來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6:47
第二十一章
英王約翰趾高氣昂地走進大廳,後面跟著二十多個鎧甲閃亮的禁衛軍。莉安和蕾琪行正式的屈膝禮,低垂著頭等待國王賜她們平身。蕾琪偷看了約翰一眼,有點訝異他只是個中等身材、相貌平凡的人。
三位男爵向國王屈膝行禮,等約翰賜他們平身後,埃佛諂媚地說:“真是令人驚喜,陛下。”
“的確。”約翰說。“你又在耍花樣了,埃佛。”他慢條斯理地說,語氣中帶著笑意。
“沒有耍花樣。”埃佛向他保證。“陛下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我不是來看你的。”約翰不耐煩地說,轉身穿過大廳。
莉安和蕾琪突然訂著一雙閃亮的靴子。“平身。”約翰說。
她們站起來。蕾琪直視國王的眼睛,但在發現莉安仍然低著頭時急忙效法她。
“你們哪一個是莉安?”
“我是莉安小姐,陛下。”她回答。
埃佛跑過來。“陛下,請問你找我的被監護人有什麼事?”
“你的被監護人?我授權你監護她了嗎?”
莉安緩緩抬起視線,她的勾魂綠眸和細緻五官使國王吃驚地倒抽口氣。“好一個美人,她為什麼沒有入宮晉見過我?”
“我以為你不會想看到殺人兇手的女兒。”埃佛說。“如你所知,我堅信莉安的父親涉嫌謀害安娜和偷竊寶盒。我覺得看到莉安會使你想起那件悲劇,所以我沒有帶她入宮晉見你。我認為你不該受那種痛苦。”
約翰眯起眼睛。“對。你一直是個體貼的朋友,埃佛。”
埃佛點點頭。“莉安一直跟她的舅舅柴摩肯男爵住在英格蘭北部。她剛剛才回到登罕郡。我這就叫她上樓,以免你再看到她。”
“不必。你去跟胡祐和德溫坐,我有話私下跟兩位淑女談。”
埃佛不敢爭辯。他瞪了莉安一眼後去加入他的朋友。他們三個坐不住,全都拉長了耳朵想聽到國王說什麼。
“在哪裡?”約翰急切地問莉安。“安娜的寶盒在你手上嗎?”
“不在,陛下,但我想我知道它被藏在哪裡。”
“你想?”他重複,臉開始變紅,好像隨時會大發雷霆。“你無法確定?如果白跑這一趟,我會很不高興。”
“我沒有時間察看,但可以肯定它就在登罕郡這裏。走幾步路就到了。”
她的解釋使他平靜下來。“你想必明白,如果找到寶盒,那就會證明你父親跟安娜之死有關。”
她忍不住為父親辯護。“我聽說也相信我父親是正人君子,絕不會殺害無辜的女人。”
“我也認為你父親是個忠臣......直到他背叛了我。”
“我無法相信他真的背叛了你。”她低聲地說。“當時我的母親剛剛去世,父親在家服喪。就在登罕郡這裏。”
“我知道安娜遇害時他不在宮裏,但埃佛認為他與另一個人勾結。那個人殺害安娜後把寶盒交給你的父親。如果寶盒在這裏,那就證明埃佛的推論是正確的。”
“我不知道要如何說服你相信我父親是清白的。”
“我們很快就會有證據證明他的心腸是否狠毒。如果你隱瞞寶盒的下落,我永遠無法肯定你父親背叛了我。你為什麼要派人告訴我?”
“埃佛以摩肯舅舅為人質,脅迫我去高地尋找姊姊。埃佛認為寶盒在她手上,我必須去把她和寶盒帶回來才能保住舅舅的命。”
“埃佛幫我尋回寶盒的熱情多年不減,我無法責怪他採取如此極端的手段。”約翰像個溺愛兒子的父親般微笑解釋。“但他有他的缺點,貪婪就是其中之一。我相信他逼你找回寶盒是為了交還給我以便領賞。換作是我也會如此,你不也是嗎?”
“陛下,我不要賞金。我只求你保護我的摩肯舅舅,他是你忠實的臣民。”
約翰的態度突然變得和藹可親。雖然早已聽說他的喜怒無常,她還是感到猝不及防。
“我剛剛才跟摩肯長談了一番。”他說。
“他還好嗎?”她顫聲問。
“他年老疲憊,還做了許多過分的指責,但他很好。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
她熱淚盈眶。“謝謝你,陛下。我知道你急於查明寶盒是否在這裏,但如果我錯了,寶盒並不在這裏,請求你不要遷怒於摩肯舅舅。他跟這件事無關,我願意負全部的責任。”
約翰長歎一聲。“十五年的等待使我在即將物歸原主這一刻憂喜參半。我不急,因為可能來臨的失望會使我非常痛苦。至於摩肯,我向你保證,即使寶盒不在這裏,我仍然會保護他,以及你。你以為我是吃人妖魔嗎?我不會要你為你父親犯下的罪負責。”
她知道他此刻句句出自肺腑,但也知道他喜怒無常,所以不敢把希望放在他的承諾上。
“你真是寬宏大量,陛下。”
“我偶爾可以寬宏大量。”他傲慢地說。“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嫁給了一個金髮披肩、身材魁梧、名叫布勃迪領主的蠻子?”
莉安搖晃了一下。“我確實是他的妻子,陛下。他在這裏......你見過他?”
“我是見過他。他和另外兩位高地領主帶兵包圍了登罕郡。”
蕾琪倒抽口冷氣,引起了國王的注意。“我忽略你太久了,親愛的。原諒我的失禮,告訴我你是什麼人。”
“她是我的好朋友,”莉安說。“名叫柯蕾琪。”
蕾琪對國王微笑,他立刻回以笑容。“啊,你就是辛領主要找的那位淑女。”
“我是他的族人,陛下。”蕾琪輕聲細語,國王的注意令她緊張。“我是他眾多的忠實擁護者之一,但他大老遠跑來不會是只為了我。”
國王放聲而笑。“從他對我破口大駡來看,我認為你錯了。我必須承認高地人令人望而生畏。我看到他們時很想回倫敦調來更多的軍隊支援,但後來那三位領主單槍匹馬地追過來攔截我。他們似乎剛剛得知你們兩個在城裏,他們非常激動。我命令他們留在城外,我要告訴你們我很不高興麥領主竟敢同我爭辯。我告訴他是你派人找我來的,我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他們這才勉強同意在城外等候。你為什麼大老遠跑到這裏來,蕾琪?”
蕾琪面有難色地望向莉安。莉安代她回答:“埃佛男爵以為蕾琪是我姊姊。”
“但她不是。”國王說。
“我們欺騙埃佛男爵。”蕾琪脫口而出。“但莉安說我不可以對你說謊,陛下。”
她的誠實似乎令國王感到好笑。“她說的沒錯。”接著他轉向莉安。“你的姊姊呢?”
“她再也不會回到我們身邊了,陛下。”
約翰點頭,接受她的說詞。埃佛打斷他們的談話,表示酒宴已經備妥。
“我回來時再跟你們一起吃。”
“回來,陛下?”埃佛問。
“是的。”約翰回答。“莉安要帶我去找安娜寶盒,不親自去看看就無從得知它到底在不在莉安認為的那個地方。”
埃佛退開一步,打手勢叫霍勒過來。
約翰對莉安微笑。“我們走吧?”他退後一步,伸出臂彎。
她把顫抖的手放在國王的手臂上。約翰疼愛地輕拍她的手背,叫她別再害怕他。他注意到埃佛在跟霍勒竊竊私語時,唐突地轉身責駡埃佛不懂禮數。埃佛連忙道歉。
“你們在討論什麼?”約翰問。“那件事對你一定很重要,否則你不會如此無禮。”
“霍勒是你最忠貞的士兵之一,我在跟他說我會問你同不同意讓他和另外三個士兵護送你和莉安。”
約翰聳聳肩表示同意。“我們不會去太久的。”接著他對他的禁衛軍下命令。“你們全部留在這裏。在我回來前,任何人都不可以離開大廳。蕾琪,你在這裏等好嗎?”
“遵命,陛下。”她回答。
“我可不可以陪你們一起去?”埃佛問。
“坐下。”
埃佛沒有聽出國王語氣中的警告,斗膽又問了一次。
約翰惱了,決定給埃佛一點苦頭吃。“你不可以跟來。”他說。“莉安和我去散步時,我勸你、德溫和胡祐別靠近敞開的窗戶。”
埃佛一臉茫然,約翰呵呵低笑。“我忘了提起登罕郡被高地人包圍住了嗎?啊,從你的表情可以看出我忘了,我真是粗心。”
“蠻子來了?”埃佛兩眼暴突,猛吞口水來克服他的驚愕。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知道他們為何而來,對不對?”約翰問。
埃佛裝傻。“我怎麼會知道?”
約翰咧嘴而笑。“要不要我告訴你他們大老遠跑來是為了什麼?”
“如果你願意。”埃佛圓滑地說。
“他們想要殺你。讓我回想一下他們是怎麼說的。啊,我想起來了。最高的那個姓麥,他告訴我他要用他的雙手把你的心臟挖出來塞進你的喉嚨裏。那是不是很有意思?憑他的體格,我認為他做得到。”他低笑後繼續。“他們三位領主當著我的面爭吵誰有權殺你。”
埃佛擠出笑容。“的確很有意思。”
“德溫,胡祐,他們也揚言要殺你們。布領主認定你們之中的一個毆打過莉安小姐,他自認現在有權砍掉那個壞蛋的雙手。哦,他還提到要砍掉你的雙腳,埃佛。”
“你應該殺了那些恐嚇你朋友的蠻子。”埃佛嚷道。“我們不是忠於彼此嗎?你我熬過許多艱困時光,我總是與你並肩對抗你的敵人,包括教皇在內。殺了他們。”他高聲要求。
“不要!”莉安大喊。
約翰輕拍她的手臂。“瞧你的話有多麼令這位可愛的小姐苦惱。來吧,莉安。這件事可以等我們回來再談,但我向你保證,我無意殺害三位領主。連我也知道那會使所有的高地人找上門來。我的國家內憂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增加外患。”
衛兵替他們開門。莉安提起裙擺低頭步下門階,再度抬頭時她驚叫一聲戛然止步。
全副武裝的依恩、雷西和勃迪就站在庭院中央。勃迪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她身不由己地凝視著他,他看來好像等不及要對她動手。
約翰先前命令三位領主在城外等候,因此他們的出現令他不知該如何看待。他們是怎麼進入的?他三分生氣七分好奇地瞥向莉安問:“你是心甘情願嫁給那位領主的嗎?”
“是的,陛下。”她回答。“我深深愛著他。”
“這麼看來,愛情果然是盲目的。”
不知道國王是否在開玩笑,她只好保持沈默。她走近勃迪時,他分開雙腿佔據兩倍的空間。依恩和雷西立刻如法炮製。他們要傳達的資訊很清楚:他們不會讓莉安通過。莉安知道就算國王和她企圖繞道而行,他們還是會加以阻擋。庭院裏的禁衛軍都緊握劍柄等待約翰的命令。三位領主似乎根本不把禁衛軍的舉動放在心上,這使莉安更加擔心他們的安危。
“讓開。”約翰命令。
“陛下,可不可以讓我的丈夫同行?”莉安輕聲問。“我很久沒有看到他了,很希望有他陪伴。”
“真的嗎?”約翰再度咧嘴而笑。“他似乎不太高興看到你,莉安。事實上,他有那種丈夫想要打老婆的表情。”
“不,他絕不會做那種事。”她向他保證。“無論多麼生氣,他都不會有傷害我的念頭。他們全部都是正人君子。”
約翰停在勃迪面前,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你的妻子希望你陪我們散步。”
勃迪不發一言,但退開讓約翰和莉安通過。她的手輕擦過他的,那是她無法抗拒的刻意碰觸。她知道勃迪緊跟在背後,她的心中充滿矛盾的情緒。她一方面想投入他的懷抱告訴他她很抱歉害他身陷險境,另一方面又想破口大駡他欺騙她和為了報復而不顧自身安危。
國王放開她的手臂,他們並肩穿過寸草不生的庭院。她看到霍勒挑選了三個士兵,那使她感到十分不安。但願約翰沒有答應埃佛的要求就好了。埃佛的士兵尾隨在國王後面,勃迪則緊跟在她身後。他的背部暴露在攻擊之中,那使她驚惶不已。她從眼角瞥見埃佛的另一群士兵跑上門階進入城堡。
“你要帶我去哪裡?”約翰問她。
“舊馬廄,陛下,就在埃佛霸佔登罕郡後蓋的新馬廄後面。”
“他為什麼不派人拆掉舊馬廄在原地重建?”
“迷信。”她回答。
“把你的意思說清楚,順便告訴我你是如何判斷寶盒藏在哪裡。”
莉安從父親遇害那夜說起,抵達頹圯的馬廄時正好說完。
國王命令其中一個士兵去拿火把,等待時約翰提醒莉安。“你還沒有解釋你所謂的迷信指的是什麼。”
“艾特發瘋後士兵都很怕他。他們認為艾特被魔鬼附身,不敢碰他或他的東西,唯恐靈魂會因此被奪走而變得跟他一樣瘋狂。艾特白天到處遊蕩,夜晚就睡在馬廄的角落裏。”
“你把我的士兵形容成迷信的傻瓜,但若你的猜測正確,那麼他們的畏懼使我的安娜寶盒完整無損了這麼多年。”
士兵拿來點燃的火把,約翰命令他先進去。莉安突然深感惶恐而無法動彈。她祈求上帝保佑寶盒在裏面。感覺到勃迪把手放在她肩上,她往後靠在他身上。她只停靠了兩秒,但那已給了她所需的安慰和勇氣,使她舉步跟進馬廄。國王抵達通道中央時停下來示意她帶路。
“在角落裏。”她快步走向甬道盡頭,留意著腳下腐朽的木板和生銹的鐵釘。
抵達最後一間馬房時,她緩緩轉身望向角落,然後發出一聲叫喊。在那裏,艾特的背包依然掛在牆壁的勾子上。
“讓我們看看寶盒在不在裏面。”約翰低聲說。
他取下骯髒的背包,踢開礙事的碎石,然後跪在地板上。莉安默默地站在他身旁。
“寶盒在不在,陛下?”霍勒高聲問。
約翰不回答,輕輕地把背包裏的東西倒出來。首先滾出來一個生銹的鐵鉸鏈,然後是各種形狀的石頭和泥塊。國王驚叫一聲。一塊裹成球狀的布料落在他的膝頭。他打開布料,逐漸看出那是一件男人的上衣。最後一褶翻開,出現在眼前的是盒蓋上閃閃發亮的寶石。
回想起他和安娜的恩愛時光及失去摯愛的悲痛,約翰熱淚盈眶地低頭不語。
“陛下,找到寶盒沒有?”霍勒再度高聲問。
約翰太過激動,沒有注意到霍勒語氣中的傲慢無禮。但是勃迪注意到了。當勃迪轉身背對莉安和約翰時,霍勒朝其他的士兵打手勢。他的三個同黨立刻在勃迪前面散開成半圓形。擋在他們和英王之間的只有一個高地人,他們愚蠢地相信寡不敵眾。
勃迪很清楚他們的計畫。他憎惡地低聲說:“你們的國王沒有武器。”
仍然跪在地上的約翰抬起頭時正好看到士兵拔劍出鞘。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一時之間竟然以為企圖對他不利的是高地人。後來他看到勃迪的雙手仍然垂在身側,劍仍然在劍鞘裏。那麼使士兵拔劍的威脅潛伏在哪裡?
約翰暫時忘了寶盒,站起身來。“危險在哪裡?”他問。
士兵默不吭聲。
“莉安,告訴你的國王他的士兵意圖殺害他。”勃迪說。
霍勒露出微笑。“我們會因此受到尊敬。沒錯,約翰,我們不但要殺了你,還要殺高地人和他的妻子。”他朝勃迪點個頭。“當然啦,你將成為代罪羔羊。”
約翰伸手去拔劍時才發現他沒有攜帶武器。“我只要叫一聲,我的手下就會趕來。”
“等他們趕到時你已經死了。”霍助嘲弄道。
勃迪搖搖頭。“我不能讓你們殺你們的國王,因為那會使我的妻子難過。你們更別妄想動我妻子一根寒毛。我說得夠明白嗎?”
他們四個一擁而上,卻因判斷失誤而使勃迪占到便宜,他們在倉促中撞成一團。勃迪的動作快如閃電,攻擊他的人只看到一團模糊的身影和閃著寒光的劍刃。他在砍殺兩個士兵的同時一腳踢斷第三個士兵的手臂。接著勃迪弓身閃避最後一個士兵的攻擊,趁隙用手肘撞碎他的下顎。
莉安抓住國王的手臂企圖把他拖到安全地帶,但約翰英勇地把她拉到他的背後保護她。她還來不及尖叫,四個士兵已經兩死兩傷。勃迪卻毫髮未損。他若無其事地在一個死人身上擦掉劍刃上的鮮血,然後把劍括回劍鞘裏。他轉身看到國王保護莉安時無法不感到驚訝。
約翰目瞪口呆地望著叛徒,然後望向勃迪。“一個打四個。了不起,領主。”
勃迪聳聳肩。“你還沒有見識到什麼叫了不起。”
一支火把落在他們背後的地上燒了起來。約翰再度跪下來用雙手捧起寶盒,小心翼翼地依序按下秘密機關,盒子啪地一聲開敢。他默默地注視著盒內的東西,片刻之後他從喉嚨深處發出痛苦的怒吼。
悲憤的嚎叫聲震撼了莉安,其中的心痛、背叛、欺騙和恐懼突然令她忍無可忍。她好像又回到記憶中秘密通道的陡峭樓梯頂層,怪物從牆壁裏跳出來把她和莉婷推下黑暗的深淵。她又變成了膽戰心驚、孤苦伶仃的小女孩。痛苦的尖叫聲在耳畔迴響,她又看到父親用悲傷遺憾的眼神望著她。他救不了她,她伸出手......勃迪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呼喚著她的名字。“莉安,看著我。”
他溫柔的聲音和碰觸穿過恐懼的迷霧傳到她心裏,她啜泣一聲撲進他懷裏。“我要回家!”她喊道。
“快了。”他承諾。“現在到我背後去。”
他的厲聲命令使她回過神來,她立刻照他的話做,因為她可以聽到呐喊的士兵朝馬廄奔來。一定是悶燒的濃煙驚動了他們。背後的火勢越來越大,她知道禁衛軍跑進來看到屍體時一定會攻擊勃迪。
她轉向國王,看到他拭淚關上盒蓋。他把盒子用衣服包好後塞進背包,然後搖搖晃晃站起來,走過去站在勃迪身旁。當禁衛軍進來時,他舉起手。
“這些是誰的手下?”勃迪問。
“我的。”國王回答,語氣出奇平靜。“跟我來。”他命令勃迪,然後率先離開馬廄。
勃迪拖著莉安來到庭院。他吹聲響哨,狄良和勞柏策馬上前。
“狄良,帶她離開這裏。勞柏,等蕾琪出來後帶她離開。”
她還來不及表示意見就被狄良抱上馬背,他輕夾馬腹催馬快跑。
“讓高地人進去。”約翰命令衛兵,然後示意依恩和雷西尾隨勃迪和他進入大廳。
埃佛在等待時並沒有閑著。他趁那段時間召來更多士兵,因為現在有十多個士兵聚集在儲藏室附近。勃迪和依恩站在國王背後,但雷西看到坐在角落裏的蕾琪時立刻走向她。他抓住她的手拉她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拖著她往外走。
她不敢跟他說話,她從來沒有見過雷西如此憤怒。他同樣一言不發地把她交給勞柏,然後轉身低頭走回去。
雷西回到大廳時正好聽到國王問依恩被綁架的是不是他的兒子,依恩繃著臉點個頭。國王伸出手。“你的劍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依恩勉為其難地把劍遞給他。約翰一手持劍,一手拎著背包,緩緩轉身走向在桌邊的埃佛。埃佛要站起來,但約翰叫他坐著。“今天充滿了失望。”約翰說,聲音如冬夜般冰冷。
“這麼說來,寶盒還是沒有找到?”埃佛問,眼角隱隱帶著笑意。
約翰沒有回答,而是把背包放在埃佛面前的桌子上。“打開它。”
埃佛把背包裏的東西倒出來,盒子從衣服裏滾出來。
約翰告訴他盒子裏有些什麼東西。“我的匕首在最下麵。在我匕首上面的是安娜的一綹金髮。告訴我,埃佛,在那綹金髮上面的是什麼?”
“我....我不知道。”埃佛結結巴巴地說。
“你當然知道。你的匕首。”
“不,匕首不是我的!”埃佛叫道。
約翰開始緩緩繞行桌子。“不是嗎?匕首的把柄上刻有你的徽章。”
“有人......偷了我的匕首.....一定是莉安的父親.....”
約翰厲聲說:“她的父親不在宮裏,但你在。你殺了她。”
“我沒有......”
約翰用拳頭重擊桌面。“想活命就說實話。”
“活命.....”
“只要你告訴我實情,我就饒你一命。”約翰承諾。“我想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但你必須先招認。是你殺了她,對不對?”
“她要背叛你。”埃佛結結巴巴地說。“她不肯......聽我的勸....:她決心離間你和你的顧問。我只是想保護你。權力使她瘋狂,因為她知道......她能夠控制你。”
“我要知道詳細的經過。”國王氣得聲音發抖。
“我去她的房間勸告她,但她對我冷嘲熱諷,真的,陛下。你的侍從把盒子拿進來放在桌上。盒蓋是打開的,你的匕首在裏面。侍從沒有看到我,他離開房間後,安娜用你的匕首割下一綹頭髮,她把匕首和頭發放進盒子裏──”
“然後你繼續勸她?”約翰問。
“是的,但她不聽。她發誓不讓任何人妨礙她。她攻擊我,我不得不自衛。”
“所以你割斷了她的喉嚨。”
“那是意外。我承認我慌了。你的侍從回來敲門,我不假思索地把我的匕首扔進盒子裏和關上盒蓋。我打算告訴你,真的!”埃佛喊道。
“由於你有房間的鑰匙,所以逃脫不是難事。你鎖上房門,把盒子帶回你的房間。對不對,埃佛?”
“對。”
“然後你在我發現屍體時安慰我──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我本來是要告訴你的,但你傷心欲絕,所以我決定等一段時間再說。”
“不,你決定嫁禍給莉安的父親。”
“是的。”埃佛努力以懺悔的語氣說。“他到我的莊園來討論我們共有的土地。他突然闖進大廳,假裝沒看到盒子,但我一背過身去,他就把它偷走了。他想要把它據為己有。”
“胡說,你知道他會把盒子交回給我,對不對?所以你圍攻登罕郡殺人滅口。”
“我不得不殺安娜,”埃佛重複。“她會毀了你。”
“毀了我?”約翰大叫。這個遊戲他玩不下去了。他站在埃佛的背後,舉起依恩的劍。“你該死!”他尖叫著把劍刺進埃佛的背部。
埃佛身子一弓,然後慢慢往前倒下。約翰往後退開,憤怒使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他在一片死寂中拿起盒子走向大門。
“你兒子的仇報好了。”他對依恩說,然後示意他的士兵跟他走。
躲在士兵後面的胡祐大叫:“陛下,德溫和我並沒有參與埃佛的叛亂。”
約翰置之不理。他經過三位領主身旁時說:“那兩個人就交給你們了。”
大門關上,依恩、雷西和勃迪緩緩前進。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0:07:30
第二十二章
雷西和勃迪不容易難為情,但等柴摩肯男爵斥責完他們時,兩位領主都感到無地自容。他們不敢跟長輩頂嘴,但脾氣暴躁的摩肯使他們吃足苦頭。他像父親教訓兒子似地交抱雙臂站在他們面前。雖然覺得丟臉極了,但他們還是咬牙忍下來。
“我的生活向來平靜,但這兩天我被兩個女人的哭鬧吵得片刻都不得安寧。你們竟敢把她們丟給我,我帶她們回到這裏時耳朵都快聾了。但我就此耳根清靜了嗎?”
雷西一時失察而搖了頭,立刻換來男爵的怒目相向。
“沒有,”他氣呼呼地說。“我的苦難才剛開始。我考慮過假裝臥病在床,但我知道那兩個姑娘不會放過我。”他朝勃迪點個頭。“你傷了莉安的心,她再也不想看到你。”
“那麼她可以杷眼睛閉著,但她必須跟我回家。”
“她說你對她食言,她認為你利用了她。”
“沒錯。”
“可惡,你至少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勃迪說。“我不能讓她冒這麼大的危險。”
摩肯搔搔他的滿頭白髮。“她認為你不愛她,她堅持要永遠住在這裏陪我。”
勃迪還不及回答,摩肯已把他的怒氣轉向雷西。“蕾琪也決定要在這裏住下來,她堅持她喜歡英格蘭。”
“她必須跟我回家。”雷西說。
“為什麼?”
雷西吃了一驚。“因為她是辛氏族人。”
“那個理由不夠充分。她說你一直想把她嫁掉以便擺脫她,她還說她被母親趕出家門,真有此事嗎?”
雷西歎口氣。“是的。”
“你不也在那樣做嗎?”
“我沒有。”雷西堅持道。“蕾琪告訴我她有了心上人,但不肯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摩肯惱怒地猛搖頭。“她有沒有告訴你那個人很笨?”
“有。”他回答。
摩肯低下頭,默默打量雷西許久,然後長歎一聲。“孩子,你是昨天才出生的嗎?你以為她愛的是誰?用力想一想,我相信你一定會想出來的。”
令雷西恍然大悟的不是摩肯說的話,而他說話的語氣。一抹笑容緩緩浮上雷西的唇角。
摩肯如釋重負地點頭。“你終於想出來了,是不是?後知後覺。”他嘟嚷。“如果我還得忍受她喋喋不休地形容你是多麼有魅力,我發誓我會把隔夜的晚餐都吐出來。你還打算為了使族人和睦相處而娶那個名叫玫欣的姑娘嗎?”
“她告訴你玫欣的事?”雷西忍不住再度微笑。
“是的,我不認為還有什麼關於你的事是她沒有告訴我的。那麼你不再犯傻,恢復理性了嗎?”
雷西不以為忤。“看來是如此。”
“她很難纏。”他警告。
“我知道。”
老男爵挺直腰杆。“既然如此,我要你們兩個仔細聽好,因為我要開出我的條件了。”
“你的條件,先生?”勃迪問,他用手肘戳雷西,要他別再像白癡似地只顧著傻笑。
“我的條件。”摩肯重複。“你們以為我喜歡被兩個害相思病的女人綁著嗎?”
“那就讓我們帶她們走。”勃迪說。
摩肯瞪他一眼。“我可以從你的眼神中看出你愛莉安。你也許想親口告訴她,而且越快越好,因為她認定你根本不在乎她。”
“她是我的妻子,我當然在乎她。”
摩肯哼了一聲。“她的個性剛烈又倔強,你收服不了她的。”
“我不想那樣做,先生。”
“我不必叮嚀你要善待她,因為她不會讓你虧待她的。她個性剛烈,但多愁善感。”
“先生,你剛才提到條件?”雷西提醒他。
“對。我愛我的外甥女,我也很喜歡蕾琪。我不希望她認為我要趕她走。我是要趕她走,但不希望讓她有那種感覺。所以......”
“怎樣?”雷西追問。
“你們必須......鼓勵....她們離開,但不准威脅她們。你們傷了她們的心,現在你們得設法彌補。”
下達完那個比登天還難的指令後,摩肯上樓去叫莉安和蕾琪下來。雷西和勃迪在大廳裏徘徊等待。
“摩肯男爵使我想到某個人,但一時之間想不出是誰。”雷西說。
“我發誓連我的父親都不曾像莉安的舅舅剛才那樣教訓過我。”
“你父親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你對他根本沒多少印象。”
“真是丟臉。他跟我想像中完全不同,莉安談他的方式使我聯想到一個脾氣溫和慈祥的老人。她認為他很溫柔。那個女人瞎了嗎?她怎麼會敬愛那麼一個脾氣暴躁的老──”
雷西猛地抬頭,突然放聲大笑。“你。”
“什麼?”
“摩肯....他使我想到你。我的天啊!莉安嫁給一個跟她舅舅一模一樣的人。看看摩肯,你就可以看到自己二十年後的樣子。”
“你在暗示我會變成一個脾氣壞、愛爭吵的老頭嗎?”
“你現在已經脾氣壞、愛爭吵了,難怪她會愛上你。”
“我沒心情跟你吵架。”
雷西跌坐進一張椅子裏捧腹大笑,然後他突然嚴肅起來。“我真不敢相信蕾琪想在這裏住下來。”
“我以為莉安會張開臂膀歡迎我,結果她連下樓都沒下。如果有必要,就算是拖,我也要把她拖回家。”勃迪說。
“你要見我,領主?”
聽到蕾琪的聲音,雷西和勃迪都轉過身來。“我的妻子呢?”勃迪問。
“樓上。”她回答。“馬上就會下來。”
“可以讓我們獨處一下嗎?”雷西問。“我問的是勃迪,不是你,蕾琪。回來。”
她歎口氣,在勃迪離開大廳時轉身走向雷西。雷西交抱雙臂地靠在桌邊對她微笑,她沒有回以微笑。她低下頭,以免看到他迷人的笑容而分心。
她看起來羞澀膽怯,他納悶她在玩什麼把戲,因為他知道在她美麗的身體裏沒有半根膽怯的骨頭。
“摩肯男爵說你有話跟我說。”
“對,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蕾琪,看著我。”
“遵命。”她深吸口氣,抬頭望向他。一如往常,她的心跳又開始加速。如果他吻她,她很可能會昏倒,她心想,那個滑稽的畫面使她鎮定了一點。
“我說了什麼很好笑的話嗎?”
“是的.....我是說沒有,當然沒有。”
“那你在微笑什麼?”
她聳聳肩。“你要我停止嗎?”
“看在老天的分上,蕾琪,專心一點。”
“我有啊。”她說。“你很快就要回家了嗎?”
“是的。”
她點點頭。“那麼一路順風。”她準備離開。
“等一下。”
“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還有?我什麼話都還沒說,我有嗎?”
她搖頭。
“過來,蕾琪。”
“我在這裏就聽得見。”
“過來。”他命令,語氣強硬了些。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這樣可以了嗎?”
“再靠近一點。”
她往前一步,站在他伸直的兩腿之間。“這樣夠近了嗎?”
“暫時可以。”
他顯然以她的不自在為樂,她感到大惑不解。雷西好像在戲弄她,但他不可能知道離他這麼近卻不能碰他有多麼令她痛苦。天啊!她多麼希望自己沒有愛上他。想到要眼睜睜看著他離去就令她泫然欲泣,但她發誓寧死也不讓他看到她掉眼淚。
“摩肯舅舅說你有事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
“摩肯舅舅?他什麼時候變成你的親戚了?”
她下巴一抬。“我跟他很投緣。”
他翻個白眼。“你不可以留下來,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這件事。”
“我已經打定主意要留下來了。”
“那就改變主意,你非跟我回家不可。”
他的冥頑不靈使她突然生起氣來。“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這裏。摩肯舅舅說我可以,我喜歡英格蘭。你和所有的士兵都騙我。你們杷英格蘭說的像地獄,但我發現這裏的風景跟高地一樣優美,這裏的人民跟我們一樣善良。你們都在說謊。我喜歡這裏,我喜歡莉安的舅舅。他慈祥又可愛。”
她最後的那句氣話令他發笑。“你認為摩肯慈祥又可愛?”
“對,而且他喜歡我。”
“但你是辛氏族人。”
“那裏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事物。”
“你愛的那個人呢?”
她退後一步,但雷西抓住她把她拉近。她哪裡都看,就是不看他。
“我不再愛他了。”她說。
“你說你不再愛他是什麼意思?你的感情那麼膚淺嗎?”
“不,我愛了他好久好久,在我還是小女孩開始,但現在我發現他完全不適合。”
雷西聽了不太高興。“他的哪一點不適合?”
“每一點!”她喊道。“他頑固、傲慢又愚蠢。他還是個花心蘿蔔,我嫁的人必須對我忠實。我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了。何況他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女人,她們對他投懷送抱。”她點頭強調。“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我。”
“啊,蕾琪,他注意到了。”
“他甚至不在乎我是否存在。”
雷西微笑。“他當然在乎。”
她推開他的手,但他抱住她的腰把她緩緩拉到他身上。
“你要做什麼?”
“做我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
她無法動彈,無法思考。他的眸光令她迷惘,當他緩緩低下頭時,她輕聲問:“這麼說來,你打算勒死我嗎?”
他大笑著親吻她。天啊!她有最柔軟甜蜜的唇,擁抱她帶給他無比的喜悅和平靜。他張開嘴,完全佔有她。他的舌尖滑入她口中,從容不迫地品嘗著她的甜蜜,深信一切都在他控制之下,直到她開始回吻他。
她深深震撼了他。雷西從未有過這種體驗。他的傲慢和自製消失,來勢洶洶的欲望使他猝不及防。激情在一次又一次的親吻中竄升。當他發現他想要把她推倒在桌上跟她做愛時,他強迫自己停止。當他抬起頭時,兩人都氣喘如牛。
她搖搖晃晃地退開。“你為什麼吻我?”
“我想要吻你。”他說,聲音柔滑如絲。
“你.....那......那是吻別嗎?”
“不是,”他笑道。“你得跟我回家。”
“我要留下來,我要嫁給英格蘭人。”
“你休想!”他咆哮,突然發作的脾氣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從來沒有女人能使他產生這種反應,但想到蕾琪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就令他怒不可遏。
“你是辛氏人,應該跟你的族人在一起。”
“你為什麼要我回去?”
雷西生平第一次感到脆弱,那種感覺很不好受。“你使辛氏領地成為喜樂之地,我無法想像沒有你的生活。”
她搖頭。“不,你只是想把我嫁給某個──”
他站直身朝她走近一步。“有人向你提親。”
“這就是你吻我的原因?好讓你能帶我回去把我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他是誰?”她身心俱疲,不在乎淚水潸然而下。他又朝她走近一步。“不准你再吻我,那令我無法思考。至於那個提親,我拒絕。”
“在知道他是誰以前你不可以拒絕。”
“好吧。告訴我他的名字,然後我會拒絕。但你要先把他稱讚一番,對不對?你總是那樣做來設法使我同意。”連她自己都聽得出她聲音裏的心碎。
“不,我不會稱讚他,他有數不完的缺點。”
她不再企圖逃避。“是嗎?”
他緩緩點頭。“根據權威人士指出,他頑固、傲慢又愚蠢,至少在他領悟他一直有多笨以前是如此。”
“但那些是我批評你的話。”
“我愛你,雷琪。你願意嫁給我嗎?”
勃迪六神無主。摩肯是長輩,所以他不能威逼他命令莉安跟她丈夫回家。他更不可能拆了摩肯家把莉安找出來。他最擔心的是莉安可能永遠不會原諒他言而無信,但沒有她的日子會令他生不如死。
雷西原本可以幫忙他說服摩肯,但他忙著追求蕾琪而自顧不暇。他花了整整一小時才說服她相信他是真心誠意要娶她,在她答應他的求婚後,他們就啟程返家了。依恩也沒有留下來幫忙,因為他急於趕回妻子身邊。因此勃迪不得不獨自對付脾氣暴躁的摩肯男爵。
看到勃迪連一口晚餐也沒吃令摩肯很樂。就在他終於決定要幫那個害相思病的可憐男子時,他看到莉安走下樓來。勃迪背對著門口,因此摩肯知道他沒有看到他的妻子。
“孩子,你在娶莉安之前一定知道她有多麼倔強。任何人只要跟她相處五分鐘都會發現那一點。”
“我知道她很倔強,但我不認為那是缺點。”
“我認為你應該把她留下來,自己回家去。那樣你反而會比較幸福。”
那個建議令勃迪深感震驚。“沒有她,我就沒有家。你怎麼能認為我會棄她而去?”
“我就會。”摩肯興高采烈地回答。“告訴我,你為什麼違背對她的諾言?”
“我已經解釋過了。”他不客氣地回答。
“再解釋一遍。”摩肯同樣不客氣地說。
“因為想到她有危險就令我無法忍受,我不能沒有她。”
“那就別再說謊騙我。”
她的聲音使他心中充滿喜悅。他歎口氣,平靜下來,然後轉過身去。“不准你再害我受這種折磨。”他命令。
“答應我你再也不會說謊騙我。”
“除非你先答應我你不會再冒這種愚蠢的危險。若斯告訴我你和那個混蛋在城堡裏時,我以為我會....可惡,你嚇得我魂飛魄散,莉安,我不要再受那種折磨了。”
“你傷害了我。”
“我知道。”
“你只有那句話可說嗎?你知道你傷害了我?那麼我要留下來,你回家去吧,勃迪。”
“好吧。”他起身朝摩肯男爵鞠個躬,然後走出大廳。她等門關上後放聲大哭起來。
“他要離開我。”她哭著奔向舅舅。
“是你剛才叫他走的。”他指出。
“他要自己回家去。”
“是你剛才叫他那樣做的,我聽得很清楚。”
“但他從來不照我的話做。舅舅,沒有他,我要怎麼活下去?”
他笨拙地輕拍她的背企圖安慰她。“你不會有事的。”
“我深愛他。”
“但他說謊騙了你,記得嗎?”
“他只是想保護我。”
“那你為什麼不原諒他?”
“我剛才正要原諒他的。”她啜泣道。“我不能沒有他,他怎麼可以丟下我不管?”
“你搞得我頭痛欲裂。坐下來,別哭了。”他拉出一張椅子按她坐下。“讓我到窗邊看看他走了沒有。”
“我無法相信他會丟下我不管。”她啜泣道。
摩肯翻個白眼。莉安的眼睛是瞎了不成?難道她看不出來她丈夫有多愛她?
他看到勃迪卸下馬鞍扔他的士兵。他的士兵全都下了馬,準備在他的庭院安頓下來。當勃迪轉身開始往城堡走時,摩肯決定上樓去,給莉安和她丈夫一點隱私。
“我馬上回來。”他撒謊道。“你留在這裏等我回來。”他急忙補充一句,以免她跟著他上樓。他在門口停下來。“你知道我愛你,對不對?”
“我知道。我也愛你,摩肯舅舅。”
他開始拾級而上,但聽到門開時又停下來。他不需要轉身察看就知道來者何人。“你要好好對待她。”他說。
“我會的,先生。”
“你配不上她。”
“我知道我不配,但我還是要把她留在身邊。”
“要知道,孩子,你使我想到一個人,但一時之間想不出是誰。”他困惑地搖搖頭,然後建議。“你最好趕快進去,省得她的眼淚使我的大廳鬧水災。”
聽到舅舅的笑聲,莉安抬起頭看到勃迪站在門口望著她。她站起來朝他走一步。
“你回來了。”
“我沒有離開過。”
就像受磁鐵吸引一般,他們走向對方。他近得可以把她拉進懷裏,但他不敢碰她,唯恐自己一開始吻她就無法停下來。向她傾訴心聲現在對他來說似乎很容易,他不明白他以前怎麼會那麼傻。愛不會使人軟弱,反而會使人更堅強。
“我以為你回去了。”
“我怎麼可能獨自回去?我找了一輩子才找到你。我永遠無法離開你,有你的地方就是家。”他伸出顫抖的手輕撫她的臉頰。“難道你不明白嗎?我愛你,我要永遠跟你廝守在一起。如果我必須住在英格蘭才能跟你在一起,那麼我就住在英格蘭。”
喜悅使她熱淚盈眶。他的深情和浪漫的示愛方式令她感動萬分。她知道那對他來說很不容易,他向來把感情隱藏在粗野的外表下。她發現她比他自己還要瞭解他。即使他一頭冷汗也不要緊,因為他說出了她需要聽到的話,他不能把那些話收回去。
“再說一遍。”她低語。
“我願意住在英格蘭。”他咬牙切齒道。
她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他願意為她做這麼大的犧牲令她吃驚。天啊!她非吻他不可,但決定先救他脫離苦海。
“住在英格蘭會令你快樂嗎?”
可憐的勃迪很快就面如死灰。“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會快樂。”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那麼我即將令你欣喜若狂。我不想住在英格蘭,我想跟布氏人住在一起。帶我回家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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