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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麗.嘉伍德]鷹王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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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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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1 16: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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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麗.嘉伍德]鷹王戀(全文完)
鷹王戀
作者:茱麗.嘉伍德
又名《溫柔戰士》
戰士的生命沒有容納愛的空間?!
他似鷹的器宇軒昂、英勇卓群,但卻不識情為何物?
而她剛遭遇家破人亡的慘劇,擁有一顆被仇恨蒙蔽的心,
他們會衍生出怎樣的情緣?
她要如何馴服老鷹,才能讓他得知何謂真愛?
而他要如何教導她,才能讓她成為一個溫馴、可人的妻子,
這一椿婚姻會有何發展?
殺她全家的兇手究竟為誰?是否果真她所料的──還是另有其人。
他要她相信他絕對會找出真凶,但她卻──
真正的愛,是包括彼此的信任、容忍、瞭解和真情,
他們會找到嗎?而你,覓到了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6:23:36
第一章
鷹是天生的戰士,從不懼怕膽怯。
――珍摩•佛若伊莎
一零八六 英格蘭
兵士們做著出發前的準備,除了輕微的金屬碰撞外,整個營區沒有半點人聲。
他坐在一截樹根上,肌肉結實的長腿伸向前,等待侍從將他的馬套上鎧甲。他站起來,另一個侍從立刻呈上一套沉甸甸的鎧甲替他穿上。最後,他抬起曬成古銅色的胳臂,讓侍從把劍系在他腰間。這柄劍是威廉國王親賜的,在他受劍的同時,他亦成了威廉最寵愛的騎士。
但他的思緒全不在這身衣著和四處走動的兵士身上,即將來臨的戰爭占滿了他的心思。冷靜、果敢向來是他克敵致勝的要件,對這場小戰爭,他自然有相當的把握,但他卻下意識的感受到,這場戰爭的構成因素並不單純,而他尚未查出這因素是什麼。
這惱人的思緒令他皺起眉頭。他銳利的目光掃視周圍一圈,隨即抬起頭,觀望密雲滿布的天空,無意識的伸手梳過黑髮,彷佛想把那股莫名的情緒揮去。
為他穿鎧甲的侍從筆直的站立著,等候主人完成他的巡視。他轉身看到舉向他的頭盔,緩緩搖頭拒絕了這項裝備,寧可享有部分的自由舒適。侍從本想出言相勸,但機警的注意到主人眉宇間的愁容,便決定不說為妙。
侍從退開了。他幾個大步跨向他的坐騎,躍上壯碩的馬背,兩腿一夾,頭也不回的騎出營區。
騎士的坐騎一路賓士向戰場,愈接近目的地速度愈快,直到抵達一片樹林,才慢下步子。他小心控制著馬兒,穿過茂密的枝枝,並利用這片天然屏障掩護他的行動。到了一處小坡地,他把馬拴在樹幹旁,半彎著身,探視前方不遠處的莊園。
當他的目光落在飄揚在莊園中的異教徒旗幟上,炙烈的怒火倏地直衝向腦際,但他強自壓抑著這股憤怒。
他一定能把這本就屬於他的莊園收回,打退這群無恥的偷襲者。他一定能,只要他能克制住這股幾乎沖昏他的怒氣。
騎士將他的注意力轉回莊園的防禦部署上。護城河圍住了城堡的三面牆,看來由水路進攻是不太容易了。
城堡內仍看得出不久前曾經歷過一場戰爭。入侵者臨時搭建的茅屋四散在前庭中。一旦他收回這座城堡,他定要讓它成為固若金湯的堡壘,任何人都無法再由他手中奪走,他在心中發下誓言。
厚重的烏雲漸漸聚攏,遮住了才露出一點曙光的朝陽,風吹過樹梢,發出尖銳的摩擦聲,狂風怒吼著衝擊著他的身體,他冷靜地壓低了身體,穩住他的重心,眯著眼再度將城堡審視一遍。
最後他支著膝蓋站直身體,走過去解開他的馬,跨上馬背,拉著韁繩把馬掉個頭,準備騎回營地。
天空倏地劃過一道斜斜的閃光,在這亮得刺眼的光線中,他看到了她。
她佇立在另一處坡地上,像是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但他知道她並非望著他,她的視線遠落在他身後的莊園裹。
她纖長的身子在風中有如一尊雕像,身邊那兩隻朦朧中看似獵犬的動物,則像是她的護衛。說那兩隻動物是狗實在無法令人信服,它們那種壯碩得駭人的體型倒比較像荒野中的狼。
他完全沉醉在眼前這幅圖畫裹,注意到她有一頭及肩的美麗秀髮。即使在這樣的距離,他仍能看到她那令人炫惑的豐胸、纖腰和白皙的肌膚。
灰濛濛的天色中,她看來是那麼不真實,幾乎就像夢境裹的仙子,遙不可攀,神秘莫測。
他竭力排除這想法,但仍不得不承認她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人。天空又劃過一道閃電,騎士仰慕的神情裹多了一份訝異。他看到一隻翱翔的飛鷹直衝向她,而她似乎毫不懼怕的挺胸抬頭,事實上,她還抬起手,就像在歡迎一位老朋友。
騎士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時,已不見她的蹤影。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她竟會消失了嗎?
他扭頭四下尋找,卻遍尋不著佳人芳蹤,四周圍沒有她留下的痕跡,倒像他剛才只是作了一場夢。
找了一會兒,他終於放棄了。情感告訴他方才所見全是真實的,但理智卻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幻想罷了。他向那女孩出現之處做了最後一瞥,兩腳一夾馬腹,直奔回營區。
兵士都已做好準備,列隊待命。他檢視一圈,認可地點點頭,用矛比個手勢。
兩名侍從很快地騎到隊伍前面,分別在他左右,高舉手上的旗幟,等他下最後的命令。
他的唇邊緩緩泛起一抹笑,炯炯有神的眼中充滿自信。他知道這一戰他會贏得勝利,他已嗅到勝利的氣氛。笑容正慢慢擴張,他舉高手,用力往下一揮,策馬向前,高聲喊出第一聲戰噑。
一隻體型巨大的老鷹盤旋在樹梢上,繞了數圈後,它的速度漸慢,並朝莉莎飛來。
「原來是你呀,驕傲的傢伙。」莉莎跟它打招呼,「你今天來早了,難道昨晚你也睡不好?」她柔聲詢問,對她的寵物寵愛地笑著,慢慢抬起右手,將手掌支在纖腰上。
「來。」她軟軟的聲音命令道。
老鷹傾著頭左右搖晃,銳利的目光不曾離開過她,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咕嚕聲,它的眼睛是金盞菊的顏色,雖然它的目光中閃著野生動物的兇猛,可是她絲毫不害怕。
發了好一陣子模糊的低語,它才慢條斯理的將爪子輕輕踏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她並沒有因它的體重或碰觸而畏縮,他們是一對老朋友,就算她沒戴手套,它也能控制好它的鋒利爪子,不讓自己傷了她。
「我該拿你怎麼辦?」莉莎問,她望著它的藍色大眼裹漾滿笑意,「你變得又胖又懶了,老朋友,我還你自由,你卻又拒絕接受。喔!你這忠誠的傢伙,要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你一樣,那該有多好。」她眼中的笑意盡退,換上一片陰霾。
馬蹄聲驚動了她,「去吧!」她命令她的寵物,它立刻飛向天空,但仍在空中盤旋,似乎在守護它的主人。她用驚慌而顫抖的聲音呼喚著她那兩隻獵犬,並躲進樹林裹的隱密處,狗兒不久便來到她身邊,和她一起躲在附近的大樹背後,她比了個手勢要它們安靜,她的心跳聲在她聽來有如雷鳴。她暗自責怪自己不該把狗兒帶出來。入侵者已駐進他們的莊園,她隨時有可能被人發現。
「小姐?」聽見她忠實的僕人的聲音令她鬆了口氣,莉莎猛地癱坐在草地上,用她顫抖的手捂著胸口,「小姐?是我,喬瑟。你在嗎?」
她支起雙腿由藏身處奔出來,伸出發抖的手,由他背後按著他的肩。
老人大叫著跳開來,扭著頭四下張望,差點沒嚇得跪倒在他女主人面前,「你嚇死我了。」他粗聲說著,卻又在看到莉莎餘悸猶存的臉時,立刻綻出撫慰的笑容,露出兩排黃牙,「就算是皺著眉頭,你可愛的臉蛋仍足以征服所有的男人。」
「你還是這麼喜歡逗我,喬瑟。」莉莎說著笑開了。
他看著她轉身走回她暫時棲身的茅屋。每次到這襄,他總會因她日漸成熟的體態和美貌而炫惑不已。他絕不能讓那些污穢的偷襲者發現她,他提醒自己,他必須以生命來保護她的安全。
「進來和我一起喝杯冷飲,順便告訴我什麼事讓你今天到這裹來。」莉莎說,她眼裏的光彩被一層愁雲遮蓋了,「如果我沒記錯,今天不該是你為我送食物的日子吧?還是我連最基本的時間概念都已喪失了?」
喬瑟聽出她語氣中的絕望,幾乎衝動地想擁她人懷,柔聲安慰她,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癡想,她是他的主人,而他只是一名年老的僕役。再說莉莎小姐是她所有姊妹中最勇敢的一位,她也許會有點傷懷,但她絕對能讓自己堅強的面對困難。
「快一個月了,自從我的家被——」
「不要說出來,小姐,不要再回想,」喬瑟制止她,「我今天帶來重要的消息,還有一項要與你商議的計畫構想。」
「喬瑟,你別再浪費唇舌勸我去投靠我外公,我的答覆永遠是一個字——不。我要待在我家的莊園附近,直到我有能力為我的家人復仇為止,我曾發過誓的。」她說話時站了起來,兩道目光鋒利的射向他,喬瑟發現他寧可望著他蒙塵的靴尖,也不願面對她的注視。
莉莎絞著手,等候他的反應,「你怎麼說?」她盤問。喬瑟一時沒有作聲,她惱怒的歎口氣,繼之以較柔和的音調說,「滿足點,喬瑟,我已經把小湯姆送往安全之地,這應該已經夠了。」
喬瑟的肩膀縮得更低,他搓著雙手,不安地清清喉嚨,「那群惡徒已經離開了。」
「離開?你說他們已經離開是什麼意思?這怎麼可能呢?他們到那裹去了?」她的話又急又快,每個問題都像由喉嚨裏擠出來的。情急之下她扯著喬瑟的斗篷,猛力搖撼他。
喬瑟抬起手,輕輕掙脫她的手,「求求你,小姐,冷靜下來,我們進屋再談,」他說,「我會把我知道的全告訴你。」
莉莎點頭同意,急急走回屋裹,她試著克制她激動的情緒,可是她的腦中一片混亂。
僅有一個房間的茅屋裏十分簡陋,只有兩張木椅和一張臨時搭起的木床,莉莎選了一張椅子,坐在邊緣上,雙手交握著放在膝蓋上,背部挺得筆直,等候喬瑟將爐火點著,雖然時值春末,茅屋裹仍相當寒冷。
似乎等了一輩子的時間,喬瑟才在她旁邊坐下,「我上次來這裏是不久以前的事,小姐。那是個暴風雨的天氣。」他字句斟酌地說道,「我才上了莊園的第二道斜坡,就看到他們像一片烏雲般的由城堡前的大路上壓來。雖然他們實際上只有兩百多人!可是那種聲勢就像有千軍萬馬似的。我看到他們的領導者,他一路騎在最前面,是所有人中唯一沒戴頭盔的。
「他們沒多久就攻進堡裏了,那群惡賊慌成一團,誰也沒空注意我,我趁此機會找到一個最好的觀察位置。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啊,小姐,那個沒戴頭盔的騎士一路攻進來,沒有人能擋得住他,他真是個人物。我不得不承認,恐怕連當今最紅的騎士都——」
「他們是佛瑞男爵的人嗎?]這是個僅次於耳語的問話,但喬瑟聽見了。
「他們是佛瑞男爵的人。你知道他會派軍隊來的。」
「我當然明白,喬瑟。」她歎息道,「我父親是佛瑞男爵的屬臣,他自然要保護他的莊園,不過我們並沒有送消息給他,他的軍隊怎會來得這麼快?」
「我也不知道。」喬瑟答道。
「伯倫!」當這名字由她絕望的聲音喊出,莉莎由椅上跳起來,開始踱步。
「你叔叔?」喬瑟問,「他怎麼會——」
「他當然會。」莉莎打斷他,「我們都清楚我叔叔是我父親產業的繼承人,是他通知男爵的。天哪!他派他的手下去討好男爵,他必然說了不少謊言。」
喬瑟搖著頭,「我知道他是個心機頗深的人,可是我不認為他真能做出這種事來。」
「我們沒有申辯機會了,喬瑟。」莉莎以微弱的低語答道,「佛瑞男爵會聽信他的謊言。湯姆和我會被判由伯倫監護,而湯姆會被謀殺,因為只有我弟弟死了,伯倫才能順理成章的繼承所有產業。」
「或許男爵會看穿伯倫的詭計。」
「我不曾見過佛瑞男爵,」莉莎說,「不過據說他是個公正機智的領主。我想他應該不會隨便聽信伯倫的片面之詞。」
「小姐,」喬瑟懇求著,「也許——」
「喬瑟,如果我只需顧慮自己,我可以主動去找男爵,求他聽我說出實情。不過我必須保護湯姆。伯倫以為我和湯姆都死了,要是讓他知道我們沒死,他會設法找人殺掉湯姆的。」
莉莎繼續在爐火前來回踱步,「我決定了,喬瑟。明天我將離開這裹,投奔我住在倫敦的外公。一
「那伯倫呢?」喬瑟猶豫不定地問道,他知道他將獲得什麼樣的答覆,他很瞭解他女主人的脾氣。她絕不會讓伯倫的奸計得逞。
「我會殺了他。」
跟著這句話而來的,是一陣必剝作響的爆裂聲,爐火跳動著閃爍紅光,一陣寒意竄進老人的心中,他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在發抖,他女主人的答覆與他所意料的相符,只是親耳聽到這些話,仍教他忍不住心中一凜,他用手搓著顫抖的膝蓋,打算說出他帶來的另一個消息,「湯姆在男爵的人手中。」
莉莎的踱步倏地停止,「怎麼會呢?他現在應該在外公那裹,你也看到羅藍送他上路的,一定是你弄錯了。」
「不,小姐,我親眼看到他在堡裹,湯姆在壁爐前睡著了,但那確實是他,我看得很清楚,我問了人,他們說他一直不肯說話。」喬瑟看到莉莎企圖打斷他,便抬手制止。「他是怎麼加入他們的,我不清楚。男爵的人不願透露半點消息,不過有件事是可以確定的:他們並不知道湯姆的身分,而且他擁有最好的照顧,聽說是那個快死的人救了湯姆一命。」
「喬瑟,你語意不清,誰是那個快死的人?」她問。
「他們的領導者在打鬥時頭部受傷,他們說他快死了。」
「你怎麼會回城堡去的?」
「管馬廐的梅樂傳話給我,說湯姆在堡裏。我必須親自去看個究竟。」喬瑟解釋著,「我一聽到那個領導人快死了,就突然想起一個主意……」喬瑟在繼續說之前,先清清喉嚨,「我告訴他們有個很會醫治傷患的藥師,我可以把這人找來替他們的長官配點草藥試試,只要醫得好,就讓這人安全地離開。那長官的侍從原來不肯做這種保證,可是我不願讓步,他最後還是同意了。」
莉莎一直專心地聽他說話,這時忽然問道,「要是醫不好他呢,喬瑟?那又該怎麼辦?」
「這是唯一能讓你接近湯姆的辦法。也許你進去後能想法子救他出來。別這樣苦著臉,小姐。」喬瑟勸道,「你母親是配藥的能手,以前我常看你跟在她身邊,你應該多少也懂一點。」
莉莎思慮著他的話,感覺她的胃似乎扭成一團。她明白當務之急是將湯姆儘快送到安全之處,若讓男爵的人得知湯姆的身分,他們勢必會把他帶到他們的長官那裹,而根據法律,伯倫有權監護湯姆,並替他管理財產直到他成年。在這段期間,伯倫不難找出殺害湯姆而又不露痕跡的方法。
然而他們也並非完全沒有機會,“這個計畫很好,喬瑟。上帝會保佑他們的長官全愈。就算老天不管我們,我們還是要盡力替自己爭取。」
「上帝會保佑我們的。」喬瑟像祈禱般地重複著。
「去為我準備馬匹,喬瑟,我來把自己打扮得像個藥師的樣子。」一抹淺笑在她嘴角浮現。喬瑟快步走出去,隨手把門帶上,幾分鐘後,他牽著馬回來,看到他的女主人換上一件舊的藍色棉布衣裳,那身衣服把她的眼睛映得一片湛藍。他不禁擔心起她此去的安危,而他的憂容沒有逃過他女主人的眼睛。
「別擔心,喬瑟,我們還有好一段行動的時間,不會有事的。」
喬瑟不發一語地扶助主人上馬,暗自祈禱事情能順利進行。
城門口的守衛似乎對這位太過年輕的藥師心存懷疑,不過也只是揚起雙眉,點頭讓他們通過了。
喬瑟領先進了前庭,下馬後,他回頭接他的女主人。當她把手交給他時,他感覺出她的顫抖,知道她心裏十分害怕。他鼓勵地對她一笑,「你父親會以你為榮的,小姐。」他扶她下來並在她耳畔低語,她則回他—個僵硬的笑。
他們剛進堡時,部隊操練的聲音回蕩在空中,此時則漸漸減弱。她一轉頭,正巧看到一片人海,莉莎站在她的馬旁,努力聚集她的勇氣,仰起臉,開始走向內廳門口。
喬瑟不是說過他們大約有兩百人嗎?看樣子是他看錯了,她相信她剛才看到的至少是喬瑟估計的兩倍,而且他們全是訓練有素的精兵,她絕不能被他們嚇倒。
她挺起肩,深吸口氣,繼續往前走。在走進這曾是她家的城堡,她的心中百感交集,有人領她到大廳,她的視線立刻盯在空白的牆上。
家已不再像個家了,她想,原來掛了她父母親畫像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塊空印子,屋裹精緻的擺設亦被劫掠一空。她把手伸向壁爐前,她並不冷,她只是需要一點溫暖來驅走她心中的悲淒。她想起她母親淒慘的死狀,想起她曾有的幸福家庭,不禁眼眶一熱。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她的冥思,莉莎強迫自己轉身面對那人。她看到一個面帶笑容的紅發青年,判斷他應該是個鄉紳,依他的年紀,做詩童太老,做武士又太年輕。他和善的笑容幾乎讓莉莎也跟著笑起來,但她小心地隱藏她真正的感覺。
那人刺探地望進她的藍眸裹,談話聲音洪亮有力,「你很漂亮,你有辦法治好我們的長官嗎?」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話,事實上,她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那人也不在意,逕自轉向他旁邊的人說,「她有一頭耀眼的金髮,我敢打睹它摸起來一定跟綢緞一樣光滑。」他說著便伸手去摸她的頭髮,但她柔中帶剛的聲音制止了他。
「你不珍視你的生命嗎?」
那人的手硬生生地收回去,笑容盡失,他聽到在她左右那兩隻獵犬的吠聲,繼之看到它們龐大的體型,暗自決定還是別去碰這些齜牙咧嘴的畜生的主人為妙。
那青年再度望著莉莎時,他的臉色發白,眉頭緊皺,狀似十分惱怒,「我不會傷害你,在『老鷹』的保護之下,你絕對安全。」他輕聲道,「你不需要怕我。」
「你也用不著怕我。」莉莎把聲音壓低,只讓他一個人聽到,接著便笑開了。那人的怒氣也隨之消失,他知道即使那些兵士在一旁觀看,也不可能聽到他們剛才的對話。
她替他挽回了自尊,而他非常感激,笑容重回他臉上,莉莎低聲叱喝狗兒,它們便乖乖的退回來,護在她身邊。
「你的長官在哪裏?」她問。
「我帶你去見他。」那人說,態度頗為熱切。
莉莎點頭同意,跟著那青年走出大廳,喬瑟始終跟在她身後幾步遠,她接過他遞來的草藥時,對他展顏一笑。她踏上一級級的階梯,憶起昔日和姊姊及弟弟在這裹追逐嬉戲的情景,又是一陣難過,湯姆的未來掌握在她手中,她一定要小心行事。
到達二樓長廊的盡頭時,一個年老的騎士出現在他們眼前,一見到他那不以為然的表情,她立刻提高了警覺,「是個女人,這要是個詭計……」
「沒有任何詭計。」莉莎反駁道,「我的草藥知識可以幫助你的長官,我會盡所有的力量救他。」
「你要怎麼救他?」他懷疑地問。
「我不需做任何解釋,」莉莎答道,煩躁與憂慮衝擊著她,但她小心地藏起她的感覺,「你要不要我幫他療傷?」
那騎士繼續瞪著她好一會兒,即使她心裏正翻騰不已,害怕他看出她的動機,不過她卻沒有露出半點痕跡,勇敢地回視他。
「把狗留在這裏,跟我進去。」那騎士終於厲聲吼道。
「不,」莉莎冷靜地回答,「它們跟我一起。除非有人想傷害我,它們絕不會攻擊別人。」
令她驚異地,他沒有再堅持反對意見,她注意到他用力把手插進他稀疏的灰發裹,知道他的心裏必定十分氣憤。
他並沒有帶她走進左邊的大房間,反而帶她轉個彎,走向原來屬於她的臥室。兩名守衛替他們開了門,同時在看到莉莎時,露出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她很快打量室內一遍,看見一切都和她最後離開時一樣,不禁鬆了口氣。她的房間比其他房間小,但卻是所有臥房中最令她喜愛的,它擁有整個城堡中最佳的光線和最寬廣的視野。
那騎土正審視著她臉上的神情,似乎想找出一點端倪。她不曾留意到他的眼神,轉身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由他藍黃相間的衣服上,不難辨識出他隊長的身分,她很快發現這人相當高,甚至比她外公還高。
他的髮色漆黑光亮,頭雖已頂著床頭,腳還是懸空了一截。基於某種難以解釋的原因,即使他正處於半昏迷狀態,他仍讓她感到害怕,她只好保持一段距離觀察他。她承認他很英俊,英氣逼人得近乎……生猛。
受傷的戰士開始不安的擺動他的頭,口中怒吼著模糊的話語,她快步向前,探他額頭的溫度。他的額頭滾燙,她輕輕拂開他額前的濕發,用手為他拭去汗水,她的手有效的撫慰了他,他靜下來,似乎又睡著了。
「他發著高燒。」莉莎宣佈,「這情形已經有多久了?」她邊問邊注意到他腫起的右側太陽穴,伸手輕輕的為他按摩著周圍。
受傷戰士的夥伴由頭到腳打量她,眉頭皺在一起,「從他被擊倒到我們抬他回來時,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莉莎蹙眉沉思,「這就怪了,」她說,「頭部擊傷應該不會發燒才對。」她自言自語道,然後轉向他,「幫我把他的衣服脫掉。」
莉莎說著便伸手去解傷者背後的衣結,旁邊的騎士遲疑了一會兒,走過來幫她。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些死結依然解不開。她決定用刀子割開衣服,伸手抽出她腰上的小刀。
那年老的騎士看到她手中握著刀,沒弄清楚她的意圖便以手背把刀子打掉。
獵犬開始低聲咆哮,莉莎很快喝止了它們,並轉向那老人,她的聲音很溫柔,但任誰也不會忽視她語氣中的鋒利與憤怒,「就算你沒理由信任我,也用不著這麼疑神疑鬼,我不過是想把他的衣服割開。」
「有這個必要嗎?」騎士自尊受挫,無理地追問。
莉莎不理睬他的問題,用刀尖將那件衣服劃了一道口子,靈巧地把它剝下來。她頭也不回地指示那個還在氣頭上的騎士去端些冷水,讓她替患者擦拭身體,以減低他的熱度。
騎士萬般不情願的離開後,莉莎檢查她病人的胳臂和頸子,她的視線逐漸往下移,感到雙頰也漸漸滾燙。發現自己因看到男性的裸體而臉紅令她氣惱萬分,雖然這起因於她過去從未看過成年男子的裸體。其實,民間一直有主人為表示對來客的歡迎之意,命女兒為客人擦澡的習俗,可是她父親從來就只許僕人做這種事。
排除心中的困窘後,她很快掃過他的下半身,很訝異他沒有佩帶她聽說每個領導人物都會帶的利害兵器。她想,若不是那些女僕說謊,就是他的隨從已替他解下保管,也或許是他的裝備不齊全,正如他未帶頭盔一樣。
水送來了,她用一條乾淨的亞麻布打濕再扭乾,為他細細的擦拭。
他靜得像個死人,她想。他斷斷續續的呼吸亦太微弱,他左眼眼角上方有個紅色的半月型疤痕,直延伸到他耳際,但耳朵旁邊的疤痕被濃密的黑髮蓋住,比較沒那麼明顯。她輕撫過那道紅色的疤痕,懷疑這人曾經經歷過怎樣的戰鬥。
她擦拭他的頸子和胸膛,發現了更多的舊傷疤。她擦拭的手不覺放輕了,完成前半部的工作後,她站起來,「幫我替他翻個身。」她對那騎士說。
那騎士的耐性似乎已經用盡,他怒吼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女人,他需要的是治療,不是擦澡。」
「我總要弄清楚他是否還有其他的傷。」莉莎亦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你甚至連替他脫掉戰袍的時間都沒有。」
那騎士一臉不合作的交抱雙臂,莉莎明白她是不可能得到他的幫助了。她投給他—個她希望夠具殺傷力的注視,轉身回到床邊,伸出她的手去推那名傷者,她用力的推著,那人卻依舊絲毫未動。她毫不氣餒,咬緊下唇,深吸口氣,用盡全身力量,猛地一推,那人總算給她推側了身。然而,他嘴裹一直喃念著無意識的話語,反身躺了回來又立刻睡著了。
年老的騎士一逕站在不遠處,一面觀望一面搖頭,直到他看到莉莎紅著臉,想掙脫被傷者壓住的雙手時,才喊道,「讓開,女人。」他先抬起昏迷者的身子,讓她抽手,再輕易地替他翻個身,最後震驚地向後退了幾步。
莉莎看見昏迷者背後仍黏著血塊的傷口,才總算安心了,這才是他發燒的原因,而她能應付這種傷。她坐在床沿,小心地清除傷口上凝固的血塊,當那名騎士壓抑住早先的震驚,強迫自己正視那駭人的傷口時,他抬起手撫著眉,絲毫不以為恥的流下淚來,他以滿含痛苦的聲音低語道,「我沒想到去檢查……」
「別責怪自己。」莉莎說,她體諒地對他一笑,再繼續她手上的工作,「現在我知道他發燒的原因了,我需要更多的水,不過這次要熱水,請你務必把水燒開。」
那人點點頭,急急地走了出去。不久後,一壺滾燙的熱水就被端到莉莎腳邊,她把布塊泡進水裏,忍著手痛把它扭乾,轉頭注視那個旁觀者,「你必須把他按住,」她說,“這會痛得讓他用力掙扎……可是不這麼做又不行。」她的藍眸盯著那一臉愁容的騎士,等候他的答覆。
他瞭解的點點頭,伸出手按住昏迷者的肩膀。
她仍有些猶豫,「我必須替他消毒,否則他一定活不了。」她不知道她是在說服那位騎士,還是在說服自己狠下心,不要去想傷者即將承受的痛苦。
「嗯。」騎士含糊地應了一聲,顯然和她一樣緊張,如果莉莎曾傾身細聽,她會聽到他低聲的祈禱,但她不曾,她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深吸一口氣,她將冒著熱氣的毛巾按在傷者的傷口上,那人果然開始發狂似的掙扎著,而騎士的壓制有效的減弱了他的擺動,那淒慘的哀號聲敲在莉莎的心上,她痛苦的閉緊雙眼。
臥室門被人猛力推開,兩名守衛衝進來,神色驚慌。那騎士搖搖頭,示意他們移開武器,他們只多停留了一會兒,便轉身退出門外。
「他要是清醒的,絕不會吭一聲。」騎士對莉莎說,「他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你認為發洩痛苦會減弱他的大丈夫氣概?」她邊說邊換上第二塊熱毛巾。
「他是個勇敢的戰士。」那人回答。
「高燒已經混亂了他的神智。」莉莎答道,她替昏迷者的傷口上藥後,用撕成條狀的布為他包紮。包紮完畢,那名騎士把傷者翻個身,她又在傷者的喉嚨塗上由磨碎的鼠尾草、錦葵及龍葵混合的草藥。
做完這一切後,莉莎的雙手已是又酸又痛,她站起來走到窗口,觀望著窗外的天色,訝異的發現到黃昏已悄悄來臨,她把身子靠著堅硬的石牆,讓冷空氣刺激她疲憊的神智,最後她轉向那名騎士,第一次注意到他神情中的疲憊與憔悴,「你去休息吧,我來照顧他。」
「不。」他答道,「我只能在老鷹醒來時休息。」他說著在壁爐中加一根柴火。
「你叫什麼名字?」莉莎問。
「羅傑。」
「羅傑,你為什麼叫你的長官『老鷹』?」
騎士的注意力由爐火轉向她,以一種敬畏的口吻說道,「所有跟他一起打過仗的人都這麼稱呼他。」
他語意曖昧的答覆更激起她的好奇心,不過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聽說這裏有個不肯說話的男孩,是老鷹救了他一命,是真的嗎?」
「是真的。」羅傑的語氣保留而警戒,她知道她得多下點工夫了。
「如果他就是我猜想的那個男孩,我知道他家在哪裏,我離開這裏時可以順便帶他回去。」她屏息等待他的答覆,但他只以一種深思的眼神看著她,她只好再問,「你怎麼說,羅傑?」
「我會替你想想辦法,不過只有男爵能作決定。」
「可是男爵永遠也不會來這裹,派人送信最快也要一個月才會有回音,你就不能替他作決定?我相信他寧可擺脫掉這些麻煩事,畢竟瑪特維只是他所有封地中最小的一塊,他對它不會有多大興趣的。」莉莎差點加上她父親常說的:他根本不把它放在心上。這是事實,佛瑞男爵從不曾來瑪特維視察。
騎士聽了她的話似乎覺得一頭霧水。「一個月?你只要等他燒退清醒後問他就可以啦!」他辯駁道,「而且你剛才的話有欠公允,男爵從不曾遺忘過他的屬臣,即使是管理最小領地的屬臣,他也會在必要時保護他們,不論他們的封地大小。」
「你的意思是老鷹可以給我答覆?他能替男爵作主?」莉莎詢問的語氣中滿懷希望,「那他當然會答應了。」她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我照顧他的傷,他至少能為我做這件小事。」她放心地笑了,開心地握著雙掌。
「你不知道你剛為他治傷的人是誰?」羅傑問,一個隱約的笑容在他唇邊泛起。
莉莎蹙眉注視著他,等候他的回答。
「老鷹就是佛瑞男爵——瑪特維的領主。」羅傑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交疊著腿,等著看她的反應。
「他就是白佛瑞男爵?」莉莎仍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是啊!」羅傑肯定地回答,他搖著足踝笑了,「你為什麼如此驚訝?誰都認識老鷹。他的聲譽遠播,無人不曉。」
「是。可是我以為他應該年紀……大一點……」她指著那沉睡的傷者,凝視了半晌,腦子裹一片混亂,她父親從沒提過他們領主的年齡,不過莉莎一直以為他是個老人,就像她見過的其他爵爺。她靠回石壁上,看著羅傑,他似乎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他是威廉國王手下最年輕、勢力最強的戰士。」羅傑說,驕傲的神情毫不保留的展露在他臉上。
「如果男爵清醒了,你想他會答應我的請求嗎?」莉莎問,她暗自禱告,希望男爵真像傳說中那樣公正,那他也許會願意聽她的解釋,她可以把她叔叔的陰謀………
門上的輕叩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羅傑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則走去開門。他和門外的守衛低語了幾句,然後回來對莉莎說,「你的僕人想和你說話。」
莉莎點點頭,跟著一名守衛走向在走廊盡頭等候的喬瑟。她由他的神情中看出他很不安,「喬瑟,讓我療傷的人正是男爵。」
「哦!」喬瑟心不在焉地答道,他等那名守衛走回他的站崗位置後,才又開口說,「他會好嗎?」
「有一半的機會。」莉莎說,「我們現在必須祈禱他一定會痊癒,這是湯姆唯一的希望。」
喬瑟顯得更苦惱了。莉莎搖頭道,「這是個好消息,喬瑟。你還不懂嗎?男爵對我有責任,不論我是男是女,他都必須聽我的……」
「可是現在是另一個人在管事。」他說,偷偷指向她的臥室,「男爵那個家臣…
…」
「他叫羅傑。」莉莎告訴她的僕人。
「他送信給伯倫。」
「是嗎?」莉莎楞住了,她壓低聲音說,「為什麼?你怎麼知道的?」
「梅樂告訴我的。信差一個小時前就出發了,我的消息絕對正確。」他看到莉莎開始搖頭,連忙補充道,「伯倫一星期左右就會到這裏來。」
「親愛的上帝。」莉莎低語,「他千萬別在我和男爵談話前到達。」她扯著僕人的衣袖,焦慮不已,「我們要把湯姆藏起來,我們必須在我能夠說服男爵之前把他送走,一定不能讓伯倫知道他還活著。」
「不可能的,小姐。伯倫一進城門就會知道一切,太多人看到你回來,他會知道的,要不了多久,羅傑也會得知事情的真相。」
「我必須想想。」莉莎說,突然發現她正抓著喬瑟的衣服,她抽回手,「跟梅樂談談,他是個忠誠的人,絕對會保守秘密,而且他是個自由人,喬瑟,你們兩個必須想辦法帶走湯姆,把他藏起來。你做得到嗎?」
「我做得到。」喬瑟說著挺起肩,「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小姐。」
莉莎點點頭,把希望全寄託在這位老僕身上,「男爵短期內恐怕無法清醒。」
「那你要怎麼辦?要是男爵一直不醒,伯倫又提前趕到……要是——男爵死了……」
「我會離開。」莉莎說,自語的成分居多,「我會在伯倫到達前躲起來。如果男爵死了,你就帶湯姆來找我,我們終究還可以去投靠外公,他會替我們想辦法的。」
「你會回瀑布去嗎?」他的聲音裏隱含恐懼,現在他必須照顧湯姆,但他更擔心小姐的安危。
「我不會待在那裏,伯倫就要大搖大擺的進堡來了,我可不想待在那裏目睹這無賴神氣的樣子。」
「小姐,你自己要多保重。但願男爵能早點康復,也但願他能接受你的說詞。」他寵愛的語氣仿佛正在跟個孩子說話。
喬瑟看到莉莎緊握著雙手,知道她心中一定又是一陣波濤翻湧,雖然他明知不可能,但仍希望她能說出她的煩惱,減輕一些心上的壓力,這就是她和她那兩個姊姊在個性上的差異。她從不訴苦、埋怨,而瑪莉和凱玲則藏不住一點心事,或許這跟她有一半的撒克遜血統有關。
老湯姆的妻子為他生下第二個女兒後便與世長辭,他成了世上最不快樂的男人,直到六個月後,他邂逅金髮的撒克遜美女並和她結了婚,他才再度生籠活虎起來。堡裏處處可見他們儷影雙雙,恩愛非常。一年後,小莉莎出世了,湯姆認為沒有兒子也不是太令人遺憾的事,他把全部的愛灌注在這位藍眼金髮的女兒身上,即使是十年後小湯姆呱呱墜地,也沒能搶去他對莉莎的疼愛。
喬瑟一直覺得莉莎是維繫一家人情感的主角,她是歡笑與和樂的製造者。她忠於家庭,家是她的一切,老湯姆因有她這麼一位能陪他一塊打獵的女兒而驕傲,她母親則因她不高明的刺繡手工而倍感受挫。是的,他們曾擁有一個平安和樂的家庭,只是現在…
莉莎凝視著他道,「我們會熬過去的,喬瑟。我現在必須回房去了,別忘了為男爵的健康禱告,祈禱他會接受我的解釋。」
莉莎打開臥房門,發現她的愛犬竟一左一右的趴在男爵床邊,她笑著坐到靠床的椅子上,伸手去探他的額溫,納悶狗兒怎麼會對他如此親昵。
她就這麼過了兩天兩夜。每天念十二次她母親教導她的祈禱文,為男爵的健康祈禱,她的三餐由僕人送進房裹,只在非常必要時離開房間。有—次她下樓,正巧在大廳看到湯姆。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在這短短的一瞥中,她看出他已經不認識她了。她強忍著沮喪的情緒,扭開頭去,也許讓湯姆忘記一切比較好,他亦目睹了家人被殺害的情景。若老天真有憐憫之心,就讓他永遠忘掉那段淒痛的記憶吧!不要讓他幼小的心靈蒙上陰影。
她的目光轉向喬瑟,他站在她弟弟旁邊,負責監視湯姆的兵士朝她點頭致意,莉莎亦含糊的點個頭,知道喬瑟正積極設法帶走她弟弟,令她寬慰不少。
羅傑已和獵犬混熟了,他端食物給它們,偶爾也陪它們做點訓練動作,唯一令他不滿的,是他每次試圖接近昏睡的男爵,狗兒便忘了他們的友好,作出防衛的姿態,“它們竟以為我會傷害自己的主人。」他氣急敗壞地道。
「它們是在保護他。」莉莎笑著說,她也很訝異它們對男爵的忠誠,這現象實在令人費解。
第二天,羅傑有好幾次離開房間,留下她和男爵,她知道她終於贏得他的信任了。
第三天夜晚,莉莎坐在床邊,再度拆開繃帶,替他用清水清潔傷口,他現在睡得較安穩了,呼吸不再斷斷續續,就連囈語也少多了。莉莎因他復原得如此快速而欣喜,但他的熱度仍未完全消退。
「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輕聲問,「為什麼有那麼多的人對你如此忠誠,就連我的狗兒們都對你死心塌地?」她閉上雙眼,暗笑自己的幼稚,他怎會聽得見她說話呢!但當她睜開眼時,卻震驚的發現傷者深邃的琥珀色眼眸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莉莎先是被嚇傻了,繼之恢復鎮定,伸手去摸他的前額。他的左手抓住她往前伸的手,慢慢地、無力的把她拉向他。當她的胸脯抵著他寬闊的胸膛,他們的唇相距不過幾寸時,他說「好好保護我,美麗的女神。」
莉莎被他的話逗笑了,確信他正飄蕩在夢境裹。
他們繼續這樣瞪視著彼此,男爵將右手移到她頸背,輕輕一按,他們的唇便碰在一起。他的嘴柔軟而溫熱。她發現這感覺雖然陌生,卻不讓人討厭。這一吻的開始與結束一樣突然。
莉莎根本無法移開她的眼睛,他清澈的眸子像磁石般把她牢牢吸住。
像個當場被抓到做壞事的孩子,莉莎漲紅了臉,輕輕移動覆在他頸間的手,纏進他頸後的髮絲,他結實的頸背和柔軟的髮絲是兩樣極大的對比,她不由自主的開始替他按摩頸背,他們仍凝視著對方,如果莉莎不是這麼陶醉其中,她會察覺到他眼中絲毫沒有昏亂的神情。
她作了決定,這回該是她把他拉向她。她並不真的知道該如何做,男女之間的事她根本一竅不通,不過那股自然的衝動卻不容她遲疑,她拉近他的唇,一股溫暖的熱流便緩緩注入她體內,她覺得這感覺很讓人喜歡。
她的好奇心已獲得滿足,她試圖推開他,但他不肯鬆手。他的擁抱變緊,且具有侵略性,他的嘴張開,濡濕的舌頭探進她開啟的嘴裹,挑逗她飽滿的唇。莉莎柔軟的身體緊貼著他,學他那樣用舌尖挑逗他。
昏眩,她從不知接吻給人的感覺竟是這樣。她離開他的唇,試著控制她顫抖的身體,以指尖按住腫脹的唇瓣,目光四處移動,但就是不望向他。因為她知道,她的臉已像火一般燒燙。
終於,她的眼睛落在他瞼上,隨即安心的鬆口氣。
男爵已睡著了,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又回到他的睡夢中了。
她輕笑著低語道,「你燒昏頭了,爵爺,等你醒來後,你絕不會記得發生了什麼事。」
令她驚愕地,他慢慢的綻出一個微笑。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6:23:52
第二章
第六天,男爵完全清醒了。
他張開沉重的眼皮,周圍的東西在他眼前漸漸清晰了,這是個陌生的房間,但他放目所見的擺飾給他一種溫暖而熟悉的感覺,他看到由視窗瀉入金光,那光芒蒸發了他腦中的霧氣。
吐出一句粗嘎的呻吟,他試圖移動身軀。一陣尖銳的刺痛穿透他的心肺,他咬緊牙關,逼回痛苦的低吟。眉際的疼痛,對他不過像被人輕搔了一下,他這一生有過太多疼痛的經驗,受傷對他等於是家常便飯,只會讓他更強壯而已。
“恭喜你回到人間,爵爺。”他的貼身侍衛羅傑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我昏迷幾天了?”他問,粗嗄的聲音仍半含睡意。
“六天。”
男爵聽了這個回答,皺起眉頭,目光巡視了房內一圈,像在找什麼。
“她在那裏?”
“你記得?”羅傑驚異非常地問。
“嗯!”佛瑞的聲音異常溫柔,“帶她來見我。”
“她走了。”
男爵臉上溫柔的神情漸漸轉為困惑與憤怒,羅傑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準備迎接他的怒氣。
該來的命令總算來了,“從頭開始,羅傑,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麼事。”
羅傑立刻把經過情形詳細的稟告,“爵爺,為了救你,我甚至願意和魔鬼打交道。”他的語氣滿含誠摯的情感,佛瑞發現自己的怒氣霎時盡消,“我一直想找出她的住處,只是不管我問誰,他們都說不認識她。”
“他們說的是實話?”
“我想不是,我認為他們都想隱瞞她的行蹤,卻不懂為什麼。”
“她曾打聽過的男孩……把他帶來。”佛瑞命令道,他警告自己控制幾乎將他淹沒的沮喪及驚慌。她走了,離開城堡,不知去向……
羅傑很快地走到門口,向衛兵交代了幾句話,又回來坐到壁爐前的椅子上,“那男孩也差點被帶走,”他搖搖頭說,“還好警衛及時抓到他和那個想帶走他的人。那人是那個女孩的僕人,我問過他,他什麼也不肯說,我想可以等你清醒後再處理這件事。”
“那男孩會提供我所有的消息。”佛瑞說。
“他還是不說話,爵爺,怎麼……”
“不要問問題。”佛瑞嚴厲地打斷他,“帶他進來。”
沒多久,男孩被帶到男爵面前,他既不懼怕亦不膽怯,咧著嘴迎視男爵銳利的目光。他用他骨碌碌的大眼睛注視男爵好半晌,像記起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似的,眼神特別親熱。
“你不會死了吧?”男孩問,把佛瑞和羅傑同時嚇了一大跳。原來他會說話,在他們開口問話前,男孩又繼續說,“每個人都聽到你大聲吼叫,他們都笑了。”
男孩稚嫩的聲音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真實,佛瑞發現自己也笑了。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粗聲命令道。
男孩張開嘴,皺著眉,接著聳聳肩,他回答的聲音中有著訝異,“我不知道我的名字。”
“你知道你家住哪裡,為什麼會跑到這裏來嗎?”羅傑開口問,孩子把臉轉向他。
“他救了我。”男孩說,手指向佛瑞,“所以我才會在這裏啊!”他解釋著,“我將來要做個騎士。”男孩的肩膀傲然地挺直,他已經開始計畫他的未來了。
男爵和羅傑交換了一個眼神,再轉向男孩,“你想投效誰?”他問,雖然他已猜到他的答覆。
“你?”男孩現在不再那麼自信了,他緊握著雙手,聽候男爵的判決。
他緊張的態度並沒有逃過男爵的眼睛,他以前從未跟小孩子打過交道,決定還是謹慎小心點好,“嗯!”他說,不表示明確的意思,“你可以離開了,我們以後再談。”
他的答覆已令那孩子滿足了,男爵看著他跑向房門口,希望男孩臉上的愁容已轉變成笑容,並奇怪自己怎會有這種想法,八成是高燒把他的身子和神智燒得一樣虛弱。
“爵爺?”男孩停在門前,他背對著男爵,讓人看不見他的神情。
“還有什麼事?”男爵不耐煩地問。
“你是我父親嗎?”這時,他把臉轉向男爵,男爵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期待與希望。
“不是!”
這答覆引出了男孩的眼淚,佛瑞男爵望向羅傑的眼中有著明顯的激動。“又怎麼了?”羅傑先清清喉嚨,對那孩子說,“他不是你父親,孩子,他是你的主人,你父親的領主。”
“我父親死了?”
“是的。”佛瑞答道,“你現在由我監護。”
“把我訓練成一名騎士?”男孩皺著眉問。
“是的,把你訓練成一名騎士。”
“你不是我父親,而是我的領主。”男孩的神情十分認真,“這其實沒什麼差別”他大聲宣佈,以堅定不移的眼神望向男爵,“對不對?”
“對。”男爵憤怒地回答,“是一樣的。”
直到男孩關上門時,男爵和羅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他們聽到孩子興奮的歡呼聲,羅傑先笑開了,“老湯姆一定花了不少精神教育這孩子,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孩子出生時他已不再年輕了。”
“我怎麼忘了呢?”男爵自問,“湯姆生的幾個孩子全是女孩,她們長大後,他的妻子才又替他生了個男孩,他驕傲的四處宣佈,連倫敦的人都曉得了。”
“那個女孩呢?”羅傑問。
“她是他姊姊,你只要看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出事實。他簡直是她的翻版。”佛瑞把他的腳垂在床邊,慢慢站起來。他的腿有點虛弱,他讓床支持著它們,深吸口氣,讓自己站得更直,“她是在躲著我,羅傑,我會找出原因的。”
“據我們接到的消息說他們全家都被殺了。”羅傑說,“而這孩子卻穿著一身農夫子弟的衣著……”
“這是為了隱藏他的身分,因為他是瑪特維的繼承人。”
“那個想帶走男孩的僕人,或許能夠提供我們一點線索。”
“我確信他知道他的女主人的藏身之處,或許他能告訴我,她在怕什麼。”
“怕?”羅傑大笑,“我很懷疑她會懼怕任何事情,她理直氣壯的指使我們每一個人替她做事!赫洛告訴我,她神態自若的走進大廳,把所有的兵士都迷得團團轉,所有的人,除了我之外。”羅傑強調道。
“你真的沒被她迷住?”男爵揚起眉問。
“我老得消受不起這種誘惑了。”
佛瑞朗笑著走到窗前向外看,目光在那片樹林中搜尋,“我會找到她的!”
“找到她以後呢?”
“我要讓她成為我的。”男爵的口氣熱烈而有決心,“她將會是我的人!”
讓瑪特維恢復舊觀不是一、兩個小時便可辦到的事。羅傑擔任總監工,所有的人都分秒不停的搬運石塊,來修補倒塌的城牆。佛瑞男爵穿著一身黑衣——這正吻合了他的心情——在大廳等候隨從每隔一段時間帶給他最新的整修工作進度,另一個侍從則被派去找尋那個女孩的僕人。
他的怒氣、挫折感,與憂慮都在逐漸增加,在那女孩受到任何傷害之前找到她,成了最重要的事。他雖知道這是事實,卻無法解釋它的原因。二十七年來第一次的,他發現自己竟是個會被感情支配的人,這發現令他打了個冷顫。
他的生活沒有容納感情的空間,他的力量必須由理智、邏輯、甚至冷酷來聚集,這女孩也不能成為例外,他會找到她,將她占為己有。
“就是他,爵爺。”羅傑把那個渾身發抖的僕人帶到男爵面前。
男爵的視線由視窗轉向他們,如刀般鋒利的目光直刺向他,“你的名字?”
“我叫喬瑟,爵爺,我是湯姆老爺的忠實僕人。”喬瑟跪了下去,俯首以示其敬意。
“你效忠湯姆的方式未免有些奇怪,”佛瑞厲聲道,“企圖帶走他的繼承人會賠上你一條命!”
“我無意傷害他,爵爺。”喬瑟低聲答道,“我那麼做是為了保護他。”
“保護他就必須把他由我身邊帶走?”男爵如洪鐘般的聲音把那僕人嚇得渾身發抖。
他猛搖頭,努力想發出一點聲音,“不是的,爵爺。我們是想在你清醒前確定小湯姆少爺絕對安全。”
“你認為他在這裏不安全?”
“都怪小湯姆的叔叔伯倫,我們知道他就要來這裏,我家小姐認為他是這一次偷襲
的幕後主使者。”
“她也是為了這個原因才離開的?”佛瑞支著下顎沉思著。
“是的,爵爺。”喬瑟縮著肩膀,偷瞄一眼站在壁爐旁邊的侍衛。
“你對我忠誠嗎?”
“是的,爵爺。”喬瑟抬起手,放在胸前,手掌正好貼靠在他狂跳的心臟。
“站起來,對我證明你的忠實。”佛瑞命令道。
喬瑟立刻照做,他站著等候下一個命令,他並沒有等太久。
“告訴我,你的女主人的藏身處。”
“在瀑布附近,從這裏騎馬過去大約一小時的路程。爵爺,小姐說過,等你醒來,
她會自己來找你談瑪特維的事。
“她的名字?”佛瑞的聲音已不像剛才那般嚴厲,他知道喬瑟一定會合作。
“莫莉莎,她是老湯姆最小的女兒。”喬瑟的手開始一陣陣的疼痛,他這才想起他可以把手放下了,他顫抖地吸口氣,慢慢把手放下。
“攻擊開始時她在堡裏嗎?”
“她在,爵爺。”喬瑟說,“除了小姐和湯姆,所有的人都被殺了,小湯姆從那時開始,就沒有開口說過話,而且他好像失去記憶力了。”
“我知道,”佛瑞說,“你看得出攻擊者是何人指派的嗎?”
“我不知道,他們全在臉上蒙了黑布,不過,小姐相信伯倫是主使者,我會把她帶來見你,爵爺。”
“不,”佛瑞說,“我自己去找她。”
羅傑的聲旨插了進來,“爵爺?神父已經到了。”
佛瑞點點頭,暗自鬆了口氣,雖然,他的決定很倉卒,他們仍需要上帝的祝福。
“好好招待他,羅傑,他要在這待到我回來為止。”
“要我為你帶路嗎?爵爺。”喬瑟問。”
“不必了,我一個人去!她父親是個忠誠盡職的屬臣,這是我的責任,我不判你的罪,因為你的確救了你家小姐,從現在起,她由我保護,你的責任已了。”
天空中沒有一片雲,佛瑞騎著馬,越過那片樹林,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聽到瀑布的水聲,他騎過一片草原,極目四望,試圖在午後炎熱的陽光下,找到他要找的人。
下了馬,他踩過幾塊圓石,在抬眼的瞬間,他整個人僵住了。屏息著,他輕輕移到視野較佳的地方,讓他的雙眼飽覽眼前的美景。
她半個身子浸在水裹,長髮已經打濕,亮麗的金髮和金色的陽光交映成一片燦爛奪目的光彩,她分開雙腿以維持重心,移動她纖細的胳臂,將水潑到她柔嫩的肌膚上,水由她豐滿的胸脯間流下,流過她平滑的小腹。
他確信她給人的感覺必然像緞子一般柔細。
豐富的想像幾乎把他逼瘋,他感到從不曾有過的激情與興奮。
她由水中走出來,誘人的臀部展露無遣,她裸裎在陽光下的雪白軀體,和慢條斯理的穿衣媚態,將他的欲望推至極限。他深吸一口氣,克制他幾欲燃起的欲火。他是白佛瑞!威廉最寵信的大臣!他不會這麼魯莽的在陽光下佔有她,即使他覺得再不去摘取她的甜美,他就會被逼瘋了。她必須屬於他,這是個很簡單的事實,亦即他們的法律,領主想要什麼,便可以占為己有。
佛瑞記憶中的獵犬,忽然出現在它們女主人的身邊,她己穿好衣服,狗兒的體型雖然巨大,外表也十分兇猛,但,由它們跟著她轉身消失在樹林裏的樣子,佛瑞知道,它們會在任何情況下保護她。
當他聽見一聲猝然爆出的尖叫聲時,他正準備取下他的劍,跟著莉莎走進樹林。此刻,他握緊他的劍,尋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他聽見獵犬兇惡的咆哮聲,女性的尖叫聲,和男人的吼聲,由聲音判斷,他們至少有三個人,他走到茅屋門前,裏頭正進行著一場混亂,他們果然是三個人,其中兩人被狂吼的獵犬逼至屋角,另一人則半推半拉的,企圖把莉莎推出茅屋。
他看見那矮胖男人的手指陷入她雪白的肌膚,怒火頓時爆發。他們竟敢挾持屬於他的女人!狂怒與激憤齊聚的力量,使他理智盡失,他的腦中只有一個意念,不顧一切地將她救出。
抓著她的矮胖男人被門口聳立的高大人影驚呆了,經由門外陽光的照射,他看到來人臉上狂野的憤怒,那雙冰冷的眸光令他毛骨悚然。就在他猶豫地停下來時,那人強壯的臂膀已伸到他眼前,他下意識的想逃開,卻已來不及了,矮胖男子應聲倒地。佛瑞將莉莎抓進懷裏緊摟一下,再把她推到他身後,“喊你的狗。”他命令她,而強撐著發抖雙腿的莉莎立刻從命了。
佛瑞給那兩個人時間,讓他們站起來,但,在他們拔出劍之前,男爵的劍尖已劃過他們的頸子,他們甚至來不及喊出一聲慘叫。
他轉身望著她,莉莎感到一股懾人的震撼襲向她,她的膝蓋不停地打顫。
“到我這裏來。”他聲音中的嚴酷,令她卻步,她心中升起一股新生的恐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她不該是因獲救而欣喜嗎?這個人剛救了她一命,殺了那些意圖傷害她的人。或許她尚未從剛才的驚嚇中恢復,也或許她駭於他乾淨俐落的殺人技巧,她的感覺混亂,只知道威脅依然存在,在空中徘徊,混合了汗臭和死亡的味道。
當他們視線交纏時,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莉莎挺身直立,和那股由他身上散發出的力量對抗。他支在臀上的有力雙臂,分開站立的雙腿,尤其是他線條粗獷的臉龐,都令人感到倍受威脅。這股奇異的力量把她推向他。
莉莎緩慢地移動腳步,在他面前停住,並等候著,她並不確知她在等待什麼。
佛瑞的身體鬆弛了,莉莎眼看他臉上狂暴之色逐漸消失,深深吸口氣,眼光也變柔和了,她的懼怕亦在一瞬間消散。
“我剛為你殺了人。”他的語氣傲慢,並帶有些許的挑戰意味。
莉莎看著佛瑞擦拭他的劍尖,在他將它收回劍鞘後,才開口說,“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份恩情。”她的聲音輕柔,“不過,我也曾救過你,治好了你的傷。”
“我記得。”佛瑞答。
“如此一來,你也欠我一份情,是不是?”
“我是你的領主。”她究竟想要什麼?佛瑞心想,“你屬於我。”
莉莎沒有答話,等候他說出下文。一段時間過去了,男爵不高興地蹙著眉,她若想用疏離的手段對付他,是無濟於事的,因為她的命運掌握在他手上。她確實是屬於他的,但那真是他所希冀的一切嗎?他真的希望她臣服在他腳下嗎?“你屬於我。”他再度強調,似乎在說服自己。
莉莎正打算開口同意時,他的手已移到她的頸背,手指插進她柔細的長髮中,“你的未來取決在我手中。”佛瑞咬牙道。
莉莎沮喪地皺起眉,他非但不因她曾經為他療傷而心存感激,反而以他的身分來要求她的服從。
佛瑞並不因他口頭上的得勝而沾沾自喜,他揪著她的頭髮,直到她喊出聲。他絲毫不為她的痛苦呻吟所動,把她推向他,讓她的胸部抵在他堅硬、冰冷的鎧甲上。莉莎緊閉著雙眼,躲開那顫人的疼痛和他淩厲的眼神,她把嘴閉得更緊,不讓哀號再度衝出她的唇瓣,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但她強忍著,不讓他察覺。
佛瑞俯視她的臉,看到她隱忍著懼怕的神情,不禁笑了。她緊閉的眼瞼上有著輕微的顫動,他非但沒有遺漏,而且還因之感到欣喜,他判斷她不是個容易被驚嚇的人,正如羅傑所說,她擁有無比的勇氣。
他望著她嫵媚的紅唇,情不自禁地俯下頭吻著她,她的唇先僵了幾秒,接著便放鬆了。感覺出她已放棄了掙扎,他分開唇用潮濕的舌挑逗她的唇,直到她輕吟著張開嘴。
他的唇邀請、試探、強奪。這個吻並不溫柔,他似乎是想以這種原始而蠻橫的方式來說服她。漸漸的,他發現,最先失去控制的是他自己,她嘗起來是那麼甜美,清新。而當她怯怯地伸出舌尖迎向他,輕舔他的舌尖時,他再也記不得原先的意圖,只覺得灼熱的欲火燃遍他全身。
莉莎掉進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裏,她告訴自己,她曾努力抗拒,可是當這個吻結束,她發現她的胳臂搭在他的頸子上。是他把它們拉上去的嗎?不!她回答自己,是她主動把手搭上去的。她把臉歇靠在他胸前的皚甲上,羞愧差點淹沒了她的神智,但莉莎戰勝了它。
她感到佛瑞的手臂收緊了,直到這時候她才明白,他的手是環在她腰上。
他身上有股混合了皮革和泥土的香味,被他摟在懷裏的感覺並不令人討厭,莉莎承認。
“你的吻已經有改進了,莉莎。”佛瑞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額頭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包圍了他,感覺她靠在他懷裏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他用他的手梳理她柔細的長髮,幾乎要滿足的長歎起來,這喜悅多麼的強烈。他知道他該放開她,嚴肅地讓她從一開始就瞭解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是主,她是臣。可是,他無法在這個時候抹去笑容,繃起臉。
莉莎羞紅著臉,憶起那晚他臉上詭異的笑容。原來他沒有昏迷到記不起一切的程度。她輕推他,拉開一段小距離,“那天晚上我很好奇,畢竟我沒有太多接吻的經驗。”她細聲道。
“我一點也不懷疑。”佛瑞說。
莉莎聽出他語氣中的傲慢,他的笑容溫暖了她,同時也讓她提高了警覺。她得多留心這個人,她決定,他有一種令她失常的魔力。
男爵冷傲的臉上漾滿溫柔的笑,她很訝異一個吻競讓他的心情有如此大的改變。她
不能讓這個有利於她的時刻輕易溜掉,“你剛才叫了我的名字,爵爺,你怎麼知——”“這個謎題並不難解。”佛瑞說,“不過,我還需要更多答案,等我們回莊園後……”
“我會據實以告,爵爺,可是,我想在回瑪特維前就給你答覆。”
男爵聽了先是一皺眉,接著點點頭,他走向茅屋外的圓石,坐了下來,沒有注意到兩隻獵犬亦跟著他,在他身側趴下,“從頭開始,告訴我為什麼你不願意留在莊園,而要躲在這裏?”
“我不能待在那裏看著伯倫走進我的家,我不能!”莉莎冷靜地答道,慢慢走到他面前。她雙手合十,仿佛在祈禱般,開口說道,“我要說的是個很長的故事,爵爺,你願意聽嗎?”
“嗯。”他以眼神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我的雙親、兩個姊姊,和其中一人的丈夫,全遭人殺害了。”她低聲道,“我叔叔涉嫌最大,他必須受到嚴厲的懲罰。”
“告訴我你看到了些什麼。”男爵的語氣溫柔而堅定。
莉莎點點頭,做個深呼吸,“他們到達時我沒有看見,小湯姆正和我騎馬出遊,一家人忙著準備慶祝小湯姆的生日,這是一種傳統。”她解釋道。
佛瑞點點頭,卻發現她的目光並不在他身上,回憶已占滿了她的腦海。佛瑞看見她眼中痛苦的神色,很想伸出臂彎摟著她,向她保證,再也不會發生那些令人無法忘懷的慘痛事件,但他無法那麼做,只有靜靜聽她說下去。
“大姊凱玲和她丈夫,從老遠的喬柏頓趕來,二姊夫魯克因為臨時生病,所以只派了一名侍從護送瑪莉……唔!上帝,要是他不那麼明理就好了,瑪莉也不會喪生刀下。”
莉莎再深深吸一口氣,控制她愈漸激動的情緒。再開口時,她的聲音冷靜得絲毫不帶一點感情,“我和湯姆從後面樓梯進門,想偷偷上去換好衣服,再下來幫母親準備。樓梯間有個隱密的小屋,我們躲在那裏想看看準備工作進行得如何,可是,我們卻親眼看到了父母親的死狀。我捂著自己和湯姆的嘴,不讓我們叫出聲音來,拉著湯姆躲進另一個密室……,
“我聽到一個男人高聲喊著,『找出那個男孩,務必把他殺了。』,我知道他指的是湯姆,我也知道他們是因為他是莊園的繼承人,才要殺掉他。”
自從慘劇發生後,她還不曾對誰傾訴過全部的過程,此刻,恐怖的畫面一一在她腦海中浮現,她想起當時她的絕望和尋死的意念,這痛苦如此尖銳,她狂亂的伸手捂著耳朵,試圖阻擋那淒絕的尖叫進入她耳中。
佛瑞不發一言地將她擁進懷裏,拉下她覆著耳朵的手。
他溫柔的舉動幫助她尋回了自製,她仰起臉看著他,看見他眼中的同情和瞭解,“接下來的事我不太記得了。我們在密室一直等到喬瑟來接我們出去,然後派人送消息給二姊夫和大姊夫的親人。”
佛瑞將莉莎推開了些,專注地望著她,“你有認出什麼人嗎?”
“沒有,不過殺瑪莉的人……他的聲音我永遠記得。”她忽然記起,“他的衣服上噴得都是血。”
“其他人呢?你一個也不認識?”
“不。”莉莎答道,肩膀無力地向下垂。
“你為什麼要把你弟弟送到倫敦?”片刻後,他問。
“我想不出其他辦法,法律規定湯姆和我都必須歸由伯倫監護,而我又無法提出伯倫在幕後主持這次攻擊的證據。我外公住在倫敦,我想先送湯姆到安全的地方,再去搜集伯倫主謀的證據,或者……親手殺了他。”她的眼睛燃著憤恨的火焰。
“告訴我你相信主謀者是伯倫的原因。”
“他是唯一可能的涉嫌者,他原是父親的法定繼承者,終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閒,他僅有的希望就是等我父親死後,繼承所有的產業。只可惜小湯姆出生了,從這時起他便和父親交惡,對湯姆更是恨之入骨。他最後一次來瑪特維時,和父親大吵了一架,臨走時曾揚言再也不踏進瑪特維一步。但我父親卻不這麼想,我聽到他對母親說,伯倫只是發發脾氣,氣消了就沒事了。”
莉莎掙脫他的懷抱,“如果我們全死了,伯倫就能繼承瑪特維,對不對?”
“嗯!”佛瑞說,“可是你們並沒有全部喪生。”
“但法律仍規定湯姆歸伯倫監護,是嗎?”
“是的。”
“如果你真讓伯倫監護湯姆,他一定會殺了他。”她激動地道,“還有我。”
“你不會歸他監護。”佛瑞肯定地答道。
“那你是相信我了?”莉莎滿懷希挲地問,“你會殺了伯倫?”
“我相信你認為伯倫有罪。”佛瑞有所保留地說道,“而且他目前的涉嫌最大,只是我需要足夠的證據才能判他的罪。”
“證據!根本沒有證據。”莉莎尖聲大叫,猛地推開他,“伯倫絕無法逍遙法外,他得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你會如何安排我呢?你要把我送到哪裡去?”
“嗯。”佛瑞含糊地回答道,他的手臂收緊了,她的頭髮拂過他的下巴,傳來一陣清香。
莉莎等了一會兒仍不見男爵回答,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出世沒多久,父親就替我訂了親。”莉莎終於又說,“可是那個人兩年前死了,我不知道父親是否給我做了另外的打算。”她想,也許男爵可以替她安排一樁婚事,然後依照法律的規定,只要經由正當的手續,湯姆可由他已婚的親戚監護。
“你不會有另外的婚約。”佛瑞斷然道。
“我不會結婚了?”
“不,你會結婚。”佛瑞說,“和我結婚。”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6:24:08
第三章
婚禮在今天舉行。
莉莎不懂為何要如此匆忙,可是她已沒有能力阻止這件事了。男爵心意已定,不願給她任何解釋。似乎是男爵的家族有個特別的習俗,所以他們的婚禮必須入夜舉行。莉莎對這安排完全沒有意見。
佛瑞扶她下馬,把她像個行李箱般抬上樓,走進她的臥室裏。
“我想看看我弟弟。”她客氣地詢問。他搖頭拒絕了。他真是該死的頑固。
“婚禮後再見。”他把她拋到床上,“我會叫人替你準備洗澡水。”說完這句話,他就轉頭離開了。
第一眼看到莉莎,他就知道她是個機智、聰明的女人。多少個陷入迷蒙夢境的夜晚,他的腦海中充滿了她的身影,從那時候起,她就註定該屬於他。是的,她也許不是個溫馴的妻子,但她絕對適合他。
事實上,他也不懂為何要這麼快舉行婚禮,只知道他再也無法忍受沒有她陪伴在側的夜晚。既然神父已經到了,便沒有理由再拖延時間。
莉莎試著想找出男爵娶她的理由,最後她決定他娶她是為了保護她,以示他對父親的尊重,但這麼想又似乎過於牽強。她拿出母親在她最近一次生日時送給她的玫瑰香皂,洗了幾天來最痛快的一次澡。
浴罷,她拿毛巾擦乾頭髮,將滿懷的憤怒發洩在頭髮上。她原以為洗個澡能幫助她理清煩亂的思緒,但她卻發現她的神經愈繃愈緊。伯倫還沒到,莉莎下意識地祈禱他會在路上遇到重大事故,無法趕來。
壁爐裏正燃著溫暖的火焰,莉莎跪在壁爐旁邊,細心的把纏結的髮絲梳開,利用爐火的熱度,把頭髮烘乾…男爵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他靠著門,目光溫柔地撫著她。莉莎聽見門響,但拒絕去弄清來者是誰,逕自慢條斯理的梳理她的頭髮。若她曾回過頭,她會看見他眼中無限的溫柔,和漸漸綻放的笑容。
她是最美、最嫵媚動人的新娘,柔軟、光滑、亮麗的化身。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梭巡她全身,爐火在她披肩的長髮上投下一圈金光,她白皙的肌膚泛著珍珠般的色澤。熱流湧進他體內,超出他能抑制的程度,他感到燥熱不堪。他覺察出她正在生氣,傾瀉的怒氣幾乎能嚇走所有想一親芳澤的男人,但他正巧例外。
“你要在那裏站一個晚上?”她問,轉頭望著他。他看到她被爐火暖紅的嬌靨,和燃燒著熊熊怒火的漂亮藍眸。
“你不喜歡這樁婚事?”他柔柔的聲音拂過她耳畔。一頭漂亮的雌獅,佛瑞心想,望著她亮藍的眼眸中濃濃的憤怒,他真想上前去抓住她,讓她融化在他的撫摸之下。
“我早就沒有感覺了。”莉莎撒謊道。她站起來,心想她半跪著的樣子會讓他覺得她很柔弱。而不論他是不是她的領主,她都不願在他面前顯示出她的怯弱。
佛瑞不理睬她挑釁的語氣,慢慢走向窗邊。他掀開沉重的窗簾望向窗外。他就像沒看見她這個人似的,她想,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不必娶我的,爵爺,我有你的保護就已經夠了。”莉莎說,“以你的地位,你可以娶任何人……你甚至可以為愛結婚。”
他沒有半點反應,好像完全沒聽見她說的話,她只好耐心等待。
“只有蠢男人才會為愛結婚。我可不蠢。”他甚至懶得回頭看她一眼,對著窗外,不帶感情的說完這些話。
蠢,她在心中默念。他認為愛是很愚蠢的事。她不完全反對他這種說法。畢竟,像她父母親之間和諧的情感並不只是建立後瘋狂的愛戀,而其他那些她曾聽說過的戀愛故事,又都美麗浮華得缺乏真實感,但他給她的那種強烈的肉體吸引力又是怎麼回事?也許正如她母親所說的,那是種美得炫目的迷惑,當熱情消退後,只有真情能持續不變,給人美好、溫馨,與濃濃的愛憐。這不是一樁為愛結合的婚姻。她告訴自己,不知怎地,她竟有點難過。
無疑的,這樁婚姻的後遺症會相當驚人。男爵若發現她精於狩獵,對烹飪、刺繡卻十分笨拙,他會有什麼反應呢?想到這裏她不禁笑了。佛瑞恰巧在此時轉身,捕捉到她嘴邊的笑意,他不明所以,納悶地皺起眉。
莉莎迎向他的視線。她注意到他也剛洗過澡,他的頭髮還有點濕,靠近衣領的髮尾微微鬈曲,他換了一套衣服,黑色戰袍使他更加英挺逼人。好像她每次看見他,他都是一副威風凜凜、意氣飛揚的樣子。她不喜歡倍受威脅的感覺,但又無法移開目光。他灼熱的眼神太吸引人,也太具有洞察力,她害怕它們會穿透她虛張聲勢的外表,看見她心裏的不安。
“神父在等我們。”他突然宣佈道,聲音出奇的溫柔。
“這麼說,你仍沒有改變主意羅?”莉莎說,她的聲音不再是一句耳語。
“我沒有改變主意。”佛瑞說,“穿上你的禮服,等你準備好,衛兵會來接你。別讓我等太久。”他沒等她的答覆,轉身離開了這間臥室。
莉莎發現自己急忙地穿上全白的禮服。她伸出去開門的手是顫抖的,跟著衛兵走向大廳的路上,她的雙腿發顫不已。
佛瑞在樓梯口等她,他伸出手,她將手搭在他手臂上,和他一起走向大廳。廳裏的男士全都屈膝為禮,莉莎從沒經歷過這麼多人同時向她致意的場面,她更緊張了,若不是有佛瑞領著她,她恐怕會呆立原地,手足無措。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莉莎甚至忘了跪下。她的手什麼時候放進他掌中的?那只戒子又是那裏來的?
“互愛、互信……”神父單調的聲音宣讀著。我不知道我是否會愛他,莉莎發現她心想著,就連她跟著念宣誓詞時,亦不自覺地半陷入冥思,“我,莫莉莎,在此宣誓……”她的聲音微弱得有如耳語,但神父似乎不在意,帶著一臉笑容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白佛瑞……”他的聲音清晰、有力。然後儀式結束了,佛瑞扶她站起來,給她堅定的一吻,將她展現在他的手下面前。她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宣佈著什麼,隨即人群中響起一陣歡呼。
吵雜聲和歡呼聲漸漸變強。莉莎看到了她弟弟,他站在男爵的侍衛身邊。她正想舉步走向他,卻被她丈夫的手所阻止,“等一下。”他說。
他朝羅傑一點頭,人群便自動讓出一條路,羅傑把湯姆帶到這對新人面前。小男孩光看著佛瑞,崇拜的神情顯而易見。完全漠視他美麗的姊姊,“我想他不認得你了。”她丈夫說,“情況會轉好的,”佛瑞注意到她受傷的神情,“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也能和人交談了。”
莉莎點點頭,笑著半蹲下來和她弟弟的眼睛平視。她柔聲喊他的名字時他毫無反應。
“湯姆,我是你姊姊。”她堅持地說了兩次。小男孩終後在羅傑輕轉他的臉時望著她。
“我將來要做個騎士。”他劈頭說道,然後記起了該有的禮貌,他跪下來,抬起臉,“從今天起我要保護你,夫人。”他偷瞄佛瑞一眼,看他是否取悅了他的領主。
佛瑞點點頭,扶莉莎站起來。她回頭想拉起她弟弟,卻發現他已跟著羅傑走到大廳中央。她轉向她丈夫,讓他領著她走向擺滿食物的長桌,“雷神和魔羯呢?”她坐下時問。
“誰?”
“我的狗。”莉莎解釋,“它們叫雷神和魔羯。我外公替它們取的名字。”她笑了,“我想湯姆或許會認得它們。”
“它們被鎖在樓下。你弟弟很怕它們。”
“不可能的。”莉莎喊道。她今天所受的刺激已達到頂點,“他看著它們長大的啊!”
“我沒有說謊。”佛瑞的聲明簡短、堅定。莉莎看著他在她對面坐下,卻看不出他神情的變化。似乎他面對她時總小心地藏起內心的感覺。
“我相信你。”她說,“我並非認為你在說謊,只是這事太令我驚訝了。”
她的解釋舒解了他臉上的寒霜,她露齒而笑時自然流露的嬌媚令他一陣炫惑。他對她一笑,幾乎是帶點孩子氣的笑容,使他一下子年輕了許多。他看她的眼神,莉莎心想,像是在對她許下承諾。她的心一陣抽緊,忙低下頭。
“只要看到那兩隻狗,湯姆就往羅傑身後躲。它們很明顯的認識你弟弟,老想撲向他跟他玩,瑪特維未來的主人則高聲哭號著,直到羅傑再也受不了的把他帶走為止。如果他的雙臂跟肺部一樣強壯的話,他無疑地會成為一個好戰士。”
此刻的莉莎倒真想放聲大哭。淚水湧進她眼眶,她雙手握拳,佛瑞伸手過來握著她。他想鬆開她緊握的手,“以前他從不曾怕過什麼,”莉莎說,“爸還擔心他永遠無法定下性子。”她的聲音顫抖。
佛瑞的神情亦黯淡了,“他已漸有起色。”他遞給她一杯紅酒,“你弟弟會痊癒的,這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那她呢?莉莎自問。時間也會沖淡她痛苦的記憶嗎?時間能柔化那些殺人者殘酷的心靈?如果兇手一日不受到懲罰,他們很可能會更肆無忌憚的為非作歹下去。不,她不能把仇恨拋開,不能在伯倫為他的罪孽償命之前。
“恭喜你,小姐。”這溫柔而熟悉的聲音把莉莎嚇了一跳。她猛揚起頭,看見她母親年老的貼身侍女莎拉。
“莎拉!”她笑著大喊,“我以為你死了。”莉莎轉個頭,笑容依然不變地對她丈夫說道,“爵爺,容我向你介紹我母親最忠實的僕人莎拉。莎拉,我父親的領主,白佛瑞男爵。”
“不對,莉莎。”她丈夫湊在她耳邊說,“我不再是你父親的領主,我現在是你的
丈夫了。”
莉莎紅著臉不去看他,“我的丈夫,莎拉……”她重新說,注意力被一排端著食物走進來的熟悉面孔給吸引住了,“他們……怎麼會……”
“你回來,他們也都跟著回來了。”莎拉說,“我們一聽到你丈夫從惡徒手中搶回莊園的消息,就全都回來了。”
老僕人看著男爵,繼之垂眼以示尊敬,“請你允許我今晚替夫人鋪床,爵爺,夫人原來的僕人在那次攻擊時喪生了。”
佛瑞點頭應允,老僕人笑了,她忘形的想伸手拍拍莉莎,又突然想起她現在已是男爵夫人,遂尷尬的收回手。莉莎把這一切全看在眼裏,笑著伸手拍拍莎拉,“謝謝你,莎拉,願上帝保佑你平安。”
老僕人走後,莉莎轉向她丈夫,眼眶裏泛著淚水。
佛瑞驚訝於她的冷靜,即使她的內心正激動萬分,若不是和她坐得這麼近,他絕看不出她神情中的異樣。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不同於以往他所認識的女人,她有一種堅韌的性格,這還是她頭一次在他面前顯示出她豐富的情感,即使是這麼令人不易察覺。
他想要再看到她的笑容,“你的傷痊癒得有你弟弟那麼快嗎?”他問。
莉莎分不清他是否在開地玩笑,“我的傷永遠無法痊癒。”她說。聽到她那冰冷的聲音,連她都不免驚愕。
她的丈夫卻笑開了,“你從來不對自己的丈夫笑嗎?”他靠近她耳畔問。
這次她終於確定他是在說笑,他溫熱的呼吸拂在她耳際,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直竄向她心裏,“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她也想和他開開玩笑,只是她的聲音在她聽來僅是一聲沙啞的低語,“我結婚不過才幾分鐘,爵爺。”她的眼光飄向他,藍眸中變化著無數的光芒,他看傻了,怎麼可能有像她這樣既堅韌又令人銷魂的女人呢?
“你還喜歡結婚給你的感覺嗎?”他一直等到發得出聲音時才說。
“恐怕我的情況相當特殊。”莉莎說,語氣認真,不曾轉移目光,“我丈夫對我不甚瞭解,而且有關他的傳說又很讓人害怕。”
佛瑞吃了一驚。他審視著她,發現她神情嚴肅,使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答覆。從來沒有人跟他談過這個話題,“你聽了那些有關我的傳說?”他皺眉問。
“多得難以計數。”莉莎回答,並努力試著不笑出來。
“我要知道全部。”他的聲音提高了,努力保持最後一點耐性。一說完這個命令,他立刻就後悔了。他不願在新婚之夜和他的新娘吵架,但他已起了頭,莉莎的臉也已撇過去了,現在他又得設法討她歡心,問題是他不太清楚應該如何做,過去他還不曾試圖取悅過誰。
他放下酒杯,以指尖將她的臉轉向他,決定以笑容來解決這個難題。
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笑聲傳進他耳裏,“我逗你的,老爺,請別皺眉頭,我不希望讓你生氣。”莉莎說,忍著不大笑。
“你不怕?”他聽見自己的荒唐問題,自嘲地搖著頭。
“你不喜歡被人開玩笑?”莉莎以問為答。
“我也不知道是否喜歡這個玩笑。”嚴厲不起來的聲調有些可憐兮兮地。她的笑像冬陽般照亮了整個室內,溫暖了他的心,“除非我是開玩笑的人。”他笑著承認。
莉莎大笑,“那麼這場婚禮——”
“乾杯!”這聲高昂興奮的歡呼來自羅傑口中,他讓湯姆坐在他肩上,高舉著杯子跟他玩,湯姆咯笑個不停,雙手猛搔羅傑的頭髮。
佛瑞被這意外的打擾惹惱了。他正享受著和莉莎新建立起來的愉快氣氛,且期待她把那句話說完。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向歡慶的人群,但先附耳對莉莎說,“等一下再把那些關於我的可怕傳說告訴我,老婆。”
她依舊看著羅傑和湯姆,柔聲說,“也許吧!老爺。也許吧!”
連喝了幾口杯中的紅酒,莉莎渾身都暖烘烘的,她看著和羅傑玩得正起勁的湯姆,心中更有著一股暖意,“你在哪裏找到這酒的,爵爺?我們不習慣喝如此昂貴的飲料。”
“即使是在你的婚宴上也不能破例一次?”佛瑞愕然問道。
“每遇慶典我們都喝麥酒,”她說,“且分享彼此的食物。”目光轉向僕人端來的大木盤中所盛的食物。
“你父親是個富有的人。”
“不錯,但他也是個節儉的人。”她說著便笑了,倚靠在她丈夫身上,她的手輕握著他的,“外公常取笑父親是個差勁的守財奴。”她帶著反叛者的心虛口吻說道。
“你很喜歡你的外公,是不是?”佛瑞笑她的頑皮。
“是啊!我們個性很相似。”她舉杯再喝一口酒,隔著杯緣對她丈夫笑。
“夠了。”佛瑞說,拿開她的酒杯,“我希望你清醒的度過新婚之夜。”
他注意到她臉上的紅暈加深了,笑容漸淡,她的眼睛垂視著桌面。整個慶宴中,她只吃了一小塊蜂蜜蛋糕,雖然看著一盤又一盤可口的餐點端上桌,但她卻沒有一點胃口。
大廳裏的吵雜聲曾因一個臨時的歌唱表演而靜止了一陣。表演者唱的是一首情歌。這真是個諷刺,莉莎心想,她的婚姻跟愛情完全扯不上關係,不論現在或將來。
“是時候了。”演出結束,談話聲再度沸騰時,佛瑞扶著她的手肘,對她的女僕示意後站起來,“你去吧,我晚點再去陪你。”
莉莎巴不得早點離開,不過她希望被領向門外,而非她本來的房間。她幾乎被她這個幼稚的逃脫想法引得大笑起來。幾乎。
她跟在舉著燈的莎拉身後,只在到達樓梯口時停下來。她回頭望去,看見她丈夫站在一群兵士中間,眼睛卻看著她。他似乎對那些人說的話毫無興趣,一心全放在他的新娘身上。莉莎的心跳得好快,放不開他許諾而專注的凝視。
“小姐?”莎拉在樓梯上喊她,但她無法讓目光離開她的丈夫。
“哦!”她輕聲道,然後又說,“我就來。”但還是等到女僕下來扶著她,她才終於走上樓。
“你的手在發抖。”老僕人說,“是因為喜悅還是害怕?”
“都不是。我只是累過頭了,這是個漫長的一天。”她撒謊道。
“夫人?你母親有沒有告訴過你做妻子的責任?”她粗率的問話令莉莎羞紅了臉。
“沒有,”她躲開莎拉的注視,“可是我曾在無意中聽姊姊們說過一些。再說,女人根本不用做什麼,對不對?”她的話顯示了她的純真與無知。
莎拉含糊地點點頭,“當一個男人興奮的時候,他會希望他的妻子能夠有所回應。”她照實說道,“我怕你會令他生氣,如果你——”
“我才不在乎他生不生氣。”莉莎挺起胸說,“我只希望他能儘快完事。”
“你是有辦法讓它早點結束。”老僕人猶豫了。她撫乎床單上的縐褶部分,轉身面向莉莎。“但你需要有足夠的勇氣……和膽量。”
莉莎吞口氣,“我該怎麼做?”
“引誘他。”莎拉說,揮手制止莉莎不屑的表情,“他渴望你,莉莎,我看過他看你的眼神,不會錯的,一個男人也只能忍耐那麼多了,你必須——”
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佛瑞走了進來。站在壁爐前的莉莎在這一瞬間全身都僵住了,隨著她丈夫在她身上游走的目光,她的腹部一陣痙攣,酥麻感直竄遍地每一根神經。
莎拉退了出去,留下這兩個互相凝視著的人。他的眼光灼熱,當她再也承受不住那道熱光時,她轉過身去,假裝以爐火暖手。她的心思回到她和莎拉未完的話題上。引誘他?玩妓女的把戲?莎拉是想建議這個嗎?不,她永遠不做那種事。
想起他可能以為她在躲他,她又轉回身,面向她的丈夫。他已坐在床沿,一面脫靴子一面望著她。
要是他能笑一笑,莉莎想,別那麼正經、嚴肅就好了。她覺得他像是要望進她的心裏,洞察她的想法和感覺,望穿她的靈魂。
佛瑞靜靜地脫衣服,驚訝地發現他的手竟顫抖得連這件小事都弄不好。他依然看著他的妻子,想探察出她隱藏得很好的懼怕。他知道它就鎖在她戒備的神態裏。
莎拉看著他一遍又一遍地試著解開衣扣,忽然覺得她無法再冷眼旁觀——雖然她內心一點也不冷靜——她慢慢走向他,笑容由她嘴角延伸,替他解開了三個衣扣。
“我該替你換繃帶,”莉莎說著向後退一步,“再多上點藥。”
“已經換過了。”佛瑞說,聲音沙啞。他脫掉剩下的衣服。莉莎試著提醒自己她早巳看過他的裸體,但那是他被高燒折磨得進入半昏迷的時候。他的欲望已非常明顯,那男性的陽剛之美嚇著了她。
“不要怕。”這柔聲的話語使她更加慌亂不已。佛瑞把手放在她肩上,他沒有擁近她,只以一種熾熱的眼神掃視她的眼、鼻和她的唇。
“我不怕。”莉莎強自鎮定,聲音清晰、有力,“我看過你沒穿衣服。”在他凝神的注視下,她又解釋道,“我替你療傷必須——”
“我記得。”佛瑞在心中笑她那麼容易變紅的臉頰,他的手滑下她的肩,扯著她胸
前的蝴蝶結,“我也看過你沒穿衣服的樣子。”
他的話教她大吃一驚,她同時也發現他的手移到她的腰上,鬆掉她的腰帶。
“什麼時候?”她皺著眉問。
“在瀑布的時候。”他說,“你當時在洗澡。”
“你在一邊看?”她問,既覺得困窘亦有些憤怒。
“當時我已決定娶你,所以我有那個權利。”
莉莎推開他的手,後退一步。她感覺到她的腿抵著床,知道她逃不遠,“你何時決定要娶我的?”她輕聲問。
佛瑞不答話,光站在那裏看著她。
我現在必須行動了,莉莎決定。她緩緩地鬆掉腰帶,在勇氣消失之前,她脫掉衣眼,把它丟到地上,“你還要我嗎?”她的聲音沙啞,隱含著期待和興奮。
由她丈夫臉上那種驚異的神色,莉莎發現誘惑他不是件困難的工作。他的注視那麼火辣,連清純如她都能感受到那股熱度,就像真正被他觸摸著一樣。
“是的,莉莎,我要你。”他的聲音具有催眠力,“過來,讓我使你成為我的。”
要不了多久,他的忍耐就會到達極限,莉莎緊張地對自己說,會有點痛,但很快就會過去了。
她首先要讓他抱住地,讓他撫摸她、挑逗她,這想法令莉莎頭昏。她跨開第一步,走到他面前時屏息著把手放在發上。她鬆開髮辮,如雲的秀髮立刻散開來披在她肩上。她丈夫仍沒有動,他的神色並沒有更興奮,或顯示他已瀕臨失控邊緣。莉莎只得推翻先前的想法,花更多的工夫來引誘他——如果她真知道該如何做的話。
她踮起腳,雙手圈上他的頸脖,讓她的胸脯貼著他胸前那片柔軟的茸毛。這親密的接觸引來她體內的一陣騷動,它立刻反應到她明媚的大眼中。佛瑞笑了。
他抱起她,輕柔地放到床上。在她末及逃開之前,他已壓在她身上,肌肉結實的軀體和她從頭到腳密合。他的堅挺令她不安的猛吞氣,他以肘支著身體,分擔一部分他的體重,觀察他妻子對這親密接觸的反應。
莉莎閉緊雙目抗拒那股強烈的騷動。他的皮膚像燒熟的鋼!他堅挺的欲望使她迷醉。她感到自己勇敢而顫抖地試著分開雙腿,下意識地知道他的力量會將她撕裂。
我不會尖叫,她反覆對自己說道。閉緊眼睛,仿佛這簡單的動作就能摒除即將來臨的疼痛,“我準備好了。”她低語。
佛瑞感覺到她的抗拒,笑著說,“我還沒好。”她的眼睛倏地睜開,他張大眼看著那裏面的恐懼與困惑。他的目光滿是溫柔和閃亮的笑意。
“這可一點都不好笑。”莉莎極想大聲對他這麼說,但相反的,她柔聲乞求道,“快讓它結束吧,老爺。”她蠕動著想把腿再張開些,但他用他的腿阻止了她的動作。她專注地等著他,等候著,伸出舌尖舔舐她乾燥的唇瓣,強迫自己放輕鬆。
佛瑞慢慢俯下身吻她,深沉、挑逗的吻引發了她的熟情。她分開嘴迎接他潮濕的舌,把他擁近。好半晌,他就這麼專注地品嘗她的甜美。他索求、給予,使她無力結束這銷魂的熱吻。當他放開她的嘴,移向她的頸子時,她試著推開他。
佛瑞抓住她的手,以拇指按摩她的掌心,將一陣陣的電波揉進她體內。她覺得像站在暴風雨中,被強光與巨風捲入,手腳都不再由自己控制。佛瑞移躺在她身側,一隻腿仍壓著她,他的嘴一路印下一道熱痕,直達她緊繃的乳房。他的挑逗變得更加令人難耐,當他的嘴含住她的乳峯時,一股撼人的熱流,迅速在她體內擴散開來。他的唇舌無情地逗弄著她,將她往暴風中心推送。
終於她輕吟著抬起臀,盲目的前後擺動。她再也忍不住體內激增的狂野渴望的驅策,抽出手,開始撫摸她的丈夫。他的肌肉在她手掌下緊繃了,他胸膛上的鬈毛乾爽、溫熱。莉莎驚歎於他們身體上的差異,希望能藉她的手來瞭解他的一切。她的手快速地往下移動,直到他倏地抽口氣時才驟然打住。她只猶豫了一秒鐘,便繼續她的探索。當她到達他火熱的欲望中心時,佛瑞的手制止了她。他說話時的聲音粗嗄難辨,“不,莉莎,我沒辦法忍受這個。”
“我做錯了嗎?”莉莎無措的問道,以為她做了可怕的事,她想抽回手,但佛瑞抓住了她。
“不,”他以另一手撫摸她的臉,“丈夫和妻子之間沒有什麼是錯的。”他把她的手圈到他頭上,深望著她。
“那為什麼——”
佛瑞的嘴堵住她的問題。他用膝蓋頂開她的腿,手溜進她柔軟的欲望核心。莉莎想推開他的手,可是佛瑞不理她。隨著他漸具侵略性的撫摸,莉莎的自製力亦完全消失。她弓向他,吻他的頰、他的肩,伸出她的舌舔舐著他滾燙的皮膚,品嘗他肌肉的線條,和每一個波動。
她經歷的感覺太新、太強烈了,使她不由自主的抗拒他傳過來的力量,再度試著想推開他。
佛瑞握著她的臀,把她擁得更緊,“你好美,莉莎,我想瞭解你的一切。”他的聲音輕拂過她的肌膚。他降下臉,用他溫熟潮濕的舌尖舔舐她的肚臍邊緣。莉莎呻吟著,呼吸急促、紊亂。她想發出聲音,要他停止。他不該……但他的嘴巴逐漸往下滑,不停地……直到她自然的張開顫抖的腿,迎接那股白熟化的電流穿過她的神經末梢。當他的舌開始它磨人的撫弄時,她以為她會因這強大的興奮與喜悅而死去。她啞聲乞求他停止這甜美的折磨,“求你,佛瑞,”她說,“求你停下來。”
“放鬆,吾愛。”佛瑞低語,但莉莎已聽不見他的話了,巨大的喜悅令她昏眩,她的指甲陷進他背部肌肉裏。“我要你,莉莎,我從不曾如此渴望一個女人。”他吻她的嘴,當他緩緩進入她時,她因那撕裂般的疼痛而尖喊了出來,她反射性地想把他推開,但他只是更擁緊她,深入她後停下來,讓她習慣他的進入。
他在她耳邊訴說著甜蜜的情話,向她保證疼痛很快就會過去,“我們做完了嗎?”莉莎問,她的聲音仍顫抖著。
“才開始,吾愛。”他說。這時她才注意到他渾身繃得好緊,知道他正為她努力壓抑自己,而由他的神色,她看得出他也很痛苦。他的呼吸吹在她頰上,她轉開臉找到他的嘴,狂熱需索地吻他。
佛瑞回吻她,捧著她的臉,然後他開始慢慢的擺動,她抬起腿夾著他,忘了剛才的疼痛。她輕搖著配合他,只覺得一股喜悅緩緩湧向她,“現在,莉莎。”他急促地低語,“跟我來。”接著她便和他一起爬升,直到那激情狂歡的終點。
她不斷呼喊他的名字,聽見他亦喊著她的,星辰在她眼前跌落,她由一個女孩成為一個婦人了。
許久後,她正想翻身睡去時,她聽見她的丈夫說,“你屬於我了。”
“是的,老爺,我屬於你了。”莉莎對著空氣說道,“而你也屬於我。”她等著他的答覆,好一會兒後,她忍不住翻身看他,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她用盡全力卻只發出一聲耳語,“你屬於我,佛瑞。”
他仍沒有回答,但唇邊卻泛起一個微笑。
這就夠了,她告訴自己,沒一會兒也睡著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6:24:26
第四章
莉莎醒來時她丈夫已不在床上,她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更衣梳頭。出了房間,她走遍堡內仍見不到她丈夫。她走向城門,想出外看看,“請打開大門。”她對守衛說。
“我們不能,夫人。”其中一個人回答。
“不能?”莉莎蹙起眉,輪流看著那兩名守衛。
“我們是奉命行事,”第二個人解釋,“老鷹下過命令。”
“我丈夫下了什麼命令?”莉莎保持客氣地問道。
“你不能離開。”守衛小心地答道。他實在不願讓她不高興,但從來沒人敢違抗老鷹的命令。
“那……”莉莎還不曾在自己家中聽命於誰,她決定要跟佛瑞談談這件事,不過這兩個人既是奉命行事,她也不好為難他們,“那你們就服從命令吧!”她說著笑了。
說完,她轉身離去。這時,空中的一塊黑影吸引了她,抬起頭,她看到她的老鷹正在上空盤旋,她毫不遲疑的舉起手等著,她全心都放在她的寵物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人群的吵雜聲頓時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睜大眼睛注視著她和那只老鷹。
老鷹落在她臂上,看著它發出咕嚕的聲音和她打招呼,莉莎注意到它飽脹的腹部,知道它才飽餐了一頓,便低聲地讚揚它的狩獵技巧。
老鷹發出一連串模糊的喉音,開始苦惱地拍動它的翅膀,“我也聽到了。”莉莎柔聲說。馬蹄聲愈來愈近,她一面安慰著老鷹,一面抬起頭,看見她丈夫騎在馬上注視著她。而她的獵犬在後頭跟著,正因剛才運動過而喘著氣。她深知狗兒在場時她的寵物會變得非常不安,於是下了個簡短的命令,“走。”老鷹立刻消失在空中。
莉莎低咳一聲,凝望她的丈夫,想請他撥幾分鐘時間跟她談談。她看到他線條僵硬的嘴唇,記起昨晚的熱吻,懷疑他在想什麼。她可以感覺出兵士們望向她的目光,這才明白她和她的寵物剛才做了一場表演。她感到窘困萬分,但仍固執的看著她丈夫,保護她的尊嚴。
如浪潮般的歡呼聲把她嚇了一跳,驚愕地瞪大眼,她回頭察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仍注視著她,不停地喊叫歡呼。他們全瘋了嗎?她回頭想從她丈夫那裏尋求答案,可是他的神情高深莫測。
給她答案的是羅傑。他走上前按住她的肩,她看到她丈夫很快藏起怒容,“他們忠於老鷹……你的丈夫。”他說,“因此他們也喜歡你,為你驕傲,你值得受人尊敬,夫人。”
“可是他們不明白,那只鷹過去是我所飼養的,”她望著天空,“我從它——”
“那些都無關緊要,”羅傑岔開她的話,笑著,“那只鷹擁有了自由,卻仍會回來,這就是他們尊敬你的原因。”
他們全是又呆又蠢的迷信者,莉莎心想。我能讓人敬重,也不過因為我是男爵的妻子。她由眼角餘光瞧見佛瑞下了馬,仍看著她。你終於要來跟我說話了,她氣惱地想著,轉向她丈夫,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最後仍是她先開口,“早安,爵爺。”她行個曲膝禮,微傾向前,準備像她母親和父親道早安時那樣親他的臉頰,但他皺起眉的神情令她退縮了。好似他已猜出她的意圖,而且十分不願意接受她的吻。
莉莎感到她的臉頰通紅,她覺得尷尬極了,轉開眼光,看到狗兒興奮的在他身邊打轉,她做個要它們趴下來的手勢,它們不理睬她,繼續用鼻子嗅著她丈夫,想引起他的注意。她真想放聲尖叫,而她的丈夫又會怎麼想呢?她問自己,在這麼多部下面前發生這種事……她相信他的怒氣會足以毀掉瑪特維。
佛瑞正在和羅傑說話,莉莎盡可能耐性的等他下達完指示,再分點注意力給她。她注意到她丈夫的指示有一大串,而羅傑的神情則愈來愈苦惱。什麼事教人這麼傷腦筋?她走向前一點,如此一來她才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派多少人跟他一起去?”羅傑問。
“不要超過五十個,把雷禮也給算進去。”佛瑞答。
他們的神情都很嚴肅,接著,佛瑞把目光轉向她,這一瞬間,她突然懂了,伯倫即將到達。
她臉上的血色倏地消失,她的手移到腰間,緊握著那柄刀,此刻,這刀子似乎已成了她的一部分,一如她復仇的心。她睜大眼睛組織她的思緒。我必須找到湯姆,把他藏起來!然而,他在那裏呢?
佛瑞帶著沉重的心情看著他妻子臉上神情的變化。他想擁她人懷,撫去她眼中的仇恨與慌亂。但他不能,在今天結束之前,她尚有許多苦惱的時候。
莉莎轉身,不知她的目的地在何處,她只知道她該找到她弟弟。佛瑞的手放在她肩上,輕輕的搖撼她,“別這麼做。”他的聲音輕柔。
莉莎停下步子,甩掉他的手。她再度舉步時,仍被她丈夫制止了。“我必須找到湯姆,”她語氣堅定,“別阻止我。”
“回我們的房裏等著,”佛瑞說,莉莎猛搖頭,他不理會她的拒絕,“我會把他送到你身邊。”
“你會在伯倫來之前送他到我房裏?現在就去找他?”她語氣中的依賴溫暖了他的心。
“羅傑,”佛瑞喊道,眼光不曾離開他的妻子,“那孩子在皮匠的茅屋裏,帶他去莉莎的房間。”
“是,爵爺。”羅傑回答,幾個大步便跨向小茅屋。
莉莎盯著羅傑的背影直到她感到佛瑞握住她的手,低下頭,她幾乎以為那是另一個人正溫柔細心的把她的手由狗兒的頸圈上鬆開來,“我一定要帶著我的狗……”她木然地念道。
“你不會需要它們,你只要待在我們的房裏,”他把她擁近,用一隻胳臂抱緊她,另一手抬起她的臉,“我要你保證不離開那裏,莉莎。”
“你會相信我的話嗎?”莉莎問,她在發抖,她知道她丈夫可以感覺到。
“我沒理由懷疑。”佛瑞深邃的目光望進她眼底。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這種保證,”莉莎說,“除非你先告訴我你要如何處置伯倫。”
他瞭解她的心情,無法為她的非分之請生氣,“我不必向你解釋我的計畫或行動,莉莎,記住這一點,”他讓他的語氣柔和下來,又說,“信任我。”
“要是我不肯呢?”她問。
“我會派人守在我們的房門外,”佛瑞說,“等我跟你叔叔談過話,聽過他的——”
“他只會說謊。”
“夠了,我要聽到你的保證。”
“好,爵爺,我保證在那裏等到你和伯倫談過以後,”她鬆開他的懷抱,挑釁的目光仍望著他,“不過你要聽清楚了,老爺,我就相信你這一次,要是你無法和伯倫談出結果,就該由我接手了。”
“莉莎。”佛瑞提高聲音,真想用力把她從盲目的仇恨中搖醒,“不要威脅我,你叔叔理當有個辯解的機會,我遵從的是威廉所定的法律,要先聽取每一方的證詞才能達成公正的判斷,你必須服從我的裁決。”
莉莎無法反駁他,她心中其實是信任他的,但父母雙亡帶給她的恨意常使她失去理智,“我現在就回房去。”她讓這個話題結束。
佛瑞決定不再逼她,編好隊的兵士不久就會到城門口等候,但他仍不想太早結束這段談話,“我答應過要保護你和湯姆的,你別忘了。”
“是,老爺。”莉莎保持自然的態度走向前。當她到達入口處樓梯頂端時,她回身看她的丈夫,發現他仍望著她,“我相信你,爵爺。”她對他說。請別讓我失望,她在心中默念。
直等到莉莎走進城堡裏,佛瑞便轉向等候中的兵士,“哈魯,傳話給城牆邊的守衛,只准伯倫一人進堡。”羅傑吸引了他的視線,他停止發令,看著羅傑像抓小雞似的拖著又踢又叫的湯姆走向前廳人口。未把眼光轉向他的部下,他說,“伯倫到的時候把他帶來見我,我在裏面等他。”
佛瑞舉步向城堡走去,他的侍衛葛登趕在前面替他開門,他走進去時差點和正要出來的羅傑撞個滿懷。
“待在外面看著軍隊。”佛瑞告訴那個侍衛。
“我應該隨侍在你身側,爵爺。”葛登答,神情憂慮。
“為什麼?”佛瑞問。
“我可以替你留意來自背後的危險。”
“那是我的責任。”羅傑向那青年吼著。
他們同時被男爵譴責的眼光逼得垂下了眼,“你們兩位元都認為我需要人保護嗎?”他問。
“原因屬下已經說過了,爵爺。”侍衛鼓足勇氣搶先說。
“那就把這個苦差事交給羅傑,”佛瑞說,“你今天一天負責保護我的城牆,”他又說,“你的職責是去聽、去看、去學習。”
失望明顯的展露在青年的臉上,但佛瑞沒心情去勸他,他有太多事要做,“照我的話做,不准問問題,葛登,除此以外你沒有第二個機會學成為一名戰士,懂嗎?”
青年以手護胸,微俯下頭,“是,爵爺。”他抬起頭,看到他的長官對他點頭後,很快轉身離開。
“他得學著管住他的舌頭。”羅傑對佛瑞說,他們正走向大廳。
“嗯,還有隱藏他的感情。不過他還年輕,如果我沒記錯,他才十五歲,他還有許多該學的事,”他對羅傑笑笑,“他很機靈,老跟在我後面隨時替我遞上劍。”
“那是他的責任。”羅傑抗議道。
“不錯,但他做得很好,不是嗎?”
“的確是,他也很忠心。”羅傑承認。
“也許我會把他交給你訓練,羅傑,你可以教他不少東西。”
“不會比你能教給他的多,爵爺,”羅傑在長椅上坐下,以肘支著桌面,“何況,光是他那些問不盡的問題就會把我逼瘋了,我已經老得無法接受耐性的挑戰。”
佛瑞笑了,“別老拿年齡當藉口,你並沒有那麼老。”
“如果你願意下令,我就負責訓練他。”
“我不會下令的,朋友,選擇在於你,考慮一下,過一會兒給我答覆。”
“你想伯倫真是幕後策畫者嗎?”羅傑改變了話題。
佛瑞的笑容消失,他靠著桌沿,若有所思的支著下顎,“我不知道,但我妻子相信他有罪。”
“和我談過的幾個僕人也都這麼想,他們全記得那兩兄弟最後一次爭吵時,伯倫大聲威脅的話。”
“那並不足以為證,”佛瑞答,“愚笨的人總會在氣極時說些事情過後便會後悔的話,氣憤時的威脅不表示一定會付諸實行,我會先聽聽他的說法再作決定。”
“我也判斷他是唯一的涉嫌者。”
“不是唯一的,”佛瑞斷然道,“一定還有其他人。”
他的話讓羅傑打消了問更多問題的念頭,他跟了男爵這麼久,還沒見他的第六感失靈過,他相信男爵會查出真相。
大門被打開,他們同時轉身,兩名衛兵在入口出現,一個陌生人跟在他們身後,伯倫到了。
佛瑞對衛兵作個手勢,他們很快離開。矮小的伯倫身穿一件綠黃相間的衣服,系了條寬腰帶,躊躇不前的站在門口,“我是莫伯倫。”他終於發出一聲鼻音很重的宣告。在他等候傳見時,他不斷用戴了白手套的手敲鼻子。
佛瑞審視這個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好半晌,才開口說,“我就是男爵,你可以進來了。”他傾向前,靠著桌面,注視來人快步走進房裏。伯倫走路的樣子就像他的足踝上有著無形的繩索在拉扯著,使他急欲擺脫。他的聲音會跟著情緒升高,可以高得如一聲尖叫。他跟已故的莫湯姆完全不像,佛瑞心想。他記得湯姆是個精力充沛的高個子,但現在跪在他面前的這位卻像極了一個穿了男裝的老婦。
“莫伯倫在此宣誓對你的忠誠,爵爺。”伯倫把一手按在胸前。
“現在別給我你的忠誠,等聽過你的解釋後,我才決定是否接受,起來。”這嚴厲的命令已達到了效果,伯倫完全被嚇著了,佛瑞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驚懼。
伯倫站起來後,佛瑞又說,“很多人都認為你該對這裏發生的事負責,告訴我你對這件事的瞭解程度。”
他回答前先咽了好幾口氣,“我毫不知情,爵爺,我是在事後才聽說的,上帝可為我作證,我跟這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湯姆是我哥哥,我愛他。”
“你哀悼摯愛兄弟的方式可真是奇怪,”佛瑞說。在伯倫惶恐至極的注目下,他繼續道,“應該穿黑衣服,你卻穿花的。”
“我穿上我最好的衣服,以示我對亡兄的忠誠,他喜歡鮮麗的顏色。”他說著卷起一邊衣袖。
嫌惡已湧至佛瑞喉間,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個男人,充其量,他也只能算是個懦夫。男爵想把他的感覺放進心裏,但發覺實在很難,為了保持冷靜,他轉身走向壁爐。控制好情緒後,他再度轉向伯倫,“你最後一次和你哥哥見面時,有過一場爭吵?”佛瑞現在的聲音幾乎是喜悅輕快的,就像在為一個朋友祝福。
伯倫沒有馬上回答,他像老鼠般細小、邪惡的眼睛在佛瑞和羅傑身上穿梭,似乎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回答,“是的,爵爺,”他答,“我實在不該說那些氣話,我們彼此因賭氣而不理對方,這都是我的錯。”
“爭論的原因呢?”佛瑞絲毫不為伯倫的淚眼所動,慈悲是最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情緒反應。
伯倫看著男爵,十分氣惱他對他真情流露的演出毫無所覺,但戲總是要演下去,“我哥哥答應給我一塊耕地,可是他一年拖過一年,老是有他遲延的理由。他是個好人,只可惜生性吝嗇。最後一次見面時,我以為他一定會給我了,我真的以為他會,結果他又像以前一樣,到最後一秒鐘又變卦。”
伯倫的臉漲成豬肝紅,聲音裏也少了那股濃濃的鼻音,“我已忍耐到極限,對他的遊戲厭倦透了,”他說,“我說了很多粗話,我們開始破口大駡對方,然後他競恐嚇我,爵爺,他竟然恐嚇他的親弟弟!我不得不離開,湯姆的壞脾氣給他製造了不少敵人,你知道的,”他接著道,“他的敵人太多了。”
“你認為是那些『敵人』中的某一位殺了他們一家?”
“是的,”伯倫點點頭,“我必須再度澄清,爵爺,我跟這件事沒有一點關係,我可以證明當時我那裏也沒去,如果你允許我帶他們進來,有很多人能替我作證。”
“我相信你一定有朋友能為你作證。”他的語氣溫和,但目光森冷。
“是啊!爵爺,”伯倫站直了些,“我可以證明我沒罪。”
“我沒說你有罪。”佛瑞保持隨意自然的態度,不流露出一點他真正的感覺。他希望伯倫能相信他的偽裝,鬆懈警戒,那他必然會漸露破綻,“我才剛開始調查這件案子。”
“我知道,爵爺,相信查到最後,你仍會發覺我是無辜的,也許我還會成為瑪特維的新主人?”伯倫適可而止地打住了。他差點就興奮地高舉勝利的手勢,事情比他想像的容易太多了。男爵外表雖然很唬人,其實也不過是個沒主見的好好先生罷了。
“湯姆的兒子會繼承瑪特維。”佛瑞小心審視他。
“是的,爵爺,”伯倫急急為自己爭取,“不過身為他唯一的叔叔,假設我一旦被證明無罪……那就……你會把他交由我監護。這是法律規定的。”他特別強調了最後那句話。
“那孩子的姊姊不信任你,伯倫,她認為你有罪。”佛瑞看到他的表情變化,感到心中那股狂怒愈燒愈熾,伯倫一臉輕蔑的獰笑。
“她什麼都不懂,由我管事後她就會改變主意了,”他嘲笑道,“那丫頭被寵壞了。”他的語氣中充滿厭惡,佛瑞苦心控制住的火氣差點爆發。
他是個愚蠢的人,佛瑞心想,既愚蠢又卑劣,一個危險的組合。
“你剛才談論的人是我的妻子,伯倫。”
他臉上的血色頓時盡失,幾乎又要跪下來,“你的妻子?!請原諒我,爵爺,我不是有意的,我——”
“好了,”佛瑞再也無法忍受他那張討人厭的臉,“你走吧!隨時等候我下次招見。”
“我不是要留在這裏?”伯倫又開始用鼻音說話。
“滾出去!”佛瑞暴吼,“看好你的性命,伯倫,我尚未完全排除你的嫌疑。”
伯倫開口想辯駁,考慮清楚後又識相的打消了念頭,他轉身快步離去。
“老天!他真是湯姆的弟弟嗎?”門關上後羅傑道,他一臉憎惡的神情。
“他是個厚臉皮的懦夫。”
“你覺得呢,老鷹?他是主謀嗎?”
“你說呢?羅傑。”佛瑞問。
“他有罪。”羅傑很肯定地說。
“根據什麼來判斷?”
“根據……他令人作嘔的表現。”羅傑考慮了片刻才說,“沒別的了,我希望能證實他有罪,他太討人厭了。”
“這些並不足以定他的罪。”
“那你是認為他真的與此事無關羅,爵爺?”
“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伯倫是個蠢蛋,他原想謊稱他和湯姆之間爭論的內容,但又臨時放棄了,我看得出他眼神的轉換,他還很膽小,羅傑,我不認為他有那個膽子策劃這次血腥事件,他只會是個嘍羅,不會是主謀。”
“我倒沒想到這一點,”羅傑說,“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暫時忘了他涉嫌的事,我要留他做我的誘餌。”
“我不懂。”
“我得重新計畫,”佛瑞說,“或許我會假裝信任伯倫,對他做些承諾,建議把那孩子交由他監護,然後我們再等著看他會耍什麼花樣。”
“你這麼做的動機呢,爵爺?”
“主謀這次事件的人想要『我的』土地,攻擊瑪特維亦等於打擊我,你把它想成單純的爭奪瑪特維之陰謀,我卻無法接受太單純的論點,羅傑,我必須顧及所有的可能性。”
“有時候最簡單的推斷亦即最後的結論。”
“要知道,羅傑,事情不會是表面看來那麼單純。若只相信看來單純的事,你就是在愚弄自己。”
“你給我上了很重要的一課,爵爺。”羅傑說。
“我很早就學到這一課,羅傑,”佛瑞承認道,“來,”他突然改變話題,“今天的事還多著呢!幫我把長桌搬出去,我們去察看築牆的工程進度。”
“我去就可以了。”羅傑很快站起來,男爵已走到了門口。
“羅傑,我把湯姆交給你照顧,我現在要上樓和我妻子談談,等會兒我會讓他下來,你在這裏等著。”
羅傑點點頭,心想不知他的主人要如何對他妻子解釋他的計畫。他知道莉莎一心想殺了伯倫為家人復仇,她能容許她丈夫把湯姆交給伯倫嗎?老鷹從不把女人當一回事,但話說回來,莉莎絕非一個普通的女人,他記起她和她的鷹,不禁懷疑這一切是否老天註定。她會是個馴鷹人嗎?
“爵爺?”羅傑忽然喊道。
佛瑞在樓梯上停下來,揚眉詢問地看著他。
“夫人呢?你是否也要我今後小心保護她?”
“不,那是我的責任,”佛瑞說,“有個女人隨時待在我身邊似乎不太適當,今天就是個例子。不過今後她必須每一分鐘都跟著我,以免橫生枝節。”
“你可以保護她不被伯倫暗算。”羅傑點頭答道。
“也保護伯倫別被她殺了,”佛瑞唇邊帶笑,“你知道,她會想辦法殺了他。依我的想法,她恐怕真有這個能力。”
羅傑試著不笑出來。
莉莎花了一段時間才克制住自己,她抱湯姆坐到她腿上,想解釋他們目前遭遇的狀況。
小湯姆什麼都不記得了,連他們以前常玩的西洋棋玩法都不記得。這樣也好,她其實也沒有下棋的心情。
佛瑞打開門時,莉莎正站在窗前,握著她弟弟的手,小男孩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去找羅傑,孩子,他在樓下大廳口等你。”佛瑞的話讓男孩重新有了活力,他掙脫莉莎的手跑向門口,是佛瑞的手把他給拉了回來,“聽我說,湯姆,你不能離開羅傑一步,懂嗎?”他嚴肅地問。
男孩感覺出這命令的重要性,“我不會離開他身邊的。”他皺著眉說。
佛瑞點點頭,小男孩很快奔出門去,他慢慢地關上門,並整理他的思緒。他轉身想和她商量,卻訝異的發現她就站在他面前幾寸處。她的臉看來很平靜,但她的眼睛卻洩漏了一切,那裏面盛滿了痛苦和憤恨。
佛瑞不由自主地伸手握著她的肩,聲音亦非常溫柔,“你必須對我保證,靜靜聽完我要說的話,並服從我的一切決定,莉莎。”
他的要求是不可能的,“我不能保證,爵爺,我不能,不要這麼要求我。”她試著壓抑住聲音中的苦痛,但發現她做得並不成功。
“那你願意聽我把話說完?”
“你決定伯倫是無辜的。”佛瑞感到莉莎的肩膀在他手下鬆垂了。
“我並沒這麼說。”
“那你是認為他有罪?”
“我也沒有這麼說。”佛瑞咬牙道。
“可是——”
“夠了,莉莎,我是要你聽我說,直到我說完之前都別打岔,你至少能為我做到這一點吧?”
她深吸口氣,強抑住反駁的話,“我絕不打岔。”
“由現在起,”佛瑞提高了聲音,“我不需要對你解釋什麼,你懂嗎?”
莉莎點點頭,等他繼續,“你是我的妻子,我毋需告訴你任何事,你無權干涉我的想法與做法,這個你也懂嗎?”
事實上,莉莎根本不懂,她父親向來和他的妻子分享一切,她覺得那並沒有什麼不好,但她丈夫為什麼不能瞭解呢?他的雙親就和她的父母有那麼大的差異嗎?她記在心裏準備晚一點再問他。而現在——既然她同意了不插嘴——她只得默默地點頭,交疊著雙手。
佛瑞放開她的肩,走向壁爐前的椅子坐下,他把椅子靠在床邊,看著他的妻子。
“你叔叔和你父親長的一點都不像,很難讓人相信他們是兄弟,”他停下來,廻避她的注視,“其實,解決的辦法很簡單。”他這話比較像是在自言自語。莉莎好想開口問他那是什麼意思,但仍強忍著衝動。
“我不認為伯倫是主謀者。”總算說了,佛瑞觀察著他妻子的反應。
莉莎迎視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等候著。她覺得他多少有點在試探她的心理,卻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難道不明白她經歷過多大的痛苦及傷害?
她的鎮定取悅了他,“回答我的問題,莉莎,你想你叔叔有這種才智嗎?告訴我你對他個性的看法。”
莉莎感覺得出她的答覆對她丈夫很重要,雖然她不懂為什麼,“我相信他是個自私得只關心自身利益的人。”
“原因呢?”
“每次他來訪,從來就不會把時間花在我們姊弟身上,他對我的家人並不關切,只要父親一回來,伯倫就開始訴說他的需要,他總想要更多,卻從不付出,”莉莎走到床邊坐下,“伯倫的心中沒有愛,所以我才認為是他策劃了這場謀殺。他還是個完全不懂忠誠的人,這一點我無法舉出實際的例子,但我直覺的知道。至於智慧,不,我不認為他會善用他的腦子,否則他早就把我父親的一切騙光了。”
“他很膽小,你同意這點嗎?”佛瑞問。
“嗯!不過他也很邪惡。”
“這一點我無法表示意見,他的作風我不甚瞭解。”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莉莎說。
“可以。”
“你要殺了他,還是由我動手?”她柔聲說出這個問題,令佛瑞神色微變。
“現在誰也不能殺他,我們需要他為我們做點事,莉莎,現在起你別再問問題,讓我把話說完。”
莉莎點點頭微翹著嘴。
“我不以為他是主謀,但他一定是個從犯。”
莉莎知道她丈夫說的是事實,雖然一開頭她被怨恨沖昏了頭,但她不得不承認伯倫確實沒有這種智慧。
“伯倫正好可以當誘餌,我相信他會帶我們找到幕後主使者,我有個計畫,你能答應你一定同意嗎?”
“誰可能是那個主使者呢,老爺?”莉莎再也守不住沈默地問了。
“我現在還不能說出他的名字,因為我有可能猜錯,你必須信任我,莉莎。”
莉莎不作聲,只是瞪大眼睛看著她丈夫。
“我這次的要求和以往不同,”他說,“你必須有十分的勇氣。”
“到底是什麼樣的計畫?”莉莎說。
“你曾看到當時的情形,也記得沒戴面罩者的長相,而今晚伯倫那夥人會獲准進堡。”
莉莎眼睛倏地瞪得更大,佛瑞繼續說,“別擔心,我們的人比他的多好幾倍,不會有危險。吃晚飯時你坐到我旁邊,你可以仔細看看裏面有沒有參與攻擊的人。”
“伯倫也跟我們同桌?”
“嗯!我要讓他以為我一點都不懷疑他曾參與攻擊行動。如果讓他感覺到有危險,他就會溜之大吉。”
“我不知道我能——”
“你願意伯倫死了,卻讓幕後的主謀者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莉莎想了好半晌才回答,“不,我不願意,我要查出事實真相。”
“你能為我做這件事嗎?”
“能,”莉莎挺起肩站起來,“今晚還有很多事要準備,我去找廚子商量。”她的手在發抖。該想的事太多了,莉莎覺得她已經有些昏亂。
“過來,莉莎。”佛瑞命令道,他的語氣溫柔。
莉莎慢慢走向他,還沒站穩,他已抱她坐到他腿上,親吻她柔軟的唇。他的氣息溫暖而清新,莉莎開始回應時,佛瑞結束了這個吻,“昨晚我沒有弄痛你吧?”他非常輕聲地問,微笑地看著他的話引來的紅雲。
“還好,”莉莎說著把目光移向他的下巴。她感覺出他正在笑著,於是又將視線移回他眼睛,那兩泓深潭中儘是溫柔,“我沒有弄痛你吧,爵爺?”她天真地問。
“還好。”佛瑞平息了她的問題引起的驚訝後答道。他發覺他喜歡她開他玩笑,喜歡她眼中跳動的頑皮光彩。上帝,要是他能抹去她的家庭慘劇帶給她的苦痛該有多好,他希望她永遠快快樂樂,他希望天天聽到她的笑聲。
他抱她下來,自己也站起來,“現在沒時間親熱,老婆,這是大白天。”他解釋。
“我們只能在晚上表現出自己的感情?”她以為她丈夫會笑著表示他只是說笑,但他卻認真的點點頭,“你是當真的?”她問,仍不住笑著。
“當然我是當真的,別為難我,莉莎,”佛瑞口氣正經,“在我的部下面前表現親熱是很不恰當的——你要學會克制自己。記著你的地位,女人。”他的口氣中不帶怒意,但卻使莉莎想起長輩對晚輩的訓示口吻,她生氣了。
“請問我是什麼地位,老爺?”莉莎讓她的怒意展現出來,氣嘟嘟地把手叉著腰。
佛瑞走到門口,打開門後,才轉向他的妻子。
“我問你我是什麼地位,老爺?我該站在哪裡?”莉莎幾乎是用吼的,“你旁邊還是你身後?”
“怎麼?自然是在我身後,事情就該是這樣。”由他妻子不以為然的瞪視,他知道他的答覆並沒有取悅她,他搶先在她說話之前將門砰地關上,一路撫著頭走下樓,他這位新婚妻子有太多該學習的事,太多了。
你錯了,我的丈夫,莉莎面對那扇合著的門想著。正如我母親一樣,我會站在我丈夫的旁邊。噢!他該學習的事太多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6:24:50
第五章
莉莎忙完廚房裏的事走進中庭,她丈夫正在那裏開庭審問。農奴和佃農都聚集一旁,等候佛瑞聽取他們的爭論並做判斷。莉莎極好奇地想知道她丈夫如何問話及做裁決,於是她舉步向前走了幾步。
佛瑞的位置正好背對著她,坐在她父親過去常坐的高背椅上。羅傑站在他身後,警戒地反手按著他身側的刀柄。那裏聚集了一群男人,在桌前分為兩邊,清楚的留下中間的空間。一個高個子男人-――莉莎記起他是一名皮匠――站在中間垂著頭。
葛登看見了她,指著他旁邊的椅子。莉莎走向那青年,“你坐這裏。”他告訴她。
“我丈夫的命令?”莉莎很小聲地問。
青年點點頭,很高興他的女主人終於弄懂了。
莉莎望著她丈夫的背影,希望他會回過頭看她。如此說來我還得坐在你身後羅!老爺?站在你身後、坐在你身後,這就是你的想法?她對自己說。只是,我不那麼想,白佛瑞,你該學習的事太多了,第一課不妨就由現在開始。
她綻露著笑容,要說她是做給群眾看的,倒不如說她是在為自己壯膽,她抬起那張子。葛登除了眼看著她把椅子抬向桌前外,別無他法。羅傑也看著她,莉莎感覺出他的視線,抬眼迎視他。他微揚著頭,暗示她的舉動會引起沒必要的麻煩,但莉莎只是加深了她的微笑,點頭表示她知道得很清楚。羅傑的表情變溫和了,近乎為難的神情若非經過多年的練習,絕無法做得如此成功。不過他的女主人亦非頭腦簡單的人,她已看見他眼中隱約的笑意。
噢!她真希望他不會當場和她吵起來,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當眾打老婆型的男人,就算她曾聽說他凶起來真會嚇死人,她也還不曾親身經歷過。
反正,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冷靜的吸口氣,把椅子擱在她丈夫身邊。
莉莎在他身邊出現時,他正在說話。當他看見她時,他的聲音突然地中斷。她大膽的嘗試令他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
莉莎感到他的怒氣像熱風般吹向她,她打起精神來抗拒這股暴怒。她真的對他完全判斷錯誤嗎?她自問。她還以為他說什麼也不會在他部下面前和她吵架的。唉!管他呢!該來的終究跑不掉,就算他對她又吼又叫,逼得她非躲進屋裏去,她還是要一次又一次反覆嘗試,直到他主動讓她坐在他身邊為止。
佛瑞拒絕承認他妻子真的坐在他身邊,他可不想引起騷動,讓這些人以為他的妻子根本不怕他,讓他們看到她不服從他的命令。晚點再好好處罰她,他心想。
莉莎感覺出先前的危險已經過去了。冷風吹著她的皮膚引來一陣哆嗦。天!她現在才知道剛才她有多緊張。她幾乎是害怕得提心吊膽。幾乎是,她提醒自己。
要面帶笑容實在很難,但莉莎盡力做到了。訓練自己的丈夫其實並不太難,一旦他的妻子瞭解了他的規則和想法後,這的確不是件難事。
佛瑞清清喉嚨,試圖記起被打擾時他正在說的話,“我說到那裹了?”他越過肩低聲問羅傑。侍衛低下頭說了幾個字,佛瑞點頭後,他便停住了。
“你犯的是死罪。難道你不知道法律嚴禁人民在地主的林地裹偷獵?”
“我知道有這項規定,大人。”皮匠回答,“但很多年前湯姆老爺就讓我成為自由
人,我一直對他很忠誠。”
群眾中有幾個人點頭同意著。莉莎認識這名皮匠,他叫曼德,一向是個忠厚老實的人,她很懷疑他會做出違法的事。莉莎本想問她丈夫是誰把他抓來定罪的,但最後決定還是靜觀等候,在人前向她丈夫嘮叨對她可沒好處。
“現在審判在地主林地偷獵一案。”佛瑞宣佈,“根據我的瞭解,莫湯姆——願他的靈魂安息——曾允許村民捕獵某些動物,但鹿卻是在這個範圍之外。你們都可以看到那只死鹿被拖拉過的痕跡。”
“我不否認是我殺了它,但我有很好的理由。”
莉莎差點就點頭讚賞他的勇氣,但她適時阻止了自己。這時候是不能以感覺評斷任何事物的。她突然瞭解到她丈夫身上所必須承擔的沉重壓力。他必須讓審判完全公正無私。
“陳述你的理由。”佛瑞命令道。
“那只鹿當時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曼德答,“它的右前腿已經斷了,我不知道是如何發生的,但我看到它時,它已經是那個樣子,當你的部下抓到我時,正好是我一刀殺了它以解除它的痛苦,並把它拖走。我說的全是實話。”
“在場的各位,有人願意證實他的誠實嗎?”
“是的,大人。”一個聲音喊道,群眾分出一條路讓馬廐管事梅樂走了出來。
“陳述你的證詞。”佛瑞說。
“我認識曼德許多年了,大人,他一直是個誠懇、實在的人。”
“羅傑,你照我的囑咐檢查過那頭鹿了嗎?”
“是的,爵爺。它的前腿的確斷了。”
“告訴我,曼德,你到樹林裏去做什麼?獵兔?”他粗聲問。
“不是的,大人。我獲准在附近養了兩隻豬,我是去察看它們的。”
“唔。一佛瑞盯著皮匠好半晌,人群間開始有幾個人在那兒隨便地走動。
“我判你無罪,曼德。”
群眾間響起一陣狂喜的歡呼,莉莎也跟著笑了。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莉莎繼續坐在她丈夫身旁,看他一個個的為民眾排解糾紛。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對她丈夫處事的方式逐漸有了新的瞭解。他所問的問題都正中核心,判決也都令人心服口服,使她對他為她的家人查出真凶一事又增加了不少信心。
人群漸漸散去,莉莎打算在她丈夫有時間注意到她之前離開,只可惜她的動機被他識破,他握住她的手,“我已經很讓步了,老婆,你知道嗎?”
“全聽你的,爵爺。只是我還是不懂你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我母親總是坐在我父親身邊,我認為我這樣做應該沒錯。”她張著無辜的大眼望著他。
“這是不對的。”他答。他提高的音調和變白的臉色都告訴了她,他是真的生氣了。他手上的壓力加重,但她拚命忍著不叫出來。
“是嗎?”莉莎盡可能的表現出無辜與驚訝的樣子。她將手輕輕地覆在他手上,“我也只能以我雙親作模範,爵爺。”
佛瑞鬆開她的手,“在公眾場合,你不該那樣碰我,莉莎。”當她不表示贊同時,他歎了口氣,覺得他的妻子好像老是要和他作對,“現在不是討論這問題的時候。”他說,“今晚我會找時間教導你如何做個盡職守分的妻子。”
“我會期待著這堂課的。”莉莎努力不顯示出她的得意。“今晚我也會教你一些東西,老爺。”
佛瑞努力排除心中的憤怒,思考著他妻子和他之間的問題。難道她不知道他對她已經很有耐性了嗎?他猜她是不知道,他感到自尊心極度受挫。她才經歷過一場慘痛的變故,所受的痛苦也到達了極點,為了這個理由,他可以繼續忍耐。
他到底是從哪兒得來的想法?她自問。不能在公眾場所碰觸對方?除了夜晚上床以外,不能表現出任何親熱舉動?丈夫和妻子之間問候的親吻和安慰的撫觸,應該不是什麼不雅的事,他又為什麼這麼反對?羅傑曾告訴過她,他的雙親早逝,難道他們從不曾在他們的孩子面前,表現出一點感情?或許他們之間也沒有愛情吧!莉莎想。
但話說回來,她和佛瑞之間也沒有愛情。愛不可能來行這麼快吧?不過撫觸和自然流露親熱的舉止,不正是培養愛的必要因素嗎?噢!真是一片混亂。莉莎的腦子裏像纏了無數個結,怎麼也解不開。猛然襲來的寂寞和感傷使她再也無法做個沈默的旁觀者。
她未留給佛瑞一句,站起來轉身離開。她慢慢走向大廳,莎拉很快攔住,她,把她拖到廚房去,她丈夫的事立刻被她丟到腦後,畢竟這裏該做的事太多了。
一個小時後,莉莎覺得自己像塊被榨乾的破布。大部分的僕人都是生手,莉莎必須捺著性子,一件一件的把事情交代給他們。
“要是吉兒再打破一個杯子,今晚的酒杯就會不夠了,莎拉。”莉莎聽見第三次東西摔破聲時說。
莎拉也許回答了她的話,但她只顧細聽另一個聲響而沒有注意聽。她知道那是小湯姆很害怕時所發出的喊聲。她正想出去一探究竟時,大廳的門猛地被推開,湯姆像在飛—樣地奔了進來。羅傑緊跟在後,試圖抓住追向男孩的獵犬,它們正興致勃勃的玩著,根本不知道自己把孩子給嚇到了。
“它們以為你是在跟它們玩,湯姆。”莉莎必須大聲喊叫才能壓過他的尖叫聲。她抓住較大的雷神,看見羅傑伸手抓住另一隻,卻撲了個空,跌到地板上大聲咒駡著。她弟弟滑了一跤撞到她的膝蓋,接著又踩住她的裙子,她還好沒有跟著滑倒,“別叫了!”莉莎喊道,“不然我就要你真正痛快的哭喊一陣。”
“讚美我主。”羅傑喃喃念著想爬起來,然而,這工作變得非常困難,因為另一隻罪魁禍首魔羯正高高興興的趴在他胸前舔他的臉,全然不顧羅傑的低咒。
“這裹是怎麼回事?”莉莎和羅傑同時抬起頭,看見佛瑞站在廳口,就連小湯姆也蹣珊的由莉莎背後爬出來看著男爵。莉莎很肯定她那個雙腿岔開,手支著臀的丈夫正氣得七竅生煙,不過她也差不多,她氣得直磨牙。
“過來,湯姆。”佛瑞說。他的聲音冷酷,莉莎立刻衝動地想保護她弟弟避開她正在氣頭上的丈夫。她不認為他會傷害湯姆,但她怕他太重的訓話會傷到孩子脆弱的心靈。
佛瑞只用一個簡單的口令就替羅傑解決了困境,“站起來!”他對那只獵犬說,而
感謝上帝,它決定服從。“我正在等你,孩子。”佛瑞雙手抱胸。
他就不能用柔和點的語氣和這麼小的孩子說話嗎?莉莎氣憤地想著。她瞪視她丈夫,希筆他能看出她的不悅,把聲音轉柔些。
小湯姆確定兩隻狗都不會追他後,才快步跑向佛瑞。
“我老遠聽見的幼稚尖叫聲就是你發出來的?”他問。
他指責那是幼稚的尖叫,傷了孩子的心。湯姆靜靜地流著淚,用袖子抹掉臉上的淚水,“我不喜歡它們。”他結巴地說,“它們想把我的手咬掉。”
莉莎再也無法保持沈默了,“真是胡說,湯姆,你沒看見它們在搖尾巴嗎?它們只是在跟你玩。”
“我會用鏈子把它們鎖住一段時間,湯姆。”佛瑞說,“可是由現在起,給它們送食物和水的事就交給你做,要是讓我聽到你沒有盡責,你就得接受處罰。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會做好的,爵爺。”湯姆點頭回答,“以後我就不會怕了,如果把狗鎖起來,它們就咬不到我了。”
佛瑞吐了一口氣,“是的,它們咬不到你。等你經常送食物給它們後,它們還會信賴你。”
“夫人?”莎拉由她背後喚道,“大桶裏的酒被打翻了,這是意外。”
莉莎閉上眼睛忍受莎拉這個理所當然的意外,“看著他們把它清理乾淨,莎拉。”
“我去拴狗。”羅傑說,“孩子,你跟我來。”
有客人來訪的通報讓羅傑停了下來。他看看佛瑞,隨即抱起湯姆把他放在肩上一同離開了。
“我們有客人來了,”佛瑞宣佈,他說話時眼睛注視著他的妻子,“你的外公。”
他突然宣佈的消息讓莉莎的臉迅速綻開笑容,極度的興奮令她忘情地抱著她丈夫,
“他真的來了?”她呼吸急促地問,退開幾步,慌張的以手梳著頭髮。
佛瑞望見他妻子雀躍的神情,自己也開懷地笑了,他真高興他沒做錯,希望她瞭解他的用心良苦,也能常以這樣的笑臉面對他。其實,她笑與不笑都不是很要緊的事,他告訴自己。只是她笑的時候,他的情緒也總是能跟著放鬆下來。他沒有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喜歡取悅她,看她高興,而不論她快樂與否,她都屬於他,就是這麼回事。
“你開心嗎?”他聽見自己問。
“嗯!我非常開心,老爺。”莉莎說,雙手合十。她想走出去迎接她外公,但佛瑞
拉住她。
“我們一起去歡迎他。”他說。
莉莎明白這才是適當的方式,佛瑞放開她,率先走向大門口的階梯。
城門在她丈夫的命令下打開了,她的外公騎著一匹她未曾見過的高大白馬進了中庭。他的衣著仍和從前一樣樸素,但依舊是神采飛揚,精神奕奕。一頂獸皮帽遮住了他大部分的白髮,他的藍眸閃閃發亮,他還是她原來那個外公。
如果佛瑞對這個由馬上下來的老人有任何不敬之意,他亦掩飾得很好。莉莎抬頭看他,唇邊浮起笑容。
她外公是個體格健壯的高個子。正如以前一樣,他由馬上滑下來,拍拍馬,任它飛奔而去,然後轉向莉莎。
“你的話—送到,我就整裝出發了。”她外公洪亮的聲音開始說道,“你是這裹的領主?”
“我是。”佛瑞答。
老戰士打量著站在他孫女旁邊的男人,滿意的點點頭,再轉向莉莎,“你還沒有問候你的外公?”他柔聲說。
他看見她移向前,看見她眼裏的疲憊和些微的憂鬱。
莉莎跑向她的外公,投進他敞開的懷抱裹,手圈著他的頸子,“感謝上帝,你終於來了。”她在他耳邊低語,他把她高舉至空中。
“我們晚點再談,孩子。”她外公回她一句耳語,然後聲音提高些說,“你還好嗎,小維京丫頭?”他叫她的小名。
“我不再是小維京丫頭了,外公,我現在是白夫人。放我下來,我給你介紹我丈夫讓你認識。”她瞥向佛瑞,見他一臉寒霜,特別補充道,“我丈夫一直很忍耐我的無理取鬧。”
她外公把她放回地上,又寵愛的摟她一下,才轉身面對佛瑞。他看著他孫女的丈夫問道,“外孫女兒,你這樁婚事是不是被強迫的?”他的口氣有些挑戰意味,但佛瑞決定不予理睬,他亦看著他妻子,等候她的答覆。
“不是,外公,沒有人強迫我。”她看著丈夫說,語氣嚴肅,“我絕對心甘情願。”
佛瑞的肩膀似乎因她的話而放鬆了些,可是他仍沒有笑。但當他終於緩緩綻開笑容時,他的臉龐散發著一股懾人的活力。為什麼?莉莎心想,為什麼他要把陽光藏起來,只在極少的時間裏讓它綻放光芒?那又為什麼要如此倉卒?我很希望能參加你的婚禮。”她外公說。
“當時的情況很混亂,我丈夫認為早點結婚比較好。婚禮後我們也只是隨便慶祝了
一下,外公。”
“還是有其他該延後的理由。”她外公辯駁道,目光仍沒有移向佛瑞,莉莎注意到
他語氣中的友善盡失,看到他交握起雙臂,知道他是想故意反抗她的丈夫。他究竟有什
麼意圖?她愈來愈擔心了。
“那是我的決定,”佛瑞語氣中的火藥味十足。她想,這個男人是真的開始對抗
了。“你無權質問。”佛瑞很清楚他這是在接受老人的考驗,雖然他不知道原因何在。
不論老人的動機為何,他都必須贏得這次挑戰。
“你沒有向我行禮。”佛瑞說,“你明知道我是此地的領主,卻未宣誓對我效忠。”他的手按住劍柄,表示只要有必要,他會拔劍維護他的名譽。
“我只是一名流浪漢。”她外公答道,“你真會尊重我的誓言?”
佛瑞看著他,神情認真,“我會的。”
她外公在考慮下一個行動時,怒氣已由他臉上消失,“你知道我的身分嗎,爵爺?我是撒克遜人,血統純正,曾是個貴族,沒有自己的土地。你仍要我的忠誠?”
“我要你的忠誠或你的命。你自己決定吧!”
莉莎不懂這兩個男人是怎麼回事。恐懼吞噬了她的理智,她近乎麻木的聽著他們兩個互相對峙。她丈夫要她外公宣誓效忠,否則便取他性命?不,她想大叫,不要這樣!外公是個獨立的人,他只忠於他的家庭。家!噢!她知道了,這就是這場對抗賽的導因。他要替她試探她的丈夫。
佛瑞望見他妻子眼中的痛苦與掙扎。他希望她不要介入這件事。他必須贏得她外公的信任與忠誠,雖然他無法向她解釋,但他希望她能保持緘默。
“到你丈夫身邊來。”佛瑞在心中呐喊著。
莉莎左右為難。她想對佛瑞及她外公解釋對方的個性,以打破這場僵局,但她不能。她狠下心不去看她窘困萬分的外公,轉身走向她丈夫。
沈默持續著。對莉莎來說,這是一段難捱的時刻。如果她外公拒絕了佛瑞,如果她丈夫真要拔出劍……
遊戲結束了。她外公脫了帽,單膝跪在她丈夫面前,左手斜放胸前,手掌貼著心臟,以清晰、嚴肅的聲音說道,“我,艾肯索,在此宣誓,從今天起為你效忠。”
這真是個感人的時刻,莉莎從不曾見她外公如此認真過。
“起來吧!”佛瑞說。粗暴已由愉快代替。她丈夫走下階梯,伸出一手按著他親戚的肩,“我還有很多事要和你商議,我們得在天黑前談談。”
佛瑞沒料到他握著老人肩膀的手會遭到一記重擊,更沒料到那聲震耳的豪笑,“隨你安排時間,爵爺,我現在唯一擁有的就是時間了。我腦子裹也有不少事……多數是要請教你的。”
“儘管問吧!”佛瑞說。
“你會為我的宣誓和我打上一架?”老外公笑著問。
“會,而且我會贏。”佛瑞說。
“別太自信。我可是有一身硬朗的老骨頭,而且歲月還給了我不少知識。”他兩眼刺探地看著佛瑞。
男爵大笑,“你絕對沒有贏的機會。”他說,“我有一身靈活的年輕骨頭,老爺子。我一個快拳就能把你擊倒。”
“哈!可惜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真正的結果,是嗎?”老外公張開雙臂像個老友似的擁抱佛瑞,搶先在他答話之前換了個話題,“你知道你娶了個非常珍貴的新娘嗎?”他問,然而,不等佛瑞的回答又接著說,“給這個快渴死的客人一杯冷飲吧,爵爺!順便透露一些你們這樁婚事的秘密給我。”
兩個男人笑著走上臺階,她外公不知在他丈夫耳邊說了些什麼,使他哈哈大笑起來。她丈夫是真正的開懷大笑著!莉莎仰望天空,看見耀眼的陽光。真神奇!她心想,天上竟沒有一塊積雲。
兩個男人直聊到接近晚餐時間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他們面對面坐在長桌前,面前各擺了一杯麥酒。有兩次,她試著想加入他們的談話,但他們索性不說話地瞪著她看,明顯地表現出他們不歡迎她的打擾。
她聽見他們提到伯倫和他那夥人正在策畫下一個行動。她暗自祈禱她能找到伯倫的把柄,早點查出他的同夥。莉莎愈來愈無法安靜的聽他們說話,她走到門前,極目望向她家族的墓園,雖然她無法到那裹去,但她仍經常遠遠的凝望著。
“外孫女兒?”外公的呼喚聲打斷了她,她轉身看著他走向她。
“我每一分鐘都在祈禱著,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她笑道,“外公,我好高興你終於來了。”她抓住外公的雙手,緊緊地握著。
“你去過墓園?”外公問。
“還沒有。”莉莎答。“我無法和他們道別。”
“那你為你的雙親和姊姊哭過嗎?”他柔聲問。
“沒有。那會使我軟弱,我必須等到找出真凶——”
“不要等,孩子。”外公說,“想哭就哭吧!別把淚水堆積在你心裏,使你自己變冷酷了。你母親要是知道你這樣對待自己,她會難過的。”
莉莎默想了片刻,“如果那樣能令你高興,我會試試看,外公。”
“你總是能令我高興,外孫女兒。你難道不知道嗎?”
莉莎笑了。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她外公總是毫不保留的給她愛和關懷,沒有限制、沒有規定。最重要的,是他接受原來的她,不曾妄想改造她。
“你現在有了新的生活,莉莎,你真能和佛瑞和得來?”他問。
“答案很快就會揭曉。”莉莎鬆開他的手,兩人沿著城堡散步,“我努力想做一個像母親那樣的妻子,卻發現實在很難做到。佛瑞和父親的個性迥異,他非常固執,像塊冷硬的鋼。他隱藏他的感情,使得我永遠也摸不清他在想些什麼。說真的,我不認為他會跟我相處融洽,不過現在說這個還太早。”
“是什麼令你對他不滿?”她外公忍住笑,“你才結婚一天而已啊!”
“快兩天了,外公。不過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佛瑞有太多規定……”莉莎打住了。和外公談論她丈夫算不算是不忠?
“規定?”她外公催她繼續說下去。
“嗯!”莉莎答,“規定我該做這個,不該做那個。我想他認為我尚未做好當妻子的心理準備是對的。我只需要扮演好一個角色,只是我不知道這虛偽的面具我能戴多久。”
“我不懂你的意思。”外公說。
“從遇見佛瑞後,我從沒脾氣暴躁過,而且盡力表現得謙遜。”她看到外公似乎快要笑出來,便皺著眉抬頭瞪他,“這兩天我一直是個溫和、順從的妻子。”
“那種性格一定非常恐怖。”她外公大笑。再開口時他的語氣雖很正經,但眼中卻閃著光芒,“我懂你的難題了,你想讓自己變得柔順,可是發現那完全不符合你的本性。”
“完全正確。”莉莎很高興外公能夠瞭解,“這實在太困難了。我無法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裹。”
“你是想成為這裏的主人?”他試探地問。
“不,當然不是。”莉莎很驚訝他會有此一問,“請別跟我開玩笑,外公,我很認真的。”
“那你想要什麼?”
莉莎停下步子,轉頭看著外公,“我想做個好妻子,得到他的尊重,和他站在同一條線上。”
“你不認為這個願望能夠實現?”
“嗯!”莉莎沮喪地搖著頭,“我怕他會根本不聽我的辯護就把我鎖在房間裹。一旦他得知我沒有縫紉刺繡的才能,也不懂得理家,他會完全對我絕望。噢,要是過去我多花一點時間跟媽媽學學就好了。我打獵和作戰的能力就跟最優秀的騎士一樣,可是那對佛瑞卻一點用處都沒有。而還有更糟的,若讓他看見我沒戴面具的樣子,我怕他會——”
“你想他為什麼要娶你?”
“因為我爸爸,罪惡感驅使他照顧我、保護我。”這個道理很簡單,她真不明白外公怎麼沒想到。
“你以為只要每發生這種事他就得結一次婚?”
“當然不是,但這是他第一次——”
“莉莎,你混淆了你的思想,也下錯了結論,你丈夫並不會因為這裹發生的事而有罪惡感,他本來就有保護這裏安全的義務。”外公的態度變得有些激烈,令莉莎很不舒服。
“那你認為他為什麼娶我?”
“我不認為佛瑞會勉強自己做他不想做的事。我想他是『要』你做他的妻子。”
“因為我是他的責任。”莉莎介面道,“他覺得他應該對我負責。”莉莎歎口氣又說,“因為他是個具有榮譽感的人。”
“我同意他並不很瞭解你,不過我相信他會更喜歡你拿掉面具,做你自己。再過一段時間,你自然會學會如何做個好妻子,就像佛瑞會學會如何做個好丈夫一樣。”
“你喜歡他嗎,外公?”莉莎問。他的回答對她很重要,她很重視他的意見。她希望他對佛瑞有好印象,至於為什麼,她並不清楚。
“我喜歡他。他是個誠實的人,年齡比我認識的其他領主都要小得多,而且還是威廉國王最重視的大臣。”
莉莎頓感自豪,好像被誇讚的是她自己一般,“羅傑說他救過國王的命。”
“我相信,他似乎獲得了相當高的評價,外孫女兒。”
“但他也有缺點。”莉莎不希望外公把她丈夫想成一個太完美的人。不論如何,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他只不過比別人多了一些優點,“他非常頑固。”
“你難道不是?”
“不!我是個非常講理的人。”她歎口氣,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你見過你的孫子了嗎?”
“嗯!我很難過他竟然不認識我。非常難過。”
“那是因為他親眼目睹了當時的情景,外公。他承受不了這個打擊。”莉莎說,“佛瑞說過些時候他就會記起來了,等他的腦子能夠再度承受壓力時。”
“我們會找到那些人。”外公咬牙道。“他們都必須以命償命。”
莉莎和她外公都聽見了走向他們的腳步聲,他們轉身看見羅傑。
“那是羅傑。”莉莎說,“你跟他談過話嗎?外公。他是佛瑞的隨身侍衛。”
“我見過他了。”外公答。他們一起等著羅傑走過來。
“爵爺有話跟你說。”羅傑告訴莉莎。
莉莎點頭後往回走,她發現外公沒有跟來,便停下來等他,“外公?”
“你去吧,莉莎!我先到墓園那邊看看,我要去跟我的女兒道別。”
羅傑跟在她身後,她要他走到旁邊來,對他提出一直困擾她的問題,“告訴我,羅傑,佛瑞最怕什麼?”
“他什麼都不怕,甚至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吃驚。”
“你把他說得像個不可思議的勇者,羅傑。”
“我只是照實說而已。”
莉莎不同意他的論點。沒有人是絕對的勇者。“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遵守他的規定?”她聽見自己問。
羅傑對她的問題十分驚訝,“當然,他不可能以別的方式來管理軍隊及百姓,我們也不可能不遵守他立下的規定。他是領主——我們的領導者。”
“別一臉苦相,羅傑,我並非不信任我丈夫或你的忠誠,我只是想盡可能多瞭解佛瑞。”
她的解釋讓羅傑放心了,他的表情恢復輕鬆。
她決定轉變話題,“羅傑,我很感激你照顧湯姆。我知道你是奉了我丈夫的命令,但看顧一個小男孩必然——”
羅傑低咳幾聲,莉莎猜那是因為他不好意思,“我盡責而已。”他低聲道,“我會以生命保護他的安全。”
莉莎笑笑,“我擔心的是今晚……”
“他會被妥善保護的。”羅傑打斷她的話。
“有你這句話,我就不擔心了。謝謝你,羅傑!”
大廳裏,一名士兵正在對佛瑞說話。她知道他已由眼角看見她走過來。她本想聽聽那名兵士正在說些什麼,但他的聲音太低,報告又太冗長,她索性踱步到窗口。
士兵走後,莉莎轉身看著他。一如往常,她由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股衝動讓她奔向他,佛瑞的反應是直覺的!他張開手臂攬住她的腰,臉上是相當訝異的表情。她看見後立刻高興了起來。羅傑說錯了,她好想放聲大叫,她丈夫並不是永遠那麼冷靜。
她並沒有那麼做。她不讓他有放開她的機會,伸手勾著他的頸子,踮著腳尖親吻他的雙頰,“晚安,老爺。”她輕聲說,感到他咧開嘴笑了。她放開他,退後一步,裝作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說,“你有話告訴我?”
她輕快的音調、閃亮的眸子……佛瑞感覺暖意遍佈全身,深深喜愛她帶進屋子裏的歡笑。他掃視四周,發現留下來的士兵一個一個皆看著他們,面帶笑容。
他不允許這種事,絕不!這會影響他在大眾面前的權威與形象。為什麼她要這麼公然的和他挑戰;對,就是這樣,她故意激怒他。可是動機呢?她在玩什麼把戲?
她的態度告訴他,她在等他的反應,他恨不得能狠狠搖撼她,或讓她接受最嚴厲的處罰。她帶著興味的眼神阻止了他。不!他可不能讓她如願。
他又戴上了冷漠的面具,所以莉莎毫無防備的掉入他的陷阱裹。他倏地摟著她的肩,把她擁近。她的反應令他非常得意,他回她一個狡猾的笑,下一秒便俯下臉吻住她的嘴。這吻由開始到結束都不溫柔。他的嘴張開,蓄意的折磨她,要求她的回應。她只覺得羞愧難當,感到他的手按著她的臀把她壓向他,恨不得能有個地洞讓她鑽下去。她想推開他,但沒有成功。他太強壯了。
他怎敢如此對她?她試著用她的舌推開他人侵的舌頭。他怎敢在大眾面前羞辱她?
她的憤怒沒有持續太久,昨晚的記憶侵入她腦中,甜蜜、溫暖得讓她背叛了自己的意志。她發現自己熱情的回吻他,和他一樣索取、強求。
佛瑞一感到她的回應就鬆開她。他繼續索取他的戰利品,發覺他幾乎不想甘休。她是那麼甜、那麼誘人,他決定稍微延長一下這個懲罰。
放開她的嘴,他親吻她的前額,被她那茫然不解的神情逗得大笑。
“你自己也忘了。”她以微弱的聲音為自己辯護,推開他仍放在她臀上的手。
“不,我沒有。”佛瑞笑答,“你已經很明白的表示你喜歡被款待得像個——”
他真的太過分了!莉莎使盡全力把腳踩在他腳上,“妓女?”她替他接完,“你想說妓女是嗎?你這下可是大錯特錯了,爵爺。我期望感情,而你卻給我當頭一棒。”
他仍然笑著,於是她的脾氣爆發了,“很好,爵爺,主人,我現在學會了這一課,但將來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絕不會。我會如你所願的擺出一張冰冷的臉對著你!”
這是句很好的退場白,但她丈夫不同意,他不放她走。
“我早聽聞過你的脾氣,女主人。”他的語調溫柔、平靜,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也許晚點我們能找個時間來改掉你這種不像淑女的脾氣。你會發現嫁了個脾氣如此溫和的丈夫,實在是你的幸運。”
她只能瞠目結舌的聽他說完這番話,無法想像他這樣的人也能用那種形容詞來形容。
然後他便離開了,由門口走了出去,只有他臨去時的笑聲還廻蕩在室內。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6:25:08
第六章
晚餐時間到了,莉莎由外公陪著走進大飯廳,“我把她帶來了,爵爺,剩下的全看你了。“
佛瑞點點頭,把莉莎拉到他身邊,“你不問候我一聲嗎?“他柔聲問。
“我不。“莉莎說道。“我要留著我的短劍。“
“除非我答應你留著。“她丈夫口氣溫和的說,“我不喜歡你把頭髮盤在頭頂,和我一起時你得把它放下來。“
莉莎自動把手伸向她的髮髻。然後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圖,“你跟我外公一樣壞,爵爺,你故意扯些無關緊要的話,來避開真正需要商談的正事。你真的不喜歡我這個髮型?”她真該為最後那句蠢問題把自己的嘴縫起來。
“我沒有。”佛瑞答。“而且你這身衣服也不太令人欣賞。”他看見他妻子狡檜的眼神,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笑,“明天我們找個時間來給你試試新髮型和一些新衣服。”
“我全身上下有讓你滿意的地方嗎?”莉莎明白地表示她對他的不滿,抽回她被握住的手。
“也許有吧!”佛瑞說,“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訴你。“
莉莎不理他,逕自環視屋內。佛瑞的手下對來客十分客氣,幾乎每個人手中都端著一杯麥酒。
“他在哪裏?”她問。
“外面。”佛瑞答,“他去看正在進行中的整修工作。“
“或許我出去和他打聲招呼比較好。”莉莎的語氣太熱烈,逃不過佛瑞精明的耳朵。
“我不這麼想。”佛瑞望見她詢問的眼神,繼續接道,“你保證過不傷他,我知道你會信守諾言。”
“那為什麼呢?”
“跟我到長桌那邊去。”他打斷她,“你今晚不能離開我半步。“
莉莎沈默的同意了,再度挽著佛瑞的胳臂,人群迅速退出一條路讓他們走向長桌坐下。佛瑞傾身對他妻子耳語,“仔細看看,老婆,這裏可有你認識的人?“
“現在還不要。”她把臉移向她丈夫,拉近他們的距離。她喜歡他帶給她的安全感與勇氣。她慢慢的讓目光轉向人群中,掃視一張張的面孔,“太多人戴著頭巾。“她小聲提醒她丈夫。
佛瑞握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手臂繞過她的腰時,她知道伯倫已走進廳裏了。她感覺到她丈夫的手掌按著她短劍的劍柄。
莉莎挺起肩,輕輕把她丈夫的手自她腰上移開,“你會像我信任你一樣地信任我嗎?”
佛瑞俯望他妻子的臉龐輕輕一點頭。
她轉開臉,望著她叔叔走向他們。羅傑跟在他旁邊,一臉厭惡的表情。
她冰冷、鋒利的目光打量著她叔叔。他穿著一身鮮紅的衣服,像極了一隻愛炫耀的公雞,莉莎暗嘲道。
伯倫一看見她的眼神,全身立刻泛起一陣雞皮疙瘩,他趕緊轉向她丈夫。
“晚安,爵爺。”他已走到桌邊。雖然他萬分不情願,但還是轉頭望著他侄女,“你的氣色很好,莉莎。”
莉莎不答話,繼續以她淩厲的目光緊盯著他。伯倫清清喉嚨,在這對夫婦前面坐下,“我為你的遭遇心痛,莉莎,我真的非常難過。”他態度誠懇得幾近作戲。
有人端來一杯麥酒放在他桌前,他端起它,緊張地吞下一大口。他強壓住往上湧的一口氣,抬起衣袖遮著臉,打了一個酒嗝。
“湯姆呢?”他接著問。
“你不會見到他。”莉莎的聲音冷硬。
“現在已經過了他上床的時間。”佛瑞以近乎愉快的口氣解釋著。
我辦不到,莉莎心想,厭惡的望著坐在她對面的男人。我無法跟這個小人同桌吃飯。她仰臉看著她丈夫,希望他能諒解,並站起身準備離開。佛瑞的手把她按回座位上,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她頹然垂下臉。
伯倫沒有漏掉每一個細節。感謝上帝!我沒有把對莉莎的感覺照實告訴她丈夫,他想著,打了一個冷顫。看樣子這位不太精明的爵爺真的被他侄女迷住了。瞧他看她的眼神,真沒想到這個小妖婦除了一張壞嘴外,還有魅惑男人的本領。
伯倫看著莉莎,得意地笑了。還好她丈夫不是個聰明人,否則再加上她這個壞心腸的小鬼,他真會被查出涉及……為什麼她沒像她姊姊一樣被殺呢?老天實在太不幫忙了。他突然想起他坐在何處,於是稍微收斂起笑容。
“你考慮過我的請求嗎?”伯倫問佛瑞,對他目前的優勢非常滿意。
什麼請求?莉莎問自己。她轉頭看著她丈夫,等候他的回答。
“今晚不適合談論法律或你的請求。”佛瑞朝侍從打個手勢,指指伯倫的空杯子。
伯倫立刻陪笑稱是。他可以等。毫無疑問的他會贏得勝利,他想。法律是站在他這邊的。
他偷看莉莎一眼,又很快轉開去。她知道實情,他想,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的眼睛開始發光,過度的興奮使他的肩膀不住的抖動。他覺得未來的美景離他愈來愈近,他必須抓住桌沿才不至於跳起來高聲歡呼。
他再瞄向男爵,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那小賤人一定跟她丈夫說過什麼了,否則男爵為什麼會用那種不屑的眼光看著我?!不過沒關係,他安慰自己。法律就是法律。就算男爵也沒辦法改變法律,他太尊貴,做不出違法的事,他想。笑容又慢慢泛開。
莉莎發現她無法再多面對她叔叔那張臉一分鐘。她將目光死盯在人群裏,直到上菜後都沒再說過一句話。她拒絕去碰食物,有伯倫坐在她對面,已經倒盡了她的胃口,尤其他又像吃生前最後一頓飯似的大嚼特嚼,她真恨不得把她的盤子甩到他臉上。
晚餐結束,桌子亦被清理乾淨時,伯倫站起來,昂首闊步的走至人群中。他每喝一杯酒就吞下一堆餅乾,莉莎看著他的舉動,覺得他像披了人皮的大青蛙。
她閉上眼睛擋開那可怕的人形,希望她也能關起她的耳朵。喝了酒的士兵話閘子也跟著打開了。
然後她聽到那陣笑聲。它其實較像一聲尖喊,她聽到這個與眾不同的聲音——就在她家人被殺的那天。她倏地睜開眼,四下搜尋笑聲的來處,眼前聚集了太多人,她過於專注的眼睛開始發痛,“我會找到他!我一定會!”她告訴自己,站起來,用力搖她丈夫,但目光並未轉向他。
她繼續梭巡房裏的人,並屏息等待著。
那聲音又出現了,這次她追蹤到它的主人。他站在入口附近,正笑著和一群人拍來打去。她記住他的長像,然後坐下來,“他在門邊,我找到他了。”
佛瑞在她突然站起來時,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他頭一個念頭是站出來保護她,但他不能讓他們注意到她的發現,於是他繼續坐著,留意著是否有人看到他妻子的怪異舉動。
直到她安靜的坐下來,他才放鬆警戒,“我不是說過,你叔叔是個缺乏智慧的人嗎?”
莉莎無法答話,她讓她的眼睛繼續看著那個士兵。
“只有笨蛋才不懂得藏起罪證。”他低語。
“他那天戴了面罩,”莉莎說著轉向她丈夫,“可是他的笑聲非常特別……我不會記錯的。你現在要怎麼做?”
“我會去查查看。”他冷漠的說道。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感到眼前一片模糊,知道淚水就要奪眶而出了,她以手臂壓著臉,阻止它們流下臉頰。
佛瑞用他的大手為她拭去頰上的淚水,“別讓他看見你哭,那會讓他更得意,他會笑你。而他若真的那麼做,我就必須殺了他,如此一來我們永遠都找不到那個主謀者了。”
莉莎淹沒在他輕柔的話語和溫和的觸摸下。她望進他眼底,讀著他眼眸深處的溫柔,不敢相信這就是他藏在面具底下的真面目。
“你忘了,爵爺。我說過我從來不哭的。”她低聲說,柔柔的笑了。
他迷失在她迷蒙的藍泓裏,無法自拔。如果他再不放開她,他會發現他不由自主的撫摸,輕拍著她,甚至俯下頭纏綿的吻她。老天!這屋子裏有這麼多人,他要是再不克制自己,他就會像個小狗似的纏著她,而他的部下將永遠不再追隨他。
他清清喉嚨,搖醒他昏亂的神智,“你也忘了,老婆。我說過要你信任我的。”
“我是信任你。”莉莎抗議著。“我也尊重你的決定。如果不是這樣,伯倫絕活不到現在。”
佛瑞不得不笑了。他站起來,握著她的手肘扶她站起身,“你今晚表現了超人的勇氣,莉莎,正合乎我的期盼。不過,我仍要告訴你,我很高興。”
“那麼,你終於發現我還是有讓你滿意的地方了?”莉莎亦笑著問。
佛瑞承認她說對了,莉莎又接著說,“那麼,或許你會因為這麼一高興,就把你如何——”
“我會很快告訴你。”佛瑞打斷她,“我必須先做好必要的準備。我想現在該是你退場的時候了,他們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有你在場會減弱他們的情緒。”
“減弱他們的情緒?你以為我在乎——”
“麥酒會讓他們的嘴失去控制。”佛瑞稍微提高了聲音說,“等你走了,他們更可以無所顧忌的大談恃談。”
她得承認,他是對的。“我會等你回房再睡。”她說,“不管多晚我都會等。到時候你就可以告訴我你的計畫?”
“再說吧!”佛瑞送她回臥房,到了門口時,她沒有試著吻他,他發現他很失望。他已漸漸習慣她那些不適當的舉動,這情形令他深覺迷惑。不過他沒有時間澄清這團迷惑,他還有太多的事得在黎明來臨之前辦好。
佛瑞到快天亮了才回來。他發現他的妻子和衣睡在床上,而她弟弟擠在她旁邊,兩個人只占了床的三分之一,他看見她赤著腳時笑了。她好像很不習慣穿鞋,他一邊想一邊抱起小男孩,把他交給等在門口的羅傑,“帶他去他外公那裏,讓他跟他睡。一他溫和地命令道。
關上門後,他轉向他的妻子。她熟睡時如此平靜、無邪。他發現自己不願寬衣上床,只想這麼看著熟睡的她。他的手不經意的扯開腰帶,他的佩劍便滑落石質地板上,那聲巨響在他聽來足以將死人喚醒,但他的妻子只是翻個身,繼續睡她的。
他脫完衣服,開始為她寬衣。她背後的小鈎子十分難解,不過他還是順利的剝下她的上衣。莉莎開始發抖,他急忙脫掉她最後一件衣物,替他和她蓋上毯子,用他的體溫使她溫暖。
她的肌膚非常柔細,有股淡淡的香味,他讓自己貼著她,閉眼想著。他不想叫醒她,不想在此刻回答她想問的問題。但她實在太誘人了,他伸手撫摸她的臉,她纖細的頸子,她白皙的肩……
莉莎又在發抖了。佛瑞暗罵自己的自私,不顧她的寒冷,並讓她的背靠著他的胸,將她整個包裏住。他發覺他不由自主的想著她紅潤的唇為他開啟,及他撫摸她時的感覺。不,你不能,他對自己說,她需要睡眠。但即使在他想著這些的同時,他的手已溜到她的大腿上。
他歎口氣,將手臂環著她的腰,準備就這麼擁著她睡。但他懷中的莉莎卻開始不安的扭動,她翻身和他面對面躺著,抬起腿往他腿上跨去,她的動作太出其不意,使佛瑞來不及閃避,便結結實實的被她的腳踝踢了一下。他爆出一聲呻吟,她則咯咯笑了起來。
“你醒了?”他語氣中的驚訝使她笑得更開心。
“怎麼可能不醒?“她反問。
“醒多久了,老婆?”莉莎笑著想鑽回他懷裏,但佛瑞以雙手把她固定在床上,閃著危險光芒的眼睛瞪著她看。
“從你一進門開始。”她得意道。
“那你還讓我替你脫衣服?應該要你幫我脫才對。”他板著臉問。
“這又是另一條規定,老爺?”莉莎打趣地問。
“正是。”佛瑞宣佈,“而且你已經犯規了。”他目光促狹,貼著她胸前的心臟穩定的跳動著。
“如何處罰呢?”莉莎輕聲問,突然無法再保持玩笑的心情。他的貼近燃高了她的體溫,她迫切地想吻他。
佛瑞讀出她藍眼中的欲望,露出懶懶的笑容,“我讓你決定。”他的聲音變沙啞了。
“那我只好吻你了,老爺。”莉莎故意歎口氣。
“這就是你所謂的刑罰?”佛瑞揚起眉問。他的聲音粗嗄,眼裏閃著金燦的光點。
莉莎不答話,只是用她灼熱的眼神看著她丈夫,燃起他的熱情。
慢下來,他對自己說,別讓她輕易過關。他顫抖的吸口氣,翻身側躺,“那你就吻我吧!莉莎。不過,首先你必須喊我佛瑞。”
“為什麼?”莉莎問。她支起一肘看著她丈夫。
“我喜歡你喊我名字的聲音,而你說得不夠多。“
“如君所願,佛瑞。”莉莎在他耳畔低語。她往後退,看見他的笑容,自己也跟著笑了,“我現在要吻你了,”她告訴他,“你准許嗎,佛瑞?”
“我准許,莉莎。“
“那就過來啊!佛瑞。”
他沒有動。莉莎開始用手指搔著他的胸毛,可是此舉亦沒得到什麼反應。
“我非常疲倦,”佛瑞宣佈道,“必須你過來。”
“累得不能征服這一點距離,靠向我?”
“嗯,是真的。”佛瑞說,“何況永遠都應該是你走向我,莉莎。”他的語氣變嚴肅了。莉莎困惑的想弄清楚他到底想告訴她什麼。
她坐起來,把頭髮順到肩後。佛瑞必須強忍著不伸手去碰她,他要她採取主動的原因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楚,他只知道他要她擁他人懷,將手舉至頭上,他笑望著她。
撫摸他的期望使她興奮莫名。暫時還不要洩漏她心裏的感覺,她警告自己,若讓他知道他對她的影響力,他又會多了一把對付她的利劍。在她展露她的感情之前,她要讓他變得跟她一樣渴望。或許——她大膽地假設著,讓他比她更渴望。
她以雙手捧著他的臉,緩緩俯向他的唇,但又在幾乎碰到他的嘴時,轉向他下巴。他有力的下顎緊抽了一下,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輕吟。她笑著吻他的頰,讓她的胸脯去碰觸她的手沒有碰到的地方。佛瑞的呼吸變得急促,莉莎這才知道他不是那麼無動於衷。
她的嘴移低,埋進他胸前柔軟的鬈毛裏,她伸舌撫弄他乾燥的皮膚,她丈夫敏感的畏縮了。
她覺得她就像神話中的美麗少女,以她無以倫比的魅力誘惑她的男人,讓他捲入燃著熊熊烈焰的神幻境界中。
佛瑞捧著她的臉,拉她起來,“我仍等著你的吻。”他的聲音低沉,柔軟得像天鵝絨一般。
“這裏?”她天真的指著他的唇,“還是這裏?”她移向鼻尖,“或者是——”她
的手移到他腰下,“這裏?”
佛瑞的目光告訴她他已無法再等下去了。他很樂意和她玩這種挑逗的遊戲,但他的身體卻已緊繃到極點,未獲紆解的痛苦將他的耐性磨光了。“你現在就吻我。”他命令道,愛撫著她的肩。
“如君所願,佛瑞。”莉莎柔聲道。向他靠近的臉上不再有促狹的笑,她的嘴覆上他的唇,這一吻結束了他們的遊戲。她開啟雙唇迎接他的舌,手捧著他的臉,讓他們更契合。熾熱的欲火很快將她吞噬,自製和理性被她拋開。她似乎總覺不夠,她的手插入他發際,讓他成為她的俘虜。
佛瑞讓她躺下來,以他的身體覆著她繼續這一吻。她嘴中甜香的麥酒味令他永不饜足。他的手急切的撫遍她細緻的肌膚,到達她兩腿間,他知道她的熱情和他一樣熾烈。
他自己無法等待。莉莎也一樣。她張開腿弓向他,乞求他進入她。佛瑞想告訴她她帶給他的歡愉,但他的呼吸是那麼急促,他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低吼出他的需要。他失去控制的深入她,立刻聽見她痛苦的喊叫。她試著推開他時,指甲陷入他肩膀的肌肉。
“你弄疼我了,佛瑞。”她在他耳邊嗚咽道,仍不停的推他。
他聽見她喊叫的一刹那便停住了,用肘支起身體,他看見她的臉上爬滿淚水,“噓!一他柔聲安慰著,“不會一直是這樣的,莉莎。疼痛會逐漸過去。”他俯身吻她,但她別開頭。
“我好痛。”她的聲音很輕,“你得停下來。”她是真的哭出聲了,因為疼痛,也因為她體內無法紆解的欲望,“可是我又不要你停下來。“
他無法停下來,他想照實告訴她,可是他知道她不可能瞭解。她天真得不瞭解男人的需要。歎息著,他翻身側躺,緊握著她的臀,仍未抽回自己。他對她低訴著情話,希望她能平靜下來。
“現在會好點了。”他拉她的腿纏著他的腰。當地低低的啜泣聲終止後,他知道他做對了。他吻她,長長的吻再次令她熱血沸騰,一會後莉莎開始有反應了。她的手伸向他胸前撫摸他。
“好點了嗎?”他問,心想他再也無法保持這樣不動的姿勢。
莉莎答以—句輕吟,她開始擺動她的臀。佛瑞吻住她的嘴,吞掉她的呻吟,慢慢的配合她的節奏愈來愈深入。他聽見她的喊叫,卻控制不了自己脫韁的欲望。他感到她喜悅的戰慄,知道他已帶領她爬升至激情的頂端。
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他感到身下的她全身鬆弛,“你還好嗎?”
她點頭時下巴碰著他的肩,佛瑞總算鬆了口氣。他滾向旁邊將她拉近,望著她的眼睛,它們仍殘留著未退的激情,“我滿足你了嗎?”他問。
莉莎再往他靠近了點,頭倚著他的肩,“我很滿足,佛瑞,”她輕聲道,聲音中滿含睡意,“你呢?”她其實是知道答案的,在繁星墜落的時刻,她曾聽見他一遍又一遍的喊她的名字,她還記得她也不停的喚他。
佛瑞轉過她的臉,給她一吻,算是他的答覆。
晨光方至,莉莎便醒了,挲著身旁熟睡的丈夫,她決定讓他多睡一會兒。
躡手躡腳的爬下床來,莉莎腦中浮起無數的問題。昨晚她原想等他回房後問他的,只是……
她的頰上浮起兩朵紅雲,不讓自己再繼續想昨晚的事,她穿好衣服,回頭看看她的
丈夫。等他醒來,她不妨騙騙他,就說他睡覺會打呼,她想著笑了起來,他不會高興聽到這個消息的,而這個想法使她笑得更開心。
是啊!她真是個壞心眼的女孩,喜歡逗她丈夫,看他失去冷靜,拿下那副冷漠的面具。她外公遺傳給她許多東西,包括一顆頑皮的小腦袋,偏偏她丈夫又是那麼一板一眼,任何事都要照規矩,有時候她幾乎想對他大吼,以排除心中被壓抑的沮喪。
莉莎走到窗口,掀開窗簾向外看,外頭真是個好天氣,陽光普照,暖風徐來。像春
天一樣溫暖的陽光輕拂著她的臉,給人的感覺好舒服。
這還是個偉大的日子,因為今天她將解決困惑她多日的問題。也許,她情緒激動地想著,今天是她復仇的大日子。她的目光落到她叔叔的部隊紮營的樹林裏。他將會在今天受審,她對自己說,繼續搜尋著那塊林地。
那裏有點不對勁,她猛力甩甩頭讓她的腦子清醒點。不,那不會是真的,她的眼睛死盯著樹林。那些人走了!天!她把窗簾整個拉開,想讓視野寬廣些。事實已擺在眼前,伯倫和他的手下已趁夜離開了。
莉莎激憤的跑向她丈夫。上帝!他一定會氣瘋了。她心想。伯倫拔營時怎麼沒被崗哨發現?她丈夫怎麼會這麼疏於警戒?“佛瑞!他們走了!”她大叫著公佈這消息,“他們全逃走了。”
她丈夫的反應令她不解,他睜開一隻眼睛,低吼一聲,翻身背朝她繼續睡。
他沒弄懂,莉莎爬上去跪在床上,推他的肩,“他們逃走了,佛瑞,醒醒啊!你快起來,你得……想想辦法啊!”
佛瑞像頭憤怒的野獸般吼著,“安靜!”他叫道。
“你怎麼不懂呢!伯倫走了,逃得不見人影。”莉莎再重複一次,仍未降低她的音量,“你快穿上衣服,我們得去把他抓回來,我們——”
“我知道他走了。”佛瑞說,在她茫然不解的注視下,他歎息著下了床,“我放他回家的。”
她不敢相信她聽到的話,他讓伯倫走?!“我昨天認出來的那個人呢?”她壓抑著憤怒的聲音問,“你也讓他離開?”
“嗯!”佛瑞說著打個呵欠,他走到木櫃前,從上面的水盆裏潑出一些冷水拍在臉上。
莉莎瞪著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應該會有個好理由才放他們走,她勸著自
己,控制住新升上來的怒火。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放他們走嗎?”她很客氣地問,依然跪在床上。她披肩的長髮泛出一層金光,憤怒的藍眸閃著火焰,在佛瑞眼中,她就像個復仇女神。
他聽出她冷靜語氣下的怒意,這可不符合他心中期望的快樂清晨情景,他發現他大叫著回道,“怎麼老是你問我問題,女人!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很重要,看在這個份上我會告訴你我現在進行的計畫。”他走回床邊,以手握著她的下巴,“不過你得先把自己冷靜下來,等我完全清醒。”
莉莎靜聽他說話的神情冷酷而嚴厲,她咬著牙點點頭。看見他眼中壓抑的激憤之色,令她好過了些。溫和派的爵爺又變成怒吼的野獸了,她想。儘管伸出你的利爪吧!不論你怎麼凶我,我也絕不含糊。你吼我,我自然也會吼回去,如果你的解釋無法令我滿意,你再也別想得到我的信任。永遠別想!“我曾給你我的信任,老爺,我現在就要知道那是不是一個錯誤。”她的語氣和他一樣冷硬。
佛瑞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穿他的衣服。
她的怒火頓時高張,連跨幾個大步,她由床上下來走到房門口,雙臂交叉胸前,用
身體擋著門口。讓他看到我的反抗,我一定要得到我的答案。
佛瑞沒有看她,卻由她移動的聲音判斷出她在做什麼。他穿好衣服直接走向她,全神貫注在她身上。他完全沒有隱藏他的感情,他要她知道她的話對他的影響,他像只盯上獵物的鷹般,用他銳利的目光將她吞噬,在她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前,他已握著她的肩抬高她,讓她的眼睛僅離他幾寸,“永遠。”他冷酷粗嗄的聲音令她毛骨悚然,“永遠不准再輕視我。”他搖她,她感覺到他的手指陷進她的肉裏,全身的骨頭幾乎都要散掉了。
莉莎張開嘴企圖抗辯,想告訴他她有權知道他的決定,但佛瑞又猛力的搖她,“除非你是想道歉,否則不准你再對我說話。”
莉莎立刻閉上嘴,她絕不會跟他道歉,該道歉的是他。
“說啊!“由她挑釁的眼神,他知道他是不可能聽到她的道歉了。他從來不用憤怒的手碰女人,但這從不服從他的女人卻破壞了他的理智,“你頑固得像頭驢!”他吼道,放開她,丟下憤怒的最後一瞥,他大步跨出門去。
“該死的女人!”他低駡著步下階梯。固執的女巫!天殺的倔女人,只有她能把他激怒得完全失去控制。他會要她為她的固執付出代價的。他這一整天都不會去跟她說一句話,相信不到晚上她就會來跟他道歉了。
他走出大門,喚人為他備馬。到樹林裏盡情的騎馬賓士可讓他頭腦清醒,怒氣全消。不論做什麼,都比回房和他妻子拉開喉嚨互吼要令人愉快。他被這想法逗笑了,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出手傷她,直到這時,陽光才照進他心裏。
一等那扇門關上,莉莎便開始發洩她的怒氣,她來回踱步,指著每一個傢伙胡亂駡著。她的情緒愈來愈壞,她太生氣了,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需要走出去,讓陽光撫摸她的瞼,讓清風吹動她的髮,重新找回她的平靜與安適。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去騎一趟馬。
她未再猶豫,下樓往馬廐時佛瑞才正要離開。他沒跟她打招呼,但心裏卻很高興她這麼快就來找他,她還是追出來想跟我道歉了,他得意的想著。
她丈夫一句話不說的騎過她旁邊,這正合她的意。她沒費神去多看他一眼,逕自命令她的馬僮替她備馬。
馬廐管事站在門口看著女主人騎馬離去,嘴邊掛著個會意的笑。毫無疑問的,男爵一定是先騎馬出去等他的妻子。這對夫婦啊!管事心想,真令人羡慕的恩愛。
即使是在盛怒中,她仍不忘提醒自己不要騎太遠。她只打算在附近繞一圈,氣消了就回去。
佛瑞放慢馬匹的賓士速度,傾聽逐漸接近的馬蹄聲,最後索性轉回頭。他看見他的妻子騎了一匹漂亮的棕馬閃過他眼前,才突然想起他們先前的爭執和他的憤怒。他一夾馬腹跟在她後面,想在她到達只容一人通過的小路前面攔住她。
莉莎看到佛瑞出現,萬般不情願的放慢速度等著他。
“你又一次藐視我,老婆。”佛瑞的聲音高於平常。
“我沒有。”莉莎回喊,“你從不——”
“安靜!”這是個她無法忽視的咆哮,她點頭同意,發現自己突然害怕了起來。她丈夫兇猛的獸性已到達極點,她有點絕望的想著。他會打她嗎?他眼中的怒火幾乎可以把人燒傷,她真希望她沒有認識他、激怒他。
“你不會打我。”她防禦地說。
他當然不會打她,他差點放聲大吼。深吸口氣,他把她手上的韁繩抓過來。
“我不會。”他壓低了聲音承認道,“我是個明理的人,莉莎,明理的男人不打老婆的。他們也許會想,但絕不會付諸實行。”
他過了一會兒才繼續道,“現在,告訴我這個明埋的人,你為什麼沒帶護衛就出來,你就這麼急著追上我?”
她不敢笑,雖然她真是想忘懷的笑出來,她這才明白她已經不生氣了。眼見他努力維持自製,她知道是她表現出溫柔的時候了。當然,唯一的問題是她不確定怎樣才是溫柔,“要是我實話實說,恐怕會讓你生氣。”她垂下眼說。
“不可能。“佛瑞反駁道,“我不可能更生氣了,你對我必須永遠說實話,莉莎。”
“很好。“莉莎輕歎口氣,“我不是來追你的,佛瑞。我只是想出來騎騎馬,暫時忘掉煩惱和負擔。”她抬眼望向他,不再試圖隱瞞自己,“我不喜歡對你吼叫……或你對我吼叫。對一對新婚夫婦來說,那是最悲哀的事情。”
她話中的強烈感情將他的憤怒一掃而空。
“當彼此的情緒都很惡劣時,如何控制住自己,不口出惡言是最重要的夫妻相處之道,我從我母親那裏學來這個道理,佛瑞,若不彼此盡力,這場婚姻會讓你我都不快樂。雖然你也許會後悔先前說過的話,但總是太遲,傷害早已形成。”她微微一笑,又說,“當然你的話不會傷害我,我們並不像我爸媽那樣深愛著對方,但如果事情真的發生了——我的意思是……噢,我解釋得一團糟。”她低頭把玩著她肩上的髮絲,為她這麼明白的說出心裏的話感到不好意思,她不該太早告訴他這些話。
“你是希望我們愛上彼此?”他似乎覺得這句話很有趣,眼中閃動著傲慢的光芒。
“我不是那個意思。”莉莎辯駁,“我只是希望能常和你單獨相處,但不是做你的隨從,佛瑞。我是你的妻子,我應該站在你身邊……不是像個影子似的跟在你背後,我認為你對婚姻的看法十分奇特。”
“這應該是我對你說的,老婆,看法奇特的人是你。”他為自己辯護,“這都是因為你很難相處,以至於我老是失去耐性。你想等我們回到我的家裏後,這情形會改變嗎?”;
莉莎聳聳肩算是回答,“我看問題是出在你身上,爵爺,你剛才承認了你有無法保持耐性的問題。”她笑了,因她這頗合邏輯的話和他臉上的神情,“我很樂意替你解決這個問題。”她又加上,“如果你准許的話。”
“問題才不是出在我身上。”佛瑞先是急著抗議,繼之笑著說,“你又想惹得我對你吼叫,是不是?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莉莎沒有立刻回答,她聳聳肩,別開臉。
“你一口咬住獅子,再乘機把它生吞活剝了。”他撫著下巴說。
“而你就是那頭獅子,爵爺?”莉莎技巧的放下另一道陷阱。
“我正是。”佛瑞看見她眼中跳動的光彩,懷疑她又在玩花招。
“那我就成了你的母獅子了?”她的聲音異常溫柔。
“我還沒想到這一點,不過——是的,如此一來你就是我的母獅子。”他朗笑著答道。
“真有趣。”莉莎對她丈夫說,“你知道向來是母獅狩獵,帶食物給她丈夫吃的嗎?”
“那當然是因為他事先同意了。”佛瑞強辯。
“如果只有一天,你會同意嗎?”她問。
佛瑞皺著眉,“你到底想問我什麼?”
“和我騎進樹林裏?讓我為你準備食物,然後『我們』再回去盡我們的責任。”也許我可以順便在我們獨處時打聽到你對伯倫的計畫。
佛瑞仰頭大笑,“你自信有這個能力?”
莉莎點點頭,他卻笑得更厲害了。
他知道他還有很多事該做,不過他妻子提出的建議令他十分好奇。其實就算他們在外面多停留一會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佛瑞興致勃勃的下了決定。
“帶路吧,母獅。”他把韁繩丟還給她,“你的公獅餓了。”
莉莎開心的笑著,感覺自己像個期待著新遊戲的孩子。遊戲結束後所有的問題仍然存在,不過有段延緩的時間總是好的。
她領先騎進樹林裏,佛瑞很快跟上來與她並騎,她金色的長髮在她身後飛揚。他捕
捉到她燦爛的笑容,發現自己也跟著笑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6:25:29
第七章
莉莎終於玩膩了賽騎的遊戲,讓馬停下來。她沒等她丈夫過來扶她,逕自下了馬並抓著他的手,領他坐到觀望位置。
他不同意她的安排,出聲抗議道,“我不會打擾你狩獵,不過我一定要待在你身邊,這是規矩。”他才說完便看到她反抗的神情。
“那就不要出聲,否則你會失去你的午餐。”
佛瑞看見她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你打算用這玩具來獵取我們的午餐?”他問。
「不錯。」莉莎篤定地答道。
“看來我是註定挨餓了。」佛瑞抱怨著,雖然這話完全是無心之詞。
莉莎不理睬他的話,她走離馬兒一小段距離,然後停住,和她旁邊的樹一樣立得筆直地等待著,箭已備妥,只等獵物出現。
真讓人緊張,佛瑞站離她幾步遠,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一面注意傾聽樹林裏的動靜,他的手放在劍柄上,隨時可助她一臂之力。她何時才會放棄偽裝,承認她的裝備不夠齊全,需要他的幫助?恐怕他要多等一會兒了,她固執的自尊不會太快軟化。他輕歎著改變他的立姿,讓她以為他要走向她,莉莎很快轉身,以目光示意他別發出聲音。
她沒有漏掉他自以為是的表情,卻希望她的眼光不是那麼敏銳。他太自信了,自以為他自己才是無所不能的人,而別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點——尤其是她。
他在等著我失敗,好讓他接手,她心想。他已準備好嘲弄的笑和言詞。就算她得在此地站到晚上,她也撐得住。失敗絕不被容許,這跟她的自尊心無關。
她的祈禱總算應驗了,一隻肥胖的兔子鑽出草叢,飛快奔向另一塊空地,莉莎瞄準它射出第一箭。如果這箭是由佛瑞發出的,他必然會失去這個獵物,她得意的想著,眼看那圓胖的小東西帶著她的箭,倒在樹下的雜草堆裏。
他的嘴張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不得不承認,事實上他是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
噢!她真希望回頭看看她丈夫的反應。當然她沒有那麼做,她要抓更多的獵物來說明這一次不是僥倖,再說只要她回過頭,她丈夫必定會看見她滿足的竊笑。她再由小袋中抽出一支箭,照樣把它搭在弓上,保持她得意的笑容。
莉莎直等得手臂開始隱隱作痛才見到另一個獵物。她非常輕,非常慢的走近它,希望能看清她的目標。它開始動了,莉莎發出第二支箭,射中了第二隻兔子。
她提回兩隻兔子,笑著走向她丈夫,「我很慶倖兔子不知道我使用的是玩具,爵爺,你同意嗎?」
佛瑞哈哈大笑,「它們是世間最笨的動物,不過即使如此,我仍要告訴你,『幹得好』,老婆。」
莉莎深深一鞠躬,「多謝你的誇獎,佛瑞,我相信這是你生平第一次對女人的讚美。你仁慈的讚賞贏得了我的感激。」莉莎眼裏閃著快樂的神采,氾濫的喜悅令她想仰頭狂笑。
「我寧可贏得你的吻。」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他有多麼渴望觸摸她。
莉莎幾乎開口問他是否忘了現在正是大白天,而他曾規定她只能在臥室吻他,他已破壞了他自己立下的規定,這事令她高興萬分。
「應該的,老爺。”她扔掉兔子,走向他,以她希望是誘人的姿勢微扭著臀。她的手落在他肩上,仰起頭,舔濕她的下唇並把他的頭壓下來,讓他的唇壓著她的。他們的唇緊貼著彼此好一會兒,兩人都未因這玩笑似的吻而獲得滿足。
於是他們開始了另一吻,好玩的意味完全消失,佛瑞變得需索而狂野,他伸出胳臂圈住她,把她按向他胸前。她的反應同樣熱烈!她的雙臂緊箝著他,伸出舌探進他溫暖而潮濕的口中。他抱起她,把地帶向大樹旁,讓她的背靠著樹幹,他的嘴一直未曾離開她。她輕壓著他的胸膛和她微微擺動的臀,都更燃烈了他的欲望,他盲目的壓向她,尋求她柔軟的身體帶給他的興奮。
她聽見他喉嚨深處發出的呻吟,亦輕哼地回應著。撫摸她柔滑肌膚的需要淹沒了他一切的思緒,他用雙手掀開她的裙緣,直到她嫩白的雙腿毫無遮掩的展現在他眼前。他伸出寬厚的手掌,貪婪的撫摸她滑膩的肌膚,感覺她的皮膚在他掌下微微發抖。
他抬高一手墊在她頭下,替她擋開粗糙的樹皮。最後,他放開她的嘴,把臉貼在她臉上,急促的呼吸吹進她耳裏,「我們必須停止,老婆,這裏不安全。」他粗啞的聲音裏仍含著未獲滿足的饑渴。
莉莎吻著他的頰邊,她的舌尖舔過他那道疤,「很安全。」她輕聲說,「只要我和你在一起;永遠都很安全。」她攫住他的唇,饑渴的吻他,「拜託,佛瑞。」他試著推開她時,她乞求地拉住他。
「有另一種方法可以解除你的痛苦。」佛瑞以一種粗啞的聲音對她說,他熱烈的吻著她的嘴,慢慢把手滑向她柔軟的腿間。他的手指挑逗、愛撫著她,濕濡的舌頭亦在她口中遊移著。莉莎心醉地呼喊著,瘋狂的扭動身子索求他更深的撫觸,她把頭壓向他肩窩,全身因極度的興奮而顫抖不已。她的身子由緊繃至突然的鬆弛,她發出細碎的叫聲,癱靠在他身上。
佛瑞以為他能夠壓抑住自身的需要,只擁著莉莎,替她解除痛苦並讓她獲得快樂,他就心滿意足了,但現在,他發現他不能。他緊摟著她,直到她的呼吸漸漸平穩,身體也不再顫抖,然後把她輕輕推開。他不發一言的開始脫他身上的衣服,專注的目光要她也解除她的束縛。
她比他先脫好,驕傲而有點羞怯的站在他面前,她的腳邊躺著她的衣服。
佛瑞慢條斯理的看著她,目光溫柔,充滿許諾。莉莎的胸脯因需要而挺起,粉紅色的蓓蕾誘惑的等待他的撫摸。
他超人的克制力令她萬分訝異,她看著他好整以暇的慢慢脫下衣服,平放在草地上,再轉向她,她為他雄偉健壯的完美軀體驚歎不已。他就像她外公說給她聽的故事裏的維京人,但他逼人的氣勢卻遠勝於童話中的英雄。
而他屬於我,她不太肯定地想著,正如我屬於他一樣。
佛瑞的手抓住她,將她摟進懷裏。他似乎打算就這麼擁著她,享受她貼著他的甜蜜,他愉快的歎口氣,手掌撫摸著她光滑的背。
最後他終於動了一下,將她放在柔軟的草地上,自己則輕鬆的側躺在她身邊。他的動作非常慢,幾乎是懶洋洋的讓他的手指劃過她一邊乳房,然後是另一邊。
莉莎按下他的臉,熱烈的吻他的唇,誘惑他失去控制。
「老天爺,莉莎,你令我渾身的血液都因需要你而燃燒。」佛瑞低語。
「我也一樣,佛瑞。」莉莎臉紅地承認,「我怕你會覺得我太放蕩。」她張開腿想把他拉到她身上,但他不肯。
「還不要。」他的嘴遊移在她雙峯間,舌尖先挑逗一邊,再轉向另一邊,始終沒碰到她傲然挺起的蓓蕾。他不疾不徐的撫弄快把她逼瘋了,她發現她扯住他的頭髮制止他。他低沉的笑聲鑽進她耳際,接著,他的嘴終於給了她她想要的,他輕舔她的乳尖,將它含進嘴裏。
莉莎快樂的歎息著,讓這奇異的感覺貫穿她周身。
佛瑞拾起頭望著她的眼睛,知道他取悅了她,並決定要讓她體會到更大的興奮與歡情。急欲品嘗她的欲望驅策著他,他緩緩降下身子,把臉埋進她的大腿內側。
莉莎被一種穿刺而近乎疼痛的狂喜淹沒了,她直覺的想要求他停止,但她的話梗在喉嚨裏,轉換成喜極的呻吟,她的手指緊掐著他的肩,身軀彷佛在這一瞬間爆成碎碎片片,「佛瑞!」她忘情的呼喊著,全身燥熱不堪。她的臀部瘋狂的擺動著,失落在她從未經歷過的醉人喜悅裏。
等這一次狂喜漸漸退去後,她渾身泛著一層薄薄的汗水。睜開眼,她看見她丈夫灼熱的眼光和溫柔的笑容,「你覺得我很可怕?」她窘困至極的輕聲問。
「我認為你很美。」佛瑞說,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莉莎感覺到她掌下的肌肉緊繃著。
現在該她來取悅他了,她望著他琥珀色的深邃眼眸,柔聲問:「做妻子的也能那樣對待丈夫嗎?」
「嗯!」佛瑞的聲音稍微尖銳了些。
「像這樣?」莉莎慢慢的把手滑向他,卻被他的手抓住。
「現在不能,莉莎。」他粗聲的說。翻躺到她身上,讓她再度體會那神魂顛倒的節奏,並用他的嘴堵住她每一句呻吟。
「我溫柔的戰士。」莉莎和他並躺在陽光下,柔柔的在他身邊說道。
佛瑞聽到她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側過身子看著她,「你說錯了,老婆。我想也許你才是我溫柔的戰士,腰上一把劍,裙下還藏了一把。嗯,只要你願意,你真的會成為一名戰士,不過我已派給你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你永遠也不可能抹去你內心的溫柔。」
他說完便溫柔的吻著她,看見她的淚水沾濕了雙頰,知道他的話感動了她,他的心裏亦充滿莫名的滿足。他發現自己愈來愈容易將他心中的想法毫不保留的告訴她,這也是個不合規定的行為,不過他已不在乎了。
「這頭雄獅愈來愈餓了。」他高叫一聲,在她赤裸的臀上輕拍一下。
「這頭雄獅老是餓。」莉莎大笑,揉著她的臀。她隨著他站起來,在他們穿衣時,給了他兩次熱烈的擁抱。
「要你別碰我實在是最困難的事。」佛瑞裝模作樣的說著,「別裝成那副受傷害的樣子。」他看著她哈哈笑道,「我想我得學著習慣你這種愛黏人的天性。」他最後誇張的歎口氣。
「有那麼恐怖嗎?老爺?」莉莎提起兔子,轉開去找木柴生火。
「沒有,只是很陌生而已。」佛瑞說,「你收集柴火,我來剝皮。」
莉莎把兔子丟給他。
「為什麼覺得陌生?」她微掀著裙蹲下來,把樹枝分開。
「什麼?」佛瑞手中握著一把獵刀,停下手邊的工作抬起頭看她,見她仍赤著足,他不禁笑了。
「那是一種感情的表達,佛瑞……你父母從不這樣的嗎?」
佛瑞頓了幾秒鐘,眼睛仍看著她的赤腳,「穿上鞋子,免得弄傷腳。」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她撒嬌般的回答。看見他繼續注視著她的腳,便笑開了,「我喜歡赤腳”
“他們在我對他們的記憶還是很模糊時就死了。」佛瑞答。「現在就去穿上鞋,不然我就幫你穿。”
莉莎拉下裙擺,把樹枝全扔給他,在樹旁找到一隻鞋,卻找不到另一隻,「誰把你帶大的?”她矮著身子彎到灌木從裏,取出她另一隻鞋子。
“你很熱中於拉開你的衣服。”他咯咯笑著,“老是這麼急躁。”他眼中的閃光和他的語氣一樣讓人喜歡,莉莎發現自己很快同意他的話。
“我討厭等待。”她誠實答道。坐在樹根上把鞋子倒轉過來搖一搖,再把它穿上,「我更討厭老是把話題扯開,現在回答我,拜託。」
「回答你什麼?」佛瑞佯裝不知。
「誰扶養你長大的?」
「國王。”佛瑞答,「把你的劍扔給我,我的切肉太長了。」
莉莎把劍丟給他,開始把樹枝集成一堆,「你幾歲入宮的?過去做侍僮嗎?」
「我是許多侍僮中的一個。」佛瑞說,「當時我六歲,也可能是七歲。」
“六歲!可是那太小了嘛!至少要八歲才能當侍僮,對嗎?」她坐在足踝上皺著眉。
「嗯,通常應該是那樣,不過還是有人七歲就進宮了。我是例外,除了國王,我沒有親人,他曾是家父的好朋友。」
「跟我說點有關你父母的事,你記得他們的長相嗎?」
“不,我不記得了。」佛瑞粗聲答道。她不懂他為什麼對她的問題這麼反感。「別再喋喋不休了,看著我的午餐。」
吃飯時他們都沒再說一句話,佛瑞吃了大部分的兔肉,莉莎只扯了一塊腿吃。
佛瑞由他的衣袋裏取出一個小瓶子問莉莎要不要喝一點,她當那裏面裝的是水,猛灌了一大口,馬上咳起來。佛瑞抓著她的肩替她拍背,她則難過得不知道那一樣比較糟,是被新鮮空氣嗆死,還是被佛瑞槌死。
「老是這麼急躁。」佛瑞等她不再咳嗽時,嘲諷道,「你能活到這個年紀算是奇跡了。」他搖著頭,然後又決定也搖搖她的頭。
「我以為那是水,而我又渴得要命,你這一幫忙,可能也把我的肩膀弄得又青又紫了。」
「你的臉還好紅。」佛瑞避開她的抱怨,他為什麼要這麼魯莽呢!但接著他明白他的妻子或許有點誇大,不論如何,他都要彌補這個過失,「過來這裏坐著。」
他舉高她,作勢欲把她丟到灌木叢裏,但他妻子並不欣賞這個遊戲,只是用那雙大眼睛瞪著他,把他抓得死緊。
他靠著樹幹坐下來,擁她在懷裏。莉莎把頭倚著他的肩,輕吐口氣。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就這樣坐著,各想各的心事。
現在是我提起伯倫這話題的時機,莉莎想,他的心情很好,也許他會把他的計畫多透露一些給我。
「你弟弟將人宮做國王的侍僮。我還沒決定好時間,或許是秋天吧!”
他的話激怒了她,她想也不想就說,「不可以,他還是個孩子,我不准他去。”她立刻知道她又說了她丈夫不愛聽的話了,她感到身下的他呼吸變得急促,手也收緊。
她趁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時,又道,「我知道我無權干涉,可是我無法想像你會做出這麼殘忍的決定。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她的語氣誠懇而溫柔,移開臉望著他,讓她的手指撫平他皺起的眉,「身為他現在的監護人,我也有部分責任,既然他還這麼小――”
「莉莎,」佛瑞歎息著,「『我』是那孩子現在的監護人,你的丈夫,更是他未來的領主。你應該慶倖湯姆能留在國王的身邊,難道你不知道他授輿我多少榮譽嗎?”他把她的手拉放在他胸前。她的碰觸令他無法集中心神,他不能在被誘惑時和她商談事情。
莉莎點點頭,心裏有了個說服他的好點子。
「你又聽過威廉的那些傳說?」他推她靠回他的身子,上下撫摸她的手臂。
「他的脾氣壞透了,這可是一輩子也改不掉的個性。」莉莎說,「我不要我的弟弟長時間和一座大火山相處,他已經受過太多驚嚇了。」
「也有不少人說我壞脾氣,莉莎,我看你不怎麼怕嘛!」他咯笑著說,很高興她從沒有表現出怕他的樣子。
「那是他們不像我這麼瞭解你,而且你很明理——這是你自己說的,可是威廉國王——」
「怎麼樣?」他催促她。
「你聽過艾爾琳肯城的事嗎?」
「艾爾琳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的威廉年輕氣盛,一心想奪得他的繼承權。」佛瑞解釋道。
「那些都是事實羅?他真的把那些喊他雜種的人全砍掉手腳,一共有六十個?」
「不完全是事實。」佛瑞申辯道,莉莎稍稍安心了,「是三十二個人。」
「什麼!他真做出那麼殘暴的事?」他怎麼可以那麼輕描淡寫的說這件事,好像國王只是揮了兩下刀,砍了幾隻雞或兔子。
「那是陳年舊事了。」佛瑞聳肩答,「他現在的脾氣改很多了。」
「讚美我主。」莉莎喃念著,「你還是要把湯姆送去他那裏?」
「別讓自己不安,我們等他長大些我再決定送不送他去。他現在幾歲了?」
「四歲。”莉莎理直氣壯的撒著謊,希望她不會被識破。
「我看倒像七歲,別跟我撒謊,永遠不要。」
「我只是誇大了點,並沒有撒謊。」莉莎靠回他肩上,又有了新的主意,「他可以和我們住在一起。你能教他很多事,佛瑞。」她希望他能暫時摒棄自以為是,考慮一下她的意見,「做你的侍僮他也能獲得不少的榮譽,你是——」
「夠了!」佛瑞吼道,「你的讚美是有目的的,老婆。我還沒有被沖昏頭到看不出你的動機,我答應過晚點再作決定,你該滿足了。」
「隨你的便。」莉莎佯裝嚴肅地道,他沒有看她,所以他不知道她臉上正泛著勝利的笑容。噢,跟他商量事情是多麼容易啊!他真是明理的人。「那麼現在你應該把伯倫的事對我說清楚了吧?」
「我不想破壞這個愉快的早晨。」
「可是你答應過我的,我也守住諾言地完全信任你去處理這件事。我沒有殺伯倫,不是嗎?”莉莎提醒她丈夫。
「就是啊!你難得那麼溫馴……好,即使明知道你會生氣,我還是會告訴你,你有權知道——」
「你在拖延時間,佛瑞。」她把雙手平貼著他的雙頰,「我會永遠信任你,對你忠誠,但你也不能賴皮。」
佛瑞望見她眼中的認真,頓時幾乎說不出話來。他輕輕地鬆開她的手,希望他能忘掉她明媚的藍眸,把心思集中在眼前的話題上,這事可以有三種做法。」他說,「第一,殺了伯倫讓事情了結,可是這麼做我們就抓不到那個主謀,也等於根本沒解決這件案子。」
「為什麼你不強迫伯倫告訴你一切?」
「要是你知道承認自己是共犯就等於被判了死刑,你還不會閉緊嘴巴嗎?」佛瑞沒等她的答覆,逕自接下去道,「他知道我的聲譽。不,他永遠不會承認他有參與這件事,即使是用嚴刑拷問。」
「第二種做法呢?」
「把這件事稟報威廉,由朝廷來審問伯倫。」
未等他的解釋,莉莎已搖著頭。「我不願選擇這個做法有兩個理由,我不想把這點小問題呈給我的君主處理,我有責任整頓我領地上的問題。還有,伯倫和他的同黨很有可能會使威廉相信他們和這件殺人案無關。湯姆可能被判由他監護,我不願冒這個險。」
「第三個做法?」
「等待,我決定暫時不做任何事。」
莉莎皺起眉,她以為他應該會繼續解釋。
佛瑞等著她的激烈反駁,當她默不作聲時,他覺得十分驚訝,但也鬆了口氣,他不
希望和她爭辯,他笑著親吻她的前額,「你學得有些耐性了,老婆,我很高興。」他說,「我現在就告訴你其他的計畫。」
莉莎凝望著他,催促他快點說,她發現和他和平相處並不是難事。
「我讓我的一名手下混進伯倫的部隊裏,跟他們一起離開。他會仔細觀察、打聽,
把他發現的消息報告給我。」
「還有另一種做法,至少我認出的那個人,你可以把他抓起來,逼他說出一切?」莉莎突然又想起。
「你是在建議我嚴刑逼供,甜蜜的妻子?”他笑問。
「不准笑我,佛瑞。我不是那種被復仇心蒙蔽了良知的人,可是你當時不在場,你沒有看到他們心狠手辣的樣子,我不是要你嚴刑拷打他,只要讓他告訴你——一
「你說得對,這不是件可當玩笑的事,來。」他將她拉回他身上,手按著她。這是他最接近道歉的表達方式,她必須接受,因為他已無法給她更多。
「我接受你的道歉。」莉莎的神色依然嚴肅,佛瑞想告訴她他並非真的在道歉,但又打住了,她可真會把他的話弄擰,他帶點讚賞地想著。
她仰起臉望著他,眼中滿含無邪的承諾,她毫無疑問與爭論的把她的信任給了他。而老天為證,他絕不會讓她失望。她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把他的生活規律整個弄亂,但他已接受了她的忠誠,正如他已接受她做為他的妻子。他不想對她說出他的感覺,知道如果他說了,就等於承認了他以為早巳死去的情感與感動。
「你對伯倫的計畫呢?”她問。
「我說過了,我要等一段時間。」
「佛瑞,我試著想去瞭解你的動機,但我發誓,這就跟要你瞭解我的心情一樣難。」
佛瑞覺得他已對她說得夠多了,她不需要知道他已設了另一個陷阱,只要伯倫一踏人,他就得抖出一切。不,現在還不必告訴她這個。
「有耐性點,老婆。」佛瑞試圖安撫她,「證據會——」
「會怎樣?」莉莎掙脫他的懷抱,「像朵春花似的在你面前怒放?」她站起來背著他,「除非你主動去尋找,否則你可要等上數年也見不到那朵花。把希望全寄託在那個在伯倫部隊裏做內應的士兵身上是不夠的。」她大喊,「我發誓為家人報仇,就一定要有所行動。」
「你什麼也不准做。」他起身抓住她的肩,「我要你保證,莉莎,把這件事完全交給我處理。」他又開始大吼,這是今天早晨的第二次,他認為這已超過任何男人的容忍限度,她應該弄清楚她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
「我不!”她的拒絕讓他更加憤怒。
「你會的。」他咆哮,「在你認清這個事實之前,你不會有水或食物。」她站著瞪他,還有她緊握拳頭抵在臀上的樣子,都令他更加氣憤。他突然抱起她,把她放在她的馬背上。
莉莎讓自己的身子坐正,然後她高傲的仰起頭,「那你很快就會成為鰥夫,爵爺。”她叫道。聲音因激憤而顫抖,「我寧可死也不許下我無法做到的承諾,我的話即代表我的榮譽。」
「你是在暗示我說的話就不會如此嗎?」佛瑞氣憤地扯動馬韁奔向小路。
他再這樣吼下去,他的聲音很快就會啞了,她想,隨即又決定那樣最好,她至少可以耳根清淨些。
「我通常會向一個說出那種蠢話的男人提出挑戰。」
「那就向我挑戰啊!」莉莎叫道。
「夠了!別再跟我說話。」他說,“永遠不准再提高聲音跟我說話。」
不准這個,不准那個……老是他的命令,我真快煩死這些了。他從來不曾試著去體會我的感覺,根本不瞭解我的個性,我一定得想個辦法,總會有人可以幫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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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企圖干涉他們倆之間的冷戰,連僕人都不例外,佛瑞忿忿地想著,他應該痛斥他們的不服從命令,但卻發現他做不到。
乏味至極的兩周過去了,佛瑞已準備休戰——是的,他毫不羞愧的承認,為博得他妻子一笑,他甚至可以認輸。
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思念著她。他走向大廳,掃視了廳內一圈,便步向他慣坐的椅子。有一堆正在打掃的僕人,和他兩名忠心的手下正坐在桌前對飲,這些都跟他無關,他坐下來,陷入沉思。廳裏的人一個個離開,他再抬頭時,偌大的大廳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沒關係,他告訴自己,他早巳習慣了孤單,他的生活就是這樣……孩童時是出於天
命,而現在則是他給自己立下的規定。
不過他並不是真的孤獨,就連現在也一樣。在這寂靜的大廳裏,她就在他的腦海裏盤旋。她總是纏著他,佛瑞厭惡地低喃道。
他不明白她是怎麼鑽進他心裏的,他就像個小孩需要母親那樣的需要她,希冀她於夜裏在他冰冷的床上、白天在他孤寂的桌邊,和他說話,甚至放肆的吻他。
他以手按著眉,閉上眼睛。他已厭倦了和他妻子的爭鬥,自從那天由樹林回來後,他們就沒跟對方說過一句話。除了夜晚,當他們的身體瘋狂的需求著彼此時,他們才呢喃著不清晰的話語,他記得剛吵完的那天晚上他們都有點害羞,雖然他並不太溫柔,但他並沒有強迫她,他知道他永遠不可能強迫她。
他終於把自己扔上床時,她怪異地瞥了他一眼,他喝了不少麥酒,卻仍很清醒。她以為他醉了,他也沒費事跟她解釋。
她原先站在房間中央,察覺出他眼中的意圖後,她慢慢往後退,直到無法再後退為止,「我不喜歡你像頭豹似的偷襲我。」她輕聲說。
「現在我又成了一頭豹啦,今天早上我還是你的雄獅呢!」佛瑞粗聲說,開始脫他的衣服,「你對動物有特殊偏好,老婆。」他的眼睛一直沒離開她的嘴。上帝,他真想立刻品嘗她那兩片誘人的紅唇,他還記得它們的滋味。
莉莎不自覺地伸舌舔過她的下唇。在他饑渴的注視下,她變得非常緊張,她把她胸
前的衣服揪成一團。
「我不要你碰我。」她想讓自己的聲音有威嚴些,卻發現它聽起來幾乎是可憐兮兮。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渴望他的撫摸,但他可一點都不知道,不是嗎?「我不要——」
「我不在乎你要不要。」佛瑞走到離她僅數寸距離的地方,手按著臀,「把衣服脫掉,老婆,不然我就把它撕成碎片,我要你。」
莉莎思索著該如何拒絕他,而由他眼中的固執神色,她知道再說什麼都沒有用,她是他的妻子,她提醒自己,並開始解開衣服。這是她的義務。義務,是的,她想,他絕對別想由她身上得到一點樂趣。
她的衣服落到她腳邊,「你是個傲慢無禮的野蠻人,不過你是我丈夫,我不能拒絕你。不過,你不可能由這樁婚姻裏得到多少樂趣的,佛瑞,我絕不會對你的撫摸有任何反應,你懂嗎?」她的胸脯因極度的緊張而挺起,他貪婪的目光捕捉到它。
他令她訝異的後仰著頭大笑,直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真的醉了,她厭惡地想著,他醉得這麼厲害,她要如何給他一個教訓呢?「我想你是對的,老婆。這樂趣真的是只有一點點,當我碰你時,『一點』是我最不會用來形容你我反應的字眼。」他沒給她時間反駁,用力抱起她,讓她緊貼著他堅硬的身體,他感覺她在發抖,他又大笑,「那麼你是打定主意今晚不給我任何回應羅?」他嘲諷地問。
「不錯。”當她丈夫低頭親吻她的頸子時,她的聲音變得粗嗄不堪,她發覺她必須抓著他的胳臂,以支撐她虛弱的雙腿,他濕濡的舌尖舔著她頸上跳動的血管,引起她喉嚨深處的低吟。她正想將自己拉離他,他的手已滑下她的背,撫摸她圓潤的臀部。她開始像奶油般的融化在他掌中,他則將她壓向他堅硬的欲望中心。
「你會求我要你。」他低語,抬起她的頭來迎接他的吻,他的唇吻掉她最後一絲反抗,他的舌侵入她甜美的口中。
莉莎試探的用她的舌去纏他的舌尖,很高興的聽見他低沉的呻吟。
他抱她到床上,將她背向著他。當他開始吻她柔滑的背時,她幾乎窒息,高聲的喊出她的需要,佛瑞把手伸進她雙腿間,引燃更熾熱的欲火。
「說你要我。」他粗聲命令。
「是的,佛瑞。」她喘息道,「我要你。」她低吼,設法翻身把他拉到她身上,但佛瑞不准。他跪在她腿間,按著她的臀。
「再說一次。」他粗嗄的聲音提高了。
「我要你,」莉莎喊著,「求你,佛瑞。」
佛瑞將她翻過來,猛地進入她,有力地向前衝刺,莉莎感到一波波白熱化的感覺湧向她,奪走了她的呼吸。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肩,像在飄蕩的大海中尋求支柱。她早已忘了她先前說過的話,只有無盡的需要在她心中翻騰。
飄浮的感覺逐漸乎息後,理智亦重新蘇醒。
請不要用我的反應來嘲笑我,佛瑞,她無聲地乞求著,突然注意到她的手正扯著他的胸毛,便抽回手,顫抖的吸口氣,「每次都像第一次一樣。」她貼著他的胸低語,繼之又希望她沒說出這句話。
他的呼吸緩慢平穩,也許他很快就會睡著了,也許他不會想起是她下給他的挑戰,更不會記得要回屬於他的勝利。
「不,愛人,每次都更好。」他的聲音沙啞,他的手懶懶的撫摸她的大腿,「看著
我,莉莎,」他說,「讓我知道我沒有傷害你。」
莉莎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她抗拒著俯身吻他的衝動,「你沒有傷害我。」她輕聲說。
他的手輕柔地拂開她臉上的髮絲,這麼溫柔的動作讓莉莎禁不住流下淚來。他靠向她,在她唇上輕輕的一吻,「我們擁有的……存在你我之間的東西,它神聖得不容許我們任何一個用它作武器來傷害對方。你永遠不要嘗試收回屬於我的東西。」他又吻她,「我也不會收回屬於你的。」
「可是,佛瑞,怎樣可能——”
「我們的戰爭必須在這臥室的門口終止。”
「而每個新的一天又在臥房外重生?」她無法掩飾她語氣中的憂傷。
「如果你希望那樣。」佛瑞答。
莉莎不需回答他,她閉上眼睛把臉靠著他的胸前,他的話令她心中一片紛亂,也許,她打著呵欠想,也許明天她就能把這片紛亂解決掉。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6:25:46
第八章
佛瑞曾非常確信第二天早上,他溫順的妻子會走到他面前向他道歉。溫順!哈!佛瑞高哼了一聲,這個字眼絕對不適合用來形容他的妻子。她為什麼非固執的不肯向他道歉?他記起那天早上大步走向視窗掀起窗簾的樣子,開始猛搖著頭。
噢,她真是讓他生氣!他生平第一次讓人氣得如此失去理智。
他把莉莎鎖在房裏,命令不准有人送食物和水給她,亦不准有訪客。他覺得每個人似乎都贊同他的做法,他們都以為這只是小夫妻之間的鬥氣,床頭吵必定床尾和。
當然,他們都料錯了。反抗的行動第二天便展開了,起初只是小小的背叛,接著是全體的叛變。
他走過臥房會發現房門沒有鎖,食物出現在臥室裏,卻沒人記得是誰送進去的,而他的妻子根本不去碰那些水和食物。到了第三天時,佛瑞自己終於沉不住氣的端了一盤廚師特別燒的好菜去誘惑她,但她依舊不為所動。第四天晚上,他不得不說話了。
「我可不要你死在我面前。」他記得他是這樣說的,當她詢問的挑起眉時,他只得胡縐些他發現湯姆和她外公情緒低落,他不願讓他們太難過的話來勸導她。
他苦思良久才想出這個藉口,他誠懇的態度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感動,若換了別的女人,這一招絕對管用,但莉莎不是任何人。佛瑞無可奈何的認清這一點後,只好用最後的法子——命令她張開嘴,一口一口的喂她,他這樣做固然惹惱了她,但他的氣憤亦不亞於她。
克敵制勝的要訣在於瞭解你的敵人!
這句話不知多少次竄進他的腦中。問題就出在這裏,他對莉莎的瞭解程度並不如他所想像的那麼深,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不要她成為他的敵人,絕不要!
「你在這裏啊!佛瑞,為了你好,有些話我要告訴你。這聲音打斷了他的冥思,他抬頭看見莉莎的外公肯索站在他面前。
「你走路跟獵人一樣無聲無息,」佛瑞抱怨道,「我沒聽到你的腳步聲。」
「你在想心事?”肯索諒解的笑了。
「嗯!」佛瑞承認。
「不用說,一定是有關於我外孫女的。」他很有把握地道,見佛瑞想開口辯駁,他抬手制止,「好了,佛瑞,這件事你處理得很孩子氣。」
佛瑞聽到他這位新朋友說的話,實在大吃一驚,「你說這話相當冒險,肯索。」他怒道。
肯索絲毫不受威脅,「胡說,佛瑞。我才不是在冒險,冒險的人是你。」他拉來一張椅子——佛瑞留意到他沒有事先請求允許——在男爵面前坐下。他花了點時間把腿擺成最舒服的姿勢,然後才把目光轉向他,「她從她父親那裏遺傳了一副牛脾氣。」他露齒笑著說。
佛瑞也笑了,「她確實是那樣。」他答,「我不能給她她想要的,肯索,至少目前還不能,就為這個,讓她無法信任我。」
「她以為你不在乎。”肯索說,這是兩周來,佛瑞第一次和別人談論他的妻子,肯索很樂於給他的外孫女婿一些指點。
「她怎麼會以為我不在乎!我第一次使用「愛人」這個稱呼,雖然是由於熱情的驅使,但那仍是個……親密的表示,她是唯一聽到我說——」
肯索竭力忍著不笑出來,「和她談談,佛瑞,多用點甜言蜜語,對她解釋你的立場。」他勸道。
「不。」簡短的拒絕中滿是怒氣,「不該由我向她解釋,她該學習耐性等待。」
「你的倔強脾氣是承繼你父親還是你母親?」肯索笑道。
佛瑞被問得楞了一下,「都不是,我不記得我的父母是什麼樣子。」
「所以你才不瞭解她的感受。」肯索說,「不過我要告訴你,佛瑞,學著去瞭解與自己個性不同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就花了許多年才弄懂這個道理!」
佛瑞突然站起來,差點踩到肯索的腳,「和我出去走走,把你的謎語解釋一下。」
肯索點點頭,站起來跟著他走出去。
「其實,你們兩個都很固執、倔強。」肯索說,他的手交握在背後,與佛瑞並肩走過微傾的牆邊,「佛瑞,你不論在年齡或經歷上都比莉莎成熟,很多時候,你該以溫和的口氣對她解釋你的期望,否則你就有可能失去她。」
「我曾真正擁有過她嗎?」佛瑞聽見他自己問道。
「是的,孩子。」肯索對他笑笑,原來他們的問題是出在彼此都不知道自己已愛上對方,「從她宣誓成為你的妻子那天起,她就已經屬於你了。」
佛瑞搖頭,腳步亦逐漸加快,顯得非常煩躁,「你錯了,」他等不到肯索的回答,轉頭看著他繼續道,「她常提到她父母親之間的偉大愛情,可是我卻不曾在其他人身上見到過,我懷疑是不是她在編故事,怎麼有可能兩個人會那麼依戀彼此……那麼脆弱,那是很愚蠢的。」
「那種感情並不發生在每對夫妻身上。我女兒的婚姻剛開始時連我也無法瞭解,因為他們結婚的初期,總是像豹和獅那樣的不能相容,爭鬥無數,我女兒還曾經有兩次離家逃到我那裏的紀錄。」
「那麼湯姆如何處理?」佛瑞問。
「他自然是立刻追來啊!」肯索答,「我女兒因為帶著他前妻的兩個女兒,所以他用這做為藉口,而沒有打她。他愛她,卻固執得不肯承認。」
佛瑞倏地停下來,轉頭望向他,「我不懂你為什麼不恨他,畢竟他奪走了你珍愛的女兒。」
「我得承認,我的意志始終是保持和他敵對的。”肯索說,「不過,當我看到我女兒和他那兩個小女孩相處的情形時,就再也沒法怪罪誰了。她和她們完全像是一家人,而湯姆則老是用一雙迷戀的眼睛盯著我女兒,我警告他若傷我女兒一根汗毛,便要殺了他,他完全同意,並發誓以他的生命保護她。我還能要求什麼呢?」
佛瑞試著記起湯姆的長相,但並未成功,「在我的記憶裏,他是個謙遜而盡職的人。”
「他頗能滿足於現況。」
「我過去也是。」佛瑞怒道,「可是莉莎改變了這一切,我要重整這場大混亂,肯索,我要把事情恢復原樣。」
肯索走後,佛瑞仍佇立原地,沉思方才和肯索的對話,他挺直肩,再度將雙掌交握身後,巡視城牆的警備。
小湯姆高喊著和他打招呼,打擾了佛瑞的巡視,那孩子跑向他,手中握著他外公為他新做的長矛。
「你要去哪裡?」他聽見自己愉快地問著。
「我去刺槍靶。」孩子高喊。
「誰指導你練習?」佛瑞笑問。
「葛登,」湯姆指向在不遠處騎著馬繞圈子的青年,「你看見他做的東西嗎?」
佛瑞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裏的空地上立著一具約五尺高的稻草人,它的上半身掛著一個圓牌,圓牌的正中央畫了一個小圈。這種練習是要騎馬街向攻擊物,並將長矛正中紅心。但它不適用於像湯姆這樣年紀的孩子,既不必要也太危險。
「今天你只要在旁邊看,也許明天你可以坐在葛登前面,仔細看他示範這個最困難
的練習。」佛瑞對孩子說。
葛登接受佛瑞的指示後,重新上馬做了一次簡單的示範。孩子興奮得把矛也丟了出
去,猛拍著手,「再一次。」他高喊,跑向那青年,「再做一次。」
葛登回頭看看男爵的神情,決心盡全力贏得他的讚賞,他掉轉馬頭,像搖斧頭那樣猛搖他的長矛,他催促馬兒快跑,風也似的衝向稻草人,由於用力過猛,他的矛刺穿了稻草人的頭,並把它整個刺散了。
葛登悔恨極了,他競在他的領主面前表現得那麼差勁,他騎馬至出發點,想為他的瞄準失誤道歉,但當他看見那孩子的臉色時,他渾身的血液頓時凍結,他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瞪大眼睛看著孩子。
那聲刺耳的尖叫發自孩子的口中,穿過空間與距離,刺向葛登的耳膜,葛登必須以掌護耳,才不致讓孩子的尖叫聲刺進他的靈魂深處。
佛瑞最先有反應。他跑向那孩子,把他轉向他,他所見到的悽楚神情令他心中一陣疼痛。孩子一次又一次的尖叫著,佛瑞只得把他擁進懷裏,想讓他好過些。但沒有用的,他告訴自己,湯姆甚至不知道有人正在抱著他。
羅傑和肯索狂奔而來,站在他們身前慌亂的看著,佛瑞向他們示意已經沒事了,並稍稍鬆開湯姆。這時,尖叫已停止,他開始低聲啜泣,這陣驚嚇把他的體力完全耗盡,他把頭靠著佛瑞的肩,雙手纏著他頸子,哽咽的說出他突然記起的往事,「我媽咪。」他不停地啜泣。
「你現在安全了,湯姆,沒事了。」佛瑞輕拍男孩的背,柔聲勸慰著,他的話讓孩子平靜了些,他的啜泣聲漸漸轉弱。
肯索和羅傑一直面帶憂色的跟著他們,佛瑞仍抱著湯姆,他打算把孩子帶到他姊姊那裏。
接著,莉莎出現了,她一臉驚惶的跑向他們,注意力集中在佛瑞和男孩身上。她看見他們正往她這裏走來時,便停下步子等候,雖然她的神色依舊驚懼不安。
「他想起來了。」佛瑞走到她面前柔聲道。
莉莎聽懂了,淚水由她眼眶奔瀉而下,她拚命用袖子去擦那流個不停的淚水。佛瑞用一隻手抱著湯姆,騰出另一隻手環著她的肩,帶他們走向屋內。
她把肩靠著他的身軀,奇怪她先前的恐懼已在瞬間化為烏有,她覺得靠在他懷裏的感覺是那麼安全而平靜,在這一刻,他們又連為一體,共同護衛著她的弟弟。
就像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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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不可以爬上岩架。」莉莎命令著,「你會摔到一樓去,會丟掉你這條命。」男孩不理睬莉莎的命令,繼續爬到她臥室的窗臺上,並狡猾地回頭對她扮鬼臉,吱吱咯咯的笑著。
佛瑞打開房門時,正好聽到他妻子的下一段話。
「你再不馬上下來,我就去告訴爵爺,他一定會很生氣。如果我要他鞭打你一頓,他絕不會拒絕。」
威脅奏效了,她弟弟沒一會兒就站到地上,手敲著他剛征服過的石壁,「他也許不會聽你的。」湯姆笑著說,他最喜歡看他姊姊失去耐性時的凶樣,特別是當他無聊得要命的時候。
「他會聽的。」這清晰的宣佈蓋過了敲打的聲音,湯姆瞪著吃驚的大眼睛,轉身看見佛瑞時,臉頰立刻漲紅了。
佛瑞對著湯姆皺眉頭,然後轉向他的妻子,為了懲戒那孩子,他以嚴肅的語氣說道,「你要不要我鞭打他?」
莉莎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因為他的眼中正閃著捉弄的神采,她差點大笑出來,她斜睨湯姆一眼,只見他正提心吊膽的看著她。
「我得考慮一下,老爺。」她佯裝拿不定主意,「我這位頑皮的弟弟昨天已製造了一次大破壞,他把蜂蜜倒在葛登的頭盔上——」
「我以為他會覺得很好玩。」湯姆打岔著說,神情顯得十分苦惱,他不希望因他的頑皮而給他的領主留下壞印象。
「但葛登覺得很『不』好玩。」莉莎說,把她的感覺隱藏得很好,「羅傑今天之所以把他送來這裏,是因為他想把我的狗當馬騎。而現在,」她說,「他漠視我的命令爬上窗臺,想朝樓下的士兵吐口水,你對他這種舉止有何看法,爵爺?」
佛瑞無奈地搖著頭,從湯姆恢復記憶那天算起,至今才不過五天,但他已認清這孩子正常時的面目。他放肆、隨便、無法無天。一天當中至少有兩次需要別人適時將他由死亡邊緣救回來。
「你要如何為自己辯護?」他問那孩子。爆笑的欲望壓在他心底,他不敢顯示出來。是該讓這孩子知道些輕重的時候了,否則他將會變得囂張無度。再說,他的妻子也絕不會原諒他在這時候笑出來的。
湯姆跪下來將手舉至胸前,他偷偷揚起視線看他的舉動是否取悅了男爵,結果發現他仍皺著眉,「我很抱歉,我保證不會再犯了。」他滿懷希望地懇求道。
「你完全不懂紀律,我很懷疑你將來是否能成為一名騎士。」佛瑞說,「站起來跟我出去,我找點工作給你做,免得你又惹事。」
「老爺?我能躭誤你幾分鐘嗎?」莉莎溫柔的詢問輕輕地敲進他心坎。
「在樓梯口等我。」他對孩子說。
門一關上,佛瑞便開始哈哈大笑。
「這並沒有那麼好笑。」莉莎憤怒地道,「我父親總是任由他像個野馬似的到處玩,他完全不懂禮貌和規矩。」
「他沒那麼壞,過一陣子他自然就會學乖。」
「莎拉告訴我,你吩咐她們開始收拾行李,為什麼——」
「嗯,我本想等我們今晚獨處時再告訴你的。」佛瑞的視線和她的相遇,便再也移不開,「我必須先回我的城堡辦點事,等我回來時,我希望你已經準備好和我一同前往。」
「湯姆呢?」莉莎在身後緊握著手,不讓他看到它們正在顫抖。
「他將留在這裏,由你外公監管一段時間,我不希望沒給他任何心理準備,就忽然把他帶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裏。他目前還不適合接受太大的轉變。」看到他妻子明顯的訝異神情,他溫柔的笑著說,「你認為像我這樣的怪物不大可能會關心湯姆的感覺?」
「不是。」莉莎急忙辯道,且回他一笑,「我認為你很明理。」
「明年夏天我就讓湯姆來跟我們同住。但他得給我一點時間重新佈置防禦的設施,以防他的大破壞。」
他輕鬆幽默的話使她的笑意加深,「我會幫你的忙。」她走向他,害羞卻堅定的把手環著他的腰,「你不會把他送進宮羅?你改變主意了?」
「嗯!」佛瑞說,喜歡她靠著他的感覺。他撫摸她的秀髮說,「我還改變了不少舊觀念。」
「譬如?」莉莎仰臉笑望著他。
他還沒來得及張嘴說話,莉莎已吻上他,他回以更勝於她的熱情,讓這個吻持續不斷,「譬如,喜歡上你表達感情的方式。」他終於說,「我已經習慣了你表達問候的小動作,老婆。當然,也非常瞭解你的情不自禁。」
莉莎的笑聲點亮了她的藍眸。佛瑞迷醉的望著她燦爛的笑臉,等待她緊接而來的嘲弄。是的,他想,他漸漸開始瞭解她了。
「你真以為你有那麼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說實話,在你未走進我的生活之前,我是沒有。」他答。「那道疤經常困擾著我。”她開始親吻他眉際那道疤時,他說,「可是你……」當他妻子濕滑的舌尖溜到他耳後的敏感處時,他完全忘了他要說的話。
「停,老婆。」佛瑞總算找到他的聲音,「現在是大白天,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他試著保持威嚴與堅持,但最後仍得承認他是失敗了。
莉莎推開她丈夫,投給他一個深長而性感的凝視,「是啊,老爺。」她柔聲同意,「還有很多事該做呢!」
佛瑞把她拉回他懷裏,饑渴的吻著她,「你真是缺乏訓練,老婆。」他歎道。
這遊戲在他的唇再度覆上她時便結束了。她不記得後來他們是如何寬衣的,當她的神智稍微清醒時,她已躺在他懷裏,全身赤裸,而他靈巧的雙手探索著她每一個隱密處。
「好燙,佛瑞,」他聽見她在他嘴邊低喃,「我覺得——」
他的嘴堵住了她的話,將她捲入另一道熱流中。
莉莎讓她強烈的需要接管一切。當他把她靠在牆上,進入她等待已久的軀體時,她將瞼埋入他的肩窩,他們的欲望混合成一股巨大的旋渦,將他們帶入五光十色、絢麗繽紛的感官世界裏,她似乎在他懷中爆成碎片,又似乎已融化進他體內。
「我愛你,佛瑞。”這話自然的由她口中溜出,帶著一股顫抖的喜悅流進他的意識裏。她瘋狂的隨他擺動,任激情帶給她失神的歡愉。「我愛你,我愛你。」她輕輕在他耳畔說著,感覺到她丈夫的身體一陣顫抖。
她抬頭望進他火熱的眼眸,由靈魂深處和他交換著無言的愛語,直至那強大的震撼貫穿她全身,才虛軟的合起眼,感覺這一刹那的永恆。
佛瑞的呼吸漸漸轉緩,他仍抱著她,不願意讓這甜美的一刻過去,「你使我陶醉。」他啞聲低語。
「你也令我瘋狂的迷戀。」她懶洋洋的聲音反應出她溫柔、愉快的情緒。她笑了,知道連她的心也都在笑。
佛瑞放開她,深邃的眼眸搜尋著她的藍眸,似乎急於想找到什麼。
她的唇因他熱情的吻而腫脹,她的眼中滿含率真的柔情,她真是他見過最嫵媚最迷人的女人。
「你快樂嗎?」莉莎打破沈默,她不懂他為什麼一直用那種奇特的眼神望著她。
佛瑞輕撫她的臉,「你說你愛我,莉莎,這是真心話,還是一時的衝動?」他的心突然開始劇跳,他不以為那是因為緊張的緣故。
「我愛你。」她以近乎害羞的聲音承認了這個事實,希望他能移開那令她難為情的注視,她已為他敞開自己,把她最重要的秘密告訴了他,「直到剛才說出來我才知道的。」
佛瑞笑了,他眼中滿是溫柔。他抬起她的臉,在她唇上印下輕柔的一吻,「我很快樂,莉莎。」他低聲道,「我不如你那般地瞭解愛。多年的騎士訓練使我對那種感情一無所知。」他放開她,開始穿衣服,莉莎仍佇立原地望著他的一舉一動。
佛瑞知道莉莎還在等他說些別的,但卻對她這種想要求更多的態度感到惱怒,故意
轉身背對她繼續穿衣,「我很高興你愛我。」他說,「或許等我年老時也能對你說出同樣的話。”
他冷淡的語氣激怒了她,伸出雙手,她準備全力應戰。倏地,她突然驚覺到自己的赤裸,趕緊穿上衣服,「我沒有要求你的愛,佛瑞,只有老天知道我為什麼會愛上你。”
「你沒聽懂我的話,莉莎,」佛瑞以溫和的語氣道,「戰士的生命裏沒有容納愛的空間。只有愚蠢的人才會容許這種感情來支配他,當我年老、兒孫滿堂時,我才能允許自己去愛別人!」
「愚蠢?」莉莎發現她的憤怒已消,突然很想大笑。可憐的佛瑞,他該學的事情還多著呢!你會愛上我的,老爺,否則我會把你掐死。
「當我在說真心話時,你竟敢取笑我。」她竟如此輕易地就能影響我的情緒,佛瑞氣憤地想著。
「我沒有取笑你,我只是在微笑。」
「不准修正我的話。」
門外傳來一陣巨響,佛瑞非常感激有這個打擾,「什麼事?」他超出必要地大聲問道。
「兩名信差都回來了,爵爺。」
莉莎對於信差是由哪裡回來的感到納悶,但看到他凝重的神情,她決定不去問他。
「佛瑞?」莉莎叫住正移向門口的他。
「什麼事?」他不高興地回道。她為什麼要這樣逼我?在我也還弄不清楚自己的感覺時,要我如何表達?「除非我決定再提起,否則別提那個話題,它永遠結束了,莉莎。」他繼續走向門口。
「佛瑞!”她用最大的音量喊出他的名字,隨即捂著嘴,不讓她的笑聲傳進他耳中。
她丈夫又走回房內,手按著臀,滿臉怒容,「到底什麼事?」他咆哮,那聲音令前來喚他的部下雙腿發軟。
她就快要失去控制了,噢,老天,她真的不能笑出來。
「你忘記穿鞋子了,爵爺。」
莉莎狂笑著穿好衣服,並數度停下穿衣的動作,把笑出來的眼淚抹掉。是的,她愛他,他固執、壞脾氣、不解風情,驕傲得像她的寵物,但她還是愛他。
她想起他低頭看到自己赤腳時那一刹那的表情,剛停止住的笑又立刻爆開來。不論他怎麼強辯,他終究會愛上她的,至少她知道他現在已經被她搞得失去理智,甚至放棄了某些成見。她想,未來,一定會更好的。
她輕快的下樓來,一聽到大廳裏傳出來的微弱聲音便煞住腳步,躡手躡腳的湊近大廳的門縫處觀看。
「他竟敢漠視我的傳喚?」她聽見她丈夫的聲音。驕傲自大的老頑固!她在心中笑駡。莉莎靠近牆緣,免得被她丈夫發現到她而把聲音降低。其實這是不太可能的,她知道他一發起脾氣,那聲音大得簡直能把死人都給吵醒。
「我沒有見到他本人,爵爺。」信差說,「他的部下告訴我,他因無法承受喪妻之痛,而把自己鎖在房裏,不肯見任何人。他還拒絕吃東西,一心想尋死。」
佛瑞傾身支著下巴沉思著,眼角不經意地瞥視到門口閃動的人影。他等了半晌,卻沒見那人影再出現,便知道准是他那好奇心頗重的妻子下樓察看了。他忽地展顏一笑,決定要說點令她真正感興趣的話,誘她衝進來。
他的確開始喜歡他們之間的這些小遊戲了。他清清喉嚨,揚起眉,「喪妻之痛?」他的聲音充滿輕蔑,「沒有人會因為承受不了喪妻之痛就把自己的命也給賠下去,不可能有這種傻子。女人?她們很容易替換的。如果損失的是一匹馬,那自然就得另當別論了。」他特意提高了聲音。
莉莎果然立刻中計,才一眨眼,她就出現在門口,手按著臀,一臉凶相,「馬?」她隔著整個房間對他喊著,「你竟把我看得不如一匹馬?你膽敢這麼——這麼——」
「那麼,莉莎,你一直在外面偷聽嗎?」他的語氣雖然驚訝,眼神卻是嘲諷而愉快的。接著他便笑開了,莉莎直到此刻才知道她中計了。
「你能望穿牆壁啊,老爺?」她惱怒地問,走進大廳來到他身邊等候他的答覆。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佛瑞當著信差的面對她眨眨眼,莉莎因他這個俏皮的動作而羞紅了臉。
「我為我的干擾道歉。」她說,並笑望著他。
「還有呢?」她丈夫揚起眉提醒她。
「還有我的竊聽行為。」她說,「雖然我很有可能會再犯。」
「這是不莊重的行為。」佛瑞道。
「我知道,不過卻是我探知情報的唯一辦法。這個信差是從哪裡來的?」她問,「我錯過了另一個嗎?」
「你錯過了另一個。」佛瑞暗鬆了口氣,還好她不知道她錯過的正是由伯倫那裏回來的信差,「我現在得知的消息是由你二姊夫魯克那裏探來的。」他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煩躁。
「魯克!”噢!可憐的魯克,莉莎有點心虛的想著,這些天她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失去了瑪莉,他的日子必定很不好過。老天!如果她像魯克失去摯愛的妻子那樣失去佛瑞……不?她不要去想這種可能。
「……這就是我帶回來的所有消息。」信差的最後一段話把她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你做得很好!」佛瑞說,「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信差離開後,佛瑞立刻轉向他的妻子,「莉莎,跟我談談你所認識的魯克。」
「我真不該,佛瑞,我應該早點去慰問他,表達我的關懷,可是我完全忘了。他和瑪莉一向十分恩愛,每次他們回家探望時,我們都看得出來。」
「魯克個人呢?”佛瑞說,「你能告訴我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嗎?他們夫妻恩愛的程度,真會讓魯克難過得把自己鎖在房裏,不願見他妻子的墓碑?」佛瑞的語氣輕蔑,莉莎搖著頭,為他的語氣和問題難過。
「你不瞭解。”因為你不愛我,佛瑞,否則你必然能夠瞭解,她沉痛地想著,心中像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她別開臉,不讓她丈夫看見她眼中的傷痛。
佛瑞按著她的肩,慢慢將她轉向他,「把當時案發的實際情形再告訴我一遍,莉莎,我知道這令你非常難過,但我必須再聽一次,尋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你確信那能提供你一些線索?」她問,佛瑞點點頭,「好,我再說一次,最後的一次。”她顫抖的吸口氣,閉上眼睛重達那段經歷。
佛瑞靜靜的聽她說完,迎視她滿懷希望的探視目光,「你漏掉了一些細節。」佛瑞支著下顎沉思著。
「漏了什麼?」莉莎困惑地問。
「上次你曾說過,有一個人的衣服破了,是被抓破的,我記得那時你是這麼說的。」
「嗯,我剛才忘了。」莉莎答,「是瑪莉抓破的。這很重要嗎?」
「也許。她抓破了哪個地方?」他神色警戒地問。
莉莎想了半晌,「右肩上,我看到他的衣服上有一塊血跡。」她再次搜尋他的眼睛,依舊一無所獲,「你在想什麼?」
「現在不能告訴你,但我這次出門回來後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你總是要我等。」莉莎沒有試著隱藏她的憤怒。
「別忘了你曾發誓要信任我。」他簡短地回答道。
但我也曾發誓要為我的父母及姊姊們報仇,她在心中呐喊著。「我也曾經發過另一個誓願。」她輕聲道,並轉身離開她丈夫,奔回臥室,趴在床上任淚水爬滿她臉龐。
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爸媽、姊姊,我會想出別的法子,一定還有別的方法…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 16:26:10
第九章
莉莎躺在盛滿溫水的大木盆裏,將整個身子藏在水中,此刻正抬起她微微泛紅的臉,望著她正在穿衣服的丈夫。他真像神話中的太陽神,她想。“我一會兒就下去陪你。”她對著他嫣然一笑。
“還是我留下來陪你好了。”佛瑞說,他佇立在門前猶豫不定,實在很想留下來陪他迷人的妻子。
“你不可以留下來。”莉莎輕笑著回答,“外公和你的部下都在等你,你如果晚下去,他們會知道我們在……外公會猜到……”
佛瑞仰頭大笑。不顧被打濕的危險,把莉莎由水中拉起來,給她一個又長、又熱烈的吻,“那我們只好等晚一點了。”他沙啞的聲音說。
“嗯……”莉莎輕聲道,“只好晚一點。你快穿衣服,佛瑞,我已經遵守諾言陪你洗過澡了。”她笑著躺回水中,一隻手遮著胸,另一手則小心的推開他。
佛瑞灼熱的目光梭巡著她在水中若隱若現的胴體。她真是個奇異的組合,他想,擁有成熟而完美的軀體,及純真、無邪的心靈。她愛慕的眼神在他身上遊移,令他的小腹抽緊,幾乎抑制不住體內的騷動。
“你在用你漂亮的藍眼睛誘惑我,老婆。”他的聲音粗嗄,眼光熾烈。他搖搖頭,拋開腦中的綺思,走到門口,“我開始恨起這頓晚餐了。”他說著轉身走出去。
她聽見他的笑聲逐漸遠去,唇邊亦綻出微笑。
莉莎出現在飯廳門口時,感到許多雙目光投向她,但唯一吸引她的,是她丈大那雙琥珀色的閃爍眸子,她迎視著他的眼光走向他,朝他微微一笑。
“你美得令人屏息,莉莎。”他在她耳畔低語。
“謝謝你。佛瑞。”她親吻他的雙頰,淘氣的對他眨眨眼,將手搭在他背上,和他一起走向長桌。
肯索不久後也走了過來,在他們對面坐下,“你愈來愈漂亮了,外孫女兒。”他說,“你不覺得嗎,佛瑞?”他轉頭問他的外孫女婿。
“我沒怎麼注意到。”佛瑞帶著促狹的口吻回道,莉莎的腳在桌下踩他,他則回她一笑,“不過經你這麼一提,我認為你的話誇大了一點,她只能算是差強人意。”
肯索笑得跟佛瑞一樣開心,還不時伸手抹掉眼角的淚水。莉莎先是怒目瞪視他們,
隨後也跟著笑開了。她原以為她丈夫嚴肅得不懂得笑,沒想到他還是個頗具幽默感人。
晚餐很快地送上來了。佛瑞和肯索聊得很起勁,雖然眼光不時瞥向莉莎,但莉覺得她已被嚴重冷淡,靈機一轉,她不動聲色的脫下鞋子,用她的腳趾去撩撥她丈夫小腿。
“規矩點。”當她的腳趾繼續往上升時,他忍不住小聲警告道,“否則我會要你付出代價。”
“隨時候教,老爺。”她笑著在他耳畔道,“隨時候教。”
佛瑞揚眉大笑,引來一群人好奇的目光,“我開始覺得你又在誘惑我了。”他對她說。
“不錯,老爺,我則開始覺得你愈來愈聰明了。”她笑著舔舔唇,偷偷把手移到他大腿上,“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佛瑞再也記不得接下來他都吃了些什麼,只覺得這頓晚餐吃得出奇的慢,他感覺到她的手一寸一時的移動,他的呼吸則漸漸急促起來。莉莎才吃了兩口菜,就被他由椅子上拉起來,在他部下舉杯致敬的歡呼聲和肯索的笑聲中,他帶她離開飯廳,走上樓回臥室。
好個令人意亂情迷的老婆,他對自己說,並用腳踢開房門。她清早和你吵架,白天對你不理不睬,卻在晚餐時逗得你心癢難耐。他知道這一切必然事出有因,只是以他目前所處的狀況,他絕無法冷靜的研究出她的動機。他現在只想滿足她挑起的欲望。
房門在他們身後合上,他靠著它,仍攬著她的眉。
莉莎把臉轉向他,綻放出充滿柔情的笑容。她緩緩地伸舌舔舔唇……由他火熱的眼神,她知道他跟她一樣渴望更多。
她吻他,張開嘴覆在他微啟的唇辦上,迎接他溫熟的舌採取她口中的甜蜜。
他們的欲火一發不可收拾,彼此毫不保留的探索、奪取,回應對方的熱情。
她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麼躺到床上,怎麼剝下身上的衣服。她睜開迷蒙的大眼,看著佛瑞扯掉他身上最後一件衣服,炫惑於他的陽剛之美,她渾然忘我的將目光遊移在他身上。
他有寬闊的肩膀,平滑而結實的胸膛上覆著黑色的胸毛,它們在他腰間處漸縮成一條細細的黑線。當她的眼光再往下移,她的臉立刻漲得緋紅,立刻將視線移至他英俊而剛毅的臉上,那裹有一雙閃爍的眼眸,和一張正泛著促狹笑容的嘴。
“你臉紅了,莉莎。”他漸漸壓下來,以手肘支著身體,撥開她散在臉上的髮絲,輕咬她柔軟的耳垂,鼻息吹在她頸間,“我撫摸、親吻過你全身每一時肌膚,而你還是這麼純真、這麼害羞。你想你能很快克服它嗎?”
“我儘量設法,老爺。”她撫摸他胸前的茸毛,挑逗他堅挺的乳頭,“愛我,佛瑞,請你。”
沒有試探,沒有溫柔,他們瘋狂的躍人欲望之火中。她的撫摸愈來愈大膽,在他腹徘徊,輕搔他的肚臍,往下再往下,直抵他堅挺的欲望中心。
他倒抽口氣,試圖推開她,但隨即被那巨大的狂喜震得渾身乏力。他呻吟著把她拉上來,饑渴地吻她,有力的衝人她體內。聽見她的喊叫聲,他遲疑的停下來,以為他弄痛了她,但她卻抬起臀,弓向他,催促他繼續,“不要停,”她低吟道,“不要……”
她的話驅走了他所有的疑慮。他一次比一次深入,任那原始的節奏加快再加快,直到他們共抵那喜悅的天堂。
“我愛你,佛瑞,我愛你。”莉莎攀著他的肩,輕吐愛語,讓她疲乏的身體緊纏著他,感受和他結為一體的滿足與喜悅,此時淚水無聲地滑落她的臉龐,她渾身顫抖不已。
佛瑞擁著她,輕輕撫摸她平滑的背,在她耳邊輕聲細語,“你告訴我你愛我,然而你卻哭了?”
他等她平靜些才又問她,“我弄痛你了?可是我記得——”
“不,”莉莎不讓他說下去,“剛才很美,你沒有弄痛我,你很好……”一陣嗚咽將她的話弄模糊了。
“那你為什麼哭?”他柔聲問。
“我哭是因為太高興了。”她抽抽搭搭地說完這些話。
佛瑞翻個身,把莉莎圈進懷裹,雙手捧著她的臉,凝望著她的眼,“你是個相當矛盾的女人,要完全瞭解你可能要花上我數年的時間,但這是個甜蜜的挑戰。你覺得呢,莉莎?”他俯身親吻她的唇,再靠回去等待她的答覆。
“除非你先放開我讓我呼吸,否則我恐怕活不到那時候。”她答,嘴邊泛起一個遲疑的笑。
佛瑞立刻以肘支起上半身,減輕她承受的壓力。她的腿才動了一下,馬上被他的腿纏住,他彷佛怕她突然逃脫。他的神色變嚴肅了,“我要知道為什麼在我們以那種方式愛過對方後你反而哭了。”
“我很困惑。”莉莎承認。
“因為你對我的愛?”佛瑞問。這想法讓他頗感焦慮,他的眉全皺到一塊兒。
“不,佛瑞,我不會收回那句話,那是個永久的承諾。”
“那就好。”他輕吐口氣笑了,翻身與她並躺。莉莎亦側著身子看他。
“佛瑞?”她的口氣猶豫。
“嗯?”他漫應著,並吹熄房裹唯一的蠟燭,屋裏立刻陷入一片漆黑,“你還要用話痛擊我?”
她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仍聽得出他語氣中的笑意。
他不過是開玩笑而已,並不會真正在意她的感覺,她告訴自己。
“如果你的屬臣跑來請求你的幫助或跟你要一件東西,而你答應他了,結果另一個屬臣也跟你提出同樣的請求,你會怎麼辦?”她想了半天,還是提出一個不合事實的例子。要是她說不出她真正的意思,他又怎麼幫她呢?
“既答應了第一個人,自然不能把那件東西給第二個人。”佛瑞明確地答。
“這是法律的規定。”莉莎嗤鼻道。
“沒有它我們就全成了野獸。”佛瑞稍微提高了聲音,“你怎麼會想出這種問題?”
“所有的承諾、誓言都是一片混亂。”她低聲自語。
“因為你是女人。”佛瑞努力維持正常的語氣,不讓她聽出他在逗她。
“女人難道就沒有理解能力?”莉莎擺出戰鬥姿勢,佛瑞雖看不見卻感覺得到。
“這是事實。”佛瑞說完故意停下來,等她對他怒吼。沒想到她竟然不動聲色,他在漆黑中做了個鬼臉,繼續道,“若換作是一匹馬……”
她這下知道他是說著玩的了。鬆懈了警戒,她靠著他,“你老是逗我,老爺。”
佛瑞開懷大笑,“『我』逗你?你很清楚事實正好相反。”他環著她的肩摟近她,“好了,莉莎。我累了,閉上眼睛睡覺吧!”
“男人做愛完總是會累?他們因為體質虛弱,所以必須趕緊補充睡眠?若換成是女人……”佛瑞以令人窒息的吻制止她的話和她的思想。
“願你有個好夢。”她仍喘息的道。
“我剛作了個美夢。”而且是個美極了的夢,他在心中默念,笑著進入夢鄉。
天剛亮,佛瑞已領著一隊人馬奔出城堡。臨走時他在妻子額頭輕輕一吻,不願打擾她的美夢,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
莉莎一等他關上門就由床上起來,她掀開窗簾目送他出堡,覺得她對他的愛又增多了一些。她很快穿衣下樓,到達她和兩名僕人約好的地點。
他們已備好三匹馬,等莉莎吃完了簡單的早餐,三人立即一起上馬走小路離開瑪特維。他們連騎了一整天的路,直到了一片小樹林,莉莎才下了馬靠在樹旁休息。
天色已晚,但他們不敢生火,三個人以披風包裹身子,藉以驅走夜晚的寒氣。
“夫人,我們就快到了,你休息一下,我們再趕點路,也許能在天黑前到達你姊夫的莊園。”賀門說。
莉莎搖頭不語,想讓賀門以為她趕路趕累了。他果然沒再問什麼,隨即轉身離去。她閉眼沉思,心緒煩亂不堪,不論她如何努力,就是無法揮去她心中的罪惡感。
她試著說服自己她這麼做並沒有錯。但最後她仍不得不承認她是錯了。
噢!是的!她真是大錯待錯。她明白昨晚她為什麼要盡力取悅她丈夫——又為什麼要問他那個奇怪的問題。因為她心虛,她告訴自己。她自知不該背棄她信任他的諾言——跑來找魯克調救兵懲治伯倫。
但她也曾發誓要為親人報仇,這個重擔日日夜夜的壓著她——逼使她不得已出此下策。
不,我不能這麼做——她想。不能背叛我摯愛的丈夫,即使要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也不能違背誓言。
“賀門。”她輕喊。
他很快跑來單膝跪在她面前。
“你是否聽見什麼了?”他緊張地問,回頭仔細望著前方的小徑,於按著劍,“恐怕我的聽覺已不如從前了,夫人,我真不是個好護衛。”他歉然道。
“別擔心,賀門,我沒聽見什麼。”莉莎輕觸他的肩,賀門轉回來看著她,眉心打了個結,“你想我們能在天色全黑之前回到來時所經過的大路嗎?”
賀門癱坐在腿上,張開嘴,隨即又閉上,“我不明白,夫人。你要回瑪特維?”語氣中大有鬆一口氣的味道,莉莎羞愧地驚覺到她的自私。是她強拉賀門和湯比送她來,當時她根本沒顧慮到她丈夫將會給他們什麼樣的責罰。
“賀門,我剛剛才明白我這次是做錯了。很抱歉給你和湯比惹了這麼大的麻煩,請接受我的道歉。”不等他回答,莉莎立刻精神奕奕的站起來,“來,我們得趕在天亮前回去。”
三人即刻上馬往回走。過了樹林,莉莎首先發現那座湖,“你認為我們在這裹過夜好嗎?”
賀門正想回答,卻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愈來愈近。
莉莎也聽見了,她拉緊馬韁,想讓馬兒掉頭,但它受了驚嚇,反而抬起頭嘶鳴。莉莎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它安撫住,“你們到湖邊去等著。”她對湯比和賀門喊道,“我隨後就來。”
賀門搖著頭,拔出他的劍,等待莉莎勸服她的馬掉轉回來。
太遲了。一隊人馬迅速往他們衝過來,賀門的手心開始冒汗。老天!這不像是容易對付的烏合之眾。
莉莎挺直了背脊,望著那隊人馬,恐懼漸漸散去。因為最前面那個人似乎很眼熟,太眼熟了。她嘴邊綻出笑容。佛瑞!感謝上帝!是她的丈夫。
佛瑞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即使黑暗之神也不可能製造出這種奇跡,他想。那是他的妻子,真的是她。帶著兩名老僕做護衛?她瘋了嗎?
“莉莎?”她聽見他問,不敢相信那真是他的聲音。
“晚安,爵爺。”她輕聲答。
“莉莎!”這次絕沒人聽不出這是男爵的聲音。因為他正在生氣。
羅傑在此時趕到莉莎面前,她很高興看見這個救兵。“晚安,羅傑,今天天氣不錯吧?”
羅傑被她問儍了。他張開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接著他發現自己笑了。老天為證——他可幫不上忙。
莉莎加深笑容,撥開披散在臉上的頭髮。她很小心的避開佛瑞的視線,並保持笑容——實在像個傻子,她想——對著紛紛騎到她丈夫身邊的部下。
“很抱歉干擾了你們的行程,老爺。”她的聲音異常溫柔,“我們也正要上路呢!祝你們一路乎安。”
她知道假裝輕鬆是沒有用的,不過她實在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了。她擺動韁繩,只希望能在她丈夫生氣得拔劍殺了她之前離開這裏。
她還沒離開半步,佛瑞已抓住她的韁繩,把她像條魚似的提過來。
她直覺他現在就要殺她了,“佛瑞,我可以解釋。”
“嗯,你會的。”佛瑞嗤鼻道,壓抑著不去掐她的頸子,除非他冷靜下來,否則他不敢用他的手碰她。
老鷹的尖銳叫聲回蕩在空中,莉莎反射性地抬眼望著。
“羅傑。”她丈夫叫道,“你最好保護她別受老鷹攻擊。”
“我的老鷹不會傷害我。”她再抬頭,望見她的寵物瘋狂的在空中繞圈子,不由得皺起眉。
“它就快要衝下來攻擊你了。”佛瑞的語氣冰冷。
另一聲尖叫再度劃過天空,她看著她的老鷹一次次的繞著圈子,不由心生警惕,“佛瑞,一定有什麼不對勁,否則它應該會飛下來。”
“走……”佛瑞一聲令下,騎士立刻聚集。他輕而易舉地把莉莎抱上他的馬,坐在他前頭,而將她的馬韁丟給羅傑。
莉莎將臉埋進他胸前,避開前面襲來的寒風。快到湖邊時,佛瑞命令部隊停下來,“赫特,帶兩個人守在路邊,有情況馬上送消息回來。”
他們離開後,佛瑞將注意力轉回莉莎身上。他扯著她的頭髮,把她的臉抬高。他看到她用力咬著下唇,知道她正忍著不叫出聲來,但他的憤怒已壓過理智,“等我們回到我的城堡後,我要把你鎖在房裹,然後把房門鑰匙丟掉。”他壓低的聲音裹滿是威脅。由他的神色看來,她毫不懷疑他真會那麼做。
“你怎麼對我我都不會抱怨,不過我還是希望你給我解釋的機會。”
佛瑞已氣得聽不下任何解釋,“你為什會跑到這裏來?”
“我想去找魯克。”她的誠意卻換來另一次拉扯,她痛得差點大叫。
“你真幸運在這裹被我逮到。”看見她眼中的淚水,他的手放鬆了些,但狂暴的神情未減。
“可是我已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見過魯克了?”他冷硬地問,發覺他的手又太用力了。
“沒有。佛瑞,你弄痛我了!快放開我,讓我解釋。”
他答應她的請求放開她——卻又緊握著她的肩,“我正等著你的解釋。”
“我是想去找魯克,但我實在不能做出這種事,去找他就等於違背我對你的承諾。所以我打算回家,又恰巧在這裹碰見你。”
“你這是抗命,不是不守諾。”他放開她的肩膀,這才發覺自己的手在發抖。她差一點就遭到魯克的毒手。今後的每一天他都會為她逃過此難之事感謝上帝。
“是不守諾,佛瑞。”莉莎聲若遊絲。
“天知道我對你怎麼會這麼有耐性。”他喃喃念道,“你老是跟我爭辯。”
“我不只是想去慰問魯克,佛瑞。另一方面,我沒耐心等你查清真相,我想找魯克幫忙抓伯倫逼他坦誠事實,魯克比較沒什麼法律概念……”
眼淚滑下她臉龐,莉莎用一隻於背抹掉它們。她由佛瑞的神情得知她的解釋更加激怒了他。她哭得更厲害了。她無意讓他生氣、難過,她真的不是有心的。“我不服從命令、不信守諾言、缺乏耐心,這些我都承認。在未來的一年內,我會剪短頭髮、穿粗布衣服以懲戒自己。但我希望你能諒解,佛瑞。我曾發誓要為死去的親人復仇……可是……後來我又對你許下了承諾,我不知道該實踐那一個。噢!佛瑞,我再也不想復仇了——就算殺了伯倫,我爸爸也不能活過來。”她拿斗篷擦掉眼淚,希望他能說些話,即使是對她大吼也好,只要表示出她並沒有做出不可挽回的錯事。
佛瑞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近乎恐懼的發現他多麼接近失去她的邊緣。她對潛藏的危機毫無概念,不過這也許是他的錯,若不是他固執得不肯告訴她一些實情,這件事也就不會發生。天殺的女人!難道她不知道他多害怕失去她嗎?
“莉莎,幕後主使者是魯克。”
她不懂他在說什麼。猛搖著頭,試圖甩開她聽到的話。不,他是瑪莉的丈夫!他不會,他不能……
“他躲著是為了治傷。”佛瑞看到她臉上閃過複雜的神情。
莉莎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事實殘忍得令人不忍相信。“你是怎麼發現的?”她終於問道。
“從你告訴我魯克臨時生病,無法護送他妻子來瑪特維時,我便開始懷疑。肯索後來又跟我談過魯克是反對威廉的黨派領袖之一。你所錯過的那個信差則帶來了更確切的消息。是他,莉莎,他就是主謀,我可以以生命擔保。”
“上帝,他殺了瑪莉!”她喃道,“你是來抓他回去受審的,而我卻差點……佛瑞,我——”
“是的,莉莎,你差點也被他殺了。你是個自私又愚蠢的女人,這真是一種危險的組合。”
佛瑞知道他的話傷了她,但他實在氣得顧不了這許多。她竟然不相信他而欲求助於他人,她竟懷疑他查案的能力,懷疑他!可惡的女人。
“我至少也有些許可取之處吧?”她柔聲的問話令他訝異萬分。他以為他的話會激怒她,她會和他爭辯,但她卻只是平靜的接受了。平靜?不,這不像他的莉莎,他審視她良久,她的背挺得筆直,頭高傲的仰起,可是她美麗的大眼中儘是挫折與哀傷。
“現在別問我這個,我會說出令自己後悔的話。你是唯一能讓我完全失去理智的人。”佛瑞握拳的指關節泛白,“當你不和我爭論時,我會不由自主地懷疑起你的動機。或者是你明瞭了這一次你確實做得太過分了。”
莉莎不理睬這個嘲諷,她再也無法承受傷人的言詞了,“為什麼是魯克?”她改變話題,“他也想要瑪特維?”
“我想不是,他意在破壞。”
“回消息的人來了,老鷹。”羅傑通報。
佛瑞和莉莎同時轉頭,看著那士兵。
“他們往這裹來了,人數有我們的三倍多,由東方來的。”士兵報告道。
“是魯克?”莉莎問她丈夫,全身開始打顫。
佛瑞沒有回答她,他將地扶上他的馬,喚羅傑過來。“你負責保護她的安全。”說完他便走開去指揮他的部下。
羅傑找了兩名高壯的青年,要他們絕對寸步不離莉莎,他知道他們會捨身保護男爵夫人,正如他一樣。
“上帝保佑你。”莉莎對羅傑說。請禰也保護我丈夫,她在心中默念。
當那戰鬥聲一響,湖邊便形成一片混亂,佛瑞的人雖然訓練精良,但由於人數的懸殊,一開始便略居下風。
莉莎和她的護衛在隱密處觀望著,她非常的擾憂,眼光不曾離開過佛瑞。喬瑟並沒有誇大,他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戰士,這—點當他在茅屋救了她時,她就已知道。但她不覺記起他上次受的傷,心中焦慮逐漸上升。
上帝,千萬別讓他出事。她發現自己不斷默禱著。
羅傑被敵人打得節節敗退,兩個人夾攻他,把他逼退至湖邊,他的手臂上已被劃了一道傷口,血正不斷流下來。
“你去幫他。”她對其中一名護衛說,“我只需要一個人保護就夠了。”但他們誰也沒有移動。
她忽然想起她的弓箭,便從背包裹抽出它們,對著攻擊羅傑的人瞄準,第一箭射空,但第二箭便射入他的頸子。
她告訴自己她這麼做是對的,她若不殺那人,羅傑就會喪生刀下。可是她冰冷的手和抽緊的胃,仍然未能放鬆。另外的那人被她的第三箭射中腿部,一拐一拐的躲開了。
羅傑踉艙地想爬起來,只是他愈掙扎,腿卻愈往水裏陷下,他驚惶的抬起頭,慌亂中撞到一塊大石頭,昏了過去。
“他會沉下去,鎧甲太重了。”保護她的士兵說。
“他不會。”莉莎大吼。她的目光轉向佛瑞。他會知道該怎麼辦的,只是他現在也分身乏術。
“你有繩子嗎?”莉莎見那士兵點點頭,又說:“跳進水裏把它綁在羅傑的腰上,我和他則設法把羅傑拉出來。”
“我也穿著鎧甲,”那名士兵說,“我無法跳進水裹的。”
“我去。”莉莎說,“快!騎馬到湖邊幫我抓住繩子的一頭,等我拉扯它時,你就開始拉。不准放棄!”
她跑進水裹抓住羅傑,好不容易才把繩子綁在他身上,“拉!”她扯動繩子大喊。
羅傑的鎧甲纏著一些水中植物,使他龐大的身軀一動也不動。莉莎只得咬著牙用力推他。噢!她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這念頭似乎增強了她的力量,她猛地一推,配合了馬的拉力,羅傑終於被拉上岸。
佛瑞心焦如焚,不時地把視線轉向他們。當他終於打退圍攻他的幾個人時,正好看到羅傑被救起,但莉莎卻不見蹤影。他的腦中一下子變空白了,大跨著步子跑向湖邊,慌忙扯著他的鎧甲。這時,他看到一顆金黃色的頭由水中浮起,接著是她濕淋淋的身子。他全身的力量在一刹那間流散了,他的腿再也支援不住他的重量,他跪了下去,捂著臉,感謝上蒼讓她活著,好讓他親手殺了她!
他站起來,“我以為你沉下去了。”他把她由水中拉起來,對她大喊著。“我以為你沉下去了。”他搖著她再度朝她大吼,然後突然把她擁進懷裹,緊緊的抱著她。
“不是我,佛瑞,是羅傑。”莉莎聽出他語氣中的憤怒,便又哭了起來。
她丈夫似乎沒聽懂她的話,他又開始搖她,用盡他所有的力氣高喊著。
羅傑痛苦的呻吟傳進她耳中,她也開始大叫,“他沒死,佛瑞,羅傑沒有死!你別再生我的氣了。”
“你這笨女人。”佛瑞又把她摟進懷裹,在她耳邊呢喃著她聽不清楚的話,然後又推開她,拚命地搖她,好像他拿不定主意應該如何處置她。
她又哭了,發上滴下來的水和淚水混合在一起,“我可以解釋的。”她嗚咽道,希望她能找個地方坐下來讓自己冷靜些,弄清楚自己是怎麼搞的。
“不必解釋。”佛瑞再度握著她的肩將她擁近,“別哭了,莉莎,事情都過去了。”他柔聲勸著。
他感覺到她點了點頭,發覺自己正深吸口氣,企圖制止住無來由地顫抖。
老天!他想他是愛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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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她怎麼了?”肯索來意不善地對佛瑞吼道。
“我把她怎麼了?”佛瑞喝一大口麥酒,“我把魯克殺了,她是自己跳下水救羅傑才弄成那個樣子。”
“不可能吧!”肯索的語氣變得好奇而愉快,“莉莎跳下水?她不會游泳啊!”
佛瑞由椅子上猛地站起,酒杯裹的酒液濺出一些在桌面上。他淩厲的目光剌向肯索,“她不會游泳?”
“那是她唯一的缺點,其他像打獵、射箭、比鬥……”肯索目送佛瑞走出大廳,想不出自己說錯了什麼。他坐下來舉起佛瑞喝剩的酒嘗了一口。心想,襲擊瑪特維的主謀者已經被殺,伯倫准是逃不掉了,也許等一切平靜下來後,這對小夫妻也會慢慢弄清楚他們的感情。
管他呢!肯索舉杯飲盡那杯酒。他們終究會明白彼此的,就像他女兒和她固執的丈夫一樣。總之,他很快就會成為外曾祖父了。
想到這裏,他不覺笑咧了嘴。
當門猛地彈開時,莉莎的頭髮正烘乾了一半。
她驚惶的眼中看到的是個怒火衝天的人,他琥珀色的眼睛變成接近半透明的金黃色,他渾身的肌肉緊繃,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像一隻蓄勢待發的野獸般站在合上的門前。
“佛瑞,怎麼回事?”她顫聲問,實在不懂他為什麼總以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對她。
“現在別說話。”佛瑞咬牙道。他真希望他能夠冷靜下來,如果他能把她擁進懷裹……不,他不能,那會讓他忘懷一切。他必須無弄清楚一些事。
莉莎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角,“我又做了什麼?”她揉著曾被她丈夫緊揑的胳臂,“我已經又青又紫的,而這些全是你的傑作,敵人反而沒碰到我一根汗毛。我認為你是不大清楚自己的手勁有多重,佛瑞。”
他不答腔,竭力地想控制住憤怒。
莉莎審視他的臉,希望自己能緊張得把蠟燭打掉。他狂怒的神情是她熟悉且厭倦的,她站起來,吸口氣準備對抗他的怒火。
“你只能用簡單的是或不是來回答我的問話,莉莎。”她丈夫說。
她被他溫柔的語氣嚇一跳,急忙抬眼望著他的眼神,見他已換上一副可以算是溫和的表情,不禁想著,這會兒他又是在玩什麼遊戲?
“佛瑞,我可以解——”
“簡單的是或不是。”他斬釘截鐵,一字一句道。
莉莎點頭同意,看到她丈夫連連幾個深呼吸。她本以為她看見他的手正在發抖,但隨即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把視線移向他的臉。
“我恐怕聽了一個不太正確的消息,你外公告訴我你不會游泳,為了證實這個消息,我現在問你,你到底會不會游泳?”
由於他的手按著她的嘴,她只得搖頭作答。她立刻又嗅到由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火藥味。
“你明知自己不會游泳,還跳進湖裹救人?”他的聲音變冷硬了。
“我抓著繩子,我——”
“是或不是?”
“是。”
他頹然坐到床上,雙手遮著臉。
她的心倏地往下沉,天哪!他怎麼了。她移動沉重的雙腿,想走過去撫慰他,但他又忽然抬起頭,臉上的神情令她費解。
“你必須答應我以後不再做這種蠢事。”他粗聲道,眼中竟有著痛苦。痛苦?不,不可能的,她想。
“佛瑞,我只是——”
“你總是忘記答應過我的事。”他打斷她。
“是。”
“很好。”他必須離開這裏,他想,天!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當時他有多害怕,這個可惡的女人,她竟然這樣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他差點就失去了她。差一點。他不能讓她看見自己的脆弱,他不能讓她知道——
佛瑞抬起頭,當他看到她佈滿眼淚的雙頰時,一切的顧慮全拋到了腦後,他不由自主地站起來擁她人懷,將她的臉靠在他的胸前。
“你不明白,佛瑞。”她嗚咽地道,“羅傑快死了,他一直在往下沉,我不得不去救他,我拉著繩子,真的。我不是有意讓你那麼生氣,我只是想——”她哽咽著無法說下去,把臉埋進他懷裏,放聲大哭。
“噓!莉莎。”他輕哄著,“別哭,我沒有怪你,我生氣是因——,我不是——”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當時的感覺,“我是為你擔心。我看到你下水,以為你沉下去了,好不容易你毫髮未傷的回來,又聽肯索說——”他今天怎麼老是吞吞吐吐的呢?“我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我並不是真的在生你的氣。”他柔聲說。
莉莎費了好大的勁才止住哭泣,她吸吸鼻子,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看他,“我愛你,佛瑞。”淚水又不爭氣的湧出眼眶。
他俯下臉吻掉她的淚,“我也愛你,莉莎。”
她嚇得倒退幾步,又狂笑著衝進他懷裏,瘋狂地吻他。
當他們的唇終於分開時,兩人的呼吸都十分急促。
“假如我早知道會有這種獎品,我早就說了。”佛瑞笑道,雙手隔著衣服愛撫她的臀。
“你什麼時候發現你愛我的?”她輕聲問,動手脫他的衣服。他結實寬闊的胸膛展露在她眼前,她低頭伸出舌頭舔著他平坦的乳頭,感覺他全身一震。
“應該是你由湖水裏浮出來的那一刻吧!”他輕推開她,扯掉她的衣服,再迅速的剝下自己的,將她丟到床上,“你簡直把我嚇死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出現,以為你從此就離開我了,而你突然出現時,我又激動得只想把你搖散或乾脆掐死你。”
“你現在有機會了。”她展開笑靨,誘惑的抬起臉,伸出她的頸子。並拉著他的手,放在她頸上。
他輕笑著吻住她,手指性感地按摩她敏感的肌膚,然後他的嘴移下來,親吻她劇跳著的血管,再往下移,埋進她雙乳間,用他的臉摩擦她的肌膚。
她輕吟著並用手抓住他的頭髮,乞求他移向她因興奮而發脹的乳房。他低沉的笑聲傳進她耳中,他的大手覆住一邊高聳的乳房,手指揉揑著她突出的乳頭,感覺她在他掌下緊繃、堅硬。他的嘴含住另一邊,引來她一陣激情的呻吟。
“佛瑞……”她喃喚著他的名字,感覺欲火像湖水般將她淹沒。
“你好美,好甜。”他低語著滑下她柔軟的腹部,舌尖挑逗著她的肚臍,手則撫摸著她圓潤的臀。她分開腿弓向他,發出喜悅的呻吟。
他的嘴移上去蓋住她的嘴,堵住她的呻吟,並用他的膝蓋摩擦她的欲望核心。
莉莎用她顫抖的手緊箝著他的肩,用她的身體回應他每一個撫摸,當這令人窒息的吻終於結束時,她深吸口氣,再也忍不住地抓住他到處遊走的手。
“別讓我再等了。”她顫聲乞求,“已經好久了,佛瑞,求你。”
佛瑞抬起頭以他深幽的眸子鎖住她的視線,她的每一次吐氣都像一個輕柔的呻吟。
佛瑞眼中的愛與饑渴凝聚成令人炫惑的熾烈眼神,點燃了她體內狂野的熱情,一陣陣的激情將他們熊熊燃燒。
“你是我最無法抗拒的絕妙折磨。”他嗄聲道,伸手撫弄她如絲般柔滑的金髮。
莉莎的答覆是攀住他,纏著他。佛瑞扣住她的臀,緩緩開始他們愛的節奏。她緊夾著他有力的臀,催促他更深入,要求他給她更多,他的動作愈來愈快,莉莎的手陷入他背部的肌肉裹,呼喊著和他一起到達高潮。
淚水無聲的由她臉頰滑下,他溫柔地為她抹去;在她閉上的眼瞼印下輕柔的吻,
“你害怕剛才發生的事嗎?”
“不,”她說,“那太美好了,所以我總是忍不住的哭了。”她看到他眼中的喜悅,很高興她也能帶給他同樣的感覺,“每當你碰我,我就完全失去了控制。那時候我的身體便不再屬於我,這麼容易迷失的感覺的確令我有些害怕。”她的話讓她丈夫嘴邊的笑容更形擴張。
他多麼喜歡她愛戀的神情,還有她那自然流露的純真之美,“莉莎,我也是一樣的。”他柔聲道,“你柔軟的身體總令我意亂情迷。只要一碰到你,我就不再是我自己,我會在你柔軟的體內融化。但你的愛卻又給了我無比的力量。”
“不是憤怒才會帶給你力量嗎?”她甜笑著問。
“我的憤怒令我沮喪。”他說著,並用指尖輕輕撫著她的臉,劃過她的眉心、鼻樑和下唇,她伸出舌頭舔他的指尖,感覺他的手抖了一下,“你常能輕易地就點燃我的怒火,然後把我逼至瘋狂的邊緣。”
他俯下臉親吻她的嘴,並流連了好一會兒。“我很抱歉說了那麼多傷害你的話。我實在被自己的感情弄迷糊了。”
“你必須發誓從今以後永不再犯。”她學他的命令口氣說,隨即粲然一笑,撫去他眉心的皺紋,“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你要如何處置伯倫了吧!”
“我已派人去抓他,大概明天就會把他帶來這裏。他會被處死刑,這是一定的。”他仔細審視她的臉,卻看不出得意或開心的樣子,“你不高興?”
“我已經想通了,佛瑞,我的爸媽和姊姊是永遠離開我了。就算殺了他,也沒有用。我的心裹已沒有恨,只有愛,對你的愛。我不要讓怨恨再蒙蔽我的心。在我眼前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
佛瑞審視她良久,緩緩綻開笑容,“在我面前你永遠不能有秘密,莉莎。你那個重要的事是什麼?”
莉莎的嘴慢慢形成一條弧線,藍眼閃著溫柔的光芒,“怎麼,老爺,難道你不想要一個溫馴、服從、守規矩的妻子,和一堆活蹦亂跳的孩子嗎?”
佛瑞把她摟進懷裏溫柔地吻著,“我是要一堆孩子,可是談到妻子嘛——現在這個勉強還算可以了,不過如果我們談的是馬——一
她用嘴堵住他接下去的話,在他漸弱的笑聲中,這吻變得更狂野。但這一次,他們溫柔地探索、甜蜜的付出,為迎接他們的未來,奠定了一種新的模式。
全書完
作者:
aa091875
時間:
2014-11-2 16:00:58
好感動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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