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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綠風箏]戀愛零分小姐【二次婚禮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0:55:28     標題: [綠風箏]戀愛零分小姐【二次婚禮之一】[全文完]

戀愛零分小姐(二次婚禮之一)作者:綠風箏

28歲的柯裕棻給18歲的自己:
Dear忘了那個假裝品學兼優、孝順乖巧的自己吧,
事實證明妳的完美表現,雖然在母親心中是滿分,
但實際上妳戀愛掛蛋、友情掛蛋,親情也只是勉強及格,
而那個妳總記在心中、從小認識到大的男人,
在妳不敢脫離軌道、順從心意後,將離妳越來越遠……
喔,順便告訴妳,最後的結果是我在今天逃婚了,
所以呢?是的,恭喜妳,妳要重修戀愛學分嘍,
因為上帝決定給我們一個重生的機會,
我將用28歲的智慧回到18歲的身體!
這次,他給我巧克力的時候,我會收;
我數學考鴨蛋的時候,也會毫不客氣要他當家教,
什麼?妳說我耍手段,拐騙18歲幼齒男?
喔,Dear這就是我們重生的目的啊──死皮賴臉巴上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0:55:58

  楔子

  交集,

  究竟是為了讓兩條並行線相遇,

  還是為了讓彼此離得更遠?

  如果,交集是,

  交集之後的我們是一起走下去的Y,

  還是讓彼此離得更遠的X?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0:56:29

第一章

  紐約。

  公寓的地板上擺放著幾個紙箱,白書維正在進行最後的打包工作,陪伴他的除了滿室流洩的肖邦樂曲,還有一瓶果香馥郁的紅酒,他邊喝邊打包,很隨興。

  這是他在紐約的最後一夜,明天,他就要回台灣了。

  屋裡泰半的東西都清空了,能送人便送人,不能送的,就被擺進地上的紙箱準備帶回台灣。衣櫃空蕩蕩的,就連原本擺滿書籍的櫃子,也只剩下零落的兩、三本。

  他將已經完成打包的紙箱整齊的迭放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方便明天早上國際搬家公司的人來搬走。

  電話鈴聲響了,修長的雙腿利落跨過幾個紙箱,白書維終於在地上找到幾乎被淹沒的電話基座,長手一撈,抓過話筒——

  「Hello。」充滿磁性的嗓音道。

  「書維,我是媽啦,你明天回台灣是吧?」

  「對,明天中午的班機,是不是要我幫你帶什麼東西回去?」

  「不不不,不需要,媽是要跟你說,我在瑞士,你回到家後就自己看著力。」

  「瑞士」如果他沒記錯,母親不是應該在法國嗎?喔不,那是幾天前的事情,現在她應該結束旅行、平安的回台灣才對,怎麼會在瑞士?

  「呵呵,計劃趕不上變化嘛,你陳阿姨說,這趟到巴黎自助旅行,搭飛機搭得屁股都要痛死了,下次要再飛這麼遠,她怕會吃不消,所以我們臨時決定,趁這次出來就一口氣多玩幾個國家,過幾天我們還要去丹麥,等玩夠本了,再一鼓作氣痛著屁股飛回台灣。」

  瞧,這群婆婆媽媽還真有活力。白書維甘拜下風之餘不忘叮嚀,「別玩瘋了,要注意安全,知道嗎?」

  電話那端的白母很不以為然的哼氣,「當我三歲小孩啊,別忘了,我是你媽。」回得理直氣壯。

  唉,就是因為知道你是我媽,我才擔心啊!白書維在心裡咕噥。

  他這個媽呀什麼都好,也很會經營自己的人生,哪怕只有一個人,也能把日子過得多姿多采不無聊,完全不用擔心她會宅出憂鬱症,更別說這幾年迷上自助旅行後,她的生活更有目標了,三天兩頭包袱款款就出發,每次都是接到電話,他才知道母親又出去累積哩程數了。

  但別看他媽周遊列國、見多識廣,迷糊起來,那可是會讓人嚇出一身冷汗。

  就拿門戶安全這件事來說好了,他在台灣的時候,家裡從沒遭過小偷,沒想到他出國唸書還不到半年,小偷已經上門光顧了三次。歸根究柢不外乎是母親外出忘了鎖門,再不就是鑰匙插在門上沒有拔,幸好小偷光顧的時候母親都不在家,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咦,說起門戶安全這件事……白書維突然想到,因為遭小偷,家裡的大門前前後後換了幾次鎖,他媽不在,他沒鑰匙怎麼進屋?

  「等等,這位親愛的母親大人,請問我回去怎麼辦?我沒家裡鑰匙。」他可不想千里迢迢回家去,夜裡得借宿馬路邊。

  「門口的腳踏墊下有備份鑰匙。」白母答得豪邁又爽快。

  「啥,你又把備份鑰匙放在門口的腳踏墊下」白書維大叫,完全開心不起來,只覺得頭皮發麻。

  媽媽也不想想,最近一次遭小偷,正是因為小偷拿著腳踏墊下的備份鑰匙,不費吹灰之力的進門作客,偷不到值錢的東西,索性吃光冰箱裡的食物,沒想到她還是沒學乖,竟然繼續把備份鑰匙放在門口的腳踏墊下,敢情是想把家裡當成小偷客棧來經營?

  「唉唷,別緊張啦,你沒聽說過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媽可不是真的樣樣都那麼迷糊,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聽著母親雀躍如少女般的嗓音,白書維臉上滑下三條黑線——「我真不知該說你浪漫還是散漫。」

  「有兒子像你這樣不相信自己媽媽的嗎?」白母撒嬌抗議。

  「抱歉,我以為誠實是美德。」他沒好氣的說。

  也罷,就算小偷要上門,他們母子倆一個在瑞士、一個在紐約,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樂觀點想,就算小偷能搬空屋裡所有的東西,也搬不走那棟建築物,頂多回去的時候沒有床,不至於無家可歸。

  呵,他是不是很懂得自我安慰?白書維自我解嘲的搖搖頭。

  結束和母親不正經的五四三對話後,他回到電話鈴響前所站的位置,繼續沒完成的打包動作。

  攏了攏從架上拿起的僅剩的幾本書冊,正準備放入紙箱時,從台灣帶來的詩集扉頁裡,偶然掉出一張拍立得相片。

  見狀,白書維拾了起來。

  想是拍攝的當下,鏡頭震盪得厲害,失焦讓畫面很模糊,加上背光,根本看不清楚相片裡的人是誰,只能從纖瘦身形隱約看得出是個女孩,穿著高中制服,半側著身體坐在座位上,托腮。

  但白書維幾乎沒花什麼力氣去思索,女孩的名字已經浮現心頭。

  這是十八歲的柯裕棻,一個嚴謹拘束、呆板無趣的高中女孩。

  畢業典禮的前一天,班上同學帶了一台拍立得到學校,引起大家的好奇把玩,在一陣嘻笑打鬧的爭奪中,不知道誰按下了快門,意外拍到一旁靜靜坐在位子上、遙望遠方不搭理人的柯裕棻。

  這張完全失焦的失敗之作被丟進垃圾筒待了一整天,直到白書維偷偷撿了起來,放進制服上衣的口袋,走私回家。

  對他來說,十八歲的柯裕棻跟相片一樣模糊,但是十歲的柯裕棻卻像是一棵盤根錯節的小樹,深植在他心裡。

  他記得她,記得那年夏天,他們那次重要的交集……

  一九九四年,夏天。

  十歲的白書維幾天前剛和母親搬到這個中部小鎮,為了熟悉新環境,他每天都出門進行一個人的獨立探險。

  他的裝備很簡便,穿著俗稱「掉嘎」的背心、耐磨耐髒的牛仔短褲,還有隨脫隨穿好方便的拖鞋,再帶上一支隨時可以補充能量、滋潤心靈的超美味棒棒糖,出發探險!

  遇見柯裕棻的那個下午,天色陰沉得似要下雨,空氣略帶潮濕悶熱,泰半的人都躲在家裡吹冷氣了,小小探險家白書維獨自來到附近的公園,意外發現他最愛的鞦韆旁,居然站著一個公主般的漂亮女生——

  扎得很整齊的頭髮,穿著很夢幻的雪白洋裝,腳下的白皮鞋亮得像是可以看見倒影,對比他身上的背心短褲拖鞋……哇嗚,完全的天壤之別。

  聽見腳步聲,小女生猛然轉過頭來,那是一張像麵團兒一樣白乎乎的臉蛋,兩頰活像剛出爐的饅頭,軟嫩嫩的,很可口的樣子,圓滾滾的眼楮像家裡用來妝點聖誕樹的燈泡,超明亮。

  不過,她看起來有點心虛,瞅著他的眼珠不斷的溜轉,捲翹翹的睫毛顫動不已。

  「我、我、我……」吞吞吐吐了老半天,她最後什麼話也沒說,有些心虛地一溜煙跑掉了。

  「哇咧,她是看到鬼喔?」白書維抓抓頭,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還是鞦韆上有陷阱?」

  為免上當,他張大眼楮對著女生方才緊盯不放的鞦韆謹慎的查看了一下,確認沒有任何異狀,他索性一屁股坐了上去,穿著拖鞋的腳丫靈活的蹭蹬,鞦韆便聽話的開始擺盪了起來。

  不一會兒,白書維已經把鞦韆蕩得半天高,在速度的擺弄下,空氣中那股令人難受的窒悶暑氣被撞得四散。他半瞇著眼楮,恣意享受迎風的感覺,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快飛進雲團裡。

  再高一點,也許他真的可以飛到雲團裡,成為世界上第一個躺在雲上的小孩,到時候肯定比大明星還像明星,到處有人找他簽名。白書維很用力的異想天開。

  正當他雄心壯志想操控鞦韆往更高的境界挑戰時,剛剛莫名消失的女生居然又出現了,而且好巧不巧的就像根木頭似的杵在鞦韆的正前方。

  見狀,白書維瞪大眼楮——

  笨蛋,她不可以站在那裡,他的鞦韆會撞到她的!

  「唉,走開!快點走開!」鞦韆上的白書維緊張的大吼,拚命揮著手臂要她迅速閃開,兩隻腳更是死命的抵向鞦韆下方的顛簸地面,希望能夠搶在她被撞上前緩住鞦韆擺盪的沖速。

  興許是太心急了,突然一個重心不穩,他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從鞦韆上以正面之姿跌下來,當場摔了個狗吃屎,後腦勺冷不防的還被隨之蕩來的鞦韆扎扎實實敲了一記。

  「嘶——痛……」趴在地上的白書維痛得齜牙咧嘴,心裡真是尷尬懊惱又覺得倒霉。

  等等,她沒事吧?

  想到他若是害那個女生受傷了,回家媽媽肯定會請他吃竹筍炒肉絲吃到飽,他壓根不敢在地上多賴一秒鐘,忍痛撐起身子,左右張望的找尋小女生的身影。

  人呢?

  奇怪,到底跑哪去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平空消失?難道她是……鬼?

  思及此,白書維狠狠打了一個哆嗦,不敢再想下去,腸胃糾結得厲害。

  「唉,我問你,為什麼我一坐,鞦韆就壞了?」

  聽見女生說話的聲音,白書維活像是被雷劈到,腦袋瓜循聲轉頭,果然看見那個讓他嚇出一身冷汗的女生,正悠哉悠哉的坐在他方才玩的鞦韆上,地上還拖著一道屬於她的長長影子。

  啊,有影子……阿彌陀佛,她是有影子的!

  可一想到自己被她嚇得不輕,白書維忍不住端起臭臉對她曉以大義——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那樣很危險?要是我沒有停下來,你的腦袋就要開花了。我跟你說,以後絕對、絕對不可以站在鞦韆的前面或是後面,聽到了沒有?」他非常認真的警告她。

  「為什麼?會害它壞掉嗎?」眨著圓滾滾的大眼楮,小女生先是表情無辜的望著他,繼而伸手摸了摸鞦韆,「所以它現在又壞掉了是不是?因為它都不動。」

  白書維啼笑皆非,「這裡不是兒童樂園,最好公園裡的鞦韆會自己擺動啦,又不是電動遊戲機。」他強烈懷疑這個有點傻氣的女生根本是外星人來著。

  沒好氣的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塵,揉了揉摔疼的地方,他單腳跳跳跳的去找尋他遺落的兩隻拖鞋。拜託,他可也是很講究衣著整齊的哩。

  「你教我蕩鞦韆好不好?」

  歪過頭,他表情古怪的看向她,手指不確定的指指自己,看見她慎重的點頭,他覺得超不可思議,「不會吧,你不會玩蕩鞦韆?」

  女生坦率的搖搖頭,繼而仰著下顎,嬌氣又倔強的宣告——

  「不過我很快就會學會了,你來教我吧。」沒等他應允,她眉開眼笑的快步跑向他,不讓拒絕的拉著他的手走向鞦韆。

  她渾身上下都香香的,衣服鞋子也都好乾淨,不像他,本來就穿得很隨便,剛剛還摔得一身髒塵,而且,她的手好軟喔……第一次被年紀相仿的女生牽著手,白書維突然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思考,只能踉踉蹌蹌的跟著走。

  小女生把他安頓在左邊的鞦韆上,自己則坐在右邊的鞦韆,那雙靈活的大眼楮無聲敦促他趕快示範教學。

  然後,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他居然沒有反抗,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當起她的鞦韆小教練。

  更莫名其妙的是,不管他如何用力示範、努力教學,女生的鞦韆就像是鬼打牆,怎麼也蕩不起來,這讓白書維很傻眼,不敢相信原來這世界上居然有人學不會蕩鞦韆。

  白書維很挫敗,小女生更是萬分沮喪,垂頭喪氣、可憐兮兮的瞅著他,瞅得他的心裡很難受,罷工很久的小騎士精神突然發作——

  「算了,你坐好,我從後面幫你推鞦韆,別鬆手喔!」

  她灰敗的雙眸燃起希望,「嗯。」兩隻小手乖順的緊緊抓握住鞦韆兩邊的繩子。

  白書維來到她身後,雙手落在她背上使勁往前一推,鞦韆上的她果然輕輕的蕩了出去。小女生驚喜又開心,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忽地,白書維的眼楮被兩個留在白色布面上的黑手印攔截——

  完了,那兩個黑手印的始作俑者……該不會就是他吧

  意識到自己弄髒了她的洋裝,白書維尷尬又心虛,就在他滿腦子都在想著該怎麼補救時,鞦韆已經「咻」的一聲蕩了回來,他閃避不及——

  「喔!」白書維跌坐在地上,鼻子發疼。

  「唉,你怎麼了?還好吧?」她擔憂的看著他。

  「沒、沒事……」才怪!屁股裂成兩半,自尊心受創了啦。

  揉揉鼻子,他沒好氣的爬起身,顧不得窘態,他決定自首認罪,抓抓頭髮,「那個……對不起啦,我不小心把你的衣服弄髒了。」說完,他給她看了自己的一雙髒手。

  原以為她會生氣,畢竟那是一件那麼漂亮的白色洋裝,沒想到她冒著扭疼脖子的風險,找到洋裝背後的髒手印後,當下的反應居然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真的有手印欸,而且好清楚喔!」

  哇哩咧,有沒有搞錯啊,衣服被弄髒了還這麼高興,她,怪怪的喔。

  「我上鋼琴課的時候,每學會一首曲子,老師也會在我的琴譜上蓋章。不過,我比較喜歡你蓋的黑手印。」她側著笑咪咪的只果臉對他說。

  白書維的臉微微的熱了起來……

  當他因為她的善意而赧顏傻笑的時候,天空突然響起一記悶雷,緊接著雨便落了下來,豆大的雨滴氣勢驚人,毫不留情的在瞬間打濕地上的所有東西。

  「下雨了,快找個地方躲雨。」白書維想也不想地拉過她,一路狂奔。

  「慢點,慢一點啦——」她哇哇叫,除了速度跟不上外,也因為這雨打在身上實在太痛人了!

  偌大的公園,就只剩下溜滑梯下方的小空間可以暫避雨,他領著她一前一後躲了進去,暫時免於被雨打的命運。

  她瞟了他一眼,嘟著嘴說︰「你變成落湯雞了。」

  「你還不是一樣!」

  她頑皮的朝他吐了吐舌頭,仰臉大笑了起來,見狀,白書維也笑了,很靦的。

  「你當我的好朋友好不好?」突然,小女生伸出手指準備和他打勾勾。

  受寵若驚的白書維也很爽快,忘了自己髒兮兮的手,雀躍的勾住她的手指,完成約定。

  這場探險,讓初來乍到的白書維交到了第一個新朋友,他還把身上唯一一支棒棒糖送給她——這可是他探險時的重要裝備哩。

  撕開了漂亮的包裝紙,圓滾滾的棒棒糖把柯裕棻的臉頰塞得鼓鼓的,像極了小花栗鼠。白書維覺得她可愛又漂亮,他想,童話故事裡的公主應該就是這模樣吧!

  雨一直下到了傍晚,終於停了。是說再見的時間了,只是白書維剛要走出這方小天地,一股力量突然揪住了他衣擺的一角——

  回過頭,剛剛還笑咪咪的她居然紅了眼眶,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讓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似的,難受極了。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我一個人會怕。」

  「不然,我先陪你回家。」

  癟嘴,她搖搖頭,「……我不想回家。」

  「為什麼?」他覺得很詫異。

  「因為我討厭媽媽,我討厭學芭蕾,我討厭彈鋼琴,我討厭當乖小孩……」

  她傷心的哭了起來,她說,媽媽的嚴格要求,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她說,如果當乖小孩是那麼令人不快樂,她寧可當壞小孩;她說,她不要回家,她還說了好多、好多……

  他似乎有點可以理解她的心情,被逼著做自己不喜歡的事,確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就像媽媽每次逼他吃下那些燒焦的菜,他也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可以理解,卻一點也幫不上忙,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因為她是他的朋友。

  白書維留了下來,很義氣的握住她的手,「別怕,有我陪你。」

  當時的他想得很簡單,只是出於善意相陪,根本不知道兩個十歲小孩一起消失,不只會讓所有的大人忙得人仰馬翻,甚至最後會演變成那樣糟糕的結果——

  高貴美麗的柯媽媽率先在公園找到他們兩個。看見母親氣急敗壞的出現,柯裕棻拉著白書維拔腿就跑,說什麼都不肯乖乖就範。

  就在追逐的過程中,意外發生了,一輛闖紅燈的車子失控撞上柯裕棻的母親。

  「柯裕棻,別跑了,快、快停下來,你媽媽被車子撞到了!」白書維阻止她。

  聽見他的話,她不跑了,真的不跑了,可卻也嚇壞了,尤其看著自己的媽媽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她臉色慘白、渾身發抖。

  白書維感覺到冷冽的寒意從她顫抖的指尖傳來,他不安的喊她的名字,「柯裕棻、柯裕棻……」

  她咬著唇,臉色慘白,沒有反應。

  白書維不記得他們是怎麼去到醫院的,但他記得,當柯媽媽完成手術被推出來的時候,柯裕棻哭了,圓滾滾的大眼楮滾出淚水,近乎懺悔的對母親許下承諾——

  「媽媽,媽媽……媽媽,對不起,我不敢了,你不要死好不好?媽媽,我答應你,我會乖,我會每天練芭蕾、練鋼琴,我會乖,媽媽,對不起,你不要死掉好不好,我真的會乖,媽媽……」

  那一幕裡的柯裕棻,強烈的震撼了懵懂的白書維。即便經過了許多年以後,每每想起柯裕棻當時的眼淚,白書維仍覺得心疼。

  後來呢?

  後來,直到那個暑假結束,白書維都沒有再見到柯裕棻,他很掛念她,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她。

  也是在那個暑假,白書維第一次那樣清晰的體會到,原來,想念是這麼難熬的一件事。

  事實上,柯裕棻沒有消失,開學的第一天,白書維在新班級的教室裡看見了她,甚至往後的八年,他和她一直是同班同學。

  只是令他感到遺憾的是,那個在公園裡蕩鞦韆、吃棒棒糖,有點傻氣、有點嬌氣又倔強,模樣甚是可愛,笑起來神采奕奕的柯裕棻,就只短暫的出現在那一年夏天的那一天。

  之後的柯裕棻總是令他感到很陌生。

  她還是會笑,只是笑得很不真心;她的眼楮還是那樣明亮水潤,只是透著一股他永遠都無法熟悉的陰霾與黯淡,且當他幾次試圖走近她,她都退開了。

  她沒死,可某種程度來說,已經死了。

  紐約的公寓裡,肖邦樂曲的擁抱下,白書維靜靜的看著手中這張相片。

  十年了,高中畢業後整整十年不曾見過她了,現在的她過得可好?身邊是否已經有個疼愛她的男人?

  他常常在想,如果當初他不只是試圖走近她,如果當初他是積極強勢的抓住她,那麼,屬於那年夏天的、明亮生氣的柯裕棻,說不定還會繼續存在,而現在她和他是否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思及此,白書維露出一抹苦笑。

  「柯裕棻,你還好嗎?還是那麼努力的維持乖巧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0:57:26

第二章

  柯裕棻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見她——

  到婚紗公司拿完東西後,心想時間尚早,柯裕棻遂決定去喝杯咖啡,靜靜告別她的最後單身日,好巧不巧的就在咖啡店裡踫上許久未見的汪晶晶。

  汪晶晶是她的小學同學,打小母親就喜歡把她們兩個擺在一起比較,比功課、比才藝、比成績、比外貌,比一切能比的東西,自然也比得她和汪晶晶最後水火不容、尷尬疏離,連朋友都別想當。

  興許是應驗了風水輪流轉這句話,過去總是一路輸到底的汪晶晶終於在婚姻大事上逆轉勝,於兩年前成功嫁作人婦,這讓作風強勢、性格獨裁、慣於掌控一切的母親幾乎要瘋了,開始為她安排一連串的相親活動,最後,總算在一堆未婚男士裡挑中了繼承家裡醫藥器

  材生意、最是門當戶對的周立達。

  說到婚禮,母親可說是卯足全力的在為她籌力,不管是宴客場地、桌次、喜餅樣式、婚紗款式……想當然耳,全都是以超越汪晶晶為目標。

  柯裕棻知道這很可笑,但當了二十八年乖女兒的她,除了順從,也只能順從。

  看著汪晶晶筆直走來,柯裕棻正猶豫著該不該喊她,畢竟,汪晶晶曾是那麼討厭她。沒想到,以往總把她當作空氣徹底忽視的汪晶晶,居然搶先一步、主動上前來和她打招呼——

  「哈羅,柯裕棻,好久不見。」

  看到她毫無芥蒂的笑臉,柯裕棻有一點意外,有一點尷尬,還有點受寵若驚。她淺淺的扯開唇,「……好久不見,晶晶。」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要走了嗎?」

  柯裕棻搖搖頭。

  「太好了,先幫我拿一下,快重死了!」不等對方應允,拎著大包小包的汪晶晶已經極有效率的將手上泰半重量挪給柯裕棻,並在看了看店裡環境後,隨手往落地窗邊的座位區一指,「那邊還有位子,你先過去,我去點東西。你要什麼?」

  「咖啡。」很突然,但柯裕棻並沒有拒絕,可能是母親訓練得太好了,所以她很習慣的接受指揮,走向落地窗前的座位區,靜靜等候汪晶晶回來。

  沒多久,汪晶晶捧著餐盤走來,上頭擺著一杯咖啡、一杯果汁和一塊派餅。

  「累死我了,一早起來忙著洗衣拖地,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家裡的小霸王就吵著要出門玩,我這個當媽的也只好捨命陪君子。」汪晶晶滔滔不絕的抱怨,「原本還不覺得餓,現在放鬆下來,反倒餓得像是可以吞下一頭牛。」

  雖說是抱怨,但柯裕棻看得出來,汪晶晶很享受這讓她幾乎累死的忙碌,要不,她不會說得這般眉飛色舞。

  「怎麼不多點些東西?」她啜了口咖啡,不認為單憑一杯果汁和一塊派餅就可以抵擋足以吞下一頭牛的強烈飢餓感。

  「小姐,我結婚了,早不是當年的少女了,吃東西得克制點,否則稍有不慎,身材可是會嚴重走山的,要是再來個土石流……嘖嘖嘖,後果不堪設想。」汪晶晶一點也不在意拿自己產後略顯半腴的身材當作調侃自己的話題。

  柯裕棻被她誇張的口吻逗笑了,「那孩子呢?」她知道當初汪晶晶就是奉子成婚的。

  「我老公陪著,在附近的親子律動教室上課,我正好來採買一些生活用品,順便喘口氣。」一旁的大包小包就是她的戰績。「抱歉,我得補充一下能量。那個……拜託你放輕鬆一點,這種地方就是給人放鬆用的,你坐得這麼直挺,我看得背都痛了,別讓我消化不良

  ,謝謝。」調侃完,汪晶晶大口的吃了起來。

  柯裕棻只好從善如流,盡可能的讓背看起來駝一些,好讓自己在汪晶晶眼中看起來是放鬆的。

  最後一次跟汪晶晶並肩坐在一起,是什麼時候?她想了半天,發現她們關係惡劣的年資實在是太久了,以至於她根本想不起來,所以現在還能這樣同桌聊天,根本是奇跡!

  汪晶晶變了,印象中那個為了守護自尊總是張牙舞爪的她收起了銳利的尖爪,變得開朗風趣,這從她說話的口氣就可以感覺得出來。

  「你看起來很幸福。」柯裕棻發自內心的說。

  「不是看起來,是真的。」關於幸福與否的話題,她可是完全沒在客氣的,因為她確實是如此。

  「那樣很好……」為她開心的同時,柯裕棻忍不住想,不知道她結婚以後是不是也能像對方這樣幸福?

  嗑完了派餅,吮吮手指,擦擦嘴,啜了一口果汁,汪晶晶望向她,「我聽說你要結婚了,新郎想必是通過柯媽媽的嚴格篩選吧?」毫不客氣的調侃。

  柯媽媽對柯裕棻的嚴格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別說成績才藝要管,就連交友狀況也在柯媽媽這個控制狂的嚴格監控中。

  以前汪晶晶老覺得自己很衰,竟然被那位眼楮長在月球上的柯媽媽選中來當柯裕棻的朋友,拖累了她的寶貴青春,不過現在想想,她覺得柯裕棻才是真正的倒霉鬼,因為,自己的倒霉至少還有擺脫的一天,柯裕棻的倒霉可是一輩子的哩!她同情她。

  「嗯。」柯裕棻也不否認,因為沒有必要,汪晶晶向來很清楚她母親是什麼樣強勢個性的人。

  「我不會去參加,因為你當初也沒來祝福我,人家白書維遠在美國都還特地寄了賀卡來,虧我還親自送喜帖到你家。」噘起嘴,她小小的埋怨了一下。

  「白書維!」

  從汪晶晶口中聽見許久不曾聽聞的名字,柯裕棻的心突然猛烈的跳了一下,下一秒,平靜心湖開始翻湧,腦中更是跳出許多片段畫面,畫面裡不斷重複出現的身影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白書維。

  十年有了吧,高中畢業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原來,他去了美國……

  柯裕棻捏了捏手指,心口發緊,還微微的酸著。

  「就是那個外傳是豪門外遇私生子、籃球校隊隊長的白書維啊,你別跟我說你不記得他了,好歹他也跟你當了許多年的同班同學。」汪晶晶以為她忘了,所以非常用力的喚起她的記憶。

  柯裕棻沒忘,她人生第一次蕩鞦韆,還有這輩子的第一支棒棒糖,都是白書維送給她的,她只是太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虛弱一笑,她勉強擠出簡單的形容,「我記得,高高瘦瘦的嘛。」

  小時候的白書維黑黑幹幹的,個子也只是一般高,哪裡知道那樣的他長大後會變成一個英挺高瘦的大帥哥,還打了一手好籃球。

  他從小就很有女生緣,成績也很好,但是私生子的傳聞讓母親禁止她跟他往來,再者,母親認為他是她十歲那場叛逆的幫兇,自然不能容他,所以,她跟白書維的接觸一直停留在認識的第一天,也只有那一天。

  其實,她一直很感謝他,感謝他讓她體會蕩鞦韆的悠然,感謝他在那個大雨過後的溜滑梯下的小天地,真誠陪伴脆弱賭氣的她。

  只是後來發生了那樣不幸的意外,讓無辜的他一起背負莫須有的罪名不說,她還無情的拒絕了他真誠的友誼,現在想起來,她還是覺得抱歉,真的。

  「沒想到我跟你會在這裡見面,要是白書維也在就好了,他要是看到我現在幸福的樣子,肯定會後悔當初沒接受我的告白,哈哈哈——」汪晶晶嘻嘻哈哈的說。

  發現柯裕棻沒吭聲,汪晶晶斂起笑容看著她,越看越覺得古怪。瞧,眉頭深鎖,一臉迷惘困惑,怎麼看都不覺得這種表情會出現在一個明日即將出嫁的準新娘臉上。

  找到攜手未來的伴侶不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嗎?怎麼對方卻抑鬱得很像即將被推上祭台的祭品。

  「怎麼了?」汪晶晶用手肘撞撞她。

  猛地回過神,她笑著掩飾,「沒啊,我哪有怎麼了。」秀氣的勾了勾頭髮,掩飾自己的失神。

  汪晶晶不以為然的挑眉,一副「你少糊弄我」的樣子。「你都不照鏡子的嗎?」

  「怎麼了?」以為自己臉上有髒東西,柯裕棻本能的摸了摸臉龐。

  「都要出嫁的人了,還渾身死氣沉沉的,又不是要冥婚!」

  「咳咳……你胡說什麼,周立達……呃,就是我的未婚夫,他還沒死。」對方的口無遮攔,讓柯裕棻傻眼。

  「我才沒胡說,想我出嫁的前一天,興奮得簡直像嗑藥,徹夜難眠,誰像你這德行,完全沒有一點喜氣。」汪晶晶不以為然的說。

  「我、我一直都是這樣呀。」嚴謹、拘束、呆板、無趣……柯裕棻不自覺的想起以前同學對她這個人的負面描述。

  「唉,老實說,你愛他嗎?」

  美目凝望著汪晶晶,一臉疑惑,「誰?」

  狠狠翻了個白眼,汪晶晶沒好氣地反問︰「當然是你未婚夫,不然還有誰?」

  阿彌陀佛,她還以為她問的是白書維!

  柯裕棻暗暗的呼一口氣,用傻笑當作掩飾,像背教科書那樣的回答道︰「周先生是個很好的人,對工作有熱忱,對人有耐心,很善良,很……」她認真細數周立達的優點,卻始終沒有正面回答汪晶晶的問題。

  周先生?!靠,我還林老師咧!天底下有誰會這樣稱呼自己的老公?現在是哪招啊?汪晶晶感覺身體裡的一把火都要燒了起來。

  「停——」她聽不下去了,用力深呼吸,免得吐血身亡。「小姐,現在不是在選好人好事代表!」

  忍不住多看柯裕棻幾眼,怎麼看怎麼不對勁,這傢伙根本設好好談過戀愛,也沒有真正的喜歡過一個人,如果只是因為對方是好人就貿然走入婚姻,以後肯定會完蛋!藏不住話的她遂脫口說出——

  「還來得及。」她重重的往她肩膀一拍。

  纖瘦的柯裕棻肩膀一歪,困惑不解,「什麼東西還來得及?」

  「逃婚吶。」臉上是再認真不過的表情。

  「啥?你……」柯裕棻小嘴微張、美目膛瞪,久久才擠出一句話,「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是諧星還是搞笑藝人,吃飽撐著跟你開玩笑,我是說真的,難不成真要搞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才悔不當初嗎?結婚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再者,婚姻是神聖的,踐踏神聖者必定會遭報應。

  正因為知道是樁大事,明天的婚禮才更顯得重要。柯裕棻覺得自己有必要在汪晶晶攪亂她的平靜之前,終止這個危險的話題。

  「晶晶,別鬧了,你忘了我的婚禮就在明天嗎?雖然這是雙方父母作主的婚事,但不代表我們不會幸福,我爸媽當初也是父母之命、媒約之言。」她端出母親當初說服她的裡由,堅定自已的信念。

  「你不會幸福的。」汪晶晶直率的說。她瞭解柯裕棻,如果柯裕棻夠認命還好,但她不夠,她只是在壓抑!

  想她一個外人都看見了,沒道理柯裕棻自己卻不自知,她根本就是在逃避。

  她把事情看得太容易,根本搞不清楚,跟一個錯誤的人待在一塊兒,哪怕只是一秒鐘,也會令人痛不欲生。

  「晶晶,沒有哪個做母親的會希望自已的女兒不幸福,我母親不會害我的。」話是說給汪晶晶聽,但很大的比例其實是在說給自己聽,說服自己。

  發現有理講不清,按擦不住情緒的汪晶晶狠狠的瞪著她,「柯裕棻,你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討厭又自私!」

  「我?!」汪晶晶對自己的指控,讓她感到詫異。

  「對,就是你,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令人討厭又自私,原本我還想把過去的幼稚事情通通忘掉,可是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很火歎。你從來不知道吧,雖然柯媽媽事事比較競爭的舉止令人煩不勝煩,但真正讓我生氣傷心的,其實一直是你——」汪晶晶決定豁出去了。

  「……為什麼?」她從來沒聽對方說過,再說,這跟她的婚事有什麼關係?

  「因為你明知道柯媽媽這麼做會破壞我們的友誼、傷害我的自尊,卻從頭到尾都沒有跳出來為我說過一句話,說到底,你根本是柯媽媽的共犯,沒想到現在你又死性不改,當共犯當上癮了。」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不阻止其實是妨礙一個男人追求下半輩子真正幸福的機會?以前你拉我理葬可愛的青春,現在你又拉一個男人降你一起理葬未來的幸福。柯裕棻,你就不能不要每次都拉一個墊背的陪你一起死嗎?」

  這嚴厲的指控讓柯裕棻臉色發白,心生內疚,「我、我沒有,我只是……」

  因為她當初的幼稚叛逆,害母親遭受那樣的意外,內疚的她許下承諾,這輩子她要乖,永遠都要乖,不再讓母親難過,所以才會事事順從,不違逆絲毫。

  她不是有意要傷害汪晶晶的,真的!更別說是拉個墊背的陪她一起死。

  「重點不是你願不願意、你有沒有,而是你已經這麼做了。」火力全開的汪晶晶咄咄逼人,「柯裕棻,你領受過愛情的滋味嗎?你知道人生其實有很多不同的選擇嗎?嫁給一個你不愛的男人,真的覺得快樂嗎?你會幸福嗎?你還笑得出來嗎?」

  「我……」

  「我可以直接告訴你,答案絕對都是否定的,但如果得到這麼多否定的答案,你還是無動於衷,那我只能說——你贏了,我甘拜下風。」說完,汪晶晶拎著大包小包轉身走人。因為她怕自己再賴著不走,會失控得動手揍人。

  可是,想說的話沒說完,就像大號上一半一樣彆扭,所以,她又拎著大包小包轉身回到柯裕棻身旁,一手撐著桌子,嚴肅慎重的對她說——

  「忘了告訴你,雖然以前我什麼都輸,但是,有一樣我肯定不會輸給你,那就是勇氣。因為有勇氣,所以我敢放膽爭取我要的幸福,可悲的你卻只能被動接受你母親強塞給你的,那或許很光鮮亮麗,但根本不適合你!你不是無力阻止,你只是很狡猾的把決定權交給別人,讓別人替你承擔所有好壞。」

  「那是因為我母親……」柯裕棻試圖解釋。

  「別再拿柯媽媽的車禍當借口,那只是一場意外,是對方闖紅燈,你少在那邊跟我演贖罪那一套!就算要贖罪,你也不該拉另一個男人陪葬,你沒有資格踐踏神聖的婚姻。看來,你泣定只能當一個甜美而工整的崎形兒。」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串,汪晶晶痛快的喘氣。

  自己是甜美而工整的崎形兒?!

  多年來,她這麼累的扮演令母親驕傲的乖女兒,卻被汪晶晶說成崎形兒!

  「抱歉,我話說的這麼重,固為我真的想不到更適合你的形容詞了。再見。」這次,汪晶晶是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受到震撼教育的柯裕棻則愣在原地,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柯裕棻,你領受過愛情的滋味嗎?

  你知道人生其實有很多不同的選擇嗎?

  嫁給一個你不愛的男人,真的覺得快樂嗎?你會幸福嗎?你還笑得出來嗎?

  她答不出來,因為她設有把握給出肯定的答案,強烈的4感,令她幾乎無法呼吸。

  十歲那年,跟媽媽賭氣而蹺家的她還有白書維的陪伴,二十八歲不知所措的她,卻只有一個人……

  她明明是白書維來到這裡的第一個朋友,卻也是離他最遠的那一個。

  她想他,其實,她一直很想、很想他。

  汪晶晶說的那些她都懂,可是,地可以嗎?她真的可以那樣勇敢一次嗎?

  柯裕棻虛弱而不安的閉上眼楮。

  須臾,她搖了搖頭……不,她不能那麼做,婚禮就在明天,她不可以搞砸這一切,讓爸媽丟臉。

  她不行!

  「柯裕棻小姐,你願意嫁給周立達先生為妻,這輩子無論貧病富貴,都不離不棄嗎?」神聖的教堂裡,牧師口吻莊嚴的詢問站在新郎身邊的柯裕棻。

  隔著雪白的新娘頭妙,柯裕棻本能的看向身旁這位長得不怎麼帥、體型微胖的周立達——

  還是設有汪晶晶說的那種興奮得簡直像吸藥的感覺……她放棄!

  她不討反周立達,他是個好人,可不管是第一次見到他,還是而後每一次的見面,她的心湖總是平靜得優若一攤死水,一點也沒有羅曼史小說裡所形容的那種幾近顫慄的評然心動,更別說每次踫面總是三句不離天氣好壞的乏味話題,不難想像他們婚後會過著多麼

  無趣的生活。

  儘管如此,她並未對他們要結婚的這個決定有所質疑。

  因為她相信,門當戶對的兩人雖然沒有轟轟烈烈的愛,但他們會有一段細水長流的婚姻,再者。這丈夫是母親為她嚴選的,不會糟到哪裡去,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乖扮演好新娘這個角色、乖乖的嫁給周立達。

  直到昨天以前,她仍是這樣堅定的以為,可在經歷了那麼驚天動地的一夜後,那些她曾經很篤定的想法,如今都變得搖搖欲墜。她發現,她不那麼確定了,她擾豫了……

  柯裕棻征征的看著身旁的周立達,她想的不是他們的未來,而是昨天晚上那場搗毀所有美好假面的爭執——

  深夜,因為口渴,柯裕棻起身下樓喝水,腳尖才剛要落在階梯的第一階,耳朵便聽見樓下傳來物品砸在地面的碎裂聲,接著,是母親憤怒尖銳的質問聲。

  「我問你,你是不是還跟那個女人有來往?」柯陳麗玲瞪著丈夫。

  柯振東靜默不語。

  霎時,一迭相片被狠狠的扔到他面前的桌子。

  「你說話啊,你不是說會處理千淨嗎?那這是什麼?」

  柯振東愀然變色,「既然你聘雇的徽信社人員早就告訴你了,你還來問我做什麼?」

  「你沒良心、沒良心,你競然騙我!嫁給你這麼多年,我這麼努」為這個家付出,而你居然這樣背極我?」聽到丈夫間接承認,柯陳麗玲再也顧不得她手日最看重講究的高貴儀態,徹底崩潰的大吵大鬧,將眼楮所及之物丟得「乒乓」作響。

  「你鬧夠了沒?別說的好像都是我的錯,這些年我哪一天不是努才工作、賺錢養家?我不是機器,我也需要喘一口氣,可是你有關心過我嗎?」

  「是你不要我的關心,是你去找別的女人!」她憤恨的甩開丈夫的手。

  「那是因為你總是讓我喘不過氣——」年過半百的柯振東,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吼,「你讓我連在家都不能隨心所欲、放鬆自在,食衣住行都要遵照你近手苛刻的荒謬規定,你之所以嫁給我,並不是因為你愛我,你想嫁的是門當戶對這個條件,而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能拒絕這樁婚事。」

  「……你說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她錯愕的看著結縭三十年的丈夫。

  「我有說錯嗎?你扣心自問,為了滿足你一個人的獨裁掌控,你看看裕棻這孩子變成什麼樣子?我又變成什麼樣子?」

  「裕棻很好,我把她教得很好。」她非常有自信的說。

  「年紀輕輕就死氣沉沉,這樣算好?你少自欺欺人,你根本只是把你想要的強加在她身上,就像你對待我一樣,你從設有問過我們要不要,你永遠都只是逼我們接受、接受、再接受。麗玲,我受夠了,我們離婚算了,等明天裕棻的婚禮結束,我們就分道揚鐮,反正

  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錢、車子、房子我通通給你,我只想要我的自由。」

  聽到父親的決定,柯裕棻渾身發冷直打顫,直到回到房間,她還在發抖。

  離婚……天啊!怎麼會這樣?爸爸和媽媽怎麼會吵架?他們不是一直都很恩愛嗎?再說,爸爸外面怎麼會有女人?

  記得,前些天用餐的時候,媽媽還那樣自信滿滿的對她說——

  「只有門當戶對才是最實在的,你看我跟你爸爸,我們也是相親認識的,當初沒有愛得轟轟烈烈,也是長輩作主就結婚了,可正是因為我跟你爸爸門當戶對,所以結婚之後才能這樣穩穩當當的過一輩子,你看那些成天把愛掛在嘴上的人,有過得比我們好嗎?」

  母親的話言擾在耳,美麗的故事卻已然破天,門當戶對成了這樁婚姻的原罪。

  原來,撕開了美好的面具,這才是真實,失去唯一依賴的信仰,她強烈懷疑,這樣的她還能夠說服自己嫁給周立達嗎?

  柯裕棻的太陽穴狠狠的發疼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0:58:01

第三章

  「柯裕棻小姐?柯裕棻小姐?!」退退等不到她的回答,枚師忍不住輕喚她的名字,再度詢問;「你願意嫁給周立達先生為妻,這輩子無論貧病富貴,都不離不棄嗎?」

  牧師的聲音將魂不守舍的柯裕棻,從昨晚父母的爭執拉回現實——

  周立達不解的看著她,「裕棻,快回答呀!」小聲提醒。

  柯裕棻將冒汗的手心捏得死緊。她告訴自己冷靜下來,提醒自己婚禮正在舉行,她說服自己千萬別讓爸媽丟臉,她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並且努力的讓自己張了張嘴——

  該死,她就是說不出「我願意」這三個字,她真的說不出口!

  「裕棻?!」周立達納悶的看著她,表情有點僵硬難堪。

  她發現,她無法說服自己嫁給周立達,因為,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她自以為是的孝順其實是種膽怯,毀天自己,也毀滅別人!

  她也無法繼續自欺欺人於門當戶對這個甜美的假象,因為她不想未來的某一天,周立達也指著她的鼻子痛罵——

  你之所以嫁給我,並不是因為你愛我,你想嫁的是門當戶對這個條件,而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能拒絕這樁婚事。

  汪晶晶說得對,她不能只是那麼狡猾的把自己人生的決定權交給別人,她不該妨礙一個男人追求下半輩子真正幸福的機會。

  那根一直沒長全的叛逆骨頭在這瞬間冒了出來,當了二十八年乖女孩的柯裕棻一把扭下可笑的頭紗——

  她不嫁了,就算得違背對母親的承諾,她也不嫁了!

  「裕棻,你在做什麼?」總是笑臉迎人的周立達一臉僵硬,似要抽搐。

  「做善事。我在救你,也在救我自已。」話落,柯裕棻在親朋好友的一片嘩然聲中,頭也不回的轉身逃離這場荒謬的婚禮。

  許久不曾有過的放肆狂奔,讓腳下的高跟鞋狠狠的拐了一下,但掉落在身後的美麗高跟鞋並沒有讓吃疼的柯裕棻回頭拾起,而是讓她想也不想的抓下另一隻高跟鞋瀟灑一扔,繼續奮力的奔逃。

  很痛。路面上的碎石子扎得她的腳丫很痛,但,她的心情是無比開闊,一掃這些年的沉重陰霆。

  她跑,用力的跑,使盡吃扔才氣的奔跑。

  直到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跑到了正在舉行建瞧儀式的廟口前——

  喔喔,不大妙!

  前方祭天的種壇氣勢恢弘,場中的長桌擺滿了供品,周圍搭上了一座應戲台,到處都是人,每個人都看見了穿著白紗的她,不一會,週遭陷入一片議論紛紛。

  柯裕棻知道自己很狼狽,赤裸著腳、白紗髒了、頭髮散了、氣喘呼呼,完全背棄了她扛了二十八年千金小姐的良好形象,而說不定,這些圍觀的人很快就會知道她逃婚的悖德行徑。

  但她不後悔,只是有些窘迫不安,還不習慣這麼狼狽的出現在大家眼前而已。

  就在柯裕棻面紅耳赤、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擁擠的人群中意外的走出了一個人——

  白、白書維?!

  看到他,柯裕棻揉了揉眼楮,全然不敢相信。

  白書維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汪晶晶明明說他人在美國的!

  柯裕棻美目膛瞪,強烈懷疑眼前看見的是劇烈運動後所出現的幻覺。

  陽光在白書維身後閃耀,他週身散發令人不敢逼視的光髻,橋色光線交織在他身旁,宛若神祇的他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越過重重的人群,直到站在她面前。

  柯裕棻心跳加速、緊張無措,渾身發燙。

  看見她身上的白紗,傻瓜也知道是為什麼。白書維眼中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複雜神色,旋即隱斂。

  薄而稜角分明的唇報動,許久許久沒聽見的低沉嗓音,溫柔的對她這樣說︰「怎麼搞的?發生什麼事了?」

  「我……」柯裕棻才剛要開口,嗓子就哽咽了,像是有千萬句話同時湧上,卡疼了她的喉嚨,最後落得一句也說不出的下場。

  是他,真的是他,這麼多年了,當她這個人被現實擠壓得扭曲變形、不成人樣時,他不只變得成熟穩重,還比以前更耀眼迷人了。

  她的哽咽揪住了他的心,迫使他更急切的問「柯裕棻,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低啞的嗓音,充滿魅力。

  還能被他這樣關心著,柯裕棻突然有種錯覺,好像回到十歲那年的夏天,回到溜得梯下的小天地,她傷心痛哭,而他真誠無私的情義相挺、溫柔陪伴。

  回憶觸動她的心,圓滾滾的大眼楮滾出淚水,她笑著搖搖頭,許久,略啞的嗓音終於顫顫的吐出問候,「白書維,你好嗎?」

  他伸手拾去她的眼淚,「我很好。」

  她笑了,也哭了,腦中閃過好多後悔,後悔自己一直沒有親自對他說聲謝謝,後悔自己懦弱的推開了他的友誼。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

  柯裕棻腦中才剛掠過這樣的字眼,一旁的戲台突然發出奇怪異響,她和他第一時間不約而同的循聲看去——

  「小心。」

  白書維抱住她,當她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去時,驚恐霎時盈滿雙眸。

  就在這極短的時間,「砰」的一聲巨響,諾大的戲台迎面倒下,兩具閃進不及的脆弱身體遭受前所未有的猛烈撞擊,撕心裂肺的痛楚後,她被捲入了黑暗漩渦。

  好暗,好暗……嗎嗚,她該不會要死了吧?

  但是,她不想死啊,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逃婚,這是她難得的板逆欽!

  好不容易才又見到白書維,話都沒說幾句,居然就遇到這麼倒霉的事情,老天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這個可惡的戲台憑什麼把她當肉拼壓?

  她不甘心!這輩子,她都還沒領受過愛情的滋味,也還沒真正為自己活過一回,甚至還設跟白書維說,她一直都很想念他,他們才剛重逢,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死翹翹?

  不——

  痛痛痛——

  她好痛好痛,真的好痛!該不會真的被壓成肉餅魂歸離恨天了吧?天啊,怎麼會這麼痛?她不要,老天爺不可以對她這麼殘忍,不可以。

  柯裕棻在黑暗中苦苦掙扎,接著又掉入黑暗漩渦,下一秒,再度徹底失去知覺。

  「柯裕棻、柯裕棻?柯裕棻……」白書維捧著柯裕棻的臉,不住的輕拍她的臉龐,而他的周邊圍著一大群學生,有男有女。

  「她不會是被砸死了吧?」始作俑者陳光宗很不安,冷汗直冒。

  吼,他哪知道會那樣神准,平常投籃都不進的他剛剛不過是隨便一扔,好死不死就扔中了路過籃球場的柯裕棻。

  慘了慘了,她要是再下醒來,他就等著被抓去關,大好前程化為烏有。

  「你是笨蛋啊,最好籃球會砸死人啦,那你就等著紅透半天邊吧!」一旁的同學覺得陳光宗的恐懼太荒謬。

  「可是她一直沒醒來。」闖禍的陳光宗很緊張。

  「她有呼吸,應該只是暫時昏過去。柯裕棻,快醒醒,柯裕棻。*……」白書維冷靜回答陳光宗的疑問後,繼續呼喚軟在地上、遲遲不見甦醒的她。

  早上就看她臉色蒼白,連著幾堂下課時間都趴在桌上休息也不見好轉,一張瞼還是這麼面無血色,結果現在又被籃球砸到,實在令人擔心死了。

  正當白書維的心為對方的昏迷而揪緊的時候,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響起,始終緊閉的眼眸動了動——

  「有了有了,她好像要醒了,她的眼皮在動。」陳光宗興奮的說。

  柯裕棻夔了夔眉,兩排長捷一陣輕顫,艱因而緩慢的掀開沉重的眼皮,不知道是太疼了還是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短暫睜開眼楮後又閉了好一陣子,直到散亂的思緒漸漸歸位,昏沉的感覺不再拉她沉淪,這次,她真的睜開了眼,一雙尚未恢復神采的大眼楮流露出令人憐惜的茫然。

  「醒了,真的醒了,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差點背上殺人罪名的陳光宗,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下。

  柯裕棻被眼前團團圍住自己黑壓壓的一片頭顱嚇了一跳。天啊,也太多人了吧?對了,白書維呢?他在哪裡?他也被救出來了嗎?

  她虛弱的環顧四周,眼前的場景跟發生意外的廟口不大一樣,不過,她沒空理會,她得先找到白書維才行。

  「白、白書維……」腦袋昏沉的她使盡吃奶的力氣喊。

  「我在這裡,你還好吧?」

  循著充滿元氣的嗓音看去,一張無敵帥氣的臉孔正抹開笑容在她眼前閃呀閃的,一口白牙亮得不可思議,活像是在拍牙膏廣告。

  見狀,柯裕棻虛弱一笑。是白書維,眼前的帥少男真的是白書維,見他平安無事,她高興得都快哭了。

  忽地,腦袋有什麼東西一閃,她一愣——

  帥……少男?!

  定楮仔細瞧了瞧,下一秒,美目膛瞪至極限,柯裕棻不可置信的瞪著眼前這位明明熟悉卻又有些陌生,渾身瀰漫青春氣息的白書維,發現他身上穿的並不是方才出現時的休閒服,而是十年前的高中制服。

  「……你、你怎麼穿著高中制服?」現在使的是哪招,裝年輕嗎?

  他納間的看了她一眼,莞爾說︰「上學當然要穿制服,你自已不也是?」還不忘慷慨的對她放選帥氣笑容。

  搶在被他電暈之前,柯裕棻低頭看了看自己。

  登登,也太奇怪了吧,剛剛那套穿在身上重得要死的白紗,什麼時候「殊地」變成高中制服了?她沒有參加變裝會啊?!

  尋思不解的她又看了看四周,總算清楚意識到他們真的不在戲台倒塌的廟口,而是像……回到高中校園的籃球場?!

  天啊——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柯裕棻,你怎麼了?」人群裡的女同學盧郁琦覺得她不大對勁。

  柯裕棻看向說話的女同學,不假思素的脫口問︰「你怎麼也在這裡?」

  她明明記得這個盧郁琦結婚後,就跟老公去泰國辦廠了啊。

  「柯裕棻,你沒事吧?我、我們不是要一起去找班導師的嗎?」盧郁琦強烈懷疑她被籃球打傻了。

  一起?她跟盧郁琦?還……要找班導師?!

  這是怎麼回事?她肯定自已沒有練什麼乾坤大柳移,但,好端端的她怎麼會穿著高中制服出現在母校?難不成……她、她、她回到過去了——

  柯裕棻嚇壞了,四肢無力、軟綿綿的,渾身更是爬滿了雞皮疙瘩,虧得身旁的同學們連忙七手八腳的扶起她,她才沒又厥過去。

  「你臉色很難看,我送你去保健室。」渾身散發一種令人心安的氣質,白書維朝她伸出手。

  聽到這白話,柯裕棻立時感覺自己被無數道透著微酸嫉妒的目光狠狠關切。

  雖然她還沒完全從穿越對空的震撼中恢復,但她可設失憶,學生時代的白書維是大家眼中的神祇,這些目光都是不滿她憑什麼可以被神祇眷顧。

  她看著那只屬於十年前的白書維的手,遲遲沒敢把自己的手搭上,想到回到過去又重生這種荒謬而離奇的事情,居然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恐慌作祟,她緊張得腸胃糾結翻騰、渾身冷汗直冒,接著,一股空前強烈的嘔吐感湧上,虛弱的她完全來不及

  控制——

  她吐了。

  而且就吐在白書維伸來的手心裡。

  她居然褻瀆了大家心目中的神祇。

  保健室的病床上,柯裕棻用一條薄被將自己蜷縮得宛若蝦米的身體,從頭到腳都嚴嚴實實的包得密不透風。

  她實在太懊惱了!想她竟把噁心的穢物如此毫不吝音的吐了白書維滿滿一手,就羞愧得一度想咬舌自盡謝罪去。

  她快爆炸了,覺得自己習慣木然對待人生的腦袋快要負荷不了,畢竟,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離奇了。

  先是她逃婚,在廟口和十年不見的白書維重逢,他們一起被例塌的戲台攻擊,然後她穿越對空、回到過去,吐了這個時空的白書維一手髒穢。

  她強烈懷疑自己是不是受到詛咒,要不,為什麼每次她一偏離人生軌道,就會有災難發生?

  十歲那次的叛逆,媽媽發生車禍,她被內疚折騰得不成樣,還放棄了白書維這個好朋友!二十八歲這年,她好不容易再度鼓起勇氣,違抗母親的安排,勇敢逃婚,結果一場意外讓她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

  等等,她一個人穿越了,那白書維呢?還留在原本的那個時空嗎?她跑到這裡,那麼對於原本的時空來說,柯裕棻這個人是不是就死翹翹了?所以,平行時空這個理論是真實存在婆?

  可是,為什麼她就只能存在於一個時空,白書維卻可以同時存在兩個時空?也不對,白書維存在兩個時空嗎?她又沒看到,也不能確定,再說,他們一起發生意外,沒道理只有她跑來,他卻沒有跟過來啊?這也很難講,又說不定他沒活下來……

  柯裕棻近乎失控的胡思亂想,越想越混亂,混亂到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亂七八糟的在思考什麼了,整個腦袋一直繞著這個時空、那個時空,活像是跳針。

  「啊……」腦袋胡思亂想的同對,肉體還得承受肚子痛,她低低呻吟。

  姚真衰,什麼對候不穿越時空,一回到過去就踫上來的日子,頭昏目茲、肚子悶痛。因為精神與身體的雙重壓力,被窩下的她煩躁的動來動去。

  白書維來到保健室的病來旁,就看見薄被下的人扭來動去。

  一開始,他以為她很不舒服,直到聽見那句懊惱的咕噥——

  「他一定覺得我很噁心。」話落,歎息響起,薄被下的身子動得更厲害了。

  聽見她赤裸裸的擔心,白書維莞爾,伸出手指往隆起的薄被戳了戳。

  薄被下的扭動驟然歇止。

  誰?是誰戳她?躲在薄被下的柯裕棻完全不敢輕舉妄動。

  「柯裕棻。」

  是白書維的聲音!柯裕棻並沒有因此放鬆,反而更緊繃了,想到自已方才千的蠢事,深覺沒臉見人的她渾身僵硬得活像一尊木乃伊。

  「嘿,別把自己悶死了。」他微笑提醒,不忘扭扭她緊抓不放的薄被。

  聽見他不楹不火的嗓音,抓著薄被的雙手緩緩向下移動,一雙圓滾滾的眼楮從掩得密不透風的薄被後方露了出來。

  白書維彎起眉眼對她發善微笑,當場讓柯裕棻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有一種被雷劈中暈眩的感覺。

  「你還好吧?」亮晃晃的白牙,依然醒目的閃耀著。

  她撐起身子,緩緩的坐起來,「好多了。」好像應該要道歉。她尷尬的想,卻有點說不出口。

  「偌,這個給你吃。」

  柯裕棻傻傻的看著他手中遞來的巧克才。

  「吃點巧克才,可以減緩生理期的不舒服。」

  聽見他神色自若的說出「生理期」那三個字,柯裕棻耳朵發熱、害羞臉紅,整個腦袋垂得更低,幾乎要硬生生的把自己折成兩半。

  明明是很正常的生理現象,也沒什麼好彆扭的,可她就是覺得不好意思。

  應該說,她太習慣彆扭了,母親的淑女教養總是限制東、限制西,這個不、那麼不允,經年累月下來,她就成了怪人一枚,要不,那「嚴謹構束、呆板無趣」的形容是怎麼來的?唉。

  見她害羞得退退沒有接過,白書維體貼的幫她撕開包裝,把香濃的巧克力湊到她面前,一把抓過她的手,緊握住。

  彷彿有一股電流從他踫觸的指尖竄來,要不是他握著自己,柯裕棻早嚇得鬆掉巧克力了。

  「……謝謝。」她用力深呼吸,須臾,才快快地將其放到嘴邊輕咬一小口,像只害羞的小羊。

  目光不經意的膘見他修剪整齊的白淨手掌,想起她先前製造的混亂,連忙內疚的道歉,「那個……剛剛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髒你的手的。」她自己想來都覺得很噁心萬分。

  「沒事,手洗一洗就乾淨了。」白書維根本一點也不在意。比起來,她願意接受他的巧克力,就足以彌補一切了。「對了,這個也給你。」

  「什麼東西?」納問之際,就看他往她手裡塞了一包東西——暖暖包。

  「給你放在肚子熱敷。我媽不舒服的時候,我都會去幫她買這個回家熱敷。」感動。他一定是個很體貼的兒子!

  記得白書維剛搬到這個小鎮的時候,因為單親家庭的來歷引發不少揣側,許多人指證歷歷的說他是豪門外遇的私生子,為了避人耳目,不得已才撤到這裡。

  是說,就算他是私生子又怎樣?重要的是,他是個會體貼母親的好兒子,而現在她甚至很幸運的成了他體貼的對象。

  柯裕棻受寵若驚。

  只是,這東西學校合作社應該沒在賣吧?她疑惑的看向他——

  厚薄適中的唇揚起微笑,長指往自已唇上一放,白書維表情頑皮的對她比了個哄聲的動作,深邃的黑眸閃爍著光芒。

  那一瞬間,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線,將他們兩個繫在一塊。

  「謝謝。」她渾身細胞都在吶喊著感動。

  「不客氣。」話才剛落,上課鐘聲便響了,他說道︰「我先回去上課,待會再來看你。」沒等她說什麼,他便邁開長腿,轉身離開了。

  走出保健室,白書維靠在門口冰涼的牆面上大口大口的呼吸,久久都沒有吭聲,好像剛剛經歷了什麼重大戰役似的。

  須臾,就看見他柔軟的嘴角從淺淺微揚轉而高高的向兩邊咧開……

  他不可置信的仰起腦袋緊貼著牆壁,雙眸緊閉,下一秒,高大帥氣的男孩握緊雙拳,振奮而壓抑的喊了聲。接著長腿一邁,一路歡呼、興奮的跑跳著回到教室。

  「白書維,你發瘋啦?」座位左手邊的陳光宗忍不住詫異的看著他。

  白書維一句話也沒說,就是笑,不停的笑。因為這種心情遠比投籃進了三分球,比中了統一發票頭獎,比考試考了第一名還要教他高興,他真的很高興!

  他回憶著……回憶著她小口小口的咬著他給的巧克力,彷彿被吃下去的還有他滿腔的熱血真誠。

  她終於沒有再拒絕他,太棒了!

  他一直覺得柯裕棻就像是一首戛然而止的樂曲,突兀的中斷在十歲的那年夏天,中斷在那個像是搭上了雲霄飛車的詭異日子。這些年,他一直想要讓樂曲再重新奏起,但她總是對他迴避漠視,令他很是挫折失落。

  他曾經剖析過自己的執著,懷疑自己該不會像某些小動物那樣,對於睜開眼楮首先看到的東西產生特殊的情感依賴,而柯裕棻是他來到這裡踫上的第一個同齡的朋友,是以他才這樣莫名的執著在乎——

  或許有吧,但這肯定只是一小部分,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想望,絕對不只是那樣粗淺的依賴而已,因為,早不知道從什麼對候開始,他的思維、他的腦袋已經滿滿的都是柯裕棻。

  那是一種戀慕,對異性的戀慕——他,暗戀著她,偷偷的喜歡著班上同學口中那個嚴謹構束又呆板無趣的柯裕棻,她是那樣莫名而強烈的吸引著他。

  因為太開心,白書維整堂課都輕飄飄的,恨不得下課鐘聲快點響起,他好再度飛奔到她身邊。

  跟白書維一樣,保健室裡的柯裕棻也深深的激動著,打從他離去之後。

  十歲那年的夏天,荒唐走板的結束後,她和他,就再也沒有過像剛剛那麼美好的互動了。

  不是他的錯,是她,是她為了遵守對母親的承諾,一次又一次的推開善良真誠的他,平白錯失了那麼多的機會,留下那麼多遺憾的空白。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從十歲到二十八歲,她整整浪費了十八年的時間唉!光想就頭皮發麻,畢竟,人的一生是有多少十八年可以這樣糟蹋揮霍?!

  她不要了,不要再當懦弱的傻瓜了,這次,她要好好的抓住現在——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在這個時空待多久,也許睡過一覺就又魂歸原處,但那都不能阻止她憑把握當下的強烈念頭。

  這是老天爺在給她機會。

  柯裕棻呀柯裕棻,你要是再白白浪費,就真的要咬舌自盡了。

  那雙有好長一度時間總是灰敗的水眸,瞬時燃放出強烈的戰鬥光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0:58:47

第四章

  回到過去的第一天,柯裕棻沒有吃晚餐沒有洗澡,推說累了想睡就躲進房間。

  可能是因為臉色真的太蒼白,母親並沒有起疑心,只是讓幫傭阿姨來問問要不要幫她煮點熱湯,或備些點心晚點吃。

  不用不用,她不餓,再說,她下午吃過白書維給的巧克力。

  那溫暖的滋味,讓她空空的胃袋整個下午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

  幫傭阿姨離開後,她躺在床上,靜靜的回想這一整天所發生的事,還是覺得太不可思議。

  她要是衝下去跟母親說她穿越了,母親一定會馬上抓她去精神科掛號。柯裕棻頑皮的想。

  她翻了個身,轉而趴在床上,像只傭懶的小貓味,然後讓白書維的身影放肆地在她腦中奔跑出現,縱容自已的想像無限,心動不已,微揚的嘴角是她許久不曾擁有過的開心,想著想著,她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去。

  真的太累了,不管是逃婚時的奔跑,還是後來一連串宛若搭雲霄飛車般起伙的情緒,都讓習慣長期壓抑的她費盡力氣,是該好好休息。

  這一晚,她睡得比過去都來的好。

  翌日,鬧鐘都還沒響,過去總是要賴到最後一秒才不得不起床面對賠淡人生的柯裕棻,已經精神抖擻的跳下床來,迫不及待的想要伸手迎接這嶄新的一天。

  她刷牙洗臉,甚至扒光自己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當她渾身赤裸的站在浴室的鏡子前,二十八歲的柯裕棻正看著鏡子裡十八歲的柯裕棻——

  摸摸臉頗,這是十八歲的容顏!捏捏胸部,這是十八歲的軟嫩!拍拍長腿,這是十八歲的纖細。

  「對不起。」她對著鏡子皮誠地說︰「以前是我沒有珍惜,現在,我會把握每一分每一秒。」斷不會再讓這副青春的肉體腐爛於晦暗與遺憾之中。

  她擦乾身上的水漬,穿上制服,快步的下樓準備吃早餐。

  往餐桌移動的時候,看見雙親平和用餐的瞬間,她的腳步遲疑了一下,腦中忽然想起她的婚禮前爸媽的那場爭執……

  誰會想得到,這樣的寧馨平和原來也有毀天的一天?她不禁苦笑。

  「裕棻,快坐下來吃早餐,發什麼呆?」柯陳麗玲納悶的提醒。

  「喔。」她將書包放到旁邊的空椅子,低頭入座,「爸,早。媽,早。」

  她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爸爸、媽媽,因為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敢相信看起來這麼契合的爸媽會有吵著要離婚的一天。

  思及此,她低著頭選速吃完早餐,出門上課。

  所幸,梗在胸口的鬱悶,很快的就因為白書維的出現而煙消雲散了。

  校門口,柯裕棻看見他推著腳踏車,昂首闊步的走進學校。

  她想要開口跟他打招呼,但礙於周邊的人太多了,而且一個個都迫不及待地上前跟他道早,她根本無法越雷池一步,真懊惱。

  唉,沒辦法,一樣都是十八歲的高中生,一樣都是推著腳踏車,白書維就是特別顯眼。他的眼楮明亮有神,身材精瘦高跳,喜愛運動的他還擁有一身健康的膚色,且他為人正直、陽光、體貼,會討厭這樣的白書維的人,肯定不正常!

  也許以前自己能那麼堅毅的拒絕將目光落在他身上,是因為知道他有多迷人,替意識害怕自己接觸多了會沉淪,所以只好強硬的管住自己的眼楮,徹底忽視。

  不過,她現在會用力的看、盡情的看,才不跟自已的眼楮過意不去。

  但是,他怎麼不把視線轉向她呢?

  看她、看她、看她……柯裕棻偷偷用念力召喚白書維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念力生效了,就在她已經打算默默品嚐失望之際,白書維的眸光無預警的朝她的方向掃了過來,並在她身上定住。

  他對她微笑。

  她也笑了,在心裡。

  然後,顧不得眾目睽睽,他推著他的腳踏車,來到她面前——

  「早安。」

  「早。」她緊張的咬了下唇。

  「吃過早餐了嗎?」

  「吃過了……那你呢?」

  他搖搖頭,「還沒,待會第一節下課再去合作社買麵包。」

  「不餓嗎?」

  「還好,習慣了。」

  習慣了?所以,他都是餓著肚子來上學,握過了早自習跟第一堂課後,才去隨便買個麵包吃?!對此,她覺得心疼。

  「家裡不開伙嗎?」稍微知道他家的狀況,她小心翼翼的問。

  「我媽工作得很晚,常常天亮了才能上床睡覺,所以沒辦法幫我準備早餐。」

  「喔。」她回了個單音,腦子卻忙碌的思索起來。

  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透在這個純樸的小鎮,會有什麼工作需要忙到天亮才睡覺?她好奇,可又不好意思多問,

  怕問了不該問的,因為她曾經聽大人們私下耳語評論白媽媽的交發廣闊,常常有陌生男人送她回家,他們還懷疑她可能從事什麼不光彩的工作。

  從白書維懂得體貼照顧人的舉動看來,還有他每每提及母親時的神情,她猜想,他跟母親的關係應該還不錯,萬一她問多了,肯定會讓他不舒服,因為不管白媽媽的私生活如何,她終究白書維相依為命的母親,她不想他有丁點的難受。

  「我去車棚停車,你先進教室吧,待會早自習還要考數學。」

  「……喔。」心裡亂糟糟的她心不在焉的隨口應聲,沒聽到他後面說的話。

  她轉身走向教學大樓側邊的樓梯,準備上樓迸教室。忽地,她腦中閃過昨天的事,她還記得吃著他給的巧克才對,心裡感受到了什麼樣的溫暖,而她也想要給他同樣的溫暖。

  思及此,柯裕棻改變了主意,她從上樓進教室的方向轉了一百八十度,抓著書包就往合作社的方向跑。

  早自習開始前的時間,合作社有開,如果她現在去幫他買早餐,他就不用餓到第一節下課了。

  只是,她就得忍受一下擁擠,因為沒有吃早餐的學生真的太多了。

  柯裕棻在人滿為患的合作社裡,幫白書維搶到熱騰騰的小籠包跟一罐瓶裝豆漿,然後站在冗長的隊伍裡排隊結賬,當她還踩著階梯上樓時,早自習的鐘聲響了,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加快速度,從後門走進教室。

  打從國中就一直是籃球校隊的白書維個子特高,總是坐在教室裡的最後一排,她從後門進去把早餐交給他,比較不會引起其他同學的注意。

  她輕巧的走向他,將早餐往他面前一放,看見他臉上又驚又喜的意外表情,柯裕棻雀躍竊喜的回到自己座位。

  一入座,前方的同學遞來了考卷——

  「做什麼?」柯裕棻納悶的問。

  對方古怪的膘了她一眼,「數學晨考啊!」

  「啥,數學晨考?!」柯裕棻突然高囔出聲。

  全玻同學不約而同的看向她,好像是第一次聽到她聲音似的一瞼驚奇,其中也包括白書維。柯裕棻尷尬的摸摸頭髮,留下一張考卷,並將剩下的繼續向後傳,拿出鉛筆盒準備作答。

  糟糕,她都忘了,十八歲的高中生不只要上課,還要天天考試,對了!還有聯考呀!

  希望她沒把以前老師教的東西通通忘光光才是。佛祖保佑。

  事實證明,她不只忘了,還忘得一乾二淨。

  柯裕棻征征的看著考卷上的那顆大鴨蛋,有種喉嚨噎著什麼,吞不下去的感覺。

  偏偏第一節就是數學課,回顧記憶中那個殺氣騰騰的身影,柯裕棻緊張得頭皮發麻。

  上課鐘聲才剛打完,數學老師已經殺了進來,開頭就說︰「不及格的站起來。」

  教室裡有一半以上的學生站了起來,發出此起彼落的聲響,柯裕棻就參雜其中,乖乖的讓屁股遠離椅子。

  她敏銳的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注視著她,這目光來自於早自習前她丟了份早餐過去的某人。她覺得很糗……

  高中時期,她的成績一直是還不錯的,因為愛比較的母親斷不容許她毀了她享受比較勝利的奇妙興致,所以就算不是每次都考第一名,也算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可那畢競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打從考完大學聯考之後,她早把書本裡的東西通通還給老師,現在突然來個隨堂考試,毫無準備的她不大吃鴨蛋才怪。

  「五十分以下的站著。」數學老師冷森森的說。

  馬上就從站著的學生裡剩掉了一大半。

  「四十分以下的站著。」

  接著,又少了幾個伴。

  柯裕棻覺得自已的存在感越來越鮮明,雖然她已經打定主意要拿出不同於以往的勇氣來面對這段重新開始的「過去」,可是,臉皮畢競不是一夕之間就能變得宛若銅牆鐵壁般強壯,她覺得好丟臉。

  隨著站著的人數漸漸減少,她發現大家開始用一副驚訝又掩不住想看好戲的玄妙表情望向自己,而她的小臉忍不住微徽發燙。

  唉,她也是有羞恥心的好不好。

  「柯裕棻,你考幾分?」表情難看的數學老師瞪著她。

  小嘴囁嚅了半天,總算吞吞吐吐的說出「零分」兩個字。

  就像火藥的引線終於燒到數學老師的臉上,然後,數學老師氣炸了——

  「零分?!柯裕棻,你是怎麼搞的?虧你還是數學小老師,這麼簡單的題目你居然考了零分?」宛若被雷劈中般,數學老師瘋狂大吼,「出來——」

  柯裕棻渾身顫了一下。因為她深知,出去可不是要被摸頭安慰的,因為敞班的數學老師不是「吃素的」,愛的教育對他來說是狗屁,他是不打不成器的忠誠信徒。

  她閉了閉眼楮,用」深呼吸,離開座位緩緩朝講台移動——這一小段路她走得心驚膽跳,恍若就要上斷頭台。

  果然,老師已經拿著「班法」迫不及待的想要賞她一頓半盛。

  她攤開雙手,高高舉起,當數學老師手中的熱熔膠重重落下的瞬間,她疼得叫了出來——

  好疼,真的好疼,以前她總是冷眼看著其他同學被打,根本不知道個中喊味有多麼痛徹心,直到自己親身品嚐。

  「不准縮,也不准喊疼,考這種分數,我都替你丟臉,這是給你警惕。」說完又賞了她手心兩條火辣辣的痛。

  目暗這一幕的同學們全都目瞪口呆、鴉雀無聲,誰都不敢相信,平日裡品學兼優的柯裕棻居然也有抱鴨蛋的時候,她可是數學老師的愛將!

  柯裕棻痛得眼淚都快要滾出來,她咬唇忍住,滿臉漲紅的回到座位。

  「今天放學以前,找出正確答案,連題帶答案,每題抄寫十遍交過來。現在站著上課。」

  好丟臉,她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現在若是往她麻辣辣的手心扔顆芋頭,剛好應驗燙手山芋這個成語。柯裕棻自我解嘲的想。

  她有預感,這不會是結束,而是開始,接下來她多得是被震撼的機會。

  柯裕棻用力深呼吸,決定把這一切當作是回到過去重新開始的代價。

  下課後,同學們圍在一旁竊竊私語。

  「柯裕棻今天怎麼了?她數學不是最好的嗎?居然考零分。」

  「我看數學老師的假髮都快被她氣掉了。」有同學忍不住笑了。

  「虧她還是老師的愛將……」

  「她該不會是昨天在籃球場邊被籃球昏頭了吧?聽說她還吐了白書維一手的髒東西默。」推側之餘,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始作俑者陳光宗——

  「我?關我什麼事啦!」他覺得自己很無辜。再說,這罪名也太重了吧!

  「數學老師手那麼殘,一下都痛死人了,她還被打了三下,真衰。」

  「這不是衰不衰的問題,這世界上本來就設有人可以一直贏。」不大不小的嗓音,足夠大家聽見了。

  循聲看去,柯裕棻看見了汪晶晶,那是十年前的汪晶晶,很討厭她的汪晶晶。

  當了六年的小學同學,好不容易國中三年得以擺脫彼此,沒想到升上高中,兩人又當起同班同學。能說什麼?冤家路窄啊!

  「晶晶,你考很好吼?」同學問。

  「馬馬虎虎,七十五分不算好。」

  「哇,七十五分不錯欽,不像我,數學總是爛透了……」

  柯裕棻看著固為她而吃足苦頭的汪晶晶,腦袋裡想起兩人最後一次在咖啡廳踫面的時候,汪晶晶說出對她的埋怨,她也才憂然大悟自己曾經傷她傷得多深。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對於汪晶晶不懷善意的嘲諷,她沒有說什麼,因為這是她應得的。

  正想拿出空白的紙,默默的寫十遍罰寫,高大的身影突然風一般的來到她身邊,不等她有所反應,白書維握住地的手腕,將她從座位上拉了起來,大步流星的就往教室外走。

  一個是同學眼中的大帥哥、萬人迷,一個是人緣有待加強的好學生,突然兜在一塊的奇妙組合,果然惹得教室裡的同學一陣嘩然。

  「白書維,你做什麼?你要帶我去哪裡?白書維……」

  他一路上表情嚴肅,抿著嘴巴不吭一聲,握著她的手腕雖然沒有擔疼她,卻也沒讓她有機會掙脫,逼得柯裕棻只好跟踉蹌蹌的跟著他的步伐。

  白書維拉著她來到人煙稀少的科任教學大樓——德開水龍頭,將她被打得發燙紅腫的手心擺在水龍頭下方,冰涼的水流及對舒緩了手心裡那股像是要爆炸的熱辣感。

  水流下,他握著她的手,以一種柯裕棻沒有見過的溫柔,輕輕撫摸著她被數學老師打出的棍痕,眉心攬得緊緊的。

  心,窒了窒。

  「白書維……」她喊了他的名字,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太多了,對他有太多要講的話了,可是每每面臨到這種時候,她反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又或者不知從何說起,只好靜默的看著他。

  他無言抬起頭,似是在等待她說話。

  她搖搖頭,最後擠出一抹笑容給他。

  水流橫在兩人之間,為這無言添了些許聲音,她發現熱脹的不再是挨打的手心,而是她的胸口,只因為他的疼惜。

  片刻,手心已經不再熱脹,他抓著她濕液誰的雙手端詳須臾,二話不說就往他自己身上的制服抹。

  「唉,你的衣服會弄濕的啦!」她驚呼。

  他不在乎,像個小男孩般的傻笑,「從明天開始我會帶手帕。」

  聞言,柯裕棻的心跳彷彿漏跳了一拍。

  什麼意思?這是在說,以後他都會幫她把手擦乾嗎?她又羞又喜。

  忍不住起了頑皮心,她仰看足足比自已高上許多的他,「你很可惡,你這是在詛咒我每天被數學老師打嗎?」水汪汪的雙眸故作無辜的瞅著他,平添了幾分泫然欲泣的味道。

  「呢,我……不是啦,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手忙腳亂的解釋。

  又是抓抓頭髮,又是搔搔耳朵,大家眼中耀眼帥氣的白書維,此刻看在柯裕棻眼裡就是一個單純的小傻瓜。

  她「噗嗤」笑了出來,當場把一雙圓滾滾的大眼楮都笑彎了,粉潤的紅唇也跟著彎起優美的弧度,嬌脆的笑聲輕輕的敲打著白書維的耳膜。

  他征征的看著她,像是極度不可思議的樣子。「好久沒有看過你這樣笑了。」

  是很久了,自從那天過後,自從他們離開了溜滑梯下那個充滿純真友誼的小天地後,她就再也沒有這樣開心的笑過了。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突然大膽的對他說︰「那以後我都笑給你看,好不好?」

  聽到這話,白書維的黑眸瞪得更大了。

  他的心中閃過疑惑,這是他認識的柯裕棻嗎?這是他認識的那個柯裕棻嗎?是那個嚴謹構束、呆板無趣的柯裕棻嗎?!

  他希望她是,又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是,混亂而複雜的情緒綁架他的理智,讓他無法冷靜思考,迫使他不自覺得緊緊皺起了眉,好像非得這樣嚴肅,才能幫助他好好思考,思考眼前這個明亮的女孩,真的是他所認識的柯裕棻嗎?

  白書維的沉默,讓柯裕棻有些失落,心中微涼的看著他的反應——

  他為什麼皺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大膽的對他說出心裡話,為什麼他一句不吭,還緊緊的皺著眉?

  他不知道,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可是要她凝聚所有的膽量!

  這樣皺著眉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說,他不要嗎?他不要她的笑嗎?因為說不出拒絕,所以……這表情就是拒絕!柯裕棻忍不住失落的想。

  也是,都已經硫離那麼久了,她突然這樣說,一定讓他很為難,固為他是正直、陽光、體貼的白書維,也許他只是把她當作普通朋友,是她沒有搞清楚,一廂情願的活在自己的想望裡,以前是,現在還是,她始終沒有顧及他的心。

  對於自己的莽撞,柯裕棻很懊惱,但更多的是失落……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她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

  正想要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一個人好好的冷靜一下,突然一股強悍的力量阻止了她的離去,不費吹灰之力的一帶,碎不及防的她就這樣撞進了溫暖的胸膛。

  他的雙臂檻然收緊,以她不曾感受過的力量牢牢的圈住她。

  柯裕棻傻住了,落在這炙熱的擁抱裡動彈不得,心跳得好快好快……

  「是你說的,以後都笑給我看,你不能騙我。」略顯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以近手摩竿的方式震動她敏感的耳膜。柯裕棻覺得自已就像今天餐桌上的扔油,幾乎要融化在白書維的話語裡。

  二十八歲的她,完全招架不住白書維說的話,他才十八歲不是嗎?要是讓他多長個幾歲,肯定又有更多的女人要拜倒在他的腳邊,為愛失心了。

  那太可憐了,這麼委屈的事情,她非常樂意代勞,就讓她這個大姐姐來解救眾生,讓她代替大家拜例在白書維腳邊,為愛失心吧!

  被抱在懷裡的她,仰著頭,眼眶熱熱的,心裡暖暖的,突然覺得剛剛被數學老師痛打的那三鞭算什麼?只要能被他這樣擁著、在意著,就算被痛打三十鞭她都甘之如抬。

  她握著他,靜靜的聞著他身上的氣息……

  十八歲的大男孩,帶給她的是無窮的穩重踏實可依賴,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虔誠的感謝上天垂憐,讓她能夠重新來過。

  柯裕棻終於明白,為什麼她總是很少想起周立達,因為,早在十歲那年,她的心裡已經住了一個黑黑幹幹,穿著「掉嘎」、牛仔短褲、好方便拖鞋的小男孩,哪裡還有周立達的位置?

  不過,他會不會抱得太緊了,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說。

  「白、白書維……」她輕輕的喊他。

  白書維完全沉浸在這美好的擁抱之中。不敢想像,懷裡的她竟是那麼嬌小,那麼的弱不禁風,抱住她的瞬間,想要保護她的念頭洶湧而強烈,迫使他將她抱得更緊,緊得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已的身體裡那般。

  「嗯?」他憂」喀的應聲。

  「我……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啦!」她忍不住軟聲抗議。

  意識到自己出手太重,尷尬不已的他趕緊鬆開雙手,拉出距離。「對不起!」他搔搔頭,窘得連耳根都紅了。

  好可愛,十八歲的白書維真是可愛斃了!看著他傻手手的模樣,柯裕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狀,白書維沒好氣的撤撤嘴,發現她笑得太過火了,他板起臉孔,故作凶狠的曲起手指往她光潔的額頭彈了一記。「笑什麼?」

  「哎唷,很痛默!」她嘟著嘴,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活該。」話落,他伸手將她環來,故技重施的抱住她。

  柯裕棻竊笑之餘,忍不住頑皮調侃,「唉,這麼熟練,你是不是常常這樣抱其他女生?」

  「胡說八道什麼!」他舉起手,作勢又想敲她腦袋了。

  她連忙縮頭閃躲。是說,都被抱在懷裡了,她是能閃到哪裡去?好險,他只是做做樣子。

  柯裕棻愉快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環上他腰際的同對,順便把熱燙燙的臉蛋往他懷裡藏。

  白書維低頭看著她的髮旋,嘴邊揚起柔情淺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0:59:11

第五章

  原以為他和柯裕棻之間的距離近了,他想她的頻率就會少一些,沒想到卻是益發的頻繁密切,從昨天到今天,只要有一秒鐘的不設防,柯裕棻的身影就會殊地闖進來,徹底佔據他的所有思維。

  甜蜜,在每一次想念之後,像滲進他骨血裡似的,令人不由自主的想笑。

  很傻,可是偏偏無藥可救,白書維現在很患的就是這麼奇詭的病症,滿腦子都是柯裕棻,不管吃飯、睡覺還是運動,對她的想念總是說來就來。

  「書維學長加油、書維學長加油……」

  熱情的歡呼加油聲將不知道第幾次墜入思念深淵的白書維拉回現實——

  雖然只是籃球校隊例行的分組練習,仍吸引很多同學圍在場邊觀賽,此起彼落的加油吶喊,熱情得一點也不遜色於正式的比賽。

  其中,女同學的人數壓倒性的足足比男同學多出一大半,她們不為別的,全都是衝著上一任的籃球隊隊長白書維而來。

  瞧,現場沒有一雙眼楮不是盈滿少女情懷的,滿天的愛心令人暈茲。

  很多球員在升上高三後,會基於課業考慮退出籃球隊,就是怕練球會耽誤唸書時間,但白書維並不這樣認為,他和陳光宗是真的喜歡打球,也認為適度的打球發洩,反而可以解放唸書的壓才。

  「書維,我愛你,我要嫁給你。」一句荒謬而大膽的示愛才剛突兀的響起,下一秒,當事人旋即被拖迸人群徹底淹沒。

  太不懂規矩了這個死丫頭,也不想想喜歡白書維的人那麼多,憑什麼就讓她一個人告白?

  這是一個僧多粥少的懸殊現象,白書維只有一個,所以白書維的粉絲們很有共識的讓大家活在人人有機會、個個沒把握的美好夢想裡,誰也不希望看見白書維只屬於一個人,若是有人貪婪的想打破眼下的和平,被拖進人群之中徹底淹沒是唯一下場。

  眼看結束時間節節逼近,白書維幾次試圖切進籃下未果……

  「書維!」

  聽見隊友的呼喚,身手矯健的白書維靈活突破防守,迅速接下隊友傳來的球,虛晃一個假動作,成功蒙騙過陳光宗的嚴密防備後,趁其不備轉身躍起,在比賽結束前的零點五秒。及對將手中的籃球凌空選出——

  「嗶!」

  教練口中哨音響起的瞬間,籃球順著美麗的拋物線精準落入籃框,威力十足的勁道與籃網摩擦出一記咧響。白書維這記完美的三分球讓場邊頓時響起如雷掌聲,他所屬的甲隊因此逆轉勝,贏了原本領先的乙隊。

  教練吹哨集合所有隊員,針對剛剛的比賽簡單的檢討後,本日的例行訓練結束,大夥兒也原地解散。

  「書維學長,帥,零秒出手唉,我以為這只有井上雄彥的漫畫才有!」隊上的學弟崇拜得不得了。

  「帥屁啦,居然給我做假動作、假動作、假動作……」被虛晃一招的陳光宗不服氣的勒住白書維的脖子,咬牙切齒。

  好心情的白書維由著好友勒得他腦袋直晃,一點也不生氣,還調侃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對你做假動作了,你老實說,你剛剛眼蜻在看場邊哪個學妹?」

  「屁啦,我哪有?你少亂說。我不管,你要請我吃冰,你今天一定要請我吃冰。」陳光宗像是暴走的野獸,嚷嚷不休,臉卻真的紅了,實在很可疑。

  「剛剛才吃癟,現在又吵著要吃冰,光宗學長,你是不怕判賽喔!」今年才高二的小胖冒出不文難的揶揄,當場惹來籃球隊眾人的哄然大笑。

  「學弟,嘴很賤喔,你才會判賽啦!」

  陳光宗不爽的賞了小胖幾拳,小胖也胡亂的送了他幾腳,男生就是這樣,明明都已經十七、八歲了,可幼稚起來一點也不輸給三歲小孩。

  打鬧半天,陳光宗轉頭,才發現白書維早走了,他趕緊撇下小胖學弟,快步追上前頭的人——

  「默,跑這麼快。」陳光宗不死心的繼續囔嚷,「我是說真的,你今天一定要請我吃冰,不然……哼哼!」他將雙眸瞇成一條細線,做出不好惹的凶狠表情。

  「不然怎樣?」白書維好整以暇的抖院著他。

  揚起一抹賦笑,陳光宗先是膘了膘四周,確認白書維的粉絲都尚在一定距離之外,接著一臉神秘的湊到他耳邊。

  「我看到了,昨天,你抱了柯、裕、棻。」退開,他拉出安全距離,「要是我不小心嘴巴張太大,走漏了消息……他故意不把話說完,賊笑著看向白書維,等他乖乖就範。

  誰教白書維害他昨天看到時,一整個青天霹靂,還以為自己眼楮壞了。

  回頭看向陳光宗,白書維斂起笑容。

  他明白陳光宗在威脅自己,但這傢伙身上有幾根毛他都知道,他真該在威脅人之前,仔細數數自己的籌碼。

  挑了挑眉,白書維輕鬆愜意的院了陳光宗一眼,嘴角輕揚。「那你最好小心點,把嘴巴閉緊一點,否則,不只週末早上不會有人陪你去球場打球,以後也不會有人幫你收留陳耀祖,你就等著約會對帶陳耀祖去當電燈泡吧!」拍拍對方僵硬的肩膀,他又說︰「我相信可

  愛的小阿祖一定會好好照亮你跟那位幸運女孩的。她是個好妹妹,不是嗎?哈。」

  陳光宗膛目結舌,嘴角顫抖。

  陳耀祖?天殺的陳耀祖!每次想到家裡那個鬼靈精怪的臭小妹,陳光宗就有那種既生光宗、何生耀祖的憤慨。

  他一直很不手衡,爸媽亂作運動、亂生小孩關他屁事?為什麼要他一個青春帥氣的少年郎做牛做馬,當那個五歲小丫頭的保母?!更可惡的是,女孩子家沒事名字取什麼耀祖不耀祖,簡直是在挑碎他這個光宗、他這個長子來著的。

  「……你、你不會是說真的吧?」陳光宗心驚膽跳的問。

  摸摸下巴,聳了聳肩,白書維的帥臉漾開一抹笑,給了陳光宗一個「你說呢」的欠揍表情。

  陳光宗嚇死了,急忙追上,故作發好的跟他勾肩搭背,「賣安捏啦,兄弟一場,我開玩笑,我真的是開玩笑的。這樣好了,我請你吃冰,一個禮拜好不好?我請你吃一個禮拜的冰啦!」

  白書維笑著來到洗手台前,轉開水龍頭,彎著身,掬水洗臉。

  賴在旁邊套了好半天交情的陳光宗,終於忍不住問︰「喂,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什麼?」

  「柯裕棻啊!她不是一直都對人冷冰冰的嗎?你什麼時候跟她走這麼近了,居然……」陳光宗滑稽的做了個擁抱的動作,「怎樣?」

  「不過,你眼光也真是夠特別了。」

  「是柯裕棻唉……好,我承認,她長得還算漂亮,可是,她是柯裕棻數,嚴謹構束、呆板無趣的柯裕棻欺,更別說她媽媽那麼殺,老用鼻孔看人,每次聽她媽說話,我都覺得快要鼻竇發炎了。」

  白書維覺得對方的形容很好笑。「柯媽媽只是鼻腔共嗎比別人突出。」

  「靠,你是認真的,你居然幫那個千年老妖說話!」他搖胸頓足。

  或許,有一點衝動吧,在那個擁抱的瞬間。可若不是那份衝動,他們能夠這麼靠近嗎?他以前就是不夠衝動、不夠積極,也許從現在開始,他該好好友揮這個年紀不顧一切奮力往前的……衝動。哈。

  「你在笑什麼?」陳光宗看不順眼的問。

  不想回琴,白書維設好氣的看看手錶,「我勸你別再長舌下去了,你家陳耀祖快要在幼兒園暴動了。」

  「啊——又差點忘了那個臭丫頭!不行,我得先走了,拜拜拜拜,冰先記著,改天補給你。」陳光宗腳底抹油準備消失,臨走前不忘問︰「週末會去打球吧?以後陳耀祖還是可以繼續借放你家吧?」

  看見白書維點點頭,陳光宗總算安心離去。

  無奈一笑,白書維上樓,往教室的方向去。

  昨天數學考零分的柯裕棻,今天又抱鴨蛋了!

  又是熱熔膠伺候,又是十遙的數學考卷罰寫。違著兩天都接受相同的惡處,柯裕棻感覺自己的宕手有一種快要廢掉的感覺。

  原以為將罰寫恭敬的送到數學老師面前,今天的罪孽業障就宣告功成身退,哪裡曉得數學老師競會來這招——

  換了幾個數字,換個敘述方式,一個全新的題目就出現在柯裕棻面前。

  啊……她不會,就說她已經忘光光啦!

  重新來過的十八歲,柯裕棻發現自己一點主場優勢也沒有,完全無法趨吉避凶,尤其是這種緊張時刻,感受特別深。

  「柯裕棻,你這兩天是怎麼搞的?到底有沒有在用心?這麼簡單的題目都不會,你這樣要怎麼參加大學聯考?!虧你還是數學小老師。」數學老師真的氣得假髮都在顫抖。

  對啦,十八歲了,高三了,要聯考哩……老實說,柯裕棻也不知道該怎麼用二十八歲的退化腦袋參加大學聯考。

  不過,不管她是二十八歲還是十八歲,識對務這玩意兒她還是有的。柯裕棻閉著嘴巴,龜縮著由老師痛罵解氣。

  「這張考卷拿回去寫,每一題都務必要給我搞到懂為止,明天下課時間來找我一對一抽考,要是有一題不會……」數學老師沒把話說完,因為凶狠的眼神已經幫他說完了。

  明天?!

  所以明天她還有可能抱鴨蛋,她還有可能要挨打,她還有可能要繼續罰寫十遍?柯裕棻眸底閃過不妙,卻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告罪離開科任老師的辦公室。

  這也就是為什麼明明罰寫都交出去了,她現在卻還在教室裡的原因。

  不懂不懂,這些題目對她來說就像是天方夜譚,她有看沒有懂,整張考卷滿滿的題目,她就是連一題都答不出來。

  「啊——我要瘋了!我真的要發瘋了!以前才不是這樣,我以前很厲害的呀,可也才多久時間,數學殺手已經不數學殺手了,我就知道天底下沒白吃的午餐,代價代價……這可怕的代價!」煩躁的柯裕棻猛抓腦袋,像個小瘋婆子似的趴在桌上哀嚎呻吟,總是柔順的

  秀髮被她搔成鳥窩,完全顛履她以往的優難形象。

  白書維回到教室對,就是看見這樣的景象——柯裕棻一個人坐在教室裡,又是抓頭髮又是唉唉叫,舉措充滿了搞笑的孩子氣,只是……

  她在說什麼?什麼以前不是這樣?什麼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要不,以前該是怎樣?她嘴巴裡嘟囔不休的代價又是什麼?

  疑問像被投入湖中的石子,在白書維心裡泛起漣漪。

  意外撞見這一幕的白書維覺得,眼前的柯裕棻好像跟他印象中那個一板一眼、冷摸無趣的女孩不太一樣,雖然令他納悶困惑,可看著她令人莞爾的孩子氣舉措,他居然覺得還挺……可愛?!

  可愛?不會吧,這兩字什麼時候也可以用來形容柯裕棻了?!

  白書維挑著眉,一邊思索她口中喃喃代價,一邊對著她的背影納悶發呆,說不出哪裡奇怪。

  而被數學搞得腦殘的柯裕棻壓根兒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倒是發洩之後,又突然意識到自已方纔的行為舉止太不優雅,連忙心虛的坐正身子,以指代梳的攏齊頭髮,好恢復拋該有的氣質形象。

  「咦,我幹麼呀?又沒人!」覺得自己的在乎有些可笑,她又自顧自的傻笑幾聲,不忘咕噥,「柯裕棻呀柯裕棻,你喔……沒救了!」

  沒辦法,一時還擺脫不了身上的淑女包袱,畢競被拘束了二十八年,早病入膏肓咯。她自我解嘲的敲敲自己的腦袋。

  「不行,不能被這張考卷打敗!」一個很弱的數學小老師,對數學老師可是一種侮辱,凡事不過三,考鴨蛋也是,她可不想再次激怒老師又挨打。

  她振作精神,握緊手中的筆,跟眼前的題目四目交會。片刻一

  「唉,不行,還是不行,吼——」她很不淑女的踢了踢椅子,「哼,這該死的三角函數,囂張什麼嘛,就算不懂三角函數,十年後,本小姐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這是真的。原本的人生裡,她順從母親的期望考上音樂系,但礙於天資有限,無法成為出色的鋼琴家,只好到坊間的音樂教室教授鋼琴,試問,三角函數對她的人生來說是不是個屁?

  聽見她孩子氣的宣示,退退沒有吭聲的白書維當場忍俊不禁——

  「誰?!」聽見笑聲的柯裕棻倏地別過身,看見白書維嘴角偷笑,不由得心虛了起來,「……你、你什麼時候進教室的,幹麼不吭聲?」嘟著嘴,她不安暗付,他該不會看見她剛剛像瘋子一樣衰嚎的蠢樣了吧?

  沒有正面回答,他邁開步伐走到她座位前。「罰寫還沒寫完?」

  「哪是,是數學老師又丟來的考卷。」垮著一張臉,她單手托腮,滿臉苦惱狀。忽地,她靈光一一

  白書維不只籃球打得好,功課也是一把罩,如果可以讓他教她數學,不只可以爭取和他相處的時間,又可以搞定這難纏的數學,一整個就是兩全其美嘛!

  要是以前,她斷然不敢有這種想法,但是對於死過一回的柯裕棻來說,哪怕得死皮賴臉,哪怕只能有一秒鐘的靠近,她都想要好好把握,不想浪費。

  沒辦法,之前的人生真的太乏味了,根本完全不及格,直到要結婚了,女孩子最看重的戀愛經驗她一次也沒體會過。

  她不想再當戀愛零分小姐了,她想要跟白書維談、戀、愛——

  試問,對於兩個聯考在即的十八歲高中生來說,還有什麼方法比切磋功課來得名正言順?

  「白書維,你可不可以教我數學。」圓滾滾的大眼楮瞅著他,眼神充滿了誠懇無助的請求,看起來很楚楚可憐。見狀,白書維的心跳漏了一拍,還來不及發言,柔軟的小手已經拉住他的衣擺,敦促他乖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白書維頓時想起第一次見到柯裕棻的那天,她也是這樣主動拉著他,要他教她蕩鞦韆,而他也是像現在這樣,毫無招架能力的任由她擺佈。

  「偌,就是這張考卷。數學老師說明天要從這裡抽考,我要是不弄懂……」一張粉嫩小臉皺得像苦瓜,看起來超可憐的。

  白書維明白,數學老師肯定不會讓人太好過,尤其她連著兩天都被熱熔膠抽了三下,細皮嫩肉的手心還看得到淺淺的痕跡,要是明天又挨打……

  甩甩頭,他甩去那股會教他難受的異樣情緒,那是對她的心疼。

  不假思索,他接過考卷,大略看了一下題目,「哪一題不會?」

  她微銀著俏臉,無辜的搖搖頭。

  敢情是……全部?!

  白書維目瞪口呆,滿臉意外。這張考卷平心而論並不難,以她的水平,拿個漂亮的分數應該很容易,可看她一臉慌張無措的樣子,也不像是騙他的。

  怎麼搞的啊她,最拿手的數學考鴨蛋,現在連基本題目都能難例她這個數學小老師,難不成,真的是被陳光宗的籃球打傻了?

  「怎麼了?該不是……你也不會吧。」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她忍不住質疑的睞他一眼。

  沒禮貌,好歹他的成績也是一直保持在班上前十名,居然小看他!

  賞了對方一記白眼,白書維沒好氣的翻開數學參考書,指著一條公式道︰「把數字帶入這則公式就可以得到答案。」

  「吼,原來有公式啊,害我差點想破頭。」她眸光發亮,只是一邊把數字導入公式,一邊還不滿的咕濃,覺得自己被數學題目耍了。「該死的公式,那麼久以前的事情,誰還記得?」耳尖的白書維聽到她的咕噥,直覺反駁,「這公式是前天才教的。」一點都不久。

  柯裕棻當場愣住,腦袋空白了幾秒後,連忙擠出僵硬的傻笑,「慢,原來是前天教的,一定是我回去設複習,所以忘了,呵呵呵。」她又是敲腦袋又是抓頭髮的,模樣很滑稽。

  「你一定是因為一邊上新的進度,一邊又在複習舊課程,兩邊搞混了。」他想也不想的伸手拾了拾她的鼻子。這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讓柯裕棻的心跳加快,渾身發熱,「呵呵呵,就是,就是。」緊張又害羞的連聲咐和。

  趁白書維在幫她看下一道題目,她別過頭,呼了一大口氣——

  好險,他應該沒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吧?

  柯裕棻不敢想像,要是他發現她其實是來自十年後的二一二年,肯定會把她當成怪物看。

  不過……他楷她鼻子是什麼意思?

  逗她?這個推側讓她的臉更紅了。

  「這一題考的是這裡的概念……」

  聽見他的說話聲,她馬上收整情緒,回到他身邊乖乖的聽他講解,有幾次他講得太快,跟不上的她就會急急的喊,「慢點慢點,我還沒寫好。」

  他只好緩下速度,等她跟上。

  趁著等待的時間,他微側著臉龐,偷偷看她——

  她還是這麼漂亮……不,她比十歲的時候更漂亮了。

  十歲的柯裕棻梳著整齊的公主頭,穿著雪白的洋裝,腳下是昂貴的白皮鞋,那時候他就覺得她像是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公主,而現在的她,哪怕只是穿著和大家一樣的高中制服,卻不減光髻耀眼。在他眼中,她仍是個令人忍不住想要呵護、疼惜的公主,她是他心目

  中天生的公主。

  柯裕棻握著筆,在千淨的紙頁上留下她娟秀的字跡,明明就只是硬邦邦的數學算式,看在白書維眼裡,那字字句句都化作浪漫情書,好像她寫得不是數學算式,而是他們此刻的曖昧氛圍。

  胡思亂想的又豈只是白書維一個人——

  對柯裕棻而言,身旁的他,儼然就像是一座大火爐,源源不絕的熱能不斷的向她輻射而來,教她渾身熱供烘,臉上的溫度始終退不下來。

  明明講的都是些枯燥的數學概念,可被他好聽的嗓音潤飾過,就美妙得像樂章,聽得柯裕棻如癡如醉,才會有時候跟不上作筆記的速度。

  時間,在他們兩人一來一往之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天色不知道什麼對候變暗了。

  「好了,這樣都懂了吧?晚上回去你再拿出來複習,明天就不怕跟數學老師一對一捕考了。」

  柯裕棻抬起頭,看了看窗外,「天都黑了。」

  「東西收一收,該回家了。」他按下心中的不捨,催促道。

  突然想起什麼,「啊——」柯裕棻大叫一聲。

  「怎麼了?」

  「我、我今天要上鋼琴課的!」她看看手錶上的時間,一臉焦急,「慘了,剩不到十分鐘,要來不及了。」

  要是讓媽媽知道她錯過貴得要死的鋼琴課,她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死。她慌慌張張的收拾書包,這時候還管他什淑女氣質,跑就對了。

  「柯裕棻——」

  「對不起,我要先走了,謝謝你!」顧不得心裡的依依不捨,她對他揮揮手,轉身狂奔。

  剩不到十分鐘……白書維心中湧現一個念頭,下一秒,他也火速收拾了書包,從另一頭的樓梯下樓,奔向腳踏車車棚。

  正當柯裕棻上氣不接下氣的朝校門口狂奔的時候,腳踏車的煞車聲「吱」的在她身邊響起——

  「上來,我載你去上鋼琴課。」

  像是被雷劈到,柯裕棻表情怔愣的看著白書維。她沒聽錯吧,他要送她去上鋼琴課?!

  「延誤時間不好等公交車,你用跑的絕對沒有我騎車快。上來。」他努努下顎,催促她。

  「……喔,好。」可是……糟糕,她沒坐過腳踏車。看了半天,除了白書維屁股下的椅墊,整輛腳踏車根本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容納她屁股的地方嘛。

  「將就一點,坐橫桿。」

  「啥?!」她、她可以嗎?不會掉下來嗎?她臉上閃過疑惑。

  還來不及發問,她已經被白書維以側坐的方式,半拉半抱的坐上了腳踏車前方的橫桿,雙手搭上腳踏車把手。

  「抓緊了。」在她耳邊落下叮嚀,白書維連一秒鐘也沒有耽擱,踩著踏板就向前衝了出去——

  柯裕棻差點驚呼出聲。她不會騎腳踏車,這也是她第一次坐腳踏車,用的還是這種教人害羞的方式,她幾乎整個人都被白書維圈在懷裡,這讓她沒來由的臉都紅了,就連耳根也淪陷,手心更是不住冒汗。

  記得在其他小情侶身上看見過這畫面,男孩騎著腳踏車,女孩靠坐在靜方,小鳥依人的縮躲在男孩懷裡。當時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對她來說,這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別說母親的教養不許,她的冷摸硫離也是問題癥結。

  所以,她只能一個人在心裡偷偷幻想,幻想著如果有一天,坐在那兒的是自己,多好。

  現在,看著白書維透著力量的指節,她忍不住暗暗的想——

  這算不算是美夢成真?柯裕棻咬著唇,像個傻瓜似的偷偷笑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1:02:58

第六章

  坐在腳踏車的橫桿上,儘管不習慣的柯裕棻,剛開始還有些怕,但迎著風的舒爽,讓她想起記憶中蕩鞦韆的感覺,她忍不住笑了。

  風帶來她的笑聲,身後的白書維好奇的問︰「笑什麼?」

  「記得我們第一次踫面的那天嗎?你幫我推鞦韆的時候,迎面而來的風就像現在這樣,好涼。」而當時的她也因為有他的陪伴,第一次感覺不孤單。

  聞言,白書維的心裡有些激動——

  原來,她還記得,原來,兩人初見的那個午後,對她來說也不是全然沒有意義,要不她不會將其保留在記憶裡。所以,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還懷念著那一天。

  忽地,一隻頑皮的小狗從路旁巷口竄了出來,白書維本能的緊急煞車,一手穩住腳踏車,一手以保護姿勢環抱住身前的柯裕棻。

  原本橫在兩人之間的微妙距離,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而瞬間消失。她的背脊貼著他的胸膛,薄薄的制服根本阻文件不了彼此溫度的傳遞。

  明知道這不是他第一次把手環在她腰上,可顫慄的感覺仍是那麼強烈,暖昧的氛圍充斥在兩人之間,伴隨著她身上的香氣,燎撥他岌岌可危的意志力。

  「設事吧?」嗓音透著壓抑。

  「……沒事。」她害羞的搖搖頭。

  至於始作俑者——小狗瞪大眼楮,無辜的看著他們兩個。

  「狗狗,快點回家去,馬路很危險。」她低頭對仰看兩人的小狗訓話,心裡卻忍不住想感激突然衝出的小狗。

  若不是它,怎會有這樣的意外驚喜?

  ……唉,柯裕棻,你變壞咯,一點都不矜持哩!

  戀戀不捨的將自己的手從她腰上鬆開,白書維繼續插曲發生之前的動作——騎車。他低頭問她鋼琴教室的地點,她引領他前進的方向。

  當時的白書維巴不得鋼琴教室越遠越好,最好遠到天涯海角,那麼,他就可以像這樣載著她不顧一切的向前走,維持這甜蜜的兩人空間。

  然而想望終歸是想望,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地球是圓的,終點總有抵達的對候。

  抵達鋼琴教室樓下的時候,距離上課時間已經遲了將近十分鐘,對於名師親自指導,動輒幾千塊的鋼琴課來說,損失不小。

  「快進去吧」

  「嗯,謝謝。」伶著書包、琴譜,柯裕棻匆匆忙忙的下車,準備上樓,然而跑了幾步,她又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白書維——

  他的身影緊緊揪住她所有的注意力,他帥氣青春的模樣,清晰的絡印在她雙眸深處。為了送她來上鋼琴課,他趕出一身汗,身上的衣服幾乎都濕透了,而這一幕卻成了柯裕棻眼中一幅美好的畫作,畫裡是他對她的真、善、美。

  她怎麼了,遲到了不是嗎?「還不快進去。」白書維催促。

  柯裕棻笑了,對著腳踏車上的他綻放甜美的笑顏,灼灼發亮的美眸,看得他有幾度失神恍惚。

  免不了捱罵,畢競名師的時間寶貴,一分鐘的耽誤都是不被允許的。果然,剛進教室,柯裕棻便乖乖接受老師的訓斥,乖乖坐到鋼琴前上課。

  以前,肩負著母親無限期待的鋼琴課總讓她覺得沉重,像有一股無形的壓」間住她似的,教人無法喘氣。可今天的柯裕棻覺得很寧靜溫馨,連帶的彈奏出來的音符也輕快不少。

  想著白書維的同時,她憂然大悟,原來心裡有人,會是這麼寧靜美好。

  時間安靜但確實的不斷往前邁進、不斷流逝……

  二十八歲是記憶力已經漸漸走下坡的年紀,但回到過去的柯裕棻,為了準備參加大學聯考,必須把被放生十年的國英數史地,一點一滴通通找回來,塞回她的腦袋裡。

  在這個熬夜書、又餓又累的凌晨一點半,儘管昏昏欲睡,可只要想起白書維,她的心就暖了起來。

  她想,倘若睡眠不足也是重新來過必須付出的代價,那她甘之如抬。

  不一會,她腦袋枕上翻開的書本上,她睡著了,嘴角帶笑的跌入夢鄉……

  家裡的節拍器壞了。星期六的午後,柯裕棻跑了一趨樂器行,買了全新的節拍器後,順便燒去書局挑幾本結合歷年考題的總複習參考書,準備回家猛K。

  她會這麼努力的原因有兩個——

  其一,地不想哪天東窗事發,媽媽趁機把她成績下滑的原因歸答到白書維身上,所以,她得在媽媽發現異狀之前,趕緊恢復應有的水平,以免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再者,記得當年大學聯考後,白書維上了北部的大學,她則是聽從母親的決定填了中南部的學校,但重新來過的這一次,她不想跟白書維分隔兩地,她想和他念同一所大學!

  眼看聯考的日子越來越接近,為了確保結果如自己所願,她必須用最快的方式暴積實力、拉高分數,屆時填志願才能有十全的把握。

  挑得差不多了,正準備到櫃檯付錢對,耳尖的柯裕棻意外聽見疑似白書維說話的聲音、他那貫有的溫柔嗓音——

  「祖兒,好了,不哭了。」男子輕聲哄著。

  「白書維,我討厭你。」原該是嬌脆的女聲卻哭著嗓子直嚷囔。

  真的是他?!

  那對著白書維嗔怪、喊著討厭,且嗓音有些稚氣未脫的祖兒又是誰?

  一股微酸頓時漫上柯裕棻的心口,讓她很不是滋味,尤其聽見接下來自書維還更有耐心的哄著對方,她……更不爽啦!

  她像打翻醋罈子的妻子,忍不住想要偷看,到底是哪個女孩子這麼神通廣大,居然讓白書維這麼百般退讓——

  「你唁,我陪你不好嗎?真是讓我傷心。」白書維感歎語氣裡藏著笑意。

  柯裕棻循聲往回走,身子半躲在書架後,偷偷探出頭,果然看見高大的白書維背對她,微彎著身子對某人說話,且語氣裡掩不住對某人的寵溺。

  她看不見那個人,但光是看到他那副百般討好的身影,就夠讓她心酸的了。

  她從來不知道,白書維是這麼博愛的一個人,可以同時對她好,又對別的女孩好,虧她還一直以為他對她是不一樣的,沒想到,那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陷入低蕩情緒的柯裕棻,沒仔細聽後來的對話——

  「不然你說,你想要我怎麼樣?」白書維很是卑微的討好。

  「我不要買彩色筆、我不要畫圖,我要打水槍,你陪我去公園打水槍,我就原諒你。」五歲的陳耀祖非常堅定的說。

  白書維沒好氣的看著人小鬼大的陳耀祖,最後終於投陣妥協,「好,現在去買水槍,我陪你去公園打水槍,可以了吧?」

  「抱我,我腿好酸。」素性耍賴。

  白書維耐著性子彎下身,抱起年僅五歲卻很難纏的陳耀祖——

  「……呢?哈?!」柯裕棻詫異的看著被白書維一把抱起的……小女孩?!

  聽見突兀的驚呼聲,白書維本能的轉過身來,沒想到會見到柯裕棻,但他只愣了一會,便漾開笑容,抱著小女孩邁開步伐快步走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出來買節拍器,順便挑幾本參考書。」她含蓄的看了小女孩一眼,「她是?」

  「陳光宗的妹妹,叫陳耀祖。祖兒,這是裕棻姐姐,也是你哥哥的同學。」

  「我討厭陳光宗,我真的很討厭陳光宗,我不要當陳光宗的妹妹,我要跟陳光宗斷絕兄妹關係。」小女孩憤憤不平的宣示。

  阿彌陀佛,原來只是個小女孩,她還以為他帶其他女生出來逛街呢!

  想到自已剛剛醋意橫飛的胡思亂想,柯裕棻忍不住搖了搖頭,自我解嘲的笑自己多疑。

  「怎麼了?」白書維不解的看著她。

  她又搖搖頭,笑著沒有回答,轉而問︰「那陳光宗人呢?」

  「他去約會了,所以拋棄我了,他跟他狼狽為奸。」小女孩將手指定在白書維的鼻子前,不滿的說。

  「唉唉唉,我都說要陪你打水槍了,你還不打算原諒我喔?」白書維逗她。

  「我決定了,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固為你跟陳光宗都是昊男生。」她扭動圓滾滾的小身子,逼得白書維不得不放她下來。

  一踏上地板,陳耀祖咚咚咚的跑向柯裕棻,一點也不怕生的拉起她的手,綻放出不同於方才刁蠻樣子的可愛笑容,笑得像朵小花,「我們女生一國好不好?」

  柯裕棻笑了,任由可愛的小女孩拉住她的手。

  「陳耀祖,姐姐又沒說要跟你去玩水槍。」白書維故意這麼說。

  「姐姐,陪我好不好?耀祖很可憐吸,都被哥哥騙,然後書維哥哥也騙我,我好可憐喔,你哈我打水槍好不好?」陳耀祖扭著身軀,可憐兮兮的看著柯裕棻。

  唉,又是一個寂寞的小女孩。

  那雙無辜的眼楮裡寫滿了企盼,將柯裕棻心裡最柔軟的那份母愛給徹底喚出來,不一會,她使不假思素的答應了她。

  「耶,姐姐最棒了,我們不要跟臭男生玩,走,姐姐,我帶你去買水槍。」陳耀祖拉著柯裕棻,熟門熟路的就往書局樓上的玩具區前進。

  見這位陳小姐興致高昂,柯裕棻和白書維相視莞爾,遂而一前一後的陪著她上樓。

  趁陳耀祖專心挑選她的水槍時,柯裕棻壓低嗓音,好奇的問︰「怎麼回事?」

  「這丫頭很粘陳光宗,可是陳光宗不想帶這顆電燈泡去約會,所以就把這丫頭騙到我家來,自己開溜了,小丫頭設跟到,生氣了,哭鬧了很久,非要我帶她來買水槍。」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驚覺自己差點說出不該說的,她趕緊閉嘴。

  挑眉,他好奇反問︰「以為什麼?」

  沒有回答,柯裕棻揉了揉鼻子,掩飾自己的心虛,借口要去看陳耀祖挑好水槍了沒,一溜煙的從他身邊逃開。

  嗟,裝傻!這妮子也不照照鏡子,光看她那嘴嘟得半天高的樣子,傻瓜才不知道她心裡以為了什麼。

  不過,她的反應讓他很開心,這表示——她是在乎他的。

  打水槍?!很好,又是一個她沒玩過的!

  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柯裕棻不敵陳耀祖的熱侍邀請,決定拋開散女的包袱,跟這個頑皮的小女生大戰一場。

  這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脫下鞋林,當腳丫踩上公園柔軟的草皮時,一股癢癢的感覺從腳底板傳了上來,接著卻是說不出來的放鬆與舒服。

  「是不是很舒服?」陳耀祖笑咪咪的問。

  「嗯,軟軟涼涼的。」

  五歲的陳耀祖很得意,好像自己跟柯裕棻分享了什麼天大的好東西似的。

  比賽前,白書維拉著柯裕棻技術指導了半天,一旁的陳耀祖等得不耐煩,決定直接開打。

  「裕棻姐姐——」小女孩用甜甜的嗓音當誘餌。

  沒有防備的柯裕棻不疑有他的回過頭——

  只見陳耀祖手中的大炮水槍正對著她,不讓她有機會反應,當場噴了她一身濕,嚇得柯裕棻哇哇叫。

  「哈哈哈哈,好好玩喔!」小傢伙可樂著呢,瑞瑞跳跳的樂不可支。

  柯裕棻的戰鬥力瞬間被激發,「不要跑,祖兒,換姐姐要攻擊你了。」地豁出去了,一路追著小丫頭狂奔。

  陳耀祖嘴巴討饒,靈活的身子卻在草地上奔來跑去,活力超旺盛,對不時就回過頭來對柯裕棻反擊,不一會兒,柯裕棻已經渾身狼狽、猛摘水。

  一旁束手觀戰的白書維,看著這場實力懸殊的比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柯裕棻不服氣,和陳耀祖秘密同盟,兩人不動聲色的朝白書維移動,直到連入水槍射程裡,原本敵對的兩個人突然槍口貓准書維,狠狠的朝他的俊臉噴水攻擊。

  「可惡,你們兩個!」白書維故作凶狠的衝了過來,連人帶槍的抓起五歲的小祖兒,借用她手中的水槍,對柯裕棻發動猛烈攻擊。「看你還敢不敢!快說對不起。」

  「姐姐快跑、快跑……」陳耀祖興奮大喊。

  「啊,白書維,不要噴我啦,討厭鬼!白書維——」她大聲尖叫。

  此起彼落的笑聲、叫聲,讓午後的公園充滿歡樂。

  直到約會回來的陳光宗接走了小耀祖,一身狼狽的柯裕棻還覺得意猶未盡。

  白書維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水痕,「瞧你,玩得比祖兒還瘋。」口吻裡充滿了寵溺。

  她不在意的甩甩頭髮,「走,散步曬太陽。」她的頭髮、衣服都濕了,坐著等風吹會感冒,乾脆燒著公園散步,曬曬太陽。

  白書維沒有反對,一手伶著她的書本跟節拍器,另一手伶著她脫下來的鞋林,和她肩並肩的走在灑滿陽光的公園步道,他們身後拖著兩道長長的影子。

  讓他暗自開心的是,那兩道影子近得幾乎要迭在一塊,都快分不清你我了。

  「跑出來沒關係嗎?」他知道她家教嚴格,平常鮮少出門。

  「自然是家裡沒大人啊!」她莞爾道。

  爸爸不在,媽媽也跟那群貴夫人朋友去喝下午茶了,她當然是自由解放咯!

  她仰起臉龐,嘴角帶笑的迎向陽光,不構束的自在模樣很美。

  白書維娜了手中的東西,情不自禁的抬手幫她把臉上的髮絲往耳後勾。

  「謝謝。」她害羞的咬唇道謝,目光不經意地看到熟悉的溜滑梯,「咦,是溜滑梯默!」她像個小女孩般雀躍的跑向溜滑梯。

  看著記憶中的溜得梯,柯裕棻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小時候覺得很高大的溜滑梯,如今看起來競是這樣渺小。

  放下手邊的東西,白書維跟上前摸了摸這座充滿回憶的溜滑梯,忍不住調侃道︰「勸你別玩,會卡在滑道上的。」

  「真壞!」柯裕棻轉身不依的打了他手臂,以表杭議。

  他順勢伸手環過她的腰——他早想這麼做了,每次一看見她,他就想要把她樓進懷裡,可礙於祖兒,他只能隱忍到現在。

  看了他一眼,她俏皮的努努嘴,嬌滇不依的動了動,不是很認真的抗議了一下,接著便投降了,讓自己靠向他懷裡。

  兩人就這樣依偎著,老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

  許久,懷裡的柯裕棻終於鼓起勇氣,用一種近乎低喃的音量說︰「我常常想起我們躲在這裡的那一天——」她仰起頭,看向他。

  目光對上她濕潤色的黑色眼眸,他看得著迷。

  「一直沒跟你說謝謝,其實,我很感激那天你沒有把我一個人丟下來。」

  「說好要當好朋友的不是嗎?」那時候,他們可是有勾手指約定。白書維做出勾手指的手勢,提醒她他們的約定。

  柯裕棻會意的笑了。

  她看著他,突然之間,也不知道哪裡生出了一股龐大的勇氣,什麼包袱禁已心她都不想管了,只想真真實實的表達自已。

  她瞬也不瞬的看著他,黑眸閃爍發亮,「能不只是朋友嗎?」

  白書維還來不及消化理解她話裡的含意,懷裡的女孩已經跪起腳尖,用那微涼的柔軟唇辮輕輕貼住他的唇。

  太突然了,他的腦子雲時一片空白——

  原來,當渴盼多時的事情真正發生於現實的瞬間,腦子是會當機的!

  還來不及品味留戀那份甜美,她退開了,也一併帶走了落在他唇上的那份美好觸感。

  兩人目光無聲交會。

  她心虛,芙頰泛紅。

  他皺眉,表情凝結。

  被他這樣靜默且嚴肅的看著,柯裕棻覺得自已好不容易生出的勇氣,又全都龜縮回身子裡,窘迫的她方想要往後退開一步,和他保持安全距離,他已經搶先一步欺身上前,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神情看著她。

  她不由自主的後遙,他慢條斯理的上前,她繼續後退,他繼續上前……

  當她退到無處可退,背脊抵著溜得梯的瞬間,手腕猛然被人緊緊抓住,那力量抓得她都有些疼了。

  柯裕棻慌張的想出聲抗議,眼前這張嚴肅的臉龐便整個朝她壓了下來——

  以為會有些暴力,沒想到出奇的溫柔,那麼淺淺的吸著、吻著她的唇辮,近手壓抑的、小心翼翼的接近她。

  她心跳如擂鼓,幾乎要昏厥。她微仰下顎,乖順的承接他溫柔而含蓄的吮吻,讓他的氣息,親暱的留在她的唇辮上。

  片刻,他離開她的唇,目光如炬,語調沙啞,「……這樣,還只是朋友嗎?」

  事實上,早在他將手環在她腰上的瞬間,他們就已經不只是朋友了。

  陳光宗是他的朋友,但他絕對不會用對她的方式抱陳光宗,這樣她還不懂嗎?

  傻瓜。

  不過,傻一點好,就是傻,他才有機會用這種方式跟她證明自已的心意。

  她笑了,開心的笑了。是啊!當然不只是朋友,朋友才不會接吻,他們絕對不只是朋友!

  在她意識自已說了什麼之前,嘴巴已經不害燥的脫口要求,「還要。」

  聞言,白書維驚喜得快要爆炸,這一次,他雙手捧住她的臉,顧不得急切的將自己的唇貼上,狠狠的蹂埔她柔軟的小嘴,激情的纏吻對方,像恨不得將對方一口吞下似的激狂,火熱而甜蜜。

  他知道他又衝動了,但,這不就是十八歲男孩的權利嗎?

  嘻,這個傢伙肯定不知道他專注狂熱的神情看起來有多迷人多可口,超強的電力,不知要電暈多少女性同胞。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柯裕棻決定了,就讓她一個人代替大家被白書維徹底電暈吧!

  他們緊緊的擁抱彼此,在夕陽餘輝下、在溜得梯有限的遮掩下,他們熱熱烈烈的吻疼了對方。

  離開對,想當然耳是氣喘呼呼,連話都說不出來,儘管臉龐漲紅得厲害,卻掩不住彼此眸裡的喜悅。以前的她很冷摸,像冰,跟現在的她不一樣,現在的柯裕棻雖然不再冷摸,卻多了一分更能毀天他理智的能耐,只要隨意燃起一簇小火苗,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將

  他燒個精光。

  「抱我,我腿好酸。」頑皮的她忍不住學陳耀租耍賴。

  「又不是小孩子。」他輕斥。

  「不會平,你剛剛都可以抱其他女孩,為什麼不能抱我?該不會是抱不動我吧?」她瞇起眼楮,又賊又精明的刺激他。

  「你這張嘴就要那麼刁鑽嗎?」居然挑釁他!

  「咦,剛剛你還挺愛親它的哩!」她很不害膜的調侃他。但,真的是太大膽了,勇氣維持不到一秒鐘,她自己就倏地臉紅了。

  白書維表情莞爾的抖碗她的窘態一眼,冷不防的一把打橫抱起她。

  突如起來的舉動,讓她發出驚呼,本能的圈住他的肩膀。

  不理會她的驚呼,白書維抱著她,游刃有餘的往前走。

  「……要去哪?」她可不想被這樣抱著走公園一圈,兩個人私下甜蜜是一回事,太招搖可是會被別人指指點點的,再說,她也不是真的要他抱,只是想鬧鬧他而已,她可不輕,她不想他手酸。

  他故意不回答,抱著她朝不遠處的洗手台走去。來到洗手台前,將她往上一放,讓她站在上頭,伸手就往她的腳踝抓——

  柯裕棻才剛鬆一口氣,卻被他的舉止嚇了一跳,「唉,白書維,你千麼啦。」

  彎著身子,地雙手搭在他肩膀上,緊張兮兮的大叫。

  「膽小鬼,腳丫玩得那麼髒,不洗乾淨待會怎麼穿鞋?」

  「……我、我自己洗啦。」她窘著臉,尷尬得不得了。

  怎麼可以讓他幫她洗腳丫?這、這、這未免太令人害羞了啦!

  不理睬她的哇哇叫,他轉開水龍頭,把她的腳丫托在乎心裡,小心翼翼的洗去腳底的泥塵。先是左腳,接著換右腳,洗得千千淨淨。

  柯裕棻漲紅著臉,靜靜看著自已被當成公主一樣疼惜,看著他將她腳上的髒污洗淨,胸口湧上的除了滿滿的感動,還有被人疼愛的滿足。

  「……你會永遠像現在這樣一直對我好嗎?」

  「不會。」毫不猶豫的回答。

  聽他這麼說,她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悶痛著——

  他抬起頭,目光靜定的看著錯愕的她,發現她快哭了,他得意的勾起一抹笑,「你知道永遠有多遠?」

  柯裕棻搖搖頭,失望得鼻頭發酸。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不作那種連我都不知道終點的假承諾,但我知道,只要有你待在我身邊的一天,我會努力對你好。」

  「可惡!」她忍不住罵了一句,下一秒,她蹲跪在他面前,顧不得感動的眼淚狼狽的爬了滿臉,她緊緊的抱住他。

  喔,才十八歲就這麼會說甜言蜜語,要是再讓他磨練個幾年,那還得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1:03:24

第七章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放學後的教室成了柯裕棻和白書維獨處的小世界。

  屬於戀人間的絮語在隱忍一整天後,總是發酵得特別快,只好搶在這時候一古腦兒的向對方和盤托出,以免爆炸一有時就算不說話,並肩坐在一塊兒讀讀書、算算數學,也每每令兩人深刻體會一種無聲勝有聲的相伴美好。

  會這麼低調不是沒原因的,聯考在即,要是這兩位准考生突然高調的大談戀愛,肯定會招惹權威人士的特別注意,無益戀情又徒惹事端罷了,為避免禍事上身,他們很有共識的在人前保持距離,在人後打得火熱——

  ……咳咳,其實也只是牽牽手、摟摟腰、親親小嘴,總歸是戀愛中情侶會做的事,但還不至於失了分寸。

  只是,隨著聯考的日子越來越近,放學後留在教室讀書的同學也跟著多了起來,讓原本總是兩人獨處的小世界,平白多出了好多閒雜人等。

  剛從籃球場回來的白書維,手上拎著兩瓶從販賣機買來的果汁,迫不及待的上樓想和柯裕棻分享,看到教室裡或兩人一組、或三人一圈、或四人一團的小組織分散在教室各個角落,當場有種秘密基地被外星人入侵的不舒服感。

  「書維,你剛剛跑去哪裡了?有幾個學妹帶著生日禮物來找你。」王志偉看見他,大聲嚷嚷。

  「去球場打球。」

  「原來如此。沒看到你,學妹臉上不知道有多失望哩!桌上的禮物就是她們拿來的,她們對你真是有夠死忠了。」王志偉超羨慕的。

  白書維伶著飲科回到座位,拉開椅子坐下,對同宇的話沒什麼反應。

  「唉,我問你喔,有一個長得很像少男殺手的學妹,你跟她熟嗎?」

  少男殺手?!白書維歪頭想了想,發現自己一點印象也沒有,坦白的搖搖頭。

  「王志偉,人家學妹喜歡的是白書維,你少在那裡流口水了。」

  「說我,你自己剛剛還不是猛盯著學妹看。」

  「屁啦!是你好不好……」當男同學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調侃對,白書維則是偷偷找尋他眼中唯一的亮點,他將目光落向低頭坐在位子上,安靜算著數學習題的柯裕棻。

  奇怪,她怎麼還不抬頭看著他呢?

  王志偉嚷得那麼大聲,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經回教室了。

  等了半天,發現她依然專注在眼前的數學習題,白書維有點小間,悻悻然的著手收拾起這些幾乎要淹沒他座位的生日禮物。

  片刻,他察覺有一道目光凝視著自己,他本能的迎上,發現是柯裕棻,正想對她扯唇微笑,她卻反常的回頭過,表情冷摸,不理睬他。

  她怎麼了?白書維納悶不解。

  尚在困惑之際,就看見她動手將桌上的參考書通通塞進書包,鈴過書包霍然起身,走出教室。

  咦,怎麼就這樣走了?她居然等都不等他!

  「柯……」驚覺自己差點喊出她的名字,白書維連忙閉嘴,用幾聲輕咳掩飾,接著,胡亂的把東西通通掃連書包後,拎起那堆累讚的禮物,急急忙忙的追出去。

  沒想到柯裕棻腳程居然這麼快,才不過幾秒鐘的差距,走廊盡頭已經沒有她的身影……不對不對,設道理他這個籃球健將的腳程會輸給她。白書維拉開步伐,沿著樓梯卯起來急起直追。

  此時的柯裕棻很不高興,真的很不高興!

  好歹也當了這麼多年同學,她當然知道白書維的異性緣有多好,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目暗又是另一回事。

  看了一整天白書維和那群來自四面八方、捧著禮物前來進貢的死忠粉絲的「良好」互動,她只差沒當場吐血身亡,什麼生日卡片、手工拼千、愛心巧克力、運動手錶……甚至,連限量版的籃球鞋都捧來了!

  對對對,別人都聲帶長繭,就那些死忠粉絲的嗓音最美妙,喊什麼書維學長嘛,噁心巴拉的,聽得她耳朵都快發炎了。

  那個白書維也是個豬頭!是有沒有那麼開心啊,一整天都笑味咪的,那麼愛笑,牙擊太白啊!

  這一幕又一幕,看得柯裕棻好心酸,整個人都快被腐蝕了。

  她好生氣,她真的好生氣,她氣那些粉絲的死忠,她氣白書維的好人緣,但是,她最生氣的其實是她自己——

  柯裕棻,你真是天殺的大笨蛋,你怎麼會不知道白書維的生日呢?

  就算你現在馬上衝去挑禮物,肯定也找不到最棒的,因為白書維什麼都有了,就連全台限量五十雙的籃球鞋,死忠粉絲都友誠上貢了,你就算把命奉上,白書維也未必稀罕。

  你——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一邊沮喪垮肩,柯裕棻一邊猛敲自已愚鈍的腦袋。

  忽地,笨蛋的手被人緊緊拉住——

  她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是白書維,她開心了一秒,下一秒又氣惱的掙扎,恨不得擺脫他這個桃花開滿樹的臭男生。

  「過來。」他半拉半拖的將她拉到教學大樓後面,人煙較少的地方。

  「白書維,快點放開我。」

  「為什麼不等我?」他張開雙臂,將她困在他與牆壁之間。

  他還敢問?好好好,今天,她不當淑女了,她要暴走。

  「因為我眼楮痛,看你跟那些死忠支持者嘻嘻哈哈的樣子,讓我眼楮很痛。」她火大的嚷嚷。

  第一次看她這麼抓狂,白書維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秒,他笑了,樂不可支的笑了。

  「你笑什麼?」他是眼楮瞎掉嗎?沒看到她現在很怒?虧他還笑得出來。

  「你吃醋了對不對?」他彎起優美的唇線,得意的問。

  「屁啦——」一時失控,她吐出一句不文難的用詞。

  「還說沒有,氣得連屁都喊出來了。」他捏擔她的粉頰,「原來柯裕棻也會講粗話啊!真稀奇。」而且特可愛。他愛不釋手的對著她的小臉又捏又揉。

  還鬧她,他還闊她!柯裕棻氣呼呼的瞪他一眼,扭頭走人。

  他跟了上來,仗著身高優勢,斷絕她唯一的出路。

  「走開走開,你快點走開——」她的雙手拚命推他。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很幼稚,可是,她才不管了。

  「裕棻!」白書維重重的喊了她的名字一聲,隨即口氣一軟,「唉,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呢?」話落,他丟掉手裡那些累贅,雙手緊緊的抱住她。

  先是不依的掙扎,後來,她也就乖乖讓他抱著,因為,她無法拒絕被他緊緊樓著的感覺,彷彿她是他的唯一。

  「不要生氣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一生氣,我就沒轍了。」

  「哼,最好是,我看你很開心嘛,收禮物收得不手軟,聽著漂亮學妹們學長學長的喊,樂得都快飛上天,還有限量籃球鞋哩,真拉風吼!」口氣悶間的,不忘小心眼的戳著他的胸口可惡的桃花男!本想狠狠戳痛他,偏這傢伙也不知道是身體構造異常還是怎的,她越是凶狠戳他,他就笑得越開心,最後,疼的居然是她的手指,什麼跟什麼嘛。

  「很痛是不?」他拉過她的手,湊到嘴邊輕柔的吻著,「你看你,為了欺負我把自已弄疼了,結果還不是害我心疼……」

  饒是有一卡車的火氣,在這樣的溫柔攻勢下,她除了投降還能怎麼著?唉,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就是一整個幼稚、情緒化。

  「下次再害我的寶貝手痛,我就打你屁股!」白書維溫柔警告。

  柯裕棻啼笑皆非,可心裡真是覺得暖呼呼的,什麼氣都消了。

  「我的生日禮物呢?」他出言素討。

  生日禮物?!

  嘿嘿嘿,柯裕棻一臉心虛,不忘理直氣壯的回嘴,「反正你已經有一卡車的禮物了,還稀罕我的嗎?我可買不到限量球鞋。」語氣很酸哩。

  白書維曲起手指,楷了她的翹鼻一下。「還說沒吃醋,都酸成這樣了!」

  這傻瓜,對他真沒信心。會收下禮物,是因為不好意思當面拒絕,畢競也是別人的一番好意,卡片、拼千什麼的,他會留下,至於什麼限量球鞋,他會私下退回去。

  這次算他做人失敗,惹她打翻醋罈子,不過……開心吶,看她為他大吃飛醋的樣子,男性的虛榮心使然,還是忍不住要得意。

  「對對對,我就是小心眼、愛吃醋,咬我啊!」她惱羞成怒的挑碎。

  孰料,白書維當真抓過她的手指,狠狠的咬了一口,柯裕棻當場疼得哇哇叫。

  「你真咬啊!白書維你這個壞蛋——」

  柯裕棻是戀愛零分小姐,沒在情場打滾過的她不懂什麼手段,只知道看別人靠近白書維,她很氣、很嫉妒,然後情緒就上來了,根本裁不住,包括她的吃醋。

  也就是這份真,讓白書維無法不多喜歡她一些。

  「明天才是我的生日。」他認真的說。

  「什麼啦……」她手指還疼著呢!柯裕棻猛對自己可憐的手指呼氣。

  「明天才是我的生日,我要你陪我。」他捧著她的臉命令道。

  「我、我……不知道啦!明天……」嘴裡搪塞不知道,可腦袋已經忍不住想著明天該怎麼逃離媽媽的監控。唉,她真的學壞了!

  不行,她還得找時間先去挑份禮物才行,可……要送什麼東西給他?這輩子還不曾送禮物給喜歡的男孩子哩,再說,那些死忠粉絲的禮物一個比一個有看頭,她不知道該怎麼打敗她們。吼,真煩!

  「草莓蛋糕。」

  「啥?!」她傻愣愣的看著他。

  「我最喜歡吃草莓蛋糕。」這個提示夠明顯了吧,完全省去她傷腦筋的時間,再聽不懂,就要吊起來打屁股了。

  紅著臉蛋的柯裕棻努努嘴,裝傻道︰「再說咯,我不知道啦,明天搞不好沒空,我要走了。」

  突然,那張禍害一群女孩芳心的俊臉壓了下來——

  她曲著小手害羞抵檔,「你、你想做什麼?」

  「預支我的生日禮物。」話落,他抓住她礙事的小手,一口街住軟嫩嫩的小嘴,纏纏綿綿的又啃又吮了起來。

  沒多久,方纔還恰北北的女孩,已經眼神迷濛的軟倒在他懷裡,乖順的由著他為所欲為的享用這張可口的紅唇。

  這可是限量球鞋也比不過的致命吸引力!

  柯裕棻發現自己說謊的功力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居然可以面不改色的胡弄母親說要去圖書館自習,當然,也多虧她這一路走來的乖女兒完美紀錄,才沒招來母親的懷疑。

  她特地跑了一趟市區,買了白書維指名要吃的草莓蛋糕,在前往白家的路上,她緊張的順順頭髮,拉拉身上的衣服,有點興奮又有點不好意思。

  本來啊,她也想親自動手做蛋糕,可是……就……哎唷,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別說做蛋糕了,她連飯都不會煮,為了白書維的身體健康著想,她想,她還是乖乖的把錢掏出來,買個現成的漂亮蛋糕比較實際,就別奢望挑戰什麼不可能的任務了。

  雖然她手藝不巧,不過,挑蛋糕她行,上頭的草莓她可是一顆顆都檢查過,保證新鮮肥美。

  白書維的家是一棟三十年的老房子,兩層樓高,和她住的花園洋房雖屬同一個學區,但也是隔了好幾條街遠,母親再神通廣大,也是不會在這裡出沒的。

  柯裕棻興奮的伸出食指按下門鈴——

  咦,等等,她伶著蛋糕跑到他家,待會肯定會遇到白媽媽,那她和白書維的事情,不就會被大人知道?

  兩個准考生不乖乖唸書,還談起戀愛,萬一白媽媽一怒之下……

  柯裕棻被腦中的想像嚇到了,偏偏她又已經按了門鈴!不行,得快逃,她昨天真不該答應他的邀請。

  柯裕棻轉身,前腳才剛要跨出去,白家的大門開了,她的衣領隨即被勾住——

  「按了門鈴還想跑?」白書維揶揄的嗓音響起。

  「我、我、我突然想到,我今天的複習進度沒念完,我……」吞吞吐吐。

  「進來。」不由分說,他接過她手中的蛋糕紙盒,一手拉著她進屋。

  「唉,白書維,你瘋了嗎?萬一讓白媽媽知道我們……」她緊張得壓低嗓音,掙扣著想要奪門而出。

  「我媽不在。」

  「我是說,萬一我們談戀愛的事情……啊?!你說什麼?」她愣住。

  「我說,我媽不在家,她出去慶祝我生日了。」他好笑的看著她。

  「那你為什麼還在家?」他是壽星唉,壽星不在,慶祝什麼生日?柯裕棻覺得自己被搞混了。

  「我媽說,我生日是她受苦受難的日子,所以,她出去吃大餐慶祝,我乖乖待在家拖地、洗衣慶祝,完全的天堂與地獄。」白書維設好氣的解釋。

  第一次聽到這麼特別的慶祝方法,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柯裕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白媽媽真是好樣的,她要給她一個贊!

  「還笑,做家事你也有份。」他出聲恐嚇。

  她嘟起小嘴,不滿的問︰「為什麼?」

  「小姐,今天我是壽星,總不好我跪在地上擦地板,你在旁邊蹺二郎腿喝茶吧?」笑咪咪的對她說。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他,「你、你……原來你……居心叵側!」她覺得自己被設計了,不知道現在回家還來得及嗎?

  看她垮下一張臉,白書維開心的朗聲大笑。

  「傻瓜。」最好他會合得叫她幫忙拖地啦。「要喝果汁還是可樂?」

  「然是果汁。」她最愛喝果汁婆知道危機解除,她瑞瑞跳跳的跟在他後頭轉,順便看看屋裡的裝橫擺設。

  和自家高貴奢華的風格不一樣,自家屋裡的每樣東西看起來都很簡單素雅,肯定不是母親推崇的哪種名牌家飾,但擺在一起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溫馨,舒適感。

  柯裕棻覺得,這才是家的感覺,昂貴是其次,舒不舒服最重要,所以,她喜歡自家的風格。

  例完果汁,他手裡端著果汁,領她上二樓。

  「這裡才是我的地盤。」

  沿著樓梯往上走,二樓起居室有一整面牆那麼大的書櫃,上頭擺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書櫃旁有球星的巨幅海報、籃球、簡易籃框,擺放電視的矮櫃上有汽車模型、遙控飛機,地上則放著幾個抱枕和懶骨頭……整個空間營造得很有男孩子風格。

  白書維把手中的果汁和蛋糕交給她後,掇來一張和式小桌,順手抓來抱枕和懶骨頭,讓她舒服靠坐。

  打開蛋糕紙盒,他正想偷挖一口奶油——

  「啪」一聲,一隻纖細小手阻止了他的動作。「還沒唱生日快樂歌,你也還設許願呢!」

  白書維只好乖乖收回那只想犯罪的手,乖乖和柯裕棻唱生日快樂歌,乖乖許願。「第一個願望,我希望我們都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學,第二個願望,我希望我們可以愛情長跑一百年,第三個願望……」我希望,有一天能牽著柯裕棻的手,走進禮堂,承諾她下半輩子的幸福。白書維虔誠析禱。

  「第三個願望是什麼?」她瞪大眼楮好奇的問。

  他一臉神秘的挑挑眉,「秘密,不能說。」

  接著,不管她怎麼央求,他不說就是不說。

  「吼——」徒勞無功的柯裕棻雙頗一鼓,果然又變成河豚了。

  不過,吃蛋糕的時候,一看到漂亮可口的草莓蛋糕,這只偽河豚投降了,像個小孩似的陶醉在鮮奶油的完美國度裡,不可自拔。

  吃了蛋糕,喝了果汁,滿足的她不再執著於他的第三個願望,轉而賴在那堆擺著滿滿書籍的櫃子前尋寶。

  「哇,一整套的奇幻小說,白書維,你也喜歡這個作者嗎?」她一臉驚喜的問。

  滿嘴蛋糕的白書維懶懶的撇撇嘴,「還好啦……」

  還好?!柯裕棻不以為然的挑高眉,「既然覺得還好,為什麼還花錢買了一整套?」覺得他一整個邏輯不對。

  他露出一臉無奈,「我也不想啊。」就有人硬要給。

  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她懶得管他,便迫不及待的抽出小說翻看,語帶惋惜的說︰「我跟你說喔,我超喜歡這個作者的,可是我媽不准我看這種書,覺得太天馬行空,會教壞小孩,所以我每次都只能站在書局,囫圇吞棗的隨便翻翻。我想,等聯考完,你可不可以借我這套書?」

  「你喜歡就拿去看。」整套搬走都OK,不過,某人要是知道又多了個死忠的讀者,肯定會得意的翹屁股。白書維勾著嘴角有些莞爾。

  柯裕棻翻開小說,發現書裡米色的扉頁上寫有一段文字——

  送給最沒有文學素養的臭兒子,要好好拜讀媽的新作,不定時抽考,知道嗎?

  愛你的媽咪媽的新作?!愛你的媽咪?!

  柯裕棻霍然轉過身,有些結巴的說︰「白書維……這、這裡面有字……你……」

  你他露出苦笑,「設錯,就是你以為的那樣。」

  她突然想起他說過的話——

  我媽工作得很晚,常常天亮了才能上床睡覺,所以沒辦法幫我準備早餐。

  所以,天亮了才能上床睡覺是因為在趕稿?!哎唷,害她還以為白媽媽是從事什麼奇怪的工作哩!

  「呵呵呵,設想到白媽媽會是這套小說的作者!」柯裕棻興奮的又叫又跳,「我要去買一整套的書,請白媽媽幫我簽名!」說著就要奪門而出。

  白書維拉住她,將她扶持在懷裡,「柯裕棻,我媽不在,而且今天是我生日,你可不可以尊重一下壽星?」

  被抱進懷裡的她開心的傻笑,「開心嘛,試想,一個你很喜歡的作者,以為很遙遠,沒想到卻在身旁,你不覺得這很奇妙嗎?」說著,她眼楮發亮。

  「我只知道每當我媽沒日沒夜趕稿的時候,就是我最悲情的地獄人生。」

  那段時間母親煮的飯菜肯走很難吃,難吃到會讓一個稚齡小孩夢想自己將來有一天可以變成漫畫《中華一番》裡頭的小當家。如果不是親身體會,哪知箇中滋味。

  「好嘛好嘛,我改天再去買書,那你要幫我拿給白媽媽簽名?」軟聲央求。

  能說不嗎?白書維翻了一個白眼。

  「咦?」她又發現新大陸了。

  她的視線越過白書維的肩膀,直勾勾的盯著擺在書櫃裡相框中的三人合影,連扮撤下他溫緩的懷抱,咚咚咚的跑了過去,聚精會神的看著相片裡的一家三口。

  「這是全家福照吧?」

  「嗯。」

  打著漂亮領結的小傢伙是白書維,所以牽著白書維的漂亮少婦是白媽媽,那站在白媽媽身邊的男人……

  咦?不都說白書維是豪門外遇私生子嗎?可相片裡的白爸爸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所謂的豪門子弟,反而比較像是頂著太陽工作的莊稼漢。瞧,那笑容多憨厚純樸,相片下方還有好多高麗菜一起入鏡。

  「……這是你爸?」她指著相片裡的男人。

  「對啊。我爸年輕的時候在梨山上種高麗菜,我媽這個台北小姐上梨山度假,結果就被我爸這個高麗菜帥哥迷住了,回台北後,我媽包袱款款、留張紙條跟我外婆說要嫁給我爸,當天晚上就逃家結婚去。我們在梨山住了好多年,我爸過世後,我媽才帶著我離開梨山,搬到這裡來。」

  勇敢的台北小姐為愛跑到梨山,想來真是勇氣可嘉!只可惜,這麼美麗的愛情故事,最後卻沒能白頭偕老……瞧,白媽媽臉上的笑容多幸福啊,她一定很愛白爸爸。柯裕棻覺得很揪心,看著看著就紅了眼服。

  「怎麼了,聽到我不是豪門外過私生子,這麼傷心呀?」白書維幽默的調侃淚眼汪汪的她,不忘溫柔拾去她的眼淚。

  嘴著淚,她詫異的看著他,「你、你都知道?」

  他笑了,「怎麼可能不知道,街坊都居講話的嗓門一個比一個大,我是豪門外遇私生子,我媽則是手腕玲瓏的酒國名花,我們是一對充滿傳奇的母子。」

  「你們不生氣嗎?」他的態度好像太歡樂了哩。

  「沒什麼好生氣的,倒是這麼誇張的謠傳,害我們母子倆好幾次都差點在家笑破肚皮。」

  啊?!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對母子,怎麼會這麼可愛哩?

  想想,如果不是白媽媽的為愛勇往直前,今天就沒有白書維這個帥小子婆,而且,也正是因為白媽媽對愛的胸懷,才讓白書維比誰都懂得付出。

  「我好喜歡白媽媽喔!」她突然伸手抱住他,大聲說。

  傻眼!現在是哪招?居然抱著他,對他媽告白?這不狠狠的吻醒她怎麼行呢?

  白書維托捧著她的臉龐,毫不客氣的對著那張可口小嘴吻下去,吻得歡烈、吻得忘情、吻得火熱纏綿,就是要讓她知道,她只能喜歡他一個人。

  天旋地轉,踉踉蹌蹌,兩人猛地跌入了堆在一旁的軟骨頭裡,她雙手軟綿綿的掛在他頸後,美麗的小嘴熱情回應他的每一次挑逗勾引,她就像一把火,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的理智焚燬殆盡,燒出了滿腔的慾望……

  就在難分難解之際,「轟」的一聲,堆在角落的生日禮物突然像山崩似的砸了下來,當場終止了兩人的纏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1:03:53

第八章

  白書維撫著腦袋瓜,火大的抓起包裝精美的生日禮物,很想殺人。

  柯裕棻笑了出來,為這荒謬的擂曲笑得渾身顫抖,兩肩晃動。

  他拉起她,「不要再笑了。」氣氛都被破壞了……不過,也還好被砸了這麼一下,要不然,他真的會失控的要了她,那就真的太衝動了。

  順了順頭髮,她止了笑意,「這麼多生日禮物怎麼就這樣隨便堆著?」還能堆成一座小山,算他厲害。

  「等你幫我整理。」他賴皮的說。

  料坑他一眼,「奇怪了,為什麼我得幫你整理?」

  「讓你知道我有多透明啊,沒有什麼不能讓你知道的,不然有人又要大吃飛醋,那我可吃不消。」他調侃的點點她的鼻子。

  「最好就我一個人愛吃醋,等我上大學,我也要到處收男生的禮物。」她抬起下顎,狠狠宣示。

  「不許,聽見了沒?」收起玩笑口氣,他眼神專注的認真警告。

  「霸道。」嘴巴是這麼說,心裡卻甜甜的。她微嘟著嘴,乖乖幫他整理這些佔空間的生日禮物。

  兩人席地而坐,邊念著肉麻兮兮的卡片,邊吃著充滿少女真心的愛的巧克力、手工餅乾,太昂貴的禮物就擺到一旁準備退回,忽地,柯裕棻發現一個夾雜在華麗包裝紙中,用書局紙袋隨便裝著的突兀禮物——

  不同於其他禮物大多採取匿名,紙袋上大刺刺的寫著「陳光宗恭賀」的字樣。

  「陳光宗也送你禮物哦!」她動手想拆除這陽春的包裝。

  一聽到是陳光宗,白書維直覺要伸手阻止,孰料,手腳利落的柯裕棻已經一把將裡頭的東西抽了出來——

  尷尬的白書維撫著額頭,發出一聲懊惱長歎。

  柯裕棻瞇起美目,冷冷的瞅著手中的東西。裸女?漂亮的裸女?火辣又漂亮的裸女?!「真不愧是好兄弟啊你們。」她曲起手時狠狠的往後一頂。

  「慢!」白書維很衰的中招,「小姐,你這是謀殺。」

  禮物不只一樣,還附送一張神秘光盤。柯裕棻二話不說衝上前去打開光盤機的開關,白書維則在後面拚命想要搶回來,她只好瑞他幾腳,縱杜絕他的千擾。

  「柯裕棻,不要放。」他急喊。

  哼哼,居然要她不要放,那肯定裡頭有問題。「好,我不放,直接播出來就好。」用力按下遙控器上的播放鈕,對於自已成功突破對方的阻挽很是得意。

  換持遙控器,柯裕棻轉身繼續拆禮物,不一會兒,她聽見一男一女呱哩呱啦的說著日語,她也沒多想,把拆下來的包裝紙整理妥當後,準備好好的來欣賞這出神秘日劇。

  抬起頭的瞬間,她傻住了——

  等等,現在是什麼情況?畫面裡的兩個人怎麼說沒幾句對話,就開始動手動腳了起來,兩三下女主角已經衣衫不整,然後、然後……

  天啊,這、這、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片吧?!

  轟!她的臉霎時熱燙了起來,從小接受淑女教養的她像是被點穴,完全不敢動彈,眼角餘光偷偷貓了一旁的白書維。

  「我早跟你說過了,別放。」揶揄的口吻,事不關己的響起。

  柯裕棻可不服氣了,別過頭去,非常勇敢的對他說︰「你可以看,我當然也可以看。」說完,她回過頭,將兩隻眼楮像是板上釘似的堅強固定在螢幕前。

  隨著影片中的主角動作越來越超過,背景聲音越來越高昂,煽情的動作、誇張的呻吟,都讓柯裕棻覺得窘死了,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她面紅耳赤,呼吸急速,心跳加快,腸胃糾結,坐立難安,渾身冒汗。

  終於,她受不了了,漲紅著臉,搗著耳朵要白書維快點把姜幕關掉。

  長手撈過遙控器,輕輕一按,終結一切。

  他啼笑皆非的看著躲進自已懷裡的她,「愛逞強。結果呢……又不是在看恐飾片,居然也能嚇成這樣。」

  抬起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的臉蛋,她氣呼呼的衰著,「臭男生︰祖兒說的一點都沒錯,你們都是臭男生啦!」

  「這擺明是陳光宗故意捉弄我的,我也很無辜。」

  無辜?!他明明嘴角在竊笑。看她出校就這麼樂?「我要回家了!」再不走,她都要羞愧而死了。她慌張的推開他的手臂,羞紅著臉朝樓梯奔去——

  忽然,似是想起什麼,她停下腳步往回走,抓過看了會噴鼻血的火辣辣雜誌,退出光盤機裡兒童不宜的動作片。

  「不准你看。」柯裕棻化身成道德封察隊,拿走陳光宗給的不良禮物,「砰砰砰」的離開白家。

  看著她遠去的身影,白書維躺在地板上笑了,笑意牽動整個胸膛,隱隱震動。

  翻了個身,他撐起下巴,想著她離去時滿臉邇紅的害差模樣,心裡覺得有趣極了。

  「可愛的小女人!」手指敲打著地板,下一秒,矯健的身軀一古腦兒的竄起,抓過一旁的籃球,「咚咚咚」的往簡易球框來個大灌籃。

  但其實……他想要她,很想很想……

  高中三年級,隨著畢業典禮的到來,終於為這段青春畫下句點,先是為期三天的大學聯考,然後就是繳交志願卡。

  繳交志願卡的那一天,柯裕棻特地起了個大早,在前一晚母親檢查過的志願卡上偷偷動了點手腳,確認無誤後,小心翼翼的收到袋子裡,等繳卡時間差不多到了,她才嘴著神秘且得意的笑容,一個人到現場繳卡。

  「一定可以美夢成真的,一定可以。」隊伍裡的柯裕棻不斷的喃愉自語。

  總算不枉她這些日子棲牲寶責睡眠熬夜苦讀,這個漂亮成績,絕對可以讓她和白書維連入同一所大學。

  光想到未來四年他們可以繼續手牽手談戀愛,那些黑眼圈當熊貓的苦日子根本不算什麼。

  「裕棻姐姐、裕棻姐姐!」

  繳完志願卡,柯裕棻正要離開這鬧烘供的現場,突然感覺有人拉了拉她的裙擺,她低頭一看。「祖兒,你陪哥哥來交志願卡呀!」她笑咪咪的望著小不點陳耀祖。

  「對啊,書維哥哥也來了喔,正在跟陳光宗說話。走,我們過去找他們。」人小鬼大的陳耀祖從來不喊陳光宗哥哥。她拉著柯裕棻,瑞瑞跳跳的走向站在樹下交談的兩人。

  「裕棻,真巧,原來你也是這個時間繳卡。」白書維看到她很開心。

  有幾天不見了,畢競大考前,大家都處於很緊張的狀況,不過好的進展是,他們還是一天比一天親密,也可以很自然的喚對方的名字了。

  「嗯,是的。」她笑咪咪望著他,想到自已的志願卡,就一整個心情好。

  幾天前,白書維曾詢問過她要填哪些學校,當時她故意裝可憐,推說一切得由媽媽決定,其實,她心裡早已經有了完美計劃。

  就再幾天,等過幾天正式放格了,他就會收到她給的驚喜。

  「裕棻姐姐,我們待會一起去玩好不好?」

  「祖兒想去哪裡玩?」

  「肚子好餓,我想吃芋泥球球、喝青蛙下蛋,我們去逛逛吧!」她裝可愛的邀請完柯裕棻,轉頭便跩兮兮的對哥哥下命令,「陳光宗,你不可以去約會,要跟在我旁邊付錢,不然我回去就跟媽媽說。」

  「是是是,我的小組宗!」陳光宗沒好氣的戳了戳小丫頭的腦袋瓜。

  「裕棻,你可以嗎?」白書維擔心她不能去,畢競柯媽媽可是很嚴格的。

  「嗯,剛好我媽有事出去了,不用急著回家。」反正媽媽認為志願卡已經檢查過了,沒啥問題,所以很放心的「野放」她,她自由咯!

  「太好了,走走走,我肚子好餓喔。」陳耀祖可憐兮兮的拉著柯裕棻走在前面。

  見狀,白書維和陳光宗則乖乖尾隨。

  這又是柯裕棻的第一次,她從來不知道,所謂的夜市就是代表有這麼多好吃好玩的地方,而且還不用等到天黑一一瞧,天還亮著,攤販就已經開始做生意了。

  興許是因為放著假了,街上到處都是學生,人潮非常擁擠。

  陳耀祖熟門熟路的拉著她去買了心心唸唸的芋泥球球,還非常慷慨的選她一顆。一口咬下,濃郁的芋泥香讓從沒在外面吃過小吃的柯裕棻很驚喜。

  「姐姐,好不好吃?」

  見她豎起大拇指,陳耀祖可得意了,仰著小臉眉開眼笑,至於陳光宗可沒這等好待遇。

  「陳光宗,你快去排隊買青蛙下蛋啦!」小丫頭催促著。

  「是哥哥,不是陳光宗,還有,要說請,懂不懂啊你,小蘿蔔頭?」

  「你再用手戳我腦袋,我就跟媽媽說。」陳耀租深諳他的弱點,恐嚇道。

  果不其然,陳光宗敗下陣來,悻悻然的餃命排隊去,為此,一旁的柯裕棻和白書維交換了同情的淺笑。

  「喔,眉來眼去。」陳耀祖人小鬼大的說。

  「祖兒,誰眉來眼去了?」白書維莞爾問。

  「你和裕棻姐姐啊︰陳光宗說你們兩個在談戀愛,可不用他說我也知道,書維哥哥愛裕棻姐姐,我看得出來。」

  被五歲小丫頭這麼赤裸裸的講出來,柯裕棻臉皮薄,當場赧顏汗下。

  白書維就鎮定多了,不忘從容的對陳耀祖叮嚀,「那你要幫我把姐姐牽好,不可以讓她走丟了喔!」

  「唷,羞羞臉,男生愛女生,書維哥哥你自已牽。」小丫頭頑皮的把柯裕棻的手往白書維懷裡塞,見他順勢握住,陳耀祖樂得直拍手,旋即一溜煙的跑了。

  「唉,祖兒——」

  「別理她,不會走丟的,這裡她可熟了。倒是你,乖乖跟好。」他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往人潮裡擠。

  在白書維和陳耀祖的輪流帶領下,短短時間,柯裕棻已經接連嘗過了好幾樣從來沒吃過的小吃,驚喜連連,而看見路旁擺滿可愛小物的攤子時,她就會好奇的上前東看看西看看、這摸摸那摸摸,玩得比陳耀組還要開心,臉上的笑容更是沒消失過。

  情不自禁的白書維忍不住往她臉頰偷了一抹香,柯裕棻害羞的打了他一下,沒想到兩人的舉動被陳耀祖看見。

  小丫頭誇張的囔嚷著,「我要長針眼了啦,救命啊,我要長針眼了啦!」

  「都是你啦!」滿臉通紅的柯裕棻忍不住埋怨的推了白書維一把。

  他淡笑不語。

  傻瓜,他已經很克制了好不好,要不是怕她會害羞得當場昏倒,他還想當街捧著她的臉,狠狠的吻暈她呢!

  「走,帶你去吃好吃的蜜地瓜。」

  點點頭,她挽著他的手,繼續往前。

  就在兩人在人潮裡奮力前進的時候,迎面而來的一對言笑晏晏的中年男女,讓柯裕棻震懾的當場停下腳步。

  「裕棻?」白書維納間的回頭看她。

  柯裕棻表情凝肅、臉色蒼白,兩隻眼楮直勾勾的盯著前方。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意外的看見了素來受人敬仰的柯父,更教他意外的是,走在柯父身邊、和他手挽著手的女人,居然不是柯媽媽!

  能感覺到身旁的她在發抖,他心裡湧起不安,「裕棻,跟我走。」

  他想要帶她走,她卻不想走,反而掙脫他的手大步走上前,筆直的往她父親和陌生女人的方向移動。

  「柯裕棻,別過去,柯裕棻——」他想要隊止她,可來不及了,只能跟著她上前。

  「爸爸。」站在父親身前,柯裕棻柔柔的喊了一聲。

  意外看見女兒競在這裡出現,柯振東的笑意盡退、臉色驟變,「裕、裕棻?!」

  夜市裡熱絡的氣氛依舊,可橫在這四人之間的氣氛卻詭異凝結。

  柯父是這咐近頗受人敬仰的大醫生,意外被女兒撞見他挽著其他女人來逛夜市,豈是尷尬兩個字可以形容。

  白書維很擔心,怕柯裕棻會失控,沒想到她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泛開一抹微笑,「爸,我們聊聊,好嗎?」

  柯父沉默的點點頭,和身旁的女伴說了些話後,女人走了,柯父指著夜市外圍不遠處的一間咖啡廳,轉身率先走去。

  柯裕棻轉頭靜定的看著白書維。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他從她的眼神看得出來,她在請求自已的陪伴。

  他二話不說握住她冰涼的手,陪她一起尾隨柯父走向對街的咖啡廳。

  「你同學?」柯父問起柯裕棻身旁的白書維。

  「嗯。」

  「你媽媽知道嗎?」

  「媽媽知道嗎?」柯裕棻沒有回琴,而是用同樣的問題反問父親。

  父女倆相看苦笑。柯裕棻很坦然,倒是柯振東很尷尬。

  「什麼時候開始的?」她輕輕的問。

  相遇的瞬間雖然錯愕,但興許是因為早就知道,柯裕棻並沒有想像中的怒意,反而很平和的想和父親談談,真正的談談。

  這輩子總是在懸壺濟世的柯振東,抿著嘴巴,不住的摩挲雙手,似乎很不安。

  白書維有點同情他。如果女兒大吵大鬧,他或許還可以端出父親的架子訓斥,偏偏柯裕棻是這般的平靜溫和。

  更別說,還有他這麼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在,還是女兒的同學,只怕柯父也會覺得臉上無光吧!

  想了想,白書維決定暫時消失,好讓他們能無所忌憚的說話。

  「伯父、裕棻,你們聊,我先離開。」

  聽見他要走,柯裕棻轉頭,皺著眉看向他。

  白書維拉住桌下她那冰涼的手,溫柔的拍了拍,低聲說︰「不會走遠的,我就在外面等你。乖,沒事的。」給她一抹心安的微笑,他走出咖啡應,把空間留給這對父女。

  「你們……」

  「我們很好,我很喜歡他,他也是。」她坦白的說。

  「也是,你也長大了,是該有喜歡的人了。」

  「那你呢?你喜歡那位……女士嗎?」說那個女人太輕蔑,她稱呼為女士。

  「我……可能吧,跟她在一起,感覺可以喘口氣。」柯振東澀澀的說︰「我知道你媽沒有對不起我,只是……」

  柯裕棻很清楚「只是……」後面是什麼,因為逃婚的前一天晚上,她清清楚楚的聽到爸爸這麼吼著——

  你之所以嫁給我,並不是因為你愛我,你想嫁的是門當戶對這個條件,而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能拒絕這樁婚事。

  以前沒有談過戀愛,還不能這麼深刻的體會,現在有了在意的人,才開始明白,愛情,是不能勉強的。

  既然沒有感情基礎,既然後悔當初沒能拒絕,千脆就讓她這個當女兒的來推爸媽一把吧!反正拖拖拉拉到最後,結果只會更糟,何不現在就畫下句點。

  不忍再聽父親一白話說得坑坑巴巴,柯裕棻鼓起勇氣,迎上父親的目光,「爸,如果你對媽媽已經沒有感情,我拜託你跟她離婚吧!」

  「裕棻?!」柯振東傻眼。

  他以為,女兒會苦口婆心的勸他回頭是岸,他以為,女兒會嚴厲指責他背叛婚姻,他以為……總之,不管他怎樣以為,都不曾想過女兒會要他們夫妻離婚。

  他被眼前這看似文弱卻似乎有些不一樣的女兒給嚇到了。

  「也許媽一開始會受不了,但早一點發生,你們的人生至少可以早一點從頭來過。我不小了,著假過後就要上大學,以後我會學著負貴自己的生活。裡於媽……媽不一樣,打你們結婚以來,她就沒有在外面工作過,就算離婚,我希望爸也能讓她維持像現在的生活質量。」

  原來,真遇到事情,她也可以這麼冷靜的挑重點講話。柯裕棻自我解嘲的笑了。

  興許是太震驚,柯振東遲遲沒有答腔。

  「爸,該做決定的時候不做決定,難不成要一輩子後悔嗎?」她忍不位說了重話。

  再一次被女兒的強勢駭住,他驚訝的開口,「……我、我以為你會要我斬斷外面的感侍,回到你媽媽身邊。」

  「我想,但不可能。」自已的父親她還不瞭解嗎?他什麼對候在她和媽媽面前笑得那麼自在過?她無法自欺欺人。「爸,不管是你還是媽媽,我都希望你們快樂。」她拉了拉父親的手,眼淚終究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不是不愛媽媽,雖然母親很嚴格、很霸道,但她知道那都是固為愛,而她也是因為愛,才希望早點解決父母間的事,讓他們各自去找尋屬於自己的幸福,反正這段婚姻即便多苟延殘喘個十年,最後也不會是圓滿,多猶豫一天就是多浪費一天。

  頓了一會,柯振東輕輕歎息,「我會找時間跟你媽談談的。」

  「嗯。」柯裕棻抹去眼淚,起身離開咖啡廳。

  一看見她出現,等在門口的白書維馬上上前緊握住她的手。

  她對他擠出一抹燦爛的笑,「我媽要是知道我要爸爸跟她離婚,一定會氣得想一拳打死我。」說完,笑容後繼無力。

  他加大握緊她的力道,表達他的支持。

  「但我知道,如果他們不分開,他們的人生永遠都不能重新來過,也許,這個當下很痛苦,但是,為了有更好的未來,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就像她和白書維,如果當初她沒有逃婚,如果沒有那場驚天動地的意外,她不會回到十年前的現在,此刻,她也就不可能和白書維手牽手站在一起。

  「別想了,剩下的,就讓柯媽媽和柯伯伯他們自己做決定。」

  她堅強的點點頭,但他知道,她其實心裡還是有些擔憂害怕的。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我一個人會怕。

  瞬間,彷彿有種回到十歲那年夏天的錯覺,眼前的柯裕棻依舊是那個膽小無助的柯裕棻,而白書維也依然是那個有義氣又真誠的白書維。

  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為她驅走指尖的冷患。

  看著他的剎那,柯裕棻覺得自己不怕了,未來的路只要有他的陪伴,哪怕是再崎嘔,她也不怕了。而她對兩人的未來有信心,畢競,他們還有未來的四年可以好好培養感情。

  當時的柯裕棻很單純的期待著幾天後的大學放格,單純的期待著他們未來呀年的攜手相伴,因為,有他,她就不怕了。

  那天當晚,柯振東痛定思痛的和妻子把話攤開來說之後,柯家陷入前所未有的風暴之中,柯陳麗玲歇斯底里的爭吵,讓整個家無時無刻不烏煙瘴氣。

  柯裕棻很心痛,看著天生驕傲的母親掛敗如斯,她真的很心痛,但又無可奈何,這是必須經歷的陣痛期,必須得捱過,才能迎接新生,不管是媽媽、爸爸,乃至於她。

  只是媽媽完全聽不進她的勸慰,她太驕傲了,太自我了,太在乎別人的眼光了,所以,最後她不說了,只有在母親失控的時候,緊緊抱住她,讓她知道,就算是離婚,她也還有她這個女兒。

  面對這些激烈的爭執,她怕,她當然怕,唯一的慰藉就是期待放格日的到來,期待著她和白書維能夠手牽手一起上大學。

  因為柯裕棻相信,只要有他,她什麼都不怕了,真的。

  然而看到格單的那一天,柯裕棻只覺得青天霹靂——

  怎麼會這樣?結果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整張臉幾乎埋進報紙裡,確認再確認。

  她確實如願的考上了當初白書維就讀的北部大學,可是同一所學校的格單裡卻沒有白書維的名字,她緊張得心評評跳,接著她翻違了所有榜單,最後終於在自己當初就讀的南部大學榜單,找到了白書維的名字。

  她傻眼,徹底的傻眼。

  怎麼會這樣,白書維怎麼會考到南部的學校?

  虧她那麼處心積慮的計劃著要和他念同一所大學,怎麼忙了半天,結果又跟十年前一樣,又是一南一北。

  上次在北部的是白書維,這一次換成是她……

  想不透,她絞盡腦汁,還是想不透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難道說,是因為她處心積慮妄想改變既定的事實,所以老天故意這樣懲罰她的自作聰明?

  一南一北……天啊,柯裕棻光想像,心就慌亂得一場糊塗。

  然後開始不切實際的妄想,高鐵可不可以改在二二年通車?

  天啊!她真是快瘋了,才會這樣作白日夢,實際上她念完大學的時候高鐵還沒通車哩!

  思及此,柯裕棻失望的快要死掉。

  同一時間,就在距離柯家花園洋房幾條街外,也有個人在看完報紙榜單後,整個人當場被錯愕、意外、失望……多種情緒攻佔,腦袋一時當機無法正常運轉。

  沒錯,那個人就是白書維。

  將報紙格單丟在一旁,白書維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怎麼就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柯裕棻怎麼會考上北部的大學?這跟當初完全不一樣嘛!

  他明明記得當初她念的是南部的學校,他這次才會處心積慮的在志願卡上動了手腳,想跟她繼續當同學,沒想到,結果竟會是這樣?

  霍然起身,他煩躁的用手指爬過頭髮。

  到底是那個環節出錯了?當他從二0一二年回到二00二年的時候……

  沉吟思素的當下,那雙明亮的眼眸顯得格外內斂深沉,那不是一個十八歲的大男孩該有的目光,而是屬於二十八歲的自書維。

  是的,和柯裕棻一樣,這個坐在來沿,幾乎被懊惱吞噬的白書維,並不是二00二的白書維。

  事實上,他也來自二0一二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1:04:29

第九章

  饒是柯裕棻和白書維都來自十年後的二0一二年,也不能完全掌控這再一次的人生,結果終究是結果,不會改變,不管他們兩人怎麼想破頭,執著於無解的失誤,大學還是會開學,他們注定要分隔南北。

  好,如果這是重新來過的代價,柯裕棻認了!但是——

  哎唷,高鐵快點通車啦,拜託,不然她美麗的翹晉就要葬選在這週末假期南北往來的舟車勞頓裡了。

  呼。柯裕棻悲情的吹著自己額前的髮。

  學期過了大半,又是一個禮拜的即將結束,因為沒有白書維的陪伴,升上大學卻始終感覺自己一點都不新鮮,甚至要發霉的柯裕棻,又一次百無聊賴的坐在學生餐廳裡哀歎兼發呆。

  這真是個多事之秋……不能這樣說,事實上,打從夏天起,她身邊繁雜瑣事就接二連三的發生。

  先是爸媽的婚姻亮紅燈,風風火火的吵了一陣子,最後終於簽字離婚聲接著是她處心積慮要跟白書維繼續當同學,結果卻莫名其妙的變成南北遙望一然後,新學期都還沒結束,令她最最最不安的隱憂浮出檯面了——

  沒錯,她的愛情亮紅燈了。刺眼的紅吶!

  當初,她和白書維是那麼信誓旦旦的認為,不管兩人之間的距離再遙遠,只要有真心,愛就永遠存在。

  真心是有,愛情也還在,問題是,當他們像牛郎織女分隔兩地不得相見的時候,有個叫林芳如的閒雜人等,正打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如意算盤,虎視耽耽盯著白書維,隨時就要佔為己有,這教遠在天邊的柯裕棻如何能平心靜氣不懊惱?!

  「啊——」柯裕棻越想越無才,趴在桌上懊惱的搖著桌子。

  吼,都是那個臭白書維啦,沒事長太帥還到處漏電,害她在這裡苦苦煩惱。鬱悶無處宣洩,她只好繼續讓臉頰貼著桌子,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忽地,察覺一道目光注視著她,敏銳的她倏地睜開眼楮——汪晶晶?!

  「呼——」看見是她,柯裕棻馬上坐正身子。

  看著柯裕棻那副欲蓋彌彰的蠢樣,汪晶晶好笑的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不請自來的在她對面的空位坐下,拿起吸管往手中的飲料封膜一戳,兀自喝起飲料。

  世界上最弔詭的,莫過於緣分這種東西,為了想跟白書維當同學,柯裕棻處心積慮在志願卡上動手腳,結果和白書維同學沒當成,倒是和汪晶晶續起了孽緣,不只同校、同系還同班,更莫名其妙的是——她們兩個還意外的有話聊!

  柯裕棻突然想到,記得晶晶說過,她曾經向白書維告白,該不會就是念大學的時候吧?

  心中暗忖,她瞇起眼楮膘向汪晶晶。

  奮力一吸,飲料瓶底傳來「啼哩呼嚕」聲,她抹抹嘴,冷淡的說︰「眼楮中風?」

  柯裕棻沒好氣的睞她一眼,「你這堂沒課?」

  「講廢話嘛你,我們兩個不是同班嗎?」汪晶晶翻開包包,拿出一包零嘴吃了起來。「幹麼在這裡唉唉叫,白書維決定要拋棄你了喔?」

  「屁啦,少胡說。」感情有隱憂的柯裕棻反應很激烈。

  汪晶晶挑起眉,毫不掩飾鄙夷的說︰「嘖嘖嘖,柯裕棻,我以前真是看錯你了,其實你一點都不漱女,動不動就說屁。」

  柯裕棻翻了一個白眼,「晶晶,不要鬧我,我很煩。」

  托起腮幫子,她一臉幸災樂禍,「怎啦,白書維真的要跟你分手喔?」

  「是有這麼高興嗎?我懷疑你根本是那個林芳如派來臥底的。」咬牙切齒。

  喔喔,淑女生氣了!汪晶晶微笑道︰「那位林小姐又對你做啥啦?」

  林芳如,白書維的同絨同學兼頭號粉絲,汪晶晶不只一次從柯裕棻口中聽到這位林小姐的「半功偉業」。

  據說這位林小姐跟打不死的嶂螂沒兩樣,柯裕棻去南部的時候,白目林小姐搶當地頭蛇,拚命卡在她和白書維之間當電燈泡,趕都趕不走——白書維上台北探望柯裕棻時,地頭蛇馬上化身為行李,死皮賴臉的硬是跟上來觀光旅遊,比虎皮音藥還粘手。偏偏這種人自我感覺良好兼特會演天真無辜,而且永遠不知道拒絕為何物,柯裕棻每每說起她,都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因為太具威脅性,柯裕棻不只一次擔心,也許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這位林小姐就會化身為黑山老妖,把可口的白書維吃得一口都不剩,然後她柯裕棻就火燒燎原全無望了。

  不能怪柯裕棻多疑,試問,若沒有其他心思,誰會仗著幾分酒意就把自己一條胳膊親暱的往別人男友的脖子上勾,還滿嘴道義的說——

  裕棻,你放心,我會幫你好好看著白書維的,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偷吃。我跟他雖然是好哥兒們,但我是挺咱們女生的!

  去他的好哥兒們,這種女生要說沒二心,她汪晶晶的頭就砍下來送她當椅子!

  也只有白癡才會相信林芳如的鬼話,真的把男友捧在乎心對她「托孤」,這種女生不要監守自盜就阿彌陀佛!

  汪晶晶不問還好,一問,柯裕棻滿腔的委屈馬上化作江河,滔滔不絕而來——

  柯裕棻一五一十的痛陳最新會情郎的慘事,包括她好不容易學了點手藝,想下廚弄給白書維嘗嘗,林芳如卻率領一隊蝗蟲突然上門,說要討論什麼見鬼的分組報告,結果就很順便的把她的愛心菜全咬光,她和白書維只吃到一咪咪,兩人最後還得半夜吃泡麵止饑。

  但真正令她吐血的是,林芳如居然邊吃邊數落她的廚藝。

  默默默,嬌貴如她,上輩子幾時下過廚房?現在完全是因為真愛好不好,閒雜人等,白吃米糧還多嘴,真不識相。

  所幸白書維有跳出來替她說話——

  「吃東西的口味本來就因人而異,我喜歡清淡的口味。」

  一句話就讓自討沒趣的林芳如乖乖閉嘴。

  所以,這件事,她也忍了,只要男友明白她,不管誰給她難堪,她柯裕棻都可以忍。

  可也不知道是存心還是故意,週末也就這麼兩天,分組討論這種東西來一次也就夠了,居然還連著兩天,一來就是大半天,搞到白書維都火了,下了逐客令,林芳如只好悻悻然的帶著蝗蟲們離開,沒想到——

  「……你知道嗎?林芳如不知道從哪弄到我的手機號碼,居然打電話跟我哈聲,說我是不識大體的女朋友,只想霸佔白書維,要我快點跟白書維分手,因為我配不上白書維?!真是神經病,前面還套關係、稱姐妹!」柯裕棻氣得眼眶都紅了。

  「然後你就傻住了?」

  柯裕棻沒吭聲,默認了。藏在十八歲青春肉體裡的雖然是二十八歲的靈魂,可真要跟別人爭辮吵架,她嘴巴拙得連八歲小孩都會唾棄。

  「白癡,你應該跟她說,『對,老娘就是要霸佔白書維,還要把他一口一口的拆吃入腹,讓他跟老娘徹底的融為一體,等老娘吃膩了、吃撐了,自然會吐出來,如果你林芳如喜歡嘔吐物的話,歡迎你張開只手來接。』」

  這毒話讓柯裕棻當場傻位。「晶晶,白書維怎麼變成嘔吐物了?!」

  「等你把他吃下肚再吐出來,他就是了。」頓了下,她故意問︰「還是你希望他變成屎?」

  「汪晶晶?!」柯裕棻不依的大叫。不過,也正因為汪晶晶的瞎說胡鬧,讓間了幾天的她忍不住笑了。

  「白書維知道林芳如這樣對你嗎?」

  搖搖頭。「我兩天沒接他電話了。」

  接到林芳如的電話時,她氣壞了,二話不說就把這筆帳板上打打的算在白書維頭上,整整兩天不接他電話,還暗自決定這個禮拜不去看他了。可現在想想,白書維也真衰,明明沒有變心,明明都是林芳如在搗蛋,他卻被她遷怒。

  覺得罪惡的當下,更多的是對他的想念。她好想去找他,好想好想。

  汪晶晶猛地鼓掌,冷冷嘲諷,「哈,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有你這麼個絕頂聰明的情敵,林芳如可以回家蹺腳捻鬍鬚了,你真是他媽的聰明吶!」

  怪,汪晶晶說她聰明,怎麼表情這麼鄙夷?「晶晶,你真覺得我這樣做嘎?」

  「啊!簡直好得不能再好了,最好你就一直跟白書維冷戰,一個月、兩個月的戰下去,等戰膩了自然就會分手,林芳如剛剛好可以名正言順的接手你的男朋友,多好啊!」汪晶晶沒好氣的鼓掌慶賀。

  「那、那怎麼可以——」柯裕棻大叫。

  「哈,你現在才知道怎麼可以啊,真聰明乳。」汪晶晶再次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柯裕棻憂然大悟,同時,也冒了一身冷汗。

  她太糊塗了,太自以為無辜受委屈,所以生了悶氣、牽連男友,可白書維何嘗不無辜?他沒有變心,一切都是林芳如在搗蛋,她不該遷怒的,到時候自白讓林芳如佔了便宜。

  「天啊,我差點就中計了!不行,我得打電話給白書維。」心急如焚的柯裕棻馬上直撥戀愛專線,沒想到——

  您撥的號碼沒有響應,請稍候再撥。

  稍候個鬼啦,她都快急死了,二話不說柯裕棻抓起包包,「我現在就要去找白書維。」

  「慢走,我不會幫你簽到的。」汪晶晶壞心的說。

  「不怕,了不起就是被記曠課。」柯裕棻抄起手包,頭也不回的跑出學校,跳上交通車,直奔火車站……呃,她這笨蛋,千麼去火車站?!不是有一種東西叫飛機嗎?吼,她要去松山機場啦——

  她一定要用最快最快的速度出現在白書維面前。

  「哎唷,腳好酸……」柯裕棻猛捶腿。

  她這個笨蛋,風風火火的跑到高雄來,卻完全忘了白書維整個下午都有課,根本不在家,打了十幾通電話給他,通通要她稍候再撥。

  結果她現在只好眼巴巴的站在門外,望穿秋水的瞎等。「柯裕棻呀柯裕棻,你的人生真是一連串坎坷組成的啊!」

  不行了,腳要廢了,中午只吃了半塊麵包的她快要支撐不住了,這種時候沒心情管什麼淑女不淑女的鳥問題,她索性往門口一蹲,繼續拚了。

  等著等著,等得昏昏欲睡,等得閃神恍惚……柯裕棻用雙手抱住自己曲起的雙腿,頭一歪,開始夢周公去。

  她作了一個美夢,夢見她把白書維吃了,林芳如想搶都搶不到。

  一口一口的拆吃入腹,徹底的觸為一哇哈哈哈,爽。枕在雙手之間的臉龐揚開淺笑。

  恍惚之際,樓梯間傳來雜杳的步伐,由遠而近,伴隨著爭執——

  「我再跟你說一次,我們之間真的真的不可能。謝謝你對我的青睞,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白書維認真而慎重的表態。

  「我不在乎,只要你給我機會,我會讓你愛上我的。」林芳如執拗的說。

  「但是我在乎。我的心很小,而這裡已經有人住進來了。」白書維毫不猶豫的拍了拍他的左心房。

  林芳如翻了個白眼,很是不滿,「柯裕棻有什麼好?不過就是個粘人的嬌嬌女罷了,你值得更好的。」而她,林芳如,就是那個更好的。

  「我不需要更好的,我只需要最喜歡的。」他加重語氣說。

  他的耐心快要被磨光了,尤其在他急著回來拿東西,準備趕車去台北的時候。

  柯裕棻已經整整兩天都不接他電話,她從來不會這樣的,這就表示她真的受傷了、生氣了,他要去找她,要再一次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才能安心。

  他需要她相信他的愛!

  「我要跟你去台北,我可以幫你解釋。」林芳如拉住白書維。

  「夠了——」白書維大吼的甩開她糾纏的手,「這是我跟裕棻兩個人的事情。你打電話給她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但是,請不要再介入我們的感情,要不然我們連同學都不用當!我現在要去趕車,你可以離開了。」

  撂下重話的白書維再也不想搭理林芳如,三步並作兩步的上樓,愕然發現租賃的套房門口蹲著一抹嬌小的身影——

  「……裕棻?!」他簡直不敢置信。

  聽見呼喚,被爭執吵得不得安眠的柯裕棻睡眼惺協的抬起頭,貶著迷濛的眼楮望向來人。

  「裕棻,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白書維驚喜萬分。

  發現是他,她也開心的笑了,直覺就想起身奔進他懷裡。

  結果她才剛站起身,便雙膝著地。「喔!」她整個人腿軟跌跪在地上,因為蹲在地上太久了,她雙腳都麻了。

  見狀,白書維心揪緊,連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怎麼了?疼不疼?怎麼這麼不小心?」他又驚又喜又心疼。

  她尷尬的看著他。本想保持美美的給他驚喜,結果卻是狼狽的跪在地上。唉,有點糗哩,難道是最近流行出糗嗎?

  她臉頗微紅,傻笑,「蹲太久,腳、腳麻了……」

  曲起手指,他往她額頭一敲,下一秒,他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起,動作超漂亮。

  「鑰匙在外套口袋。左邊。」

  柯裕棻一隻手勾著他的脖子,一隻手頑皮的在他外套左邊口袋翻找鑰匙的蹤跡,兩個人完全不急,還很享受這尋寶的小樂趣。

  倒是後方的林芳如看得眼楮噴火,都快氣昏了,悻悻然的說︰「真是夠了。」林芳如的不爽根本沒人理。

  「小姐,我手會酸吶。」看見她來,他心裡的志忑都放下了,此刻很有調侃的心情。

  「……就找不到啊,不要催我嘛。」她甜滋滋的裝可憐。

  「好,不催,慢慢來,我抱得動你。」

  找了半天,柯裕棻總算找到傳說中的鑰匙,一打開門,白書維便抱著她頭也不回的迸屋去,超有面子的柯裕棻小鳥依入的趴在白書維的肩膀上,直接對林芳如扮鬼瞼,還不忘對她揮手拜拜。

  一進屋,他連忙讓她坐在玄關的原木地板上,脫下她的鞋子,心疼的抓起她的腳,賣力的揉捏起來。

  「喔!」她唉唉叫。

  「忍著點,捏一捏就不麻了。」他專注而溫柔的按摩她發麻的腿。

  真的要哭了。他怎麼這麼帥,這麼溫柔,又這麼體貼?而她差點就上了林芳如的當,把這麼好的男人拱手讓給別人了。

  忽地,她想起剛剛睡得迷濛間聽到他說的話,「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你剛剛說要趕車去哪裡?」

  他彎起唇線,「不用趕了,你已經來了。」

  所以,他是趕著搭車到台北找她?喔喔,他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哩!

  浸潤水色的黑眸看著單腳跪在她面前的帥氣男人,胸口被滿足脹得滿滿的。真不可思議,才兩天沒跟他通電話,心裡的想念就已經爆量。

  這麼教人喜歡得不可自拔的白書維,她就是要很自私的完全霸佔,她就是要一口一口的拆吃入腹,讓他跟自己融為一體,怎樣?那個林芳如給她閃邊去。

  心裡動了念頭,她拋卻矜持,低下頭偷襲他薄而有稜有形的唇。

  白書維抬眸,一副拿她沒撤的樣子。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

  看著地眨著無辜的大眼楮,可憐兮兮的說著想念,白書維頓時像是喉嚨被掐住,呼吸有些困難,饒是他有顆鋼鐵般的心,也注定要教化於她無言凝銻的相思裡。

  「以後不許不接我電話。」

  「嗯。」她乖乖的承諾,吸起紅唇,撒嬌要求,「親我,拜託。」

  「你吸……」又讓他沒轍了。

  幾乎是雙手一捧起她的臉龐,白書維便迫不及待的吻上這張令人著迷的嘴唇。

  他們緊緊的抱住對方,熱烈的親吻彼此,交纏的舌頭蹭磨出如癡如狂的歡喜,像是要把身體裡所有的想念都一次訴盡似的,失控著。

  她想要他,想要跟他徹底的融為一體。

  柯裕棻將雙手交放在他的頸後,順勢往後仰躺的同對,也一併拉下他。

  多麼美好的時刻,沒有討厭的閒雜人等,只有相愛的他和她,身子都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大掌貪婪的沿著地曼妙的曲線遊走撫摸……完全超越了他們之間的尺度,情慾燎撥著兩人之間那條岌岌可危的理智線。

  他情不自禁的扭開她的襟口,摩挲著那片雪嫩肌膚的同時,溫熱的唇也順著她的頸線,落下一串甜膩的親吻。

  柯裕棻完全不敵擦撥,紅唇微張的輕逸出一記無比嬌媚的低喚,「書維……」

  他快瘋了。他想要她,這一瞬間,他衝動的想要把自己完全埋遷她的身體裡,放肆的佔有她……但理智告訴他不行。

  她才十八歲,還是一朵含著花蕾的小花,身為她深深信賴的男人,他應該要保護這個不解世事的小女人才對,而不該只想要自私的摘下她這朵小花蕾。

  她當然不會拒絕,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這樣做,保護自己的女人是男人責無旁貸的責任。

  親密,總有一天會發生,但不是現在,她還小呢!

  思及此,白書維拿出意志力,讓二十八歲的思維凌駕十八歲的軀體,儘管壓抑令他痛苦喘息,他仍堅持停下所有逾矩的動作。

  他拉起她,為她整理衣服,為她撫順這頭黑得發亮的頭髮。

  看著他一如既往的呵護自己,柯裕棻不懂,他的黑眸裡明明透著慾望,為什麼突然停下來了?他不想要她?可是……她想要他呀!柯裕棻不害燥的想。

  她很想問他為什麼,愁思著該如何開口,畢竟一個女孩子這麼大刺刺的問這種問題,總是放肆,斟字的句之際,突然,中午只吃半塊麵包的肚皮,憐巧不爭氣的發出雷嗎般的飢餓聲,當場讓柯裕棻窘得都想咬舌自盡了。

  白書維朗聲笑了,「唉,可憐的丫頭,餓了吧?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這個週末我載著你到處去玩,把之前沒玩到的通通補回來,去西子灣看夕陽,去旗津搭渡輪,我們去約會。」

  他說要去約會,那就代表,白書維也認同他們的感情是現在進行式,他們是對交往中的情侶,既然如此——

  「你不想要我嗎?」等她意識到,問題已經脫口而出。吼,她剛剛還在小心拿捏用字遺詞,結果還是說得直接,而她因為害羞,瞼不禁微微熱了起來。

  「想。」白書維直言不諱。對異性遐想也是男性天賦的一部分。

  「那、那為什麼……」為什麼不繼續?她不懂,覺得失落。

  「你還小。」

  還小?!「我今年十八歲了!」再說,他自己不也是十八歲,憑什麼說她還小?她很不服氣。

  看她氣呼呼的樣子,活像個急著跟世界宣告自已長大的稚齡小娃,白書維覺得好笑,也覺得她好可愛。

  「你說話呀!」

  白書維無言了。總不能跟她說,他其實不是她以為的白書維,他是來自二0一二年的白書維,一個足足大了她十歲的男人吧?所以不想佔她便宜……拜託,不嚇壞她才怪!

  所以他只能抿唇不語,諱莫如深的瞅著她。

  正因為什麼都不能說,也不該說,思索須臾,白書維勾起微笑,寵溺的摸摸她的頭,一把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不再執著於這個話題上。

  「吼,這樣悶不吭聲是什麼意思?喂,白書維!」

  討厭討厭,想要她,又不要她,問他為什麼卻啥都不回答,教人根本搞不清楚他說的還小是什麼意思嘛!

  等等,會不會是她自己解讀錯誤,他所說的其實並不是指年紀,而是……

  哎唷,而是什麼啦?柯裕棻懊惱地扛了扯頭髮,領時,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胸部——

  還小?!是指這個嗎?

  啊,她沒臉見人了啦,她的青春肉體被白書維嫌棄了。

  第一次覺得,一對男女關在房間裡,其實是一件極危險的事,隨時都有擦槍走火的可能。

  為了避免意外發生,白書維決定帶著柯裕棻瘋狂的大玩特玩,等她玩得累極了,回來例頭就睡,免得到對候他又得痛苦隱忍,她還要追著他問為什麼。

  短短一個下午,他們幾乎跑遍了南台灣著名的各大景點,要不是時間晚了,他甚至想要帶著她直奔墾丁。

  不過,看來是夠了,瞧她後來腦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他總算能夠放心的帶她回住處梳洗,讓她上床睡覺。

  這時候他突然覺得,有個小自已十歲的女友並沒有比較爽,反而要想的事情更多,總覺得要多保護她一些才行,一點都不輕鬆吶,嘗然,若說這是種負符,肯定也是世界上最甜蜜的負荷。

  半夢半醒的他偷著笑,躺在被窩裡想著想著,最後,終於完全睡去。

  不知道第幾次跟周公申請拜訪未果,柯裕棻索性放棄睡眠,睜著大眼楮,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的月光毫不吝嗇的灑落房間地板,透著朦朧的微光。

  事實上,她根本沒有玩累,她是心情沮喪,非常非常的沮喪。

  沒想到正直、陽光且體貼的白書維,口味居然這麼重,還覺得小,完全打擊了因為擁有青春肉體而沾沾自喜的柯裕棻。不敢想像,十八歲的青春肉體都被嫌棄了,要是二十八歲的她,他不就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柯裕棻悶透了,心裡臭罵著白書維這個天殺的雄性動物。

  忍不住拉開上衣領口貓了自己一眼,怎麼辦?它就長這樣啊,難不成……要她去豐胸隆乳喔?

  越想越氣、越想越心煩,她需要找人聊聊才行,看著一旁的他睡得那麼香,她緩緩爬起身,跨過他的身體,躡手躡腳的下床。

  靠著月色的指引,她打開計算機開關——汪晶晶是夜貓子,這種時間肯定還掛在在線打怪,捨不得睡。

  順利開機後,她登入自已的賬號,果然看見她在在線。柯裕棻開心得快要哭了,連忙敲她,對著螢幕那端的汪晶晶大訴今日委屈。

  汪晶晶要打怪︰惦惦吃三碗公,原來他吃重鹹。

  菜菜愛維維︰就是啊(哭),晶晶,我該怎麼辦?

  對方足足安靜了好久,柯裕棻等不到響應,好心急。

  終於,汪晶晶回訊息了,一口氣丟了好幾個網址給她。

  柯裕棻迫不及待的連結進入網頁後,臉上立即滑下三條黑線……這個汪晶晶還真是實事求是講究效率,馬上就幫她找了好幾個專做隆乳手術的整形診所。所以,她也覺得自己需要去隆乳咯?她再受一次打擊。

  汪晶晶要打怪︰這都是網絡上頗受好評的隆乳權威。

  棻棻愛維維︰你真是有效率啊(怒)。

  汪晶晶要打怪︰謝謝讚美。

  棻棻愛維維︰不客氣(暴怒)。

  汪晶晶要打怪︰記得跟「使用者」討論一下他想要的尺寸手感(羞)。

  這個臭晶晶,肯定又在那裡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了!柯裕棻翻了一個白眼,俏臉卻忍不住跟著紅了起來。

  汪晶晶要打怪︰做完借我摸一下喔,我想知道摸起來是啥感覺。

  棻棻愛維維︰休想!(怒)。

  汪晶晶要打怪︰哈哈……也是,白書維享用都不夠了,根本輪不到我。

  吼,又被糗了!惱羞成怒的柯裕棻,正想全力反擊汪晶晶這令人臉紅心跳的超尺度調侃,忽然她感覺背後一股熱氣來襲,白書維用他那剛睡醒的微啞嗓音,湊在她耳邊,悶悶的開口——

  「你在做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1:04:55

第十章

  宛若遭到雷擊,柯裕棻飛速地伸出手指按掉計算機登幕的電源,轉身擠出笑容,「沒、沒有啊……」冷汗冒了一身。

  白書維靜定的看著她,趁她忙著心虛緊張的時候,他不動聲色的又將姜幕電源按開,而柯裕棻來不及關掉的窗口立刻跳了出來。

  須臾,他皺眉,「你看這個做什麼?你想隆乳?」

  陡然心驚,柯裕棻直覺回過頭,愕然發現他居然已經打開登幕,還把汪晶晶給她的網頁迅速瀏覽過了。

  嗚嗚,真是太快了,她想咬舌自盡。

  三更半夜不睡覺,居然在看隆乳整形網頁?「柯裕棻,我在等你的說法。」白書維沒好氣的瞅著她。

  能有什麼說法?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他。她偷瞄他一眼,索性豁出去問了,「你想要多大?晶晶建議我要先跟你討論一下,再去做。」

  以前她是斷然不敢這樣說話的,不過重新來過的柯裕棻變得很勇敢。

  「柯裕棻,現在不是討論我想要多大的時候,而是你為什麼要隆乳?!」他第一次強烈發現他們有代溝,很嚴重的代溝。

  「……還不是因為你覺得我太小!但它就是長這樣嘛,唯一的改變方法就只能去隆乳了。」這又不是電玩打怪,總不能叫她直接砍掉重練吧?

  聞言,白書維簡直要瘋了。「我什麼對候說你胸部小?!

  「今天下午!你突然停下來……然後我問你為什麼,你就說我……小。」面子很受傷的她低下頭,委屈的說。

  他撫著額頭,一副完全被她打敗的樣子。說她還小,是因為她年紀就真的還小啊,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想像力,居然以為他的忍耐是在嫌棄她胸部小。

  拜託,多少十八歲的女孩還瘦不拉幾像根竹竿,一副發育不全的樣子,她以為有幾個能像她這麼引人犯罪?他超感恩的好不好,而為了不將她「就地正法」,他可是吃足苦頭,現在居然還被誤解,超悶。

  捏起她的下顎,迫使她的雙眼直視自己,白書維用慎重得不能再慎重的口吻對她說︰「我的意思是說你年紀小,你才十八歲,從頭到尾根本就跟胸部無關。」

  「說我年紀小,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別忘了,他們打十歲起就是同班同學。

  忍不住,他脫口而出,「我今年二十八歲了!」

  「啥?」美目膛瞪。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白書維自己也愣住了。很好,這下不能說也得說了。

  他長歎一聲,「裕棻,事實上我來自二0一二年,今年二十八歲,整整大了你十歲。」

  蛋幕的亮光讓他能清楚看見她將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膛瞪到極限,許久都沒有說話。

  也是登幕透出的亮光,讓柯裕棻看見白書維俊朗的臉鹿,第一次同對閃過這麼多奇怪的表情。

  他用力深呼吸,「這說起來有點誇張,但卻是真的,我是從二0一二年穿越時空回來的。我是白書維,只是,我是二0一二年的白書維,不是二00二年的白書維……我知道這很荒謬,你一時會覺得無法相信……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先睡覺,等明天一早,我再詳詳細細的說給你聽,好不好?」

  不等柯裕棻應允,他將看起來嚇傻的她從計算機桌前抱了起來,放躺在床上。然後,他得趁她睡覺時,好好想想該怎麼解釋這一切,才不會被她當成怪物。

  房裡的空氣像是變得有些稀薄,兩個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你騙人。」躺在床上的柯裕棻突然幽幽的說︰「如果你是來自二0一二年,你怎麼會填錯大學志願?你不是應該在台北念大學的嗎,怎麼會跑到高雄來?」

  「我改了志願。我以為這樣就可以跟你念同一所大學,沒想到卻是讓我們就讀的學校對調,到現在我還想不透究競是哪裡出錯!」他也很困惑。

  「你是說,你也改了志願?」

  耳尖的白書維意外捕捉到一個字眼,什麼叫做「你也改了志願」,難道……

  「柯裕棻,你——」

  「二0一二年因為逃婚,我和你一起被壓在戲台下,實際上,我今年二十八歲了。因為想要跟你念同一所學校,所以……我也改了大學聯考的志願卡。」

  這下換白書維傻住了。沒想到,他們居然一起穿越時空了!這、這、這真的是太奇妙了!他不是一個人回到過去,他們是一起的。

  等等——所以搞了半天,造成他們一南一北分隔兩地的始作俑者,其實是他們自己?!

  唉,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他們!

  「白書維先生,請問,這樣我還小嗎?」她從被子下踢了他一腳。

  回過神,他哈哈大笑,「好好好,不小不小,很成熟了,這樣可以嗎?」

  「哼,這還差不多。」得意揚揚。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白書維讚歎道,忽地又想起什麼,忍不住問︰「我說你怎麼忍心跟我談戀愛啊?在你眼中,我可是個十八歲的愣頭青,清純的小伙子,身為大姐姐,你對我出手會不會太狠心了?」完全調侃的口吻。

  「你不知道嗎?這年頭就是流行姐弟戀。」她很理直氣壯,突然,她壓低了聲音問︰「……唉,你想要睡了嗎?」

  「睡不著了。」原本的睡意早在知道她要隆乳的瞬間就被嚇跑了。「都是你害的,要是明天我有黑眼圈,你就等著被我畫熊貓眼,一起當熊貓。」

  她才不管什麼熊貓不熊貓,翻開被子,毛毛躁躁的鑽出被窩。

  一起蓋的被子因為她起身而攏起,傳來涼意,伴隨著窸窸窣窣聲,白書維納悶的問︰「你又起來做什麼?」

  沒聽到她的回答,他撐起身子,隨手德向床頭櫃旁的小燈,瞬間,他好像被人掐住脖子,呼吸困難……

  伴著昏黃燈光出現在他眼前的,是柯裕棻的無瑕美背。方纔那陣不明的憲章聲,原來是她脫掉了自己身上的睡衣所致。

  「裕棻?!」

  他足足愣了好久,回過神,連忙抓起被子就想要包住她的身子,不知道是太緊張了還是怎麼的,不管他怎麼拉怎麼掩,他一鬆手,被子就會從她身上得下,偏偏她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氣得忍不住質問「柯裕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男人的獸性是很脆弱的,一旦被擦撥而甦醒……她根本是在將虎鬚。

  柯裕棻突然很慶幸自已是背對著他,要不然被他這麼凶狠吼問,她恐怕會當場龜縮。

  可她就是不想等,她就想要他試問,有誰像他們兩個這麼幸運,可以手牽手穿越到另一個時空談戀愛?這是多少人想要而不可得的機緣,他們應該要好好把握當下才對!

  再者,身為成熟的二十八歲,順從自己的想望有錯嗎?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把什麼事情都交給別人安排的柯裕棻了。

  她要他,現在。

  深呼吸,她一鼓作氣的說︰「我當然知道。雖然是十八歲的身體,但作主的是二十八歲的靈魂、二十八歲的柯裕棻,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

  做她想做的……這話該死的惹人遐思。

  他很克制的不要去踫觸,可那赤裸的美背太誘人,等他意識過來,大掌已經有自我意識的向前伸去,指腹順著她的背脊,緩緩往下撫摸。

  她在發抖,因為不安,他也在發抖,因為怕控制不住自己。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懊惱的他忍不住啞聲問。

  她微側過臉龐,眼神極其無辜的院著身後的他。「抱我好不好?會冷……」可憐兮兮的口吻。

  會冷,他就只好把溫暖給地。他對她,總是沒轍。

  長臂橫過她身前一樓,她順勢跌坐進他的懷抱裡,由著他從身後緊緊抱住她,給她溫暖。

  聽見她逸出一聲得逞的輕笑,他很想咬她一口,以茲懲罰。可他沒有,他環抱著她,就怕她真的冷到了。

  「你想要我嗎?」輕柔的嬌嗓如是問,同時擦撥著男人的聽覺。

  這女人比他以為的還要壞,說些惹人遐思的話也就算了,偏偏一雙美眸還要這樣天真無辜的瞅著他,瞅得他心慌意亂。

  他倔強的抿唇不語。

  她也不惱,靠著他的胸'膛,得寸進尺的說︰「可是我想要你,很想很想……」

  「柯裕棻!」該死,他得想辦法堵住這張愛惹事的小嘴巴才行。

  擔過她的下顎,他狠狠的吻住她的唇。

  他想惡罰她,給她一點教訓,狠狠的吻痛她的嘴,抓痛她的身體,讓她學乖些,偏偏在吻上她的瞬間,一切都變了調,他就是無法不對她溫柔。

  不只嘴巴吻得溫柔,揉擔她身軀的大掌更是出奇的溫柔,溫柔得令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那是愛撫,根本不是懲罰。當他意識到時,法從容撤離這美麗的陷阱,只能沉淪。

  一切已經來不及了,他發現自己無她赤裸的被放倒在來上,而他則花了些許時間讓自己和她一樣無所保留,回到她身邊,凝視著眼前這美麗又不設防的她。

  在這之前,她是不怕的,真的,可在被這麼一雙蘊藏著龐大慾念的犀利黑眸如此凝望之後,她有些怕了。

  當她試圖用雙手遮掩自己時,他已經敏捷的制止,繼續這肆無忌憚的注視。

  「……白書維……燈……」她求他天掉這光源,好讓黑暗多少遮掩她一些。

  白書維置若固聞。都什麼對候了,誰還管燈關不關?

  他繼續看她,那深沉的眼神瀏覽過她肌膚的每一寸。接著,他開始踫觸她,甚至親吻她——以著她從來沒有想像過的方式。

  身子漸漸熱了起來,她感覺到他的重量、他的才道、他的……慾望,震攝而無助的同對,帶著嬌媚呻吟的喘息聲,就這麼無法遏止的從她口中逸出,意外的鼓勵他繼續對她為所欲為。

  他擺弄著無助的她,他在地敏感的耳朵留下情慾的語言,她還沒完全理解他的需要,昂揚的慾望已經對潮濕的脆弱發出侵略攻勢,瞬間,她疼得夔起雙眉,委屈的瞅著他,輕微掙扎。

  他抓住她的掙扎,他也不想弄疼她,可這是無可進免的,只能藉著吻她,分散她的泣意力,然後一鼓作氣的進她嬌弱嗎咽,儘管身體僵硬,卻仍清楚的感受到他那不可忽視的存在。

  他進來了,那麼強悍的進入了她的身體,那疼,提醒著自已還在適應他的慾望。

  他心疼的吸吻她的淚,啞聲低問︰「很疼是不?」大掌來到他們相連的地方,用另一種極為溫柔的方式撫摸她的脆弱與敏感,想和緩他帶給她的疼痛。

  廢話!她想這麼回答他,也以為自己這麼回琴了,沒想到真正說出口的卻是連自己聽了都會害羞的呻吟……

  她窘著臉,偷覷著他,發現他正微微勾起嘴角,似乎為此感到滿意,而自己也似乎因為他的動作而越來越放鬆……

  他開始在她身體裡推連,帶點試探的意味,徐緩進出,他要她跟上他給的頻率,他要她適應他們親密的方式。

  她感覺自已像鍋爐上的水,他是那火焰,初始的溫和對待,像是文火慢煮,漸漸的,火越燒越大,以著超手她想像的速度,將她這鍋冷水燒得沸騰不已,燒得莫名亢奮。

  聽著她的呻吟,他開始忘情的加重力道,一次比一次進入的還深,兩人的身體完美的嵌合,緊密得毫無空隙。

  赤裸的身體挑戰慾望的極限,跨越了底線的瞬間,洶湧的浪潮狠狠的朝他們打來,帶著他們一起領略神秘的歡愉。

  退潮的餘韻久久盤旋在身體裡——

  有好一段時間,他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不歇的喘息著。那是滿足感,世界上最強烈且最美好的滿足。

  「你還好嗎?」他用沙啞的嗓音問她。

  「嗯。」她害羞的輕應,聲音微微顫慄,顯然還沒從方纔的情慾裡平靜下來。

  他憐愛的撫摸她的背眷,看著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問︰「在想什麼?」

  「周立達。」

  男人敏感的神經倏地繃緊。

  有沒有搞錯,床還熱著,歡愛的氣味還沒散去,人還躺在他身邊,可她的腦袋卻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著另一個男人?

  正想質問這個壞女人,她已經輕揚嬌嗓,低聲遊說——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以前周立達牽我的手,我都急著想甩開他,因為我根本不愛他,不能接受他的踫觸,哪怕只是牽手。」她貶著黑白分明的美畔,深情款款的仰望他,「只能是你,能那樣踫我的人只能是你,我沒有辦法想像你以外的男人那樣踫我的身體,那太噁心了,只能是你,也只想要是你。」

  剛剛一度受到打擊的男性自尊,在這毒坦承不偉的告白裡,完全得到滿足。

  白書維勾起嘴角,得意的撫摸那張熱燙的小臉。

  「跟你說吸,我一度懷疑是因為陳光宗的籃球打中了你,才讓我們重新開起友誼之門,那時我還想,早知道一顆籃球就可以打掉你拒人於外的態度,當初就該狠狠砸個十幾二十顆,我們也不用浪費那麼多年的青春。」

  「吼,居然想要打我!壞蛋。」

  「誰教你以前讓我吃足了苦頭,老用一張冰塊臉來回應我的真誠。」

  「咦,現在是翻舊帳了是吧?」

  「翻吶,能有幾個人可以像我們這樣,一起跑到過去的時空翻舊帳?」他得意揚揚的說。

  「還說咧,一樣都是回到過去,為什麼我被數學老師打得那麼慘,結果你一點事情都沒有,成績還是跟似前一樣好?」

  「我也是付出代價的,當初你考完大學聯考,就跟那些書本永別了,我可是還跟它們套了四年的交情,情誼自然深厚。」

  「不懂。你跟誰套交情?」

  「當然是跟國英數史地。大學四年我很努力的兼家教,不知道幫多少糊塗蛋成功考上大學,很多家長慕名而來,身為家教界的名師,抓重點、考前猜題可是我的強項,成績屹立不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原來如此。」

  「是啊,原來如此,陳光宗那個黑鍋背的真冤,大家都以為是他把你打笨了。」現在想想,他應該在發覺她怪怪的時候就該發現了,才不至於後來心裡忐忑不安了好久。

  對,他沒跟她說的是,他雖然是跟她一起被壓在戲台下,但其實他回到十八歲的對問比她早了一些,也比她幸運了一些,至少他沒有被球,而是一早在家裡醒來的時候,被太過年輕的老媽給嚇了一跳。

  「我才不笨,我只是……太久沒唸書,忘記了。你笑我,居然笑我!」她嬌滇不依的捶打他。

  「好好好,不笑你,吻你總可以吧?」話落,他在她嘴上偷香。

  直到黎明到來,他們說了好多好多事情,聊起許多許多以前,儘管昏昏欲睡,還是欲罷不能。尤其想到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奇跡,都覺得不可思議。

  「唉,我們結婚好不好?你嫁給我。」她熱情求婚。

  白書維啼笑皆非。「抱歉喔,柯裕棻小姐,我不能嫁給你。」

  「為什麼?」她很失望。

  「因為我只能取你。是你要嫁給我,搞清楚好不好?」彈了她俏鼻一記。

  她搗著鼻子,但心情很好,笑嘻嘻的說,「好,我嫁給你,你娶我,我們結婚吧!」

  「好,我們結婚吧。」

  聽到他的允諾,她開心的張開手臂熊抱他,但下一秒,瞬間跌入夢鄉,帶著笑意滿足睡去。

  「唉,不是都二十八歲了嗎,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他寵溺的將她抱緊。

  柯裕棻不是開玩笑,她是真的想要跟白書維結婚。

  放寒假的某天,她趁著吃早餐的時候,順口對母親提起這件事情——陳麗玲剛往麵包上塗完扔油,正準備往嘴裡送,聽見女兒說的話,當場嚇得手一滑,麵包「咚」的一替跌落在餐桌上。

  「你、你說什麼?」她錯愕的看著女兒。

  柯裕棻好胃口的吞下嘴裡的麵包,清清喉嚨,「我說,我要跟白書維結婚。」

  「白書維是誰?不會是那個豪門外過的私生子吧?!你們什麼對候開始交往的?」而她,居然不知道!

  「媽,白書維不是什麼豪門外遇的私生子,白爸爸以前在梨山種高麗菜,白媽媽是作家,白爸爸過世之後,他和白媽媽才搬到這裡,他根本不是什麼豪門外遇私生子。」柯裕棻笑著又說︰「我跟他已經交往一陣子,我們都認定對方是自己令生唯一的伴招。」

  「不行——」陳麗玲崩潰大叫,「你才十八歲,大學才念了一個學期,你居然就跟我說想結婚!我不答應。」

  「因為我愛他呀!」他們之間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所以她想要好好把握當下,把握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

  「你說,你是不是懷孕了?那個臭小子讓你懷孕了是不是?天啊……怎麼會這樣,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我才幾歲,為什麼就要當外婆了?」陳麗玲完全歇斯底里了起來。

  相較於母親的歇斯底里,柯裕棻顯得鎮定,她看著母親,用一種再認真不過的口吻問︰「所以只要我懷孕了,我們就可以結婚嗎?」如果這樣真的可以讓母親答應他們的婚事,她馬上拉著白書維去做人。

  「所以你沒有懷孕?」

  「沒有。」不死心,她笑咪咪的敦促,「媽,你說話嘛,是不是只要我懷孕了,你就會答應我跟白書維結婚?」

  「胡說八道!不行不行不行——」她真的要瘋了,一向乖巧的女兒是怎麼了?

  「為什麼?」

  「總之我說不行就不行,你給我乖乖聽話。」陳麗玲端出母親的架子。

  「媽,你不能什麼事情都要我乖乖聽話,這是我的人生,我應該有權力自己決定跟誰過下半輩子吧?而且,就算我跟白書維結婚,也不代表我就是不乖不聽話啊!」她試著講道理。母親的邏輯根本是錯誤的。

  「我這是在保護你。」陳麗玲理直氣壯的說。

  「然後讓我變成一朵溫室花朵嗎?媽,這樣的保護其實很不健康,你應該要讓我成長,要學著信賴我的決定,並且為我開心。」她很正面的對母親再教育。

  「你現在是怎樣?念了大學,會跟媽頂嘴,會教訓媽媽了?」

  「媽,這是溝通,我們要溝通,這不是頂嘴,更不是教訓。」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不會答應。自由戀愛是毒藥,況且你們還這麼小,你們只是正在戀愛的興頭上,信不信,等新鮮感過了,你們很快就會分手,到對候你會發現,你現在說要結婚其實是很愚蠢的。聽媽的準沒錯,你馬上跟他分手,這種愛情不會長久的!」陳麗玲拿出她強勢的態度。

  「那好吧,既然你都說我們早晚會分手,就請耐心點等我們真的分手吧!」

  「柯裕棻,你是真的要氣死我是不是,你怎麼會這麼糟糕……」

  接下來,因為陳麗玲有點暴走了,結婚話題暫且告一段落。

  而當柯裕棻把她和母親這段充滿聲光效果的對話告訴白書維的時候,他什麼都沒說,就是摸摸她的頭髮,把她摟在懷裡。

  「你怎麼都不說話?」

  「想要我說什麼?」他莞爾反問。

  她忍不住嘟起嘴,「你不怕我真的跟你分手嗎?」

  「裕棻,告訴我,你會嗎?」澄澈的黑眸望著她問。

  她想也不想的猛搖頭。

  他笑了,溫柔的笑了,「那就對了!所以,我還要說什麼?只要我們有共識,絕不輕言放棄這段感情,那就好了。」

  再說,他早有心理準備了。不反對就不是柯媽媽了,要是她真的一口答應他和柯裕棻的婚事,他才真的會被嚇到。

  「可是我已經二十八歲了,等過了新年,我就二十九歲了。」她可不想等到三十拉警報。

  「小姐,請記得扣掉十歲,別忘了,在別人眼裡,我們兩個還只是一對未滿二十歲的小情侶。」

  「哎唷,可是總覺得自己年紀一把了。」

  「既然知道自己年紀一把了,怎麼還老像個小孩子對我要賴撒嬌?」他挑眉揶揄這正靠在他懷裡的小女人。

  「這是我的權利,也是我的義務啊!別說你不愛。」她像只無尾熊似的伸手巴住他。

  「還真是大言不慚。」他擔控她的鼻子。

  兩人相視而笑。他們靠著彼此,讓窗外的陽光灑進,讓微風吹涼他們的臉龐……

  「我決定了,」半抱半掛在他懷裡的柯裕棻突然直起身說︰「我要革命。」

  「革命?!小姐,安分點,你媽媽還在氣頭上。」

  「我的革命不是戰爭,我的革命是溫和的,我不會跟我媽媽吵架,我是要用堅定的溫柔來跟我媽的獨裁抗衡。堅定,但是溫柔;溫柔,卻很堅定。你會支持我嗎?」

  「我不能支持你媽,因為我要支持你。」

  「吼,說什麼冷笑話,三八啦你!」她沒好氣的給他一個肘擊。

  他不以為意,而是對她伸出手,「一起長期抗戰!」

  「嗯,一起。」她笑咪咪的看著他。

  對母親來說,她現在只是一時叛逆,而叛逆就像是疹子,發過就好了,可這一次,她想要讓媽媽知道,這不是叛逆,她是真的在為自已的人生做一個她覺得正確的決定。

  似是想起什麼,白書維驚呼一聲——

  「啊!差點忘了跟你說,著假我會參加轉學考,你,給我乖乖待在台北的學校等我。」雖然少了驚喜,但他真的不希望忙了半天,柯裕棻也跑來湊熱鬧,結果又像大學聯考填寫志願那樣,弄巧成拙。

  「嗯,就等你。」她笑咪咪的說︰「我這樣乖不乖?」

  「乖。」

  她朝他嘟起嘴,白書維明白的低頭接下她的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01:05:18

第十一章

  二0一二年。

  白書維和柯裕棻一走進新房,連身上的禮服都來不及換,兩人有志一同的就往唯一的大床倒下。

  「呼——」白書維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天啊,結婚怎麼這麼累?」柯裕棻衰嗎。

  是的,他們結婚了,終於結婚了,好笑的是,逼迫他們結婚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極力反對的柯媽媽——陳麗玲女士。

  話說前幾年取得白書維的支持後,柯裕棻正式對母親啟動「堅定的溫柔」革命,她不再提結婚的事情,面對媽媽的氣急敗壞,她更是不吵也不鬧,就是完全擺出「堅定,但是溫柔夕溫柔,卻很堅定」的態度來面對母親所有情緒性的發言。

  吵著吵著,可能是少了對手,母親不再多費唇舌,但這並不代表母親認同了,她還是強烈反對,更是對不時就要探探口風,看兩人分手沒。

  「我們還沒分手。」

  每次聽到柯裕棻這句話,柯媽媽就會有三天的臭臉。

  柯裕棻不在乎。一開始她也很痛苦,因為情緒會被母親搞得烏煙瘴氣,可久而久之,她看的可淡了,因為,她知道這只是母親宣洩情緒的一種方法。

  別忘了,陳麗玲女士天生有著強烈的控制欲,而且不喜歡輸的感覺,偏偏女兒的戀情讓她一再的吃癟,這教強勢的母親如何平衡?她也是需要宣洩的。

  可說也奇怪,她一點都不生媽媽的氣,反而越來越喜歡她,從沒聽說過吵架會讓人重新喜歡一個人的,可她真的重新喜歡上自己的媽媽了。

  柯裕棻發現,從母親強烈的反對裡,她其實看到了母親想要對女兒好,想要保護女兒不受傷害的善意,儘管方式很拙劣,但那份愛是不容抹天的。

  那種愛有對候很偏執,但也很絕對。

  她甚裡會想,或許有一天她當了媽媽,說不定也會用這麼強勢的方法守護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依然持續進行著她「堅定的溫柔」革命,但是她會這樣告訴媽媽——

  「我愛你,所以,我會等,等到你的真心祝福,我再嫁給白書維。」

  「那你慢慢等吧!」母親火大的說。

  她真的慢慢等,一天一天的等下去,一年、兩年、三年……等著等著,大學畢業了,等著等著白書維去當兵了,又等著等著白書維退伍了。

  白書維之前就說過,退伍後要出國唸書,她計劃著跟他一起去,所以努力的上英文課,努力的背單字,努力的準備托福考試。

  「你……跟白家那個臭小子,是不是分手了?」陳麗玲皺眉問。

  皺眉慢,媽媽第一次皺著眉,很嚴肅很不安的問這個問題。

  「為什麼這樣問?」

  「不然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出國?是不是他變心了?」

  她「噗嗤」一笑,「媽,我是要跟書維一起出國唸書,並不是自己出國。」

  「這樣出去唸書要待很多年吧?」

  「少說要兩年吧。」

  「這……」

  「媽,你放心,爸說他會常常來陪你的。」最近老爸老媽突然重燃愛火,兩個人竟然談起戀愛來了,這倒出乎她意料之外。

  「誰稀罕他!」陳麗玲還是嘴巴不饒人。「我不是擔心那個,我是在想,你們一出去就是兩年,都沒有什麼打算嗎?」

  「要什麼打算?」現在不就是等學校申請下來嗎?

  「唉,柯裕棻,你有點女孩子的自覺好不好?你這樣包袱款款就跟白書維出國去,沒名沒分的,你都不會覺得擔心嗎?萬一分手……」

  柯裕棻快笑出來了,但她強忍著笑意,面無表侍的看著母親,「萬一分手那不是更好,反正媽又不喜歡白書維。」

  「我哪有說不喜歡他?我只是……我只是……其實,他也不是那麼糟糕,就是沒什麼事業基礎,也不曉得可不可以撐起一個家……」看見女兒賊賊的笑看自己,陳麗玲臉一沉,「還笑!總之,你們兩個給我馬上結婚,我們柯家的女兒絕對不可以不清不白的跟男人出國。」

  「媽,沒時間啦,等申請下來我們就要出去了,哪有空結婚?」

  「柯裕棻,你就非得要氣死我是不是?」

  「哎唷,再說啦、再說啦,我明天還要上班,我要睡了。」

  想當然耳,直到他們出國,婚當然還是沒結,最好有空啦!

  為此,母親又發了好大一頓脾氣,連著幾個月的視訊對話,老媽的臉都臭得跟什麼似的。

  「你媽媽愛人的方式真的很另類!」白書維說。

  「所以啊,你要對我好一點,不然,我媽揍人的方式肯定會更另類。」

  生氣過後,母親開始逼婚,只要遠到機會,就拚命追問——「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

  「媽,我跟書維都還在唸書,結什麼婚吶?」視訊那端,柯裕棻啼笑皆非。

  「誰說唸書不能結婚?白書維呢?叫他過來跟我說話!」螢幕裡的陳麗玲充滿殺氣。

  「他在準備明天的報告,他已經好幾天設睡了,我功課也還沒弄完,結婚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

  拋下這句話後,柯裕棻趕緊關掉,飄回白書維身邊——

  他從書本裡抬起頭,吻著笑意看她,張開手臂將她抱到自己腿上,「懷孕的事情還沒說喔?」

  是的,她懷孕了,聖誕夜的時候,兩個人太忘情,然後不小心就……中獎了。

  「不可以說,說了肯定會遭遇比現在更恐怖的疲勞轟炸,我是孕婦,我需要保持良好的身心狀態。」其實是她現在不想結婚,因為她不想大肚子穿婚妙,她想要美美的當新娘子!才不要因為懷孕就五五的把自己嫁掉。

  之後,每次視訊她都很小心,努力的把鏡頭固定在脖子以上,絕不讓老媽發現她的肚子,直到第八個月的時候一

  「裕棻,你最近是不是漢堡吃太多,胖了?」

  「唔,有嗎?」心虛傻笑。

  「你自己小心一點,還沒嫁人就變肥,當心白書維把你甩了。」

  「呢……他應該不敢啦,因為……那個,媽,你下個月有空嗎?想不想來美國玩?你可以跟白媽媽一起來。」她笑得諂媚。

  知女莫若母,「你叫我去美國做什麼?說——」

  「那個……下個月,你要當外婆了。」

  外婆?!聞言,陳麗玲大暴走,「柯裕棻,你到底是去唸書的,還是去生小孩的?白書維呢,叫他給我過來——」

  等不到下個月,這位火氣很旺的母親已經單槍匹馬的殺到美國來了,白書維被罵得灰頭土臉,是孩子的誕生拯救了這兩位違法肇事者。

  之後,母親催婚催得更勤了,不過,不再是怒火中燒的方式,而是溫柔勸說,不是她轉性了,一切都是看在寶貝外孫的分上。

  之後,拖拖拉拉了好多年——

  終於在二0一二年,他們決定帶著小孩回台灣。

  這下再也逃不掉了,因為陳麗玲女士已經夥同白媽媽,共同籌備好一場別開生面的世紀婚禮來等著這潛逃美國多年的一家三口,而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兩個現在非常累的原因。

  「兒子呢?」他問。

  「兩位母親大人先帶回去了,明天跟我爸要一起帶他去動物園玩。」這些年,兩位母親大人因為孩子們的關係,變得越來越熟稔,常常結伴一起去上課、去遊玩,過得很愜意,當然,也攜手一起逼婚。

  「太好了,所以我們明天還可以好好的睡覺。」白書維感恩的說。

  「好像該去洗澡了?」但是她不想動。

  「一起洗吧,節省時間。」

  「拉我——」她耍賴的對他伸出手。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浴室,互相幫忙的脫下礙事的禮服,然後一起投奔舒服的沐浴。

  洗著洗著,有人開始不安分,赤裸裸的貼了上來——

  「別想,我很累喔。」

  「但這是我們的新婚之夜。」歷經十年等待的大日子。

  「可是人家好累……」她嘟著嘴看他。

  「我快一點。」雖然這可能很難。

  「吼,不要啦……」她拍開那雙毛手。

  「你還記得聖誕節那次嗎?」

  聖誕節,肇事夜,她怎麼會不記得,就是那一次,讓她的身份大躍進,還沒當人妻就先當媽了。

  「我們再生個孩子好不好?我想要一個跟你一樣的女兒,我想要……」

  半推半就的,他吃起了孩子的媽,把眼前這美麗的女人,一口一口的拆吃入腹,讓她跟自己融為一體,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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