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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麗.嘉伍德]玫瑰(玫瑰系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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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4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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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麗.嘉伍德]玫瑰(玫瑰系列)(全文完)
玫瑰
(玫瑰系列)作者:茱麗.嘉伍德
在蒙大拿的藍貝兒鎮,沒有人會笨到去招惹柯家人。
柯家四兄弟曾經是一群自組幫派的街頭流浪兒,
直到他們在紐約的一條暗巷撿到一個女棄嬰,
替她取名為玫瑰,決心前往西部把地教養成一位淑女。
忠誠和真愛使沒有血緣關係的他們團結成一家人,
但是危機突然降臨,威脅著要拆散他們……
麻煩跟著一個英國伯爵來到鎮上。
高大魁梧、昂首闊步、腰間佩槍的麥瑞森十分惹人注目。
但是玫瑰很快就看出他太有教養,很難在她混亂不安的小鎮生存,
於是要求哥哥們教他邊疆的基本求生技巧。
瑞森很快就深深愛上了玫瑰,她也全心回報他的感情……
直到他透露的秘密顛覆了她對自我、生命和愛情的一切信念。
玫瑰開始在尋求認同和意義的旅程中彷徨迷失,
無數的疑問唯有聆聽內心深處的聲音才能獲得解答……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41:56
序章
1860年,紐約城
幸運之神眷顧這些男孩兒,當他們在垃圾堆中發現她時,那些老鼠還沒有傷害到她。這些耗子因嗅到她身上的奶味以及嬰兒甜蜜的肉香而變的瘋狂,其中兩隻已經爬到野餐籃上正用他們的爪子瘋狂的撓著柳條,另外三隻則用剃刀樣鋒利的牙齒撕咬著籃邊。
這條巷子是這個團夥的棲息地。他們的床是用板條箱拼湊而成,上面鋪著舊稻草,經過整晚的工作----偷竊、詐騙、打鬥,四個男孩中的三個已經在他們自製的床上平靜的入睡,他們筋疲力盡,以至於不能聽到嬰兒的哭聲。
道格是她的救命恩人。作為四人團夥的一員,那時正好輪到他在狹小的巷口放哨。他盯著那個穿黑斗篷的女人有一會兒了,當她提著籃子快步接近巷口的時候,他發出輕而低的口哨向他的夥伴示警,然後他退回掩體,躲在一堆廢棄的破舊威士忌酒桶後面。那女人在巷子拱門處停下來,偷偷的瞥了眼身後的街道,然後飛奔進巷子深處。她猛的停下,裙角兜著她的腳踝飛揚,她抓著籃子的那只手盡可能的擺向身後並借著慣性把籃子拋出。倚牆坐落著金字塔般的垃圾堆,籃子就落在頂端附近,那個女人嘴裏始終嘀咕著什麼,由於籃中發出的聲音壓過她的音量,道格沒能拼湊出她在說什麼,對他來說那來自籃子的聲音聽起來就像貓咪在喵喵的叫,於是在瞄了眼籃子後,他的眼睛又緊盯住那個不速之客。
女人明顯的擔心著什麼,他注意到當她把黑斗篷拉低遮掩前額的時候她的手顫抖著,因此,他猜她對拋棄自己寵物這事有著負疚感。也許那只動物又老又病而變的多餘,道格認為,人總是這樣,他們從不想為上了年紀或尚不成熟的幼崽操心。太麻煩?他推測。這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懦弱,如果她不想再要這寵物,她只需隨便把它丟在哪裡就好了,不是嗎?他發現自己搖著頭幾乎大聲的嘲笑此事的可笑儀式。他沒有時間去深思問題的答案,他注意到那個女人已經飛快的轉身跑回了大道。當她就要消逝在轉角時,道格發出另一聲大而尖銳的口哨,團夥中最年長的成員亞當,一個逃亡的奴隸,他像捕食的動物一樣敏捷的躍起,道格指了指籃子,然後尾隨那個女人離開。他注意到她外套口袋中那厚厚的信封,決定這正是做個小買賣的時候,他,僅僅11歲,是麻奎特大街最好的扒手。
亞當在道格離開後動身去拿那個籃子,這可不是件輕鬆的事。
這群耗子一點都不想放棄它們的戰利品,亞當朝它們丟出一塊呈現銳利直角的石頭,這群可憎的傢夥在發出一聲尖叫後慌忙的跑向街道。亞當點亮手中的火把並把它在籃頂上來回晃動轟著其餘的暴徒,在確定它們全部離開後,他從垃圾堆拎起籃子返回睡覺用的板條箱,在那,其他的夥伴還在睡著。
在突然聽到裏面發出細微的響聲時,他嚇的差點把手裏的東西扔的地上。
“喬衛司,寇爾,醒醒,看看道格發現的東西。”
亞當經過他們的床徑直走到死巷盡頭。他坐下來,長長的皮包骨頭似的腿盤在前面,他把籃子放在地上,向後傾斜靠著磚牆等著另外兩個男孩過來。
寇爾在亞當右側坐下來。喬衛司打著大大的哈欠盤腿坐在他另一側。
喬衛司問他,“老大,你找著什麼了?”聲音帶著濃濃睡意。
團夥成員在一個月前一致推舉這名逃亡的奴隸作他們的頭。他們的決定包含感情和充分的理由。亞當是他們中年紀最大的一個男孩,差不多14歲,依照邏輯暗示應該由他帶領其他人,當然他也是他們四個中最聰明的一個,除了這兩個合理條件,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身處於紐約陰暗的街巷,欲望和暴力是黑夜的掌控者,傷害根本就無須理由,每個人都知道適者生存是唯一的法則,而他們對此卻一無所知。而亞當,他曾冒著自身的危險保護他們每一個人,以確保他們免受死亡的威脅。
喬衛司低聲叫到,“老大?”催促著要求回應。
亞當說,“我不知道它是什麼。”
他想說他還有檢查過裏面,但是寇爾打斷了他,“這就是一籃子,它不就是嘛,”他又嘀咕到,“這插銷栓的緊的就像裏面藏著金子,是不是?”
亞當聳聳肩沒說什麼。喬衛司,最小的男孩,模仿著他的動作,然後從亞當的手裏接過火把,他把它舉的高高的以便大家查看。
喬衛司問,“我們要不等道格回來再打開這東西?”他回頭看了看巷口,“他去哪了?”
亞當手伸向插銷,“他就回來。”
“老大,等一下。”寇爾謹慎的提醒,“這裏面有聲音,”他拿出自己的刀,“聽見了嗎,喬衛司?”
“我聽見了。”喬衛司回答,“裏面的東西可能會咬我們,會是條蛇嗎?”
寇爾回答,“當然不是蛇”他的聲音有明顯的惱怒。“小傢夥,你是不腦子進水了,蛇不會叫的好像……像貓咪一樣。”
喬衛司被他的反駁刺痛,他垂下了頭,不高興的嘀咕著,“不看永遠也不明白,我們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亞當點頭同意。他抽出插銷,把蓋子提起一英寸,沒有東西突然蹦到他們面前,他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然後把蓋子整個掀開,伴隨著鉸鏈吱吱嗄嗄的響聲籃蓋最後擺落到籃子外側。
三個男孩的肩膀原本緊抵著牆,這時他們一起探身看向裏面。
然後,他們同時驚喘出聲,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一個寶寶,看著就像來自天際的完美無暇的天使,小寶寶眼睛閉著,小手放在嘴裏,睡的正香呢。寶寶偶爾吸吮或嗚咽,而那就是男孩們剛剛聽到的聲音。
亞當第一個從驚愕中恢復過來,“仁慈的上帝!”他低聲耳語,“怎麼會有人丟棄這麼寶貴的東西?”
在驚見寶寶的那一刻寇爾的刀掉在了地上,如今在他伸手撿它的時候注意到自己的手在發抖,他實在是太擔心籃子裏藏著的東西了,他搖搖頭試圖甩掉這種懦夫似的行為,並借著發言掩飾自己的困窘“因為他們可以扔掉孩子,不管窮人還是富人都一樣,人們總是這樣做,當他們厭倦了某樣東西就像倒髒水一樣把他丟掉,是不是這樣,喬衛司?”
“沒錯。”喬衛司表示同意。
“老大,你不是聽道格和喬衛司跟你講過孤兒院的事嗎?”
“我跟那看到過好多寶寶,”喬衛司在亞當能回答寇爾的問題前發言。“恩,也許沒那麼多,但也夠多了。”他試著使這個說明精確十足。“那些人把他們放在三層,據我所知沒有一個小東西活下來。他們把他們關在‘牢房’裏,然後他們就完全忘了他們在那,起碼,我覺得是那樣。”他因記起自己在一個市內兒童收容中心的經歷而打著冷戰。接著他又說,“這小孩太小了,他在那絕對活不下去。”
“我在主路南邊見過比這還小的,妓女內利有一個,你想這是個男寶寶嗎?”
“他禿頂,是不是?就男孩才沒頭髮。”喬衛司的觀點對寇爾的判斷是個有力支持。他點頭同意,然後看向他們的頭。“我們該拿他怎麼辦?”
“我們不能把他扔回去。”道格聲稱。三個男孩被他突然冒出的聲音嚇的身子反射性的猛的後拉。道格向他們點頭表示他是認真的,接著又說,“我瞧見了整件事,一個穿著別致的燕尾服的男人從一輛外表昂貴的馬車中出來,他用胳膊圈著這籃子。他就站在路燈下麵,我把他的臉瞧的清清楚楚的,我也看見那女人的臉了,我猜她是在街角等他,他一出馬車就轉向她,她老是試著把兜帽拉過頭頂把臉藏起來,她那樣子讓我覺得她非常害怕,後來這男人就變的生氣了,當然,我沒花費太多心思就明白了為什麼。”
道格沒有繼續說下去,於是寇爾問他,“真的?他為什麼生氣?”
“她不想要那籃子,就為這,”道格解釋。他蹲坐在喬衛司身邊,接著又說,“她一直搖頭,注意,是一遍又一遍的搖頭。他氣的用手指著她的臉大聲嚷嚷,然後他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他把它舉在她面前,她馬上就改變了主意並把它從他手裏搶過來,她快的就像閃電,這讓我覺得不管信封裏是什麼,那一定很重要,後來,她接過了籃子,等他一鑽進馬車她就把那東西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喬衛司問,“後來怎麼樣?”
道格告訴他,“她一直等到馬車拐過街角,然後就鬼鬼祟祟的潛入我們的巷子扔了籃子,我根本沒怎麼注意籃子,我猜裏面只是只老貓,絕對想不到是個寶寶,我連離開的念頭都不會有,如果我知道……”
寇爾打斷他,“你去哪了?”
“我對那信封很好奇,所以我就跟著她離開了。”
喬衛司好奇的問,“你拿到了?”
道格嘿嘿笑著,“當然拿到了,一無所獲怎麼得到麻奎特街最棒的扒手這名號,會嗎?那女人急急忙忙的,我擠到趕夜班火車的人群中掏她的口袋,嘿,最擁擠的人群,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碰過她,笨女人一個,跟你打賭現在她正想弄明白怎麼回事呢。”
寇爾問,“信封裏有什麼?”
“你不會相信的!”
寇爾無言的看著天空,道格就愛這樣拖拉著把其他人逼瘋。“向老天發誓,道格,如果你不……”
喬衛司打斷他的威脅,“我有重要的話要說。”他脫口而出,他對信封裏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的想法都在寶寶身上。“我們都同意不扔掉這小傢夥,所以現在我想知道我們把他給誰。”
寇爾說,“我不知道誰想要個小孩,”他搓著自己平滑的下巴,他曾經見一個較大的富有經驗的暴徒這麼做過,他覺得這種行為讓他看起來更成熟更聰明。“他能幹什麼?”
喬衛司回答,“可能什麼也不行。最起碼的現在還不行,或者也許等他再大點……
道格問,“所以?”他很好奇喬衛司聲音裏不尋常的興奮。
“我正在想我們大家可以教他一兩件事。”
道格接著問,“比如?”他伸手用食指輕輕的撫摩寶寶的前額,“他的皮膚摸起來像緞子一樣。”
養育一個寶寶,這個想法讓喬衛司變的激動,這讓他覺得自己很重要……且被需要。“道格,你可以教他扒錢包,你那方面很行。寇爾你教他怎麼變的邪惡,我見過你眼裏那種表情,就在你覺得某人錯待你時,你可以教這小傢夥像你一樣,那可真唬人。”
寇爾微笑著,他喜歡這種稱讚。他低聲說,“我給自己弄了把傢夥。”
“什麼時候?”道格問.
寇爾回答,“昨天。”
喬衛司吹噓,“我早看見它了。”
“只要我一給自己弄到些子彈我就會讓自己變成個好射手。我會成為麻奎特街最快的槍手,我可以訓練這小傢夥為第二棒。”
喬衛司說“我可以教他怎麼找東西,我善於發現我們需要的東西,是不是,老大?”
“是。”亞當贊同的說,“你很棒。”
“我們會成為紐約城最厲害的團夥,讓每個人都怕我們。”喬衛司低聲耳語,他深深的被這種可能性迷住了,聲音變的像說夢話一樣,眼睛因快樂而明亮,他又提及他們都害怕的敵對團夥,“包括洛厄爾和他的雜種朋友們。”
男孩們忍不住憧憬喬衛司為他們描繪的美好前景。寇爾又搓了搓下巴,他喜歡自己想到的,在他再次說話時他不得不抑制自己聲音中的熱忱,“老大,你可以教他你媽媽教你讀過的書,你能讓他變的像你一樣聰明。”
喬衛司插嘴說,“你可以教他如何閱讀,他不會像你一樣因為學習背上挨鞭子。”
道格宣佈,“如果我們要留下他,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這女孩子氣的衣服脫掉。”他瞪著雪白的長袍直搖頭,“我們有責任不讓人嘲笑他。”
寇爾則許諾,“我會殺了那個敢嘲笑他的人。”
喬衛司說,“所有寶寶都穿這個,我以前見過他們,他們穿著這個睡覺。”
道格問,“為什麼?”
“他們不需要走路穿的衣服,因為他們還不會走。”
寇爾問,“我們拿什麼喂他?”
“你看,有人在籃子裏放了瓶奶,當奶瓶空了我就想辦法裝滿它。”喬衛司承諾。“他可能還沒牙,所以不能吃真正的食物,現在只能用牛奶代替,還需要些乾尿布----我會給他弄些。”
寇爾問,“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小孩的事?”
喬衛司聳了下肩膀,“我就知道。”
道格問,“他尿尿時誰換尿布?”
寇爾建議,“我想我們大家要輪班。”
“我見過一排尿布掛在麥奎尼家房後,還有一些小衣服晾在那,我可以給這小傢夥搞些。說說看,我們該叫他什麼?”喬衛司問,“你們有什麼主意?。”
寇爾建議,“小寇爾怎麼樣?就像一個很棒的家族譜系。”
道格說“小道格如何?就像一個更棒的家族譜系。”
“我們不能以我們的名字命名他,”喬衛司說,“如果那樣,我們就會打起來了。”
道格和寇爾對喬衛司的觀點表示同意,“沒錯。”寇爾說,“這個名字聽起來應該是某種很重要的東西。”
道格突然迸出一句,“我爸叫安德魯。”
寇爾問,“所以?他在你媽死後把你丟在孤兒院裏,是不是?”
“嗯。”道格沮喪的垂下了頭。
“遺棄孩子的人沒有資格!我們得有個標準,對不對?你不要再提起你爸的名字了,他拋棄你的時候就等於把自己丟進垃圾堆了,我們不能讓這小東西頂著那名字。我看我們不如叫他西德尼,那個傳奇人物,以前在薩密特大街有一大幫手下的傢夥,他可真夠邪的,你記得他嗎,道格?”寇爾問。
道格回答,“我還真記得他,他非常受人尊敬。”
“說的對極了。”寇爾說,“還有,他是自然死亡,沒人能靠近他並殺死他,這點很重要,是不是?”
“這名字聽起來不錯。”喬衛司插嘴,“我們表決吧。”
道格舉起右手,那只手髒的覆滿塵土和污垢。
“贊成?”
寇爾和喬衛司兩個也舉手同意。亞當卻一動不動。寇爾突然想到,他們的老大過去幾分鐘根本就沒參與他們的討論,他轉身看著他們的頭,“怎麼了,老大?”
亞當回答,“你知道怎麼了。”他聽起來就像個疲憊的老人,“我在城裏不安全,我得離開,我必須有多遠走多遠,我要是自由人就不用擔心主人的兒子們找到我把我抓回去了,我不能一輩子都躲在巷子裏到晚上再出去,我應該去西部,你瞧,一個人可以消失於荒野中,所以我沒有權利投票,我不會留下來一起撫養他,你懂嗎?”
喬衛司喊到,“亞當不要離開我們,沒有你我們做不來。”他像受驚的孩子,聲音嘶啞的叫著,隨後大聲抽泣,他害怕被他的保護人拋棄,他求他,“請留下來。”聲音大的幾乎像喊出來一樣。
寶寶被被嚇到自覺的喵嗚的嗚咽。
亞當把手伸進籃子笨拙的拍著寶寶的肚子,他的手剛碰到寶寶馬上就縮了回來,“這孩子都濕透了。”
寇爾問,“被什麼浸透了?” 他說著伸手拿起籃子裏的奶瓶查看有沒有裂縫。
喬衛司回答,“尿尿了,老大,快拿掉尿布,快點,要不他屁股該難受了。”
嬰兒掙紮著醒了,男孩們看傻了,他們從來都沒如此接近過這樣小的東西。
道格小聲嘀咕著,“他臉這麼皺的時候一臉褶子,哼,他是個可愛的小討厭,對不對?”
寇爾點點頭,然後對亞當說,“如今你是我們的頭,這尿布你來換。”
這個大男孩沒有推卸責任。他深吸口氣,手伸到寶寶的腋窩,輕輕的把他從籃子裏拎起來,他齜牙咧嘴的一臉苦相。
寶寶睜開眼睛,透過喬衛司手上火把的光亮,他們都看見那深深的藍色,“寇爾你們眼睛的顏色一模一樣,他沒准是你弟弟。”
亞當滿臉痛苦的表情,手臂僵直的伸在前面,汗珠子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淌,他明顯的害怕自己手上的力度,生怕自己傷著這孩子,看在老天的份上,誰幫幫忙告訴他該怎麼辦,這小傢夥看著又要哭了。
他啞著嗓子,小聲的要求寇爾提起小孩的睡袍解開尿布。
寇爾怪叫,“為什麼是我?”
亞當說,“喬衛司正舉著火把,道格離我的胳膊太遠了,你快點,他又要扭動了,我可能抓不住他,這跟抓空氣似的,他太輕了。”
喬衛司跟道格說,“這真是一怪小孩,是不是?瞧,他正觀察我們呢,就一小不點來說還真有夠嚴肅的。”
“道格搭把手,幫我擦下眉頭,”亞當請求,“汗都要流到我眼裏去了,我快看不到了。”
道格掀起破衣服一角按他說的做了,亞當則像是提著一包靈敏的炸藥,使勁的盯著以至於弄的眼睛生疼。
喬衛司是唯一覺得這事好玩的人,他看著老大的反應嘎嘎的大笑,“頭,他不會炸的,他跟你一樣,就是一小點的人兒。”
寇爾沒分散注意力理會周圍的喋喋不休,他解尿布的時候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尿濕的棉布讓他不舒服的想吐,最終那東西被解開掉在籃邊的地上堆成一堆。男孩們都低頭看了一眼,然後就瞪著那不招人待見的外衣直皺眉。寇爾在自己的褲腿上蹭了蹭手,接著伸手把糾住的長袍拉直遮住小孩胖乎乎的大腿,他在領會事實真相以前做完這一切。
隨後,為了確定是不是眼花,他又看了一眼。
西德尼是女孩,一個沒頭髮的小丫頭,他有權利,且立馬變得非常的憤怒,這對他們簡直是晴天霹靂一樣,全都不做數了,都是瞎掰,他們什麼都想了,就沒料到他是一女孩。他搖搖頭,重新整理了下腦子,一個女孩意味著他所有的計畫都泡湯了,不是“先生”,不是“他”,永遠都不可能,他們該把她扔回垃圾堆!
他的想法沒一會就被她改變了,他掃了她一眼準備大皺其眉,卻發現她正盯著他看呢,她大大的眼睛散發著信任緊緊跟著他,寇爾想忽視這個,可他做不到,他不想再看著她,但他就是不能阻止自己去不看她。
於是她下了殺手----她對他笑。
他完了,他的心被捕獲了。
不久以後,其他人如同多米諾骨牌樣,也隨之陷落。
寇爾無力的低語,“我們得做更恰當的決定。”其他男孩立即轉頭看向他。
“什麼恰當的?”喬衛司說出了其他人的疑問。
“紐約最棒的黑幫這個話題沒必要再討論了,我們不能把這孩子留在這,那不合適,她需要個家,而不是被一幫街頭混混圍著。”
“她?”亞當差點把孩子扔地上。“你是說你認為西德尼寶寶是個女孩?”
“我不是認為,我是說事實,”寇爾鄭重其事的點頭“她身上沒有男孩最重要的那個。”
“主啊,幫幫我們”亞當喃喃的說。
寇爾不知道哪個更有趣,是他在向他的造物主乞求幫助時的可怕表情,還是從他,一個黑人的喉嚨發出的嘶啞而陌生的懇請,他聽起來像是被一隻大雞腿給噎住了。
“我不想、不要女孩們在身邊。”喬衛司低聲咕噥,“她們對什麼什麼都不行,是一幫只知道抱怨的愛哭鬼,我討厭她們每一個。”
男孩們沒理會他的抱怨,道格和寇爾都看著亞當,他們的頭看起來像生病了一樣。
寇爾問,“老大,有問題嗎?”
亞當說,“一個黑人不可以擁有一個純潔的白人小女孩。”
寇爾哼了一聲,“我看見你從一群老鼠嘴裏救了她,她長大懂事以後會為此事心懷感激的。”
道格同意的點頭,“會非常感謝的。”
“另外,”寇爾說,“她或許不知道你是黑人還是白人。”
喬衛司脫口而出,“你是說她是瞎子?”他被這種可能嚇傻了。
寇爾無奈的嚀嚀低語,“她不是!”他投給這個年紀最小的夥伴一個惱怒的表情,“她小的還不懂得仇恨,孩子不是生來就恨什麼的,他們是被教的,當她看到亞當時只會覺得他是一個……一位兄長,沒錯,那就是她看到的,沒有什麼規則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瞧,他們不就像大哥哥保護小妹妹嗎?或許這小傢夥早知道了。”
亞當則再次對其他男孩講述,“我答應過我媽,我向她發誓我會向西跑,一直等我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為止,媽媽跟我說戰爭就要開始了,那時所有事情都會解決。她也會等到時機並獲得自由,她答應會來找我,我只需要讓自己活著等到那天,我告訴她我會活著,兒子不該騙母親,我該聽她的。”
寇爾跟他說,“帶這孩子跟你做伴。”
亞當自嘲的說,“他們會吊死我的。”
“TMD,他們絞死你是因為你殺了那擁有你的雜種,還記得嗎?”寇爾問。
“亞當,那是說他們得先抓到你,”道格插嘴說。“那不會發生的,你太聰明瞭。”
寇爾突然說到,“我感到對這孩子兄長般的友愛。”
其他男孩立即轉頭看向他,他因為他們的注視而臉紅,“承認這個並不是懦弱。”然後他又說,“我很強壯,但她只是這麼個小東西,一個需要像我和亞當一樣的兄弟來照顧她適當成長的人。”
道格問,“適當?你怎麼知道什麼適當?”他懷疑的竊笑。
寇爾坦誠的說,“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能是適當的。”緊接著又說,“但是亞當知道所有的,是不是亞當?你象紳士一樣會讀會寫,你的語言規範,你媽媽教會你,現在你可以教我,我不想在小妹妹面前顯得無知,那不合適。”
道格不想被排除在外,他說“他可以教我們大家。”
“我想如果我是她大哥哥,我就不會討厭她了。”喬衛司嘟囔著,“等我們都長大以後我也會變的很強壯的,道格,是不是這樣?”
“哎,對極了。”道格向他保證。“你們知道我怎麼想麼?”
亞當問,“想什麼?”看到這小人兒純淨的笑容,儘管帶著憂慮,他還是笑了。她似乎希冀眾人的注意來取悅自己,如此特別的小東西,她擁有比他們都要強大的能力,僅僅一個笑容就讓他覺得溫暖而感動,她給予他內心的撫慰融化了他心靈深處的苦痛,而從他離開母親那一刻開始,那悲痛的情緒就已深埋腹中。這個嬰兒擁有醫治他傷口的魔力,同樣也是他必須承擔的保護、養育、並珍愛的責任。
亞當輕聲說,“我有時候會覺得上帝知道他所做的一切。”
道格答到,“他當然知道,我覺得他想讓我們重新命名這個寶寶。現在西德尼看起來不是很合適,我想她會長出些頭髮的,我可不想要個禿頂的小妹妹。”
寇爾突然說,“玫瑰。”
“。”亞當同時說。
寇爾解釋,“玫瑰是我媽的名字,她生我時死了,我聽鄰居們說起她是一個正直而善良的女人。”
亞當說,“我媽叫作,她也是正直而善良的女人。”
喬衛司耳語,“寶寶要睡了,把她放回籃子,我給他包新尿布,你們倆可以繼續爭論她的名字。”
亞當並沒按他說的那樣繼續爭論,他們所有人都看著喬衛司笨拙的包上尿布,寶寶在他折騰完以前就睡著了。
當亞當與寇爾又開始各自嘟囔著自己的理由,並爭論用哪個母親的名字命名時,道格將寶寶蓋好對他們說,“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可爭論的,”他知道在他們變的頑固以前是時候停止這個話題了,“我看都用好了,就叫玫瑰•。寇爾,玫瑰是為了紀念你的媽媽,則是紀念你的媽媽,亞當。”
寇爾首先意識到這名字是多麼的貼切,並微笑著表示贊同,亞當也很快同意了,喬衛司則被他們逗的直樂,道格為了防止他吵醒寶寶,不得不用手肘輕推他使他保持安靜。
道格說,“我們該訂個計畫,我想我們該儘快離開,或者就明晚,做午夜的火車。喬衛司,在我們離開以前你負責找齊所有玫瑰需要的東西,我負責買票,亞當和寶寶藏到行李車廂,你們有問題嗎?”
亞當點頭答應,“你安排的很好,我們就這麼做。”
寇爾問,“你拿什麼去買車票?”
“我從扔掉玫瑰的那女人那搞到的信封,裏面塞滿了錢,還有幾張寫著漂亮字並蓋著圖章的舊式紙,因為我不能讀所以不知道上面寫什麼,但我能認出錢,我想我們有足夠的錢幫亞當逃跑,並供給我們一塊養活自己的田產。”
亞當說,“讓我看看那些紙。”
道格從口袋裏掏出信封遞給他們的頭,當亞當看到塞在裏面的滿滿一遝鈔票時,不由得發出一聲響亮的口哨,他在裏面找到兩張紙,並把它們抽出來,其中一張上面除了一些數字其他的地方都被塗花了,他實在看不出那是什麼,另一張像是從一本冊子上撕下來的空頁,在它的頂端僅用手寫記錄著這個嬰兒的出生日期和體重,他清晰的讀出上面的每一個字讓其他人瞭解他的發現。
道格低聲說,“這根本不公平,他們甚至扔了她的出生證明。”
喬衛司說,“我被丟在孤兒院的時候身上連出生證明都沒有,至少我知道自己的名字,這還算不錯,是不是,寇爾?”
寇爾回答,“我覺得也是。”
喬衛司聳聳肩膀甩掉那不重要的小事,“我剛有了個想法,在我全部說完以前別打斷我,好嗎?”
他等每個人都點頭答應後才繼續,“我是咱們中唯一一個確定沒被通緝的人,沒有人會找我,因此我提議玫瑰冠我的姓,事實上,就像寇爾說的那樣,我們兄妹幾個將組成一個家,我們得用同一個姓,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採用我的姓,因此,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就是柯雷波尼,同意嗎?”
亞當爭辯,“沒人會相信我是其中一個柯雷波尼。”
寇爾問,“誰在乎其他人相信什麼?”接著他又說“把那丟到一邊去,我們不是請求認同。如果你說你是一個柯雷波尼,我們承認你是一個柯雷波尼,誰會說不是?你只要記得這個,如果有任何人想找茬,膽敢向你挑釁,他得先撂倒我們其他人。我現在有一把傢夥,過不了多久我就能應付所有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問題。”
道格和喬衛司點頭,亞當因此輕歎。隨後道格把他的手伸過籃子,他手掌向下,看向其他的團夥成員。
“我許諾我們為了媽媽活下去,我們為了小玫瑰成為一個家庭,我們將是兄弟。”他輕聲說。
喬衛司把手放在道格手上發誓,“兄弟。”
寇爾接下來說,“我們為媽媽奔逃,”他說出自己的誓言,“我們是兄弟,一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對其他男孩來說,亞當像是猶豫了一個世紀的時間,然後他終於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他把手覆在寇爾的手上承諾,“兄弟。”他被感情充滿的聲音輕顫著,“為了玫瑰。”
1860年7月3日
親愛的媽媽,
我托李渥娜女士轉交這封信給你,我企求這封信平安到達,並希望你們的身體康健,我將向您講述我在前往西部的路上的奇妙經歷,但是首先,我要告訴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關於您新的家人,現在,您有一個與您同名的孩子,她叫玫瑰• ......
愛你的約翰•昆西•亞當•柯雷波尼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42:22
第一章
1879年蒙大拿州
孩子正在回家的路上。
寇爾在他的馬車附近,他等著驛車在環行道上轉過最後一道彎。他實在是太高興了,以至於不能靜立一處。坡道上揚起的飛塵表明她已經接近這裏,他急著看到她,簡直等的不能再等了,他想知道在過去幾個月中她又有什麼樣的改變,然後又對這愚蠢的想法大笑出聲。當玫瑰離開這裏去完成最後一年的課程的時候,她早已成長為一個大人了,除了在鼻樑上出現點雀斑,頭髮變的長點以外,他真想像不出她能有什麼重大的改變。
上帝,他真想她,他們大家都是。農場的生活使他們從日出忙到日落,只有在晚餐的時候他們才有空想念她,她是如何督促他們吃那些她為他們準備的新奇又陌生的食物,他們中沒人受得了她在每樣東西上都澆上那可笑的法蘭西沙司,如果她沒有忽視“常客”的話,她還真是個好廚子。
驛車晚了一個多小時,這也就是說現在是由脾氣古怪的克萊夫•韓瑞頓駕車。他在動身前一定會盡可能的逮機會和玫瑰嘮家常,克萊夫需要她全部的注意力,心照不宣的,寇爾知道他的妹妹是多麼的善良,而她是不會催促他的。
他們是親密的朋友,但藍貝兒鎮沒人能明白為什麼。克萊夫•韓瑞頓是個成天板著臉,脾氣暴躁的怪老頭,說話直愣愣的,且滿腹牢騷,要照寇爾的判斷,那就是一個十足乖戾的混蛋。他的醜陋如同他的罪行一樣,在他看來,鎮上的街道只是一片任他翱翔的空曠無人之地;但,如果玫瑰在周圍,他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完全變了個人,克萊夫的態度從兇悍殘忍轉變為溫順,不僅他的行為變的像所有人的最要好的朋友一樣,連他的穿著都極其的可笑,而且從早到晚都笑嘻嘻的,高興的不象話。韓瑞頓對玫瑰的鍾愛使他自己顯的非常愚蠢,這或許是因為她更關心他,她真的在乎那個老傻瓜,當他需要關懷的時候,她給予他照顧,親自為他縫補衣物,並邀請他一起享用節日晚餐。韓瑞頓每年都要生病一次,而且都是在農場圍牧期間,常常是在那之前一個月的某時,他會突然出現在他們家門口,他一手拿著帽子,另一手是他的髒手帕,前來詢問一些醫療建議,關於他奇怪而神秘的疾病?這明顯是個詭計,玫瑰顯然不這麼認為,她會立即為老克萊夫準備一間客房住下來,並在他如期康復以前悉心照料他,而那往往要需要整整一個星期時間。
鎮上的人把每年他患病的那個星期命名為“韓瑞頓逃亡節”。當這個老傢夥笨拙的騎上馬,用他自己的手帕輕著眼角擦拭他的鼻子的時候,寇爾總會有種錯覺:他是在為下一個年假做準備。
在驛車搖擺著尚未停穩以前,玫瑰飛快的打開車門跳到了地上。
“我終於到家了。”她大叫著,提著裙角跑向她的哥哥,她的帽子從頭頂飄落掉在身後的地上,她的笑聲散發著全然的喜悅。寇爾努力維持冷漠的表情,他習慣讓鎮上的人都怕他,不想讓韓瑞頓以為他變的仁慈了,並逮著機會去散播他不實的謠言。不過,他妹妹的笑聲極劇感染力,以至於寇爾都不能控制自己的反應,他微笑,然後暴笑出聲,真是該死的形象。
玫瑰一點沒變,她還像以往一樣,那麼開朗奔放,老天!他的哥哥們擔心的要死,他們時常擔心她是不是正自己躲在牆角偷偷的抹眼淚呢。
她擁進他懷裏,對一個如此嬌小的人來說,寇爾給了她一個熊抱,他輕吻著她的頭頂,隨後暗示她不要再像個瘋女人一樣笑了。
她不為所動,把自己從他身上拉開,手插在腰上,認真的審視著她的哥哥。
“寇爾,你還是那麼帥,我停留在學校那段時間你又殺了什麼人嗎?”
“當然沒有。”他衝口而出,手臂抱在胸前,斜靠在他的馬車上,並假裝的皺著眉試圖向她顯示他的不悅。
“你看起來又長高了一倆英寸,頭髮也顯得更加明亮了些,你額頭上的疤是什麼時候弄的?你又打架是不是?”
在他能回答她的問題前,她轉向韓瑞頓,“克萊夫,我哥哥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向人開過槍嗎?”
他回答,“據我回憶沒有,玫瑰小姐。”
“械鬥呢?”她又問。
克萊夫回答,“我不認為有。”
玫瑰似乎相信了,她再次微笑著說,“我真高興回家了,我接受了教育,因此不管對我的身心有多有益,亞當休想再讓我離開這去任何其他的地方。我現在是個淑女,我甚至有一張文憑來證實這個。上帝啊,這像春天一樣的暖和,是不是?我愛這的溫度,這的泥土,這的風和這的灰塵。喬衛司有牽扯進鎮上任何一起鬥毆嗎?”接著她又倉促的說,“我知道,就算他做了什麼錯事,你也不會告訴我的,不過沒關係,亞當會告訴我每一件事。順便提一句,他比你更常寫信給我,那個新牲口棚完工了嗎?我在離開學校前接到媽媽一封信,信到的正是時候,這說明什麼?我們生活在如此現代化的時代,關於……”
寇爾簡直跟不上他妹妹的思路,她說話快的像個政客一樣,他打斷她,“慢點。我只能一次回答你一個問題,在我幫韓瑞頓卸你的行李的時候,你可以歇口氣,姑娘。”
幾分鐘後,她的旅行包,箱子和三個手提箱被放到寇爾的馬車後面,玫瑰則爬到車板上對她的行李進行分類整理。
寇爾告訴她她可以等到家後再找自己要找的東西,她不理睬他的建議,繼續從一個箱子翻到另一個箱子。
韓瑞頓站在馬車旁笑著對她說,“我很想你,玫瑰小姐。”他像個小男生樣臉紅的耳語,並很快看了寇爾一眼,以確定他沒有嘲笑他。
寇爾假裝沒聽到這告白,他在自己禁不住翻白眼前轉過了身去。明顯的,他妹妹被韓瑞頓的話哄的很開心,“克萊夫,我也很想你,你收到我的信了嗎?”
他回答,“我當然收到了,我讀了不止一遍。”玫瑰微笑著看著她的朋友說,“我很高興聽你這麼說。先別走,我沒忘記你的生日,我有東西給你。”
她奮鬥在箱子中間,最後她找到了要找的那個盒子。
她把它遞給克萊夫,“這個給你,答應我回家後再打開。”
他非常驚訝,“你帶了個禮物給我?”
她笑著說,“是兩個禮物,”她糾正到,“另一個驚喜藏在第一個裏面。”
克萊夫問,“是什麼?”他高興的像個收到聖誕禮物的小男孩。
玫瑰扶著他的手臂從馬車後面爬下來,她回答,“是個驚喜,這是我用漂亮的包裝紙把盒子包起來的原因。”她對他行了個屈膝禮,“感謝你在旅途中的陪伴,我覺得非常開心。”
“我不讓你和我一起座在駕駛位上,你沒有因為這不高興嗎?”
她向他保證,“是的,我沒生氣。”
韓瑞頓轉身向寇爾解釋,“她求我讓她和我一起坐在那,可我覺得對一個尊貴的年輕小姐來說,那位置不太合適。”
寇爾點點頭,“玫瑰我們該動身了。”
他沒等她回答就轉身登上馬車,他手裏拿著韁繩催促他妹妹,別再拖拉了。而她不得不先追上掉在地上被風吹的打轉的帽子。
克萊夫雙手緊緊握著他的禮物,就像拿著一樣無價之寶,慢慢的返回他的驛車。
在返家的路上,她首先脫掉了白手套,然後把手伸向脖子後面那漂亮的髮髻,她拔掉固定頭髮的髮卡,直到濃密的金髮散落在背後才滿意,在她把身上那些淑女的標籤一點點剝除的時候,寇爾回答著她的問題。
她用手指梳理著捲髮,發出愉快的歎息。“我真討厭當一個淑女,”她說,“老天為證,我快被榨乾了。”
寇爾大笑,玫瑰早料到她不會從他那得到同情。
“如果你穿著束胸,把身子綁的像個線軸似的,你根本就笑不出來,那真是變態。”
“他們在學校讓你穿那種東西?”寇爾被這念頭駭的夠戧。
她回答,“對。但我沒穿,反正也沒有人能告密,我從沒在公共場合穿過那個。”
“感謝上帝你沒有”
在馬車爬上第一道陡峭的山梁時,他放慢了馬速,玫瑰則轉過身去,確定她的行李沒有從馬車後面掉落。
一等他們到達了山頂,她就轉回身,她脫掉海蘭色的夾克,把它丟到長座椅後面;她身上的白襯衫硬梆梆的,於是她又解開脖領頂上的三個扣子和袖扣,衣領摩的她的脖子快發炎了。
“學校裏有些事情很奇怪,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它。”
他問,“解釋什麼?”
“有一個新同學在一月到達,她來自芝加哥,她爸媽陪她到學校幫她安頓下來。”
“然後?”
玫瑰聳聳肩,“那大概也沒什麼。”
“跟我說吧,我可以從你聲音裏聽出你的煩惱。”
“我才不擔心呢。”她說,“那真是怪異,那個女孩的媽媽出生在英格蘭,她說她認識我。”
“她不可能認識你,”他說,“你從沒去過英格蘭,你是不是在別的什麼地方見過她?”
玫瑰搖搖頭,“如果有過我會記得的。”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我路過公共區域。我對剛到達的人微笑,我只是想表示禮貌,讓他們感覺受到歡迎。突然,那女孩的媽媽開始尖叫,聲音大的能嚇壞埃米特(Emmet)建築的石雕,她也嚇到我了。”
他問,“為什麼?”
“她尖叫的同時一直用手指著我,”玫瑰抱怨著,“那讓我非常不安。”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她兩手揪著她胸前的衣服像是要昏過去了。”
“好了,玫瑰,你做了什麼?”他懷疑他妹妹向他隱瞞了什麼,她對事物的反應總能讓人大吃一驚,她總是習慣性的惡作劇。
“我什麼壞事也沒幹,”她嚷著,“我的表現就像一個完美的淑女,你的表情為什麼是這樣,好象我對那個可憐的女人的處境有責任?”她問到,聲音聽起來很受傷。
“因為你通常都負有責任。”他提示她,“那時候你沒掏出你的槍吧?”
她答道,“當然沒有,寇爾,當我需要像個淑女時,我知道該怎麼做,我那時沒做任何不適宜的事。”
“那麼,那女人是怎麼了?”
“當她平靜下來後,她告訴我,她以為我是她認識的某個人,她稱她為愛葛莎夫人什麼的,她說我酷似那個女人。”
他評斷,“這不奇怪,有很多女人是金發藍眼,這很普通。”
“你是說我很普通?”
他忍不住說,“對,我想我是這麼說的。”
這當然是在說謊,玫瑰•完全是普通的對立面,她很漂亮,雖然他不這麼認為,但幾乎鎮上每一個成熟的男人曾這麼反復的跟他說過。在他看來,她大多時候是可愛又體諒人的,其他的時候就像只小野貓,跟個假小子似的,但是現在她已經完全長大了,他猜她可能不是那麼普通了。
她推著她哥哥的肩膀爭論,“亞當跟我說我很漂亮,他總是說實話,而且,你知道的很清楚,一個女人的內在美才是最重要的,媽媽從來沒見過我,但她認為我是一個美麗的女兒。”
“玫瑰•,你最後那句是為了虛榮而潤色嗎?”
她大笑,“是的。”
“沒關係,對一個人外貌的評論,我不需要和別人達成一致。”
“但那還沒完,”她接著說,“一個月以後,我被叫進校長的辦公室,除了女校長,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在那等著我,她的桌上放著我的文件。”
“你怎麼知道那是你的檔。”
“因為那是學校裏最厚的一個檔,”她回答,“而且封皮被撕開了。”
她看向她哥哥,並很快猜到他的想法,“寇爾,你不要再用‘我就知道’的那種表情笑了,我承認我在學校的第一年表現不是很好,我有個需要調整的小問題,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不管怎樣,那只是思鄉症做怪,我想做些什麼解決它,好讓你們帶我回家”她又急著接到“從那以後我的記錄很好,貨真價實的。”
他說,“跟我講講在辦公室等你的那個男人。”
她說“他是個律師,他問了我很多問題,關於咱們的,他想知道我們在蒙大拿生活多久了,為什麼我們的媽媽不和我們住在一起。他還讓我描述我的兄弟的模樣,我什麼也沒回答他,我認為這不關他的事,畢竟,他完全是個陌生人,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寇爾也不喜歡,“他有解釋為什麼他問你這些問題嗎?”
“他告訴我這涉及一大筆遺產紛爭,我認為他想排除我是一個遠親的可能,這叫你擔心了嗎?”
“有點,”他承認“我不喜歡任何人問起我們。”
她試圖讓他重新高興起來,於是她說“那並不都是壞事,愛蓮花了我大半夜的時間抱怨她最近受到的一些藐視,我都沒能預習。因為我去了辦公室,所以可以等到第二天再測驗,”
“我猜你再也忍受不了愛蓮了。”
玫瑰•說,“我向你發誓,我不行了,沒人能忍受和她同屋,女老師幾乎跪下來求我和愛蓮一起住。可憐的愛蓮,她很善良,也很正直,但大多數時候她把這些優點藏起來了,她就像一個對人忍耐力的測試。”
寇爾笑了。愛蓮曾經是她妹妹完美生活的一個噩夢,玫瑰•是學校唯一個能忍受那姑娘的人,她的哥哥們喜歡聽愛蓮的事,他們認為那女人歇斯底里的可笑,當他們需要聽個笑話時,愛蓮的故事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問,“她還像以前那樣固執?”他希望他妹妹給他講點新鮮事。
玫瑰•承認,“她還是那樣。我時常有種罪惡感,因為我把她的事告訴了你們,但是,喬衛司確定的跟我說那沒什麼,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所以那根本構不成傷害。你知道嗎,她真是讓人生氣,她離開學校的時間比其他人早了整一個星期,她甚至連告別都沒有,一定有什麼事發生在她爸爸身上,她連著5個晚上都是哭著睡著的,但她什麼也沒跟我說,然後她就離開了。我真希望她能信任我,如果我能我一定會幫她的。在愛蓮離開後我問了女校長,她爸爸沒生病,她沒告訴我別的,但她抿著嘴,她只有在她對某件事非常厭惡的時候才那樣做。愛蓮的爸爸準備向學校捐一大筆的錢,那可以讓學校再建一個宿舍。她說現在這又不作數了。你知道她說什麼?”
“不知道,是什麼?”
“她說她被騙了,你猜她是什麼意思?”
“什麼都有可能。”
“在愛蓮離開的前一晚上,我跟她說如果她需要我幫忙,她只需要到玫瑰山來就可以。”
寇爾問,“為什麼跟她說那個?”
玫瑰•解釋,“她太讓人同情了,哭的像小孩似的,我到不擔心她會到農場來,她非常世故,這兒對她來說太野蠻了。但這次她傷了我的感情,她沒跟我道別,畢竟,我是她唯一的朋友,我不是個稱職的朋友,是不是?”
“為什麼你認為你不是?”
她回答,“你知道為什麼,我把她的事講出來了,作為朋友不該告密,那不對。”
“你只是告訴我們真正發生的意外,而且你在學校幫她對抗每一個人,你從來沒告訴她,是不是?”
“對。”
“所以我不認為這存在什麼傷害,你從來沒有批評過她,甚至在我們面前都沒有。”
“對,可是……”
“你總是確定她被所有的Party邀請,因為你,她從來沒被忽略過。”
“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瞭解你,你總是照顧孤僻的人。”
“愛蓮不是一個孤僻的人。”
“看?你又在維護她了。”
她笑了,“我每次跟你發完牢騷後總是覺得好多了,你確定那個律師不會再來煩我們嗎?”
他回答“是的,我確定。”
她不禁歎氣,“寇爾,我真想你。”
“小子,我也想你。”
她又一次用肩膀輕推她的哥哥表示抗議。隨後談話轉向農場的經營,她離開這裏去學校學習的這段時間,她的哥哥們又買了另一塊土地,喬衛司去哈蒙德購買補給了,他們需要用柵欄圈出一片遼闊的的區域,使冬天有足夠的草場放牧馬兒。
寇爾和玫瑰•在幾分鐘後到達了玫瑰山。她8歲的時候命名了他們的家。當她發現山坡上長滿了野玫瑰時,她相信這是神傳達給他們的一個啟示:這就是他們的家,他們永遠不必離開。因為她是玫瑰•她的媽媽也叫。亞當不願意打擊她的熱情,他沒有告訴她,那些花不是玫瑰,只是土地焚燒後生長出來的粉色的雜草。他同時也認為,如果用他妹妹的名字命名他們的農場,會讓她有更多的安全感,在名字確定後的一年當中,藍貝兒鎮的居民也開始用這個浪漫的名字稱呼柯雷波尼家。
玫瑰山坐落於蒙大拿區域正中深處,圍繞在農場四周的是一片平原,每個方向大約都有四分之一英里的距離,寇爾堅持把他們的家建在這塊平原的中心,這樣無論誰想入侵他們的土地,他都能看到。他不喜歡驚喜,這些兄弟沒人喜歡,一等兩層建築完工,他就在閣樓上建了一個瞭望塔,這樣他們就可以發現任何試圖潛入的傢夥。
壯麗的、山頂被積雪覆蓋的山脈防護著草場的西部和北部,東部是一些較小的山脈和山岡,對於需要肥沃的草場放牧的他們來說,那些土地沒有價值,有個獵人住在東面的山坡上,畢竟那還有很多海狸、熊、大灰狼什麼的。所以,偶爾會有個疲倦的獵人順便拜訪他們家,嘮嘮家常吃頓便飯,亞當從沒哄過這個饑餓的男人,如果他們的客人需要床睡一晚,他就會把他安置在農場工人住的房子裏。
這只有一條簡便的路到達農場,就是從主路經過藍貝兒鎮,再翻過山過來。外來者因長時間的旅程而疲憊不堪,一般在內河船那就停了下來。如果他們用貨車拉著他們的家產,通常要花他們一天半或更多的時間才能到達藍貝兒鎮,因此,大多數人都不會走那麼遠,而是停留在派瑞或者哈蒙德,只有粗獷並性格堅定的人,或者是逃亡者才會繼續前進。偶爾會有風傳北面的山上含有金礦,只是直到如今還沒人能發現,這也是此地仍然保持平靜的原因。那些尋找自由家園的正派的、守法家庭,他們搭乘大帆船橫跨大平原,或是加入其中一條內河船航線的人群中橫渡密蘇裏河,大多數家庭喜歡大城鎮,在較大的城鎮中甚至能找到些文明的痕跡,這對那些時常去教堂的東部家庭是極大的誘惑,他們喜歡留在那,哈蒙德就是其中一個鎮。正直善良的人們要求制定法律和秩序,治安維持會聽到風聲,馬上清理了那的地痞流氓並駐紮下來。
起初,治安維持會是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但後來他們成為更危險的麻煩,有些傢夥有個壞習慣,他們喜歡絞死他們不喜歡的人,正義往往被忽略,謠傳說有明顯的證據表明一個男人被人從他家拖出去,並吊死在最近的樹枝上,甚至於他身上的徽章都不能使他倖免於治安維持會的暴行。
孤僻的槍手們尋找著容易到手的錢,他們敏捷而狡詐,這使他們能快速的逃脫私刑離開像哈蒙德那樣的大城鎮,在藍貝兒周圍定居下來。
基於以上原因,這個鎮子贏得了恰如其分的壞名聲,儘管如此,還是有幾戶善良人家住在藍貝兒,亞當說那是因為他們在能認識到厲害以前就已經安定下來了。
玫瑰•從不被允許單獨進入藍貝兒鎮,亞當從不也未曾離開過農場,所以,一般都是喬衛司,道格和寇爾他們兄弟幾個輪流護送她,如果他們碰巧被家務纏身不方便離開,玫瑰•就必須留在家裏。
當他們到達坡頂時,寇爾勒緊了馬韁駛出柯家到藍貝兒鎮的主道。他知道玫瑰•會要求他在通往他們家的最後一個彎道停幾分鐘。
果然她就像往常一樣,“拜託停一下,我離開了這麼長一段時間。”
他順從的停下了馬並耐心的等著她的下一個問題,那通常要花她一兩分鐘的時間,她必須先醞釀情緒,然後她的眼睛被淚水充滿,“你感覺到了嗎?就現在,你能體會到我的感覺嗎?”他笑了。“我每次帶你回家,你都要問我這個問題,是的,我感覺到了。”
他掏出他的手帕遞給她,他早就為她養成了隨身攜帶手帕的習慣。曾經,在她還只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曾哭著用他襯衫的袖子擦鼻涕,從那以後,他決定再也不讓同樣的事發生在他身上。
他們眺望家園和遠處山脈的全景,無論她如何牢記它的樣子,每次回家第一眼看到如此美麗的景色,她都會被情緒淹沒,亞當告訴他這是造物主的傑作與憐憫,她對那個並不是很確定,但沒有什麼能像對家的震撼一樣感動她,那是神跡與自然的結合,她想讓她的哥哥們也體會到那種感受。寇爾僅會對她承認,是的,他感覺到圍繞在他們四周的生命的脈搏,每一次眨眼後再注視這塊土地,她都會呈現完全不同的美感,而這個魅力持久不變。
“她還是像以往一樣美麗而活躍,玫瑰•。”
“為什麼你和亞當兩個都用她稱呼蒙大拿?”
寇爾回答,“因為她的表現就像一個女人。”他沒有因為說出如此的蠢話而臉紅或感到困窘,因為他知道他妹妹能明白。“她善變而空虛,像是永遠也不會被任何男人馴服,她確實就是個女人,也是我會並將唯一愛的一個女人。”
“你愛我。”
“你不是女人,玫瑰•,你是我妹妹。”
她大笑,回聲環繞在松林間。寇爾撿起韁繩,慢慢的牽著馬走下斜坡,他們逗留的太久了。
“如果她是一個女人,她就像是把我們擁入了懷抱,我很奇怪為什麼我的玫瑰還沒有從睡夢中醒來。”
“現在你該知道了,你發現的那些花不是玫瑰,她們是粉色雜草。”
她回應到,“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但他們看起來像玫瑰。”
“不,它們不是。”
他們已經開始拌嘴了,玫瑰•發出滿意的歎息,她把視線轉回她的家,上帝,她是如此的高興再次看到她的農場,她想,簷板房或許並不莊嚴,但對她來說很美,那走廊,或像亞當樣稱呼它陽臺,它延伸至房子的三側,夏天,每晚他們都可以做在外面傾聽夜色的聲音。
她沒看見她的大哥在外面工作,“我敢打賭亞當又在看他的書呢。”
“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她按邏輯推理到,“這麼好的天氣關在屋裏太浪費了,如果是閱讀就另當別論了。我等不急要見他,寇爾,快點。”
她是如此渴望竟快的和她的兄長們團聚,她給每個人都帶了禮物,其中包括亞當將會珍愛的滿滿一箱子的書,寇爾用來設計建築的新鉛筆和素描本,道格給他馬匹的馬刷和藥材,喬衛司的關於家庭傳記的新期刊,她為花園購買的幾個不同目錄的種子,那將在亞當監督下種在房子後面,還有巧克力和從商店為他們買的法蘭絨襯衫。
團聚就如同她預料的那樣另人愉快,晚上他們坐在一起交談,一直等到玫瑰•上床睡覺以後,寇爾才向他的兄弟們講述律師拜訪玫瑰•學校的事。他不想叫她憂慮,他非常擔心,他們兄弟幾個沒人相信偶然這回事,為什麼律師會問起柯雷波尼家,他們討論了每一種可能性,道格和寇爾年輕的時候做過許多聲名狼籍的事,基於時間和地理上的距離,他們認為追捕他們的歹徒已經忘了他們的存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亞當,如果律師是由擁有亞當的那個奴隸主的兒子們雇傭來追捕他的,那麼麻煩就找上他們了。
謀殺,他們都知道,那種事永遠不會被遺忘,亞當為了救兩個人殺了一個人,那純屬意外,但情形不會改變作為兒子的看法,一個奴隸殺死了他們的父親。
不,父親的死亡永遠不會被遺忘和寬恕,那將會是復仇。
經過一小時的小聲討論,最後,亞當,家族的領導者,判定這只是愚蠢的擔心和推測,假設那是一個威脅,他們只需等待並發現真相。
寇爾問,“然後呢?”
亞當說,“無論如何我們都會保護彼此。”
喬衛司說“亞當,我們是不會讓人吊死你的,你只是做了你應該做的。”
“我們帶來了麻煩,”亞當說“我們將保持警惕並等待。”
討論結束,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在孤寂的平靜中消逝,事情還像往常一樣,喬衛司和道格開始認為,也許所謂的律師調查永遠都不會發生了。
凶兆最終還是呈現出來,他的名字是麥瑞森,這個男人將會攪亂他們所有人的生活。
他是個敵人。
1860年11月12日
親愛的媽媽:
你的二子想到我展示我的書寫機巧,因此我正在寫這封她的信給你。我們大家在玫瑰•睡腳後學習語發和拼斜,你的二子是個棒老式。當我們弄措時他不朝小,我們學完的晚上他總說好話,現在從我們成為兄地,我才你也屬於我。
你的二子,寇爾
* * * * *
一八七九年蒙大拿山谷
麥瑞森連一個問題都沒問就得知有關柯家的一切。他在鎮上是陌生人,理當受到懷疑和不信任。他聽過和看過各種有關這些蠻荒粗野、目無法紀的西部小鎮的傳聞和報導。他從研究中得知來到這些小鎮的陌生人只有兩種下場。平安無事的是那些沈默寡言但看起來不好惹的人;斷送性命的是那些問太多問題的人。
西部的行為準則令瑞森大惑不解,如此落後的習俗規範是他聞所未聞的。小鎮居民往往聯手對付外來者,但對鄰居自相殘殺卻泰然自若。自相殘殺似乎是被認可的,只要有理由就可以,而不管理由是什麼。
在前來藍貝兒鎮的旅途中,瑞森左思右想,終於給他想出一條妙計。他決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利用鎮民對陌生人的偏見來化解他們對他的戒心。
他在上午十點左右抵達藍貝兒鎮,並且成為鎮民見過中最兇惡的壞蛋。他對每個膽敢望向他這邊的人都表現出離譜的疑心。他壓低新黑帽的帽檐,豎起褐色長風衣的領子,眉頭自始至終都深鎖著,從容不迫地走在當地居民稱之為大街的泥土小路中央,擺出一副小鎮屬於他所有的架勢。他賦予“慍怒”一詞新的定義。他希望給人“擋我路者死”的印象。他猜他的演技很逼真,因為一個帶著小男孩的婦人看到他大搖大擺地走向她時,立刻抓起她兒子的小手往反方向跑走。
他想笑但不敢,因為他知道只要態度友善起來,他就永遠不會得知任何有關柯家的事。因此他繼續保持著那種憎恨“天下人與天下事”的態度。
他們愛死他了。
他的第一站是永遠高朋滿座的小鎮酒館。每個小鎮都有這麼一個酒館,藍貝兒鎮也不例外。他走進小路盡頭的酒館,點了一瓶威士卡和要了一個酒杯。很少人會在上午就點一整瓶烈酒,但是酒館老闆什麼都沒說。瑞森拎著酒瓶和酒杯走到酒館最陰暗的角落,背對著牆坐在一張圓桌邊,靜待好事者前來搭訕。
他不必等很久。他進門時酒館裏連一個客人也沒有。但是有陌生人到來的消息如燎原之火般迅速傳開,不到十分鐘,酒館裏就多了九個人。他們三五成群地圍坐在其他的圓桌邊,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盯著他。
他弓著背,目不轉晴地望著他的酒杯,想到這麼早喝酒就令他反胃,他連一口酒都不打算喝,因此他不停地晃動著杯中酒,假裝在暗自思忖著某件事。
他聽到竊竊私語聲,然後是拖著腳越過木頭地板而來的腳步聲。瑞森本能地撩開風衣把手放在槍托上。他及時阻止自己把槍拔出來,接著領悟到他出自本能的舉動,正好符合他想塑造的形象。
“先生,第一次來藍貝兒鎮嗎?”
瑞森緩緩地抬起視線。問這個荒謬問題的人顯然是其他人推派來的。他沒有攜帶武器,年紀頗大,可能有五十幾歲了,蒼老粗糙的皮膚上佈滿痘痕,彈珠大小的褐眸在圓臉上幾乎看不見,因為馬鈴薯形的大鼻子太引人注意。他大概是瑞森見過的人當中最其貌不揚的。
“誰想知道?”瑞森盡可能粗聲惡氣地問。
馬鈴薯鼻微笑道:“我叫杜裏。不介意我坐一會兒吧?”
瑞森不回答,只是瞪著馬鈴薯鼻靜觀其變。
杜裏把他的沈默當成同意,拉出椅子在瑞森對面坐下。“來這裏找人嗎?”
瑞森搖頭。杜裏轉頭對其他人喊道:“他不是來找人的。畢勒,給我拿個酒杯來。我想喝一杯,如果這個陌生人願意讓人分享他的酒。”
杜裏轉回頭來面對瑞森。“你是槍手嗎?”
“我不喜歡回答問題。”瑞森說。
“我想你不是槍手。”杜裏說。“如果是,你應該已經聽說韋伯昨天才離開鎮上。他想找人比槍,但沒人理他,連柯寇爾也不理他。他是韋伯到鎮上來的唯一理由。寇爾是這一帶拔槍最快的人。但他不再跟人比槍了,尤其是現在他的妹妹從學校回來了。她受不了槍戰,不願意寇爾惹上壞名聲。亞當把他管得牢牢的。”杜裏心照不宣地點個頭。“亞當是柯家四兄弟中的老大,一個真正的和事佬,而且很有學問。等你習慣了他的長相,你就會明白有問題去找他准沒錯。他通常都知道該怎麼做。你想在這一帶安頓下來,還是路過而已?”
酒館老闆畢勒拿著兩個酒杯走過來放在桌上,然後朝坐在門口附近的一個人打手勢。“韓利,過來叫你的朋友閉嘴。他問個沒完的令人討厭。我不想看到他還沒到中午就斷送掉性命,這對酒館的生意不好。”
瑞森對接下來的問題只選擇性地回答了其中半數。韓利加入他們,他一就座,酒館老闆就拉出一張椅子坐下並蹺著腳。他們三個人顯然是死黨好友。他們喜歡說長道短,在談論鎮上每個人時經常打斷對方的話。他們三個人使瑞森想到喜歡管閒事但絕無惡意的三姑六婆,瑞森把他們提供的資訊記在腦子裏以備他日之需,自己則不曾發問。
談話內容最後轉到這一帶的女人身上。
“這一帶的女人稀少得跟鑽石一樣,但我們很幸運有七、八個未婚姑娘。其中兩、三個長得還真標致。例如雜貨店老闆的女兒莫凱玲,她有漂亮的褐色頭髮和一口白牙。”
“她根本不能和柯玫瑰比。”畢勒插嘴。
酒館裏一陣贊同聲,好像每個人都在聽他們的談話。
“她不只是標致而已。”一個灰發男子喊道。
“她美得令人屏息,而且溫柔又善良。”韓利說。
“沒錯。”杜裏說。“如果你需要幫助,她一定會讓你得到幫助。”
更多的贊同聲響起。
“印地安人遠道而來,只為了得到她的一綹頭髮。她雖然惱火,但總是給他們一綹。她的頭髮美得跟金絲一樣。印地安人認為那種金髮能帶來好運。對不對,畢勒?”韓利問。
酒館老闆點頭道:“曾經有兩個白人和印地安人的混血兒想把她搶走。他們說他們一看到她的藍眸就無法動彈,說她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勾走了他的魂魄。你們記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杜裏放聲大笑。“當然記得,清楚得就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亞當那天可不是和事佬了,對不對,葛斯?”
一個滿頭白髮、雪白的長鬍鬚參差不齊的男人點頭說:“對極了。我記得亞當差點把其中一個混血兒撕成兩半,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動她的腦筋了。”
“追求玫瑰小姐的人不多。”畢勒說。“太不像話了,她現在應該是兩、三個孩子的媽才對。”
瑞森不需要問為什麼沒有人追求她,因為杜裏已經迫不及待地解釋了。“我們沒有人願意去招惹她的四個哥哥。想要一親芳澤就得先過柯家四兄弟那一關,這就是為什麼她至今仍未出嫁。你最好對她敬而遠之。”
“哦,她才不會跟他有瓜葛。”葛斯說。
杜裏點頭道:“她只對笨頭笨腦和弱小的人感興趣,好像認為照顧他們是她的責任。這都是因為她有一副菩薩心腸。”
“我已經跟他說過了。”韓利說。
“她老是拖一些可憐蟲回家,逼得她的幾個哥哥快發瘋,但是他們不得不忍受。”畢勒說。
“她喜歡我們,但我們不是弱小。”杜裏顯然是想澄清事實。
“我們當然不是。”韓利說。“我們不希望你誤會,先生。玫瑰小姐喜歡我們是因為我們在這裏住了好多年,她習慣我們了。你再過兩個小時就可以看到她了。我們喜歡在中午時排在店前,那樣才能好好瞧瞧她。她總是會跟我們每個人聊幾句。希望今天是她哥哥道格陪她來。”
“為什麼?”畢勒問。
“我的馬又在鬧捌扭了。我想讓醫生看看它。”
“如果你需要一匹好馬,道格有一馬廄的馬供你挑選。”杜裏告拆瑞森。“他馴服野馬出售。他一定會喜歆你的,因為他對能夠控制馬匹的人另眼相看。他並不是真正的臀生,但我們喜歡叫他醫生。”
“他可不喜歡,杜裏。說他不是醫生,我們不應該叫他醫生。”葛斯大聲道。
“我知道。”杜裏惱怒地道。“所以我們不當面叫他醫生。他對動物很有一套,而且他的方法很有效。”
“你是做哪一行的?”畢勒問瑞森。“我只是想敦親睦鄰,先生。”
“法律。”瑞森回答。
“那種工作糊不了口。你還做什麼?”
“狩獵。”
“那麼你是陷阱獵人。”韓利判定。
瑞森搖搖頑,閃爍其詞地說:“不儘然。”他不打算告訴這些人,他正在尋找一個十九年前被偷走的女嬰。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韓利稅。“你有捕捉野獸的裝備嗎?”
“沒有。”
“那麼你不是陷阱獵人。”韓利告拆他。“牧場呢?你經管過牧場嗎?你的體格很合適。我不記得曾經見過像你這樣高大魁梧的人。柯家兄弟和辛強尼都很高大,但你好像比他們高半個頭。”
“願意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名字嗎?”韓利問。
“瑞森。我叫麥瑞森。”
“我叫你瑞森,你會生氣嗎?或者你希望別人叫你麥先生?”杜裏說。
“叫我瑞森。”
“如果你要在這裏安頓下來,我想我們應該那樣叫你。你說起話來有個腔調。”杜裏連忙舉起雙手。”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在猜想你從哪裡來。”
“加利福尼亞嗎?”韓利猜道。
“我猜是肯塔基。”葛斯喊道。
瑞森搖頭。“我在蘇格蘭出生,在英格蘭長大。在海洋的另一邊。”他補充道,以防萬一他們不知道那兩個地區在哪裡。
“鎮上用得著一位律師。”畢勒插嘴。“這一帶沒有律師。如果柯亞當不知道答案,我們就得大老遠跑到漢蒙鎮求助。波恩法官合很高興有你在這裏。他遇到我們就頭大,說我們是一群什麼來著,杜裏?”
“無知之徒。”
“沒錯。依我之見,法律難搞得很。跟政府打交道得填一大堆檔登記備案。”
“對極了。”葛斯喊道。“以前想取得一塊土地是多麼容易。你只要占住那裏,那裏就是你的。現在你得付錢和填一大堆表格。”
“這麼看來你是打算在這裏定居嘍?我敢打賭老莫一定會把雜貨店對面的那家店面出租給你,你可以掛起招牌營業。”
瑞森聳聳肩。“我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在這裏定居,現在談這個言之過早。”
“你有足夠的錢支持到你做出決定嗎?”韓利問。
瑞森還不至於笨到承認自己身懷钜款。“最多只能再支援兩、三天吧,”
“別擔心,你塊頭大又身強體壯,一定能找到工作填飽肚子。”杜裏說。
“我想也是。”
“你來藍貝兒鎮到底為了什麼?”畢勒問。“我知道那不關我的事,但我很好奇。不介意告訴我們吧,先生?”
“叫我瑞森。我來做一件我相當確定是徒勞無功的事。至少我的雇主相信我此行到頭來只會是在追逐一個夢。”
“你已經有工作了?”杜裏問。
“我正在休假。”
“那麼你還是有可能在這裏定居,對不對?”韓利問。
“大概吧,”
“我認為你應該留下來。”畢勒說。“我們向來只為自己工作。”
“介不介意回答一個有關法律的問題?”葛斯問。
“你想知道什麼?”
“我一直在考慮偷一匹馬。”葛斯站起來走到桌邊。“那個傢夥多年前搶了我的女人,我認為我偷他的馬並沒有什麼不對。法律是站在我這邊的,對不對?”
瑞森往後靠在椅背上。葛斯的問題很好笑,但他不想讓葛斯認為他在笑他,於是他面不改色地說:“抱歉要令你失望了。面子也許站在你這邊,但法律不是。”
杜裏拍桌大笑。“我早告訴他了。如果他偷李奧的馬,他會被治安維持會成員吊死。”
葛斯不喜歡瑞森的回答,嘟嘟囔囔地走開。但是他的問題替其他人起了頭,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瑞森都在免費提供法律諮詢。雖然他是在牛津大學受的教育,在英格蘭見的習,但是他的雇主擁有兩家製造廠,貨物定期運往美國東岸,所以瑞森也精通進出口法規。
英國和美國的法院對法律有不同的詮釋方式,這一點令瑞森深感興趣。他不厭其煩地鑽研各種異常判例和案件。他的同事認為研究那類資料十分枯燥乏味,他卻認為隨時掌握最新的判例非常重要。好對他來說還不夠。瑞森凡事都要追求卓越,未解的謎令他抓狂。無論做什麼事,他不做完都不會善罷干休。
他對法律的熱愛和對同胞的悲憫使他在許多圈子裏都不得人緣。但是他為有權有勢的艾威廉爵士工作,所以他從未被真正摒棄在外。他很快就以捍衛窮人權益而出名。求學時代如果有人告訴他他終將成為刑事辯護律師,瑞森會認為他瘋了。
未經尋求而得到的稱號使霍雯娜小姐跟他解除婚約,她在信中表示她無法忍受嫁給一個招惹醜聞的人。仍然自稱是他朋友的人勸他趕快放棄窮人應享有與富人相同權利的可笑念頭,但是瑞森拒絕接受那種自私自利、充滿優越感的觀點。
原本在酒館各角落好奇觀望的人現在都聚集在瑞森的桌邊或是聆聽或是發問。他們好像全都閑著沒事做似的。
酒館的門突然打開。“玫瑰小姐來了。寇爾騎馬跟在她後面。”
酒館裏的人突然全部跳起來往外衝。杜裏在混亂中差點跌倒,他站穩後轉向瑞森。
“你不一起來嗎?你至少該瞧一瞧我們的玫瑰小姐。她絕對值得你花這個時間。”
瑞森不是很有興趣,但不願引起杜裏的疑心,所以他起身跟著杜裏走出酒館。瑞森不急於結識那個年輕女人,但他抵達酒館前面的栓馬柱時,杜裏已經跑到街道對面了。
他的尋人行動很可能在幾分鐘內結束。瑞森突然百感交集。他向艾爵士保證過這會是他最後一次嘗試解謎,如果事實證明艾爵士是對的,那麼這趟西部行將是另一次白費力氣的追尋。
瑞森歎了口氣。艾爵士的論點不容駁斥。柯玫瑰不可能是他的女兒。薇莉是獨生女,玫瑰卻有四個哥哥。但聖路易的律師證實那個資訊的報告中還包括了幾個令瑞森覺得耐人尋味的評論。玫瑰在面談時始終保持戒心,甚至不願透露她的哥哥叫什麼名字。律師在報告中指出她雖然非常客氣有禮,但很明顯可以看出她在害怕。
雖然玫瑰不肯合作,但學校的校長卻幫了不少忙。校長告訴律師每學期開學時,玫瑰的兩個哥哥都會送她到學校。校長沒有見過玫瑰的任何一個哥哥,因此無法描述他們的長相。她曾經聽說有關玫瑰的一個哥哥的謠言,但不願把謠言的內容透露給律師知道。
校長說她不是長舌婦,而玫瑰在適應寄宿生活後,在學校裏一直是品學兼優的模範生,其中一個女學生起始的惡毒謠言也迅速止息。反正也沒有人會相信那些蜚言蜚語。
之後無論律師怎麼追問,校長都不肯多說。
瑞森搖搖頭,流言當然不足采信。事情也許真如艾威廉預料的一樣,只是另一件兩個女人面貌相似的案例而已。威廉勸瑞森死心,跟他一樣接受殘酷的事實。瑞森心裏也明白艾薇莉很可能在被帶走後不久就死了,但是每次看到保護他父親多年的艾威廉爵士,瑞森就覺得非繼續找尋不可。
瑞森自認是注重實際的人,但直覺要他前往蒙大拿親自查明真相。接到電報時,他正好在離芝加哥不遠的地方。他立刻騎馬前往市郊找那個自認見到艾威廉女兒的婦人。在跟蕭安娜太太談過話和聽取律師跟柯玫瑰面談的報告後,瑞森判定是一條追查的線索。蕭太太不像是個大驚小怪的婦人。她的頭腦相當冷靜,而且論據有力。沒有親戚關係的人不可能長得如此相像。瑞森想要相信她是對的。
他做好失望的心理準備後步下木板人行道。金屬的閃光引起他的注意。他側頭望向人行道彼端,看到十五呎外的巷口伸出一把獵槍,槍口瞄準站在雜貨店前面的人群。
瑞森認出韓利、葛斯和杜裏,但還有三個他沒見過的人在對面的人行道上站成一個圓形。一個淺金色頭髮的男子站在韓利旁邊,但當他退後一步時,獵槍的槍管抬了起來。金髮男子幾乎是立刻又移動了一下,杜裏陰錯陽差地擋在他背後。瑞森注意到獵槍的槍管又放了下來。
他決定干預。人群魚貫進入雜貨店。瑞森在過馬路時脫掉風衣,順手把風衣掛在人行道前面的栓馬柱上,跟在人群後面進入雜貨店。
皮革和香料的味道撲鼻而來。雜貨店相當大,中央有一條寬敞的走道,兩側還有兩條較窄的走道。走道兩邊的架子上堆滿食物、布料、皮革製品、十字鎬、鏟子和各種雜貨。瑞森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雜亂無章的商店。他很懷疑雜貨店老闆怎麼找得到顧客要的商品。
瑞森歎口氣,移到店門口旁邊,他打算待在那裏直到在人群中看到那個金髮男子。那個傢夥跑到哪裡去了?瑞森比店裏所有的人至少都要高出一個頭,但還是找不到金髮男子。他不可能平空消失,但在這麼亂的店裏,瑞森猜任何事都有可能。
杜裏從店的左側走到櫃枱前跟一個標致的褐發女孩低聲說話。她想必就是雜貨店老闆的女兒莫凱玲。杜裏打手勢叫他到櫃枱前,但瑞森搖頭,留在原地不動。他不想冒險錯過金髮男子。就算杜裏認為他的行為無禮,瑞森也不在乎。
幾分鐘後他聽到杜裏在說“生性害羞”這類的話。由於杜裏說話時目光望向他,所以他猜想他指的是他。他感到荒謬可笑。
莫凱玲揮手吸引他的注意。兩人目光相遇時,她露出“來認識我”的誘人笑容。瑞森沒有回以笑容。他現在沒有心情社交,因為他覺得警告那個金髮陌生人更加重要。
他平常很少管別人的閒事,但他深信為人處事應光明磊落。偷襲沒有防備的人是懦夫行徑,瑞森無法容忍懦夫。
他的耐性耗盡,決定主動尋找那個陌生人,但就在他剛有行動時,金髮男子扛著一袋麵粉出現在中央走道盡頭。瑞森等他抵達門口時,一個年輕女人繞過金髮男子快步走向瑞森。
天哪!她是薇莉小姐。走向他的美麗女孩一定是艾威廉失蹤多年的女兒。她長得跟艾爵士去世的妻子一模一樣。第一眼看到她高高的顴骨和明亮的藍眸時,瑞森深吸了口氣而忘了吐出來。驚愕使他目瞪口呆、心跳如擂鼓,好不容易才強迫自己再度呼吸。
他不敢相信他的眼睛。眼前的娟秀佳人就像是從畫像裏走出來的伊莎夫人。她們的服裝髮型當然不同,但是老天作證,她們連鼻樑上的雀斑都一模一樣。瑞森突然不在乎她有幾個哥哥。蕭太太說的一點也不錯,沒有血緣的兩個人不可能長得如此相似。
柯玫瑰。她越靠近他,細微的差別就越明顯。她的眼眸顏色比畫像中的伊莎夫人淺。瑞森挫折地吐出口氣。她杏仁形的眼睛和臉部骨骼構造在近看之下跟伊莎夫人又並非一模一樣。真要命,她看起來竟然有點像那個金髮男子。沒錯,她的髮色是比較淺,但她仍然可能是金髮男子的妹妹。如果他們真的是兄妹,她怎麼會又酷似艾威廉的妻子?
瑞森上次見到伊莎夫人時只有十歲。他對她的記憶被失恃少年的思母心態主導著。例如他只記得她聞起來像雨後的花朵,她對他微笑時的眼神充滿慈愛,她的擁抱有多麼溫柔。
朝他走來的年輕女人是伊莎夫人的女兒薇莉嗎?天哪,他真的不知道。
他絞盡腦汁想查明真相。接著他想到杜裏和其他人告訴他的那些有關柯玫瑰的事。她喜歡幫勸保護弱者。杜裏不是說過她老是拖些不適應環境的人回家而把她的哥哥們逼得快發瘋嗎?
瑞森突然想到了一個新計畫。
他將不再是鎮上最兇惡的壞蛋。耍狠裝酷使他得到所需的資訊和獲得酒館中男性鎮民的接納,但是這種偽裝現在行不通了,至少在柯玫瑰身上不管用。她喜歡沒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弱者,他決定要假裝成那種人。他將成為笨手笨腳、不知西部險惡的天真都市男孩,沒有足夠的常識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只希望他的偽裝能騙過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42:37
第二章
柯玫瑰幾乎是立刻注意到那個陌生人。他交抱雙臂,靠在雜貨店的窗臺上。他高人一等的魁梧身材、深褐色的頭髮和會說話的灰眸使人想不注意到他也難。她猜他長得應該算英俊,那種粗獷豪邁式的英俊,但長相對她並不重要。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他鬱鬱寡歡,心事重重的神情。她決定上前自我介紹。也許他會告訴她他在煩惱什麼,她也許幫得上忙。
但是她突然又改變主意了,因為她注意到他的腰間系著花俏的槍帶,槍套裏插著一把六發左輪手槍。玫瑰領悟到陌生人很可能是另一個來鎮上找她哥哥比槍的槍手。天哪!如果真是那樣,她才不要客氣有禮或熱心助人。事實上她很可能會親手宰了他。
她知道她這是在遽下結論。她決定最好的辦法是以不變應萬變。她抵達門口,想要伸手替哥哥開門。寇爾就跟在她身後,但扛著麵粉袋的他沒手開門。
瑞森急忙橫身擋住她的去路。他靠在門上等她抬頭看他。
玫瑰緩緩地抬起頭。
“我還不會出去,小姐。”
“是嗎?”
“是的。”
她像白癡似地傻傻盯著他。他終於露出笑容。她差點回以微笑,但及時阻止了自己。她離他只有一呎,不得不仰起頭才能細看他的眼睛。她注意到他的眸中隱含著笑意,但無法想像什麼事令他感到好笑。
“為什麼?”她問。
瑞森知道他必須停止盯著她看。但是天哪!她實在美得令人無法轉開視線。他還注意到她身上散發出跟她母親相似的淡淡幽香。真要命,他表現得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男,但是他無法阻止自己一股勁兒地對她傻笑,不僅因為她是如此迷人,也是因為她既可能是又可能不是艾威廉的女兒。
“玫瑰,開門。”金髮男子瞪著瑞森,不耐煩地命令道。
“這位紳士不希望我們現在出去。”玫瑰轉向哥哥聳聳肩。“不知道為什麼。”
寇爾對瑞森怒目而視。“聽著,先生,如果你想認識我妹妹,等我卸下貨後我也許會讓你跟她說話。”
“他不會讓你跟我說話的。”玫瑰說。“我哥哥從來不讓我跟陌生人說話。我叫柯玫瑰,先生貴姓大名?”
“麥瑞森。”
她點點頭。“很高興認識你,麥先生。我現在可以出去了嗎?”
“我想先跟你哥哥說句話。”
她倒退一步,一腳踩在寇爾腳上。“你是槍手嗎?”
她的問話聽起來像指控。她沒有給他時間回答,顯然已認定他是來找麻煩的。她皺眉蹙額地對他搖頭。
“你可以打消找我哥哥比試的念頭,先生。他沒有興趣。我建議你離開藍貝兒鎮,先生。你在這裏不受歡迎。”
“看在老天的分上,玫瑰,我又不是沒有嘴巴。先生,你是槍手嗎?”
瑞森搖頭。他不明白話題怎麼轉到這上面。“我不是槍手。”他轉向玫瑰。“你以為我是來比試什麼的?”
她杏眼圓睜。“寇爾,他連比試都不知道。麥先生,你從哪裡來?”
“蘇格蘭。”
她眉頭深鎖。“你來藍貝兒鎮做什麼?”
“我在找尋安身立命的地方。”
“那麼你不是來找我哥哥打架的?”她不再皺眉,但語氣中仍充滿猜疑。
“我為什麼要那樣做?小姐,我根本不認識你哥哥。”
她愉快地輕歎一聲,嫵媚地把頭髮撥到肩後,對他露出甜蜜的笑容。“我覺得你不像槍手,但是---”
“天哪!玫瑰,開門。”寇爾說。
“但我還沒有把你介紹給麥先生認識。”
“我不需要認識他。”寇爾咕噥。“道格還在外面等我們,快點開門。”
玫瑰似乎一點也不受她哥哥的粗聲粗氣影響。她繼續微笑地望著瑞森,不慌不忙地說:“我哥哥叫柯寇爾。寇爾,這位是麥瑞森。”
“玫瑰,我發誓我會把這袋麵粉扔在你的頭上。”
她歎口氣。“我哥哥的人真的很好,你認識他之後就知道。”
瑞森壓根兒不信。柯寇爾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那種能夠和善待人的人。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的眉頭一直皺著。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會再等下去了。瑞森決定趕快告訴他有人在門外等著暗算他。
“有把獵槍瞄準著你。”瑞森壓低聲音以免被其他人聽到。“有人埋伏在街對面的巷子裏想要暗算你。我以為你也許想知道。”
寇爾的惱怒神情立刻消失。“你看到那個傢夥長什麼樣嗎?”
瑞森搖搖頭。“我考慮過射掉他的槍,但實不相瞞,我剛剛才買下這把手槍,還沒有試用過。我擔心我會傷及無辜……”他沒有把話說完,故意讓柯家兄妹自行推斷。
玫瑰幾乎是立刻低聲驚叫起來。“你佩戴著槍但從來沒用過?”
“是的,小姐。”瑞森避重就輕地回答。他並不喜歡說謊,但為了查明真相,他不得不誤導她。
“你的腦筋有問題嗎?”她問。
“我想沒有。”
“天哪!那你怎麼笨到帶著槍到處跑?像你這樣高大的人,一定會捲入打鬥中。你很快就會送掉性命的。麥先生,你想送掉性命嗎?”
她雙手插腰瞪著他的模樣使瑞森想到老師在教訓學生。他不曾有過如此年輕貌美的老師。她顯然在為他操心。奇怪的是,他很喜歡她對他的注意。當個不適應環境的人也許不會有他想像中那麼糟糕。
瑞森假裝憂心忡忡地說:“不,小姐,我不想送掉性命。我想學會使用我新買的槍。如果一直把它收著,我就永遠也不可能學會。”
寇爾大聲歎息。瑞森立刻轉向他說:“要不要我替你把麵粉扛到外面?我可以把它放在你的馬車裏,然後去報告警長。”
“藍貝兒鎮沒有警長。”玫瑰說。
瑞森一臉訝異,但這回不是裝的。“那麼誰來維持這裏的治安?”
“沒人維持,所以這個小鎮對你這種人來說很危險。你是在都市里長大的,對不對?”
他努力對她語氣中的憐憫無動於衷。“是的。請叫我瑞森。”
“好,我就叫你瑞森。”她說。“把槍帶取下來。你真的不該帶槍。我敢打賭有人告訴你西部流行這種裝扮,對不對?”
“我聽說這是必要的裝備。”
她長歎一聲。“天哪!
寇爾不耐煩地傾身放下麵粉袋,站直後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後伸手去開門。瑞森和玫瑰讓開。寇爾好象沒有把伏襲的事放在心上。他用手肘把妹妹拱離門口,拔出腰際的手槍,把門打開條細縫。
道格靠在馬車旁的栓馬柱上,一副熟睡的模樣。寇爾吹聲口哨引起他的注意。
瑞森注視著玫瑰。她的行為令他困惑。寇爾一拔槍,她就用雙手搗住耳朵,一臉無奈地瞪著天花板。
“道格,趴下。”
寇爾話聲剛落就探身到門外,瞄準巷口連開三槍。槍聲在店內迴響,玻璃窗隨之震動。
他以閃電般的速度把槍插回槍套裏。“這樣應該可以了。
然後他扛起麵粉袋往外走。他那種若無其事的態度固然有點令人驚訝,但最令瑞森吃驚的是,店裏的其他人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好象對柯寇爾往門外開槍的舉動早已司空見慣。
“寇爾,你忘了向瑞森道謝。”玫瑰喊道。
“謝謝你的警告。”寇爾回頭喊道。
玫瑰覺得哥哥的道謝缺乏誠意,但她知道要寇爾向人道謝就像要他的命,尤其對方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誰想暗算你,寇爾?”
“不客氣。”瑞森在同時喊道。
寇爾把麵粉袋扔進馬車後面的貨箱,轉身回答妹妹的問題。“大概是韋伯那個混蛋,他氣我上星期不肯跟他比試。想來我當時就該宰了他。他還會再試的,但我開槍打傷了他,所以他得先把傷養好。你準備好要走了嗎?”
“等一下。”她轉向瑞森。“謝謝你警告我哥哥。他真的很感激,只不過不擅於表達。他不喜歡虧欠人情。”
“任何人都會做我剛才做的事。”
“在蘇格蘭,鄰居間守望相助也許是當然,但在藍貝兒鎮則不然。”
瑞森點點頭,繼續像傻子似地盯著她看。真是諷刺,他是靠口才維生的律師,但現在他卻想不出該說什麼話使她留步。
天哪!她有對令人迷失的秋水翦瞳。
念頭剛起,他就知道自己麻煩大了。玫瑰的迷人笑容使他的頭腦變成漿糊。他厭惡自己讓感情阻礙了他的計畫。
玫瑰知道她逗留得太久了,但她還不想回家,於是她告訴自己這完全是因為她擔心這個好心腸的陌生人。
“我在納悶……”
“什麼?”他像即將收到禮物的小男孩般脫口而出。
“你為什麼想學射擊?”
真要命,他又得說謊了。如果她不是用如此信賴和純真的眼神望著他,欺騙她或許就不會如此令他良心不安。但他不能誠實地告訴她他的槍法又快又准,因為那會使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在考慮開牧場。”他撒謊道。“我相信學會用槍會很有幫助。”
“我們在鎮外幾哩有個牧場叫玫瑰山莊。你有沒有聽說過?”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很荒謬,但是她好喜歡聽他說話。他那腔調特殊的低沉嗓音令她著迷。
“沒有,我沒有聽說過你們的牧場。”
他們繼續凝視著對方,許久後玫瑰才再度轉身離開。但她走到門外時又停了下來。寇爾和道格滿臉無奈地靠在馬車後面等她,他們早已習慣了玫瑰的拖拖拉拉。她對兩個哥哥微微一笑後轉身,很高興看到瑞森跟著她來到店外。他注視著道格,也許在納悶他是何許人也。她提醒自己別忘了在告訴他她為他擬定的計畫後介紹他們認識。
她必須設法幫助瑞森。他看起來是如此孤單迷惘。“我不能丟下你不管。”她說。
“是嗎?”瑞森傻傻地問。
她回頭看看兩個哥哥,他們正不以為然地皺眉望著她。她握住瑞森的臂膀,示意他跟她走。
她想要拉開他們跟兩個哥哥間的距離。她必須私下跟瑞森談談,不願哥哥們破壞她的計畫。
“是的,如果我丟下你不管,你一定會遇到大麻煩。”
“你為什麼認為我會遇到麻煩?”
“為什麼?”她不敢置信地重複。“你剛才等於是公開承認你不知道如何自衛。我確信店裏有不少人聽到了你說的話。我雖然不願承認,瑞森,但我們鎮上確實有不少惡霸。他們一聽說你好欺負就會找上你。你在這裏不安全。”
“你在暗示我沒有能力照顧自己嗎?”他一臉吃驚地問。
“你是沒有能力照顧自己。”她知道她這樣說可能會傷了他的自尊,但她也是為了他好。
瑞森告訴自己他應該為事情的進展高興,她正把他視為她的責任。但是被女人當成弱者的滋味的確不好受。他正要開口為自己辯解時,她又說話了。
“你恐怕非跟我回家不可了。”
他差點微笑起來。“那恐怕不太好。我一定得學會使用我的新槍,我花了不少錢買它。”
“跟我回家是最好的辦法。”她惱怒地說。“你的塊頭大,會是最好的目標。人們會對你有所期望。”
他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塊頭大小---”
“人們會認為你一定會為保護自己和你的所有物而戰。”她打斷他的話。“如果不會用拳頭和槍,你恐怕活不到這個星期結束。我確定我的哥哥們會很樂意教你,你畢竟救了寇爾一命。他會很樂意教你射擊,那樣你就能照顧自己了。”
瑞森強迫自己深呼吸。他知道他的傲慢在妨礙他的計畫,但他忍不住要跟她爭辯。“我真的能夠照顧自己。我以前跟人打過架——”
她不想聽,一臉同情地對他搖頭。“自以為能做你其實不能做的事是很危險的,瑞森。你有槍戰的經驗嗎?”
他不得不承認沒有。
“這下你明白了吧?”
“住在這裏的人都有槍戰經驗嗎?”他不敢相信身為律師的他,思路居然被這個娟秀女子牽著鼻子走。
“當然不是。”她回答。
“那麼你為什麼問我有沒有槍戰經驗?”
她惱怒地瞪他一眼。“你一定注意到雜貨店裏的男人大部分都沒有佩槍。佩著槍時就必須準備證明你能用槍。我很高興你沒有槍戰經驗,而且衷心希望你永遠不必殺人。”
“我注意到你哥哥佩著槍。”
“他的情況跟你不同。想要出名的槍手一直在糾纏寇爾,因為他們自信拔槍速度比他快。他們的自大終究會使他們送命,但不是死在寇爾手裏。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殺人了。他不是槍手,他佩槍是為了自衛。”
“我懂了。”
“他練就一身好槍法只是為了保護我們。拔槍速度快不是他的錯。如果你想在這裏定居,那麼你也得學會自衛。如果你真的想學習如何經營牧場,那麼玫瑰山莊最理想。你會有最好的老師。亞當甚至會付你錢,你可以一邊替我們工作一邊學習。”
“亞當?”
“我的大哥。”她說明。“我有四個哥哥。大哥亞當,二哥道格,三哥寇爾,四哥達維。我是老麼。”
“你們的父母還健在嗎?”
“只有我們的母親。她目前住在南方,但很快就會搬來。你應該去拿你的東西了,我可以陪你去。”
“難道你不應該先跟你的哥哥們商量嗎?”
“我會說服他們同意的。叫我玫瑰就可以了。你有馬或馬車嗎?或者你是搭驛馬車來藍貝兒鎮的?”
“我有一匹馬。”
“我們去牽你的馬吧?”她步下人行道朝馬廄走。經過過哥哥身邊時對他們露齒一笑。她過馬路過到一半時,瑞森才追上來。
“站在寇爾旁邊的是我的二哥道格。”她告訴他。“我等一下再介紹你們認識。”
“他好像不太高興。”瑞森說。他在經過時仔細打量了一下道格。“道格是同父異母或同母異父的哥哥嗎?”他努力以若無其事的語氣問。
“不是。為什麼那樣問?”
“他長得不像你或寇爾,從容貌很難看出你們有血緣關係。他使我想到我的一個義大利朋友尼可。”
“我不認為道格是義大利人。他有可能是愛爾蘭人。對,我相信他是。”
“你相信他是?”
她點點頭但沒有進一步說明。
瑞森被搞糊塗了。“你的父親結過兩次婚嗎?”
“沒有,我們家只有寇爾和我長得相像。”她突然改變話題問道:“你有兄弟姊妹嗎?”
“沒有。”
“當獨生子一定很無聊,你小時候跟誰打架?”
他笑道:“沒有人跟我打架。”
難怪他不懂得如何自衛,玫瑰心想,原來是他沒有哥哥教他。
瑞森回頭又看了道格一眼,他還是不相信道格跟玫瑰有親戚關係。道格的容貌跟寇爾截然不同。道格有黑褐色的鬈發、深褐色的眼睛、方下巴和寬顴骨。寇爾則有貴族似的五官和鷹鉤鼻。
瑞森看不出他們孰長孰幼。說來奇怪,他們的年齡看來相同。也許他們只差一歲,也許道格比較像他們的某個祖先。
“你看起來不像愛爾蘭人。”瑞森說。
“是嗎?”她微笑道,繼續往前走,顯然不願多談。
“玫瑰,你要去哪裡?”道格吼道。
“馬廄。”玫瑰回頭喊道,然後加快腳步。“麥先生要跟我們一起晚餐。”
柯氏兄弟看著妹妹逃開。寇爾等了一分鐘,然後手掌朝上地把手伸到道格面前。道格詛咒一聲,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銀幣塞到寇爾手裏。
“我不懂。”道格望著陌生人的背影說。“我覺得他看起來身強體壯。他至少有六呎高,而且很有肌肉。他跟你一樣動作敏捷、目光犀利,寇爾。說真的,我不明白玫瑰看上他哪一點。他看起來正常得很。”
寇爾因打賭獲勝而一臉得意。道格覺得他的行為令人生氣。
“該死的!他身上帶著槍。如果在暗巷裏遇到他,我會提高警覺。”
“那是新買的槍。”寇爾說。
“那又怎樣?”
“他從來沒用過。”
“那他為什麼在腰間系著槍帶?”
寇爾聳聳肩。“我猜他認為他應該那樣做。槍帶上一個凹痕也沒有,一定也是新的。”
“那麼他很笨嘍?”
“好象是。”寇爾咧嘴笑道。“所以我們的小妹才要帶他回家,以免他白白送了性命。”
“你在打賭前早就知道了?”
“我沒有說我不知道,是你自己不問。”
道格認輸了。他把視線轉回陌生人身上,看著陌生人消失在馬廄轉角。
“杜裏告訴老莫說那個傢夥來自蘇格蘭,還說他很有學問。我跟他談過一會兒話。他聽起來很有教養,但顯然沒什麼常識,否則他就不會帶槍在身上讓別人誤以為他會用槍。”
“他不是腦筋有問題,就是活得不耐煩了。”道格搖搖頭。
“他告訴我他不敢朝韋伯開槍,說是擔心他會傷及無辜。我猜他連打架都不會。”
道格忍不住大笑起來。“丟臉哪!這麼大的個子居然不會打架。”
“丟臉丟到家了。”
“玫瑰說他叫什麼名字?”
“麥瑞森。”寇爾回答,然後露齒而笑。“我看他應該改名叫‘麥丟臉’才對。”
1861年2月11日
親愛的媽媽,
我們在聖路意絲遇到麻煩了,我正背著玫瑰•的時候,有個男人過來找我們的麻煩。 寶寶長頭髮了,滿頭的小卷卷,她對每個人都很友善。她朝那個人笑,露出她的四個門牙和小酒窩,那人大聲的自言自語,為什麼她與我長得一點都不像,他一直試著將她帶走,後來寇爾來了,他有和玫瑰•一樣的金髮和藍眼睛,看起來就像是她的哥哥,他把寶寶抱起來,告訴那人別管閒事。
那個討厭鬼使我們決定我們得繼續找,直到找到一個沒人管閒事的地方。亞當覺得大草原應該夠遠了。明天我們將收好我們的小棚子,出發去那裏。真可惜你現在還不能給我們寫信,等我們定下來,會立即寫信告訴你地址。
亞當在檢查我的拼寫,他讓我告訴你我們將做一個合適的小屋,玫瑰•會爬了,小棚子地板上的土粘得她滿手,我們沒注意的時候她就放在嘴裏吃,沒誰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做。 她真是個快樂的小東西,我們輪流照顧她小睡,每天晚上她就同我們其中的一個睡在一起,我討厭死了半夜被她尿床弄醒,她常常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都尿濕了。 我猜小孩就是這樣,對嗎?
真希望知道我們的媽媽長得什麼樣子
愛
您最喜愛的兒子,道格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43:04
第三章
寇爾替玫瑰的最新救濟對象取的綽號令道格樂不可支,但在看到“麥丟臉”的馬時,道格突然恨不得宰了姓麥的。他才不在乎姓麥的有沒有能力自衛,任何把馬虐待成那樣的混蛋都該死。
他伸手去拿獵槍,但是坐在他旁邊的寇爾動作更快。寇爾奪走道格的槍扔到馬車後方,很清楚道格在想什麼。
“先查明真相,再採取行動。”寇爾低聲建議。
道格不願地點個頭,跳下馬車,大步走向畜欄。玫瑰和姓麥的正站在那裏看那匹可憐的馬。
玫瑰看到瑞森的坐騎時吃驚得瞠目結舌,那匹馬全身上下都是青白的傷疤。“你擁有這匹馬多久了?”她憂心忡忡地問。
“快三個星期了。”瑞森回答。
“謝天謝地!”她正要問另一個問題時,看到道格朝他們走來,她立刻移位到兩個男人之間。她從二哥臉上看出他有多氣憤。
“他只擁有這匹馬三個星期,道格。只有三個星期而已。”
“你為什麼大喊大叫?”瑞森大惑不解。
“我必須讓道格聽見。我不希望他殺你。”
她的坦率令瑞森吃驚,但他不動聲色地把注意力轉向她的二哥。他注意到道格氣得臉色發紫,立刻明白道格是在替馬打抱不平。
“道格很會照顧動物,”玫瑰說。
“特別喜歡馬。當他看到你的馬身上佈滿傷疤時——”
“他只看到疤。”
“是的。它被鞭打過,對不對?遠看時我還以為它是匹白馬,近看之下才發現它的毛原本是金黃色的。誰對它下的毒手?
道格抵達畜欄邊,雙手握拳地站在那裏,一邊打量那匹傷痕累累的馬,一邊聆聽妹妹和瑞森的談話。
“不知道。”瑞森回答。“我問過,但沒有人知道。我忘了疤痕,我只看到‘麥修’”。
“麥修?好怪的名字。”她說完後才發覺有可能侮辱到他。“我是說奇怪的好名宇。”
她急忙補充道,又點個頭讓他相信她的真誠。
她不想傷害他感情的努力使他忍不住微笑。她果然是個心地善良的可人兒,而且毫無驕縱之氣,跟他以前認識的女人完全不同。他懷疑她知道她有多麼迷人。
“我給它取的是我一個脾氣暴躁祖先的名字,我覺得他們有不少相似之處。”
“真的嗎?”
“好醜的馬。”寇爾在他們背後說。
“忽略那身疤痕就可以看出它是匹好馬。”瑞森頭也不回地說。
“你認為它是匹好馬?”玫瑰輕聲問。
“是的。”
她悄悄歎口氣,感到心在融化。麥瑞森是個善良正直的好人。重內涵而不重外表的好男人不多了,尤其是在蒙大拿州。好男人不但稀少,而且有英年早逝的傾向。他們的高標準和價值觀使他們易於送命。但這個好男人不會,玫瑰在心中發誓。無論如何,她都要幫助他學會在荒野中生存。
“麥修”正忙著為它的觀眾表演。它好像剛吃下一整桶瘋草似地用後腿直立和噴鼻息。瑞森習慣了它的戲劇性行為。他知道“麥修”想要威嚇他們,從玫瑰看到它衝向圍欄時的擔憂表情來看,他判斷它確實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在不自覺中移向道格尋求保護。
瑞森發現自己在希望她移向的是他。
“它讓你騎它嗎?”她問。
道格的怒氣漸消,平靜得能夠加入談話了。“玫瑰,如果不能騎它,他怎會買下它?用點腦筋好不好!”
“就算不能騎,我還是會買下它。”瑞森說。
“那才叫真正的愚蠢。”寇爾說。
“也許吧!”瑞森不以為忤地說。
“因為你看出的相似之處嗎?”她問。
瑞森點頭。“它像我祖先據說的那樣固執。它的眼睛裏除了強烈的感情外還有別的東西,我猜是對那些不瞭解它的人的耐心吧,”
她再度歎息。“耐心。”
瑞森點頭,納悶著她是怎麼了。她的眼神突然像作白日夢般恍惚起來,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心想,她可能是戀愛了。那是一種少女的幻想,但她不在乎。只要她不說出她在幻想什麼就沒有關係,不是嗎?
“我猜我可以從它身上學到一些東西。”瑞森告訴道格。“我缺乏耐心。”
他真的會成為一個好丈夫,玫瑰心想,他想有耐心。
“它的腿很粗壯。”道格說,往圍欄靠近。“你檢查過它嗎?有沒有看出它有病?”
“檢查過。它很健康。”
“你在哪裡買下它的?”
“漢蒙鎮外的老方馬場。聽說過嗎?”
致瑰瞪大了眼。“老方馬場?天哪,老方只買他要宰來出售的馬。你花了多少錢買它?”
“十二美元。”瑞森回答。
“那麼你被敲竹槓了。”寇爾幸災樂禍地道。
道格不以為然。“未必,寇爾。他說不定是占了便宜。”
“我很幸運。”瑞森說。“如果我晚一個小時,‘麥修’就被宰了。”
“那就是為什麼你就算不能騎也會買下它的原因。”玫瑰愉快地推斷。她轉向寇爾低聲說:
“他很善良,不是嗎?”
“他很愚蠢。”寇爾低聲回答。
瑞森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聳聳肩,走向圍欄門。“麥修”跟著他移動,一副想要把他支解的模樣。但在他走進畜欄裏時,它只不過用力推了他一下後就安靜下來。
“麥修”在道格想要靠近它之前都很溫順。瑞森抓住馬勒,安撫驚慌的“麥修”。道格關好圍欄門往前走。“麥修”立刻又緊張不安起來。
“站在原地別動。”瑞森喊道。“讓它靠近你。只要你不動,它就不會傷害你。”
道格點頭同意。他分開雙腿而立,靜觀其變。他不用等太久。瑞森一放開馬勒,“麥修”就衝向道格。玫瑰確信“麥修”打算踩死道格。她想要尖叫警告,但努力克制住自己。寇爾確定他看到“麥修”兩眼噴火,他立刻伸手握住槍柄。
“麥修”在衝到離道格幾吋處停下,但又用後腿直立了兩次才決定守規炬。玫瑰嚇得兩腿發軟,挨近寇爾靠在他身上。
“你現在可以摸它了。”瑞森告訴道格。“它不會傷害人,只是喜歡裝模作樣罷了。”他注意到道格臉色發白。“你沒事吧?”
道格咽了口口水。“你忘了提它會嚇得人魂不附體。”他伸手去拍“麥修”,“麥修”立刻回敬他一腳。道格大笑一聲,再試一次。“近看之下我可以看出它確實是匹好馬,你選得很好。
他的聲音中流露出勉強的欽佩。
“不是我選了它,是它選了我。”瑞森沒有進一步解釋,但道格似乎瞭解。
“就這麼高大的馬而言,它的性情算是溫和的。”道格說。
“我們在蘇格蘭有更高大的馬。”瑞森道。
“你來自蘇格蘭?”
瑞森點頭。“聽說你是愛爾蘭人。”他希望道格多談談他的背景。
道格一臉訝異。“誰告訴你的?”
“你的妹妹。”
道格微笑。“那麼我猜我有時是吧!”
瑞森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但他聰明地把話題轉回馬身上,因為他可以看出道格已經起了戒心。
“別被‘麥修’給騙了。它覺得陷入困境時能夠致人於死。”
道格把那個資訊記在腦子裏以備他日之需。“許多人也是。”
接著他自我介紹,並表示不介意瑞森到他們家晚餐。兩個男人建立起微妙的情誼。道格對動物的熱愛和瑞森對“麥修”的喜愛使他們有了共同之處。
寇爾不願讓道格專美於前,也想靠近“麥修”。幾分鐘後,他也被嚇得魂不附體,但花了更多時間才恢復過來。玫瑰也想試一試。她的兩個哥哥異口同聲地命令她待在畜欄外。
“麥修對女人偏心。”
瑞森的話並不能使寇爾或道格放心,他們對走進畜欄的妹妹大搖其頭。
“她從小就不聽話。”寇爾嘟囔道。
“她很有主見。”道格覺得他應該替妹妹辯護。
“看得出來。”瑞森說。
玫瑰進了畜欄門就停下,努力不流露出畏懼之色。她想閉起眼睛但不敢。當著瑞森的面受到哥哥們嘲笑會使她無地自容。“麥修”不理她。她等了幾分鐘才往前移動。
“麥修”終於慢慢地走向她。她輕拍它,像對嬰兒般柔聲哄著它。“麥修”顯然很喜歡她的味道,一副急於討好她的乖巧模樣。
“你會喜歡玫瑰山莊的。”她呢喃道。
“你甚至會想跟你的朋友瑞森在那裏住上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
她知道她在幻想不可能實現的事。她跟瑞森認識還不到一小時,他說過他只考慮在這裏安頓下來。他說不定會覺得這裏的生活太艱苦,在冬季來臨前就收拾行李離開。
她隔著馬脖子偷偷望向瑞森,突然又有點喘不過氣來。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她不認為她對瑞森的怪異反應是他的英俊外貌造成的。沒錯,她是覺得他很有魅力,但那不是使她喘不過氣來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溫和的性格和善良的心地,“麥修”就是最好的證據。
她情不自禁地盯著他看。迷戀會發生得這麼快嗎?寄宿學校裏的女孩都說會,但她一直不相信她們的傻話。現在她不是那麼確定了。哥哥們堅持她總有一天會嫁人,她心裏也明白他們說的可能沒錯。但在今天以前,想到要跟同一個男人生活一輩子總是令她反胃。但是她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反胃,一切突然變得不一樣了。從來沒有男人能令她喘不過氣來,她猜呼吸困難是迷戀的必要條件。
接吻時的感覺應該是另一個要素。她只跟男生接吻過兩次,那兩次的接吻經驗都像親吻水母一樣令她噁心。
玫瑰決定查明跟瑞森接吻會是什麼感覺?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又輕聲歎息。
她知道她不知羞恥,但她不在乎。
她輕拍“麥修”最後一下,然後轉身走出畜欄。“麥修”像只綿羊似地乖乖跟在她後面。
道格和寇爾都注意到他們的小妹白癡似地呆望著瑞森。瑞森也注意到了,正在納悶她為什麼突然盯著他看。
然後他們都聽到她哼唱起歌來。
“她是怎麼了?”寇爾問。
“作白日夢。”道格答。
瑞森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望著玫瑰。她的舉止怪異。盯著他看時,她的臉上有種出神的表情。她在想什麼?他為此煩惱不已。她開始出現無法預測的徵兆了。瑞森不喜歡在任何人身上看到那項特質。知道別人在想什麼對他的工作很重要。誠然,他不能看透別人的心思,但他擅長判斷性格,往往能預測反應。
“放棄吧?姓麥的!”寇爾說。
“放棄什麼?”瑞森司。
“想要瞭解她。”道格說。“你永遠也猜不透玫瑰在想什麼。”
“瑞森,你是不是應該去追你的馬?它想要跟我妹妹回家。”寇爾說。
瑞森咒駡一句,拔腿就跑。他是怎麼了?居然連“麥修”出了畜欄都沒有注意到。
瑞森吃驚的表情令寇爾忍不住大笑起來,因此也不大介意瑞森的舉動無禮之至。寇爾並不驚訝“麥修”的變節。那匹馬跟在這個地區流浪的大多數生物一樣都很識貨。無論是男人或動物,他們都跟著玫瑰回家。
她住在天堂裏。瑞森勒馬佇足在玫瑰山莊的山坡上,著迷地俯瞰綠草如茵的山谷。令人屏息的美景勾起他的鄉愁,但是一種平靜和滿足的感覺很快地取代了乍起的鄉愁。
他可以一輩子住在這裏。
他嚇了一跳,急忙趕走那個不忠的想法。他的心永遠屬於蘇格蘭,有朝一日,等他擁有足夠的金錢和權勢時,他就會返回故鄉收回原本屬於他的一切。
他把注意力轉回柯家牧場。他原本以為他們會住在原木建造的小木屋裏,沒想到柯家人住的是白色護牆板的兩層樓房,房屋的三面還有陽臺圍繞著,屋後有兩座大穀倉,相距約五、六十碼的穀倉周圍共有五個畜欄。
“你們有多少匹馬?”瑞森問。
“有時好像有上百匹。”玫瑰回答。“馬是我們的收入來源,我們飼養和出售它們。我猜我們最多時有六、七十匹,最少時也有三十匹。寇爾經常捉野馬回來。我們也有牛,但數目遠不及達維期望的多。”
“達維是你最小的哥哥?”
“是的。”
“你出生時,他幾歲?”
“九歲。為什麼問這個?”
他聳聳肩。“只是好奇而已。他長得像道格,還是像你和寇爾?”
“他長得像……達維。你很喜歡問問題,瑞森。”
“是嗎?”他詞窮地說。
她點點頭。“你認為我的家如何?”
“你的家使我想到蘇格蘭。這是高地人所能給予的最高讚美,玫瑰。”
她露出滿意的微笑,瑞森的眼神顯示出他的誠懇。她突然又想歎息了。天哪!她是多麼喜歡這個溫柔男子。
她在馬鞍上傾身挨近他。“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她低語。
他也在馬鞍上傾身向她。“不知道。”他低聲回答。“你在想什麼?”
“你和我非常相像。”
他吃了一驚。她一定是糊塗了才會認為他們很像。在他看來,他們完全相反。他已經看出她是非常情緒化的人,他確定自己不是那種人。他很少讓人看出他的感覺和想法。他做任何決定前必定深思熟慮。他講求秩序,而玫瑰顯然喜歡混亂。她心地善良,天真得要命,對陌生人毫無戒心。還有信任——老天啊!她似乎信任她遇見的每個人。相識不到五分鐘,她就決定帶他回家。
據她所知,他很可能是冷血殺手。
不,他們一點也不像。他不信任任何人。天性使然和職業所需使他憤世嫉俗。但是她不可能知道她看走了眼,因為她對他一無所知,純真地相信他告訴她的一切。只要他繼續假裝是不懂世故的都市男孩,她就會繼續相信他們是意氣相投的知己。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認為我們很像嗎?”
他鼓起勇氣。“為什麼?”
“因為你看待事情的角度跟我相同。”她回答。“別再皺眉頭了,瑞森。我沒有侮辱你。”
沒有才怪!“當然沒有。我們到底用什麼方法看事情?”
“我很久以前就學會把理性和邏輯放在感情之上。我的人生哲學很簡單:先用頭腦,再用心。”
她不以為然。“所以你不准自己單純地去感覺?凡事都要先經過思考?”
“正是。”他很高興她瞭解,心想,她會按他的規矩來了。
她翻個白眼。“亞當一定會喜歡你的。”
“為什麼?”
“你們的人生哲學相同。我相信我常常逼得他要發瘋。我很抱歉害他操那麼多心,但我改變不了自己。”
“玫瑰,你到底走不走?我已經浪費一整天在等你了。”寇爾在他們後面咆哮。
玫瑰立刻策馬前進。“寇爾對磨蹭沒有耐心。他其實很好相處,只是不喜歡讓人知道。”
瑞森深感懷疑。他認為寇爾對任何事都沒有耐心,他從來沒有見過比寇爾更暴躁的人。
達維在大穀倉外等他們。瑞森已經下了馬背,正忙著說服“麥修”進馬廄。“麥修”不願意合作。它用後腿直立了幾次,大聲噴著鼻息,拚命跺腳,然後把頭用力撞向瑞森的肩膀。瑞森一不小心被撞倒在地,他覺得丟臉極了。
玫瑰深表同情,不斷懇求她的哥哥們設法幫忙。道格和寇爾都聰明地袖手旁觀。道格還算有禮貌,連在瑞森第二次倒地時,也都只是面帶微笑而已。寇爾就沒那麼客氣了,他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瑞森恨不得宰了寇爾。他當然不能動手,至少在查明柯家人的背景前不能。他強迫自己忍耐。雖然他絕對有能力揍扁寇爾,但那樣一來,玫瑰就會發現他有能力照顧自己。天哪!他恨死假裝無能,此時此刻他恨死寇爾。
瑞森受夠了“麥修”的彆扭脾氣。他放開韁繩,走向畜欄。“麥修”大聲噴了一陣鼻息,用力跺了一下腳,然後跟在他後面進入畜欄,像石頭似地站在畜欄中央讓他解開馬具。
“躍過柵欄,你就得靠自己了,明不明白,‘麥修’?”
“瑞森,來見過達維。”玫瑰喊道。
“瑞森是哪門子的名字?”達維大聲問。
“父親給我取的名字。”瑞森大聲回答,把馬鞍和毛毯掛在柵欄上,關上柵門,走向玫瑰的四哥。“達維又是哪門子的名字?愛爾蘭人的名字嗎?”
達維微笑道:“有可能。”
這算是哪門子的回答?他沒辦法問,因為玫瑰已迫不及待地開始敍述她是如何認識瑞森的。
瑞森悄悄打量著達維。這傢夥絕不可能是玫瑰的親哥哥。達維有紅褐色的頭髮、綠色的眼睛和正方形的臉,身高雖然跟道格差不多卻瘦得跟蘆葦一樣。瑞森判斷達維甚至不可能跟寇爾或道格有親戚關係。
他注意到達維在聽說他要留下來吃晚餐時並沒有不悅之色。事實上,他一副逆來順受的認命表情。瑞森正要認為達維不像寇爾那樣粗暴無禮時,達維就使他改變心意了。
“敢騎那匹馬算你有種。”
“達維,不得無禮。”玫瑰命令道。
“我不是無禮,我是在恭維瑞森。騎那種烈性子的馬確實需要膽量。”達維轉向他們的客人說:“如果你覺得受冒犯,抱歉。”
“瑞森,你明天要給‘麥修’上馬鞍嗎?”寇爾在馬車旁大喊。
瑞森立刻起了疑心。“問這個做什麼?”
寇爾扛起麵粉袋。“我想要觀賞。”
瑞森知道他在這時開口,一定會說出令他後悔的話,於是他強迫自己保持沈默。他看著寇爾走進屋裏,這才注意到那個靠在陽臺柱子上的黑人。他長得相當令人肅然起敬,肩膀寬厚,發梢銀白,金邊眼鏡使他看起來像學者。他的神情顯得相當輕鬆自在。
瑞森納悶著黑人是不是玫瑰請回家吃飯的另一個孤苦無助的人。如果是,那麼他顯然決定在此長住了。
“別理寇爾,瑞森。他只是喜歡開玩笑,無意傷感情。他其實是非常溫和體貼的人。”她微笑望著他,一副真心期盼他相信那番胡說八道的模樣。
“看在老天的分上,玫瑰,瑞森是大男人,不是小男孩。”達維批評道,走到瑞森旁邊。“你會習慣我妹妹的,但需要一段時間。她老是在擔心有人會傷心。別理她。”他說完話就往屋裏跑。
“快點,瑞森,亞當在等我們。”玫瑰催促道。
她跑上陽臺,但停在那個陌生黑人身旁。瑞森以為她要先介紹她的另一個客人認識,然後再帶他進屋見她的大哥。他猜錯了。
“亞當,這位是我的朋友麥瑞森。他來自蘇格蘭。”玫瑰說。
亞當站直身子。“歡迎光臨玫瑰山莊,麥先生。”
瑞森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望向玫瑰,然後望向亞當。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或做什麼。玫瑰和她的大哥只是凝視著他,等待他的反應。
瑞森希望有人詳細說明那個黑人為什麼和玫瑰以兄妹相稱。等他從驚愕中回過神時,他明白他無權過問,他們也不必解釋。
“很高興認識你,先生。你的妹妹很好心,邀請我留下來晚餐。希望不會太打擾。”瑞森伸出手。亞當似乎很意外,遲疑了兩秒才跟他握手。
“我們很習慣玫瑰請陌生人回家晚餐。”亞當微微一笑。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他在頭前帶路,玫瑰•跟在他後面,麥瑞森還站在那,他試圖歸類腦海中各種瘋狂的可能性。
他實在找不出任何有價值的資訊,以主之聖名,這四個如此迥異,且不可能有血緣關係的兄弟,他們怎麼可能是她的哥哥?
玫瑰•使屏風門打開,非常有耐心的等著他。
他搖搖頭,最終使自己從恍惚中擺脫出來。
她對他說“關於亞當……”
“嗯?”他支撐自己面對她的另一個驚喜,完全相信那會是再次的大吃一驚。
“你還沒有問過,但我想我總該告訴你。”
他感到興奮,終於,他要知道點真正的、金字招牌的解釋了。
“哦?”
“他不是愛爾蘭人。”她笑著看向他。
1862年,7月1日
親愛的媽媽:
我們正處於一段可怕的時期,我們試圖讓寶寶停止尿褲子,作為一個男孩子們的我們,我們用不同的方式。一個下午寶寶逮到了喬衛司,從那時她開始站著,我們試著跟他解釋,女孩們不這樣幹,但她不聽我們的,所以,現在我們開始於想她也許不知道她是女孩。亞當發誓說她敏捷(聰明)的像鞭子,但她也像寇爾一樣固執,你知道他有多騾子腦袋,我們都覺得我們需要個女人幫我們解決這問題,亞當說他可以帶寶寶去貝兒的小木屋,因此她是整個區域唯一的女人,寇爾對這個主意有一陣不適應。他不想小玫瑰•待在一個妓女的周圍,但是貝兒很善良,我想這點關係很多,此外,每個人都知道她憎恨,她不得不放食物在她桌上。為什麼呢,她告訴每個找她的男人,她很恨賣淫,她是那麼的憂鬱與悲哀。因此人們甚至不再稱呼她是個妓女,不,他們叫她憂鬱的藍貝兒……
你的親愛的兒子 道格•柯雷波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4 16:43:24
第四章
晚餐成了審問大會。別有用心的瑞森決定將計就計,形勢反而對他有利起來。柯家兄弟提的問題和對他答復的反應使他得到許多有關他們的資訊。
柯家四兄弟用的方法各有不同。寇爾幾乎是威脅恐嚇;道格單刀直入地發問,經常在無意間透露有關家人的個人資訊;達維有條不紊而且婉轉圓滑;亞當喜怒不形於色,因此最難捉摸,瑞森根本無從猜測他在想什麼。
玫瑰跟亞當完全相反。她就像小學課本一樣淺顯易懂,所有的反應都寫在她的臉上和眼裏。
瑞森從未認識像她這樣的人。她坦率誠實、溫柔善良,那些性格特質使他想要親近她。
他不否認自己也深受她的外表吸引。只有死人才會沒有注意到她有多麼美。她的眼睛令他迷醉,她的紅唇使他想入非非。
幸好他的自製力使他免於出洋相。他制止自己在晚餐時公然盯著她看。
她的哥哥們就不像他那樣自製了。他們從飯菜一上桌就開始盯著他看,明知無禮卻不在意。
咖啡上桌時,他們開始審問他。瑞森往後靠在椅背上從容應對。
“麥先生,吃飽了嗎?”亞當問。
“吃飽了,謝謝。請叫我瑞森。”
亞當點點頭。“那你一定得叫我亞當。在英格蘭,有些人擁有爵銜。在蘇格蘭也是嗎?”
“是的。”
“那你呢,瑞森?你有爵銜嗎?”道格問。
瑞森沒回答。這個話題令他不自在,甚至有點難為情。貴族紳士和荒野山區似乎格格不入。
“怎麼樣?到底有沒有?”寇爾追問。
“有。”瑞森承認。“爵銜是世襲的。”
“你的爵銜是什麼?”亞當問。
瑞森歎口氣。看來他是不說不行了。“我是鷹島的史丹佛伯爵。”
“你擁有很多金錢和土地嗎?”寇爾問。
“沒有。”
玫瑰看出他們的客人很不自在,決定改變話題來幫他解圍。“晚餐的燉肉是亞當燒的。今天輪到他幫山姆。”
“山姆是誰?”瑞森問。
“我們的廚子。”玫瑰解釋。“你還沒有跟他見過面。他有時會跟我們同桌吃飯,但是今晚他很忙。”
“他是假裝很忙,”寇爾說。“他討厭陌生人。等他準備好見你時你才會見到他。你為什麼決定離開蘇格蘭?”
話題的突然轉變並不令瑞森意外,他甚至差點微笑起來。他在法庭上也常用這一招,為的是使證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想看看美國。”
寇爾一臉的懷疑。瑞森沒有費事去說服他相信,只是一言不發地等他問下一個問題。
“聽玫瑰說你想學如何經營牧場。”道格插嘴。
“是的。”
“為什麼?”達維問。
“那種生活吸引我。”
“牧場生活很辛苦。”道格說。
“我想也是。”瑞森說。
“你覺得哪一點吸引你?”達維追問。
“生活在戶外,”瑞森回答。“用雙手工作。”
“聽起來你好象一直被困在辦公室裏。”達維說。
“聽起來確實像是那樣。”瑞森回答。
“你是嗎?”達維的語氣中充滿未能獲得滿意答案的沮喪。
“大部分的時間我都是坐在辦公室裏,”瑞森承認。“但是最近我經常出差。”
“你替誰工作?”道格問。
“艾威廉爵士。”瑞森回答。
“這麼說來他也有個顯赫的頭銜。”道格說。
瑞森點頭表示同意,但沒有進一步說明。
他們就這樣不停地一問一答。瑞森偶爾會故意含糊其辭地作答或答非所問,目的在想知道四兄弟中誰會追問到底。令他意外的是,事實證明竟然是達維最鍥而不捨和擅於分析。他可以成為非常優秀的律師。
“你大老遠跑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麼?”達維問。
他們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瑞森幾乎無法隱藏笑容。“我想見識這裏的風土人情。我相信我已經提過了,達維。”
“拜託你們別再盤問他了好不好?”玫瑰懇求道,她傾身向前,手肘抵著桌面,用手掌托住下巴,微笑地望著瑞森。“你覺得我們的家怎麼樣?”她問。
瑞森注意到原本像在打瞌睡的亞當在玫瑰用手掌托住下巴時,緩緩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臂,不著痕跡地提醒她她的失態。玫瑰立刻坐直身子,把手放回腿上。她朝亞當微微一笑,他朝她眨了眨眼。
瑞森假裝沒有注意到剛才發生的事。“你們的家很漂亮。”他回答玫瑰的問題。
“你還沒有看到多少。”道格說。
“他看過一樓。”寇爾插嘴。“他只會看到那麼多。樓上禁止進入,瑞森。”
“樓上只有臥室。”玫瑰忙說道,皺眉瞪了寇爾一眼,譴責他的無禮,然後又望向瑞森。
瑞森不自覺地朝她微笑。這棟屋子令我意外。我沒有料到……”
寇爾打斷他的話。“你以為我們過得像野蠻人嗎?”
瑞森受夠了寇爾的粗暴無禮,他決定激他發脾氣。
“你認為我應該因你偶爾舉止野蠻而以為你們過得像野蠻人嗎?”
寇爾氣得要站起來,玫瑰連忙打圓場。
“他無意侮辱你,寇爾。”她說。“你有時會很嚇人。有些人甚至會叫你惡霸。”
“他們確實叫他惡霸。”達維說。“至少鎮上的人是。”
寇爾搖搖頭。“我不能為不實之事居功。人們認為我反社會,瑞森。不幸的是,我還沒有贏得惡霸的稱號。我會繼續努力的。”他轉向妹妹說:“總之,謝謝你了,玫瑰。”
玫瑰瞪他一眼後向瑞森解釋:“在這裏當惡霸有不少好處。人們比較不會招惹你,寇爾喜歡那樣。所以你說寇爾野蠻就等於是在稱讚他。你明白了吧?”
“你是說我剛才稱讚了他?”瑞森難掩語氣中的不敢置信。柯家兄弟都面露笑容,只有玫瑰沒有微笑。
“是的。”她一本正經地說。
瑞森想要反駁,但是她那副熱切又擔憂的模樣使他不忍心違背她。“那麼我猜是吧!”他勉為其難地說,她如釋重負的欣慰表情讓他覺得忍氣吞聲是值得的。
“什麼地方令你意外?”達維問。
他想不起來他們原先在談什麼,都是玫瑰害的。他願意試著與寇爾和睦相處使她快樂地對他微笑。瑞森不認為她是在賣弄風騷或忸怩作態,但她還是使他方寸大亂。她是如此甜蜜可愛、美麗誘人。他忍不住想像起她在他懷裏會是什麼感覺。
“瑞森?”道格喊他。
“什麼?”他應道。“你剛才問我什麼?”
“我沒有問你,”道格說。“是達維問的。”
“如果你停止盯著我們的妹妹看,你也許就能專心一點了。”寇爾說。
“你別再逗他了,寇爾。”達維說。“瑞森,我想知道這棟屋子的什麼地方令你意外。”
“外表看來樸實無華,但內部對細節的講究令我意外。”瑞森承認,不敢再望向玫瑰。“玄關的裝飾線板很豪華,樓梯的雕功也很精緻。”
“線板?”達維重複。
“天花板和牆壁相接處的飾條。”
“我知道它們是什麼。”達維說。“我只是很意外你會注意到如此細微的地方。”
“我沒料到會發現這麼多房間。你們有很大的客廳和餐廳,書房裏的書顯然不是在這附近可以買到的。”
“房子是寇爾設計的,”玫瑰吹噓道。“其他人幫忙建造。花了好多年。”
“但是他不肯讓我們幫忙雕刻樓梯扶手或玄關牆壁,那些是他獨自完成的。”達維說。
“瑞森,你剛才又讚美了寇爾一次。”玫瑰說。
瑞森聽了很難過。他不想發現柯寇爾有令人佩服的地方。那傢夥的禮貌像野豬,但他精湛的手藝和堅忍的毅力令人不得不佩服。
“還有什麼地方令你意外?”道格問。
瑞森在心中莞爾。柯家兄弟不僅想知道他的看法,還急於聽到讚美。“我注意到客廳裏有架鋼琴。”
“廢話,”寇爾說。“客廳裏只有那玩意兒。”
“史坦威牌的鋼琴。”道格說。“我們在玫瑰大得可以學琴時買的。”
“誰教她彈琴?”瑞森問。
“鋼琴買來時附帶有老師。”道格咧嘴一笑。“可以那麼說。”
瑞森不明白,但決定問更重要的事。“你幾歲開始學琴?”他問玫瑰。
她不確定地望向亞當。“六歲。”亞當代她回答。
“我七歲開始學琴。”瑞森說。
“你會彈琴?”玫瑰興奮地問。
“會。”
“他當然會彈琴。”寇爾嗤鼻道。“他不會打架或射擊,卻會彈琴。可惜彈琴恐怕無法使你在這裏活下去。”
“他可以在畢勒的酒館裏彈琴。”道格說。
“然後像上一個鋼琴師一樣背後挨子彈嗎?”達維問。
“他為什麼挨子彈?”瑞森好奇地問。
“有人不喜歡他彈的曲子。”寇爾回答。
“原來如此。”瑞森說,但還是不明白。
“你為什麼學琴?我覺得很不尋常。”寇爾說。
“那是我必須接受的教育之一。”
“女生才學琴。”寇爾說。“你老爸沒有帶你到屋後的空地教你怎麼用拳頭嗎?”
“沒有。“瑞森回答。“你的爸爸呢?”
寇爾欲言又止,靠回椅背上聳聳肩。
瑞森決定改變話題。“你們從哪裡弄到這套瓷器的?”
“只有六個杯子,另外兩個配不起來。我們甚至沒有碟子。我在聖路易買來讓玫瑰開茶會的。”
“誰教你的,玫瑰?”瑞森問。
“道格。”她回答。
“我們大家都得輪流。”道格急忙補充,不悅地瞪了妹妹一眼。
玫瑰假裝沒看到。“你一定很奇怪我們為什麼想知道你對我們家有什麼看法。”她對瑞森說“我們通常不會問客人這種事,但是你非常世故。”
他揚起一道眉。“你似乎是個懂得欣賞品質的人。”道格說,很高興話題遠離了茶會。
“我們想知道你認為我們夠不夠格。”達維說。“這帶的人連看都不看我們的書房一眼。亞當很樂意借書給他們,但他們好象沒有那個時間和興趣。”
“書房裏的書你們全部看過?”瑞森問。
“當然。”寇爾說。
瑞森轉向達維說:“你剛才問我認為你們夠不夠格。如果你們只是為了給別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那麼屋裏就算裝滿金銀財寶,在我看來仍然不夠格。但你們的目標並不在炫耀,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為了炫耀?”寇爾問。
“簡單的推論。”瑞森回答。“客廳裏的鋼琴不是擺來好看和積灰塵的。你們買下它是為了培養妹妹對音樂的欣賞力,由此可見你們瞭解和重視各種形式的教育。你們說你們看過書房裏所有的書,由此可見你們希望比別人認為的更有教養。”
“我們沒有人跟你一樣念過大學。”道格指出。
“上大學只是獲得知識的方法之一。擁有學位的人照樣可能愚昧無知。”
玫瑰大聲歎氣。瑞森轉頭對她微笑,她立刻回以笑容。
“鋼琴是我的寶貝。”她說。“你在家鄉有令你捨不得離開的寶貝嗎?”
“我的書。”瑞森回答。
亞當點點頭。“我的書也是我的寶貝,看來我們有共同的興趣。”
瑞森很高興柯家大哥終於又加入談話。他想引沈默寡言的亞當開口以便瞭解他,但知道自己必須謹慎為之。
“我注意到你裱在書房裏的座右銘。”
“你是指亞當掛在牆上的那首詩嗎?”道格問。
“是的,那是我最喜歡的詩之一。我念過許多次,現在可能已經會背了。”瑞森說。
寇爾一臉的不信。“從頭背來聽聽。”
瑞森決定接受他的挑戰,即使他覺得那樣做有點幼稚。“沒有人是孤島……”
他只漏了一句。亞當替他補充,但臉上的微笑暗示他仍然很佩服。瑞森開始認為在柯家四兄弟中,他可能和亞當最像。
玫瑰笑得像個驕傲的老師,對學生的表現十分滿意。
瑞森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好極了。”她稱讚道。“亞當也會彈琴,你們還有一項共同的興趣。”她脫口而出。
“你為什麼要告訴他那個?”寇爾一副想要勒死她的模樣。
玫瑰不喜歡他的態度。“寇爾,你今晚很沒有禮貌。瑞森是我們的客人,麻煩你記住。”
“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該怎麼做,希迪。”
她驚呼了一聲。“你討厭得令人無法忍受。”
瑞森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事。玫瑰很氣她三哥。如果目光能殺人,寇爾現在已經斃命在椅子上了。但是她的憤怒好象沒道理。用男生的名字叫她好像是起因,但瑞森不明白為什麼。
“你剛才叫你妹妹希迪?”他好奇地問。
“沒錯。”寇爾回答。
“為什麼?”
“因為她開始表現得太驕橫了點。”
“她有嗎?”
“聽著,瑞森,問太多問題會招來殺身之禍。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瑞森開始放聲大笑。寇爾沒料到他會有此反應。“什麼事這麼好笑?”
“你很好笑。”瑞森說。“過去一小時,你一直在問我問題。”
寇爾微笑道:“這是我們家,規矩由我們定。”
“你不要再這麼不好客好不好?”玫瑰說。
她原本要繼續數落寇爾,但亞當的眼神阻止了她。她和寇爾立刻靠回椅背上停止爭吵。
“如果你還不是很累,瑞森,我很想聽聽蘇格蘭的事。”亞當說。
“你將來想去蘇格蘭看看嗎?”玫瑰問。
“那當然,但我想先回老家看看。”
“你的老家在哪裡?”瑞森問。
“非洲。”亞當回答。“你想必注意到我的膚色了。”
他的笑容很真誠。他不是在嘲弄瑞森,只是坦率而已。
“你在非洲出生的?”瑞森問。
“不,我在南方出生,生來就是奴隸。但我的父母告訴我許多有關祖先的故事,我想在有生之年去看看祖先的家園。”
“我想你會喜歡蘇格蘭的。”瑞森說。“那裏有些地方和這片山谷很相似。”
“告訴我們有關你故鄉的家。”達維說。
瑞森暢談了約十分鐘後說:“家父的床一直在窗前,能夠往外看到他的莊園,他就心滿意足了。”他突然住口,接著說:“原諒我的喋喋不休。你們現在應該猜到要蘇格蘭人談他的家鄉有多危險,他一定會使你們厭煩得要死。”
“你提到你父親的床在窗前。”寇爾說。“他臥床不起嗎?”
“是的。”
“多久?”
“從我有記憶開始直到他去世。你問這個做什麼?”
寇爾覺得自己像個卑鄙小人。他先前還問過瑞森他的父親為什麼沒有教他用拳頭,原因現在再明顯不過。天啊!他厭惡自己。
“只是好奇而已。”寇爾回答。“你的父親出了什麼事?”
“一顆子彈貫穿他的脊椎。”
寇爾瑟縮一下。“然後他就癱瘓了?”
“是的。”
“意外嗎?”
“不是。”瑞森簡短地說。
“但是你陪在他身邊,即使在你年紀大得能夠離開時也沒有棄他而去。”寇爾說。
“我是他的兒子啊!”
“如果是你臥床不起,他也許不會留在你身邊。大部分的父親都不會。”
“你錯了,”瑞森說。“大部分的父親都會留下來。我的父親當然也會。”
“你留下來是為了盡義務。”
瑞森覺得受到了侮辱。“不是那樣的。”
“你生氣了?”寇爾微笑地問。
瑞森突然想打爛他的臉。“你侮辱了我和我父親的名譽。”
寇爾聳聳肩,轉向亞當說:“我們必須使他強硬起來。你願意雇用他嗎?”
“也許吧!”亞當表示同意。
“他的塊頭夠大,但他還需要魄力。”道格說。
寇爾嗤鼻道:“他留下來陪他的父親,那就是魄力的最佳例證。達維,你的意思呢?”
“我沒有意見。但是他好象對我們的妹妹太感興趣了點,那可能是個問題。”
“沒有人不對玫瑰感興趣,瑞森不感興趣才有問題。我說我們試一試。”
眾兄弟點頭同意。玫瑰高興極了,她握著雙手直朝瑞森微笑。
瑞森不敢相信他們居然當著他的面談論他,好象他不在場似的。他們的無禮不但離譜,而且近乎可笑。
玫瑰站起來。瑞森立刻跟著起立,其他人則坐著不動。
“你可以留下來了,”她告訴他。“難得這次大家都同意。寇爾通常不同意任何人。他喜歡你,那不是很棒嗎?”
他忍不住誠實地說:“未必。”
眾人放聲大笑,包括玫瑰在內。“瑞森,你很有幽默感。”
他不是在說笑,但決定就此作罷。
玫瑰走到他身旁。“亞當,我可以帶他去他的住處了嗎?”
“當然可以。晚安,瑞森。”
她轉身離開。瑞森向柯家兄弟謝過晚餐和道了晚安後跟著玫瑰離開。他很意外沒有一個哥哥跟來,尤其是在達維表示擔心他對玫瑰太感興趣之後。
他和玫瑰在滿天繁星下走向工寮。
“你喜歡我的哥哥們,對不對?”她問。
“有時候。”他回答。“他們是一群奇怪的人。”
“不奇怪,只是不一樣。”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為什麼不事先警告我?”
“關於亞當嗎?”
“是的。”
“我為什麼要警告你?你接不接受他是你的選擇。”
“你們彼此之間都沒有血緣關係,對不對?”
“對,但我們仍是一家人。手足之情未必得建立在血緣關係上。”她說。“夜色是不是很美。”
他知道她是故意改變話題,他決定順她的意。
“的確很美。在倫敦很難看到這麼多星星,天空總是煙塵彌漫。”
“跟紐約市很像。”
他的心跳差點停止。“你說什麼?”
她重複她的話。“你好像吃了一驚。”
他擠出笑容,努力以若無其事的語氣說:“我不知道你去過紐約市。”
“我那時候只是個嬰兒,自然不記得紐約市是什麼樣子,但哥哥們記得。”
瑞森深吸口氣。謎底開始有了輪廓。他仍需查明是誰把她抱走,以及是誰幫助男孩們從紐約市來到蒙大拿。
“紐約市有些地方也很有趣。”他說。“適應之後,你甚至有可能喜歡英格蘭和蘇格蘭”
“也許吧!但我會很想家。這裏有太多事要做。你知道嗎?我最近聽說有一個婦人獨自居住在野豬嶺上。她的家人全被印地安人殺死了,她被剝了頭皮但奇跡似地活了下來。達維告訴我他聽到畢勒和杜裏在談她。大家都認為她瘋了。那個可憐的婦人孤獨了多年,我打算在說服亞當同意後就去看她。”
“如果她瘋了,她說不一定有危險性。玫瑰,你也許不應該……”
“你說起話來跟亞當一樣。”她打斷他的話。“既然知道了那個婦人的不幸遭遇,我就不能不設法幫她。”接著她突然改變話題。“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私事?你可以不回答。”
“你想知道什麼?”
“你吻過很多女人嗎?”
他吃了一驚。“你剛才問什麼?”
她重複一次,臉色正經得令他笑不出來。“你怎會突然想到接吻的事?”他問。
她不打算告訴他自從目睹他對待他壞脾氣的坐騎是多麼溫柔後,她就希望他吻她。
“只是好奇。有沒有很多?”
“大概有吧!”
“你跟人接吻時是先思考再行動,還是不經思考就行動?”
他們抵達工寮門口。他伸手握住門把,轉頭望向她。“我做任何事都是先思考後行動。”
她一臉的失望。“你律己甚嚴,是不是?”
“我喜歡那樣。”
她搖搖頭,一臉的不以為然。“裏面有十二張床,但今晚只有你一個人。有任何需要,儘管告訴我們。”
“道格希望‘麥修’睡在哪裡?”
“左邊的第一間廄欄,那裏比較寬敞。它有時間習慣我們了,你想它是不是會比較願意進馬廄?”
“是的。”
“那你呢?你慢慢習慣我們了嗎?”
“是的。”他微笑道。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43:48
第五章
她抬頭微笑地望著他。“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她離他只有一呎,仰著臉用清如秋水的眼眸望著他。他不敢看她的紅唇,唯恐自己會失去自製,因為此刻他已在想入非非了。“幫什麼忙?”他問。
他覺得他的語氣不大自然,但她顯然不知道她對他的影響,否則她就不會踮起腳挨向他,把手掌放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開始狂跳。
“你願意考慮吻我嗎?”
“不,我不願意。”他口是心非地說。
他的拒絕令她難堪,好像她剛才要求他考慮親吻一隻癩蝦蟆似的。她立刻收回手,窘迫得想掉頭就走,但強迫自己站在原地望著他。
“你聽來很震驚。那個想法很可怕嗎?”
“我沒有震驚。男人不會震驚。”
他現在聽來很氣憤了。但她沒有問他是不是在生氣,因為她猜他會說男人也不會生氣。
“晚安,瑞森。好好睡。”
他目送她離去。她剛剛才撩撥得他心癢難搔,現在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好好睡?他睡得著才怪!
1862年,8月4日
親愛的媽媽:
上星期我們度過的非常的恐慌,我們誰都不會忘了這次,玫瑰•真的很不舒服,那天早些時候我們就該知道她感覺不好,但我們幾個都沒想過,生病是她罕見的壞心情的結果。她看起來總是那麼開心,直到上週二,她開始變成個小魔鬼。下午她變的更糟。道格洗了她最愛的毯子,就是她在吮拇指時喜歡拽著的那個,她認出它晾在樹叢上,就大發脾氣,她尖叫的聲音讓我們的耳朵嗡嗡作響,她一直哭,甚至錯過了午睡,她不讓亞當安慰她,晚上一點飯也沒吃。我們最後才想到一定有什麼不對,她通常胃口很好的。到了午夜,她就開始發燒了。
我們輪流守著她,用濕布給她擦身,把她抱在懷裏、放在搖椅上哄她,其他的就急的團團轉,來回的踱步。
她發燒整3天3夜,她在床上顯得又小又無助,她需要看醫生,可這沒有,甚至哈蒙德都沒有。
我在我一生中從沒這麼害怕過。寇爾也很害怕,但他偽裝成生氣,他翻來覆去的說帶個孩子到荒野是多麼的錯誤,他的罪惡感飛升,我們也是,我們知道他是對的,但我們該怎麼回去重來,把寶寶扔在垃圾堆?讓老鼠吃了她?
這個小而脆弱,為我們所愛的的人讓我們害怕,她什麼都得依靠我們。我們必須記得把她的食物切成很小的塊,那樣她才不會被噎的窒息,確定她沒有光著身子到處跑引起眾人的注意,有些時候我心裏真的很擔心她,那讓我都睡不著。
她生病那會我一直在祈禱,我甚至想把自己的命轉給她,我猜上帝想讓我們都活久點,因為星期六早晨,玫瑰•又回到了我們身邊,她不發燒了。
我,道格和亞當都放心了,眼睛裏甚至冒著淚花,我不害臊於承認這個,因為沒人看見我們這樣,寇爾當然是藏起他的眼淚了,他跑出去幾乎一小時,回來的時候眼睛又紅又腫的像我們樣紅腫,我們知道他跟我們一樣哭過。
媽媽,繼續為我們祈禱吧,我們需要所有能夠獲得的援助,我們也在為你祈禱。現在戰爭越來越接近你了,我們比以前更擔心你,所有的報紙都是舊新聞,亞當總是試著讓我們瞭解每場戰役,現在看起來,南方可能贏得戰爭,雖然還沒有正式的官方聲明。請注意安全,我們需要你。
你的兒子,喬衛司
注:我幾乎忘了一個好消息,剛在兩周前,莫瑞森家到了,他們打算在藍貝兒建個商店,當然,大家都很高興,能在附近買到補給,那還真奢侈呢,最終,信件也可以直接寄到商店,雖然它才剛建好一星期。
莫瑞森有個叫凱薩琳的女兒,她大概比我們的玫瑰•大一歲半,我們的妹妹需要個玩伴,至少亞當這麼說,因為莫瑞森家人都是正經人,對小姑娘們一快玩的這事,寇爾也就沒說什麼別的。
天一亮,瑞森就起床了。他整晚都沒睡好。寇爾在三更半夜溜進工寮翻他的東西。瑞森想問他在找什麼,但最後決定繼續裝睡。他不擔心寇爾會找到什麼東西,因為他把所有的重要文件都寄回倫敦了。但他還是很不高興寇爾暗中亂翻他的東西。他決定視待會兒的心情來決定要不要提起這件事。
他的心情沒有好轉。梳洗更衣後他去馬廄照顧“麥修”,浪費了二十分鐘在設法哄它離開廄房上。瑞森終於失去耐性,用好幾種語言咒駡了“麥修”好幾分鐘,雖然沒能使那匹頑固又彆扭的馬合作,但發洩了不少心中的挫折怨氣。
最後他認輸地舉起雙手。如果“麥修”想一輩子待在馬廄裏,他無所謂。瑞森讓廄房門開著,轉身要離去時突然停下。寇爾和道格站在馬廄門口,從他們的笑容看來,瑞森猜他們一直在欣賞“麥修”演的好戲。
“早餐在屋裏。”道格說。“吃完後寇爾會派工作給你。”
“什麼工作?”瑞森問。
“我要讓你幫忙我馴服野馬,但是你剛才的表現使我改變心意。你為什麼不留在屋裏彈彈琴?”寇爾說。
瑞森被激怒了。“亞當先彈或我先彈?”
寇爾衝到瑞森面前停下。奇怪的是,寇爾臉上的表情是擔憂而非憤怒。瑞森被搞糊塗了。
“聽著,姓麥的,亞當學琴是為了玫瑰。他必須假裝樂在其中來哄玫瑰學琴。”
道格也覺得有必要為大哥辯護。“我們不希望你誤以為亞當是娘娘腔。他打起架來不輸任何人,對不對,寇爾?”
“沒錯。姓麥的!你聽清楚了嗎?”
“我認為你們兩個是瘋子。”瑞森直言道,再也受不了他們的愚蠢偏見,決定到外面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寇爾擋住瑞森的去路。道格拉開弟弟。“現在還不要揍他,我有話問他。”道格接著轉向瑞森,大惑不解地問:“你為什麼認為我們是瘋子?”
“你們兩個認為彈鋼琴是女人的專利,對不對?那樣的想法既荒謬又不合邏輯。亞當的才藝和學識都值得讚揚。”他轉向寇爾說:“而你……”
道格打斷他的話說:“別在馬廄動粗,會驚嚇到馬兒的。我看不出瑞森有什麼理由不能幫忙馴服野馬,寇爾。”
“我相信我有那個能力。”瑞森搶先開口。
“你為什麼那樣說?”道格問。
“馴服野馬不可能太困難,也不需要太高的智力。”
柯家兄弟過了一會兒才明白瑞森話中的侮辱之意。瑞森耐心等待著,做好了應付寇爾拔槍或揮拳的準備。寇爾瞪大了眼,後退一步,搖了搖頭,然後大笑起來。瑞森大失所望,他本來想跟寇爾好好打一架的。
“你讓人想不喜歡你都難,瑞森。”寇爾說。“你真的很討人喜歡。”
“下次你亂翻我的東西,我會開槍打你。”
寇爾一臉訝異。“你聽到了?我還以為我沒有弄出任何聲響。”
“你到底在找什麼?”瑞森問。
“沒什麼。只是好奇而已。”寇爾答。
道格急忙說明:“你這麼高大,我們很難相信你無法照顧自己。當然啦,在你提到你會彈琴後,我們就瞭解是怎麼回事了……寇爾,你不該亂翻別人的東西,那樣很不禮貌。”
“你叫我做的。”寇爾提醒哥哥。
道格死不承認。兄弟開始爭吵,沒多久就翻起舊帳來。瑞森被他們搞得要發瘋,差點想用頭去撞牆。他突然有種自作自受的感覺。當初為了接近玫瑰而假裝軟弱,現在如願以償,他卻一點也不開心。這全是因為他不願意玫瑰把他看成軟弱無能的人。
他是怎麼回事?瑞森離開馬廄走向屋子。他提醒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薇莉小姐。他肯定了玫瑰就是艾威廉爵士失蹤多年的女兒。
他希望他能直接把玫瑰帶回倫敦跟她父親團聚,但是有幾個巨大的障礙擋在前面。首先,他必須找出綁架案的元兇,否則艾家人永遠會有危險。其次要克服的障礙是柯家四兄弟。他們絕對不會毫不反抗地把玫瑰還給她父親。最要命的是,他喜歡他們。連寇爾荒謬的人生觀都開始令他莞爾了。柯家四兄弟對他們的小妹的疼愛,以及他們之間的互相尊重和忠誠,在在都令瑞森感動和佩服。他該拿他們怎麼辦?
至於玫瑰本人,瑞森認為她會接受事實。誠然,她會捨不得自小生長的家園,但心地善良的她不會狠心地不去見她父親一面。至於如何使她留在倫敦,那就是她父親的問題了。
瑞森轉過轉角走向廚房的後門時,看到玫瑰提著一個柳條籃,鬼鬼祟祟地走向小穀倉。
“早,瑞森。”達維在他背後說。
瑞森轉身。“早。你妹妹要去哪裡?她看起來好象有什麼急事。”
達維微笑道:“她想偷溜,我知道她要去哪裡。我打算讓她先走一會兒再跟蹤她。亞當知道時會生氣的。”
“知道什麼?”
“玫瑰要去看瘋可麗。”
“那個被印地安人攻擊但大難不死的婦人?”
“你已經聽說她的事了?”
“你妹妹昨晚提過。”
“沒錯,就是那個婦人。傳說可麗瘋瘋癲癲的,現在連印地安人都不敢接近她。鎮上的人也很怕她。他們打算燒火把她趕出來。”
“趕出哪裡?”
“她的小屋。”達維解釋道。“一個獵人以為那裏沒人住,靠近小屋時差點被可麗用獵槍轟掉腦袋。可麗在攻擊事件後一直躲在那個小屋裏,至今已十五年了。總而言之,玫瑰決心去看她,認為她可能需要朋友。亞當說太危險,不准她去。但我知道她不會聽話的。她向來不聽話,亞當會宰了她的。”他開始小跑步去追玫瑰。“告訴我的哥哥們我去哪裡好嗎?”
瑞森很高興柯家兄弟如此留意他們的小妹。他聽到達維嘟囔著玫瑰老是惹麻煩。他忍不住微笑起來。但此後瑞森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笑不出來。
馴服野馬不是困難,而是不可能。瑞森吃了整整一星期的苦頭還是掌握不到要領。他全身都是瘀傷,但更令他難堪的是,他跌倒的時間比站著的時間還多,給柯家人帶來莫大的娛樂。
寇爾的時間抓得極准。每次瑞森摔下馬背時,他都剛好在附近。他總是誇張地皺眉蹙額,同情地搖頭,然後放聲大笑。
瑞森想要宰了寇爾,但是沒有多餘的力氣。
他不知道一天中的何時最慘;就寢時全身酸痛,天亮後全身僵硬。他走起路來像羅圈腿的老頭子。老實說,他連呻吟起來都像老頭子。
有天晚上玫瑰來到工寮,但幸好他還穿著褲子。他脫了襯衫就筋疲力竭地趴在床上。她走進來時,他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
“噢,瑞森,你的背上青一塊紫一塊。”她坐在床邊輕輕地拍他。“亞當叫我拿藥劑來減輕你的肌肉疼痛。要不要我擦一些在你的肩膀上?”
他最需要擦藥的是屁股,但知道他不能作此非分之求。“謝謝。”他有氣無力地說。
“你累壞了,是不是?”她問。
他沒有回答。玫瑰打開瓶蓋,倒了一些涼涼的液體在他背上,然後開始按摩他的肌肉。刺鼻的藥味使她皺眉,她希望瑞森不會注意到。
“什麼東西那麼臭?”他望向敞開的門口,以為臭味是外面傳來的。
“那是藥的味道。”她說。
“天哪!好臭。”
“馬似乎很喜歡。”
他抬起頭。“你們把這玩意兒用在馬身上?”
她把他的頭按回枕頭上。“人用也可以,味道馬上就會散掉。試著放鬆。讓我把藥按摩進你的肌肉裏,你很快就會覺得好多了。”
他不相信。他的屁股還是會很痛。“把藥留下來。”他提議。“如果有效,我會擦一些在我的腿上。”
“好。”她答應。“閉上眼睛,試著休息一下。”
五分鐘後他認為他死了。她的手在他的肌膚上施展魔法消除了疼痛,但是他的身體對於她的碰觸毫無興奮的反應,在他心裏那只可能意味著他已經死了。
玫瑰以為他睡著了。他轉向門口的側面看起來很安詳,而且粗獷英俊。他的頭髮垂在額頭上,臉上有淡淡的胡渣,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臉摸起來是什麼感覺。她覺得很安全,因為睡著了的他不會知道她有多麼不知羞恥。她先輕觸他的額頭,見他毫無反應後,膽子就大了起來。她用指尖輕撫他額際的青腫。他的肌膚摸起來光滑而溫暖。
她接著撫摸他的鼻子和顴骨,沿著臉頰來到頸側。他的胡渣刺得她癢癢的。她想摸他的嘴唇,隨即衝動地用指尖輕撫過他的唇。
她發現這個男人沒有一處不令她喜歡。他的外表和內在都美。
她傾身親吻他的額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厚顏無恥。她平時是很拘謹的,跟男性相處時甚至有些靦腆,但是今晚跟瑞森在一起……
她悄悄歎口氣,然後親吻他的臉頰。她坐直身子,又開始按摩他的肩膀。她不想停止碰觸他。她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對瑞森起了反應,但毫無經驗使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猜她應該停止,但她沒有,因為她太喜歡撫摸他的感覺。他摸起來是那麼溫暖結實。
當她正想再度親吻他時……
“玫瑰,你跟一個半裸的男人在這裏做什麼?你的頭殼壞掉了嗎?”寇爾走到床邊。
“小聲點,他睡著了。”玫瑰低語。“我讓門開著,所以我在這裏面並無不當。何況,他也許赤裸著上半身,但他不會傷害任何人。我保證不會占他便宜的。”
她認為她最好不提她已經占他便宜了。寇爾不會瞭解她的好奇。連她自己都不明白,他又怎麼可能瞭解呢?
“別說那種有失淑女風範的話。我壓根兒沒想過你會占他便宜。你不會知道該怎麼占的。”
“我應該知道,不是嗎?你不覺得也該是你說明的時候了?”
“改天吧,玫瑰。”
“你每次都說改天。算了,我已經自己想通了。”她小聲嘟囔道。
寇爾蹲下來仔細瞧了瞧瑞森,然後又站直身子。“看不出來他有沒有在呼吸。”
“當然有。”
“他看起來跟死了一樣。”
“他沒死。至少還沒有。你和道格什麼時候才要寬待他?照你們這種逼法,他很快就會被你們逼死了。”
“不會的,瑞森比外表看來強硬。”寇爾微笑道。
她嗤之以鼻。“不,他比外表看來柔弱。他在馴服野馬方面有沒有進步?”
寇爾歎口氣。“道格一直說他有,但我看不出來。瑞森是個瘋子,玫瑰。”
“為什麼說他是瘋子?”
“他跟野馬說話,把它們捧上天後才騎上馬鞍,指望它們聽懂他的話而跟他合作。他從不提高音量,只有在收工時才咒駡。夜深了,你該回屋裏去了。”
寇爾轉身要走卻又停下。“對了,莫凱玲的父親跟道格說,凱玲要他問瑞森想不想追她。”
玫瑰又驚又氣,但故作若無其事地按摩瑞森。“真奇怪,莫家人根本不認識瑞森。”
“他們星期天要請他去吃晚餐。”
“他不能去。”
“為什麼?”
“他會很忙。”
“達維聽說瑞森受邀請時一定會不高興。你四哥對凱玲有意思。”
“我不明白他看上她哪一點。我一點也不喜歡她。”
“為什麼?”
“她傲慢、輕佻又不知羞恥。”
“我沒有注意到。”
“你是男生,當然不會注意到。何況她從來不跟你打情罵俏,她怕你。”
寇爾露齒而笑。“令你生氣,是不是?”
“什麼令我生氣?”
“別的女人對瑞森有意思。”
“我沒有生氣。”
要不是一直在裝睡,瑞森一定會抗議。她的輕柔按摩變成了用力捶打,他不知道他還能忍多“總得有人替瑞森留心注意。他很天真,又太容易相信人。”
“是嗎?”
“我是認真的,寇爾,所以你最好別再那樣嘻皮笑臉。瑞森是個仁慈溫和的人。我們大家都該替他當心,他是我們的責任。”
“你以為凱玲會怎樣?咬他嗎?”
“我認為她很可能幹這種事。我知道我這樣說很不厚道,但我真的認為凱玲有時會變成一條毒蛇。我認為你們應該告訴莫家人瑞森沒有興趣。”
寇爾翻個白眼。“瑞森和我明天要去鎮上買馬具,他可以在受邀請時答復莫家人。接不接受邀請應該由他自己決定,玫瑰。”
“我跟你們一起到鎮上去。”
瑞森被捶得受不了了。他睜開眼睛時寇爾正好走出門口。
“你現在可以停止揍我了。”他說。
她嚇了一大跳。“你醒了。”
他認為沒有必要作答。
“你的肩膀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其實他的肌肉因她的捶打反而更加疼痛。
她蓋好瓶蓋,把瓶子放在身旁的地上,然後站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醒的?”她故作不在乎地問,其實心裏慌得很。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萬一他根本沒有睡著呢?他知道她吻了他嗎?
“剛剛。”他撒謊道。“怎麼了?”
她的臉紅了起來。瑞森想笑,但不願使她更加難為情。他翻身下床,裸足踩在溫暖的木質地板上。他發覺自己站得離她太近,知道他應該移動,但又不情願移動。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見寇爾進來。”她囁嚅道。“他來看你。”
“謝謝你為我操心。”
她又是一臉吃驚。“你為什麼認為我在為你操心?”
“藥。”
她鬆了口氣。“我剛才跟寇爾說星期天我要親自下廚料理一頓特別的晚餐。你應該會在這裏吧?我甚至有可能請杜裏、韓利和葛斯來。”
他努力忍住笑。“聽起來很不錯。”
她眉開眼笑。“想不想哪天跟我的新朋友見面?我想她會喜歡你。”
“瘋可麗嗎?”他立刻有了興趣。
“別說她瘋。”玫瑰說。“她不是瘋癲,她只是害羞和謹慎而已。”
“她跟你說話了嗎?”
“沒有,但我看得出來她就快要準備好了。”
“如果她沒有跟你說過話,你怎麼知道她準備好了沒有?她對你微笑或--”
“哦,我沒有看見她。她不讓我見到她。”
“那你怎麼可能知道她瘋不瘋癲?”
“她沒有朝我開槍。”
他閉起眼睛數到十。“你敲過她的門嗎?她讓你進屋了嗎?”
“沒有,我連陽臺都沒靠近。她真的很害羞,瑞森。”
“你最接近時離小屋多近?”
“屋前的空地。她開槍射中我腳前的地面,讓我知道她不希望我再靠近。”
“然後你做了什麼?”
“我告訴她我是誰和最近才聽說她的事。我還提到小屋有多難找。總之,我跟她聊了起來,即使我必須用喊的跟她說話。我告訴她我的家人,還告訴她我把柳條籃留下來給她,籃裏有果醬、麵包和餅乾。我說明那不是施捨,而是友誼的表示。每個人都有自尊,我不想冒犯她。我相信她瞭解我的動機。她讓我靠近幾步,但我沒有再往前走。我留下籃子,告訴她我明天還會帶一籃禮物去。我還請她把空籃子放在屋前的空地上讓我帶走。”
“你打算每天去看她嗎?”
“不,我還有許多事要做,沒空天天去。等可麗開始跟我說話後,我大概會一星期去一次。我相信我和她會結為好友。你還沒有回答我星期天吃晚餐的事。”
“既然是你要下廚,我當然不能錯過。”
“你會著涼的,你應該穿件襯衫。晚安,瑞森。”她轉身離去。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等一下。”
她轉回身來。“什麼事?”
“我從來沒有遇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天啊!他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出這種話來,他覺得自己像傻瓜。“你的心地非常善良。”
玫瑰想起幾分鐘前她才對寇爾說了一大堆莫凱玲的壞話,她不能昧著良心讓瑞森對她存有錯誤的想法。“不,我有時會很潑辣,甚至很殘酷。”
瑞森不但沒有放開她,反而把她拉向他。他知道他在感情用事,因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沒辦法也不願意讓理智占上風。他已經決定不跟玫瑰有感情瓜葛,但他還是要吻她。
“你在做什麼?”
“把你拉近我。”
“為什麼?”
“我想吻你。”
她吃了一驚。“你在開玩笑嗎?”
“不是。”
他慢吞吞的話語聽來別有挑逗意味。她幾乎要大聲歎息,但及時阻止了自己。
“你想不想要我吻你?”他問。
“那不是重點。”她停頓了一下。“我不明白。你這整個星期幾乎都沒有跟我說話,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現在你卻想吻我?瑞森,你做的事不合邏輯。”
她驚愕的語氣令他發笑。“的確。”
“你為什麼認為你想吻我?”
她反將他一軍,現在成了愛分析的人。
“我相信公平。”
她還是不明白。他把她按在他身上,低下頭親吻她的額頭,然後拉起她的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她沒有反抗,雖然依舊一臉的大惑不解,但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安。他沒有擁抱她,如果她有害舊或拒絕的跡象,他就不打算擁抱她。
“你吻了我。”他解釋。“我記得是吻了好幾次。現在輪到我了,玫瑰。”
“天哪!你沒有在睡覺,對不對?”她窘迫地把視線轉向他的胸膛。
他抬起她的下巴,像她先前那樣親吻她的臉頰和鼻子。
她幾乎是立刻就克服了窘迫。“你一定很喜歡。”她低聲說。
“不,我不喜歡。”
“不喜歡?為什麼?”
“你逼得我發瘋。你的吻像女孩。”
她的手指開始撥弄他的頭髮,她沒料到它們摸起來是那麼柔滑。她悄悄歎口氣,情不自禁地貼近他。她喜歡那種感覺。他的體溫和力量使她的身體開始發熱。
“告訴我你喜歡怎樣的吻,瑞森。”
他終於抱住她,然後叫她張開嘴巴。
她想要問他為什麼,但他的唇一落在她的唇上,她就不記得她要問他什麼了。一陣戰慄竄下她的背脊,她本能地抱緊他。
她歡愉地全身酥軟。她更加用力地摟緊他,全身都貼著他。她感覺到他的輕顫,知道他跟她一樣深受親吻的影響,突然明白她跟他一樣有力量控制事情的發展。
他的吻饑渴而專制,但忘卻一切禁忌的她同樣熱切地回吻他。
他結束親吻,垂下雙手。但她捨不得離開他,於是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她聽到他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
“我不想停下來。”她的輕聲告白充滿迷惘。“你想停下來嗎?”
瑞森深吸口氣,努力恢復些許自製。自身的迷惘和驚訝仍使他頭暈目眩,他跟別的女人接吻時從未有過如此迅速熾烈的激情。
“不想。”他坦承。“那正是我停下來的原因。放開我,玫瑰,你該回去了。”
她不想走,但猜她非走不可。纏著他要他再吻得她渾然忘我既不禮貌又不合淑女風範。她依依不捨地走向門口,抵達臺階時轉身向他道晚安。但是話語梗在喉中無法出口,她傻傻地站在那裏凝視著燈光中的他。他看起來是那麼強壯,但她知道他絕不會欺負她。
“跟你在一起時,我覺得安全。”她脫口而出。
瑞森微笑道:“應該如此。我絕不會傷害你,玫瑰。”
“我的吻還像女孩嗎?”
他搖搖頭。“不,你的吻像女人了。今晚的事不能再發生,我不該開始我無法完成的事。”
他洩氣地抓抓頭髮。“我們不能有瓜葛。”
“我們已經有瓜葛了。”
“不,我們沒有。”他厲聲道。
她不明白他是怎麼了。她點點頭,轉身離去。她在臥室裏苦思了一個小時還是想不通。她從瑞森的親吻中得知他受她吸引。他不想跟她建立關係一定有他的理由。她猜她得等他來告訴她理由何在了,然後她會設法克服使他躊躇不前的障礙。但是現在她必須找人談談,那個人非亞當莫屬。她可以對大哥傾吐心事而不必擔心他會感到震驚或失望。他們兄妹情深,她完全信任他的判斷。
她在書房找到坐在壁爐前看書的大哥。
“亞當,我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當然可以。”亞當微笑道,把書放在旁邊的茶几上。
玫瑰坐到他腳邊的腳凳上。“我想跟你談談瑞森。”
“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她向他保證。“我喜歡他——非常喜歡。我認為他也喜歡我。”
“那麼問題在哪裡?”
“上個星期我要求他吻我但他拒絕了,今晚他終於回心轉意了。”她觀察他的反應。
亞當面不改色地拿下眼鏡,小心地折好,慢慢地放在茶几上。“他吻了你。”
“是的。”她回答。
“然後呢?”
“我懂了。”亞當的臉上慢慢有了笑容。“他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
“有,但他的解釋毫無道理。我知道他喜歡吻我,但也許沒有像我那樣喜歡。”
“你說你喜歡吻他。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
“我確實喜歡吻他,非常喜歡。我喜歡他,亞當。他說我們不能有瓜葛,但沒有說明理由。也許他想保護我,不想讓我將來心碎。也許他知道他將回蘇格蘭,不想開始一段註定要分手的關係。”
亞當明白他必須進一步瞭解瑞森。如果玫瑰談戀愛了,他有責任確定瑞森不會傷害她。“我們並不是非常瞭解瑞森那個人。我認為你應該給自己一些時間深入瞭解他之後再要求他吻你。”
她點頭同意。“我盡力而為。”
“寇爾說我應該找你談談有關男人和女人和他們之間的……”
“親密關係。”她在他想到這個詞前插嘴道
“是的,親密關係。”
“幾年前我們就談過了。”
“我記得,你也一定記得,但你哥哥說你請他再跟你談談基礎生理知識,他認為你還是不懂。”
“不,當時你說的非常清楚。”
“我想也是,你的問題可真多”
“而你總是耐心的給我回答,只有你說的話才聽得懂。喬衛斯告訴我所有的有關樹和蜜蜂的關聯,然後又提到聖經上的幾個類似的例子,當他開始背誦有關麵包是如何繁殖的那段,我已經徹底迷糊了。他告訴我我就象一條麵包,而有一天我會變出另一條麵包,當我問他怎麼變的時候。 他舉手投降並把我丟給道格。”
“道格怎麼跟你說的?”亞當知道結果,但是很享受再聽一次。
“他告訴我用腦袋想。他粗暴極了。這個話題讓他很不舒服。他甚至不看我一眼。他不住嘴的說著‘看在老天的份上’還提醒我是農場女孩,建議我四處看看就可以找到答案,我告訴他我已經看了十一年了,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最後被逼得無可奈何了,他指著馬說等我長大了,我會象一匹母馬,而某個男人會像一匹種馬那樣爬到我身上來。
亞當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那你對他的比喻作何反應呢?”
“我覺得很受侮辱,而且很噁心,然後他讓我來找你。”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最後平靜下來,“如果你都記得,為什麼還請寇爾解釋給你聽呢?”
“我控制不住。”她承認道“他的反應有趣極了。他臉紅了,亞當,脖子都紅了,那太不尋常了。我說不定會一遍又一遍的問他,直到他想出辦法讓我滿意為止”。
亞當大笑起來 “好哇,我真想知道寇爾會想出什麼樣的比喻。肯定很棒!”
他歎口氣,然後將話題轉向更嚴肅的事情 “我們要好好談談,當你吻麥瑞森的時候的感覺。”
他們談了一切。亞當總是讓她很自在,瑪麗可以與他談任何事而不會感覺一絲局促或尷尬。 她可以暢所欲言而不必擔心他會驚訝或失望。兄妹間的紐帶堅如磐石,她信任他的判斷。
他擔心她被自己對麥瑞森的身體反應嚇到了。欲望有時會被曲解,人們畏懼他們不明白的那些事情。 他不希望他的妹妹畏懼任何人或事。 她應該擁抱生活,而不是像他那樣躲躲藏藏。
“男人可以跟他不愛的女人上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你要我瞭解性和愛未必同時並進。這一點你不用為我操心。我雖然不諳世故,但那並不代表我會做傻事。”
“對極了。”
“是的, 女人也可以這樣, 不是嗎?”
“是的”
“我希望媽媽在這裏,我想念她。”
“她很快就會來跟我們一起生活了。”亞當說。“芳雅夫人也許會改變心意讓她走,但我懷疑媽媽在芳雅夫人死之前會願意去任何地方。她現在凡事都得靠媽媽。”
“我無法想像眼睛看不見是什麼感覺,但我相信我絕不會變得像芳雅夫人那樣刻薄。”
“她現在比你更需要你的媽媽,玫瑰。”
“她的兒子怎麼可以這麼殘忍,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認呢?”
“你知道答案。” 他說道 “他們為了得到她的錢可以不擇手段。自從他們把李渥娜夫人的產業都賣了,倒也與她們相安無事,和李渥娜夫人現在住在自己的小木屋裏,只要他們不找麻煩,應該不會對她們造成什麼傷害的。”
“你還在定期給她們寄錢嗎?”
“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去睡覺吧。我還想把憲法的這一章看完,準備明天跟麥瑞森辯論。”
“睡覺前我要給媽媽寫封信,跟她談談麥瑞森,她一定想知道所有的事。”
“我還以為你早就跟她談過了。”
“是呀,可是那是在他吻我之前。晚安,我愛你。”
“我也愛你,小妹”
玫瑰•半小時後上床睡覺。在入睡前她想著她的生活多美好。她與最棒的哥哥們一起住在最美麗的山谷中,現在她有一個適合與她婚配的男子最終會追求她,當然她會先與他捉迷藏,不過最終她會讓他如願以償。
這是個偉大的計畫。哦,她的生活多麼完美。
她戀愛了。
1863年5月17日
親愛的媽媽,
關於戰爭的道聼塗説是如此多,如此的相互衝突,我們不知道到底那一個才可信。南北兩方對他們取得的每一個勝利大肆宣揚,等我們聽到任何消息的時候,局勢已經變的錯綜複雜,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只有一件事是勿庸至疑的,成千上萬的年輕男子已經犧牲了。你告訴我們不為你擔心,但是我們做不到。大家全心全意的想著你,為你祈禱。
等了將近一個月,終於收到了你的信了,大家是都很開心,我們準備了特殊的晚餐慶祝了一番。寇爾做了松鼠燉菜,道格做了餅乾,我從菜園裏摘了新鮮的蔬菜。甜點是烤蘋果和薄荷糖。吃飽後我們輪流唱歌。我和寇爾唱得不錯,道格和喬衛斯就不怎麼樣了,小玫瑰•簡直就是在尖叫。我之前一直想等她長大一點的時候給她買架鋼琴,再給她找個老師教她。現在我不那麼肯定這是否是個好主意了,如果她五音都不全,我們可能只會是浪費時間。不過,讓她接受全面的教育仍然很重要,音樂陶冶人的情操。我和她的哥哥們討論該給她什麼樣的教育。喬衛司堅持她應該學法語,他說所有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都至少懂一門外語。現在我們只教她英語。寶寶的語法還是不好,她總是用錯時態。依照你的建議我們沒有總是糾正她,而且每當她完成了什麼事情,我們總是稱讚她。她樂意取悅我們,當她很快樂並朝我們笑的時候,她就像一縷陽光照亮了我們的小屋。
寇爾給我們的房子畫了設計圖,當他拿給我們看的時候,我們都被那些細節驚呆了,那是一棟帶五個臥室的二層樓房,就像南方的種植園主的房子那樣花梢。真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才能。我覺得他的設計有點不現實,不過我沒有打擊他。只是建議他儘量將外表弄的樸實一些,以免太引人注目。很多人不願努力工作,但是嫉妒別人辛勤的勞動所得。不過藍貝兒鎮的鎮民不象城裏人。他們會羡慕而不是嫉妒。 我現在有好幾本書了,喬衛斯下周還會去哈蒙德看看那裏有什麼我們需要的東西可以換。道格開始著手訓練他和寇爾逮到幾匹野馬,道格知道如何同它們交流。他說雖然它們不會真正的與他說話,但是當有什麼事情發生時它們有辦法讓他知道。
上帝給予我們每人不同的才能,所以我們可以為這個家做不同的貢獻,這真是奇妙, 對嗎?我對數字很敏感,所以對記賬很有一套。申請地皮就需要做很多的文書工作。我還做了一本帳本記錄家裏的每一筆花銷。莫里森提議給我們提供月結的服務,不過作為回報他會向我們收取利息。我認為這樣的方式簡單實用。所以如果我們沒有足夠的錢當次付他,我們就賒帳。依你的建議,我一般不到鎮上去,以免惹上不必要的注意。鎮上的人常來這拜訪我,我想他們已經習慣我了。新來的人聽說鎮上住著黑人也不覺得奇怪,不過我猜當他們遇到其他的兄弟可能會覺得有點怪。寇爾說藍貝兒鎮上的人都接受我了,所以新鎮民也會。當然贏得莫瑞森的友誼非常有益。有一次他們家的屋頂垮了,我進鎮去給他們幫忙。莫瑞森太太幫我們照看枚芮,雖然我們的小妹妹堅持抱怨說小凱薩琳打她,扯她的頭髮,我們都知道她和新朋友在一起很快樂。
我離題了,是吧? 我是要告訴你上帝給了我們每人不同的才能。結果我開始吹噓自己有多棒。現在讓我們談談我的弟弟們吧。寇爾開始練槍,他保護我們,以及打獵,我承認他又快又准,不過大家都不想他變成一個槍手。我很高興他有建築方面的才能。他非常樂於助人。道格訓野馬,塞德康普已經預訂了一匹。 道格提議先建馬廄,再建房子。寇爾還在跟他爭論。其實我們已經決定先建馬廄了,寇爾不過是想讓他吃點苦頭罷了。
喬衛斯很有辯論的才能,他可以把死馬說活了。當我們想要什麼的時候告訴他,他就有辦法幫我們弄來。
暫時還不知道寶寶有什麼才能。不過肯定不是藝術方面的。隨信附上她畫的畫給你。她畫的是我們的小屋,不過你肯定看不出來。要我說那就是亂七八糟的一團,不過她對自己的作品非常自豪,所以我們都誇她,還告訴她她的畫很了不起。她現在不喜歡我們喊她寶寶或玫瑰。所以想要她回答就必須喊她的全名。總是喊她枚芮科雷波尼似乎很傻,但是那對她很重要,所以我們都依著她。
她每天都有很多問題,她有辦法把我們支得團團轉,我覺得她比我們四個加在一起還聰明。她的哥哥們也有同感。
我們也沒有太放縱她,如果她不聽話,我們會罰她一個人坐著,直到她願意做個乖女孩。她不喜歡這樣,而且看起來可憐極了。每當這個時候寇爾就心軟了,不過他知道讓她懂規矩的重要性。
我不確定當她一個人坐著的時候她是不是感覺很悲慘。昨天,我們倆一起在菜園裏工作,後來她要求我帶她進屋拿薄荷糖給她吃。當我告訴她不行時,她自己跑進小屋去拿。她把所有的糖吃了個精光。吃完後她知道自己有大麻煩了,於是,幾分鐘後,她抱著自己的小毯子和喬衛斯給她做的破娃娃,一臉粉紅色薄荷糖的跑出來,徑直越過我,坐在菜園盡頭的木樁上傷心的哭起來。媽媽,她很有一套對付我們的方法呢。看見她那個樣子,我實在是忍不住要笑出來。
好了,就到這吧。喬衛斯和道格早就將他們給你的信給我了,寇爾剛剛也寫完了他的。我們很高興你給我們分別寫信,我們珍惜幾分鐘與你單獨交流的時間。我相信等玫瑰•長大些,她也會這樣想的。
兄弟幾個這些天一直在談論參軍入伍助北方贏得勝利,我很生氣,不過我最終還是說服他們不能離開了。我們發過誓,凡事以妹妹為中心。喬衛司說寶寶不需要我們全部,但我告訴他對寶寶來說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可或缺,這倒是真的,媽媽,玫瑰•需要我們四個半大男人來照顧她,這兒的生活很艱辛,為了生存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每晚我們都為北方的士兵祈禱。
我們都很驚訝你寄來的那個漂亮的盒式吊墜居然完好無損的收到了,玫瑰•發現了它,當我們告訴她這是你送給她的,不過要等她16歲的時候才可以戴得時候。她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這次誰都沒有理她。不過我們確實做了一點讓步,每天上床睡覺前她都可以看看它。現在她每晚必須做的事情增加到了三項,喝水,講故事,和看一眼那個吊墜。
她是個小討厭鬼,哦,也是我麼歡笑的源泉。
我愛你
亞當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44:04
第六章
溫柔、和氣的瑞森在玫瑰眼前變成了狂暴的瘋子。她不敢相信這一天會過得如此可怕。晚餐時她告訴亞當她這整天都像在作噩夢。
都怪瑞森不好,她氣得不願跟他說話。
早晨起來,她花了一個小時打扮。平時她穿衣服只講究方便,但今天不一樣,因為她的心上人昨晚吻了她,她希望讓他看到最美的她。
她很快就發現她其實不需要費那麼多心血在裝扮上。除了一句簡單的早安外,瑞森根本沒多看她一眼。
除了亞當外,所有的人都要跟她一起到鎮上。達維要去領一個郵包;寇爾和瑞森要去拿新買的轡頭;道格要去找鐵匠談給馬釘蹄鐵的事。玫瑰要去給她的新朋友可麗買補給品。
由於是星期四,所以鎮上沒有人料到會看見他們。玫瑰衷心希望凱玲今天不會在雜貨店裏幫她父親忙。她不想看到凱玲跟瑞森調情。天真的瑞森不會知道那個騷娘們在打什麼主意,但是玫瑰清楚得很。凱玲想釣瑞森。找男人在這一帶並不困難,因為男女的比例太過懸殊。但是找到好男人則另當別論,因為好男人就像鑽石一樣稀少。
玫瑰不認為她是嫉妒心作祟,她只是在替瑞森留神而已。他畢竟是她的客人。莫凱玲勢必得另覓對象。
前往鎮上的途中,玫瑰要求寇爾和道格照顧瑞森至少要求了五次。他們被她煩得受不了,最後索性叫她閉嘴。她想叮嚀達維同樣的事,但他和瑞森一直並轡而行,她不想讓瑞森知道她認為他無法照顧自己。
運氣不錯,凱玲不在店裏。玫瑰看到瑞森跟凱玲的父親談話,但談話只持續了一、兩分鐘,瑞森就被介紹給另一個新居民潘洛伊認識,話題隨即轉到三周前才結束的趕牛盛事上。
她離開雜貨店去馬廄找道格時,在店門外遇到杜裏。
“早,玫瑰小姐。你今天看起來很漂亮。”
“謝謝,杜裏。”
“聽韓利說你帶補給品給瘋可麗。他是在騙我,還是在說實話?”杜裏脫下帽子陪她在人行道上走著。
“他說的是實話。可麗沒有瘋。她是我的朋友,杜裏。”
“那麼我有壞消息要告訴你,玫瑰小姐。白克寧和他的一些義警朋友要到山上去燒掉可麗的小屋趕她走,他們認為她會危害鎮民。”
玫瑰大為震驚。“他們太過分了。”她抓住杜裏的手臂。“他們出發了沒有?”
“還沒有,但就快了。韓利和葛斯正在聽他們吹牛。你知道白克寧那個人,他喜歡自吹自擂。他是個大壞蛋,玫瑰小姐。我希望他滾回漢蒙鎮去,他沒有資格在這裏耍老大。他的朋友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其中一個醜得讓人看了就要吐。他們自稱是義警,其實比壞蛋還壞。”杜裏嗤鼻道,他本來想吐口水的,但認為玫瑰小姐不會喜歡。
“他們現在在哪裡?”
“酒館,但急著要出發。韓利的問題快問完了,恐怕拖延不了他們太久。葛斯那傢夥一點忙也幫不上。你也知道他一喝了酒就糊裏糊塗,聽不懂別人在說什麼。玫瑰小姐,你拖著我要去哪裡?”
“酒館。”
“你不是想要進去吧?”
“如果有必要,我會。我必須阻止他們。”
他們沿著人行道跑向酒館,杜裏很快就氣喘如牛了。“讓我去叫你的哥哥們來,玫瑰小姐。”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在這裏等。”
玫瑰覺得有理,於是同意等候,但她剛剛在倉庫外的長凳坐下,白克寧和他的同伴就大搖大擺地走出酒館。他們的馬都拴在酒館前面的栓馬柱上。
玫瑰不敢再等。她只希望那些人沒有喝醉。她不認識白克寧,但聽過許多有關他的傳聞。他的長相就跟他的名聲一樣令人不敢恭維。他讓她想到水溝裏的老鼠,事實上稱他為鼠輩一點也不為過。
“白克寧?我可以跟你說句話嗎?”
玫瑰站在人行道轉角等白克寧對她作出反應。她希望他會獨自過來,他的朋友會在酒館門口等。白克甯聞聲轉身,眯起小眼睛望向玫瑰,然後咧嘴一笑,從容不迫地走向她。她很遺憾看到他的朋友全跟了過來。
“玫瑰小姐,我能為你效什麼勞嗎?”
白克寧一身酒臭和汗酸。她並不意外他知道她叫什麼名字。這一帶的女人寥寥可數,男人們都知道哪個女人叫哪個名字。
“你和你的同伴是不是要上野豬嶺?”
“沒錯,我們要在那個瘋婆子殺人前燒掉她的小屋迫使她離開。我們尊重法律,由於藍貝兒鎮沒有治安官,所以我猜我們有責任維持這裏的治安。”
“我不明白你怎會認為這裏的治安該由你來管。你住在漢蒙鎮,而不是藍貝兒鎮。我們會照顧自己。”
“漢蒙鎮有治安官,他不需要我幫忙。”白克寧說。“這裏的居民會比較……感激。”
他的一個同伴格格低笑起來。玫瑰努力克制脾氣。她深吸了口氣,然後試著跟他講理。
“我昨天才到野豬嶺上拜訪過那個婦人。可麗沒有瘋,她只是怕生,不喜歡外人窺探她的私生活。沒有人喜歡。”
“你想妨礙我們執行任務,是不是?”
“可麗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們去煩她。”她的語氣強硬起來。
“我不需要聽你的,我的心意已決。”
玫瑰忍無可忍了。“如果你們去打擾她,我會親自去找波恩法官告你們謀殺未遂。我在藍貝兒鎮的明友們會很樂意看到你們被吊死。”
白克寧不喜歡被威脅,尤其是被女人威脅。酒精使他忘了柯家兄弟。也該有人教訓一下這個自以為是的高傲賤人了。
“你憑什麼那樣跟我說話?”他吼道。
“憑我一看就知道誰是愚蠢無知的笨蛋。”
白克寧腦筋雖然不靈光,動作卻很敏捷。玫瑰還來不及察覺他的意圖,他已用力抓住她的上臂,企圖把她拉向他。她狠狠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他在大腿的劇痛中反手摑了她一耳光,見她沒有喊痛,又揍了她一拳。
“白克寧,你瘋了不成?”他的一個朋友緊張地低語。“趁她哥哥們發現前趕快放開她。”
“在她求饒前我絕不放過她。我知道我弄傷了她,但她不為她的無禮道歉認錯,我就要揑斷她的手臂。如果她的哥哥們想阻止我,我就開槍把他們全部打死。”
玫瑰從錯愕中回過神來。她嘗到鮮血,知道自己的嘴角破了。她覺得下巴濕濕的;心想,鮮血正從傷口流出來。她沒有浪費時間在擔心傷勢上,一心只想阻止白克寧上山。她又踢了他一腳,這次比上次更加用力。白克寧痛得彎下腰來,她乘機揮拳把他擊倒。亞當常說她的左勾拳很厲害,她有意證明她是名不虛傳。
她以為白克寧會放開她,但他緊抓著她不放,直到快要著地時才把她掄向栓馬柱。她撞到頭部側面,癱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大約一、兩分鐘後,她在強烈的頭疼中蘇醒。她閉起眼睛,全神貫注地設法停止頭顱內的悸動。一個可怕的怒吼聲在她耳裏迴響著,甚至持續到她睜開眼睛、視線開始清晰。她以為她覺得好多了,因為她沒有眼冒金星。
白克寧和他的同伴突然衝向他們的馬。一個人踢中她的肚子,她大叫一聲,抱著肚子想滾開閃躲。另一個人在匆忙中把她的臀部當成上馬的踩腳凳,他的馬刺勾破了她的裙子。她太過驚愕,一時之間忘了保護自己,她沒有被馬或落荒而逃的人踩死可真是奇跡。她沒辦法使眼睛一直睜開著,混亂中只覺得她被人抬了起來,然後她又昏了過去。她時昏時醒了幾分鐘,等她真正清醒和坐起來時,正好看到白克甯策馬狂奔。她想站起來追過去阻止他,但接下來發生的事使她吃驚得又跌坐回地上。
溫柔、和善的瑞森變成了兇猛的野蠻人,他像復仇天使般躍身於半空中攻擊白克寧。她聽到的怒吼聲就是瑞森發出來的,他怒不可遏地把白克寧拖下馬鞍扔在路上。所有的人都在這時大喊大叫。吵鬧聲使玫瑰的頭痛得更厲害。瑞森這會兒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正忙著用赤手空拳對付白克寧。從他冷靜無比的表情來看,她毫不懷疑他的意圖。如果沒有人阻止他,他會把白克寧活活打死。
玫瑰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瑞森的表情令她背脊發涼,他看起來是那麼……有條下紊。他打起架來一點也不像紳士,但白克寧就更卑鄙了。他企圖拔槍射擊瑞森,但瑞森踢飛了他的手槍。白克寧接著抽出小刀。瑞森似乎很滿意白克寧的伎倆。事實上,他甚至露出了笑容。他等白克甯撲向他時,才以閃電般的速度奪走他手中的小刀。
遠方響起一聲槍聲,玫瑰看到道格朝她走來。他一手拿著獵槍,另一手握著手槍。企圖逃跑的那些人現在都下了馬,被道格逼著往回走向酒館。玫瑰推斷他們在經過馬廄時遭到攔截。
寇爾站在瑞森後面,交抱著雙臂,微笑地看著白克寧使出各種卑鄙的伎。
達維突然跪在玫瑰身旁,他輕輕地把她抱進懷裏後站起來。
“天哪!小妹,你還好吧?”他驚駭地問。
玫瑰不敢點頭,怕那個動作會加重她的頭痛。“我沒事,你的襯衫上有血。你受傷了嗎?”
“那是你的血。你滿臉是血。他狠狠地揍你,是不是?”
“達維,你們怎麼這麼慢才趕來?我等了好久。”
“玫瑰,事情剛剛才發生。你一定是被打昏了。你確定你真的沒事?”
“瑞森為什麼在揍白克寧?他不是不會打架嗎?趁他還沒有受傷,趕快去阻止他。白克寧會殺了他的,達維。”
“我為什麼要阻止他?我們都看到那個混蛋是怎麼對待你的。瑞森的動作還真快,對不對?寇爾和我還沒趕到轉角,他已經把白克寧拽下馬了。”
“放我下來,我自己站得住。”
“如果我放你下來,你只會去拉開瑞森。他不會把白克寧打死的,寇爾看到你的臉時才有可能宰了白克寧。”
韓利和杜裏守候在近旁,達維對他們說:“我去幫瑞森,你們看好我妹妹。”
“把她交給我們。”韓利說。“我們會好好保護她。你說對不對,杜裏?”
“那還用問嗎?”杜裏還在喘息。白克甯開始毆打玫瑰時,一把年紀的杜裏才剛剛跑到雜貨店通知她的兩個哥哥。
韓利從達維手中接過玫瑰緊緊地摟在懷裏,原意是想安慰她,不料卻害得她喘不過氣來。
“放我下來,讓我靠在你和杜裏身上。”
“叫她保證她會乖乖地待在原地。”杜裏說。
韓利認為有理,於是要求玫瑰保證,然後才放她下來。
韓利對站在酒館門口的葛斯說:“葛斯,拜託你去搬張椅子來給玫瑰坐,順便拿盆水和乾淨的毛巾來。我們必須在寇爾看到她前把她洗乾淨。”
“我覺得瑞森比寇爾更令人擔心。”杜裏說。
“他已經看到她了,不然他怎會生那麼大的氣?”
“白克寧好像快被打死了。”
“不,他還在地上扭動。”
“說不定是垂死的掙紮。”
道格在這時用槍逼著白克寧的五個同伴走向瑞森。
“我看到他們之中有人一腳踢在玫瑰小姐的肚子上:另一個狠狠地踩在她身上,還撕破了她的裙子。”韓利低聲說。
杜裏走到人行道邊向瑞森和寇爾告狀。
玫瑰想勒死杜裏,他無異是火上加油。
“你為什麼告訴瑞森?寇爾的槍法比較好。”韓利心不在焉地說。他半拖半拉地帶著玫瑰靠近馬路,好能看清楚戰況。
“我告訴他們兩個,”杜裏說。“但我認為瑞森比較狠,你瞧見他是怎麼對付白克寧的。何況寇爾也聽見我的話了。玫瑰小姐,那些人還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玫瑰狠狠地瞪杜裏一眼,就算白克寧那幫人還有對她怎樣,她也不要告訴杜裏那個大嘴巴。她在韓利和杜裏發覺她的意圖前悄悄往瑞森的方向移動。
“抓住她,杜裏。”韓利喊道。“如果發生槍戰,她會被流彈擊中。”
杜裏抱住她的腰把她拖回韓利身邊。
“你剛才叫我去拿什麼?”葛斯在酒館門口問。
韓利耐心地提醒葛斯,玫瑰乘機又往轉角慢慢地移動。她的目光不曾離開瑞森。他站在寇爾和達維前方約十呎處。她的兩個哥哥護著他的背,注意著朝他們走去的白克寧同黨。
長相最醜的那個伸手拔槍。寇爾在他還沒把槍完全拔出槍套前,開槍打掉他手中的槍。其他人立刻舉起雙手,顯然不想捲入槍戰中。
瑞森轉向寇爾。“別插手,他們全是我的。”
寇爾露齒而笑。達維搖頭低聲說:“你會送命,玫瑰會大發脾氣。”
瑞森已轉向白克寧的黨羽。“把你們的槍丟掉。”他等他們照辦後,才脫掉他自己的槍帶和愴扔給達維,朝白克寧的黨羽招手示意他們一起來圍攻他。
玫瑰突然希望她帶了槍。如果手上有槍,她一定會射擊街上的每個人,包括她的哥哥和瑞森。她第一個要射的就是滿臉開心模樣的寇爾。她拒絕再看下去,瑞森和那五個黨羽打得正激烈。她轉身走進酒館裏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但連看都不看窗外一眼。
葛斯正站在吧枱前喝酒。看到玫瑰時,他放下酒瓶,抓抓頭皮,裝傻來掩飾心虛。“玫瑰小姐,我應該拿什麼?”
“算了,葛斯,喝你的酒。”玫瑰閉起眼睛,全身沒有一處不痛。
“你現在可以出來了,玫瑰小姐。”杜裏在門口說。“你真的不該進酒館的,亞當會怎麼想?啊,瑞森和你哥哥來了。”
玫瑰希望酒館有後門讓她開溜。“我不想讓瑞森看到我這副模樣,杜裏。叫他在外面等。”
杜裏快步走向她。“他已經看到了,玫瑰小姐。你以為是誰把你抱到旁邊的?他確定你還在呼吸後才去追白克寧的。”
杜裏剛說完話,寇爾和達維就走了進來,瑞森跟在他們後面。
“我不記得了。”玫瑰盯著她的腿,不確定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行為一反常態的瑞森。
“你被打昏了,玫瑰,當然不記得。”寇爾說。“你應該殺了他,瑞森,至少該讓我殺了他。”
“道格把他們全部押進倉庫綁起來。”韓利報告。“老莫要帶人把他們拖回漢蒙鎮交給治安官關起來。”
“這附近有沒有醫生可以讓我們送玫瑰去給他看看?”瑞森問。
寇爾搖頭。“最近的也在漢蒙鎮。”
“把她送去莫家,莫太太會照顧她。”達維提議。
“我想回家。”玫瑰咕噥。
“一會兒就好。”寇爾保證道,他在他妹妹旁邊蹲下來,輕聲問道:“為什麼不看我們呢?”
“因為我不想。” 她答道。“我想回家,現在!”
“你生我們的氣啦?”
她點點頭,隨即痛得皺眉蹙額。她明白她不該坐下來的,現在她全身僵硬,甚至不確定兩條腿還能不能動。
“那你為什麼不大呼小叫什麼的?”
“那樣會很痛。”她想站起來,但立刻痛得大聲呻吟。
寇爾突然被推到一旁,瑞森把玫瑰從椅子上抱起來。他對她溫柔得不可思議,她幾乎可以看他了。
“她怎麼了?”達維問。“是不是被嚇壞了?”
“不,她氣壞了。”寇爾說。“等她發作時,我可不想在場。”
“我打賭你從來沒有見過那種場面,瑞森。”達維說完就跟寇爾大笑起來。
“我不明白什麼事讓你們覺得這麼好笑。”玫瑰不悅地說。
“我們是高興你沒有送掉性命。”達維說。
她一臉的不相信。寇爾安撫道:“這樣想吧,情況不可能變得更壞,對不對?”
玫瑰抓住那一線希望。沒錯,情況不可能更糟。
除非瑞森又開始賣弄。
1863年9月1日
親愛的媽媽,
你的女兒真是牙尖嘴利。昨天他告訴寇爾禁聲,幾分鐘前,她又要喬衛斯別管閒事。每次聽到她這樣說話我們都很震驚,還得克制著不能讓她知道我們覺得她這樣說話是多麼好笑。她喜歡把我們指揮得團團轉,自從聽見寇爾說的一句粗話後,最近的幾天她一直在重複它。我們也學到了教訓,再不能當她的面說不合時宜的話了。她有時也可以很安靜的坐著,哦,老天,她真的很能哭。她還可以變成徹徹底底的臭小鬼。
我們輪流教她識字,她還太小尚未掌握到訣竅,但是她很享受她得到的關注。喬衛斯給她弄了一塊黑板,還有兩盒粉筆。她吃了一根,結果弄得她很不舒服。我認為她應該不想再試吃了。
大家都很擔心你,媽媽,戰爭還在繼續,我們收不到你的信,大家都很著急。祈禱你和李渥娜夫人都安好。要是能收到你的信我們可能會好過些,我們知道你寫信,但郵政服務如此混亂,不知你能不能收到我們的信。我相信上帝會保佑你的,當這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你將成為一個自由的人,我們一家就可以團聚了。寶寶需要你。
願上帝保佑你
道格
她不該玩命的。誰說情況不可能更壞?在她當街挨揍的十分鐘後,玫瑰發現自己的處境荒唐可笑。她獨自坐在莫家客廳的一張椅子上,其他的人都在廚房裏。莫太太去拿給玫瑰洗臉用的毛巾和水,莫凱玲在廚房桌邊招待其他的客人。
玫瑰告訴自己她是自作自受。昨晚她說了凱玲不少壞話,即使大部分都是實話,現在凱玲正不負所望地用行動證明她有多壞。玫瑰剛走進屋裏時,凱玲居然無恥地假裝同情,甚至流下眼淚來。玫瑰才不會上當,她早就摸透凱玲的底了。小時候,凱玲總是在父母和玫瑰的哥哥面前裝出乖巧懂事的模樣,但他們一轉過身去,她就抓住玫瑰亂咬。不幸的是,時間並未改善凱玲的性情和行為。莫太太一把男生們趕進廚房,凱玲就把毛巾往玫瑰臉上一扔,追著瑞森進廚房去了。
達維、寇爾和瑞森都坐在桌邊吃著莫太太剛烤好的藍莓餡餅。杜裏加入他們的行列。玫瑰從她坐的地方可以清楚看到瑞森和凱玲,凱玲在端餡餅給瑞森時整個人都快趴在他身上了。她過了好久才站直身子。瑞森似乎並不介意。達維不願被冷落,對凱玲說出一連串愚蠢的讚美之詞。凱玲眉開眼笑,得意揚揚。
“瑞森,你發起火來真嚇人。”杜裏恭維道。“你一個人對付他們所有人時,我想你一定氣昏頭了。”
瑞森搖頭。“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
“誰會想到像你這樣的律師打起架來會這麼兇狠。”杜裏說。
寇爾渾身一僵。“他是律師?”
“對啊!”杜裏說。
寇爾緩緩放下叉子,轉向瑞森,然後突然一拳擊中他的下顎。
瑞森瑟縮一下,摸摸疼痛的下顎,對寇爾怒目而視。“你為什麼揍我?”
“因為你是律師。”寇寇爾回答他。隨後拿起自己的叉子,轉向碗裏的藍莓餡餅,“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你是律師?”
“鎮上沒有人不知道瑞森是律師。”杜裏說。“我們甚至商量過讓他在雜貨店對面開家律師事務所造福鄉裏。”
“你再打我,我就要還手了。”瑞森說。
“我討厭律師。”
“顯然如此。”瑞森自嘲道。“不介意告訴我為什麼吧?”
“我本來也要揍你的,但被寇爾搶先一步。”達維咕噥。
“寇爾討厭所有的人,瑞森,你還沒看出來嗎?”杜裏問。
達維總算決定回答瑞森的問題。“我們討厭律師,因為律師老是多管閒事。應該有人把他們集中起來吊死。”
“我們剛才差點有一群人可以吊死,凱玲小姐。”杜裏說。
瑞森望向客廳確定玫瑰沒事。
“你在看什麼?”寇爾問。
“你的妹妹。”瑞森承認,準備站起來。“我想我該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讓莫家母女照顧她。”達維勸道。“女人喜歡由別的女人照顧她們。”
瑞森又坐了下來。“她們的動作好像太慢了點,不是嗎?”他低聲說。
“快了,別急。”達維回頭看了玫瑰一眼。“她沒事,不用擔心。”
“你和寇爾表現得好像她只是擦破了皮。看在老天的分上,她被打昏了。她可能——”
“別讓她知道你在擔心她。”寇爾警告。
“明智的忠告,你最好牢記在心,瑞森。”達維咧嘴而笑。
瑞森不敢相信他們對他們的妹妹竟然如此漠不關心。
寇爾看出他在想什麼。“她嬌小卻強悍。”
“她也許覺得很不好受。”瑞森說。
“看在老天的分上,千萬不要問她她感覺如何。”達維警告。
“為什麼?”
“你是律師,你自己去想。”寇爾回答。
“麥先生,我好喜歡你說話的腔調。”莫凱玲說,傾身把餐巾放在瑞森面前時,故意讓她的胸脯輕拂過瑞森的手臂。“與眾不同,你說是不是,達維?”
“我覺得他說起話來好像有東西卡在喉嚨裏。”達維嘟囔著回答。他不喜歡聽到凱玲說別的男人好話,因為他有意追求她。
“哦,達維,你像那樣揶揄人時實在可愛。”
寇爾和瑞森都面有慍色。瑞森認為莫凱玲的忸怩作態令人作嘔,寇爾認為她的舉動像個急於嫁人卻無人可嫁的老處女,達維卻認為她是藍貝兒鎮最可愛的女人。
凱玲賣弄風騷得還不過癮,玫瑰卻聽不下去了。她站起來,搖晃了一下,站穩後朝廚房看了一眼。沒有人注意到她。她不覺得意外,因為所有的人都還在忙著狼吞虎嚥藍莓餡餅。
她走出前門,看到馬都拴在籬笆上。她剛步下陽臺就看到道格騎馬過來。
“很奇怪嗎?我受到了攻擊,道格。一想到我今天——”
“好了,好了,抱怨是沒有用的。”道格下馬走向陽臺。“其他人呢?”
“正在屋裏狼吞虎嚥莫太太的餡餅。好不好吃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沒人拿半塊來給我。”
“你又來了。抱怨不會使你好過些。”他抵達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會。”她向他保證。“我喜歡抱怨。”
“我知道。”他認命地說,然後對她微笑。
他的笑容又激起她自怨自艾的情緒。“只要想到我今天受了那麼多苦——”
“你一個人要去哪裡?”道格連忙打斷她。
“回家。”她回答。“你休想阻攔我。”
他終於發現她一副就快哭出來的表情。“好,我們回家。你在這裏等,我去叫其他人出來。我們一起回家去。我馬上回來,我保證。”
她假裝同意好擺脫他。她很清楚道格一進了莫太太的廚房就會把對她的保證忘得一乾二淨。男人易於動搖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拍拍他們的頭,給他們東西吃,他們就會跟你去任何地方。加上一個微笑和幾句好聽話,他們立刻就會忘了自己姓啥名啥。
她花了好久才在馬鞍上坐穩,然後策馬往回家的方向前進。
“玫瑰,等等我們。”道格喊道。
她放慢速度,但在他趕到她身旁時,她注意到他的嘴角有餡餅屑。她皺起眉頭瞪他一眼,不再理睬他。
“她可以自己騎馬嗎?”瑞森在後面問她的哥哥。
“她正在努力。”玫瑰回答。
“你跟我同騎一匹馬會好過一點嗎?”寇爾喊道。
“我懷疑。我的屁股痛死了,你顯然忘了我出了什麼事?”
“你打算提醒我,對不對?”
她差點微笑起來,她不想讓哥哥們看穿她的詭計。如果他們明白她大發牢騷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們恨之入骨,那麼她的樂趣就會被破壞殆盡。
“我被狠狠地踢了一腳,又被——”
“重複無益,玫瑰。”寇爾騎到她身旁,伸手把她抱到他的大腿上。“好了,這樣你應該舒服些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44:52
第七章
要不是他聽起來那麼興高采烈,她說不定會同意他的話。她的三個哥哥,甚至是愛現的瑞森,都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她決定讓寇爾難受,立刻又開始抱怨起來。平時只要她一開始訴苦,她的哥哥們都會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因此每當她想要隱私時就會使出這一招。
她現在的目標是回到她自己的馬背上,不受打擾地思索瑞森的怪異行為。他在眨眼間變了一個人,好像突然中了邪似的。她必須想通溫和的瑞森為什麼會一反常態,然後她才能心平氣和地注視他。
寇爾不想讓她自己騎馬,但他很快就聽厭了她的牢騷。他把她交給道格,但道格連五分鐘都支持不到就把她塞給達維。
“聽著,玫瑰,聽你發牢騷使我耳朵發疼。”達維咕噥。“你為什麼不等我們到家後坐下來寫一封長信給媽媽,你可以對她大吐苦水。”
“不行。”她回答。“媽媽說過即使她很喜歡,發牢騷仍非年輕淑女所當為。”
達維笑道:“你以前常寫信告我們的狀,對不對?”
“我那時年紀還小。”她辯解道。“媽媽說告狀是對你們不忠後,我就沒有再寫信打小報告了。但是,如果媽媽看到我這副模樣,她一定會表示同情的。我被狠狠地揍了一頓——”
“瑞森,你願不願意輪流?”達維喊道。
“算了,我的牢騷發完了。”玫瑰低語。
達維不相信。他把玫瑰扔給瑞森。她落在他結實的大腿上時,大聲呻吟了一聲。
他叫她靠在他身上。她習慣了他如鋼鐵般堅硬的軀體後終於放鬆了些。她直視著前方,想著他的擁抱是多麼溫柔,開始心不在焉地胡思亂想起來。
瑞森受不了沈默的折磨,他撥開她的頭髮,傾身挨近她。“玫瑰,很痛嗎?”
“沒有。”
“你需要看醫生。我可以騎去漢蒙鎮請醫生來。”
“我不需要看醫生。我沒事,真的。”
他輕輕捏了她一下。“試著放輕鬆。”
幾分鐘後,她又聽到他呢喃輕喚她的名字,她突然既想歎息又想顫抖。她一定是在撞到頭時被撞糊塗了。她在生瑞森的氣,不是嗎?
“你為什麼不肯看我?我嚇到你了嗎?”
他現在溫柔體貼得使她想踢他。她緊閉著嘴巴不願回答。
瑞森歎口氣。“就當我沒問。我一定是誤會了。”
幾分鐘過去,玫瑰終於在良心不安中吐實:“我不怕你,我怕的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你告訴過我你能夠照顧自己,但我不信。我不喜歡打架的男人。”
“那麼,你一定討厭你的哥哥們了。”
“我愛他們,但我不愛你。”
他知道她不愛他,但聽到她親口說出來仍然令他很不是滋味。“我仍然不確定我是怎麼了。”他說。
“你是不是得了某種怪病,瑞森?”
她聽起來是真的擔心,他努力忍住笑。“我想沒有。我把你抱起來時,心防突然崩潰,我無法解釋。你軟綿綿的又滿臉是血,我看不出來你有沒有呼吸。我不知道——”
“你把我抱起來?杜裏說過,但我以為他胡說。”
“你昏過去了,不可能記得。你有被馬踩死的危險,我必須設法保護你。我知道我趕到得太遲了點。你躺在地上,甚至沒有用手護住頭部。”回想起她那無助的模樣,使他不禁渾身一顫,本能地抱緊她。
“你把我抱起來之後呢?”
“我注意到你還在呼吸。那時我應該鎮定下來的,但我沒有。我把你放在安全的地方後就去追那個混蛋了。”
她幾乎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她忙著自鳴得意。她早說過他們很像,現在他也該承認了。
“所以說,你沒有費神思量,直接就作出反應了,對不對?”
他很清楚她的用意何在。他聳聳肩,努力板著面孔。天啊!她真聰明。“我沒有說——”
“你有。你的人生哲學改變了,變成先用心後用腦。”她微笑著說。“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給了我多好的讚美?”
“真的嗎?你剛剛侮辱了我。”
她大笑起來。她的笑聲傳到寇爾耳中。他策馬來到他們旁邊,立刻注意到瑞森簡直是擁抱他的妹妹。
“你是不是把玫瑰抱得太緊了點?”
“少管閒事,寇爾。”瑞森說。
玫瑰露出微笑。寇爾一臉吃驚,他不習慣另一個男人對他粗魯無禮。玫瑰以前的客人都沒有膽量跟她的任何一個哥哥頂嘴。瑞森跟她以前認識的人都不一樣。
寇爾突然微笑起來,而且越笑越詭異。
“你為什麼咧著嘴直笑?”她狐疑地問。
“我很高興你好多了。”他說。
寇爾繼續騎在他們身旁。玫瑰希望他走開,她還想跟瑞森單獨談談。
“我不覺得好多了。”她說。
“你剛才在笑,我聽到了。”寇爾說。
“我神志不清,我痛得要命。你忘了我出了什麼事嗎?我的頭痛得厲害,我的屁股……”
她不需要再說下去,寇爾已經騎到前面去了,讓達維跟在他後面。道格殿后預防突襲。
“玫瑰,我真的很擔心你。”瑞森說。“你需要看醫生。”
她拍拍他的手。“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你情不自禁,對不對?”
“情不自禁什麼?”瑞森問道。
“關心我。”她微笑道。
“我當然關心你,我也關心你的哥哥們。你們收容我,給我吃、給我住……”
“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別再發病了。當我心目中的你,好嗎?”
“我沒有發病,玫瑰。我必須知道你心目中的我是什麼樣子,然後我才能答應你。”
她終於轉身望向他,但立刻就後悔了。瑞森看到她時先是大吃一驚,然後就像寇爾剛才那樣咧嘴傻笑。
“你讓我想到葛斯。”他主動解釋。
“我在鎮上也是這副模樣,當時你並沒有笑。”她伸手整理頭髮。
“當時我在生氣。”
“玫瑰?”寇爾在俯瞰牧場的山坡上喊。“你絕對想不到誰在等我們。郝立夫站在我們家的前院裏。”
她立刻忘了她的頭髮,催促瑞森追上她的哥哥。“立夫一定是病了。”
寇爾搖搖頭。“我看沒有。”
接著抵達山坡頂上的達維說:“怪了,他居然把驛馬車停在我們家的前院。”
玫瑰這下確定是真的出事了。郝立夫從不把驛馬車駛進任何人的家,他總是在各個十字路口叫乘客下車,讓他們自己想辦法拖著行李回家。雖然他曾暗示他願意為玫瑰破例,但她堅持不要特殊待遇。郝立夫這個脾氣暴躁、難以相處的老人,只要有玫瑰在場,他就會變得和藹可親,終日拉長的面孔也突然笑容可掬。他和玫瑰是忘年之交。他每年都會以生病為藉口住進玫瑰山莊一星期,玫瑰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到康復。
她和瑞森終於抵達山坡頂點,她看到郝立夫正在他的驛馬車前走來走去。
“出事了。”她說。“瞧可憐的立夫有多麼焦慮不安。”
“亞當呢?”達維納悶道。
“一定在屋裏。”最後趕到的道格猜測道。
“大事果然不妙。”寇爾說。
“也許他遇到強盜了。”達維猜測道。
“不大可能,”寇爾說。“這一帶的人都知道他從不載運貴重物品。”
“拜託你們快一點。”玫瑰說。“我得去幫立夫,他顯然有麻煩了。”
“不要凡事都往壞處想,玫瑰。”瑞森說。“他說不定是有奸消息急著要告訴你。”
她回頭瞪他一眼。“在經過上午那些事後,他帶來的一定是壞消息。我活該。”
“你又要開始吐苦水了嗎?”寇爾翻著白眼問。
“我不該說凱玲的壞話,現在活該受到報應。”她說。“但是你們知道從小跟她那唯一的玩伴一起長大害我吃了多少苦頭時,你們就會跪下來求我原諒。你們為什麼不乾脆抓條響尾蛇來陪我玩?那樣我還會安全一點。”
達維對瑞森微笑說:“玫瑰還在為凱薩琳剪掉她頭髮的事生氣,她喜歡記恨。”
“剪頭髮是其中最輕微的。”她說。“你們不下山就別擋路。”
他們在幾分鐘後抵達牧場,立夫趕來扶她下馬。
“天啊,玫瑰小姐,你出了什麼事?”
“白克寧揍了我。”
立夫立刻為她打抱不平起來。“我替你宰了那個混蛋。”
“立夫,別發火,那對你身體不好。白克甯和他的朋友們正被押送回漢蒙鎮,治安官會對付他們。謝謝你這麼關心我。”
“痛不痛,玫瑰小姐?”立夫認為他不該就此作罷。
“不痛,一點也不痛。”她向他保證。“等我洗完臉,換件衣服,你不會看出我挨揍過。”
“還有梳梳頭髮。”他建議。
她立刻伸手整理一下頭髮。“好了,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我亟需你的幫助,你一定得幫我。”
“我當然會幫你,但你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你一定得把她弄出我的驛馬車,她賴著不走。她甚至不讓亞當靠近車門,她還朝他開槍。她說她不會讓工人迎接她,說那樣不成體統。我想告訴她這裏的情形,但她不聽。她不相信亞當是你大哥。我能瞭解她的疑慮。亞當終於放棄而回到屋裏,他不想挨子彈。她恐嚇說如果亞當敢再靠近馬車就要開槍射他。你大哥請我進屋去暍杯冷飲,但我不敢接受。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在外面不管,天知道她會趁我不在時對我的馬車做出什麼事來。我試著說服她下車,玫瑰小姐。但無論我說什麼都沒有用。她堅持要見到你才肯下車,她已經賴在那裏整整兩個小時了。”
“她是誰?”道格問。他已經嘗試往車窗裏瞧,但窗簾遮住了視線。
“鮑小姐。”立夫打個哆嗦。
“愛蓮?”玫瑰驚愕莫名。鮑愛蓮怎會跑到她的前院來?
道格和達維一齊轉向玫瑰,異口同聲地問:“那個愛蓮?”
立夫拉扯玫瑰的手臂。 你一定得把她弄出我的馬車。我發誓你叫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我甚至可以跪下來求你。”
“你已經在苦苦哀求了。”寇爾說。三兄弟中只有他覺得好笑。鮑愛蓮是玫瑰在寄宿學校的室友,多年來令玫瑰的宿舍生活苦不堪言的討厭鬼。現在討厭鬼陰魂不散地追到藍貝兒鎮來折磨玫瑰了。
“她來做什麼?”達維氣憤地問。
“你邀請她來的嗎?”道格問。
“可以那麼說。”玫瑰回答。
“到底有沒有?”道格站在妹妹面前追問。
“有,但只因為我確信她永遠不會接受我的邀請。她不喜歡邊疆,她認為這裏野蠻。道格,別瞪了。木已成舟。”
“那個女人有沒有到過聖路易以西的地方?”達維問。
玫瑰解釋:“沒有,但她依舊不喜歡這裏。”
“我要你告訴我她不是那個我們久仰大名多年的鮑愛蓮。”道格抓住妹妹的手臂。
“你明知道她就是那個鮑愛蓮。”玫瑰企圖搿開他的手好去迎接她的客人。
“你居然邀請她來作客,玫瑰,我真想扭斷你的脖子。”達維咕噥。
“別孩子氣了。小聲點。我不想讓她聽見我們在談她,她很敏感。”
寇爾爆笑起來。
“立夫,載她回鎮上。”道格說。“她可以住在酒館樓上的房間。”
“別那麼不講理,道格。只有醉鬼才住在酒館樓上。愛蓮是嬌滴滴的淑女。”
“你們好像不明白我的問題有多嚴重。”立夫喊道。“我必須在天黑前趕到摩頓路口,那裏有許多旅客在等我。”
“那當然。”玫瑰安撫道。“我們會把她弄下車的。”
忍了兩個小時的立夫有一肚子苦水不吐不快。“如果這一帶的人發現我違背原則把她送到你家門口,我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了。”他轉向柯家兄弟。“我告訴你們,那個女人不好惹。她已經把我最好的帽子射穿了一個洞。謝天謝地那顆子彈沒有射穿我的腦袋。她說如果我敢對她不禮貌,她就要一槍斃了我。我不知道她哪裡嬌滴滴,玫瑰小姐。我只知道你得趕快採取行動,我要離開這裏。”
“我這就去弄她出來。”她保證。“道格,拜託你放手。我們必須有待客之道,讓她等已經很不禮貌了。”
冷眼旁觀的瑞森很驚訝眾人對不速之客的反應,自然對鮑愛蓮產生了好奇心。
“你認為我會在她對亞當無禮後,讓你歡迎她嗎?”道格問。
“她不瞭解。”
“她不瞭解什麼?”達維問。“你聽到立夫的話了。他說他跟她說了亞當是你大哥。”
“她顯然不相信立夫的話。”玫瑰反駁。
“她還威脅要開槍打他。”立夫插嘴。
寇爾的笑容消失。“她什麼?”他咆哮。
“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談過我的家人。寇爾,別激動。你們再三告誡我不要提的,記得嗎?”她接著壓低聲音說:“愛蓮可能認為立夫要擺脫她。”
“我是要擺脫她。”立夫嚷道。
玫瑰閉起眼睛。道格仍然抓著她的手臂不放,立夫仍在扯著她的另一隻手。天啊!她今天真是倒楣。她全身酸痛,沒有力氣應付這種局面。不管他們喜不喜歡,鮑愛蓮都得住下來。
“她會向亞當道歉的。”她保證。
“不然呢?”達維問。
“不然她就得離開。”玫瑰說。
“那我呢?玫瑰小姐,她罵我是笨驢,又說我不知道洗澡是什麼。她還說了我許多難聽話,但我不打算重複。我又沒有得罪她,她卻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我只不過是想在十字路口趕她下車。那是滔天大罪嗎?你知道我有我的規矩。”立夫滿腹牢騷地說。
“是的,我知道,不會有人發現你破了規矩載她到這來,我們誰也不會說出去的。愛蓮也會跟你道歉,她會賠你一頂新帽子。那樣你會覺得好過些嗎?”
立夫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玫瑰拍拍他。
“你心腸好才受得了她。我知道她有時很難纏,她是我在聖路易寄宿學校的室友。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立夫傾身向前。“她把我嚇得膽戰心驚,玫瑰小姐。”
寇爾翻個白眼。“我說我們放火燒馬車,包准她立刻出來。我可以買一輛新馬車給你,立夫。”
玫瑰又閉了閉眼睛,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安撫任何人。她掙脫道格,跑向馬車。立夫一直倒退到通往陽臺的臺階上。
玫瑰敲敲車門,企圖開門時,發現門上了鎖。
“愛蓮,我是玫瑰。把門打開。”她喊道。
她聽到開鎖聲後便打開車門爬進車廂裏,隨即關上車門。光線從窗簾縫透進來。玫瑰看了愛蓮一眼,立刻為自己以前在哥哥面前埋怨愛蓮的行為感到內疚。她的昔日室友縮在角落裏發抖哭泣,顯然十分恐懼。
玫瑰坐在愛蓮對面,要去握住愛蓮的手時,才注意到她握在手中的槍正指著她。玫瑰沒有驚慌,只有緊張。愛蓮正視而不見地望著她。
“你什麼時候弄到槍的?”她問。
“上星期。”
“你會用嗎?”
“還不會。”
“槍很危險,愛蓮。你不該帶著它的。”
“我剪頭髮了。你喜不喜歡我的新髮型?”
玫瑰並不意外愛蓮會在這時問這種問題。愛蓮是個黑髮、綠眸的美人,向來把她的容貌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喜歡,你剪短頭髮後更漂亮了。”玫瑰輕聲細語,慢慢地拿走愛蓮手中的槍。“你不用害怕,你現在安全了,一切都會沒事的。”
“不可能的。一切都不可能跟以前一樣。我不想來這裏,你知道我痛恨落後地區。”
“如果你不想來,那麼你為什麼來了?”
“我無處可去。”她終於真正看著玫瑰,熱淚再度盈眶。
愛蓮在學校時向來不易動感情,甚至有點冷漠無情。玫瑰記得只有在深夜偶爾會聽到愛蓮的飲泣聲。
“你真矛盾,愛蓮。”玫瑰說。“你離開學校後不是跟你父親到歐洲去了嗎?”
“那是騙人的。”愛蓮說。“爸爸跑了,他甚至沒有告訴我他要走。他就這樣一走了之。”
“為什麼?”
“有關當局到學校盤問我,那時我才知道爸爸做了什麼。我不得不離開學校。校長氣壞了,好象是爸爸曾許諾過她捐獻建築資金。”
玫瑰抗議道:“她不可能就那樣把你趕出來。”
“她確實那樣做了。”愛蓮堅稱。“最後一期的學費沒有繳。調查員說爸爸多年來一直在竊占客戶的錢。他過著奢華的生活,衣著時髦考究,身邊總有美女相伴。他不願意我危害他的社會地位,我會使人想到他的年紀不輕了。他把我送進寄宿學校,為的就是不必有我在他身邊。”
“你不可能知道他要不要你。”
“我知道。他跟我說過無數次,我都聽膩了。他根本不想要孩子。我媽媽用懷孕騙他娶她。她在生我時死了,但她死時戴著結婚戒指,所以她可能很滿足。”
玫瑰聽後既震驚又同情愛蓮,但她隱藏起她的憐憫以免傷害到愛蓮的自尊。“我以為你和你父親過著多彩多姿的生活。放假時到國外旅行……”
“我根本沒有出過國,放假時一直跟管家待在家裏。”
“但是你告訴我的那些故事……”
“從書上看來的。我想給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為什麼?”
愛蓮聳聳肩。“不知道。”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實情?”
“我有我的面子要顧。有其父必有其女吧,何況我不希望你可憐我。”
“你父親出了什麼事?他現在人在哪裡?”
“沒有人知道。有關當局還在找他,他沒有留書給我告訴我他的去向。警方不相信我。我被帶進監獄關了兩天,最後不得不釋放我。那是天大的醜聞,連遠在芝加哥的人都討厭我,只因為我是他的女兒。好像大家都認為我知道他躲在哪裡。警方日夜監視著屋子,我躲在窗簾後面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我以為那棟屋子是我們的,其實不是。房東把我趕出來,我不知道我還能投靠誰。你說過我需要你時可以來找你,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當然是真心話。”
“你不會趕我走吧?”
“不會的。你擔心我會因為我們不是一直相處得很好而不讓你留下來嗎?”
“學校裏只有你能忍受我。我知道我有時很難相處。我討厭你,因為我知道你可憐我。”
“我沒有可憐你。現在可以下車了嗎?”
“可以。”愛蓮伸手去開車門時,被玫瑰攔住。
“等一下,我想先告訴你我哥哥們的事。亞當……”
“那個黑人嗎?”
“對。”玫瑰回答。
“你不會相信那個討厭的車夫告訴我的話。他說那個黑人是你的大哥,你能相信——”
“亞當確實是我的大哥,也是我們家的家長。”
愛蓮目瞪口呆。“你在開玩笑。”
“我非常認真。在進我們家之前,你必須向他道歉。”
愛蓮大吃一驚,她倒在座椅上直愣愣的盯著玫瑰:“天啊!這怎麼……”
“那不重要。”玫瑰說。“亞當是我的大哥,我全心全意敬愛他。”
“他不可能是你的大哥。”
“亞當和我另外三個哥哥把我從小撫養長大。我們是一家人,愛蓮,家人比什麼都重要。”
“這裏的人都接受你們?”
“當然。”
“為什麼?”
玫瑰歎了口氣。“我們在這裏住了十幾年,我猜大家都習慣我們了。怎麼樣?你肯不肯道歉?”
愛蓮點點頭。“我不是有意冒犯他,玫瑰。我以為車夫在騙我。他已經試過把我扔在一條泥土路中央。”
“車夫叫郝立夫,他是個好人。你也得向他道歉,你不該朝他開槍的。”
愛蓮聳聳肩,臉上毫無愧疚之色。“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別告訴他是槍不小心走火,他說不定會生氣。”
“他已經生氣了。”
“那是意外。我為什麼必須為無心之過向他道歉?”
“你有可能害死他,而且你給他添了許多麻煩,又傷了他的感情。我向他保證過你會道歉,還會賠他一頂新帽子。你把他僅有的一頂帽子射穿了個洞。”
“我沒錢買新帽子賠他。”
“錢我出,但是別讓他知道。假裝你會用你的錢買帽子賠他就行了。”
“你為什麼這麼在乎他的感覺?”
“立夫是我的朋友。”
“好吧,我聽你的話,向他道歉和賠一頂新帽子給他就是了。”愛蓮嘟囔著說,接著終於注意到玫瑰臉上的血。“天啊!玫瑰,你怎麼了?”
“意見不和。”玫瑰的耐性快要用完了,她只想洗個熱水澡和尋求一點安慰,但她得先安頓好愛蓮。
“你的哥哥們沒有——”
“當然沒有。愛蓮,我們不是野蠻人。我得趁我暈倒前出去。”
“這裏面又悶又熱,對不對?”
玫瑰伸手準備開門。“你會對每個人和和氣氣的吧?你最好別對我的哥哥們擺臉色,他們不會忍受的。”
“擺什麼臉色?”
“那種瞧不起人的倨傲臉色和——”
“哦,好啦,我會和藹可親的。但願我知道怎麼做。”
玫瑰心裏也有相同的疑問。她終於打開車門。車門撞到瑞森,他一直站在馬車旁邊以防萬一玫瑰需要他的幫助。他伸手扶她下車。
他看起來很擔心,她衝他微笑,以讓他安心,她手裏還拿著愛蓮的槍,槍管衝下指著地面。瑞森看到時拿走她手裏的槍扔給寇爾,寇爾立刻把它塞進他的槍帶裏。
愛蓮爬出馬車站立在玫瑰身旁。刺眼的陽光使她眯起眼睛,她一直把視線對著玫瑰。
玫瑰先把離她們最近的瑞森介縉給愛蓮認識,然後示意她哥哥們上前跟他們的新客人見面。
立夫站在陽臺前,仍然一副恨不得把愛蓮吊死在最近一棵樹上的表情。玫瑰把愛蓮帶到立夫面前,愛蓮勉為其難地低聲道歉。
立夫不滿意。“你必須清清楚楚地大聲說出來讓大家聽到,你還得恭恭敬敬地稱呼我為郝先生。”
玫瑰用手肘輕推愛蓮要她照辦。立夫始終沒有笑容,但玫瑰知道他很高興,因為他的眉頭皺得不是那麼緊了。
“玫瑰小姐,她會下會信守諾言買一頂新帽子給我?”
“會。”玫瑰保證。
立夫點點頭,低聲咕噥著走向他的馬車,爬上駕駛座,拿起韁繩,然後對玫瑰喊道:“我前幾天有點不舒服,但是現在……”他停頓一下,瞪了愛蓮一眼。“她會待多久?”
“一段時間。”玫瑰回答。“你的客房永遠為你留著,立夫,你知道的。”
“我覺得好多了。”他說。“我也許能熬一段時間。再見,玫瑰小姐。”
“這是怎麼回事?”愛蓮問。
“他在告訴我他在你離開前不會生病。”玫瑰回答。“你何不到陽臺上坐著,我得先跟亞當談談。”
“我必須一個人坐在那裏嗎?”
玫瑰四下張望找人陪伴愛蓮。瑞森成為唯一的人選,只因為他逃開得最慢。寇爾已經抵達穀倉了,達維和道格緊跟在後。
瑞森並不想陪伴愛蓮,但修養使他答應玫瑰的請求。不過他使她先求他,她認為他那樣做很無禮。她不僅得求他,還得在後面追他。
“你慢一點好下好?”玫瑰在追上他時說。“你為什麼皺眉頭?”
“我擔心你。”瑞森承認。“你不該貿然上馬車的。她有槍,玫瑰。你有可能受到傷害,她已經朝立夫開槍了。”他提醒她。
“愛蓮不會傷害我或任何人。她只是害怕,瑞森。她最近吃了不少苦。對她和氣些。”
瑞森知道他必須保持紳士風度,於是在叫道格來牽他的馬之後,跟著玫瑰走向陽臺。
終於,她走進屋裏,亞當就在書房,他正坐在書桌後面,他正不知疲倦的看著他的帳簿,她在門口站了幾分鐘,他還是沒注意到她。
她耐心的等著,一直以來,她都在努力阻止淚水在眼裏聚集。
現在,她終於不用再試圖偽裝成鎮靜的樣子了。畢竟,她不可能改變必然,依照她所能記起的一切,她是那麼不招人待見。不管發生在她身上的是多可怕的侮辱或是傷害,在她到家以前,她始終使自己維持著尊嚴,直到她回到家並看見了她的大哥,然後,她的意志土崩瓦解了。
今天她將證明放聲痛哭又是多麼的容易,至少這能使亞當注意到她。
“噢,妹妹,你怎麼了?”
玫瑰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下來,她撲到大哥的懷裏大哭。
1864年,2月13日
親愛的媽媽:
我們正在讀一張幾個月前的舊報紙。喬衛司在派瑞上游進行了幾次皮毛交易,一位元元叫本森的先生再版印刷了林肯在蓋茨堡的講話。我們從那上面得知了在過去7月發生的戰役,那次使很多英勇的士兵獻出了他們的生命。本森說我們的總統在公墓發表了演說,悼念了在那場戰爭中犧牲的將士。亞當讀的時候禁不住哭了,他重新抄寫了一份,以便我們寄給您。
媽媽,寇爾認為你很可能早就讀過了,但我們覺得那非常重要,值得再讀一次。
我們祈禱上帝保佑您和林肯。
道格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45:13
第八章
書桌後的亞當從帳冊裏抬起頭。“哦,小妹,你怎麼了?”
玫瑰再也忍不住了,她投入大哥懷裏,淚如雨下地哭訴她在鎮上的遭遇。亞當的柔聲安慰立刻使她覺得好過多了。他等她恢復鎮靜,帶她到廚房洗臉,確定傷口不需縫合時,建議她上樓休息,然後他回到書房繼續工作。
玫瑰追進書房。愛蓮還在陽臺上苦惱,她不能洗個熱水澡寵愛自己。她必須先安頓好她的朋友,然後得把補給品送去給可麗。她答應過今天會再去,不想言而無信。
“我們必須談談愛蓮。她在陽臺上等,我告訴她在你同意前她不能進屋來。你可不可以跟她私下談談?在你決定她能不能留下來之前,她想告訴你她的遭遇。”
亞當很訝異妹妹會有此請求。“你這輩子見過我趕任何人走嗎?”
“沒有,但是愛蓮的情況不同。她恐怕會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玫瑰轉開視線。
“是嗎?一段時間到底是多久?”
她聳聳肩。“但願我知道。跟她談談好嗎?她很害怕,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
亞當長歎一聲。“好吧。你上樓休息,愛蓮交給我。她姓什麼?”
“鮑,鮑愛蓮。”玫瑰回答。“我也許應該留在樓下,我想確定她有向你道歉。她侮辱了你,亞當。”
“天啊!上樓去。你搞得我頭疼,我會應付愛蓮的。”
亞當等玫瑰上樓後才走向陽臺。他推開紗門。愛蓮正坐在籐椅上跟瑞森說話。瑞森倚柱而立,雙臂交抱胸前,一臉的苦惱與厭煩。
亞當等愛蓮向瑞森抱怨完天氣太熱。
“鮑小姐,麻煩你跟我到書房好嗎?我想跟你談談。”
愛蓮的反應令他揚起眉。他沒有提高聲音,但她表現得像是他剛才對她大吼大叫。她從椅子裏跳起來,慌忙中還弄翻了椅子。
瑞森彎腰扶正椅子。
愛蓮朝亞當走去,然後戛然止步,絞著雙手囁嚅道:“我不能進去,柯先生。”
“為什麼?”
“玫瑰說我必須先向你道歉。對不起,柯先生,真的很對下起。我以為那個可怕的車夫為了擺脫我而說謊騙我。我不希望你以為因為你是——你知道的,呃,我無法——因為根本不是那回事。我甚至不相信他把我載到的是玫瑰的家。”
她終於停下來喘氣。亞當在她解釋時,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瑞森衷心佩服,忍不住微笑起來。他想要她說明亞當究竟是什麼,只為了看她局促不安的樣子,但紳士不可以做那種幸災樂禍的事。
寇爾就沒有這方面的考量。做紳士可不是他的第一要務。他剛走到通往門廊的樓梯恰好聽到愛蓮在道歉。
“‘亞當是……你知道的’,那是什麼?”他問道。
她轉身對寇爾皺眉。“我在為我不相信亞當是玫瑰的大哥而道歉。”她轉回去面對亞當。“我仍然可以進屋去嗎?”
“請進,”亞當說。“歡迎你住下來。”
“等一下,我還是想知道——”
“好了,寇爾。”亞當警告。
愛蓮走向紗門,途中傲慢地對瑞森招招手。“把我的行李搬到我房間去。”
寇爾對瑞森咧嘴而笑。瑞森回以微笑後轉向愛蓮說:“抱歉,小姐,我不能替你搬行李。二樓不准我上去。”他步下臺階,經過寇爾身邊時,慢條斯理地說:“看來得勞駕你了。”
“記得把它們搬進來前先把泥土拍乾淨,寇爾。”她命令。
瑞森聽到寇爾的咒駡聲,當下決定情況已開始好轉了。他看到道格跑出穀倉,“麥修”在後面追他。那匹壞脾氣的馬顯然又在鬧情緒了,而且正在拿道格出氣。沒錯,情況越來越順他的心了。
“亞當,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寇爾不得不提高音量蓋過瑞森的笑聲。
“等我跟鮑小姐談完再說,”亞當回答。“應該不會需要很久的。”
結果他跟愛蓮一談就是三小時。談話剛開始時的氣氛很不自然,但一個小時後亞當發現自己的處境尷尬又可笑。愛蓮堅持她從來不哭,但一轉眼就哭濕了亞當的衣襟。
寇爾等得不耐煩了。他必須跟亞當談談瑞森。發現瑞森是律師令他心煩意亂,他需要跟亞當商量應變之道。
他聽到書房裏的騷動聲,開門查看時不敢置信地愣住了。愛蓮抱著亞當的腰一邊啜泣,一邊傾訴。亞當站在書房中央高舉著雙手,顯得極不自在又萬般無奈。亞當令人發噱的模樣使寇爾忍不住微笑起來。亞當瞪他一眼後示意他離開,寇爾立刻退後關上房門。
他們兩人在晚餐時都絕口不提書房裏的那一幕。愛蓮決定留在房間裏。玫瑰端了一盤食物和一壺新沏的茶給她,因此最後一個到達餐廳。
“玫瑰,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為什麼一直皺著眉頭?”達維問。
“下午時我不准她到山上去看可麗。”亞當說。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認為……”
“家裏有客人。”亞當說。“請記住。”
她立刻閉起嘴巴轉向瑞森。
“可以開始吃了嗎?我餓死了。”道格問道。他伸手去拿裝番茄的碗,但是亞當請他再等一會兒,於是停下來。
“麥瑞森,你會法語嗎?”
“會,怎麼啦?”
“我想請你今晚遷就我們一下。”
“當然。”麥瑞森答道,完全不清楚他在要求什麼。亞當對他的家人說道“過去的幾個星期我們有所懈怠,沒有餐前禱告。玫瑰•,你願意領我們開始感恩禱告嗎?”
她點頭同意,然後雙手交握,低著頭開始祈禱“AU NOM DU PERE…。”
麥瑞森再一次因為科雷波尼一家感到吃驚。吃飯的期間所有的人都用法語交談。她發現玫瑰•的辭彙量最大,於是推論她在寄宿學校的時候一定修過法語。法語和拉丁語是寄宿學校的必修課。她說得很流利,她的口音和對這門語言自如的運用表明她一定學了好多好多年。喬衛斯的語音語調有點滑稽,雖然他也說得很流利,但他的口音很重,而且有很多發音都省略不讀,要是被法國人聽到了,肯定會大跌眼鏡。玫瑰•的餐前禱告詞聽上去非常熟悉,但是麥瑞森一時想不起來他到底是何時在何地聽過。
“我能問個問題嗎?”
“又有問題?這次是什麼,麥瑞森?”寇爾問
麥瑞森不理會他的譏諷。“這禱告詞很熟,可是我不記得在什麼地方聽過。”
“這是天主教的禱詞,名叫感恩。”玫瑰•答道“我們在餐前背誦。”
“萬能的上帝啊,你們是天主教徒。”他還沒有意識到他將他的想法大聲地說了出來,直到每個人都瞪著他看。他們看起來既震驚又困惑。
“天主教徒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麥瑞森答道,“我只是覺得很驚訝,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本來猜測你們會……有所不同”
“我們就是呀,”玫瑰•說道
“就是什麼?”麥瑞森問
“與眾不同。我們也不總是天主教徒。”
他靠坐在椅子上。他的腦子正忙著接收剛聽到的消息。伊裏亞德爵爺一定會極度驚駭。他們家不止屬於英格蘭教會,他們甚至擁有一個教堂包間。但是,憑什麼麥瑞森認為科雷波尼一家應該加入英格蘭教會呢?他對自己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自嘲的笑笑。伊裏亞德爵爺還是會一樣愛玫瑰•,然而他一定會不厭其煩的勸說她加入他的教會的。他突然想起玫瑰•剛才說的他們也不總是天主教徒。那完全沒有道理。
“等一下。”他說道“你們不能有時候是天主教徒,要麼就是,要麼不是,我知道的,我的一個最好的朋友就是天主教徒。”
“然而你還是討厭…。” 寇爾開始說。
麥瑞森不讓他說完“我不是討厭天主教徒。我只是很驚訝你們是。就是這樣。”
“為什麼我們不能有時候信天主教呢?”喬衛斯問。
“我們就是有時候信天主教”玫瑰•堅持道。
麥瑞森決定隨波逐流,他會慢慢向他們灌輸什麼是邏輯、耐心,到時候他們就知道在這件事上沒法和他爭。“好吧,就算你們有時候信天主教。介意告訴我什麼時候是嗎?”
“四月、五月和六月。”她答道
他眼睛都沒眨一下“那麼七月,八月和九月呢?”
“路德教。”喬衛斯告訴他
麥瑞森算是長見識了,這個兄弟居然可以如此一本正經。
“接下來的另三個月呢?”
“又不同,那個時候我們是浸信會教友,至少我們按他們的規矩行事。”
麥瑞森受夠了“玫瑰•,你還有完…。”他是想告訴她別跟他開玩笑了,她不讓他說完就打斷他“沒,還沒說完”她插嘴道“我說到那了?”
“一月。”寇爾提醒她
“一月、二月和三月是猶太教,四月……”
“一月猶太教?”他差不多大聲地喊出來了
“猶太教又有什麼不對了?”寇爾問道“你好像對很多教派和教徒有成見。”
麥瑞森閉上眼睛數到十,科雷波尼一家實在很擅長將他弄得昏頭轉向,現在他又得努力掃除層層迷霧,找到一個合理的說辭了。
“我對這些教派沒有任何成見”他厲色道“我只是弄不明白你們這些人,你們不可能同時信仰這麼多的宗教,如果你們只是在一年的三個月中遵從那些教派的神聖教條,那是對每一個教派信念的公然藐視。”
亞當出來幫他解圍“我們只是想學習不同的宗教的理念,麥瑞森,尊重別人的宗教信仰非常重要。你相信上帝的存在嗎?”
“是的,我相信”
“我們也是”亞當答道“然而,我們不屬於任何教會組織。”
“可能是因為我們藍貝兒鎮上也沒有。”道格插嘴道“鎮民一直在談論要建一座教堂,可是又對建什麼樣的教堂達不成共識,所以到現在也沒建成。”
“你一定從小就屬於你父親的教會,對嗎?”喬衛斯問道
“是的”麥瑞森答道。
“一個孩子不可能對加入教會有其他的想法,我們幾個都沒有父親的教導,所以只好自己顧自己。麥瑞森。”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自學。” 麥瑞森說道。
“以及自己領悟。”亞當補充道
麥瑞森點點頭“形形色色的宗教信仰數不勝數,你們真的要體驗所有的嗎?”
“即使有一天我們真的全心全意地信仰某一種宗教,我們仍然會敞開心扉接受其他的信仰。知識是自由的,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你才能去理解和領悟。”
“哈蒙德住著幾戶猶太人。我們盡可能的常常去拜訪他們。有些鎮民不喜歡他們。這很荒謬,人們憎恨他們不瞭解的事物,有些人甚至嘲笑他們,既無知又可恥。不是生為猶太人,我們也不可能成為虔誠的天主教徒,至少按他們的說法是這樣的。他們的傳統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對他們的信念瞭解越多,我們的學識就越豐富。人們應該尊重那些為信念而活的人,不是嘲笑他們。現在你明白了嗎?”
“是的。”麥瑞森答道“那你們為什麼學習法語,”他問道“是想知道法國人如何生活的嗎?”
雖然坐在長餐桌的另一端,與亞當遙遙的對望,麥瑞森還是可以看到他眼睛裏打趣的閃光。他全副武裝好準備再次接受挫敗。
“因為今天是星期四,所以我們說法語。”
“哦?”麥瑞森咧嘴笑著,誘導她繼續……
玫瑰•回報他一個微笑“我們總是在星期二,星期四,和星期六說法語”
又來了,麥瑞森想著,他知道這樣的談話將導向何方“我們又要象上次談論是不是愛爾蘭人一樣嗎?”
“也許。”她承認道
“什麼意思?什麼愛爾蘭人?”喬衛斯問道
玫瑰•轉向他的哥哥“麥瑞森希望我們全家都是愛爾蘭人,我不知道為什麼,但無論如何他是我們的客人,既然他這樣希望,我就順著他,盡地主之誼。”
“這就是為什麼你告訴他我是愛爾蘭人,對嗎?”喬衛斯瞭解的點點頭道
“你本來就是愛爾蘭人,喬衛斯。”
“我知道,寇爾,我只是不懂為什麼我們是不是愛爾蘭人對他如此重要。他是個怪人,不是嗎?”
寇爾點頭,然後轉向麥瑞森“也許他希望我們是愛爾蘭人,也許不是。他是從蘇格蘭來的,所以他應該希望我們是蘇格蘭人才對呀。你到底為什麼不喜歡愛爾蘭人,麥瑞森?他們得罪你了嗎?”
麥瑞森又有一股想撞牆的衝動了,他不知道他們的話題怎麼就轉為愛爾蘭人辯護大會了。他深吸一口氣,試著找到一個適當的說辭“我才不在乎你們是不是愛爾蘭人。”他說道。
“為什麼不呢?” 寇爾詢問道
麥瑞森瞪著這個無禮的兄弟。繳械投降吧,試著和任何一個科雷波尼兄弟進行一場普通的談話對他來說太難了。“上帝保佑,幸好我不需要和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在法庭上對峙。”他乾巴巴的說道。
“我們怎麼啦?”道格問道“我們一直都熱情周到的待你,不是嗎?”
“你們完全不合邏輯,就是這樣。”麥瑞森宣稱,他才不管這樣是不是侮辱了他們,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也許我們對你來說太合邏輯了一點,”寇爾推論。“你想過這個可能性嗎?”
“其實我僅僅是好奇為什麼你們一週三天說法語?”他答道。
“星期二、星期四和星期六。”寇爾居然有膽笑著提醒他。他們兄弟幾個很享受他受挫的樣子,麥瑞森確實需要費些時間才能跟上他們的談話,但是他可不是傻子,他決定他們的遊戲該結束了。
“玫瑰,你還好嗎?”瑞森問。
“我很好,謝謝。”她回答。
“她今天上午被揍得不輕。”瑞森告訴亞當。
“顯然如此。”亞當的語氣變得溫和愉快。
“她看起來好多了。”道格說。
瑞森認為好多了不足以形容玫瑰的模樣。雖然鼻青眼腫,但他覺得她還是很美。她的額頭上一縷捲髮垂下來遮住了額頭上割傷的部位。她的嘴角還是腫的,肯定會痛,他心想。那些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他還是想吻她。
“他又來了,寇爾。”
“誰又怎麼了,道格?”
“瑞森又在盯著玫瑰看了。”
“我只是在檢查她的傷勢。”瑞森辯解。“你的復原力很強,玫瑰。”
“我沒那麼嬌弱。”她蹙眉看了亞當一眼。“我的哥哥們似乎無法瞭解那個事實。”
“別找我們的碴,玫瑰。”寇爾警告。
“我有嗎?”她故作無辜地問。
“你看起來很嬌弱。”瑞森說。
“我才不是,別以為你可以命令我。”她激動地說。
瑞森揚起眉。玫瑰顯然心情欠佳。他不知道原因何在,但不會笨到去問她。她一副想要殺人的模樣。
“別問她任何問題。”寇爾低聲說。
“我沒那個膽量。”瑞森回答。
“寇爾,你下午想跟我談什麼?”亞當轉移話題地問。
“我想跟你談談我們的客人瑞森。我終於知道瑞森為什麼問那麼多間題。他不由自主,因為——”
“他是律師。”達維插嘴。
寇爾瞪弟弟一眼後繼續說:“他以為他告訴我們了,但我認為他可能是故意忘記。他一定是猜到如果我們知道他是幹哪一行的就不會答應讓他留下來。”
道格一臉驚愕。“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他有得是機會。”
“當著客人的面談論他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瑞森說。
“背地裏談論他就有禮貌了嗎?”寇爾問。
“你們根本不該談論他。”瑞森回答。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道格質問。
“他以為他提過。”寇爾說。“鎮上沒有人不知道。”
“只有我們不知道,對不對?”道格說。“天哪!我氣得想揍他。”
“我揍過了。”寇爾吹噓道。
“沒錯,就在莫家的廚房裏。”玫瑰眉頭深鎖地說。“亞當,你弟弟的餐桌禮儀棒透了。你說對不對,瑞森?”
眾人轉頭看他要站在哪一邊,瑞森決定實話實說。“也許吧,我承認我本來要還手的,但後來注意到你在看。”
“你知道我在看?”她問。
瑞森點頭。
玫瑰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那你還讓莫凱玲對你勾肩搭背?”
“她沒有對我勾肩搭背,對不對,寇爾?”
既然他的客人幾分鐘前還給他打掩護,寇爾決定不能不知好歹。“她只是想表現得禮貌一些,你說呢,達維?”
“也許太客氣了。”達維說。“但她對我也很客氣,所以我猜是吧!”
“換言之,她也對你勾肩搭背了。”玫瑰粗聲粗氣地說。
瑞森這時正好望向亞當。令他意外的是,亞當居然在微笑。玫瑰對凱玲的反應顯然令她大哥感到好笑。
“你為什麼這麼在乎她對瑞森怎樣?”寇爾問。
“我正好相信女主人好客應該有分寸。”
“玫瑰,如果你能既往不究,下再對凱玲記恨,你就會看出她的本性其實很善良。”
亞當突然改變話題。“我有個問題要問你們。”他等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我想知道玫瑰挨揍時,你們幾個男生都在哪裡。”
所有的人同時開始解釋。瑞森著迷地看著亞當的改變。他怒不可遏,眼神和語氣一樣令人不寒而慄。這是柯家老大第一次真情流露。
同樣令瑞森意外的是,他自己的行為。他不僅加入吵鬧的行列,而且樂在其中。在家鄉,吃晚餐是件莊重而沉悶的事。餐桌上人人輕聲細語,沒有人會打斷別人的話,縱使談的都是不重要的議題。瑞森直到此刻才發現他以前過的是多麼沉悶枯燥的生活。
“亞當,你聽我說好不好?”玫瑰幾乎是用叫的說。“我已經長大了,有能力照顧自己。難道你不明白談論這件事對我是一大侮辱?”
“你可以告退了,妹妹。”亞當說。“你為什麼不到客廳練琴?我好久沒聽到你彈琴了。”
她想要抗議,但大哥的臉色阻止了她。當她離開餐廳時,所有的人都效法瑞森起立。玫瑰一消失,他們又坐下來大聲嚷嚷。
瑞森沒有繼續爭取亞當的注意力,他靠在椅背上觀戰。
“我發誓,她前一分鐘還在,我轉個身她就不見了。”寇爾說。
達維還在找藉口,但沒有一個具說服力。道格指責寇爾疏忽,說他人在馬廄,不可能分身去看好妹妹。沒有人能同時身在兩個地方。
“那你為什麼認為我能同時身在雜貨店裏和街上?”寇爾問。
“好嘛,好嘛,我正要去看凱玲。”達維吼道。“我應該待在街上的,但我以為你在看著她,道格。”
亞當轉向瑞森。“你又在做什麼?”
瑞森沒有推諉責任。“我在雜貨店裏跟人談趕牛的事,沒有注意到她離開了。”
亞當點點頭。“這種事不可以再發生。玫瑰可以照顧自己。發生這種事她也有錯,因為她知道她不該去惹是生非的。她連槍都沒帶。”他搖搖頭。“我們的妹妹克制不住她的憤怒。但是,現在她人在客廳,我要提醒你們她確實嬌弱。她也許不喜歡她的體能弱勢,但我們卻不能不替她留意。她有可能送命的。”
“沒錯。”寇爾說。“白克寧個子雖小,體重和力氣卻是她的兩倍。”
“他的朋友個個高大粗壯。”道格說。
“他的朋友,他們幾個打她一個嗎?”
他的弟弟們在他的怒吼下瑟縮。寇爾和達維望向瑞森求助;道格低頭瞪著他的咖啡杯。
“沒有其他人毆打她。”瑞森解釋。“我說服白克寧不要逃跑,你的弟弟們也會那樣做。我只是正好第一個趕到她身邊。”
“你用什麼方法說服白克寧?”亞當恢復了鎮靜。
“我的拳頭。”瑞森承認。“我控制不住我的脾氣。我本來可以把他們全部給宰了,但我沒有。他們被押回漢蒙鎮,治安官會處理他們。”
“你憑什麼認為治安官會採取行動?”亞當問。
“你是說他不會嗎?”瑞森問。
“我們住在藍貝兒鎮,漢蒙鎮的居民沒有不照顧自己人的道理。治安官很可能打他們幾下手心就放了他們。”
“他們會再來藍貝兒鎮嗎?”瑞森問。
“遲早會。”亞當說。“但我想白克寧不會來找玫瑰的麻煩。他會來找你報仇,瑞森。我們大家都該隨時提高警覺。”
三個弟弟一致同意。
亞當露出微笑,改變話題道:“瑞森,大約一個月前我們向瀑布附近的一個牧場買了三百頭牛。你會留下來幫我們把牛群趕回玫瑰山莊嗎?”
他還來不及回答,道格已發表意見了:“亞當,他不會用套索套捕小牛。你會嗎,瑞森?”
“不會,但是我——”
“讓我猜猜看。”寇爾打岔道。“那不可能很難,對不對?你在馴服野馬前不是那樣說過嗎?”
“我也許有點笨拙。”瑞森承認。“但我相信只要有人教,我很快就會抓到竅門。”
“他還真不怕痛,對不對?”道格說。
“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想通你在這裏根本是格格不入?”寇爾問。
“就在我打爛你的臉之後,寇爾。”
眾人大笑,認為瑞森在說笑。“沒錯,你真的很討人喜歡。”寇爾說。
“為什麼?”瑞森問。
“你是唯一敢對抗他的人,”道格說明。“所以他喜歡你。你也許不太聰明,但膽量確實不小。寇爾不習慣別人跟他頂嘴。”
瑞森聳聳肩,沒有說什麼。
“道格,麻煩你去提醒玫瑰今晚輪到她收拾餐桌。”亞當說。“瑞森,明晚輪你。”
“沒問題。要做哪些?”
“你以前沒有做過?”寇爾問。
“沒有。”
“你被寵壞了。”達維說。
“大概吧!”
道格站起來朝起居室走去。他在入口處停了下來,然後轉身快步走回餐桌旁。“我改變主意了,你去,達維。”達維起身的時候他警告道:“她在彈貝多芬。”
“哪一首?”達維問。
“命運交響曲。”
他又坐下來。“派瑞森去。”
柯家兄弟放聲大笑。寇爾解釋道:“玫瑰彈貝多芬的曲子時最好別去打擾她。”
“意思是?”
“她的心情惡劣到極點。”寇爾說。“我們每次聽到《命運交響曲》都躲得遠遠的。如果是莫劄特或蕭邦就沒有問題。她今晚敲得還真用力,對不對,亞當?”
“的確。”亞當微笑著說。“瑞森,你可以去書房了嗎?”
瑞森點頭起立,跟著亞當離開餐廳。他們兩個每晚都會在書房進行一場辯論,這已成為他們兩個都樂在其中的習慣。
一個多小時後辯論以平手結束。亞當留在書房做就寢前的最後整理,瑞森向他道過晚安後走向工寮。
玫瑰在陽臺上等他。
“你怎麼還沒有上床?時候下早了。”
“我需要透透氣。”她說。“我陪你走一段。”
他們並肩穿過前院。
“我今晚有點焦躁不安。”她說。
“貝多芬無助於洩憤出氣嗎?”
她微笑著說:“我不是生氣,只是沮喪。哥哥們有時真令人受不了,他們老是想管我。”
“我認為他們管得還不夠。世界險惡。”
“而我是弱女子,對不對?”
他搖搖頭。“我不打算談那個。工寮裏沒有鋼琴,我不想挨揍。”
“那麼你果然認為我沒有能力——”
“我沒發表任何意見。玫瑰,你有個習慣很令我惱火,你總是遽下結論。”
“我有嗎?”她的手輕拂過他的。
“有。”
她故意再次輕拂過他的手,他沒有接受暗示。這傢夥不是太害羞就是太遲鈍,玫瑰心想。她猜她勢必得大膽放肆才能得到他的合作。
她握住他的手,挨近他身邊。他勢必得甩開她的手或推開她,但他太溫文有禮,不會做出那種事。不管他喜不喜歡,她還是賴定他了。
她的主動令他意外。他沒有縮手,反而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你花了很多時間跟亞當談話。”她以閒聊的語氣說,不希望他發現她想套他的話。
“是嗎?”
“不知道你為什麼每天晚上都跟他談話。”
她的聲音緊繃繃的。他向下注視她,想找出原因。她在擔心或者…害怕什麼嗎?她正全神貫注的盯著自己的腳下,根本就不看他,所以他只看到她的頭頂。然而她的手輕輕的抖著,洩露了她的秘密。他知道直接問她什麼都問不出來,於是採取迂回的策略。
“跟他談話我覺得很愉快。”
“你們都談些什麼?”
“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比方說?”
“比方說南北戰爭。你以為我們都談什麼?”
“我以為你可能在問他問題,你天性過於好奇。”
“我會問他什麼問題?”
“他的出身背景。”
“不,我沒有問他的出身背景。”
瑞森恍然大悟自己不曾問亞當任何有關他過去的問題。他被自己故意放過大好機會的行為嚇了一跳。他到蒙大拿來是為了發掘真相,但在只差一步就可查出元兇的此時卻停止不前。他明白自己為什麼躊躇,因為真相會拆散柯家一家人。想到他會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痛苦,他就於心下忍。
玫瑰此刻正握緊他的手,讓他感覺到她對他的喜愛。但他知道當她發現他接近他們一家人的動機時,她一定會鄙視他。
他不願意她恨他:他渴望得到她的愛。
瑞森加快腳步,突然對自己怒不可遏。他需要時間獨自想清楚和做決定。他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柯家的每個人了。
哦,是的,他今晚有許多事要想。
“瑞森,我無意侮辱你,暗示你會刺探隱私。”玫瑰低語。
“我沒有那樣想。”
“你沒有生氣?”
“當然沒有。”他放慢腳步,努力鎮定下來。
“那麼別再那麼用力握我的手。”
他立刻放開她。又了晚很冷,你該回屋裏去了。”他突兀地說。
“我不冷。”她希望他不是在設法擺脫她。“你在擔心什麼事嗎?”
“比方說?”
“我可能會再次吻你。”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是我吻了你。”
“我幫了忙。”
“好吧,我們兩個都有罪。”
“有罪。”她重複。“你果然是律師。但願你不是。”
“為什麼?”
“律師使我們煩惱。”
“為什麼?”
她聳聳肩,沒有進一步說明。瑞森不願作罷。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
“為什麼你擔心我會問亞當關於你們家或關於他的背景的問題?”
“我只是不希望你去煩他。亞當不喜歡談他成長的歲月。他曾經是奴隸,瑞森。”
“他喜歡談什麼?”他問。“在紐約市的時光也不可以談嗎?”
“不行。”
“那麼從紐約市來到這裏的旅程呢?”
“那個大概可以。哥哥們以那個成就為傲。”
瑞森忍不住把她拉近他。這次不是出於肉體吸引力,他只想盡可能把她留在身邊。
她似乎瞭解他的需要,因為她環住他的腰抱緊他。
“你在成長的歲月中非常寂寞,對不對?”
“就算是,當時也不知道。”他把下巴擱在她的頭頂,閉起眼睛享受著她嘗試給予的安慰。她的溫柔和瞭解幾乎使他崩潰。她的似水柔情像溫暖的海洋包圍了他原本空虛冰冷的心靈。天啊!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他強迫自己放開她,強迫她鬆開仍然緊摟著他的手。
“我不會要求你吻我,放心吧!”她說。
“你得回去了,玫瑰。來,我送你。”
“但我剛剛才送你回家。”
“那麼晚安了。”
“晚安。”她轉身離去。
瑞森雙手反握在背後,目送她離去。沒想到她突然轉身朝他跑來,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給他一個長長的吻。
他情不自禁地擁她入懷,熱情地回吻她。他們的吻越來越激切,她的沙啞低吟使他迷醉。當他發現自己想從她身上得到更多時,他立刻收手抽身。
她抬頭凝視著他,因激情而朦朧的眼神使他只想再把她擁入懷裏。但是她對他的毫不設防使他感到他更有責任保護她免於傷害。
瑞森目送她回到屋裏後仍然佇立原地。天啊!他該怎麼辦?玫瑰愛上他了。他原本可以在事態嚴重前阻止她對他的迷戀,但是他卻袖手旁觀,任憑她對他愛戀日深。
他為什麼不勸阻她?瑞森很清楚為什麼。
他愛上玫瑰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55:19
第九章
憑著無比的耐心和毅力,瑞森終於在星期五下午把他分內的野馬都馴服完畢。當他把最後一匹馴服的野馬牽進畜欄裏時,其他的野馬都圍到瑞森身邊互相推擠地爭奪瑞森的注意力。瑞森輕拍和讚美過每一匹馬後才能脫身。
道格和寇爾不敢置信地瞪著那些馬。
“你注意到了沒有?”道格低聲問。
寇爾微笑著說:“有。”然後搖搖頭。那些野馬在畜欄裏聚集成群,癡迷地跟著繞過畜欄外的瑞森同步而行。
“我從來沒有見過動物表現出那樣的行為。”道格說。“你願意承認瑞森的方法也許很有效嗎?”
寇爾聳聳肩。“我承認,但不在瑞森面前。不知他會不會用甜言蜜語說服小牛跟他回家。”
“也許會。”道格說。“你有沒有看到達維在什麼地方?”
“躲在穀倉裏。”
道格不必問他們的弟弟為什麼躲在穀倉裏,原因就坐在前陽臺上。
鮑愛蓮坐在亞當最愛的搖椅上,用玫瑰只在特殊場合用的寶貝扇子扇風。
玫瑰端著一杯新鮮果汁到陽臺上給愛蓮後又急忙回到屋裏。寇爾和道格同時不滿地皺起眉。
“那個女人把玫瑰弄得疲於奔命。”寇爾說。
道格點頭同意。“你想她會讓我們的妹妹上山去看瘋可麗嗎?”
“我懷疑。至少今天別想。玫瑰一大早就想走,現在都快三點了。”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她縱容愛蓮對她頤指氣使。”
“她從來不讓我們把她差來遣去。”
“我認為我們今晚應該跟亞當談談。”道格提議。“我不明白亞當為什麼堅持讓她留下來。我建議我們投票決定愛蓮的去留。你、達維和我的三票對亞當和玫瑰的兩票,愛蓮走定了。”
寇爾想起愛蓮在書房裏抱著亞當痛哭流涕的那一幕,不免有些於心不忍起來。“我說我們過兩天再來投票表決。亞當讓那個女人留下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理由何在?”
“也許他覺得時機未到。也許愛蓮過兩天就不再抱怨了。”
瑞森走過來加入他們。道格對他說:“你相信嗎?寇爾居然在為愛蓮說話。”
“我只不過說我們應該多觀察兩天再來投票趕她走。”寇爾說。“我想她是以作威作福來掩飾內心的驚恐。”
瑞森點頭同意。“表現得難以相處讓她覺得她的處境不是完全不受她控制。”
道格搖頭。“你們兩個變軟弱了。我要和達維去摸蒙鎮賽馬,你們誰有興趣一起來?”
“你們不會在葆琳那裏逗留?”寇爾問。
“她在鎮外開窯子。”道格說。
“她是——”瑞森說。
“她很友善。”寇爾打斷他的話。
瑞森婉拒邀請。道格、寇爾和達維在不久後出發。他們以為時候已晚,玫瑰不會還想上山去看瘋可麗。
他們錯了。護送玫瑰的任務落在亞當或瑞森的肩上。
亞當讓瑞森決定。他把他叫進廚房說明狀況。“我們之中的一個必須留下來跟愛蓮作伴,另一個必須陪玫瑰上山。”
“我以為你從不離開牧場。”瑞森說。
“你從哪裡聽來的?”
“鎮上。杜裏或葛斯提過。”
“我只是避免到鎮上,瑞森。山林是我的家。我經常跟寇爾到山裏打獵,釣魚是我最喜歡的消遣。”
“我寧願陪玫瑰上山。”
“你是真的會用槍,還是誇大其詞?我無意侮辱你,但我必須知道你在必要時能夠保護我妹妹。”
“我真的會用槍。如果能讓你安心,我可以帶兩把槍。”
“順便在馬鞍後面綁把獵槍。”亞當建議。“這時節山裏常有熊出沒。”
“我會做好萬全的準備。”
“還有一件事,瑞森,我不打算拐彎抹角地講。玫瑰喜歡你,從你晚餐時看她的眼神來判斷,我猜你也喜歡她。我希望你表現出紳士的行為。我知道這話侮辱了你,但玫瑰比你此刻的感覺重要。你可以向我保證嗎?”
瑞森不但不生氣,反而很高興亞當流露出大哥對小妹的真情。
“我向你保證,亞當,我會拚死保護玫瑰的性命和名節。”
亞當跟他握手後送他到前門。
愛蓮在他們走出陽臺時站起來,她朝瑞森點個頭後把注意力轉向亞當。
“亞當,你要讓她去嗎?看起來快下雨了。我真的希望你告訴她她必須留在家裏。”
“玫瑰在哪裡?”
“穀倉。”愛蓮回答。
“你何不跟我進屋來?你可以在我準備晚餐時陪我。”
愛蓮似乎很高興有人作伴,急切地跟著亞當進屋去。
瑞森和玫瑰花了兩個小時才抵達野豬嶺上的隱蔽小屋。但是瑞森卻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山林的美景令他著迷,玫瑰對野生動植物的熱切說明令他佩服。他覺得此時的她只屬於他一人。跟她在一起讓他覺得完整,因為她的凝視中充滿信任和認可。
認可。他這一生追求的不就正是認可嗎?他執著的尋找艾威廉爵士的女兒不就是為了得到艾爵士的認可嗎,或者他只是為了報恩。
瑞森沒有答案。沒錯,他是很感激威廉照顧他的父親。威廉是唯一沒有背棄他父親的人。他給他們金錢,替他們付稅,甚至供瑞森念完大學。
威廉對他們父子恩重如山,因此瑞森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報答他的恩情。瑞森沒有逃避他的責任。他不敢對人生有所奢求,甚至不敢奢求得到幸福。
玫瑰。天啊!她使他開始渴望生命中那些永遠不可能的事。他明知不該與她有感情糾葛,但還是情不自禁地愛上了她。
艾威廉在他的女兒出世後,就為她的人生擬定了計畫。瑞森那時不屬於她的未來,他知道等他們回英國後情況也不會改變。榮譽感使他沒有向玫瑰求婚。他的身分、地位和財務狀況都配不上艾威廉爵士的千金。
他不想深思他的未來。他決定珍惜與玫瑰共處的時光,留下美好的回憶在往後的寒冬回味。
抵達可麗的小屋令他慶倖,因為那意味著沒有時間讓他沉湎在悲慘的思緒中。
玫瑰不讓他靠近屋前的空地。事實上她要他等在半哩之外,因為她擔心他的出現會使可麗驚恐不安。
玫瑰很高興可麗這次讓她更加接近陽臺,她認為那是她們友誼的一大進展。她不介意她站在那裏時始終有把獵槍指著她。她很慶倖瑞森不在附近,否則他一定會以為她有危險而把氣氛弄得很緊張。
但是瑞森並沒有乖乖地待在她要他止步的地方,他悄悄地接近空地,在樹叢裏找到既可藏身又可監視小屋的地方。他看到從視窗伸出的獵槍時,心跳差點停止。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阻止自己拔槍擊偏瞄準玫瑰肚子的槍口。大約十五分鐘後,他在一身冷汗中領悟獵槍只是擺樣子罷了。他仍密切注意著威脅,但終於能正常地呼吸了。
接下來的一小時裏,玫瑰的行為和獨白既怪異又可愛。她先為昨日的爽約道歉,然後開始敍述原因。她沒有提到她和白克寧起衝突的真正原因,只說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接著她開始敍述她在莫家客廳裏所受的煎熬。那時瑞森才發現玫瑰視他為她的禁臠。她甚至列舉出一大堆他為什麼屬於她所有的理由。然後她開始發洩對凱玲的積怨。由於可麗不能或不願叫玫瑰住嘴,因此她使玫瑰的夢想成真。玫瑰終於有了一個不得不聽她抱怨的最佳聽眾。
瑞森開始時擔心可麗會如傳聞中那樣瘋癲而槍擊玫瑰,但在玫瑰唱完獨腳戲時,他開始奇怪可麗為什麼沒有朝她開槍來逼她住嘴。
玫瑰在談完她的新客人鮑愛蓮的事後終於向可麗告別。
瑞森待在原地直到玫瑰離開空地,獵槍在一分鐘後從視窗消失。他繞路退回玫瑰叫他留守的地點等她。
“訪友愉快嗎?”他問。
“非常愉快。”她沙啞地回答。“可麗是個討人喜歡的女人。”
“她跟你說話了嗎?”
“還沒有,但快了。”玫瑰向他保證。“天色不早,我們該走了,瑞森。”
“你怎麼知道她就是快要跟你說話了?”他不理會她起程的建議。
“她讓我更加靠近空地中央,我們現在顯然是朋友了。”
“因為她沒有朝你開槍。”
“對。”她說,很高興他懂了。
他覺得她就像鬧脾氣的三歲小孩一樣有理說不清。“你很莫名其妙,玫瑰,你知道嗎?”
她搖頭。“發掘人性的光明面叫莫名其妙嗎?每個人都有感情,瑞森。可麗跟我們任何人一樣需要友誼。”
“說的有理,柯小姐。”
她嫣然一笑。“我相信這是我第一次在爭論中贏你。”
“我們沒有在爭論。”
“看起來很像。我們該走了。”她走向她的馬,抬頭望了天空一眼。“我們肯定要被淋得全身濕透了。你真的很喜歡磨蹭,對不對?”
瑞森扶她上馬,轉身要走,又轉回身來握住她的手。“玫瑰,你的心地真的很好。”
她感到如沐春風,正要開口道謝時,他卻破壞了一切。
“我會在你逼得我抓狂時努力想起那一點。”他放開她的手,走向他的馬,動作優雅、迅速地翻身上馬。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問。
“意思是我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你花了太多時間跟可麗說話,因此決定在我們被淋濕時把錯推給我。我磨磨蹭蹭?我想不是我。”
“你太聰明瞭,瑞森。”她策馬先行。“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完美的,對不對?”
“對,你從來沒說過。”他笑道。
“你也不是完美的。你極好爭論,但你一定早就知道了。你還會狂病發作,但我懷疑你控制得了。”
“你總是遽下結論。還有,我沒得狂病,女人。”
“大部分的時候你都是完美的紳士,但是你有時會在轉眼之間變成狂怒的瘋子。這不是狂病發作是什麼?此外,我不是遽下結論,而是憑直覺行事。如果我等到收集你的資料再邀請你回家,你現在恐怕已經死了。”
“換言之,你不相信三思而後行?”
“我相信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在蠻荒世界也許是如此。記住,玫瑰,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行動負責。”
“我們並不是生活在法庭上。”
“我們應該表現得像是那樣。”
“同意我的看法會要你的命嗎?”她笑問。
“不會,但我喜歡獲勝。”
“人生不是為了獲勝,而是為了生存。”
“幹我這一行的,生存和獲勝是同一件事。”
“那麼我想你應該改行。”
一道閃電在此時劃破天空。
“下雨了,我想我們應該停下來。”玫瑰建議。“離這裏四分之一哩的地方有不少山洞。我們必須趕快踅返,山路很快就會變得太危險。”
他不想停下來,但夜色已經籠罩他們,繼續前進會是不智之舉。他原本希望在夜幕低垂前趕到俯瞰玫瑰山莊的山丘。本能和饑餓會引導他們的坐騎回家。
跟玫瑰一起過夜對他來說跟摸黑走山路一樣危險。就算沒有答應過亞當,他也會表現得像個紳士。舉止端正不是問題,問題是無可避免的挫折感。現在看來他勢必得忍受不必要的定力考驗。他咬牙準備面對這難熬的一夜。
“快點,瑞森。”玫瑰催促。 “現在只是濛濛細雨,但再過幾分鐘就會變成滂沱大雨。如果沒有必要,我不想變成落湯雞。”
瑞森認為她誇大其詞。但不久後當他被雨淋得全身濕透時,他不得不承認她是對的。
他們找到的山洞只不過是一處狹長突出的岩壁。他們進入那個山洞有兩個原因。第一是洞裏沒有野生動物棲息;第二是洞裏的地面乾燥,穿堂風不是很大。
“麥修”不肯跟著玫瑰的坐騎“茉莉”進入山洞深處。瑞森解開它的馬具,讓它站在洞口附近。但是一等玫瑰用枯葉和樹枝生起火來,“麥修”立刻改變心意走進洞裏。瑞森盡可能擦乾兩匹馬的身體,又用隨身攜帶的帆布做成克難水桶接水喂它們喝。
玫瑰擦乾鋪蓋卷,把它們並排攤開,瑞森希望他的鋪蓋在火堆的對面,但他沒有抱怨,因為玫瑰的做法只講求實際。他們需要在夜間靠近取暖。
她脫掉靴子,拔出塞在裙腰裏的手槍放到她的鋪蓋底下。
瑞森走到火堆對面站在那裏烤火。
“你經常在戶外露營嗎?”他問。
“沒有。”
“看起來很像。”
她跪下來在火堆中添加樹枝。“我比較喜歡我自己的床,但是既然必須在外面過夜,自然得努力保暖,不是嗎?”
“你一點也不拘謹刻板。”
“天啊!我希望我不是。你以為我會嗎?”
他搖搖頭。她不瞭解他出身的世界。在英國,有教養的女人會因一絲一毫不得體的建議而震驚得昏厥。微不足道的耳語就能使人身敗名裂,嚴肅持重和謹百慎行是不可違背的規範。瑞森和他最好的朋友尼可搭錯了車。與他們交往的女人靠別人來滿足她們的需要,包括樂趣在內。如果她覺得沉悶無聊,那麼她一定會怪罪他人。天啊,他以前過得多麼淒慘拘束。
柯玫瑰就像濁世的一股清流。他原本不相信她能夠照顧自己,但在看到她對目前處境所抱持的實際態度後,他開始認為她比他想像中還要有常識。
就在這時她開始脫衣服。他明白她在做什麼時差點腿軟,他對她的看法立刻改變。這個天真的女人一點常識也沒有。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55:32
第十章
“你在做什麼?”他咆哮。
“脫衣服呀。怎麼了?”
“把上衣穿回去。”
她不理會他的命令,脫完上衣後接著脫襪子。她站在她的鋪蓋毛毯上以免弄髒腳。她挺直腰,拎著濕襪子對他微笑。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她以為他在看她的項鏈。
“很漂亮的鏈墜,對不對?”
“什麼?”
“我的鏈墜。你不是在看它嗎?”
“哦,是的。”他撒謊道。“哪裡來的?”
“媽媽送我的十六歲生日禮物。鏈墜的紀念品小盒打不開,但是我不介意。有沒有看到鏈墜正面刻的玫瑰花?”她走向他讓他看清楚。
他舉手阻止。“看到了。”
“媽媽說她選心形鏈墜是因為它象徵我們母女連心。將來我會把它傳給我的女兒。”
“那樣很好。”
她點點頭。“戴著它讓我覺得媽媽就在我身邊,所以我一直戴著它。”她拍拍鏈墜,輕笑一聲,繼續烤火。
她把襪子遞給火堆對面的瑞森。“拜託替我拿一下。它們還有點濕。別太靠近火焰。”
瑞森很樂意幫忙,因為他以為她要空出雙手穿回上衣。
“別站得太近,瑞森。如果我把它們弄壞了,達維會大發雷霆。”
“你穿你哥哥的襪子?”
他不知道該大笑還是搖頭。她微笑地望著他,雙手在頸後解開緞帶。他努力瞪著她耳後的岩壁,努力不去想貼著她肌膚的白色蕾絲內衣。她的每個動作都吸引著他的目光轉向她豐滿的胸部,他感覺到自己在冒冷汗了。
“只有在我能偷到手而不被他察覺時。”
她在說什麼啊?“偷到什麼?”
“他的襪子。”
“你為什麼不穿你自己的襪子?你沒有襪子嗎?”
“我當然有,但是我比較喜歡穿哥哥們的襪子。它們比較厚。我不在意它們好不好看。反正我只穿在靴子裏,沒有人會看見。最重要的是,它們使我的腳保持暖和。”
她只是講求實際,但他仍然不希望她穿男人的襪子,即使是她哥哥的。不過,如果她想穿他的襪子,那麼他不但不介意,還會很喜歡。
天啊!他開始想入非非了。都是她害的,她用她的每一個小動作害得他心猿意馬。
“把上衣穿回去。”他厲聲道。
她還是相應不理。她把頭髮披散在肩後好讓淋濕的鬈髮能快點乾。她把粉紅色的緞帶扔在毛毯上,然後抬頭望向他。
“我為什麼要穿回上衣?我才剛剛脫下來,衣服還是濕的。”她提醒他。“噢,看在老天的分上,別再用那種殺人的表情看著我,我只是講求實際而已。難道你希望我著涼病死嗎?你最好趕快克服你的難為情,也把濕衣服脫掉。如果你生了病,我就不得不照顧你。你以為我喜歡照顧病人嗎?不,謝了。你只會在生病時不停地抱怨。”她雙手插腰地數落完畢後,開始解裙腰的腰帶。
他的腦袋裏已被她搞得一團混亂,一時之間竟然意會不過來她在做什麼。為了不讓自己盯著她的胸部,他低頭望向地面,哪曉得正好看到她的裙子落地。他應該一直盯著岩壁才對,因為他的視線方向使他飽覽她修長的美腿。
在這可怕的夜晚過完前,他到底得忍受多少折磨?瑞森不知道,但他確信他的處境不可能更壞。他像溺水者緊抓繩索般緊抱這唯一的希望。
他走向鞍袋去找尋可以給她穿的衣物。他一邊找,一邊低聲咒駡自己的缺乏定力。他想靠憤怒來阻止自己胡思亂想,比如她美腿……纖腰……凝脂肌膚……
“難為情跟你脫衣服的問題無關。”他咬牙切齒地澄清。
他把他的法蘭絨襯衫扔給她,咆哮著命令她穿上。
“你不需要它保暖嗎?”她問。
“穿上。”他的語氣暗示她不要跟他爭辯。
她乖乖地穿上襯衫,扣上鈕扣後立刻覺得暖和多了。他的襯衫對她來說太大,下擺遮住了大部分的大腿,袖口也得反折兩次。
“謝謝。”
他不理會她的道謝,坐下來隔著火堆凝視她的眼睛。她也盤腿坐下,用毛毯蓋住腿,然後拿起上衣靠近火烤乾。
“我無法不注意到你在瞪著我看,你的語氣也非常粗暴。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嗎?”
他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我不是你的哥哥。”
“我沒有把你當哥哥看。”玫瑰認為她聽起來通情達理。
他認為她笨透了。“我受不了了。”
“受不了什麼?天哪!你以前沒有露宿過嗎?你沒有被暴風雨困過嗎?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也愛莫能助。”
他脫下襯衫在火堆旁烘著。“我不舒服極了。”
“你要脫掉長褲嗎?”
“不要!”
“你犯不著生氣。你的長褲沒濕嗎?”
“還好。”
“我沒有必要忍受你的惡劣情緒。”
“你真的不懂嗎?我不信。你明知道我要你還故意引誘我。只要你立刻停止引誘我,我的心情就會好起來。”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他要她,但是她穿著哥哥的襪子。她的臉紅了起來。天哪!她敢打賭莫凱玲絕不會穿她父親的襪子。沒有一個頭腦清楚、教養良好的未婚女子會。
玫瑰沈默了幾分鐘等他氣消。
“我平時穿的是上面有蕾絲花邊的絲襪。”她脫口而出。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告訴他那個。
“我很少穿哥哥的襪子。我不希望你以為我喜歡穿男人的衣服。”
“我從來沒有那種想法。”
“太好了。”
他這才抬頭看她,她的臉紅似火。“你還好嗎?”
“很好。”
“離火遠一點,你的臉烤得好紅。”
呆頭鵝,她又生氣又慶倖。她退後一些,希望頰上的紅暈快退。
瑞森把襯衫攤開在馬鞍上風乾,回到鋪蓋上坐著,背靠著岩壁,閉起眼睛。岩石抵著肩膀並不舒眼,但他沒有移動身體。
“回去後你的哥哥們會宰了我。”他說。
“為什麼?”
“我們一起過夜。”他不敢相信他必須提醒她他們的處境。“如果我是你的哥哥,我會氣得想殺人。”
“哥哥們信任我。”她說。“如果亞當認為你是好色之徒,他根本不會考慮讓你陪我來。不用擔心他們會誤會。只有寇爾會拿這件事做文章,但他頂多也只是揍你一拳而已。”
“不,他不會揍我。”
“哦?”
“我不會讓他揍我的。一次就夠了。”
“他或許不是那樣想的。”
“無所謂。反正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她歎口氣。“我很高興你沒有喪失自信。整個星期四腳朝天一點也沒有影響你計程車氣。”
“我們沒有整個星期四腳朝天。”
“隨便你怎麼說。”
“我談點別的好嗎?”
“好。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寇爾在四個哥哥中是最樂意逗我開心的一個,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我沒有說他不是。你使他任憑你擺佈,對不對?”
“不會,他只是不喜歡看到我不開心。”
他改變話題:“長大時沒有父母在身邊是不是很苦?”
“我有母親。”她答道。“梅麗媽媽。”
“她為什麼沒有跟你們兄妹住在一起?”
“她……身不由己,但很快就會搬來。”
“你的幾個哥哥都叫她媽媽?”
“那當然。為什麼這樣問?”
“沒什麼,只是好奇。那你的父親呢?”
“我沒有父親。”
“你不會因沒有父親而感到遺憾嗎?”
“我怎會為從來不曾擁有的東西感到遺憾?”
“梅麗媽媽是亞當的母親,對不對?”
“也是我的。”
“但她生了亞當。”
“對。你怎麼知道?”
“簡單的推論。她住在南方。你從來沒有見過她,對不對?”
“不是推論,你是瞎猜的。”她反駁道。“你不知道我其他的哥哥來自何處。他們原先也可能住在南方。對,我從來沒有見過媽媽的面,但我跟她很熟。她每星期都會寫一封信給我,有時更多。從我開始寫信給她起,她從來沒有少寫過一封。戰爭期間她確實少寄過幾次信,但我那時年紀太小,不記得當時的情形,哥哥們卻擔心得要命。她跟我們一樣活下來了,到時她自然會加入我們。”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對。”
她的語氣暗示他不要再多談這個話題。幾分鐘在友善的沈默中過去。瑞森一直在想她穿著他的襯衫看起來有多漂亮,玫瑰則一直在想她穿著哥哥的襪子看起來有多麼可怕。
“瑞森,你在想什麼?”
“你看起來好漂亮。”
她大笑。“如果你認為我今晚的模樣漂亮,那你一定是離開都市太久了。天啊,我披頭散髮不說,還穿著男人的襯衫。”
你穿著我的襯衫,他在心中更正。看到她穿著他心愛的舊襯衫讓他對她產生強烈的佔有欲。她的一切都令他心動。他想要保護她、安慰她、擁抱她和愛她。在內心深處,他渴望從她身上得到同樣的東西。
瑞森試著回想在英國的生活。在來到蒙大拿以前,他的生活冰冷空洞、毫無生氣。他一直覺得自己是站在外面冷眼旁觀人生,而不是有笑有淚地活在其中。
“我很後悔今天穿的是條厚裙子,不知道要烤到什麼時候才會乾。現在輪到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希望你想的事不會像我想的事那樣無聊。”
“你想的事很實際。我在想我在英國的生活。”
“你是指蘇格蘭?”
“不,我一直在英格蘭工作。我在倫敦有間寓所。我幾乎沒空回蘇格蘭。”
“因為工作忙碌?”
“是的。”
“你很想念蘇格蘭,對不對?”
“我想念它所代表的意義。”
“什麼?”
“自由。”他很驚訝自己會說出深藏在內心的渴望。
“你讓職責成為束縛你的鎖鏈,對不對?”
“人必須報完恩才能考慮其他的事。”
“你的雇主有恩於你?所以你為了報恩無暇追求自己的夢想?”
“我的雇主是有恩於我,但事情沒有那麼單純。我的夢想改變了。我以前熱愛我的工作,但現在不一樣了。你說的也許是對的,玫瑰。獲勝並非最重要的事。”
“真高興聽到這句話。你喜歡我們這裏,你在這裏很快樂,對不對?”
“對。”
“那就別再把所有的事都搞得那麼複雜。留下來,快快樂樂地在這裏過日子。”
“事情沒有那麼單純。”
“我只問你一句。如果事情就那麼單純,你願意留下來嗎?”
“我不知道。”
“那麼你決定要走嘍?”
“我還沒有決定任何事。我不是逃避,而是誠實。我還沒有足夠的資訊來判斷我應該走哪一條路。”
“我不明白。”她靠到瑞森身旁的岩壁上,凝視著火焰。她不喜歡在正要決定跟瑞森談戀愛時,考慮他離去的可能性。“你一定餓了,我很樂意去找些吃的。”
“去哪裡找?”他問,無法不感覺到她的手臂挨著他的。
“外面。”她朝洞外比劃了一下。
“我沒有那麼餓。如果你很餓,我可以出去找些吃的給你。”
她淡淡一笑,但沒有看他。瑞森說那句話時的語氣是那麼自負。
“我也沒有那麼餓。”她說。“告訴我一些倫敦的事。住在那裏是什麼感覺?”
“倫敦是個美麗的都市。我想你一定會喜歡住在那裏,等你習慣差異之後。”
她無法想像住在都市里是什麼滋味。她只想住在這裏,這片美麗的山谷就是她的天堂。為什麼瑞森無法瞭解呢?
“你在蘇格蘭或英格蘭時,有沒有被迫與女人露宿野外的經驗?”
“如果有,我現在已經是有婦之夫了。”他笑道。
“為什麼?”
“清不清白都一樣,女方仍然會被認為是不守婦道。”
“那麼男方呢?他會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他在想了一會兒後承認。“但那也不是絕對的。如果女方出身有權有勢的家庭,或是有極具影響力的朋友決定幫忙,那麼她還有可能不遭到排斥。可能性不大,但終究還有可能。在你批評前我要提醒你,你們在紐約的社交界也是如此。”
“那不是我的社交界。”她辯道。“在這裏,我們才沒有那個工夫去做那種愚蠢的事。”一個突然浮現的想法使她微笑起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如果我們現在置身英格蘭的荒野,那麼你明天就得娶我了。英格蘭也有美麗的荒野吧?”
“有。”他回答。“有些未開墾的地區跟這裏一樣美。”
“那麼我的另一個問題呢?你是不是非娶我不可?”
她轉頭望著他,他緩緩地轉過頭來。她在他眼中看到光亮和另一種她無以名之的神情。
“大概不必。”他說。“我的雇主在英格蘭極有權勢,他會幫你。”
她看起來對他的回答十分不滿。瑞森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換姿勢,跪坐在腳跟上面對著他。
她的大腿側面碰到他的大腿。他再次努力不去想她的近在咫尺或衣衫單薄。盯著她的額頭雖然幫助不大,但他走投無路了。
“你這會兒又皺什麼眉頭了?”她問。
“即將成為聖人。”
她不懂他在說什麼。“瑞森,你這個人真莫名其妙。前一分鐘開懷大笑,這一分鐘又像熊一樣皺緊眉頭。”
“熊不會皺眉頭。”
“我是在打比方。”
“你打算逼我站在洞外去,是不是?”
“為什麼這樣說?”
“你在大作撩人之姿。”
“我有嗎?”她高興地說。
“我剛才不是在讚美你。你在故意引誘我。”
她隱藏不住她的笑容。
“你這會兒在洋洋得意。”他咕噥。
她不得不同意。她確實洋洋得意。“女人喜歡知道她有吸引力。”她解釋。“但我一發現我在做什麼就會停止跟你調情。”
“你可以把手從我大腿上移開做起。”
她沒發覺她的手搭在什麼地方,她急忙縮手。“還有呢?”
“別再用那種眼神看我。”
“哪種眼神?”
“我不會吻你的,所以別再那樣做了。”
她把手交疊在腿上。“如果我們沒有被發現呢?”
“在哪裡?”
“在英格蘭,共度一夜之後。”
“我們一定會被發現的。流言傳播的速度比瘟疫還快,每個人都很清楚別人的事。”
“那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嗎?”
“怎麼做?”
“我會讓他們有東西可談。那些人的生活一定很無聊,才會老是關心別人的事。我要行為不檢。如果我愛那個跟我過夜的男人,如果我知道他願意娶我而我也想嫁他,那麼我會——”
他伸手捂住她的嘴。“不,你不會的。你必須保護自己的名聲,你會忠於自己。”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承認他說的對。“沒錯,但是當個壞女人仍然有其魅力。我可能會一年到頭都穿紅色。”
他搖搖頭。“想想看你必須付出什麼代價。如果你失去自我,終究會失去一切。”
“換言之,你不打算吻我。”
“答對了。”
“你的胸膛和肩膀上到處都是瘀傷。我敢打賭你的屁股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你別想知道。”
她伸手輕觸他左肩的一處瘀傷。他認為她並不知道她在對他做什麼。她柳眉輕蹙,顯然在為他的傷勢擔心。當她伸手去摸他肚臍旁的瘀傷時,他抓住她的手。
“你最好趕快開始好好照顧自己。”她說。“我覺得你不應該跟我的哥哥們去趕牛。”
“為什麼?”
“因為你會跌斷脖子。”
“你對我很有信心,是不是?”
“我相信你。”
她的輕聲細語深深打動了他的心。
他們四目相望片刻,然後各自轉開視線。兩個人都不願意,或者該說是都還沒準備好要採取下一步行動。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55:51
第十一章
在那屏息的一刻裏,他們的眼神交纏又分離,兩人都沒有做好進一步的心理準備。
瑞森知道他愛她,但他不能對她表白愛意,因為兩人在一起不會有結果時,那些只會是沒有意義的空話。他必須先向艾威廉爵士表明他的意圖,但在那之前,他必須先證明自己有足夠的經濟能力讓威廉的女兒過她父親期望中的那種生活。
玫瑰不敢愛上瑞森,她怕自己終將會心碎。瑞森對她十分坦誠,毫不諱言他將來可能會離開。她憑什麼阻止他去追求他的夢想?她有時痛恨自己是那麼實際的人。在確定會有什麼結果前,她不容許自己去攫取任何的可能性。
“你在想什麼?”他問。
她縮回被他抓住的手。“世事無常。你呢?你在想什麼?”
“我需要好幾年的時間才能在財力上跟我的雇主並駕齊驅。”
他們兩個聽起來都很洩氣。
“如果我們住在倫敦,我也許會相信你完全有能力照顧自己。”她說。
他揚起一道濃眉。“只是也許。”
她露出微笑。她喜歡他憤慨時的模樣。她知道他此時的憤慨是裝出來的,推測他也想把談話轉回安全的地帶。
“不,不是也許。”她改口道。“我肯定你能照顧自己。”
“這還差不多。”
“我沒有看輕你,瑞森,我信任你。但我們現在談的是你的經驗。”
“我的經驗怎麼了?”
“你沒有經驗。”她同情地拍拍他的膝蓋。“你從來沒有養過牛,我甚至懷疑你會用套索。因此趕牛對你會有危險。我是不是又傷了你的心?”
“睡覺。”他粗聲粗氣地命令。
她決定不把他的粗魯放在心上。“我是很累。”她承認。“跑上跑下那些樓梯真令人吃不消。”
“你為什麼跑上跑下那些樓梯?”
“因為有差事要完成。”
“愛蓮,對嗎?”
她沒有回答。瑞森搖搖頭。他知道那個苛求的女人有多難纏,他見過愛蓮是怎麼使喚達維。
玫瑰拉直毛毯,背對著瑞森躺下,用手枕著臉頰,閉起了眼睛。
“你還要讓愛蓮把你呼來喚去多久?”
“看在老天的分上,她才剛到。她沒有把我呼來喚去,我只是在設法幫助她適應。”
“只有你們兩個人的時候,她對你和不和氣?”
玫瑰想了許久才回答:“不和氣。”
“那你為什麼容忍她?”
她翻身仰望瑞森,他正皺眉俯視著她。這個男人總是莫名其妙地生起氣來。
“你為什麼容忍‘麥修’?”
“因為它是一匹忠實可靠的馬。”
“愛蓮也是忠實可靠。”
“你不能確知那一點。”
“你也不能確知你的馬忠實可靠。你憑的是直覺,對不對?”
“不對。看‘麥修’一眼,我就完全明白它為什麼那麼難纏了,它的疤痕說明瞭一切。”
“愛蓮也是,只不過她的疤痕在心裏。也許正是因為看不到,所以對她的傷害更大。她常常遭到誤會。”
瑞森往下滑,平躺在鋪蓋上,把手放在腦後,瞪著山洞的洞頂,思索著愛蓮的事。
“達維準備趕她走。”
“不會的。”
“他不能在穀倉裏躲到愛蓮離開,玫瑰。我無法不注意到道格也有那個打算。你對你的哥哥們要求得太過分了,他們應該擁有跟你相同的權利。”
“他們確實有相同的權利。”她撐起上半身面對著他說。“我的幾個哥哥雖然不是很有耐心,但他們知道他們不能趕她走。那樣做太不厚道了。”
“有個簡單的辦法可以使愛蓮守規矩。”他把視線從洞頂轉向她迷人的眼眸。
她挨近他。“什麼辦法?”
“愛蓮是不是希望每天的早餐都送到床上?”
“她是那麼說的。”
“如果沒有人送早餐上去呢?”
“她會大發雷霆。”
“還會肚子餓而不得不下樓來吃。”
“到時我可不想在場。她發起脾氣來教人提心吊膽。”
“虛張聲勢,做給人看的。不要理會她的怒氣。只要表明你的立場,告訴她家裏的規矩,然後——”
“什麼規矩?”
“什麼時候吃飯那類的事。”
“我懂了。然後該怎麼做?”
他露齒而笑。“拔腿就跑。你可以嘗試跟你的哥哥們一起躲在穀倉裏。”
她大笑。“瞭解愛蓮之後,大家都會喜歡她的。”
“如果愛蓮打算在這裏住上很長的一段時間,那麼她就應該負起該負的責任。”
玫瑰坐起來,傾身挨近他。“如果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保證不告訴達維、道格和寇爾嗎?”
“亞當呢?”
“他已經知道了。”
她把手平放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立刻如小鹿般亂撞。他忍不住把手蓋在她的手上。
“你不想讓其他三個哥哥知道什麼事?”
“愛蓮不會離開,永遠也不會。”
“天啊!”
“她無處可去。現在你瞭解了吧?她舉目無親。她的父親棄她而去,遠走高飛了。他對其他人做了可怕的事,終於東窗事發。”
“什麼可怕的事?”
“假裝投資者詐騙他人的金錢。”
“那愛蓮的母親呢?”
“早就病逝了。愛蓮是唯一的孩子。”
“她沒有任何親戚可以投靠嗎?”
“沒有。她住的那個鎮的鎮民大多視她為仇人,她連一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
“我不覺得意外。”
“拿出點同情心來。”
“為什麼?你的同情心夠我們兩個用了,甜心。”
她睜大眼睛。“你叫我甜心。”
“對不起。”
“不要對不起。我喜歡,再叫一次。”
“不要。我們在談愛蓮。”他提醒她。
“我們不該談論任何人,那樣很不禮貌。”
“我只想讓你知道達維目前的心情,他真的打算要求投票表決愛蓮的去留。你最好跟他談一談。”
她抽手輕撫他的臉。他的胡渣紮得她癢癢的,她不知不覺地露出微笑。
他沒有制止她,他太喜歡她的愛撫了。他伸手到她的頸背,手指穿過她柔滑的髮絲,然後他把她拉到身上開始吻她。他強迫她張開嘴巴,故意挑逗她,因為一親芳澤的誘惑實在難以抗拒。他心想給她一個晚安吻沒有什麼關係,何況他已經吻過她,知道何時該停止。
她一明白他要什麼就為他開啟紅唇。他的舌尖在她口中恣意愛憐,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融化了。他的嘴捕捉住她的輕聲歎息,直到那時他才加深他的吻。
他們的唇舌交纏著,前所未知的欲望席捲了她。他的舌尖每進出她的嘴一次,她就無聲地懇求更多。她的指甲戳進他的肩胛,她的身體摩擦著他,無言地告訴他她有多麼想要他。
她的呻吟使他渴望給她更多。
雖然只是一個吻,但在結束時兩人都在欲望中顫抖。
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試著恢復理智。他深吸口氣,但她的淡淡幽香使他更加迷醉。天啊!她是那麼完美,擁抱的感覺是那麼美妙,好象她天生註定要在他的懷裏。
“瑞森,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壓在她身上。天哪!他怎會壓在她身上的?他不記得他用雙臂環住她的腰。他不得不抱著她一起翻身,好讓他能抽出手來。
他被自己的缺乏自製力嚇壞了,但他還是抱著她。他的膝蓋嵌在她的大腿之間。隔著長褲,他感覺不到她的肌膚,但知道她一定是光滑柔細。想像使他變得更硬。
她環抱著他的脖子,手指仍在撫摸他。她親吻他的下巴。她知道她應該放開他,但又捨不得鬆手。她把頭頂著他的下巴,閉起了眼睛。
“我們可不可以這樣睡?這樣比較暖和。一會兒就好。”
他親吻她的頭頂。“就一會兒。”
她向後仰,好在道晚安時能注視他。她在他眼中看到柔情、心跳立刻回應地加快速度。“你的眼睛變得跟夜色一樣。你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
他伸手托住她的臉。“你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
他的拇指輕撫過她的紅唇。她的眼神依然因激情而朦朧,天哪!他情不自禁地再度吻她。熱情的吻助長情欲的火苗,他們狂野地探索著對方的味道。
“你不可思議的柔軟,”他耳語著又一次將嘴唇覆上她的,那是強烈的,索求的吻,難以置信的喚起,他們被對方的激情所點燃,她如他一樣的狂野,急切的探索品嘗他肌膚的紋理。
他撫摸著她的頸項,滑過肩膀和背,向下來到她的臀部。她焦躁不安地扭動著身體。他偏頭親吻她,然後改變姿勢,移開膝蓋,溫柔地強迫她跨在他身上。他把下體抵在她兩腿之間,用吻封住她的輕聲叫喊。此刻的他一心只想帶給她歡愉。
激情似野火在兩人間迅速延燒。他的手溜進法蘭絨襯衫底下更加親密地愛撫她。他撥開擋路的蕾絲內衣,大膽地握住她豐滿的乳房,拇指一次次地滑過她的乳頭,當它如漿果般僵硬的突起時,他立即用嘴吞噬了她,吮吸。
她喜歡他愛撫她的方式。她呻吟著弓起背,默默地索求更多。她永遠不想放開他,她渴望他的親近和溫柔的擁抱。她撫摸著他結實的肌肉,很高興她的愛撫也能帶給他歡愉。她親吻著他的脖子,嘗到他皮膚上的堿味,聞到他獨特的男性氣息,聽到他急促狂亂的心跳。
她歡愉的呢喃使他急於接近她的熱源,撫摸他最想佔有的地方。他的手滑進她兩腿之間,撫摸著大腿內側柔嫩的肌膚。當他的手指終於找到她灼燙的濕濡時,他的理智與自製立刻化為烏有。他點燃她體內的熊熊火焰,也在自身的欲火中燃燒。當她弓起身子發出狂喜的輕喊時,他也近乎崩潰。
他不打算住手。他開始解長褲的鈕扣,但顫抖的雙手使這項工作異常困難。
她感覺到他硬挺的欲望抵著她,但是她不害怕也不擔心。她知道只要她開口,他一定會立刻停下來。她對瑞森的信任是毫無保留的。他是正人君子。只要是正當之事,無論她要求他做什麼,他都會毫不猶疑地照辦。
天哪!她現在在要求他做什麼?他即將為了取悅她而犧牲他的名譽。她感到慚愧無比。她不知道她有沒有力量毀滅他,但她太在意他,不願意冒這個險。她突然靜止不動,閉緊雙眼不讓自己哭泣。
“我們必須立刻停止。”她在他頸側沙啞地呢喃。
他幾乎是立刻聽懂了她的話,但過了一會兒才有反應。他顫抖地吐出一大口氣,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離開她。那幾乎要了他的命。
性欲無從發洩的痛苦和自身愚蠢的行為使瑞森怒不可遏。天啊?他在想什麼?欲望使他忘卻自製。他根本沒有思考。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像玫瑰這樣影響他。她不僅與眾不同,而且充滿危險。
玫瑰在寒意和悔意中喘息和顫抖。瑞森一抽身,她就有種被拋棄的淒涼孤寂。她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可恥。從來沒有人那樣親密地碰觸過她。他撫摸了她的乳房、肚子、臀部和……天哪!她瘋了。她阻止不了湧上眼眶的熱淚。
如果她沒有要求他住手呢?她知道答案——他會娶他。
那個念頭不但沒有讓她感到愉快,反而讓她驚駭莫名。他會基於正直而為所當為。只有天知道他有多麼習慣於負起責任的重擔。責任和義務已經剝奪了他的童年,她怎能忍心剝奪他往後的人生呢?用情欲給男人套上婚姻的枷鎖不僅可恥,而且不可原諒。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背對著瑞森坐起,瞪著岩壁拉直毛毯。她的頭髮披散在臉上。她不耐煩地撥開頭髮時,才發現她的手仍在顫抖。她知道她必須對他說些什麼,為她的行為提出某種道歉或解釋,但是她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來表達她的感受。
瑞森坐起來,往後退,背靠在岩壁上,讓堅硬的岩石冷卻他的肌膚。他仍然渴望她,她的甜蜜芳香仍殘留在他的唇舌之間。他努力不去想她是多麼柔軟、灼熱、濕濡……
“真要命。”他低聲呻吟。
她轉身看到他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他眼中的冰冷比她的內疚還要令她慚愧。
他繼續凝視著她,直到他驀然驚覺她使他好不容易才安分下來的身體又騷動起來。她朦朧的眼神中激情未褪,微紅的粉頰上有他的胡渣刮痕。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使他更加渴望把她占為己有。
他真該死,瑞森把視線轉向洞頂,企圖在岩壁上燒出一個洞來。
“你明不明白剛才幾乎發生了什麼事?”
他語氣中的憤怒令她打個哆嗦。“我明白。”她回答。“我建議我們再也不要有糾葛,太危險了。”
“沒錯,危險得要命。”
“對不起。”她低聲說。
他沒有反應。她再度轉頭望向他。他的頭髮跟她一樣亂,好像剛睡起來一樣。她覺得他是世上最帥的男人。
她把頭轉回前方。靜默令她緊張不安。她望向火堆,發現火快熄了,立刻加了兩根樹枝。
“你還要生很久的氣嗎?”她問。
“在我把保護你的名節忘得一乾二淨前睡覺去,玫瑰。”
她猛然轉身望向他。“那就是你停下來的原因嗎?”
“不,我停下來是因為你叫我停。”
他望向她,氣立刻消了一半,她的眼中閃著淚光。他終於想到他一直沒有顧及她的感受,他只想到自己,天啊!他真差勁。她從未體驗過激情,一定被熊熊的欲火嚇壞了。
“那跟我的名節有什麼關係?”
他歎口氣,不敢相信他必須向她解釋這種事。“甜心,我差一點奪了你的貞操,毀了你的名節。”
安撫了她的不是他的話語,而是他的語氣。他的語氣變得溫柔和有教養多了,幾乎可以說是充滿深情。她本能地放鬆下來,雙手也不再緊絞在一起。
“你就是為了這個在生氣?”
“對。”
她深吸口氣。“恕我不能同意。”
“是嗎?”她語氣中乍現的憤慨令他莞爾。
微笑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反應。
“你對這件事自鳴得意,是不是?”
“我不認為我有。”
“那麼讓我來開導你。你沒有差一點奪走任何東西。我原本可以把我的貞操給你,但我決定不給,喊停的人是我,你在忙著解開褲子鈕扣。記得嗎?”
他被她的激動嚇了一跳,同時感到他的怒氣又升了上來,因為她提醒了他的缺乏自製。
“告訴我你為什麼喊停?”
她搖搖頭。“你是律師。你說呢?”
“害怕。”
“不是。”
“聽著,我知道你要我。你跟我一樣欲火中燒。我仍然感覺得到你在我肩上戳出的指甲痕。你記得你的手放在哪裡吧?”
她感到臉頰發燙。她看著他屈起一條腿把臂彎搭在膝上,他的一舉一動都令她興奮。
天哪!她真是不要臉,簡直跟發情的免子一樣。
“當然記得,我並不後悔。”她說。
“我也是。”
他的告白令她發熱又發抖。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他產生那種奇怪的反應,因此決定歸咎於他。都是他害的,他故意搞得她快發瘋。
“別再那樣看我。”
“哪樣?”
“你明知故問。”
他的確知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喊停。”他把目光轉向火焰。“如果你不是害怕,那麼是什麼?你喜歡我的撫摸,別假裝你不喜歡。我記得你的身體有什麼反應,你變得又濕又燙。”
她發現他又在盯著她看了,他的眼神熾熱得仿彿要把她融化一般。“別再說那種話了。”她覺得她的命令聽起來軟弱得可怕,簡直像在撒嬌。她閉起眼睛,避開他的注視。
“告訴我你為什麼喊停,我就不再提醒你。”他說。
”就律師而言,你的腦筋還真不靈光。你有沒有想到我喊停也許是為了你的名譽,而不是為了我的名節著想。“
“我的名譽?”
她知道他不相信。難道天底下的男人都像瑞森和她的哥哥們一樣傲慢自負?但願不是。
“沒錯,瑞森,你的名譽。”
“你是說真的,對不對……我的名譽。”他低語。
該死的!他仍然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但當她睜開眼睛望向他時,藍眸中的真摯使他如遭雷殛、銳氣頓挫。
“正是。”她翻個白眼,背過身去。
“你顯然比我更有自製力。”他勉強承認。
“別以為只有男人會考慮到榮譽這種崇高的事。信不信由你,女人也有保護欲。難道你沒有聽過聖女貞德的故事?她為了法國的榮譽犧牲自己的性命。”
“聖女貞德?”他差點笑出來。“我想她沒有做過我們剛才做的事,玫瑰。”
“她當然沒有。天哪!她是聖女呀!我不是。我不是把自己拿來跟她相比,我只是想說明我知道如果你跟我發生親密關係,你會無以自處。”
“我已經跟你發生親密關係了。記得我的手指在哪裡嗎?”
“哦,睡覺吧!”
她移到她的毛毯邊緣,盡可能遠離他。她拉起被子,閉起眼睛,設法休息。
他知道他不該折磨她,但她的反應太有趣使他忍不住要逗她。她一慌張,臉上就會出現迷人的紅暈。
他也很慶倖她對他感到惱怒。他是故意想惹她生氣的,因為沒有女人會願意親吻她恨不得宰掉的男人。他告訴自己他這樣做是為了她好。
算了,他在騙誰呀?他想保護的其實是他自己。她已經證明她比他更有自製力。她只需要朝他勾勾手指,他就會立刻忘記他的善意,再度壓在她身上。他已經嘗到了天堂的滋味,卻不得不假裝他不喜歡。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56:27
第十二章
那一夜他幾乎沒有睡。他把槍放在手邊,傾聽著每個微小的聲響。他打了兩次瞌睡。第一次被氣流騷動聲吵醒。洞裏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別的生物。瑞森不動聲色,把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然後他看到了那個女人。本能反應使他立刻握緊塞在被褥下的手槍。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沒有射殺她,幸好她沒有在注視著他。她抱著一床棉被站在玫瑰身旁,低頭望著熟睡中的玫瑰。
瘋可麗。看到她後,瑞森想不透她為什麼沒有發瘋。她嚴重毀損的容貌使他想逃開,但是他沒有。他一動也不動,靜靜地等待她的下一步舉動。
她終於看夠了。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地替玫瑰蓋上棉被後又悄悄離去。
瑞森想喊住她,至少向她說句謝謝,但他沒有出聲。如果她想被看到,吵醒他們是輕而易舉的事。她顯然還沒有準備好,他尊重她的意願。乍見她時的反感令瑞森深感內疚。
他閉起眼睛,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玫瑰挨近他身側,但他仍然覺得安全,因為他知道他不必擔心自己禁不起誘惑。
他醒來時,發現玫瑰的臉埋在他兩腿之間。他以為他死掉上天堂了,但等睡意消失後他知道他是進了煉獄。玫瑰不是在挑逗他,她只是在熟睡中取暖而已。
他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把她從他身上移開而不吵醒她,他悄悄地站起來走到洞外站在雨中。但是一點幫助也沒有,冰冷的雨水澆熄不了他體內的烈焰。
1865年,7月11日
親愛的媽媽: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真希望您在這和我一起慶祝這個日子。
既然戰爭結束了,您也該回來您的家了,而那將會是對一個兒子最好的禮物。
我們每晚都為林肯的靈魂祈禱,對於他毫無意義的死亡方式(林肯是被刺身亡),我試圖保持冷靜,我用他最後的就職演說稿撫慰自己,使自己擺脫憤怒,這是其中我最喜歡的一部分內容:
“不惡意對待任何人,慈愛的看待每個人,堅定的維護上帝賦予我們的權利,讓我們一起來努力結束這場由我們自己開始的爭鬥,來醫治國家的創傷,關心那些為戰爭所迫的士兵和那些因此而成為孤兒寡婦的人,盡你所能去實現並呵護那早該屬於我們和全世界的安寧。”
愛你的喬衛司
有個混蛋在他們回家途中開槍偷襲他們。與玫瑰並轡而行的瑞森一直在留意著。當他看到正前方小徑轉彎處松林間的金屬閃光時,他立刻把玫瑰推下馬背,拔出他的左輪手槍,但開槍時已遲了一秒。
敵人的子彈射穿他的右脅,瑞森幾乎沒有感覺到疼痛。此刻的他傾身挨近玫瑰的馬鞍,目光瞄準前方的樹林,如果玫瑰騎在馬上,射中他的那顆子彈極可能要了她的命。
“趴下!”他命令道。
他沒有花時間查看她落在何處。他驅策“麥修”狂奔,一心只想找到那個混蛋再把他活活打死。
他看清楚了那個孬種的長相,但在抵達小徑的下一個彎道時,歹徒已不見蹤影。瑞森跟蹤足跡,很失望地看到足跡在河流上方的懸崖附近消失。那個孬種顯然是跳崖了。瑞森希望他淹死在河裏。
瑞森循原路而回,結果看到玫瑰持槍坐在一塊岩石上。她似乎沒有被剛才的事嚇到。
“你沒事吧?”他嗄聲問。
“沒事,謝謝。”她滿不在乎地說。“麻煩你替我把‘茉莉’找回來好嗎?”
瑞森把玫瑰的坐騎帶回來時,她正站在小徑中央整理儀容,手槍已經收起來了。他把韁繩交給她,正要下馬扶她時,她已經身手俐落地自行翻身上馬,對他嫣然一笑,催促“茉莉”前進了。瑞森發誓她看起來好像對偷襲司空見慣。
“你真的沒事嗎?”他又問。
“真的,不過我的臀部大概要跟你的一樣青一塊紫一塊了。我摔得很重。你簡直是把我扔進灌木叢裏了,瑞森。我建議你下次只要叫我閃躲就行了。”
瑞森讓她騎前面,他不想讓她注意到他在檢查傷勢。他低頭瞥見襯衫被血浸濕了,血漬正在往下蔓延。但是他覺得傷勢不嚴重。鮮血沒有大量湧出,他視之為好徵兆。幸好子彈沒有留在體內。
他悄悄地從鞍袋中拿出皮背心迅速穿上。抬起手臂時,他才感到右脅一陣劇痛。玫瑰偏偏在這時回頭看,他連忙忍痛擠出微笑,催“麥修”加速趕上她。
“你冷不冷?”她問。“如果冷可以用可麗的棉被。”
“我還好。你不冷嗎?”
“不冷,我的衣服已經乾了,雖然縐巴巴的,但是很暖和。你有沒有逮到偷襲我們的人?”
“沒有。”他看她一眼,忍不住評論起她的鎮靜來。“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像這種事經常發生。是嗎?”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表現得這麼冷靜?”
“因為你的語氣冷靜,但眼神洩漏了內情。”
“我的眼神怎麼了?”
“冰冷……憤怒……你氣你沒有逮到那個人,對不對?”
“他跳下懸崖了,我希望他淹死。”
“他可能真的淹死了。”
“你一點也不怕嗎?”
“當然怕。”
“那麼我為你喝彩,你比我更會隱藏感情。我還以為我是個中高手,看來我錯了。”
“當高手這麼重要嗎?”
“在法庭上是。”
她微笑伸手輕拍他的膝蓋。“我肯定你在法庭上是高手。”
“你真是不同凡響,玫瑰。”
她不知道他是讚美她或挖苦她,但他此刻面帶微笑,因此她決定視之為讚美。
“跟寇爾生活在一起使我們大家學會了處變不驚。”
“寇爾他們應該從漢蒙鎮回來了。”
“也許吧!我們再兩個半小時就會到家。”
“你認為他想要什麼?”
“誰?”
“那個狙擊我們的孬種。”
“我們的馬或我們的錢。也許兩者都要。”
“該死的東西。”
“別再為他煩心了,他已經走了。我們談點別的吧!我仍然為可麗的體貼感動不已。她得走好長的一段路才能把棉被送來給我們。她很有勇氣,對不對?”
“棉被是給你的。”
“你無法確定。”
瑞森笑而不答。他知道可麗把棉被蓋在玫瑰身上,但他一直沒有告訴玫瑰他看見了可麗的真面目。他覺得可麗是屬於玫瑰的。如果可麗願意露面,他希望玫瑰是第一個看到她的人。
“瑞森,你好像還在生氣。”
“真要命,玫瑰,你原本有可能喪命。我有權利生氣。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
她望向他。“怎麼樣?”
他歎口氣。“你的哥哥們不會放過我的。”
“承認你會想念我會要了你的命嗎?”
“不會。我當然會想念你。”
玫瑰開心極了。她再次轉變話題。“我考慮了你說的事,決定跟達維談一談。我不希望他為愛蓮的事心煩。我也會跟愛蓮講清楚,她不可以把我的哥哥們差來遣去。達維會聽我的話,但愛蓮就不一定了。達維的生日快到了,我打算送一份很棒的生日禮物給他。”
“他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七月十一日。”她回答。“我要送他的毛衣就快織完了,他一定會喜歡的。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二月十七日。”他回答。
他沒有問她的生日,認為她不可能知道確實的日期,何況他已經知道艾薇莉的生日是一月二日。
“一月二日。”她說。
他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接著他心想是自己在喃喃自語。
“你剛才是不是……你剛才說什麼?”
“一月二日。”她重複。“我的生日。有什麼不對勁嗎?你好像吃了一驚,真的。”
他說不出話來。她怎麼可能知道她確實的出生日期?
“亞當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日;道格是三月三十一日;寇爾是四月十五日,其實他也不確定,但有個鄰居記得他是那天出生的,所以他決定把那天當成他的生日。”
“你的出生日期是你捏造的,還是你有證據證明?”
“我有證據。”她回答。“我附有證件。”
瑞森坐在馬鞍上往後靠。那句話不斷在他腦中迴響。
她附有證件。
每個人都在等候他們。愛蓮在陽臺上走來走去,亞當站在門口,道格和達維坐在陽臺欄杆上。道格大喊,用手指著他們的方向時,寇爾正走出穀倉。
瑞森注意到寇爾立刻伸手握住槍柄,一副想要殺人的表情。瑞森重重地歎口氣。說真的,他沒空來這套無聊的遊戲。他的右脅現在跟火燒一樣疼。但是今天還有得折騰的,因為他終於決定不再等下去。玫瑰的未來將在他今晚就寢前決定。他要告訴柯家兄弟玫瑰的身世。當然啦,他必須先得到所需的資訊,如果他必須訴諸武力才能得知他想知道的事,那麼他會不惜朝柯家兄弟開槍。
他不能再拖延了,否則要不了多久,他就會發現自己有了老婆,而且是六個孩子的爹。
“瑞森,不要皺眉頭。”
“對不起,我在考慮開槍打你的哥哥們。”
“千萬不要。”她低聲說。“看在老天的分上,面帶笑容。”
“他們看來像一群想動私刑的暴民。”
她轉頭望向她的哥哥們。瑞森說的沒錯。除了亞當以外,其他三人看來確實像要把瑞森吊死在最近的一棵樹上。愛蓮則是一副樂於去取繩索的模樣,她正雙手插腰地對他怒目而視。
“亞當似乎很高興看到我們。只要在寇爾動手前趕快解釋——”
“甜心,我們沒有做錯事。”
“那我為什麼覺得我們有?”
他發現她有同感時不禁微笑起來。“我去對付寇爾,其他的人就交給你。”
“你對付寇爾一個,我對付其他四個?聽起來很公平。”她打趣道。
她目送瑞森朝穀倉前進。“茉莉”想跟過去,但玫瑰強迫它走向屋子。
“把槍解掉。”她建議瑞森。“寇爾向來不喜歡朝手無寸鐵的人開槍。”
瑞森朝她搖頭後繼續前進。他在距離寇爾一碼遠處滑下馬背,“麥修”逕自走進穀倉。
寇爾衝了過來。“你這個下流胚子,如果你……”他話還沒說完,拳頭已經揮了出去。
瑞森早有準備。他用左手接住寇爾的拳頭,牢牢握住,然後開始施加壓力。
“如果我怎麼樣?”他用又冷又硬的語氣反問。
寇爾的表情在轉瞬間由憤怒化為驚愕。“如果你……可惡!你的動作真快。放開我,你會壓壞我的食指。”
“你還想揍我嗎?”
“不,我現在想開槍打你。然後我要斃了玫瑰。”
“我會先宰了你。”
“可惡!”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寇爾,我們被大雨困住了,如此而已。陪我進穀倉。我中彈了,我想看看傷得多重,但不想讓玫瑰知道。”
瑞森放開寇爾的拳頭,走進穀倉。他感到雙腿發軟,但確信只要吃點東西就會沒事。
“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對玫瑰圖謀下軌,她開槍打中了你?”
“當然不是。”他在煤油燈附近停下等寇爾點燈。
“傷在哪裡?”
“右肋。子彈只是擦傷了我,它穿了過去。”
寇爾變得認真起來。他移開瑞森的手臂,緩緩地拉起他的襯衫,彎下腰來細看傷勢。看到傷勢有多嚴重時,他在心中暗叫不妙。
“只是一點擦傷,對不對?”瑞森問。
寇爾站直身子。他納悶瑞森知不知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多麼虛弱。瑞森的體力在迅速衰退,他需要立刻治療。
“只是一點擦傷。”寇爾說。
瑞森把襯衫下擺塞回褲腰裏。“下山途中有個孬種企圖暗算我們。我追了過去,但他已經跳進河裏了。”
“你有沒有看到他長得是什麼樣子?”
瑞森點頭,開始往外走。“我應該先去跟亞當解釋清楚。”
寇爾來到瑞森左側抬起他的手臂搭在他肩上,強迫他靠在他身上。
“他會給你藥塗在你的小傷上。”寇爾溫和地說。“你是正人君子。如果是我跟漂亮小妞在一起,我恐怕沒辦法坐懷不亂。但是我妹妹自然另當別論。如果你碰了她,我非宰了你不可。”
“到時一定讓你知道。”瑞森說。
寇爾奇怪瑞森似乎渾然不覺他在撐著他。寇爾的憂慮加深了,和藹可親不是瑞森的作風。
“我要帶你去工寮。亞當會來給你療傷,你的傷口比我透露的深。當然啦,雖然是小傷,但你是在都市長大的孩子,所以應該好好治療。這次輪我去替玫瑰解圍。”
“誰在圍攻她?”
“她的幾個哥哥。你以為大家在不高興什麼?你把玫瑰帶走了,留下我們給那個妖女糟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原諒你那樣陷害我們。她朝道格開了一槍。她說是意外,但在她意外射穿郝立夫的帽子後,我們沒有人相信她的話。我們打算在她意外把我們殺光前趕她走。”
瑞森擠出無力的微笑。“那你不是在擔心你妹妹的貞操?”
他當然擔心,但不打算承認。 “我才不擔心你們兩個。我先前要說的是,如果你再帶走玫瑰,把愛蓮丟給我們,我們會輪流揍扁你。”
瑞森搖晃了一下,站穩後繼續往前走。他以為自己是被地上的石頭絆了一下。
“喂,你打算逼我抱你,是不是?”
瑞森沒有回答,他已經昏倒在寇爾懷中了。
玫瑰尖叫一聲跑向他們,其他人尾隨而至。
“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瑞森的傷還不至於致命,因此寇爾認為他仍然是適於取笑的對象。寇爾淘氣地咧嘴一笑說:“他自己昏倒的。”
1866年1月15日
親愛的媽媽,
尼(你)的耳(兒)子們對我不好。我只是踢了喬衛斯一下,亞當就要我一個人坐在桌子旁邊。亞當是個壞孩子。告訴他不要讓我一個人坐著。我給你畫了一張畫。
玫瑰•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56:34
第十三章
他們永遠也不會讓他忘掉這個恥辱。柯家兄弟,包括亞當在內,都幸災樂禍地不斷告訴瑞森山地男人絕不會昏倒。
瑞森默默忍受著他們的嘲弄,但完全是因為他沒有選擇餘地。受傷使他虛弱得無法反擊。等兩個星期後他終於恢復體力時,四兄弟中除了老大外全都溜之大吉了。但是瑞森沒有找亞當的麻煩,因為亞當不得不娛樂愛蓮,瑞森認為那是最重的處罰了。
既然決定要告訴柯家兄弟關於艾薇莉的事,瑞森就等不及要開口了。但是他不得不等其餘三人回到牧場,因為他認為同時告訴他們四個人才公平。
等待令他心浮氣躁。亞當陪玫瑰去探訪可麗兩次,他們兄妹不在家,瑞森不得不娛樂愛蓮。那份差事並不困難,他只需要坐在陽臺上假裝聽她發牢騷就行了。
寇爾終於打獵回來。回家途中經過鎮上時,發現了幾張陌生面孔,因此他叫同去打獵的道格和達維在鎮上等他回牧場把瑞森找來,看看其中有沒有那個狙擊他的混蛋。
只要能擺脫愛蓮,瑞森任何地方都願意去。寇爾告訴瑞森他希望他跟他到鎮上時,坐在旁邊的愛蓮表示她也要去。
“我想我應該跟你們去,我得替那個老粗車夫買一頂新帽子。”
“不,你不可以跟去。”寇爾惡形惡狀地拒絕。這是他兩周來第一次直接跟愛蓮說話。
愛蓮不理會他的拒絕,站起來就往屋裏走。“咱們走著瞧。”她嘟囔道。
“看有多容易。”寇爾說。“我說不行,她就走了。這裏大概只有我治得了她。”
瑞森微笑道:“她進屋裏找亞當替她撐腰。”
寇爾放聲大笑,顯然不相信。一分鐘後玫瑰急急忙忙地出來。
“我可不可以跟你們和愛蓮去鎮上?我有事要辦。”
寇爾和瑞森異口同聲地說:“不行。”
當面被拒絕使她感到難堪。她使瑞森想到心不在焉的天使。
“你看起來筋疲力竭。”寇爾說。
她假裝沒聽到哥哥的批評。“拜託讓我跟你們一起去,我發誓不會讓你們等我。”
“寇爾和瑞森照顧不了兩個女人。你應該待在家裏,玫瑰。”亞當在門口說。
“兩個女人?”寇爾皺起眉頭。
“我早跟你說了。”瑞森挖苦道。
玫瑰不死心,顯然認為同行的可能性很大,因為她已經在脫圍裙和整理頭髮了。
她今天真的很漂亮。瑞森盡力不要盯著她看太久,以免被寇爾發現。瑞森在養傷期間儘量避著玫瑰。那並不容易,因為玫瑰想守在他身邊。他唯一的防衛方法就是在她進工寮時裝睡。他不明白她怎麼不會奇怪他整天都在睡覺。
“亞當,我不能讓愛蓮一個人進老莫雜貨店。如果她耍脾氣,我們都別想再進雜貨店一步,拜託你再考慮考慮。我不會惹麻煩的。”
亞當望向寇爾。寇爾聳聳肩說:“鎮上來了陌生人。兩個女人可能會很棘手。萬一瑞森又中邪昏倒了呢?”
“你得駕車載愛蓮。”瑞森報復道。然後他轉向亞當說:“男人見到漂亮女人時往往會做傻事。我們無法預料那些陌生人會有何反應,所以玫瑰和愛蓮應該留在家裏。”
他自認說的很有道理,但他還是輸了。亞當決定讓兩個女人跟去。
玫瑰急忙去準備,愛蓮已經在樓上換衣服了。瑞森想不透她為什麼需要換衣服。她什麼事都沒做,身上那套衣服還乾淨得很。
亞當等玫瑰進屋後,才走上陽臺坐到瑞森身旁。“我不知道我是通情達理或走投無路。幾個小時的安寧平靜是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
“愛蓮快把你逼瘋了,對不對?”寇爾問。
亞當勉強點頭承認。“她對我很和氣。我不應該抱怨,但是……”
“她搞得這個家雞犬不寧。”瑞森介面道。
“沒錯。”亞當說。
“她不笨,只是凶。”寇爾微笑道。“我滿欣賞女人的那種特質。”
“哪一種?笨還是凶?”瑞森故意問。
“當然是凶。”寇爾瞪他一眼。
“但願她別那麼會惹麻煩就好了。”亞當歎道。
“你得想辦法治治她,亞當。”寇爾說。
“什麼辦法?”
瑞森站起來。“我來教訓她,但你得幫忙,寇爾。”
“我不喜歡打女人。事實上,我從來沒有對女人動過粗。”
“我的意思不是動粗。”瑞森看到寇爾露齒而笑,這才明白他是在開玩笑。
“玫瑰說愛蓮是因為害怕才會這樣。”亞當說。“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我頗有同感。”
“所以你們兩個對她一直很有耐性。但是那招不管用。”瑞森說。
“你有什麼妙計嗎?”亞當問。
“嚇嚇她。”
愛蓮的怒吼聲傳到陽臺。寇爾閉起眼睛,亞當咬緊牙關。
“天啊!她的聲音真尖。”寇爾嘟囔。“她非這麼從早叫到晚不可嗎?”
瑞森逕自說明他的計畫,柯家兄弟都沒有異議。
“這麼說來,我得當救星了。”寇爾說。“玫瑰怎麼辦?她不會跟我們配合的。”
“我們等從鎮上回來時再動手。達維和道格陪玫瑰騎在前面……大老遠的前面。”
“為什麼不能由我來把她扔下車?”寇爾問。“逞兇耍狠我最行。”
“因為我不希望她恨你。她恨我沒關係。”瑞森解釋。
“那麼你得駕車載她,我去套車。”
幾分鐘後玫瑰就下樓來,但愛蓮足足拖了半小時才穿著玫瑰的一件衣裳出現。玫瑰看了大吃一驚,但沒有說。瑞森雖然十分厭惡愛蓮的行為,但衣裳的主人都沒有說話,他就更不便多說了。
“愛蓮,可以走了嗎?寇爾在前面等。”
“鎮上有沒有餐廳?我可能會想喝個下午茶再回來。我需要額外的資金。玫瑰,再給我一點錢。”
“酒館是鎮上唯一的飲食店,但我們不可以進去。”
“真落後。我們為什麼不能進去?”
“因為那樣不合時宜。我們可以走了吧?”
瑞森替她們開門。愛蓮先出來,但一到陽臺就突然停下,害得玫瑰撞上她。愛蓮看到小徑盡頭的馬車時大搖其頭。寇爾正要去牽其他的馬。
愛蓮對寇爾叫道:“喂,換輛有篷的馬車來,這輛不行。”
寇爾停下來,緩緩地轉身望向愛蓮。他氣得臉色鐵青。
“小夥子,你沒聽見嗎?我叫你換輛有篷的馬車來。”
瑞森發誓寇爾已經氣得七竅生煙。
“愛蓮,別這麼挑剔好不好?你會把我哥哥惹火的。”
瑞森站在兩個女人身後,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他可以看出寇爾怒不可遏又莫可奈何。
“玫瑰,你在開什麼玩笑?”愛蓮說。“坐那輛運貨馬車會把我曬出雀斑來。”
“我就有雀斑。”玫瑰說。
“我知道。”
玫瑰歎口氣後轉向寇爾。“麻煩你了。我幫你套車。”
寇爾低聲咒駡了幾句。
“我去幫他。”瑞森自告奮勇地說。“你們在這裏等。”他步下臺階。“玫瑰?”
“什麼事,瑞森?”
“我喜歡你的雀斑。”
瑞森不得不駕車載愛蓮。等他們抵達鎮上時,他只想到酒館裏買醉。愛蓮一路上抱怨個不停:一下嫌他太快,一下嫌他太慢,一下嫌他坐得太近,一下嫌他不肯跟她說話。
達維和道格在酒館久候多時。他們看到寇爾和玫瑰騎馬經過時立刻來到外面。道格被賦予保護妹妹的責任,但在看到馬車上的愛蓮時,他開始抱怨被陷害了。
沒有人理會他。達維急忙回到酒館裏繼續監視那三個陌生人。玫瑰和愛蓮並肩走向雜貨店,道格遠遠地跟在她們後面。
“進入雜貨店後,你也許會注意到櫃枱後面有個年輕女人。她是雜貨店老闆的女兒莫凱玲。”玫瑰告訴愛蓮。
“她很重要嗎?”
“你指的是什麼?”
“如果她只是店員,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她的身份。”
“她對瑞森有意思。”
“我相信她不會那麼笨。”
“瑞森有什麼不對勁?”
“多得不知從何講起。”愛蓮說。“比方說,他無法與人好好地交談,沈默寡言得厲害。他始終皺著眉頭,看來令人生畏。你不會沒有注意到吧?”
“我注意到他溫柔體貼、心地善良。”玫瑰回答。“我不願意凱玲跟他打情罵俏。”
“然後呢?”
“如果你正好看到她在騷擾瑞森,我希望你……你知道的。”
“我為什麼要那樣做?”
“為了幫我的忙。”玫瑰惱怒地說。“偶爾幫助別人不會要你的命,愛蓮。噢,算了,就當我從來沒提過凱玲。對了,你在穿我的衣裳前應該問我一聲。”
“你的衣裳對我來說太緊了。”
愛蓮沒有道歉,玫瑰也不指望她會。她們抵達雜貨店,玫瑰拉開門讓愛蓮先進去。
道格確定店裏沒有討厭的人後,走到店外站在門邊。他要讓妹妹來約束愛蓮的行為。
瑞森一進酒館就看到那個企圖偷襲他的人。那個混蛋立刻轉開臉。瑞森假裝沒有認出他,在走向吧枱時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兩個同夥。
他點了一杯威士卡一飲而盡。愛蓮的牢騷聲仍在他耳朵裏嗡嗡作響。
達維走到瑞森左邊,寇爾走到他右邊。兄弟倆背靠著吧枱注視著陌生人。
“怎麼樣?”寇爾問。“他在不在這裏?”
瑞森沒有回答。達維轉向他說:“還有幾個人在貝兒那裏。你也該去看看,他們沒有理由來這裏。貝兒到漢蒙鎮去了快半年,大家都知道她七月才會回來。她總是回來幫我過生日,留到天氣變冷。你確定你記得開槍打你的人長得什麼樣子嗎?”
“你們在竊竊私語什麼?”畢勒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問。“寇爾,你知道我不希望有人在我的店裏開槍鬧事。”
“我正要叫寇爾和達維別插手管我的事,畢勒。”瑞森告訴酒館老闆。
“我不記得聽人叫柯寇爾少管閒事過。”
“瑞森最近不太舒服。”寇爾說。
畢勒同情地點點頭。“我聽說了你發病昏倒的事。你還有沒有其他我應該知道的怪病?”
瑞森轉頭瞪著寇爾。
寇爾故作無辜地堅持道:“我沒有告訴畢勒。”
“他告訴了杜裏。”達維說。
“畢勒,你認不認識坐在窗邊角落裏的那些人?”瑞森問。
“不認識。怎麼了?”
“只是好奇他們是什麼人。”瑞森回答。
“應該有人去告訴他們該洗個澡了。我在這裏都能聞到他們的臭味。”寇爾大聲道。
“別管我的事,寇爾。”瑞森厲聲道。
“我只是在找點樂子。”
“你要不要去貝兒那裏?”達維問。
“先告訴我貝兒是誰。”瑞森說。
“哦,她是鎮上的妓女。”畢勒自豪地說。“貝兒是個好女人,對不對,達維?”
“沒錯,好女人。”
寇爾沒有注意他們的談話。其中一個陌生人起身走了出去,他等著看其他人要做什麼。
“當然啦,她現在是徐娘半老了,但摸起來還是那麼柔軟。”畢勒說。“波恩法官每次經過鎮上都會去她那裏打招呼過夜。我們大家都對她讚頌備至。我猜你早就想到了,因為我們的小鎮就是用她的名字取的。”
“以一個妓女的名字作為鎮名?”瑞森不敢置信地搖搖頭,然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畢勒問。
“我還以為你們以花的名字作為鎮名。”
畢勒呵呵低笑。“噢,我們怎會做那種傻事?我們不是都市佬,瑞森。我們絕不會給我們的小鎮取花的名字。我猜你昏倒多了,連腦筋都糊塗了。”
“我只昏倒過一次。”瑞森宣佈。
“那當然。”畢勒的語氣表明他壓根兒不信。
寇爾仍在密切注意角落的那兩個陌生人。其中一個低聲說著話,另一個不停地點頭。然後點頭的那個站起來走了出去。寇爾立刻把視線轉回窗外的街道,他想知道那個人要去哪裡。
“達維,你何不到外面去看看。”寇爾低聲建議。“走後門。”
“畢勒店裏沒有後門。”達維提醒哥哥。
“那就開一道後門。”
“我說過別管我的事。”瑞森重複。
寇爾聳聳肩,達維已經進了畢勒的儲藏室。瑞森扔了一個錢幣在枱面上。 “謝謝你的酒,畢勒。”
瑞森走向那個企圖暗算他的歹徒。陌生人抬頭望向瑞森,眉頭皺了起來,右手緩緩地移向大腿。
“我看見你的臉了,混帳東西!”
“你在說什麼?”
瑞森極盡所能地用粗話侮辱那個歹徒,但直到罵出“孬種”這個字眼時,陌生人才有反應。
他要站起來,但寇爾的聲音使他突然僵住。“瑞森,那個傢夥又醜又臭。如果他的手敢再動一下,我只好開槍了。”
“看在老天的分上,別在裏面鬧事,寇爾。”畢勒哀求道,聲音聽來好像快哭了。“牆上的鏡子才剛剛貼好。拜託到外面去,我求求你。”
“待在原地,寇爾。這是我的事。孬種,你叫什麼名字?”
“我要宰了你,沒有人敢叫奎克孬種。”奎克站起來走到店外。他的腰際插著兩把槍,瑞森只有一把。
寇爾走到門口觀看,畢勒急忙來到窗前。
“你不覺得你應該到外面去幫你的朋友嗎?大家都知道瑞森的槍法很爛,他會送命的。但願杜裏在這裏。他去釣魚了。他會很遺憾錯過這場槍戰。”
寇爾忙著注意各棟建築物頂層,想要找出另外兩個人。他們不見蹤影,但寇爾知道他們躲在附近。如果他們三人是朋友,那麼另外兩人一定也會來暗的。
“天哪!瑞森幹啥站在馬路中央跟奎克說話?”畢勒問。
“他大概在講解法律。”寇爾回答。
“他的講解把奎克氣得冒煙。”
瑞森想在傷害奎克前逼他認罪。只要他敢做敢當,瑞森打算揍他一頓後就放他走。
“你的子彈原本有可能要了柯玫瑰的命!”他怒吼道。
奎克在瑞森的震怒下不自覺地退後一步。“我要宰了你。”他囁嚅地重複。“就在這裏,當著眾人的面,我們來個面對面的決鬥。”
瑞森點頭同意。“好,告訴我規則。”
“什麼?”
“決鬥的規則。”
奎克朝地上吐口唾沫。“我們雙方慢慢地往後退十步。”
“你能數到十嗎?”
奎克眯起眼睛。“你死定了。當我們其中一人停下來時,另一人也停下。然後我們朝對方開槍。你會在摸到槍之前就斃命。”
奎克吐口唾沫,開始後退。瑞森也往後退。兩人面對面相距約十五呎時,奎克突然開始搖頭。“別開槍殺我。”他喊道。
“為什麼?”瑞森問。
“我不決鬥了。我投降,我不想開槍。”
瑞森氣壞了。“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
“我不想找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56:49
第十四章
瑞森想拔槍斃了他。他知道他不該有這種野蠻的想法,但是一想到那個混蛋原本有可能殺害玫瑰,他就怒不可遏。
他深吸口氣平息怒火。“好吧,把手舉起來。我會讓波恩法官吊死你。”
奎克舉起雙手。瑞森開始朝他走去。他正好瞄到玫瑰在老莫雜貨店的窗戶後面往外瞧,她看起來很不高興。瑞森並不介意她目睹決鬥。他希望他能在決鬥中開槍打掉奎克手中的槍,然後她可能就會開始相信他跟她的哥哥們一樣有本領。
天啊!他真的得離開這裏,瑞森突然發現他的想法和做法變得越來越像寇爾。
寇爾在哪裡?瑞森在轉身前就知道答案了。寇爾站在他背後偏左約十呎遠處。他不是獨自一人,達維和道格掩護著他的側翼。
“你們站在那裏多久了?”瑞森吼道。
“夠久了。”寇爾回答。“換作是我,我就不會背對著奎克。他看起來想朝你的背開槍。”
“我說過——”瑞森看到空倉庫樓上探身窗外的男子正在舉槍。瑞森拔槍朝他開了一槍。手槍飛出那個混蛋的手,他痛得大叫一聲。
奎克乘機拔槍。第三個混蛋從兩棟建築物間跑出來並同時開槍。
寇爾射中跑出巷子的那個人後轉向奎克,但是奎克已經被達維解決了。道格已經站到兩個弟弟身後,背對著他們以防還有人突襲。
瑞森想要宰了多管閒事的柯家兄弟。但是他的羞辱不只於此,寇爾開始數落他的愚蠢。
“難道你沒有納悶另外兩個人去了哪裡嗎?如果我們不插手,你現在就背後中彈倒地不起了。用用腦筋,瑞森。魯莽的人在這裏不長命。”
瑞森深吸一口氣。他知道寇爾教訓的對,他差點因憤怒而送命。“你說的對,我沒有用腦筋。”
“哦,你滿腦子想的都是奎克差點害死玫瑰,對不對?”
瑞森點頭,覺得自己像白癡。
“聽著,都市佬,在這裏只有一條生存之道。永遠記得‘強中自有強中手’這句話就能使你保住性命。”他用手指戳瑞森的胸膛。“懂不懂?”
瑞森點頭。寇爾咒駡一句。“他們一個也沒死。隨你怎麼處置他們。小心,玫瑰來了。她看來很生氣。”
瑞森不願轉身。玫瑰先抵達道格身邊。
“拜託你去牽馬來。我們這就回家去。”
“玫瑰,你在生什麼氣?”
“你們在鎮上亂開槍,道格。”
“我沒有開槍,開槍的是他們。瑞森起的頭。”
“我沒心情聽藉口,你跟他們沒兩樣。”
“你為什麼心情不好?出了什麼事嗎?”
“愛蓮剛才罵莫太太是大母豬,如此而已。我們走吧!”
寇爾轉頭以免讓妹妹看到他在微笑。罵莫太太是大母豬的確很惡毒,他不得不佩服愛蓮有膽量招惹體重是她四倍的女人。那樣做也很愚蠢,但寇爾故意忽略這一點。
達維笑不出來。他不敢相信愛蓮竟然侮辱了凱玲的母親。“我承認莫太太是體型粗壯的婦人,但我絕不會說她是母豬。”他告訴玫瑰。
“玫瑰,過來。我還需要一些錢,我看到了想買的東西。”愛蓮在店前的人行道上喊。
玫瑰不理她,跟著道格去馬廄。
寇爾把瑞森的計謀告訴達維,並叫他在玫瑰聽不到時轉告道格。
瑞森坐上馬車。他放棄了把三個歹徒扭送法辦的念頭,他只希望他們會流血而死。
幾分鐘後,柯家兄妹騎馬離開。愛蓮終於明白她被棄之不顧而奔向了馬車,瑞森沒有扶她上車。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無禮的行為。”她咕噥道。“玫瑰竟敢丟下我不管,我是她的客人呀!”
瑞森閉緊嘴巴,一言不發地駕車離開鎮上。在回家的半路上他把車停到路邊。
“你不是客人,你是施捨的對象。”
她想要打他耳光,他抓住她的手甩開。“應該說是以前是。”他冷冷地說。
“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
“滾下車去,愛蓮。”
她驚叫一聲,甩手按住胸口。“你說什麼?”
“你聽到了。滾下車去。”
“不要。”
“好,我把你扔下車去。”
“你不可能是認真的。”
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她發出石破天驚的尖叫,然後她下了馬車。“你瘋了,等我告訴玫瑰——”
他打斷她的恐嚇。“我不認為你自己回得了牧場,所以我用不著擔心那個。”
“你不能這樣對我。”她開始掩面痛哭。
“玫瑰的哥哥們會為我喝彩,我省了他們的麻煩。他們原本打算在明天趕你走的。”
愛蓮實在不簡單,竟然能在痛哭流涕到一半時硬生生停下。“玫瑰不會讓他們那樣做的。”
“一人一票,投票表決。”瑞森一點也不介意把她弄哭了。她任性驕蠻太久,早該有人教訓她了。
“亞當會投票讓我留下。”她哭喊。
“如果能夠,我相信他會。但他是一家之主,所以他必須保持中立。寇爾、達維和道格都反對讓你留下。柯家的規矩是少數服從多數,他們給你很多次機會了。玫瑰今晚原本要幫你收拾行李,我替她省了那個麻煩。”
“我不走。”
“萬一你正好找到路回到牧場,他們會把你拖回鎮上把你丟在那裏。”瑞森毫不留情地說。發現自己樂在其中時,他有點慚愧。
愛蓮變得歇斯底里起來。瑞森拿起韁繩開始繼續前進,愛蓮的尖叫聲一路跟著他。他開始吹口哨,假裝聽不到身後的叫聲。一會兒之後,他突然意識到尖叫聲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近。他轉頭看到愛蓮朝他跑來。怪了,她早晨沒力氣下樓吃早餐,現在卻能跑上山,而且跑得跟拉車的馬一樣快。
她一邊叫駡一邊追趕,瑞森加速逃逸。按照計畫,寇爾會在下一個彎道附近等待。他現在可能已經在監視愛蓮,確保她不會受傷和遇到麻煩。寇爾最後會來個英雄救美,在帶她回家前要她發誓以後會守規炬。
其餘的旅程安靜得令瑞森感到幸福。他忘了愛蓮的行為,沉湎在自己的心事裏。現在柯家四兄弟都到齊了,他必須在今晚跟他們攤牌。他不願去想玫瑰在知道他從一開始就在欺騙她時會作何反應。
他驅車下山坡,遠遠看到牧場時,突然有種回家的感覺。柯家四兄弟的三個坐在陽臺上,亞當在畜欄內馴野馬。瑞森經過時朝亞當揮揮手,然後繼續駛向穀倉。達維朝他喊了一聲,指指手中的一瓶酒。瑞森點點頭。他把拉車的馬牽到後院的草地上納涼,然後把“麥修”帶到外面的空畜欄裏讓它活動筋骨。他微笑著走向屋子,準備來杯冷飲。
“玫瑰呢?”他問。
“屋裏。”道格回答。
亞當下馬打開畜欄門時,瑞森停下來跟他說話。
“晚餐後我有話跟你和你的弟弟們說。”
“好。什麼事?”亞當問。
“等一下再說。”瑞森搪塞道。“我不想讓玫瑰聽。”
亞當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跟瑞森走向陽臺。瑞森有點訝異他沒有追問。
“外面很熱,對不對,瑞森?”寇爾說。
“的確很熱。”瑞森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後才發現跟他說話的人是誰。他加快腳步跑過去。“你怎麼會在這裏?”他吼著問。
“我住在這裏。”寇爾回答。
“愛蓮呢?”瑞森問。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嗎?”亞當問。
“她應該跟寇爾在一起才對。”瑞森答。“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把她帶回鎮上把她留在那裏了?”
問歸問,瑞森也知道寇爾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來回,除非寇爾抄捷徑。
“她在屋裏,對不對?”瑞森想到另一個可能性。
道格微笑不語。寇爾把腳抬到欄杆上,壓低帽檐,閉起眼睛。瑞森轉向亞當。亞當一臉的吃驚。
“她不在屋裏。”亞當說,然後轉向寇爾。“如果她出了事,我發誓我會剝了你的皮。她是不是應該由你帶回來的?”
“是。”寇爾閉眼承認。
亞當抵達臺階底層。瑞森坐到頂層臺階上,決定讓亞當來處理。
“出了什麼事?”亞當問。
“她很好。”寇爾說。
“天哪!你不知道外面有很多野生動物嗎?你怎麼這麼糊塗?”
“她不會傷害那些野獸的。別激動,亞當。”
“那並不好笑。”亞當厲聲道。
瑞森開始微笑,但亞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連忙皺起眉頭。在最初的驚訝過後,瑞森領悟到寇爾絕不會任愛蓮置身險境。亞當氣消後也會明白的。
“野獸不會打擾愛蓮的。”寇爾向眾人保證。“你們放輕鬆好不好?我正在休息哪!”
“你到底把愛蓮怎麼了?”亞當問,但語氣顯得心不在焉。他坐在瑞森旁邊,盯著在畜欄裏散步的“麥修” 。“瑞森,你不介意我騎“麥修”吧?”他突然問。
“我不介意,但“麥修”就不一定了。”
“寇爾,你可以回答我了嗎?”亞當問,但注意力仍然放在“麥修”身上。
“杜裏在守候著她。我經過小溪時碰到杜裏,我給他一塊錢請他看著愛蓮到我回去。”
瑞森咧嘴而笑。“你什麼時候才想回去接她?”
“過一會兒。”寇爾保證。“現在很平靜,不是嗎?”
達維從屋裏拿出啤酒來分給大家。
“沿著小徑下山的那個人是不是杜裏?”道格問,眯起眼睛看仔細。“沒錯,是杜裏。”
亞當傾身向前。“天哪!真的是杜裏,而且他只有一個人。寇爾,如果愛蓮出了事,你必須負責。”
“希望玫瑰不會出來。”道格說。“她一定會發現愛蓮不見了。”
“如果她問起來,我們就說不知道。”達維靠在柱子上打個呵欠。“她以為愛蓮在房間裏,讓她繼續那樣想吧!”
“我猜她暫時不會想跟愛蓮說話。”道格說。
“為什麼?”亞當問。
“她還在生她的氣。愛蓮罵莫太太大母豬。”道格說。
“天哪!希望莫太太沒聽見。”亞當說。
“她不可能沒聽見。”道格說。“愛蓮當著她的面罵她是大母豬。”
亞當搖搖頭。“看來我們以後得到漢蒙鎮買日用品了。”
“愛蓮會道歉的。”寇爾預料。“我敢打賭她現在有心改過向善了。”
“你開溜時,她在做什麼?”達維問。
“一邊扔石頭,一邊高聲叫駡。那個女人的罵人辭藻令人歎為觀止。”
“你好,杜裏。”道格喊道。“要不要來瓶啤酒?””
“再好不過。”杜裏下馬走向陽臺,在瑞森和亞當中間坐下,脫掉帽子,用手背擦汗。“就冬季而言,今天還真暖和,是不是?”
“現在是六月,杜裏。”寇爾告訴他。
瑞森耐心等待柯家兄弟詢問愛蓮的情況,但是沒有人開口。他們還在忙著享受啤酒。杜裏舔舔嘴唇,期待著他即將受到的招待。瑞森終於忍不住了。
“杜裏,你不是該守著愛蓮嗎?”
“是的,沒錯。”
“那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受不了了,她吵得我頭疼。她沒有看到我,我躲得很好。但是我躲不過她的尖叫聲,連捂住耳朵也沒用。後來葛斯正好路過。我給了他足足兩塊錢請他幫我看著她。”
“葛斯喝酒了嗎?”寇爾問。
“他的酒三天前喝完了,他現在清醒得很。”
瑞森對寇爾說:“我是不會去接她的。”
“我又沒有叫你去。”
“這件事還是會怪在我頭上,對不對?”
“對極了。”寇爾大笑。“如果玫瑰在我接愛蓮回來前發現,她一定會怪罪於你。”
“為什麼?”
“主意是你出的。”
“玫瑰也許不會發現。”達維在門口說。
“我是出於好意。”瑞森為自己辯解。
“如果愛蓮兩天不下樓,玫瑰一定會起疑。”道格說。“我猜玫瑰會一直生愛蓮的氣到星期五,到時她就會開始問問題。”
“你打算把愛蓮留在山上那麼久嗎?”瑞森問寇爾。
“我認為葛斯熬不了那麼久。”杜裏說。“我可能得加一塊錢來預防他開溜。寇爾,你願意借我一塊錢嗎?”
“沒問題,杜裏。”
“啤酒來了,杜裏。”達維把酒遞給老人。“嘿,沿著小徑下山來的不是葛斯嗎?”
瑞森站起來,接受了無法避免的結果——他必須去接愛蓮。
玫瑰在門口出現。“你好,杜裏。”
“你好,玫瑰小姐。”杜裏說。
她走上陽臺四下張望。“你們有沒有看到愛蓮?我有話跟她說。”
所有的人都望向瑞森。他一言不發地再度坐下,目不轉睛地望向遠方。
達維決定替他撒謊。“她在樓上她的房間。讓她再坐立難安一會兒吧!”
“她有什麼好坐立難安的?”
達維詞窮了。道格拔刀相助。“她一定知道你在生她的氣,玫瑰。她雖然嘴巴刻薄,但腦筋並不笨。她一定知道你不高興她罵莫太太大母豬。”
瑞森轉頭望向玫瑰,她眉頭緊蹙地瞪他一眼。“亞當,你跟瑞森談過了嗎?”
“還沒有,玫瑰。”
“拜託你務必跟他談一談,越快越好。”
“談什麼?”瑞森問她。
她不回答,轉身回到屋裏,讓紗門砰地一聲關上。
瑞森轉向亞當。“這是怎麼回事?”
“她向亞當告狀了。”寇爾說。
“什麼?”
“她把槍戰的事告訴亞當了。”
“她只是想保護你,瑞森。”道格說。
“我得去接愛蓮了。”寇爾站起來走下陽臺。“葛斯,你為什麼沒在看守愛蓮?”
葛斯抵達屋前。“我受不了了。那不值兩塊錢。韓利聽到吵鬧聲前來查看,我給他三塊錢請他接替我。我再也不幫你了,杜裏。”
瑞森跟亞當進屋吃東西,他們邊吃邊聊了幾分鐘。玫瑰走進廚房,看到他們時轉身就走。
“你不是該跟我談槍戰的事嗎?”瑞森問。“聽說玫瑰向你告狀了。”
“她認為你可能是故意激那個人跟你決鬥。”亞當低頭微笑道。
“我是故意的。”瑞森承認,靜待亞當的教訓。但幾分鐘過去,亞當始終一言不發。
“你不要跟我談那件事嗎?”瑞森追問。
“我剛剛談過了。”
瑞森放聲大笑。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57:08
第十五章
寇爾卻笑不出來。愛蓮一看到他就撿起一顆大石頭朝他扔去。寇爾沒料到她不但不感激他來救她,反而大發雷霆。
“你還沒有想通嗎?”他問她。“別鬧了。”
他躲過另一顆石頭,策馬靠近。愛蓮站在路當中。她走了不少路。他望向她的鞋子,心想,她的腳一定起水泡了。但她似乎並不在意,一跛一跛地經過他身邊,繼續朝山坡前進。
“你要去哪裡?”
“回牧場收拾行李。我要先殺了瑞森,然後走回鎮上。”
“玫瑰不會讓你殺瑞森的,她很喜歡他。”
“我不在乎。”
“你只在乎你自己。”寇爾認命地說。
愛蓮轉身望向他,看出他說那句話不是為了激怒她。她挺起胸膛為自己辯解。“不是那樣的。玫瑰有四個強壯的哥哥替她撐腰,而我沒有人可以倚靠,當然得靠自己。”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自我中心的人。”
她突然放聲大哭起來。那些眼淚不是裝的,她連僅存的自尊都遭到他的故意傷害。
“我的日子過得很苦。”她哭喊。
“誰不是呢?”
“瑞森丟下我一個人不管。”
“你始終有人陪。”
“我知道。”她轉向樹叢。“韓利,你可以走了。寇爾來了。”
“謝謝你,愛蓮小姐。”韓利喊道。
她深吸口氣。“我……很感激你的陪伴。”
“我也不介意跟你作伴,除了你大喊大叫的時候。你叫得我頭疼,愛蓮小姐。”韓利說。
“對不起。”她轉回小路繼續前進。
寇爾騎馬跟在她旁邊。“沒有那麼困難,對不對?”
“什麼沒有那麼困難?”她注意著地面,不想讓發燙刺痛的腳踩到尖銳的物體。
“和氣待人沒有那麼困難。”他說。
“有。”
寇爾頗有同感地微笑。“為什麼?”
“你不會瞭解的。”
“說來聽聽。”
“那樣使我覺得自己容易受傷害。”
他差點點點頭同意。愛蓮和他比他覺得的更相像。
“你希望別人怎麼對待你就應該怎麼對待別人。”他背誦著。天啊!亞當勸過他多少次?
“我為什麼要那樣做?”他真的不知道。
“你對別人好,別人就一定會對你好嗎?”
“有些人會。”
“那麼那些不會的人呢?”
“你就得對他們耍狠。”
她忍不住笑出來。她很驚訝自己在這時還笑得出來。寇爾的話很有道理,但她還不打算承認。她決定故技重施搏取同情。
“所有的人都離我而去,”她說。“連我父親都丟下我遠走高飛。我被遺棄了。”
“那又怎樣?”
“我害怕。”
“誰沒有害怕的時候?”
她試最後一次。“我身無分文。”
“真不幸。設法賺錢呀!”
“怎麼賺?我沒有一技之長。也許我應該隨便找個男人嫁掉。”
“沒有人會娶你,就算是幾年沒見過你這種美女的男人也不會。”
她瞪大了眼。他真的認為她是美女嗎?
“玫瑰不喜歡我,她只是可憐我。我不要她可憐我!”她叫道。
“那就告訴她你的感受,但態度和善些。要不是你把她趕跑,她會是你的知己好友。”
“來不及了。瑞森說大家投票表決我非走不可了。你真的認為我是美女嗎?”
“真的。我打賭你笑起來一定很漂亮。”
“達維討厭我,笑容改變不了那個事實。”
“你可以停止叫他小夥子。”
“我忘了他的名字。”
“你沒忘。你想激怒他,你成功了。以後別再犯了。”她點頭同意。但是他還沒有訓夠。“叫我的名字。”他命令道。
“寇爾。”
“沒錯。我叫寇爾,不叫喂或小夥子。”
“我必須對每個人都和和氣氣的嗎?”只有愛蓮問得出這種問題。
“是的。”她再度大笑。“我剛才是在開玩笑。”
“我猜的沒錯。”
“什麼沒猜錯?”
“你笑起來非常漂亮。”
她轉開臉。“謝謝。我對亞當很和氣,你認為他會投票反對我留下來嗎?”
“不會。”
“我想也是。他仁慈寬厚,甚至能夠容忍我。”
“我也很寬厚。”
“不,你一點也不。”
他露出微笑。她說的沒錯,他是不寬厚。“你打算一直走下去嗎?”
“我有別的選擇嗎?”
他彎腰摟住她的腰把她抱上他的大腿。她輕得像羽毛。雖然一身大汗,但她聞起來仍然像剛洗過澡一樣香。
愛蓮走了那麼多路,早就累壞了。她很高興寇爾讓她跟他同乘一匹馬,也知道她應該道謝,但是怎樣也說不出口。天啊!多年來她頤指氣使慣了,早就忘記該如何向人表示謝意。
他們靜靜地騎了幾分鐘。沈默令寇爾感到舒適,卻令愛蓮不安地在他腿上扭來扭去。他終於忍不住挑逗地咆哮起來。
“別那樣扭來扭去好不好?”
“我沒有扭來扭去。謝謝。”她說出口了。她立刻放鬆下來,道謝終究沒有那麼困難。除非他嘲弄她。她又緊張起來。
“你為什麼罵莫太太大母豬?”
“我在幫玫瑰。”
“怎麼說?”
“莫太太不要臉地告訴我瑞森要追求她女兒,我告訴她她錯了。她一直跟我爭辯,然後我們吵起來。”
他改變話題。“你在學校沒有學到任何技能嗎?”
“我可以教書,但小孩子不喜歡我。”
“你怎麼知道?”
“因為沒有人喜歡我。”
他歎口氣。“你能在牧場上幫忙嗎?”
“做什麼?”
“洗盤子、煮飯燒菜或縫衣服。”
“我會縫衣服!”
“瞧,你幫得上忙。”
“但已經太遲了,不是嗎?我被趕出來了。”
“如果你保證跟大家和睦相處,我會說服他們暫緩執行,過幾天再投一次票。如果你和藹可親,他們會讓你留下來。”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轉身望著他。
“因為你是我見過中最漂亮、兇悍、溫柔的女人。”他忍不住盯著她的唇看。
“沒有人能既兇悍又溫柔。”
他聳聳肩,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對不起。”他為他即將冒昧做的事道歉。
愛蓮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對不起。他眼中的溫暖和柔情令她驚訝。她從來沒有見過任何男人用寇爾此刻的眼神注視她。要不是有自知之明,她會以為他即將吻她。
他真的吻了她。他溫暖柔軟的唇使她不知所措。他是第一個吻她的男人,缺乏經驗使她羞澀猶豫。她只知道她不希望他停,因此當他開始退開時,她便不自覺地靠過去摟住他的脖子。寇爾低哼一聲,抱緊她再度親吻。他暫停叫她張開嘴巴,她沒有問為什麼。她狂亂的心好像快跳出胸口了。缺乏經驗使她毫無保留和禁忌地模仿他唇舌的一舉一動。
寇爾抽身時兩人都在顫抖,他知道適可而止,愛蓮卻不知道,至少他認為她不知道。如果她頭腦清楚,她就不會試圖把他拉回去。他強迫她轉回身去坐好,然後開始策馬加速,因為他突然急於回到家逃避她。
“你喜不喜歡吻我?”
“拜託,女人為什麼總是喜歡談這種事?”
她聳聳肩,沒有把他的粗暴語氣放在心上。“不知道,喜歡就是喜歡。你是第一個吻我的男人,我自然很想知道你喜不喜歡。”
他的慍怒立刻消失。“你從來沒有接過吻?”
她聽出他在微笑。“我告訴你不是為了逗你笑。”
“我不是在笑你。你回吻得非常好。”
“謝謝。你為什麼停下來?”
“看在老天的分上,我們非談不可嗎?”
她點頭,他歎息。
“除非你願意被吃掉,否則不要引誘熊。”
她對男女之事雖然沒有經驗,但至少有些道聽塗說的知識,因此她大致猜得出他的意思。
他並不想停下來。
愛蓮在回家的一路上都面帶微笑。
“亞當和瑞森在畜欄裏跟那匹難看的馬在一起。”
“亞當要試騎‘麥修’。”寇爾說。“跟他們打招呼,愛蓮。”
亞當聞聲回頭,對她的問候報以微笑。
“看來你的計謀生效了,愛蓮似乎很開心。”亞當對瑞森說。
瑞森自豪地點頭。只要愛蓮循規蹈矩,大家都會生活愉快。當然啦,玫瑰知道他做了什麼時會宰了他,她會認為他是冷酷無情的混蛋。
見鬼的,他為什麼要在意她的想法?反正她最後一定會鄙視和厭惡他的。
為了使自己無暇擔心,瑞森決定練習用套索套捕小牛。但等他在晚餐桌邊坐下時,他全身肌肉酸痛不說,左手更是像火燒一般。
玫瑰對他充滿同情,主動和愛蓮換位子以便幫他切肉。
“藥膏擦了有幫助嗎?”亞當在桌首問。
“有,謝謝。”瑞森答。
“你為什麼脫掉手套?”道格問。
達維搶話道:“也許他戴了手套手會癢。”
亞當注意到寇爾在偷笑,於是搖頭對他說:“你應該照顧他的。”
“這怎能怪我?笨蛋也知道那時該放掉繩索。”
“你被拖了很遠嗎?”亞當問瑞森。
“那不重要。”瑞森說。“寇爾說的對,這不能怪他。我以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實證明我錯了。我今天學到了寶貴的教訓。”
玫瑰在他面前來回揮動他的叉子。瑞森失去耐性,奪過叉子,叫她別再煩他。
“你一口都沒吃。”她不以為忤地說。
“我不是殘廢,我不需要人喂。”
“別替他擔心了。”道格說。“我猜他痛得吃不下。你很幸運,傷的只有左手。”
“告訴我們你學到了什麼。”達維露齒而笑。
“該放手時就放手。”寇爾接著表示看法。他朝餐桌對面的愛蓮眨眨眼,她臉紅了。
亞當把一切看在眼裏。
“我終於明白我在這蠻荒西部真的是低能兒。”瑞森說,接著轉向玫瑰問:“現在你滿意了吧?”
玫瑰沒有說話。她看得出瑞森心情不好。如果他的情緒不是這麼惡劣,她會告訴他她對他非常滿意。他終於決定放下身段認真學習了,這代表他長命的機率大幅增長,她當然開心。
餐桌上的話題轉到柯家的財務狀況。瑞森發覺柯家兄弟似乎都不明白他們有多麼富裕,四兄弟都堅持他們只處於起步階段。他們繼續談到玫瑰和愛蓮起身離桌。
“亞當說你有話跟我們說,瑞森。是什麼事?”道格問。
玫瑰聽到二哥的話,立刻從門口走回來。
“不該讓妹妹知道這事的。”寇爾說。
“我忘了。”道格承認。“對不起,瑞森。”
“什麼事不能讓我知道?”玫瑰問。
她開始擔心了。瑞森要告訴她的哥哥們決定離開了嗎?牧場的工作對他終究是太辛苦了嗎?他要放棄了嗎?驚慌幾乎席捲了她。她強迫自己鎮定。瑞森不是半途而廢的人。如果他要走,理由應該是他待膩了,想到別處看看。果真如此,為什麼不能讓她知道?
“你要跟哥哥們談什麼?”她坐下來等他回答。
瑞森伸手蓋在她的手上。“你得有耐心。”
她點頭同意。他的表情諱莫如深,使她更加不安。
“玫瑰,今天不是輪到你洗碗嗎?”道格問。
“我知道。”玫瑰回答。
寇爾在桌下輕踢愛蓮的腿。她望向他,他朝玫瑰點點頭。
愛蓮立刻心領神會地站起來。“我可以幫你洗碗嗎?”
達維起初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他不敢相信愛蓮居然會主動表示要幫忙。他張口欲言,但在看到寇爾使來的眼色時又閉口不語。
亞當見玫瑰遲遲沒有反應,最後只好替她回答:“我相信她一定會很感激你的協助。”
幾分鐘後餐桌收拾乾淨。玫瑰每次回到餐廳裏都盡可能逗留得久一點,她想知道他們要討論什麼,但沒有人給她任何暗示。最後她只好待在廚房擦乾愛蓮洗好的碗盤。
“玫瑰,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不能等一下嗎?”
“不能。”
“好吧,什麼話?”
“你犯不著這麼不耐煩。”
“對不起,我在擔心瑞森。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想告訴你我為我以前的行為感到抱歉。我知道我給你添了許多麻煩。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朋友,我不該那樣對你。請你原諒我。”
玫瑰微笑道:“我們一小時前才談過這件事。我當然原諒你了。”
“我只是必須再說一次。我想讓你明白我的誠意,我希望你喜歡我。”
“我真的喜歡你。”玫瑰說。“我會很幸運有你這個朋友。”
愛蓮點頭。“沒錯,你是很幸運。我不是自大而是誠實。我會是你最忠實的朋友。好了,告訴我你為什麼擔心瑞森。他還幹了什麼好事?”
“什麼意思?”
愛蓮想起她答應過不告訴玫瑰瑞森把她丟棄在山上的事。“他惹我生氣,他老是惹麻煩。瞧他身上的瘀傷,玫瑰。我只是好奇他這次又做了什麼令你煩惱的事。”
“我擔心他要離開了。他這會兒可能正在跟我的哥哥們辭行。”
“你是說他走了你會難過?”
玫瑰想要尖叫。“對。”
“你很喜歡他?”
玫瑰點頭。
“我想他不是在辭行。如果是,沒有理由不讓你在場。也許,只是也許,他是在徵求他們同意讓他正式追求你。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可能性?”
“你認為是那樣的嗎?”
“我知道瑞森很在乎你。亞當跟我說過他是怎麼對付那些在鎮上欺負你的壞蛋,我還注意到他常常對你笑。是的,我認為他很可能是在徵求同意。他總不能當著你的面向你的哥哥們開那個口吧!”
玫瑰士氣大振。她很想相信愛蓮的猜測是正確的。“我不該抱太大的希望。”她低語。
她決定到餐廳門外偷聽他們的談話,但在走廊上就遇到了亞當。
“你要去哪裡?這麼快就洗完碗盤了嗎?”
“我要去收餐巾。”她撒謊道。“你要去哪裡?”
“我們今晚都太累,瑞森決定等明天再說。”
她難掩失望之色。“那麼我只好繼續好奇到明天了。”
“你不必把時間浪費在擔心上。”亞當勸她。“洗完碗就上樓睡覺吧!你看來累壞了。”
她聽從大哥的勸告,做完廚房的事就直接回房就寢。她原本以為她一定會擔心得難以成眠,但疲累使她頭一沾枕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瑞森在工寮裏徘徊了一小時。但他想的不是即將跟柯家兄弟談的話,而是他即將因玫瑰而在人生中做的改變。說真的,他已經不願再去抵抗勢必發生的事。
他拿出懷錶看時間,一個小時終於到時,他回到屋裏。他是首先進入餐廳的人。
達維拿著一整瓶白蘭地走進來,寇爾跟在他後面。達維把酒瓶放在桌上後入座,寇爾拿出酒杯擺好後也坐了下來。接著進來的是亞當,最後抵達的道格順手帶上房門。
“我去看過玫瑰了。她睡得很熟,如果我們壓低音量,應該不會吵醒她。”道格說。
每個人都緊張不安。寇爾抿緊嘴唇,倒了一杯酒後把酒瓶遞給亞當。只有瑞森婉拒了白蘭地。亞當等大家都沉靜下來坐好。
“好了,瑞森,你為什麼不直接說明你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你早就知道我另有目的?”
“是的。”
“那你為什麼一直沒有跟我說什麼?”
“我認為你準備好時自然會讓我們知道。你好像在調查什麼事,也許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什麼事令你困擾。”
瑞森有點吃驚。 “謝謝你們的耐性。我的確在調查一件事,我很感激你們給我時間把事情查清楚。”
“醜話說前頭,瑞森。”寇爾說。 “我們雖然喜歡你,但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帶他走。必要時我們會殺你滅口。”
“你也可以留下來活到七老八十。”達維建議。
“我不打算帶走亞當,他不是我來這裏的目的。”
“等一下,你怎麼知道寇爾說的是亞當?”達維問。
瑞森單刀直入地說:“從發現我是律師起,你們就在保護亞當。你們也許自認不著痕跡,但反而讓我一眼看穿。”
“就像你在調查我們時一樣欲蓋彌彰?”
“大概吧!”瑞森承認。
“我們每個人過去都有汙點。”寇爾說。“事實上,你有可能是為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而來。我們不覺得後悔,因為我們所做的都是為了求生存而不得不做的事。我們不指望你瞭解。”
瑞森點點頭。“我想告訴你們一個故事。如果你們能耐心地聽我說完,我會很感激。”
他等大家都點頭同意後,才靠在椅背上娓娓道來。
“我目前替家父的一位密友做事。我可能對你們提過我跟他的關係。他叫艾威廉爵士,他的妻子叫伊莎。她是善良仁慈的好女人。他們恩愛諭恒,婚姻美滿。
“他們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達維問。“讓他說明。”亞當說。“艾威廉精明能幹,很快地就積聚了大筆財富。他在英格蘭建了幾座工廠,後來決定把事業拓展到美國。他帶著妻子前往紐約市參加市郊一座新廠的落成典禮。如果知道伊莎有孕在身,他絕不會帶她同行。落成典禮因其中一座廠房不合威廉的安全標準而延期。他只好和妻子留在美國,好讓他能親自監工。七個月後伊莎生下他們唯一的孩子,他們給女兒起了和她的祖母相同的名字——薇莉。”
瑞森停頓下來注視柯家兄弟,看他們是否開始猜測到內情。但是他看到的只有淡淡的好奇。
“他們在紐約市逗留了將近一年時災難降臨。工廠終於完工,威廉和妻子都出席了落成典禮。伊莎想帶女兒同行,但威廉不同意。他認為女兒還不滿四個月,不適合在春寒料峭時旅行。他們把小薇莉留給她的保母和一屋子的僕人照顧。他們只離開了兩天,但回來時卻發現警方在門口等他們。保母和孩子失蹤了,勒索信在第二天下午送達。威廉的私人秘書費喬治及時攔住信差,但是警方無法從信差口中問出任何重要的線索。威廉立刻籌足贖金等待綁匪取款的進一步指示。但是綁匪就此無消無息,威廉抱著女兒會被平安歸還的希望。”
“她怎麼了?”達維問。
“她不見了。”
眾人陷入沈默之中。
“伊莎夫人始終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她開始生病,六個月的瘋狂搜尋後,威廉不得不帶著病重的妻子返回英格蘭。他把費喬治留在紐約市繼續進行調查。威廉雇用的調查員和警方沒有放過任何線索,但仍然一無所獲。就在半年後,保母被找到了。”
“嬰兒跟她在一起嗎?”寇爾問。
“沒有。她租的房間裏沒有任何有關薇莉下落的線索,警方趕到時她已遭人勒斃。威廉和妻子沒有放棄搜尋。但是伊莎夫人大約在一年後不治身亡。醫生說是癆病,但威廉知道心碎才是真正的原因。他告訴我伊莎從嬰兒被帶走的那天起就放棄了生命。”
“她怪她丈夫逼她把孩子留在家裏嗎?”達維問。
“我認為她沒有怪她丈夫,但是威廉十分自責。”
“這些事發生時,你幾歲?”亞當問。
“大約十歲。”瑞森回答。“家父去世時威廉把我接去他家住,代替我的父親把我教養長大。失去愛妻使他痛不欲生,但希望有朝一日找到下落不明的女兒,成為支援他活下去的最大力量。 ”
瑞森發覺他的手裏握著一杯酒,卻不記得自己有伸手去拿。他放下酒杯,準備進入最重要的部分。
“在英格蘭沒有人不知道威廉的女兒遭綁架失蹤的事,因為他是舉足輕重的國會議員。他返國後不久就辭掉議員之職,賣掉工廠,但從未放棄尋找女兒的努力。我記得上大學時代每次學校放假返家,他都會告訴我可能的人選。”
”可能的人選?“
”可能與艾薇莉現今長相類似的人。“瑞森解釋。
“聽起來像是他在做最後的絕望掙紮。”寇爾說。
“他走投無路了。”亞當說。
“沒錯。”瑞森說。“他一直到兩年前才死心,後來我就接手尋找薇莉的工作。”
“現在呢?”亞當問。
瑞森深吸口氣。“我找到她了。”
1866年8月23日
親愛的媽媽,
我玩了寇爾的槍,只是玩一下,他就朝我大吼大叫,還說要打我的屁股。我哭了,哭得非常非常大聲,然後他就改變了主意。槍是壞東西,媽媽。亞當說的。我再也不玩槍了,再也再也不玩了,你告訴寇爾以後不要凶我了,好不好?我是乖孩子。亞當說的。
我愛你
你的乖女孩玫瑰•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57:25
第十六章
他們不願意相信他。寇爾堅持玫瑰不可能是薇莉。亞當比較理性,問了許多問題企圖找出破綻。達維把瑞森的每個解釋都批評得體無完膚。道格仍然反常地安靜,始終凝視著酒杯,不時地搖頭,好像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巧合。”寇爾拍桌強調。
“薇莉什麼時候出生的?”亞當顫聲問。
瑞森耐心地第四次答覆這個問題。“一八六零年一月二日。”
“我的老天呀!”亞當低語。
“一月二日出生的人多得是。”達維反駁道。
“講點道理。”瑞森要求。
“你怎能斷定我們的玫瑰就是你在找的女人?”
“達維,我已經解釋過了。”
“我不管,瑞森,再解釋一遍。”
“好吧。在寄宿學校看到玫瑰的那個婦人把事情報告給艾威廉的人。那時我正好到芝加哥出差辦事。那個婦人住的地方離芝加哥不遠,於是我就去她家找她談。”
“你從哪裡得知那個婦人的事?有人在美國替艾威廉工作嗎?”達維問。
“有,但我不是從他們那裏得知的。我收到倫敦拍來的電報。我要求過隨時通知我近況。威廉放棄了。”
“你卻不放棄。”達維的語氣好似在責怪瑞森的鍥而不捨。
“對,我沒有放棄,威廉雇的工作人員也沒有。他們通知了我。我請聖路易的一位律師去拜訪玫瑰,律師的調查結果使我更加好奇。”
“她沒有告訴他任何事。”寇爾說。“玫瑰從學校回來時跟我說過。”
“正因為玫瑰絕口不提你們四個,我才覺得奇怪。至少我認為如此。律師在報告中提到玫瑰顯得戒慎恐懼和焦慮不安。”
“她跟我們一樣不信任律師。”達維說。
“你們發現我是律師時的反應,使我猜到你們之中的一個可能有案在身。”瑞森說。“後來你們再三警告我不要多問,你們自己卻問我一大堆問題。只有有秘密的人才會那樣。我知道你們有事隱瞞。我誤以為你們不願我查出綁架案的真相。我相信竊嬰不是你們計畫的,但我確實以為你們在保護綁匪。玫瑰就是薇莉小姐,對不對?”
亞當閉起眼睛。“天啊,她一定是。”
達維伸手去拿酒瓶。瑞森注意到他的手在發抖。他的酒杯已經滿了,但他似乎渾然不覺。
寇爾一臉陰鬱地凝視著瑞森。
瑞森把視線轉向亞當。“為了你的弟弟、妹妹和你自己,給我一塊錢。”
他們不明白瑞森的要求有何意義。亞當沒有動。瑞森以較強硬的語氣再重複一遍。
亞當從背心口袋裏掏出一枚銀幣扔給瑞森,他在半空中接住。
“你要一塊錢做什麼?”達維問。
“那是律師聘用訂金。我不在乎你們喜不喜歡律師,現在我是代表你們的律師了。大家都明白和同意嗎?”
他要每個人都口頭同意後才說:“誰要先開始說明?”
“你認為她是我們偷走的嗎?”寇爾問。
“我們沒有,”達維說。“綁匪另有其人。不管他是誰,他一定是臨陣畏縮了。”
“我們發現了她。”寇爾說。
“在哪裡?”瑞森問。
“在我們地盤上的垃圾堆裏。”寇爾回答。“我們四個自組幫派。天啊!那時的我們真是年輕不懂事。”
“你們那時只是小孩子。”瑞森說。 “人多保險。”
“對。”寇爾疲憊地同意。“亞當,你告訴他是怎麼回事。”
亞當點頭。“我們組成了一個幫派,我們都是街頭流浪兒。我靠地下組織的協助逃到紐約市,但不打算在那裏久留。我答應母親逃往西部,她認為在情勢改觀前我在西部會比較安全。”
“什麼情勢?”瑞森問。
“黑奴解放運動和南北戰爭。總之,我和三個弟弟住在一條巷子裏。我們睡在一起取暖。那年雖然快五月了,但夜裏還是很冷,我們沒有很多毯子。”
“一八六零年嗎?”
“是的。”亞當說。“當時還有許多其他由流浪兒組成的幫派在街上遊蕩、找尋食物和惹是生非。那條巷子是我們的家,我們決心保衛它。我們四個輪流在巷口站崗。那一夜輪到道格。寇爾、達維和我睡著了。道格吹口哨叫醒我們,指了指垃圾堆就跑走了。他發現情況可疑,想去一探究竟。
“我聽到奇怪的聲響。”亞當繼續道。“後來道格告訴我他認為裏面是只貓。我記得達維擔心裏面是蛇。”
“什麼裏面?”瑞森問。
“籃子裏面。”亞當答。“總之,我也認為籃子裏是只動物。我過去一探究竟,結果看到籃子上爬滿了老鼠,其中一隻已經快把籃子的蓋子咬穿了。我不得不點燃火把趕它們走。如果我多耽擱一分鐘,老鼠就咬著她了。”
“天啊……”瑞森臉色發白地喃喃道。
“重要的是,我及時救了她。我們以為她是男生,給她取名為希迪。”
“她全都知道,對不對?”瑞森問。
“對,她知道我們是怎麼發現她的。我們不曾對她有所隱瞞,她也知道我們四個的事。”
瑞森微笑道:“現在我明白寇爾叫她希迪時,她為什麼那麼不高興了。”
“那提醒她她不比其他人優越。她堅強又善良……”寇爾雖面無表情,但聲音卻哽咽了。
亞當清清喉嚨,繼續往下說:“那一夜我們發誓為她著想。把她送進孤兒院,她恐怕活不了。只有達維確定沒有人在尋找他。於是我們全部換成他的姓,朝西部出發。我們花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才抵達這裏創建家園。”
“現在回想起來,我猜玫瑰的父親幫了大忙。”寇爾說。
“怎麼會?”瑞森問。
“道格從那個扔掉籃子的婦人身上拿到一大筆錢。他扒竊的技術一流。那筆錢維持了我們好長一段日子的生活,抱走嬰兒的人一定也偷了錢。”
“當時你們幾歲?”
達維回答:“我告訴大家我十一歲,其實還不滿十歲。道格和我知道孤兒院的生活是什麼樣子,我們都不願回去。我知道我需要保護。亞當在我看來高大兇狠,於是我日日夜夜纏著他,直到他終於讓我留在他身邊。那時他十三歲,道格和寇爾十一歲。”
“雖然你們那時只是小孩子,但你們沒有想到嬰兒可能是被抱走的嗎?”瑞森問。
“我們怎會有那種想法?”寇爾說。“我們猜是她的母親或父親不要她了。”
“你們認為她是被父母拋棄的?你們怎能相信那種事?”
寇爾和道格對看一眼後,一起轉向瑞森。
“為什麼不能?”道格間。“我們就是。”
寇爾無法理解瑞森的不敢置信。”你認為都市里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流浪兒?你真的以為他們全部都是走失的嗎?警方知道實情。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把看到的流浪兒通通抓起來,押上火車送走。沒有人知道火車開往何處。“
道格歎口氣。“他們都是沒人要的孩子,我們三個也沒人要。亞當不一樣,他的母親為了他的安全才送他走。她沒有拋棄他。”
“我不知道我的母親會不會拋棄我。”寇爾以空洞的聲音說。“聽說她是個好女人,她在生我的時候死了。”
“那你的父親呢?”
“他養了我一段時間。後來他開始酗酒,開始覺得我是累贅。我聽到他要賣掉我換兩瓶酒時,就離家出走了。”
瑞森驚愕得啞口無言。他無法想像那種悲慘的生活。他開始對柯家兄弟徹底改觀,他們身處逆境的堅忍奮鬥令他敬佩萬分。“你們都是極有膽識的人。”
道格搖頭道:“不,我們只是盡力而為。我們當時都是飽受驚嚇的小男孩,雖然有心照顧玫瑰,但都沒把握她能活下來。無論如何,她仍然該有活命的機會。”
“你們怎麼知道她確實的出生日期?玫瑰說她有證件。什麼樣的證件?”
“塞在信封裏的除了錢以外還有兩張紙。”道格解釋。“亞當把它們收在書房裏。其中一張紙上寫了許多數字,另一張紙像是從書上撕下來的。上面寫著女嬰的生日、身高和體重。”
“那是從家庭聖經裏撕下來的。”瑞森說。“聖經被撕去兩頁。其中一頁隨勒贖信送還,證明薇莉確實在他們手上。頁底寫著她的全名。”
“我跟兄弟們說過那兩張紙,但那時我們對錢比較感興趣。只有亞當認識字。他看了後告訴我們紙上寫了什麼。多年來我們一直留著那兩張紙和籃子,好讓玫瑰能有屬於她過去的東西。”
“誰教你們讀書寫字的?”瑞森問道格。
“亞當。”
“知不知道勒斃保母的兇手是誰?”寇爾問。
“不知道。”瑞森答。“但威廉一直不相信是保母一人所為。她沒有那麼聰明,而且膽子極小。那個女人一定有共犯。”
“也許他現在已經死了。”道格說。
“她的共犯有可能是女人。”瑞森說。
“是男人。”
“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他了。”
“你看到他了?”瑞森的酒灑了,他卻渾然不覺。
道格點頭。“一個男人從一輛看起來很昂貴的馬車裏下來,車門上有飾章。男人披著黑色斗篷,有錢人穿去聽歌劇的那種斗篷。他戴著帽子,壓低的帽檐遮住前額,但我還是看到他的臉。他就站在路燈下,把臉轉向我這邊。但他沒有看到我。他一定是以為他聽到了聲響,所以才轉頭。總之,我把他看得一清二楚。耍不要我形容一下他的長相?”
”你怎麼可能記得?你那時才十一歲,道格。我們的記憶會隨時間的扭曲而混淆。“
”道格對臉孔過目不忘,無論事隔多少年。“寇爾說。”你到底要不要聽他形容?“
瑞森點頭。“要。”
“我在紐約市看到的那個男人蓄著淺色的鬍子,我看不見他眼珠的顏色。他身高六呎左右,面貌清臒,兩頰凹陷,骨瘦如柴,鷹鉤鼻,薄嘴唇。他穿著閃閃發亮的黑皮鞋而不是靴子。我注意到鞋子是因為想要偷它們。那個男人身穿黑色的晚禮服。那個女人不想從他手中接下籃子,她一直搖頭。我離他們太遠,聽不見他們的交談。後來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信封交給她。她一把奪下信封,然後就接下籃子。”
“男人提著籃子下馬車嗎?”
“對。”
“女人已經站在轉角等他了?”
“是的。”
“馬車夫呢?你有沒有看到他的長相?”
“沒有,我一看見信封就死盯著它。她把它放進外套口袋裏。男人回到馬車裏離開,她等他走遠後開始四下張望找尋拋棄玫瑰的地方。她選中我們的巷子。她跑進來扔了籃子就逃,我等她跑到轉角時才吹口哨叫亞當注意籃子。我一路跟蹤她,在她上末班火車時,扒走她外套口袋裏的信封。”
瑞森靠在椅背上,目光因憤怒而陰森。
寇爾嚴密地觀察著他。“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
瑞森緩緩地點個頭。“大概知道。但我必須先確定。”
“他還活著嗎?”道格問。
“如果真的是他,那麼他還活著。”
“你打算報仇嗎?”寇爾問。
“是的。”瑞森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忘了你是律師嗎?”亞當問。
“我沒忘,但正義必須得到伸張。再告訴我一次事情的經過,道格。從頭講起。”
瑞森等道格說完後又問了他許多問題,直到他確定他們把知道的事都告訴了他。
“現在該怎麼辦?”達維問。“你要告訴玫瑰嗎?”
“我不打算告訴她。”瑞森說。“我認為應該——”
達維打斷他的話。“我們為什麼要相信你?你從一開始就在欺騙我們。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學習如何經營牧場,對不對?”
“不對,我是真心想學。”瑞森回答。“我以前總認為自己終究會回蘇格蘭,但現在我知道我要在哪裡度過餘生了。我所有的計畫都改變了。我終究會有一座自己的牧場。總之,在這過程中我犯了兩個大錯。“
“你犯了什麼錯?”道格問。
“第一個大錯是拖延。我原本老早就能查明真相,但我卻猶豫、遲疑。延誤時機不是我的作風,我做事向來果斷——”
“你來到這裏也不過只有六七個星期。”寇爾提醒他。
“在我看來已經夠久了。我直到不久前才發覺自己在拖拖拉拉。我從小一個人長大,不知道真正的家庭是什麼樣子。你們每一個人都願意犧牲自己來保護對方,那樣的愛和忠誠對我來說很陌生。我愛我的父親,忠於他和忠於我的國家。我也忠於威廉,因為他對我恩重如山,但那不一樣。”
“跟什麼不一樣?”寇爾問。
“手足親情。”瑞森回答。“你們總是打打鬧鬧,讓我又吃驚又羡慕。這些年來我一直把薇莉小姐想像成受害者。但是上帝顯然十分眷顧她,他把你們四個賜給她。”他停頓下來喘口氣。“寇爾,每次你像對達維或道格那樣推我、威脅我或嘲笑我時,我都覺得我好像是你們家的一份子。”
瑞森的坦誠打動了柯家四兄弟。寇爾比其他人更瞭解瑞森的意思。他還記得在得到亞當的庇護前,他是多麼的孤單寂寞。
“你犯的另一個大錯是什麼?”亞當問。
“我愛上了你們的妹妹。”瑞森答。
寇爾搖著頭說:“她會恨你欺騙了她。”
“她會恨我一段時間,但那不要緊。”瑞森說。“在此我要你們大家瞭解我的意圖。我一定會得到她。”
他的話強而有力,四兄弟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寇爾問。
“我是個光明正大的人,至少我自認是如此。”瑞森說。
“你到底要告訴我們什麼?”達維追問。
“我為了保護你們的妹妹而一直沒有打擾她。我會繼續保護她,但從現在起我不打算再躲著她。我告訴過自己千百個配不上她的理由,但那些理由都不再重要了。威廉會把她嫁給更門當戶對的人,但沒有人會像我這樣愛她。她一定會屬於我。”
寇爾目瞪口呆,他從未聽過瑞森的語氣如此充滿感情。
道格同樣驚愕莫名。“你是說你打算引誘我們的妹妹?”
“是的。”
“你不可能是認真的。”達維說。
“我說的每個字都是肺腑之言。她會永遠屬於我,她會冠上我的姓氏,為我生兒育女。”
“你以為我們會讓你嘗試碰她。”寇爾問。
瑞森失去耐性。“我不嘗試任何事,我言出必行。”
道格微笑說:“你認為玫瑰對這件事不該有她的意見嗎?我們都知道你不會強迫她。”
“我絕不會強迫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她愛我,但她還沒有想通。她會想通的,她是個聰明人。她會答應我跟她上床,我一定會跟她上床。”
“那是你說的。”寇爾厲聲道。“亞當,你怎麼都不說話?”
“她的確愛他,”亞當慢條斯理地說。“瑞森沒有說錯。”
“瑞森,你該不是已經……”達維要問他是不是已經跟玫瑰發生關係了,但瑞森的眼神使他寒毛直立而自動住口。
“別蠢了,達維。”寇爾大笑道。“如果他們已經上過床,他的心情就不會這麼惡劣了。”
“你們在談的是我們的妹妹吔。”達維咕噥。
“艾威廉爵士怎麼辦?”亞當問。“你說過他會把她嫁給更門當戶對的人。這是否意味著你不打算告訴他你找到他的女兒了?”
“我當然要告訴他,”瑞森回答。“他有權利知道。他的痛苦終於可以結束了,他受苦夠久了。”
眾人陷入沈默。柯家兄弟都在想像艾威廉失去女兒的心情。
亞當打破沈默。“換作是我,我也會不停地尋找女兒。天啊!想到艾威廉和他妻子所受的折磨就令人心酸。他的悲慘竟然成了我們的幸運,不知道他會不會諒解。”
“我會使他諒解的。”瑞森向他保證。“他不會責怪你們或派人來抓你們。玫瑰在英格蘭有許多親戚。你們的妹妹是家財萬貫的貴族小姐,威廉不會來這裏看她。他不必來,因為玫瑰會去看他。”
“你怎能那麼肯定?”道格說。“幾分鐘前你才說你不會告訴她。你改變主意了嗎?”
“沒有。我不會告訴她,但是你們會。”
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說話,瑞森猜他們正忙著與良知奮戰。共同生活了幾個星期,憑他對他們的瞭解,他肯定他們終究會為所當為。
亞當替其他人做出決定。“我們告訴她。”
“她不會想離開的。”寇爾說。
“離開未必是永遠,”亞當反駁。“但她確實有義務要盡。”
“她不會視之為義務。”達維說。
“你跟我一樣瞭解玫瑰的個性。”亞當說。“你認為她會讓威廉繼續受苦嗎?”
“她根本不認識他啊!”道格說。
“她一定會去跟他見面,讓他安心。她也許會想拖延,但我們會勸她。你知道我說的沒錯,道格。我跟你們一樣不喜歡這樣。”
瑞森同情地說:“要怪也只能怪你們把她教養得如此品行高潔。”
“你什麼時候走?”道格問。
“很快。”瑞森答。“我逗留太久了。威廉要靠我去談合併的事。”
“就我而言,你越早走越好。”達維說。“你大可不必告訴我們艾威廉的事。他老了,也已經放棄了,不是嗎?你為什麼要接手追尋?”
“因為我覺得我有責任替他繼續尋找他的女兒。如果你認識他,你就會瞭解。”
“我認為你應該在我們告訴玫瑰前離開。”亞當說。
“為什麼?”
“那樣大家都會比較好過。”
“為什麼”
亞當拒絕說明。瑞森從他的臉色眾看出多說無益,於是改口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
“等我們準備好時。我們必須先商量商量,然後我們會決定該怎麼做和何時做。但我不要你立刻離開,我還會有問題要你回答。”
瑞森推開椅子站起來。“我知道這對你們是很大的打擊。但是威廉並沒有要求上帝把他拋入痛苦的深淵。你們看著玫瑰長大,她的父親卻不曾體驗過那種喜悅。至少讓他見她一面,知道她平安無事。”
“我已經說過玫瑰會願意跟他見面。”亞當說。
“我認為你不應該要我在她知道真相前離開,但我尊重你的決定。我會等十四天,在這十四天內我不會告訴玫瑰她的身世。等十四天一到,我會自動離開,返回倫敦,一見到威廉就告訴他我找到他的女兒了。我知道你們有許多事要商量,不打擾你們了。”瑞森往門口走。
“等一下。”寇爾喊道。“你打算在我們告訴玫瑰她的身世之前或之後引誘她?”
“我應該等,但我不打算等。”
“混蛋東——”寇爾低聲說。
瑞森打斷他的咒駡。“我已經表明我的意圖和條件。我建議你們接受。”他在背後拉上門。
寇爾轉向亞當。“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什麼都不必做。”道格說。“瑞森說過艾威廉不會來這裏。”
“他也說過玫瑰會去找艾威廉。”達維說。
“我真想討厭他。”寇爾因擔心而聲音沙啞。
“你怎麼會想討厭艾威廉?”亞當問。
“我說的是瑞森。他想拆散這個家。”
“他已經做到了。”達維說。
“我們必須為所當為,玫瑰必須去見她父親。”道格勉為其難地承認。
寇爾和達維交換一個憂慮的眼神。四兄弟中,他們兩個最脆弱和最害怕。未來充滿未知之事,他們都擔心自己必須獨自面對。玫瑰是他們共組家庭的原因,是他們團結在一起的力量。當她離去時,他們還會是一家人嗎?
寇爾知道玫瑰總有一天會出嫁搬走,他一直固執地不去想這件事。但是英格蘭是那麼遙遠,想到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妹妹就使他心如刀割。
“玫瑰得知她的身世時會很煩惱。”亞當幽幽地開口。“我認為不該讓她有太多時間擔心。她可以在前往英格蘭的旅途中適應她有父親的事實。”
“你是說她應該儘快離去?”達維問。
亞當點頭。“對。”
“也好,”寇爾說。“早去早回。”
“如果她會回來。”達維說。
“瑞森說艾威廉是個財大勢大的人。玫瑰在這裏一直過著備受呵護的生活。”亞當憂心仲忡地說。“不知道她會如何應變,我不願意她覺得自己不能勝任或脆弱無助。”
“誰要陪她去?”達維問。
“我們大家。”寇爾答。
“講點道理好不好?”道格說。“我們不能離開,我們在這裏有責任。”
“我們是她的過去。”亞當說。“說來心痛,但我們都不可以陪她去。”
“你要她獨自飄洋過海到一個人都不認識的英格蘭去嗎?”達維驚慌地問。
“瑞森可以帶她去。”道格說。
其他人都不喜歡他的提議。最後亞當想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辦法。
“愛蓮可以陪她去,她們可以互相照顧。顧約翰一家要回東部探親,玫瑰和愛蓮也許可以跟他們同行。”
“我信任顧約翰。”寇爾說。“我可以去漢蒙鎮拜訪他,打聽一下詳細的情形。”
“我們必須把錢還給人家。”道格突然說。
“什麼錢?”寇爾問。
“艾威廉的錢。那筆錢一定是綁架玫瑰的人偷的。我們用光了信封裏的每一分錢,現在必須全數歸還。亞當,我們撥得出那筆錢嗎?”
“我也認為應該把錢還給艾威廉,”亞當說。“不過我們以後的生活會拮据一段日子。”
他們繼續討論到深夜,亞當終於決定就寢。
“我們一起告訴她。”他說。
“什麼時候?”寇爾站起來伸個懶腰。
“讓我們明天再來考慮什麼時候。”
達維和寇爾一臉如獲緩刑的表情。
“我們該拿瑞森怎麼辦?”道格問。
“盯牢他,別讓他靠近玫瑰一步。”達維說。
“男人在娶妻前該先提親。”寇爾搖頭道。
“我想那正是瑞森剛才做的事。”亞當說。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6:57:43
第十七章
他們不肯讓她離開他們的視線。達維、寇爾和道格排了時間表輪流跟著玫瑰或瑞森。瑞森從早忙到晚,他們還這樣緊迫盯人實在有點離譜。瑞森對他們的行為泰然處之,照樣做他分內該做的事。
亞當認為三個弟弟的行為像小孩子。他告訴他們瑞森已當著他們四人的面發誓愛她和保護她。亞當認為瑞森用了永遠這兩個字就表示他已許下至死不渝的承諾。
達維認為亞當腦筋糊塗了,玫瑰並沒有許下那種承諾。
“這都是因為你們沒有給她和瑞森足夠的獨處時間讓她那樣做。”亞當回答。“這一帶沒有牧師,難道你們要大老遠跑到鹽湖城去找一個牧師來嗎?別再煩瑞森和玫瑰了。”
如果玫瑰不是他的小妹,達維也許聽得進亞當的話。他才不在乎誰承諾了什麼。想到他的妹妹跟男人親熱就令他作嘔。
玫瑰知道事情不對勁,但沒有人肯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氣氛緊張不說,她的三個哥哥還舉止怪異。她雖然樂意有他們陪,但想不透他們為什麼要一天到晚跟著她。
他們不肯讓她跟瑞森獨處。她問寇爾為什麼大家都緊張兮兮,寇爾咕噥著說是財務問題。她很失望瑞森跟哥哥們談的不是提親之事。達維說瑞森討論的是做生意的事,但又說不出把她摒拒在外的理由。玫瑰猜只有瑞森能告訴她他不願她在場的原因,但他似乎在回避她。他經過她身邊時偶爾會跟她眨眨眼,但一個星期下來他跟她說的話總共不超過十個字。她決定設法跟他私下談談。愛蓮會幫她,她現在已經是她的好朋友了。
那個星期裏玫瑰去探訪了可麗三次。她其實沒有必要去那麼多次,但她希望哥哥沒空而由瑞森陪她去。到目前為止,這個計謀都沒有成功,但她不打算放棄。
她每次去看可麗都帶回好消息。星期一時,她發現可麗在前院中央擺了一張搖椅。星期三時,搖椅移到臺階旁的窗戶前面。星期五時,搖椅已移到陽臺上的窗戶外邊。玫瑰在晚餐時承認她步上陽臺時有點緊張。敞開的視窗已不見獵槍蹤影,她猜可麗在考驗她有沒有膽量背對著她坐在窗外。
瑞森聽到時心跳差點暫停。連日來的沈默寡言突然消失,他從椅子裏彈起來開始咆哮。“你瘋了不成?達維,你陪她去的,對不對?你怎能讓你妹妹靠近——”
“別激動,瑞森。”達維說。“我早把槍準備好了,我可以眨眼間趕到陽臺上。”
“那時她恐怕已經沒命了。”瑞森怒不可遏地咆哮。
達維還來不及有反應,瑞森已伸出一隻手揪住他衣襟,把他拎出座位。椅子往後倒下。寇爾往下一瞥,看到達維的雙腳已離地懸空,然後他又抬頭望向瑞森,眼中充滿佩服。達維的體重不輕,但瑞森卻沒有一點吃力的樣子。
“喂,瑞森,這是吃飯時候該有的行為嗎?”
瑞森不理他,目光仍叮著達維。“可麗有可能從背後捅她一刀,或割斷她的喉嚨。你巨起獵槍有沒有想到那些可能性,達維?”
“放開他,瑞森。”亞當命令。
瑞森終於發覺自己在做什麼而立刻放手。達維沒料到瑞森會有如此暴戾的反應,驚訝得忘了生氣。
寇爾扶起椅子,等達維即將坐下時又把椅子往後拖,企圖讓達維坐個空。但達維早已習慣寇爾的這招老伎倆。他用力推了寇爾的肩膀一下,然後自己拉回椅子坐好。
“看在你為玫瑰的安危擔心的分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達維嘟囔著說。“沒有撕破我的襯衫算你走運,否則我一定會揍扁你。”
“如果襯衫被瑞森撕破,我會很樂意替你縫補。”愛蓮脫口而出。“你說對不對,玫瑰?”
“對,那當然。”玫瑰望著瑞森回答愛蓮。
瑞森的怪病又犯了。她喜愛的那個溫文儒雅的男人又變成咆哮怒吼的野蠻人了。她發現這種情形近來日益頻繁。照理說,她早就習慣了他的這種怪病。但是她沒有。至少他沒有嚇得她魂不附體,他只是使她吃驚得忘了呼吸。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的說變就變,他變得極具攻擊性。是什麼造成他的改變?
她環視餐桌,找代罪羔豐。她的目光落在寇爾臉上,他朝她擠眉弄眼。
“瑞森果然引起了你的注意,”他說。“你看來大吃一驚。”
她不欣賞他的幽默。她皺起眉頭,用手指指著他。“這都要怪你,柯寇爾。從他到這裏開始,你就對他產生不好的影響。他以前是完美的紳士,現在看看他變成什麼樣了。如果你毀了他,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玫瑰,不要用手指指著別人。”亞當訓誡。他努力忍住笑,不想傷妹妹的感情。
寇爾沒有那麼強的自製力,他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只是假裝紳士。他其實跟我們沒有兩樣,玫瑰。”
“他也許像亞當,但絕不像你、道格或達維。”
“我們哪裡不好?”道格問。
她不理他,轉向仍站在桌尾的瑞森說:“我認為你應該從現在起遠離寇爾。正所謂近墨者黑,你感染了一些壞習慣。”
“比方說?”瑞森問。
“比方說粗魯無禮。”
“過來,玫瑰。”瑞森命令。
她歎口氣,心知爭辯無益。她放下餐巾,站起來走向他,把手放在他的臂膀上。“你把達維從椅子裏揪起來是很粗魯無禮的行為。”
“的確是。”他同意道。
她很高興他瞭解。“你覺得很抱歉。”她認為她是在幫他。
“不,我一點也下覺得抱歉。”
“喔,瑞森,我希望你的怪病別再發作了。那十分令人不安。”
“他只是表現得像個正常人罷了。”
“我一直在幫他擺脫都市佬作風。”寇爾補充道。“你應該謝謝我才對,妹妹。”
“關於可麗。”瑞森開口。
她揑揑他的臂膀。“我希望你聽我的勸,它們對你有益無害。”
“好戲上場了。”達維說。
“少管閒事,達維。”玫瑰斥責道。
“你可以在我們談完可麗後勸我。”瑞森堅持。
她大聲歎息。“我知道你要談什麼。你希望我為走上可麗的陽臺道歉,對不對?”
“我希望你用用頭腦,別再冒那種險了。”
她不想跟他吵架。“我會小心的。”
他繃緊的肩膀放鬆下來。“謝謝。”他低頭親吻她。溫柔純潔的吻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就結束了。
“別再吻我們的妹妹。”道格命令,但語氣還算溫和。
瑞森的回答是再度親吻玫瑰,然後摟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身旁。他在故意顯示他的佔有欲。他轉向達維說:“如果我不能信任你保護她——”
“不能信任我?這簡直是五十步笑——”
“不要說了,達維。”亞當命令。“瑞森,坐下。玫瑰,回你的位子上去。”
她恍恍惚惚地走回座位。瑞森是怎麼了?他從來沒有當著哥哥們的面對她表現出如此露骨的感情。
“你要給瑞森的勸告是什麼?”寇爾問妹妹。
“你說什麼?勸告?噢,對,我想起來了。”她尚未從瑞森的親吻中回過神來。“我要建議瑞森聽我的勸。”
“到底是什麼勸?”寇爾問。
“先用腦筋再用心。他應該三思而後行。”
寇爾轉向瑞森。“我以前在哪裡聽過那句話?”
瑞森一副想用頭撞牆的模樣。“也許是從你妹妹那裏。”他挖苦道。“玫瑰?”
“什麼事?”她問。
“你搞得我快發狂。”
亞當開始大笑。“別生氣,妹妹。瑞森不是有意冒犯你,他只是怪病又發作了。”
愛蓮輕拍玫瑰的手。“他還是很粗魯。”
玫瑰讓哥哥們笑個夠,然後改變話題。“想不想聽我去看可麗時還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瑞森沒那個耐力聽下去。”寇爾說。
“說吧,妹妹,告訴我們還發生了什麼事。”亞當鼓勵道。
“可麗碰了我。我坐在搖椅上告訴她所有的新聞時,突然感覺到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輕得像蝶翼一般。她甚至輕輕拍了拍我,她還擰了我一下。”
道格笑道:“她為什麼要擰你?”
“我在大發牢騷,我猜她聽煩了。她一擰了我,我就不再吐苦水了。”
“早知道這麼有效,我們多年前就該擰你了。”亞當打趣道。
“你真的不該發牢騷,玫瑰。”愛蓮說。“那樣很惹人討厭。”
“你何時想通的?”玫瑰問。
“從鎮上獨自走回家時,我有時間思考我的態度。我就是在那時領悟到我的行為有多麼令人厭煩。”
“你何時獨自從鎮上走回家?”玫瑰問。她正好瞥見寇爾在努力忍住微笑。
“我有說獨自嗎?噢,我說錯了。”愛蓮結巴了一下。“就當我沒提過這件事,玫瑰。”
玫瑰可以肯定從藍貝兒鎮回家的途中出了事,她決心查明。
“愛蓮,麻煩你幫我收拾一下碗盤和端咖啡進來好嗎?”玫瑰問。
“沒問題。”愛蓮說。“我很樂意幫忙。”
玫瑰收了一些碗盤進廚房,一分鐘後愛蓮拿著其餘的碗盤進來。玫瑰擋在門口不讓她離開廚房。
“從實招來,愛蓮。從鎮上回家的途中出了什麼事?”
“沒事,真的。”愛蓮忙說道。“我一直是誠心想幫忙。拜託不要趕我走,不要對我投下反對票。”
“你到底在說什麼?”
愛蓮在情急之下和盤托出。
玫瑰氣炸了。瑞森和寇爾太殘酷無情了,居然那樣嚇愛蓮。她花了整整十分鐘安撫愛蓮。愛蓮很高興能得到玫瑰的同情和諒解,感動之餘又把事情的經過钜細靡遺地重複了一遍。
道格利用妹妹不在餐廳的機會低聲說:“瘋可麗有可能傷害玫瑰。達維,你不該讓她上陽臺的。”
“她沒有危險。可麗喜歡玫瑰。她把棉被留在山洞裏給她,不是嗎?”達維說。
“你怎麼知道那是瘋可麗的棉被?”道格問。
“拜託,道格,你是存心找碴嗎?”
“我贊成道格。”寇爾說。“可麗是瘋子,正常人不會用獵槍迎接訪客。”
“我錯了。”瑞森突然宣佈。
所有的人都轉頭望向他。他歎口氣說:“我反應過度了。”
“我覺得有點奇怪。”亞當開口了。
“什麼事奇怪?”寇爾問。
“瑞森知道你們在工寮裏翻他的東西,但故意讓你們以為他睡著了。可麗進山洞替玫瑰蓋棉被卻沒有吵醒他,這不是很奇怪嗎?”亞當微笑道。
寇爾望向瑞森。“你看到她了,對不對?”
瑞森點頭。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達維問。
“因為我不想讓玫瑰知道,她睡著了。可麗那夜不瘋癲,她望著玫瑰的眼神非常慈祥。但是我不知道她的心情會不會說變就變,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危險性,所以玫瑰仍然應該小心提防。”
“她看來如何?”道格問。
“像是被斧頭砍過。”
達維打個哆嗦。“真可憐。”
“她為什麼都不說話?”寇爾問。
“我不確定她能說話。”
“你是說她的喉嚨……”達維說下下去。
寇爾似乎是唯一能處之泰然的人。“你為什麼不告訴玫瑰你看到可麗了?”
“我覺得可麗屬於玫瑰,玫瑰應該是第一個看到她的人。”
“你認為可麗會讓她見她的面嗎?”
“我懷疑,但未必不可能。”瑞森說。
“玫瑰見了她說不定會被嚇得昏倒或大叫。”達維說。“我就會。”
瑞森搖頭。“不,她會泰然處之。”
亞當點頭。“你很瞭解她,瑞森。”
“暴風雨快來了。”道格突然說。
“你聽到雷聲了嗎?”寇爾問。
“真要命。‘麥修’討厭打雷。”瑞森的話引起眾人一陣大笑。
“它討厭一切。”達維說。
“它很喜歡亞當。”道格反駁。“你做了什麼使它在你騎過它之後像小狗似地跟著你?”
“我聽從瑞森的忠告,讚美它。它喜歡聽人稱讚它。”
“亞當,我不在時麻煩你替我照顧它。”瑞森說。“無論如何都不要賣掉它。如果我回不來,它就歸你了。”
亞當同意。“你認為你會回來嗎?”
“你仍然打算在一星期後離開嗎?”達維接著問。
“不,我決定後天就走。”瑞森回答。
“為什麼改變主意?”寇爾問。
瑞森決定實話實說。“我的忍耐力已到極限。我沒辦法跟玫瑰同處一室而不——”
“不用說下去了,”寇爾急忙打斷他。“我們都瞭解。”
“又來了。”道格說。
“什麼又來了?”達維問。
“雷聲。”道格答。“但這次來自廚房。”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寇爾問。
道格不必解釋。瑞森和寇爾分別被玫瑰和愛蓮叫喊要他們到廚房去。瑞森和寇爾面面相覷。
“東窗事發了。”寇爾坐著不動。
瑞森一臉認命地站了起來。“起來,寇爾。好漢做事好漢當,你跟我一起進去。”
寇爾把餐巾扔在桌上,跟著瑞森進廚房。
玫瑰興師問罪道:“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把愛蓮扔在荒郊野外的半路上。你在想什麼?”
瑞森還來不及為自己辯解,愛蓮已到玫瑰身旁,雙手插腰地展開第二回合的攻擊。
“我腳起了水泡還流了血。這件事寇爾也有分,對不對?”她轉身對寇爾怒目而視。“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你們兩個丟下她一個人不管。山裏有野獸出沒,愛蓮說不定會……你有沒有帶槍?”玫瑰問她的朋友。
愛蓮搖頭。“沒有。如果有,我早就對瑞森開槍了。”接著她轉向寇爾。“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你會作何感想?”
寇爾走到桌邊靠著它。“你不是安然無恙嗎?”他以冷靜、理智的語氣說。
“根本不會有什麼投票,”愛蓮喊道。“我白白對人好了。”
“對人好不會要你的命。”寇爾聳肩道。
“一直有人看著她。”瑞森插嘴,語氣也極端冷靜。
“誰?”玫瑰問。
“先是杜裏,然後是葛斯,最後是韓利。”寇爾說明。
“葛斯?天哪,他暍了酒嗎?”
“醉得一塌糊塗。”愛蓮說。“如果我遇到麻煩,他根本沒辦法來救我。”
“你怎麼知道?”寇爾問。
“看在老天的分上,他以為我是天使。”
“他果然是喝醉了。”寇爾忍不住大笑起來。瑞森比較有教養,只是露出微笑。
“萬一我遭到不測,你會怎樣?”愛蓮問寇爾。
“我猜我會把你埋了。”寇爾回答。看到她一臉的不悅,於是他又補充道:“我會挑一個風水絕佳的地方埋葬你。”
瑞森摟住玫瑰的肩膀。“我也會那樣對你。”
玫瑰看出他眼中的笑意。“具體貼。”
愛蓮移近寇爾。“然後呢?”
“你非這樣大呼小叫不可嗎?你叫得我頭疼。”寇爾咕噥。
“抱歉。”她脫口而出。“請告訴我你把我葬在風水絕佳的地點之後會做什麼。”
寇爾假裝思考一番。“唔,我得把你埋得很深,以免你的屍體被野獸挖出來或被太陽烤焦。這個時節的陽光是很毒的。”
“沒錯。”愛蓮同意。“天氣是很熱。”
“我猜我會回家來告訴玫瑰你慘遭不幸。她會非常難過,對不對,瑞森?”
“對極了。”瑞森說。
愛蓮和玫瑰都無法繼續生氣了,寇爾的話逗得她們想笑。
“然後呢?”愛蓮追問。
“我猜我會灌一瓶啤酒。”
愛蓮轉身走出廚房,不願意讓寇爾看到她忍俊不禁的笑容。寇爾在走廊上追上她,抱住她的腰,強迫她轉身。
“你到底期望我說什麼?”
“說你會為我的死難過。哀悼對你這種人會是奢求。”
“我當然會哀悼你。”
“你一點也不為欺騙我而感到抱歉嗎?”
“一點也不,因為你以前真的很令人頭痛。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何況瑞森不中途拋棄你,我就不可能吻到你。主意是他出的。還要不要我吻你?”
“要,麻煩你了。”
寇爾把手放在她頸後,粗魯地把她拉到身上。一個吻不夠。他決定多吻她幾次。樂在其中的寇爾壓根兒忘了妹妹正跟一個決心引誘她的男人單獨在廚房裏。
玫瑰很高興終於有機會跟瑞森獨處。她要問清楚他為什麼一直躲著她,就連現在他還是在躲她。寇爾一離開廚房,瑞森就走向後門望著外面。
“你看什麼?”她在他背後問。
“天堂。”他轉身握住她的手,牽著她走出後門。
她柔順地跟著他,以為他會在後陽臺停下,但他一直走到後院中央才放開她的手,然後他繼續走到畜欄前才轉身靠在木頭柵欄上。
她離他至少十呎。她想奔向他,緊緊地抱住他。但她只是站在原地等他示意。他似乎滿足於凝視著她。她不覺得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因為他溫柔的眼神仿彿在愛撫她。她在兩人交纏的目光中本能地靠近他。他沒有碰她,她卻感到呼吸困難和心神不寧。
她渴望他的擁抱。不知道他是否察覺他來到蒙大拿之後的改變。現在的他在俊美之餘多了幾分粗獷的霸氣,原來就高大結實的他如今在她看來有如魁梧的天神。她注視他越久就越難呼吸。
他注意到她的眼珠變成深藍色,她的臉上浮現出神的表情。她挑起他最強烈的渴望。他認得她那種神情。當他吻她時,她的眼珠就會變成那種深藍色,那時是熱情引起的反應,現在呢?他想他知道答案,但他要她親口說出來。
“你在想什麼?”他用低沉沙啞的蘇格蘭腔問。
“想你有多俊美。”她輕聲回答。“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覺得你很英俊,但現在看著你就使我喘不過氣來。”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勇氣告訴他實話,尤其是在他躲著她躲了一星期後。
“我還在想你一直在避著我。你是不是厭倦了我?”
他吃了一驚,想不透她怎會有這種想法。“我永遠也不會厭倦你。我清醒的每一分鐘都在想著你,連睡著了還夢到你。”
她歎息著又靠近他一步。“我敢打賭我們想的是相同的事。”譬如親吻、擁抱、分享心事和夢想。
他乾笑一聲。“我懷疑。你對男人瞭解不多,對不對?”
“我有四個哥哥。我通常都知道我此刻在想什麼。”
“是嗎?你真的想知道我此刻在想什麼嗎?”
她緩緩地點頭,又朝他走了一步。“你使我非常好奇。”
“我在想我們親熱時,你會有多麼熱情。我在想你躺在我的床上,肌膚光滑柔軟,秀髮蓬散雜亂,嘴唇被我吻得微微紅腫,眼珠變成此刻的深藍色。我在想你銷魂蝕骨的吟哦使我變得堅硬無比,渴望進入你體內。我在想我們做起愛來會有多麼狂野,當我們合而為一時,你會把指甲戳進我的肩膀。當我在你體內悸動時,你會有多麼濕、多麼緊。”
她聽得忘了呼吸,很驚訝自己還站得住。他勾勒出的情欲畫面使她全身酥軟。
他繼續說:“我不會溫柔。你不會要我溫柔。聽清楚了,玫瑰。我會得到你,一次又一次地佔有你。還要我說下去嗎?”
她無法回答,只覺得體內有把火在燒,燒得她兩頰發燙,燒得她口乾舌燥。奇怪的是,他的露骨挑逗並沒有令她難堪。她猜良家婦女此時很可能會掉頭跑回安全的屋裏,也許這就是他沒有抓著她的手的原因。他給她自由,讓她決定去留。她決定回報他的坦率。她不打算假裝下喜歡他說的情話。
她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快步走到他面前,站在他兩腿之間,伸手環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跟我想像中差不多。”她低語。“在我的想像裏我穿著衣服。在你的想像裏我穿什麼?”
“我。”
“瑞森,你說這種話時使我——”
“全身發燙?”
“對。承認這種事是不是很不知羞恥?換作是別的男人對我說那種話,我想我不會有這種感覺。”
“我希望不會。”
“你讓我覺得自己好美。”她驚歎道。
“你本來就很美。”他說。“但是你不可能想的跟我差不鄉。你沒有經驗,無從想像我們之間會有多美妙。”
她後仰凝視他。“你到底有多少經驗?”
“夠多了。”
“想到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就讓我不舒服。”
“我無法為你改變過去。我從來沒有愛過以前跟我上過床的女人,她們也不愛我。我們只是彼此利用來得到肉體的滿足。我不以那種行為自豪,像那樣利用別人是不對的。但我必須到長大後才想通那一點。”
她點頭表示瞭解。“寇爾、達維和道格還沒有完全長大。”
“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們經常到漢蒙鎮。”
瑞森微笑。“你知道鎮外那些有女人的房子?”
“你是說窯子吧?早就知道了。亞當跟我解釋過。既然你說明瞭跟你上床可能是什麼樣子,我相信我也會開始有你那種想像。”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會。我決心得到你,玫瑰。”
“真的嗎?”
“我愛你,甜心。”
她欣喜若狂且熱淚盈眶,只想投入他懷裏,永遠永遠也不要放開他。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渴望聽到這句話渴望得有多麼殷切。
他不肯讓她擁抱他。他握著她的肩膀輕捏一下,要她注意聽他的說明。
“我要你仔細聽好。我要你,我會一直愛你到死。我願意用我的下半生保護你、珍惜你。我對你深具信心。我知道你氣消時就會明白我們註定要在一起,沒有任何男人能像我這樣愛你。我希望你在恨我時設法記得我愛你超過一切,以及我絕非有意傷害你。”
“我不明白你想告訴我什麼,我永遠也不可能恨你。”
“你會的。”他說。“我多希望我能預防你將被迫忍受的痛心,但事情已非我所能控制。”
她沒有被他的悲觀預言嚇著。他愛她,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我對你的信任遠超過你對我的信心,瑞森。無論你做什麼都不能使我恨你,我對你的愛遠超過我的想像。我不是一個意志薄弱的人,我不會一下愛一個人,等一下又恨他。當我付出真愛時,我也付出全部的信任。我不在乎有什麼傷心事在等著我,只要有你在我身旁,再大的苦我也能忍受。”
他抓緊她的肩膀。“在對我付出真愛前先仔細想清楚。記住你剛才說的話,然後去找你的哥哥們談一談。聽聽他們怎麼說,然後再告訴我你愛我。”
“我不需要跟他們談。我已經知道自己的心意,他們說什麼都不會改變我對你的感覺。”
她的信任震撼了他。“你在引誘我不計後果。我需要你,玫瑰。我知道我無法再等下去了。我永遠也不會強迫你,你必須心甘情願獻身給我。別再說你愛我,否則從現在起你將屬於我。我不會讓你改變心意。”
他捧起她的臉,粗糙長繭的手指撫摸著她柔嫩的肌膚。他的強壯、魁梧並末使她覺得不如他,他們在心靈上是平等的。
“我愛你,玫瑰。”他的溫柔語氣證明那是他的肺腑之言。“你是我想要的一切。你的善良、純潔和堅強深深地吸引著我。回屋裏去,趁著我還沒有忘記我的諾言。”
他垂下雙手。她知道他在給她機會確定她的心意,因為一旦許下承諾就無法回頭了。
噢,是的,她瞭解。但是他不明白。已經太遲了,她的心已經給了他。
“我愛你,瑞森。”
他靜止不動。她重複她的諾言。
“天啊!玫瑰,你明不明白我——”
“我愛你。”
他把她拉進懷裏,低頭親吻她。她毫無保留的熱情回應使他欲焰高漲。他的亢奮抵在她兩腿之間,她開始本能地摩擦他。
更進一步的誘惑開始令人難以抗拒。瑞森恍然大悟自身和玫瑰的危險處境。如果他不立刻懸崖勒馬,他就會在這後院佔有他的貞操。可怕的是,他居然不覺得那個念頭令他反感。
他突然掙脫她。他呼吸急促,全身的神經都在呐喊著要求滿足,狂暴的欲望令他顫抖,他咬緊牙關拼命在心中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覺得自己像一艘被拔走錨的小船,全身虛軟地癱靠在他身上。她希望他再將她緊擁入懷。
他的厲聲命令穿透被情欲迷霧籠罩的她。“回去?我不想離開你。我愛你,瑞森。我要你抱我、吻我。”
“回去。”他再次命令。
她深吸口氣,緩緩地收回摟著他的手轉身朝屋子走,走到半途才感到被拒絕的沮喪和惱怒。她以為他在她身後,於是大聲嘟囔著說:“你跟你的馬一樣喜怒無常。”
他沒有反應。她轉身才發現朝反方向走著的瑞森根本不可能聽到她的話。
“你要去哪裡?”她大喊。
“睡覺。”
“你今晚不會再到屋於裏來了嗎?”
“對。”
“那麼晚安了。”她等了半天仍不見他回答。當他抵達工寮門口時,她再也忍不住了。“晚安!”她大吼,然後默默加了一句:“該死的!”
他終於轉身望向她。“玫瑰?”
“什麼事?”她展露笑顏。
“別讓我久等。”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1:45
第十八章
寇爾跟在愛蓮後面回到餐廳,替她拉開椅子後,才繞過桌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他沒有注意到他的兄弟在看他,他正忙著在心中訓誡自己遠離桌子對面紅著臉的黃花大閨女。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道格問。
達維用手肘輕推寇爾催他回話。
“比方說?”寇爾問。
“比方說你的妹妹。她仍然在廚房跟瑞森在一起。”
寇爾站起來又坐下。“玫瑰不是小孩子,她能夠照顧自己。如果瑞森想放棄他的自由,那是他的問題,與我無關。”
“他的自由?”道格努力忍住笑。他注意到寇爾說話時一直盯著愛蓮。
“對,他的自由。”寇爾咕噥,然後咬緊牙關暗示他不要再談這個話題。
達維注視了寇爾片刻,然後站起來去廚房找玫瑰。他發現妹妹紅著臉坐在桌邊發呆。
“你怎麼了?”
“沒事。”
“你的臉有點紅。你在生氣還是生病了?”
“都不是。”
“瑞森呢?”
“上床睡覺了。”
“你有心事。”
“沒有。”
“告訴我你在煩惱什麼,也許我可以解決。”
玫瑰知道達維在得到滿意的答覆前不會放過她,她必須設法滿足他的好奇心。
“傲慢自負的男人令我煩惱。你能解決嗎?”
達維咧嘴而笑。“瑞森惹你生氣了?”
“拜託你別煩我了好不好?我需要時間思考。”
達維走去拿咖啡壺。“他有沒有……強迫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他絕不會勉強我做任何事。”
達維點頭。“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保證不再煩你,讓你一個人去生悶氣。”
“我沒有生悶氣。”
“你愛他嗎?”
“噢,我愛他。”
“你確定?”
她微笑。“確定。他粗魯霸道、傲慢頑固,但又溫柔善良、極重感情。”她歎息一聲,一顆淚珠滾落臉頰。“我愛瑞森愛了很久了。”
達維覺得妹妹那種夢幻般的語氣令人作嘔。“天哪,你開始像女人一樣了。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我還是沒有準備。拜託你別再有這種舉動了,玫瑰。”
“女人的什麼舉動讓你看得這麼不順眼?”
“一下生氣一下高興,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就像你剛才的行為。你以前沒有這麼情緒化,小妹。我不喜歡。”達維凝視著她,突然對她徹底改觀。她不再是擦破膝蓋的黃毛丫頭了,她已經變成令人驚豔的美女了。
“你趁我不注意時長大了,對不對?”
她沒有注意聽達維在說什麼。“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我記得很清楚我是在——”
他急忙打斷她。“不,我不想知道。男人不在乎那種事。看在老天的分上,我仍然是你的哥哥。我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不可告人之事。”
“謝天謝地。等到有時,我也不想知道。”他拿著咖啡壺走到廚房門口時,突然停下來。“玫瑰,如果他傷害了你,我希望你第一個告訴我。”
“我會的。”
他滿意地點頭。“我愛你,小妹。”
“我也愛你。你喜歡瑞森,對不對?”
“他讓人不喜歡也難。但是我不喜歡他來這裏的目的。等我們跟你談完話後你也不會喜歡的。”
“哦,對了,談話。他告訴我你們有事情要告訴我,什麼事?”
他搖搖頭。“明天晚上再說。”
“達維,無論你們告訴我什麼事,我都不會恨他。你認為我會嗎?”
他不認為她能夠恨任何人,但確定她會心碎。“不,你不會恨他的。”他說。“幫我把杯子端來,玫瑰。”他企圖把她的心思導離將至的談話,他希望她的無憂無慮盡可能長久。
他正要走出廚房時,她喊住他。“達維?”
“又怎麼了?”
“是‘麥修’。”
“什麼?”
“我就是在那時愛上瑞森的。”
他翻個白眼。“我懂了。你愛上瑞森的馬,然後愛屋及烏地愛上馬的主人。”
她還來不及澄清,達維已離開廚房了。她不介意,她樂得清靜,乘機思索瑞森對她說的話。他說他會愛她到死,他想與她共度餘生。她想像不出世上有比這更美好的事了。
她又發了幾分鐘呆,直到達維大喊她的名字,她才把咖啡杯端進餐廳。然後她就告退回房休息了。
她坐在床沿上想心事。她想要忘記瑞森在等她。但是每次瞥向窗外,工寮窗外的燈光就像在呼喚著她。她站起來開始在房內走來走去。
他讓她淺嘗了激情的滋味,她無法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或她不想要他。她愛他,但他還是傲慢得可怕。從來沒有人像瑞森那樣對她蠻橫霸道和充滿佔有欲。
他沒有向她求婚。她努力想像他下跪求婚的模樣,忍不住微笑起來。他不會求她嫁給他,他只會命令她。他是那麼的自以為是,但她一點也不在意。他的作法其實也很實際。因為正式結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藍貝兒鎮連教堂也沒有,牧師在這個地區更是像水蜜桃罐頭一樣稀少。波恩法官可以主持婚禮,但他一年只到鎮上三、四次,其餘的時間都在各地奔波,忙著處決人犯。今晚在上帝的見證下,瑞森許嚇了承諾。她也許下了誓言。現在一切都將改變。
她不知道她在房裏踱步了多久,等她終於不再為未來的人生改變煩惱時,房裏已是一片黑暗寂靜。她從容不迫地洗好澡,穿上白色睡衣和粉紅色睡袍,在衣櫥裏翻出她那雙不實用卻迷人的綢緞拖鞋。
她仍然對即將發生的事感到緊張不安和有點害怕。愛瑞森很容易,但做愛則另當別論。她知道男人喜歡那檔事,因為她的哥哥們每兩個星期就往漢蒙鎮跑,然後帶著滿身廉價香水味和滿臉傻笑回家。女人大概也喜歡。由於她從未跟那些女人聊過,所以她只能希望她猜的沒錯。藍貝兒經驗豐富,但她對玫瑰一直擺出大驚小怪的姨媽姿態,從來不跟她談她的職業。
玫瑰坐在梳妝枱前心不在焉地梳著頭髮,希望能使自己平靜下來。她終於決定不再拖延,於是放下梳子,緊緊睡袍的腰帶,悄悄地下樓從後門溜出去。
抵達工寮門前時,他緊張得全身發抖。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裏站了多久,但在她鼓足勇氣前至少過了五分鐘。瑞森在描述他的幻想時省略了許多細節,她至少有一百個問題想要問他,但最後決定讓他碰她前,他只必須回答一個問題。
她深呼吸,挺起肩膀,轉動門把開門。她決心做某件事時就會全力以赴。門撞到牆壁反彈回來差點撞倒她。她再度推開門,但這次沒那麼用力。
十二分鍾。她花了十二分鍾來決定要不要推開他的門。瑞森想放聲大笑,但臉上連一絲笑容都不敢有,唯恐他的心上人會拔腿就跑。他聽到她在門外不時低聲咕噥,很快就明白她還沒有完全想通。
他沒有下床去替她開門,他想讓她自行決定。他不時地拿起懷錶看時間,正好在她企圖把門扯下鉸鏈的前一、兩秒又看了一下時間。
他一看到她的穿著就知道她的哥哥們還沒有把她的身世告訴她。如果有,她仍然會來找他,但會穿著白天穿的衣服,會一臉傷心、憤怒和迷惑來質問他。他知道開始時,她會認為他欺騙、背叛了她,但他對她極具信心,相信她終究會明白他的用心良苦。等她抵達倫敦時,無論喜歡與否,她都會需要他。他很清楚她會有什麼遭遇,因為他瞭解艾威廉一家人。雖然是出於善意,但他們會為了使她成為他們的一份子而拚命改造她。瑞森不能讓那種事發生。他希望以各種方式讓玫瑰知道他愛的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身分。
這就是為什麼他選擇在此時許下對她的承諾。
玫瑰的心在狂跳,膝蓋在發抖。凝視瑞森並沒有使她鎮定。他坐在床上,背靠著床柱,腿擱在被單上。他赤裸著上半身和雙腳,褲子雖然還穿著,但已解開了幾顆鈕扣,深色的鬈毛從胸膛延伸到長褲的開口處。看到他使她心跳加快。她突然發現自己在注視著什麼地方,連忙將視線轉離他的下半身。
她注意到他合起手中的書,不禁瞪大了眼。天啊,當她在房裏徘徊、煩惱時,他竟然像沒事一般在看書。她先是吃驚,接著想揍人。
瑞森坐在床上不動。當她走進來時,他在她眼中看到畏懼,因此知道在碰她之前必須設法安撫她。他不會強迫她。如果她突然改變主意,他不會阻止她回屋子去。眼睜睜地看著她從身邊走開雖然會令他痛苦不堪,但他寧死也不願干涉她的選擇。其實他心裏明白現在他能有如此清高君子的想法,完全是因為他知道她會留下來。她來找他需要莫大的勇氣。他知道她不欠缺勇氣。
“你在看書。”
她聽起來像在興師問罪,但他沒有置評,只是點點頭,繼續凝視她。他注意到她眼中的恐懼被不悅取代,他想不透為什麼。
“你要不要把門關上?”
“不要。”她的聲音中並無驚慌。
瑞森把書放在床頭小幾上,腿移過床側準備站起來。他以為她希望他替她關門。但是她伸手示意他待在原地。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為什麼沒有穿睡衣?那不是我要問的問題。”她急忙補充道。天啊!她聽起來像低能兒。她勉強聳聳屑。“我只是好奇。”
“我睡覺時什麼都不穿。”
她又兩腿虛軟了。“你也許不該提那個。”
“反正你很快就會知道。你今晚要留下來陪我嗎?”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冷靜理智。“我還沒有決定好。”她努力板著臉孔撒謊道。
她在臥室裏就已做好決定,但還不打算讓他知道。因為她對瑞森在她煩惱不已時悠閒看書的事仍無法釋懷。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冷靜果斷的人。我想要一個溫柔脆弱的男人,因為那會使我覺得他始終需要我。天啊!我怎會淪落到跟你在一起?”
她語氣中的驚奇使他微笑。“因為我比其他人更需要你。你也需要我,玫瑰。”
“我確實需要你,但我不喜歡傲慢自負的男人,尤其討厭被人呼來喚去。”
“甜心,你還要多久才能決定好?我非碰你不可。”
他的急切令她心裏舒服多了。看到他站起來,她連忙再度制止。“別過來,瑞森。我的問題還沒問。如果我不喜歡你的答案,我會掉頭就走。”
她眼中的火焰說明他毋需擔心。“裏面越來越冷了。你想問我什麼?”
她忍不住朝他靠近一步。“在你的幻想裏,我跟你親熱時……我有沒有在微笑?”
他大笑著把她拉進懷裏,用深情無限的聲音保證她在他的幻想裏快樂無比、心滿意足、千謝萬謝。
她上半身往後仰。“我感謝你跟我親熱?”
“那是我的幻想,甜心,不是你的。”
她靠回他胸膛上,抱住他的腰。“天啊!你連在幻想裏都那麼傲慢。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想到好幾個辦法,但不敢告訴她,因為那些辦法都跟她的唇舌和雙手有關。
“你的手好冰。”他說。
“你讓門開著。你也許該關上它,這裏面快凍死人了。”
瑞森伸手用力一推把門關上,然後拉著她的手走到床邊。他們相距一呎,面對面而立,默默地凝視著對方,讓期待和需求在彼此間增長。
金髮披肩、身穿粉色睡袍的她在柔和的燈光中有如天使。他凝視她的藍眸越久,就越覺得她完美無瑕。
她先有行動。她垂下視線,緩緩地解開睡袍腰帶。等她把脫下的睡袍交給他時,她的手已明顯地在顫抖。他把睡袍往背後一扔,目光不曾離開她。他阻止她解開睡衣鈕扣。
“讓我來。”他沙啞地低語。
她的手垂到身側。他的手指滑進棉布睡衣的領口輕拂過她柔嫩光滑的肌膚時,他感覺到她在顫抖。他的動作看似從容不迫,其實不知花了他多大的自製力。他想要扯掉她的睡衣,但不願她感到倉卒草率。他希望給她最完美的初夜經驗。
她上半身往後仰。“我感謝你跟我親熱?”
“那是我的幻想,甜心,不是你的。”
她靠回他胸膛上,抱住他的腰。“天啊!你連在幻想裏都那麼傲慢。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想到好幾個辦法,但不敢告訴她,因為那些辦法都跟她的唇舌和雙手有關。
“你的手好冰。”他說。
“你讓門開著。你也許該關上它,這裏面快凍死人了。”
瑞森伸手用力一推把門關上,然後拉著她的手走到床邊。他們相距一呎,面對面而立,默默地凝視著對方,讓期待和需求在彼此間增長。
金髮披肩、身穿粉色睡袍的她在柔和的燈光中有如天使。他凝視她的藍眸越久,就越覺得她完美無瑕。
她先有行動。她垂下視線,緩緩地解開睡袍腰帶。等她把脫下的睡袍交給他時,她的手已明顯地在顫抖。他把睡袍往背後一扔,目光不曾離開她。他阻止她解開睡衣鈕扣。
“讓我來。”他沙啞地低語。
她的手垂到身側。他的手指滑進棉布睡衣的領口輕拂過她柔嫩光滑的肌膚時,他感覺到她在顫抖。他的動作看似從容不迫,其實不知花了他多大的自製力。他想要扯掉她的睡衣,但不願她感到倉卒草率。他希望給她最完美的初夜經驗。
他緩緩地解開所有的紐扣,然後拉開睡衣的前襟。她的胴體美得令人屏息。雪白的肌膚、豐滿的胸部、粉紅的乳頭和纖細的腰肢誘惑著他的碰觸。但他抗拒著誘惑,把睡衣推下她的肩膀,直到它落在她腳邊的地上。他退後一步欣賞著她的裸體。
“你比我想像中還要美。”
他的由衷讚美化解了她的窘迫,他滿意的眼神使她忘卻羞澀。她無法再靜靜地站著不動,於是跨出睡衣朝他伸出手。“你要我替你脫衣服嗎?”
“還不要。”他回答。“如果現在脫掉褲子,我會速戰速決。我不希望那樣。”
“速戰速決不好嗎?”
他搖頭。“我們一起做的事絕不會不好。”
他沒有給她時間思考他的話,就把她拉進懷裏緊緊地擁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胸毛弄得她手指癢癢的。她知道如果移動手臂,她的胸部也會有相同的感覺。
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嗅聞著她的芳香,沉醉在她柔軟酥胸貼著他的歡愉感受中。她的愉悅呻吟告訴他她也喜歡。
“我就知道會這麼棒。”
她認為棒並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受,但也找不到更貼切的字眼。她注意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這才發覺自己也一樣。每一次的摩擦都使感覺增強,直到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燃燒起來了。
他沿著她的粉頸印下無數的吻,用唇舌挑逗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呢喃著令她興奮的承諾。她開始撫摸他的胸膛、肩膀和脖子,同時不安地在他身上扭動,企圖接近他不可思議的熱源。
她毫無禁忌的反應撥動了他體內的每根情欲心弦。他喜歡她絲緞般的秀髮滑過他指間的感覺;他喜歡她情不自禁的性感呻吟;天啊,他更愛她用身體摩擦他時的感覺。
他用一隻手臂環住她的腰,低下頭開始熱情地親吻她。他的另一隻手覆蓋在她的酥胸上,拇指滑過她敏感的乳頭,她本能地弓起身子,讓他知道她有多喜歡他的愛撫。當他用唇舌愛撫她的乳頭時,她閉緊眼睛發出歡愉的呻吟。他的甜蜜折磨使她快要瘋狂。她不相信她還能承受更多,只覺得體內有一股熱流在四處流竄。
他的唇再度封住她的嘴時,他的手來到她的大腿之間開始用手指愛撫她。她以為她會死於他的撫摸所帶來的狂喜。她的臀部不由自主地扭動,直到歡愉的感覺強烈得令她再也無法忍受。
瑞森在饑渴的需求中顫抖。包圍他手指的灼熱濕濡剝奪了他最後一絲自製。他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然後開始脫掉他的褲子。他拚命假裝他的忍耐力未到極限,因為他看出她開始猶豫了。他很清楚她為什麼猶豫。
他的心上人杏眼圓睜地盯著他亢奮的下體。
“不會有問題的。”他沙啞地保證。“我們註定合得來。”
她搖搖頭,開始想坐起來。她的呼吸仍然因激情而急促,但恐懼使她驚慌。他不讓她的恐懼有壯大的機會。他爬上床,躺在她身邊,用大腿壓住她。他拉起她的手強迫她摟住他的脖子而不是企圖推開他,然後傾身親吻她。她轉頭避開他的吻,但他的甜言蜜語終於哄得她再度注視他。
“相信我,寶貝。讓我再吻你一次。如果你還是想停,我保證我們會停。”
他沒有透露在完全佔有她之前,除非她開始拼命反抗,否則他不會停下來。他祈求上天保佑他不必被迫停止。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1:57
第十九章
她考慮片刻才同意。要不是被欲望折磨得苦不堪言,他會覺得她悶悶不樂的表情令人發噱。
“一個吻。”她說。
“就一個。”他再度保證。“你會喜歡的,寶貝,我發誓。”
她看起來並不相信他,他沒有因她的態度而氣餒。“把嘴巴張開,寶貝。”他低聲哄道,然後完全佔有她的唇舌。她摟緊他的脖子把他拉近她,當她開始熱情地回吻他時,他知道她忘了害怕。
他用唇舌和手指愛撫她,直到她再度渾然忘我地摩擦著他。他的手滑到她兩腿之間幫助她做好準備。當他的指尖感到她的濕濡時,興奮和愉悅使他渾身一顫。他緩緩地把手指伸進她體內,很清楚碰觸哪裡能使她達到高潮。她無法抗拒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奇妙感受,開始扭動身體,用指甲抓他的肩膀和低聲嗚咽。
他沒辦法再等了。他一面吻她,一面分開她的雙腿移身到她大腿之間。他抬起她的臀部,緩緩地進入她體內,在遇到那層薄膜的阻礙時停頓下來,閉起眼睛,深吸口氣,然後奮力挺進,衝破障礙。
他覺得他好像死掉進了天堂。
她覺得她好像被他活活撕裂。劇烈的疼痛使她叫喊和企圖逃開他。他不肯讓步,故意用體重壓制住她。
“別亂動,甜心。疼痛很快就會過去的,寶貝。你很快就會覺得好多了。我愛你,玫瑰。天啊!別哭,寶貝。”
他似乎因弄痛了她而心慌意亂,那份領悟確實有助於紆解她的疼痛。現在雖然不是痛得無法忍受,但她仍然不喜歡那種異物入侵的感覺。激情與不適交戰著使她不知所措。
他不瞭解她所受的折磨。他努力給她時間適應他,但想在她體內移動的強烈需要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靜止不動成為一種酷刑。他可以感覺到她緊緊地包裹著他、擠壓著他,那種感覺既痛苦又美妙。天啊!如果他不趕快移動,原始的本能就要使他棄甲曳兵了。他拚命忍耐著,決心無論花多久的時間也要讓她體驗到相同的滿足。
他滿頭大汗,緊咬牙關;心跳如擂鼓地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裏開始輕咬她的耳垂。
“甜心,開始覺得好些了嗎?”
她聽出他的憂慮,本能地想要安慰他。“現在不痛了。”她撒謊道。
為了證明她說的是真心話,她再度抱住他開始撫摸他的背。他打個哆嗦,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她感覺得出他在拚命努力保持靜止不動,他的體貼使她的疼痛不適變得微不足道。
“我不想令你失望。”她輕聲細語道。
他撐起上半身俯視她。“你不可能令我失望。我愛你,甜心。”
他的柔情令她感動。“現在好了,我忍耐得住,你不必再等下去。”
他露出令她意外的笑容。“忍耐?這個可以想辦法解決,寶貝。”
她把他拉下來吻她。當他再度抬頭時,她眸中重現的激情令他欣慰。
“告訴我怎麼做,我想使你滿意。”
“我已經很滿意了。把腿慢慢地彎起來,寶貝,讓我可以……”他的話語變成歡愉的呻吟,因為她開始照他的話做了。
她以為會痛,但屈起腿時,她體驗到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那種強烈的感受使她渴望得到更多,於是她又把腿屈起來一點,另一波歡愉襲來,她更加用力地抱緊他。現在的確好多了。
“感覺不錯吧?這次說實話。”他說。
“嗯。”她低語。“但我還是不覺得想感謝你。”
天啊,他愛死她了。
他告訴她用腿環扣住他,然後改變姿勢更加深入她。他們兩個都無法再開口說話。他往後退,然後再度深入。他想要慢慢來,想要使她在歡愉中渾然忘我,但她是那麼不可思議的緊和熱,在她體內的感覺是那麼美妙,加快速度的需要控制了他的動作,使他無法溫柔或放慢速度。天啊!他根本無法思考,他只能感覺。
她的吟哦催促著他。他每次抽身,她就抬起臀部要求他回來。他的衝刺越來越猛烈,她開始失去自製地抓他的背和叫喊。甜美的折磨使她覺得快要死掉了。她不知道她要什麼,只知道她現在就要得到它。
激情在他們之間肆虐,沒有多久,她就再也無法承受體內積聚的壓力。然後她找到瞭解脫,臣服於狂喜之下,在一波波極樂中呼喊他的名字。他感覺到她高潮的戰傈時,才低吼一聲把他的種子注入她體內。
他從未體驗過如此美妙的解放,只因為他愛她。
他癱在她身上。她榨乾了他所有的力氣,他想要摟著她入睡,想在醒來時再一次迷失在她的愛裏。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她覺得她的心靈好像在那狂喜的一刻裏與他的心靈合而為一。和瑞森做愛成為她生命中最美妙的經驗。從她把心給他的那一刻起,她的整個世界都改變了。平凡的日子因有他而神奇。她無法想像沒有他的日子要怎麼過?他溫柔多情又傲慢自負,慈悲為懷又膽識過人。
他幾乎可以說是完美的,只因為她愛他。
“玫瑰,你還好嗎?”
他抬起上半身以便能注視她。她眼中激情猶存,嘴唇微腫,臉上還有他胡渣的刮痕。看到她留有他的印記給他莫大的滿足。她屬於他所有,他該罰,但他好喜歡看到這樣的她。
“我弄痛你了,是不是?”
他的問題聽來很真誠,但他臉上緩緩綻開的微笑令她喜悅。
“你是弄痛我了,但沒有痛很久,我只喊了一下下。”
“第一次。”他同意。
“你為什麼微笑?你不在乎弄痛了我?”
“我當然在乎。我愛你,玫瑰,我微笑是因為你的模樣。”他沙啞而性感地說。
“我看起來是什麼模樣?”她屏息地問。
“像是我剛剛在你體內愛了你和滿足了你。我現在覺得你是我一個人的。”
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溫暖、安全和被愛。“你的佔有欲向來很強。”她伸手輕撫他的臉。
“現在不一樣,甜心。”他的神情嚴肅起來。“你是我的人了。”
她無意反駁那個事實。“是的,我是你的人了。”
他滿意地點頭,然後傾身親吻她。她用腳趾摩擦他的腿,在他的唇舌間輕聲歎息。他感覺到欲望又開始騷動,知道他必須趕快停止,否則激情會使他忘記她需要時間恢復。
他翻身仰臥,把她拉到身旁。“我們必須談一談,玫瑰。”
他認真的語氣令她擔心他會說出她不想聽到的話,她甚至相信自己知道他要說什麼。
幾分鐘在沈默中過去。他瞪著天花板思索著如何討論他們的未來。
她按捺不住了。“我來替你說,瑞森。你要——”
他摟緊她的腰不讓她說完。“你不可能知道我要說什麼。你無法看透別人的心思,甜心。”
“我雖然看不透你的心思,但我可以從你嚴肅的語氣中推論出你想說的事很重要。你的遲疑告訴我你覺得很難找到合適的字眼來表達,對不對?”
“對,因為我希望確定你會明白。我想讓你有所準備。”
“瑞森,我可以替你省去很多時間。”她開始心不在焉地愛撫他的胸膛。
他突然想再次跟她做愛,但他必須先跟她談。於是他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動。誰料她突然抬起身子親吻他的脖子。
“別再引誘我了。”他粗聲地道。
她充耳不聞,故意又吻他一下。“我不是在引誘你,我是在安慰你。這其中有所差別。”
“你赤裸裸地躺在我懷裏,玫瑰,所以……”
“我是在引誘你。”
“對。”
她歎口氣,把臉貼在他溫暖的肌膚上。“我明白你怎麼了。你現在後悔了。我瞭解,瑞森,所以我想安慰你。你不必再覺得內疚了。”
他愣住了。“我為什麼應該感到內疚?”
“我們的……行為下檢。”
他不敢相信他剛剛聽到的話。“天啊!你怎會認為我們今晚是行為不檢?我們是對彼此做出承諾。懂了嗎?”
玫瑰不明白他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他表現得好像是她剛才嚴重地侮辱了他,侮辱了他的母親,甚至是侮辱了他的狗——如果他正好有一隻狗。
“我沒有說我認為我們行為不檢,我以為你——”
他打斷她的話。“聽著,我真的認為你還沒有搞懂。”
”搞懂?你指的是什麼?“
”你顯然不明白我說‘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是什麼意思。我指的不是今晚,而是永遠。“
“我希望你不要這麼莫名其妙。如果——”
“我莫名其妙?”
“看來無論我說什麼都無法使你消氣。”
他欲言又止,因為他知道他再多說一句就會怒不可遏。行為不檢?他仍然無法相信她會用這種字眼來形容今晚的事,他恐怕得花一星期才能對此釋懷。
她以為他的沈默代表他願意講道理了。“我對這種事沒有經驗,你可以對我有耐心一點。我從來沒有跟人發生過親密關係,我無法不覺得易受傷害。”
她肯定她的解釋可以得到他的同情和諒解,但是她錯了。
“你沒有理由覺得易受傷害。那對我也是一大侮辱,女人。”
她開始失去耐性丁。他對她的每句話都有意見,他真的跟他的馬一樣喜怒無常。她想告訴他,但又改變了主意。把他跟他的馬相比可能又會惹得他大發脾氣。
“你以前不是這麼喜怒無常。”
“我以前沒有愛上你。”
她的手指輕敲著他的胸膛。“寇爾內疚時總是喜怒無常。”
“我一點也不內疚。你感到內疚嗎?”他抓住她的手開始施加壓力,暗示她的回答最好是他想聽的話。
“我不覺得內疚。現在你滿意了嗎?”
他沒有回答,但鬆開了她的手,因此她猜她沒有又說錯話。
“我認為我們不該再談這個話題了,否則我們一定會吵架。到時你就得向我賠不是。你真的想在我們可以做更有趣的事時,浪費那個時間來求我原諒嗎?”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問:“你憑什麼認定我會向你賠不是?”
“憑我比你會拗,你一定會比我先屈服。”
“換句話說,你愛記恨。你的哥哥們跟我提過那個缺點。”
“有時候是。”
他突然大笑起來。“玫瑰,你讓我又想搖你又想吻你。我發誓,總有一天你會把我逼瘋。”
她又開始撫摸他的胸膛。她希望他再吻她。想到那個就使她坐立難安。她輕歎一聲,把大腿搭在他身上。他發出一聲咕噥。她這才發覺她的大腿在哪裡,但那種感覺舒服得使她捨不得移動。如果他不喜歡,他自然會把她推開,但是他沒有。他把手放在她的膝蓋上開始愛撫她。
“瑞森,今晚跟你幻想中一樣好嗎?”
“好太多了。我的幻想使我發熱。今晚,你使我燃燒。”
“你滿不滿足?”
他聽出她聲音裏的笑意,知道她別有用意。他微笑等待著。只有天知道她要說什麼。
“很滿足。”
“我猜我使你快樂。”
”非常快樂。“
她貼在他胸膛上微笑。他有點訝異她需要這麼多的保證。也許她真的因為是第一次而感到易受傷害。
“所以你對我千謝萬謝。”
等他領悟她是在以毒攻毒時,瑞森不禁又放聲大笑。“想來你並不喜歡我幻想的那個部分,對下對,甜心?”
她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微笑。
“現在你可以聽我要說的話了吧?”
“如果你是要說我會恨你,那麼我不要聽。”
“我想跟你談我們的未來。未來的半年對你來說會很不好過。我必須回英格蘭,甜心。我要你去那裏跟我會合。”
“你非回去不可嗎?”
“我必須完成我開始的事。”
“你打算在那裏待很久嗎?”
“那要看你了。”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後天。我希望你儘快來跟我會合。”
他的要求令她不知所措。她捨不得離開她的哥哥們和這片美麗的家園,但是沒有瑞森的生活會更令她無法忍受。她感到心亂如麻。
“我知道你需要時間考慮,甜心。”
“是的。我希望……瑞森,你會不會考慮住在這裏?”
“如果有可能。”
“萬一我不能去跟你會合呢?”
“我會回來接你。”
“我現在不想考慮未來,我們明天再來煩惱。吻我,我要你現在跟我做愛。”她撐起上半身,凝視他的眼睛。“我想要再度感覺你在我體內。”
“不可以。”他輕聲細語。“太快了,甜心,會痛。”
她傾身親吻他。她不在乎會不會痛,她需要他。“拜託嘛。”她的唇輕掠過他的。“親一個就好,親愛的。讓我親一個,如果那時你要我停,我保證我會。”
“我喜歡你用我的話來對付我。”他說,把她抱到他身上。
“你打算一直吻到你把我弄進你體內嗎?”他問。
“噢,是的。”她喘息著回答。
許久之後,他們在交纏的身體和繾綣的愛意中筋疲力竭地睡著。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2:25
第二十章
玫瑰在天快亮時回到她的臥室,一直睡到快十點才醒。她直到晚餐時才再見到瑞森。達維告訴她杜裏一大早就騎馬送來一封電報。達維提到電報的事時人正往後門走,玫瑰不得不追去詢問詳情。
“誰的電報?”
“當然是瑞森的。如果是給我們的,你就會在廚房的桌上看到。”
“誰拍來的電報?”
“不知道。”
“達維,拜託你慢一點。瑞森有沒有告訴你電報的內容?”
“沒有。但是他接到電報後似乎不太高興。”
“天哪!希望下是有人死了。”
“你怎會認為是有人死了?”
“電報總是送來噩耗,達維,大家都知道。瑞森收到電報後做了什麼?”
達維歎口氣,轉過身。“他把電報放進口袋裏,然後到工寮收拾行李。他本來要到鎮上買行李箱把他的東西裝箱運回英格蘭,但是亞當把它的一個舊皮箱給他用。我答應替他寄運。”
“瑞森要走了。我就知道他要走了。”
“在跟他談過前別急著生氣。”
“我沒有生氣。”
“那就放開我,你快把我的手臂扭斷了。”
玫瑰這才發覺她死抓著三哥的手,她立刻放開他。“我不希望他走。”
達維臉色緩和。“我知道,愛情未必始終是甜蜜的。”
“瑞森現在人在哪裡?”
“一個小時前跟亞當出去了。他們沒有說去哪裡,但我知道亞當想跟他私下談談。他們可能去釣魚了。別窮擔心了,玫瑰,我相信瑞森晚上會說明他的計畫。”
玫瑰回到屋裏發了一會兒呆。她討厭等待,即使是壞消息。然後她決定找事做來使時間過得快一點。到了傍晚時,她不僅把屋子裏大掃除了一遍,還把花園也整理了一番。她到廚房去幫忙料理晚餐,但被廚子山姆趕了出去。最後她只好拖著愛蓮去河裏游泳。
她等不及要再看到瑞森,但晚餐時她卻不敢正視他,唯恐昨夜的記憶會使她臉紅耳熱、呼吸困難,因而引起哥哥們的注意。她知道最起碼有兩個哥哥聽到她半夜離開屋子。她一開臥室門,寇爾就會醒:亞當會聽到她下樓。但是他們兩個都沒有提及她的行為,也許這就是她在晚餐一直無法正視他們的原因。
她猜瑞森對他們的新關係毫無適應上的困難,她很清楚他認為他們昨晚是對彼此做出承諾,他現在也許還認為他們應該表現得像老夫老妻,但他們終究還沒有正式結婚,在他們的結合得到牧師的祝福前,她無法不顧及哥哥們的感受。
晚餐桌上的談話並未繞著她打轉,今晚大家都好像有心事,壓抑的氣氛使玫瑰更加緊張不安。連愛蓮都表現得怪怪的。她連一口食物都沒吃,甚至沒有像玫瑰那樣用叉子翻弄食物來唬人。
最先發覺愛蓮不對勁的是道格。“愛蓮,你是不是不舒服?”他問。
“只是有點累。屋裏很冷,是不是?”
道格站起來繞過桌子,用手指摸摸愛蓮的額頭。“她在發高燒。來吧,愛蓮,我送你回房休息。”他扶她站起來,她癱靠在他身上。
玫瑰被愛蓮的病弱模樣和自己的自私嚇壞了。要不是忙著想自己的事,她早就注意到愛蓮病了。“哦,愛蓮,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不舒服?”
“我不想抱怨。”
寇爾搖搖頭。“你犯不著一副殉道者的語氣,愛蓮。你不舒服多久了?”
“從早上開始。”愛蓮回答。“下午玫瑰拖我去游泳,河水冷得要命,我也沒有抱怨。亞當,我默默忍受是不是很乖?”
亞當看到愛蓮眼中噙淚,良心立刻下安起來。她顯然還在擔心會被趕出去。
“你應該抱怨的。”他輕輕地拍拍她的手。“你現在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愛蓮。你不舒服時應該告訴我們,好讓我們能照顧你。”
“真的嗎?”愛蓮欣喜若狂。
“真的。”亞當微笑道。“跟道格上樓去,他會使你立刻舒服許多。我等一下會端壺茶上去給你。玫瑰,你何不也去幫幫忙?”
寇爾等道格和玫瑰扶愛蓮離開餐廳後才開口。“我們要倒大楣了。”
“此話怎講?”亞當問。
“你沒有看到她聽你說可以抱怨時的眼神嗎?我覺得她好像太高興了點。”
“別胡說了。”亞當回答。“她病了。”
“亞當,你說她現在是我們家一份子是什麼意思?”達維問。
“我只是想讓她覺得舒服些。”
“她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走?”達維問。
亞當假裝專心地挑魚刺。“我猜那得由她來決定了,下是嗎?”
達維和寇爾面面相覷,接著達維咕噥道:“該死的!她永遠也不會離開了,對不對?”
寇爾眉頭深鎖。“但願你早點告訴我就好了。早知道她要住下來,我就不會吻她了。真該死,現在我得跟她說清楚才行。”
道格回到餐廳時正好聽到寇爾的話。“你應該感到慚愧,寇爾,像那樣跟愛蓮鬼混。亞當,我希望你沒有告訴愛蓮抱怨沒關係,她這會兒在樓上大吐苦水。玫瑰也十分沮喪。她一直在怪自己害愛蓮生病,不停地求她原諒她的自私。我們的妹妹最近變得十分情緒化。”道格別有用意地看了瑞森一眼。“我猜她也病了。她一口晚餐也沒吃,連看都沒有看瑞森一眼。”
“我也注意到了。”寇爾問。
“也許我們應該等玫瑰好一點再跟她談。”達維建議。
亞當點頭道:“這件事不能拖,我們必須儘早告訴她。我今天問了瑞森許多艾家的事。他保證會照顧她,但我還是不同意讓玫瑰跟他一起走。我認為應該讓她在這裏多留一段時間適應她在英格蘭有親人的想法。”
瑞森想要反對,但決定暫時保持沈默。他告退離席,來到屋外坐在陽臺上。
亞當跟著來到陽臺,坐在瑞森旁邊的椅子上。“你不喜歡我的提議,對不對?”
“對。”瑞森回答。“她可以在前往英格蘭的途中適應,亞當。”
“突然向她宣佈消息後就催她離開有違我的原則。不,她需要——玫瑰,你站在那裏多久了?”
“不久。”她推開紗門走出來。“我可以加入嗎?”
“不行。”亞當斷然拒絕。
“讓她留下來,”瑞森說。“我需要跟她談談。”
亞當點頭同意。玫瑰靠在柱子上望著她的大哥。“可不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為什麼心情惡劣?”
“我們沒有心情惡劣。”
“你在皺眉頭。”她說。
“我們在討論正事,玫瑰。那些事跟你還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才怪,講點道理好不好,亞當?”瑞森要求。
“時候到時我自然會。我要去沏茶給愛蓮了。別在外面待得太晚,玫瑰。”
她跟著大哥來到紗門邊。“你有什麼消息要向我宣佈?”
“明天再說。”亞當說。
玫瑰等大哥進屋後才走向瑞森,故作鎮定地站在他面前。
“你在生我的氣嗎?”瑞森先開口。
她正視他。“沒有,我沒有在生氣。”
“晚餐時你不看我也不跟我說話,我以為你在為——”
她打斷他的話。“達維告訴我你要走了。”
“是的。”
她等他說明突然要走的原因,但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她感到泫然欲泣。
“你說過你非走不可,但我沒料到這麼快。是不是因為那封電報?”
他搖頭。“電報說的是財務問題。過來一點,玫瑰。”他拉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伸手環住她的腰。“你還好嗎?”他沙啞地低語。
她沒有回答。天哪,他就要走了,她怎麼可能沒事?難道他不明白他會把她的心一起帶走?
“我知道我昨晚弄痛了你。”
“今天只有一點點痛。”她輕聲回答。“你後悔了嗎?”
她的問題惹惱了他。他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他。“甜心,我一點也不後悔。如果能夠,我現在就會跟你做愛。天知道我有多麼想要你。”
“我也想要你。”她熱淚盈眶地說。“我不後悔跟你上床。我只是不喜歡覺得脆弱。”應該說。是覺得被拋棄才對,她心想。
“你為什麼覺得脆弱?”
“你要離開了。”
“你會到英格蘭跟我會合,玫瑰。我們只是短暫的分離。我永遠不會讓你走,你現在是我的人了。”
他低頭給她一個熱吻。她摟住他的脖子用力回吻他。“我愛你,瑞森。”
“我知道,寶貝。”他輕撫她的背。
“我們還有今晚。再愛我一次好嗎?”
“我會弄痛你的。”他說明不該碰她的理由,但卻抱起她走向工寮。
她一邊吻他,一邊解開他襯衫的鈕扣。等抵達工寮時,他們都被欲望吞沒而無法慢下來。他們的衣服很快就散落一地。他們一起倒在床上,肌膚相親的歡愉使他們呻吟喘息。他的手滑下她平坦的小腹。她深吸口氣,期待著他將給她的愉悅。但當他的手指滑進她兩腿之間開始愛撫她的私處時,她感到一陣強烈的刺痛而抓住他的手。
“比我想像中還痛。我們應該停止,瑞森。噢,我不想停止。我——”
他用熱情的吻封住她的嘴,她很快地就忘了疼痛的顧慮。他開始輕咬她的頸側,然後親吻她的胸部和腹部。當他繼續往下移動開始親吻她的女性核心時,她驚叫一聲企圖制止他。他不肯停,她的滋味令他捨不得離開。他用唇舌愛撫她的蓓蕾,探進她溫暖的開口。她的指甲陷進他的肩膀裏,用輕柔的吟哦懇求他給她更多。當她感覺到高潮的最初戰慄時,她呼喊著他的名字開始嗚咽啜泣。
他感覺到她的高潮,知道他再不進入她體內就要發瘋了。他改變姿勢跪在她兩腿之間,抬起她的臀部,用力衝刺進她體內深處。
疼痛混合著滿足使她崩潰。她的悸動使他很快地失去自製。他每次抽身後退,她就弓起身子催他回來。她甚至屈起膝蓋讓他更深入,天啊!那時他再也無法壓抑他的高潮來臨了。
他聽到自己不斷呢喃著他愛她,隱隱約約地注意到她在啜泣。他衷心希望他沒有弄痛她,但在把種子注入她體內深處後,他仍然無法逼自己離開她。他繼續深埋在她體內,垂下頭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裏。等他從高潮的恍惚中回過神時,憂慮充滿他的腦海。他的舉動像個野蠻人。他有沒有再度弄痛她?
“你還好嗎?”她輕聲問。
他努力想搞懂她的問題。
“瑞森,求求你呼吸。”她在他身下扭動。“天啊!我是不是害死你了?”
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他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大笑,他的腦海裏仍然一團混亂。
“你還好嗎?我怕我又弄痛你了。”
他沙啞的聲音使她顫抖。“我還活著。再跟我說一次愛我。”
“我愛你。”他強迫自己移動,翻身側躺並把她拉進懷裏。
“不要走。”
“我非走不可。你會來找我,甜心。我們不會分開很久。”
“萬一發生了什麼事使我無法去找你呢?”
“我說過我會回來接你,必要時我會把你拖去英格蘭。”他說。“杜裏告訴我波恩法官要來藍貝兒鎮,他要護送貝兒回家。他似乎被她迷住了。”
“迷住?”
“杜裏說的。”他打著呵欠解釋。“我想我們也許應該在我離開前正式化。想不想明天結婚,甜心?”
“我寧願等。由一個動輒判絞刑的法官主持婚禮似乎不太浪漫。”
“我不想等。”
“你擔心我會在你不在時變心嗎?”
“來不及了。昨夜你走進那扇門時就對我作出了承諾。我們做愛後你為什麼回你的臥室?”
“因為我不想使哥哥們更加丟臉。”
“丟臉?”他無意提高嗓門,但她的話實在氣人。“你認為跟我上床是丟臉的事?”
“瑞森,我知道結婚在此時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們畢竟沒有真正地結婚,我必須考慮哥哥們的感受。如果他們發現我們同床共枕,他們會很傷心的。”
他突然跳下床開始穿褲子。“穿衣服。”他命令道。
“回到床上來,瑞森。讓我解釋——”
“穿上衣服,玫瑰,不然我發誓我會用毛毯裹著你把你抱回屋裏。你想讓你的哥哥們看到你……”
他不必說完,她已跳下床開始穿衣服。“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你這樣急著穿衣服是為了什麼?”她問。
“我受不了丟臉兩個字,”他厲聲道。“我們要去跟你的哥哥們談一談。快點。”
她轉身去找她的鞋子。她注意到床罩上的血跡時驚叫起來。她的臉突然一片紼紅,立刻把找鞋子的事忘得一乾二淨,飛奔過去剝下床單。著裝完畢的瑞森兩手插腰地站在旁邊,臉上的表情說明他認為她腦筋有問題。
“你害我流血了。”
“你本來就應該流血。”
“那你也犯不著說得這麼冷酷無情。萬一哥哥們進來這裏看到了呢?他們會不由分說地斃了你。”
“他們很清楚我的意圖。別管床單了,玫瑰。我想在亞當睡覺前跟他談一談。”
她把床單卷成一團,轉身對瑞森蹙眉。“我們不會去找亞當談任何事。我要一個人回去,你休想把我們剛才做的事告訴亞當。”
她把床單扔在地板上,然後找到她的鞋穿上。她不敢相信溫柔體貼的情人竟然在轉瞬之間變成傲慢自負的混蛋。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但她沒有心情安撫他。一想到讓亞當知道她獻身給瑞森,她的胃就開始翻攪。她不容許任何人那樣羞辱她,即使是她深愛的人。
她氣衝衝地往門口走,但在經過他身邊時,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然後把她一路拖回屋子。
他們在玄關遇到寇爾。寇爾多看了玫瑰一眼後問:“你怎麼了?”
他在盯著她的頭髮,她急忙用空著的那只手梳理淩亂的頭髮。
“沒事。”她在瑞森拖著她前進時喊道。
瑞森門也沒敲一下就用力推開書房門,然後把玫瑰拉進房裏。她想要退後,卻發現瑞森結實的軀體像一座山似地擋住她的退路。
亞當被他們的闖入嚇了一跳。他放下手裏的書想要站起來。瑞森告訴他不用站起來,然後把玫瑰推到椅子前命令她坐下。
她用力搖了搖頭。“不要欺人太甚,瑞森。”她低聲警告。“如果你敢說一個字,我發誓我會做出很可怕的事來。”
他伸手摟著她的肩膀,目不轉睛地望著亞當。“玫瑰和我需要儘快結婚,亞當。波恩法官明天應該會到藍貝兒鎮,我認為我們應該到鎮上去找他——”
“我不要絞刑法官為我主持婚禮,那有違我的原則。”玫瑰打岔道。
“瑞森,把門關上。”亞當建議。“麻煩你們倆小聲點,你們說的結婚究竟是怎麼回事?”
“瑞森的怪病又發作了。”玫瑰宣佈。她交抱雙臂,凝視著亞當肩後的牆壁。“不管他說什麼都別理他,他只是因為不得不離開而心情惡劣。”
他收緊臂膀,暗示她閉嘴。她不予理會,逕自往下說:“我們起了一點爭執。我們應該自行解決,不應該把你扯進來。現在請容我們失陪了。”
這是脫困的最好機會,但瑞森死摟著她的肩膀不肯放她走。
“亞當,我本來以為玫瑰瞭解,但現在才發覺她根本不明白。她似乎認為跟我上床會使她的哥哥們感到丟臉。由於她有那種想法,所以我建議我們儘快結婚。如果讓她以跟我上床為恥,我就該死。我也告訴過自己千百個應該等你們向她說明一切後再採取行動的理由,但是木已成舟,時機對不對已經不重要。我愛她,她也愛我。”
亞當點頭讓瑞森知道他瞭解,但他的目光始終停在妹妹臉上。此刻的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戀愛中的女人。事實上,她一副恨不得宰了未來夫婿的兇狠模樣。
“波恩法官會很樂意在明天主持婚禮。”
“亞當,我不要——”
“玫瑰,你覺得丟臉嗎?”
她閉起嘴巴。如果她回答是,她明天就會是有夫之婦。如果她回答不是,她就是在欺騙她的大哥。
“我明天可以去找波恩法官嗎?”瑞森問。
“婚禮在牧場這裏進行會比較好,我相信波恩法官一定會同意跑這一趙。別忘了邀請貝兒。她在玫瑰成長的歲月中幫了我們許多忙,她會希望看到她出嫁。但是我想你不必提你跟你的新娘上過床的事。你不得不離開的事實就會是趕著舉行婚禮的充分理由。”
“我希望她跟我一起走。”
“那得看她的意思。她在我們談過後決定。”
“也許我們應該現在就告訴她。”寇爾在書房門口說,達維就站在他背後。
玫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如果他們聽說了她跟瑞森上過床,她確定她會羞愧而死。
“一次一個問題。”亞當說。“木已成舟。明天我們會有一場婚禮,大家都同意嗎?”
寇爾和達維一致點頭同意。
“離婚在這裏很容易,”寇爾告訴妹妹。“你可以靠那個念頭熬完婚禮。”
瑞森可不覺得寇爾的話幽默。“婚姻不是兒戲。一日夫妻,終生夫妻。懂不懂,玫瑰?”
她撥開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臂,轉身面對他。“這算是哪門子的求婚?我是不是應該把‘懂不懂’解讀成‘你願不願意嫁給我?’你還真會說話,麥瑞森。要不是我如此深愛著你,我真的相信我會開槍斃了你。晚安。”
她的話決定了這件事。當她大步走出書房時,沒有人阻止她。她奔上樓梯,直到關上臥室房門後才開始哭。
愛瑞森變成一件令她傷透腦筋的事。無論是否感到丟臉,她都不要一個動輒判絞刑的法官為她主持婚禮。不要就是不要,她喃喃自語著想起寇爾最喜歡掛在嘴邊的無意義答話:不,絕不!
打定主意後她覺得好過多了。當她睡著時盤旋在她腦海裏的是她哥哥的口頭禪:不,絕不!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3:04
第二十一章
玫瑰帶著槍去參加自己的婚禮。波恩法官不喜歡有人帶著槍出現在他的法庭或禮堂上,因此他堅持她交出藏在裙子口袋裏的左輪手槍。如果亞當准許,他甚至會搜她的身。
波恩法官並不是一個完全不討人喜歡的人。就法官而言,他算是年輕的,至少玫瑰認為如此,因為他的年紀還不到五十歲,卻當了將近十五年的絞刑法官。
他長得相當英俊,高大的身材只有肩膀因年紀而微微佝僂,被他判處絞刑的罪犯常說他有對撒旦般的炯炯綠眸。但是他的頭上沒有長角,只有滿頭赤褐色的頭髮。他天生一副愛爾蘭人的火爆脾氣,卻像英格蘭人一樣講究實際。
他和瑞森一見如故。他有個遠房親戚住在坎特貝裏,因此他覺得他和瑞森擁有法律以外的共同之處。
准新郎對貝兒敬重有加的態度也打動了法官。那不是演戲。貝兒曾幫忙撫養玫瑰,所以瑞森跟柯家兄弟一樣感激她。他不在乎她的職業是什麼,重要的是她有一顆善良的心。貝兒對玫瑰的疼愛顯而易見。當她被要求當伴娘兼證人時,她高興地掉下眼淚來。
貝兒穿著藍色的衣服。波恩法官告訴瑞森,他認識她多年來從未見她穿過其他顏色的衣服。連她的內衣都是藍色的,法官在他們等玫瑰出現時偷偷告訴瑞森。
貝兒上樓去幫新娘裝扮了。歲月和職業並未在貝兒身上留下明顯的痕跡。徐娘半老的她仍然明豔動人,當她挽著玫瑰出現時,小鎮之光的她比新娘還要容光煥發。
玫瑰看來愁容滿面,但美麗如昔,瑞森心想。
“愛蓮不能來參加婚禮,她還在發燒。”道格解釋。“但她的病情已大有改善。”
“貝兒,你會彈琴嗎?”法官問。
“不會,親愛的。”貝兒答。
“我來彈。”玫瑰說。
“別鬧了,孩子,你是新娘呀!”貝兒笑道。“波恩,你何不告訴我們該站在哪裡,然俊趕快主持婚禮。這裏面相當熱。男生們,在你們的妹妹後面排好隊。你們誰要在婚禮上把她交給新郎?”
貝兒遞給玫瑰一束野花,然後拉起玫瑰的手放在瑞森的臂膀上。
“她由我們四個交給新郎。”亞當告訴法官。
“唔,我想應該可以。”
“等一下,波恩法官,你這個星期有沒有執行絞刑?”
“我不記得有,玫瑰。”
她歎口氣。“好吧。瑞森,你還沒有跟我求婚。他沒有,法官,他只是告訴我我們要結婚。他根本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她希望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聲音有多麼微弱,以及她手中的花束在顫抖。她握緊花束,努力表現出鎮靜的模樣。
“親愛的,你應該好好地向她求婚。”貝兒說。
瑞森轉向他的新娘。“玫瑰,你願意嫁給我嗎?”
“不願意。”
“她的意思就是願意。”瑞森告訴法官。
“她必須說出來。”
瑞森再度望向玫瑰。“你愛不愛我?”
“愛。”
“你願不願意跟我共度餘生?”
“如果我說願意,你會努力不再抓狂嗎?”
“會。”
“那麼,好的,我願意跟你共度餘生。”
“聽來她是答應了,波恩。”貝兒說。
法官清清喉嚨,翻開聖經開始朗讀。
五分鐘後,瑞森和玫瑰結為夫妻。典禮結束時,他一臉的如釋重負,她則是一臉的茫然困惑。他把她輕輕地拉入懷裏親吻,她抓緊花束回吻他。
“你現在可以走了。”她低聲說。“我不再是哥哥們的恥辱了。”
“那並不好笑。”他在她唇邊說,然後更用力地再吻她一次,把手搭在她肩上摟緊她。道格和達維的眼中閃著淚光。令瑞森意外的是,寇爾竟是一副很開心的表情。
“如果她懷孕了,那麼現在她結了婚。她也許會想留在這裏待產,瑞森。你應該在前往英格蘭的途中好好考慮那個可能性。”
“她會來找我的。”
寇爾皺起眉頭,瑞森聽來是那麼有把握。
下午的其餘時光都在慶祝中度過,但是玫瑰和瑞森沒有獨處的機會。玫瑰端了一塊廚子山姆烤的結婚蛋糕上樓,但愛蓮沒有胃口吃東西。她為錯過婚禮而哭了一、兩分鐘,接著幾乎是立刻睡著了。玫瑰把蛋糕留在梳妝枱上,然後回到樓下向貝兒和法官道謝。
瑞森在樓梯上等她。他把她拉進懷裏擁抱她。“我保證儘快找牧師求神保佑這樁婚姻。那會使你覺得好些嗎?”
“是的,謝謝。”
“我愛你,甜心。”
“我也愛你。”
“瑞森,我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但我有件事想問你的意見,因為你是律師嘛。你可不可以抽幾分鐘空到書房來?”波恩法官在一樓的樓梯口要求道。
瑞森自然不便拒絕,但他此刻最不想做的就是討論法律問題。瑞森朝玫瑰眨眨眼,然後跟著法官進入書房。
波恩法官花了不少時間點燃菸鬥,然後靠在亞當的椅背上對瑞森微笑,示意他在另一張椅子就座。
“我從未見過像他們這麼奇特的一家人。你會娶他們家的小妹,想來你也很奇特。你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嗎?”
“大概是吧!”瑞森說。“他們都是好人,法官。他們無疑是一家人,四個哥哥把他們的妹妹教養得很好。”
“貝兒也幫了點忙,她替玫瑰縫衣裳。我不太記得玫瑰小時候的模樣。我到貝兒那裏時通常都是晚上,玫瑰自然已經回家了。但我記得她有一頭漂亮的鬈發。她現在仍然有一頭漂亮的金髮,對不對?你很愛她吧?”
“是的。”
“後天我得在漢蒙鎮開庭審理一件有陪審團聽訊的案子。鎮上的每個人都認定被告有罪,他不會得到公平的聽訊。我認為他是被義警冤枉的。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白克寧的人?”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混蛋。”瑞森說明他和白克寧的過節。
法官似乎不覺得意外。“你想殺了他,因為他傷害了你的玫瑰,但是你沒有殺他。這就是文明與野蠻的差別。你是無知的律師,還是真懂法律?”
“我懂法律。”
“希望你證明給我看。你願意明天到漠蒙鎮跟那個被告梅佐談一談嗎?”
“罪名是什麼?”
“盜竊馬匹。盜竊在這裏是重罪,但盜竊馬匹在這裏往往是唯一死刑。你恐怕沒有很多時間準備,但我有預感你在跟梅佐談過後就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盜賊。我不便多說案情,以免影響你的判斷,但個人應該得到公平的申辯機會,除非你跟我去漢蒙鎮,否則他註定要被冤枉。你不能帶你的新娘同行,因為整個漢蒙鎮都為這件事群情激憤。義警隊煽動鎮民動私刑,警長和他的手下忙著維持治安。我不能把審判延期,否則警長會溜進我的房間趁我睡著時射殺我。他的監牢裏現在關滿需要我審訊的犯人。”
“大家都叫你絞刑法官。”瑞森說。
“叫得好。”
瑞森笑道:“你很公正,對不對?”
“我希望自己做到毋枉毋縱。”
“你想什麼時候動身?”
法官露出滿意的笑容。“中午如何?我得到中午才有力氣離開貝兒的床。明天中午在貝兒家外面碰面,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瑞森站起來。“容我失陪了,我的新娘還在等我吻她。”
“可不可以告訴我,她為什麼帶槍來行婚禮?我一直很好奇。”
“我也不確定,但我猜她可能是想讓我知道,她不打算被強迫做她不願做的事。我猜你可以說她是想扳回劣勢。她的哥哥們和我聯手與她對立。她希望由牧師為她主持婚禮,我猜她是希望這樁婚姻得到神明保佑。”
“原來如此。好,把她拖來這裏,我很樂意求神保佑她。我不是牧師有沒有關係?”
“恐怕有,法官大人。”
瑞森離開書房時,波恩法官正在捧腹大笑。玫瑰和貝兒在樓上照顧愛蓮,瑞森跟柯家兄弟坐在陽臺上暍啤酒。玫瑰直到快三點時才下樓來,瑞森把漢蒙鎮審判的事告訴她。
一個小時後法官和貝兒告辭離去,玫瑰到廚房幫忙準備晚餐。
柯家四兄弟似乎真心為他們的小妹感到高興,瑞森怎麼也想不通他們的態度為什麼突然改變。他知道他們同意這樁親事自有原因,他只是猜不透他們的動機何在。
瑞森轉頭問坐在旁邊的寇爾。“你怎會同意這場婚禮?”
“就像道格說的,馬跑出來後再關馬廄門是於事無補的。”寇爾說道。“她愛你,你也愛她。 ”
“然後呢?”
“你會帶她回她歸屬的地方。”
“你是指這裏?你們的牧場嗎?”
“至少是這個地區。她屬於蒙大拿。這片大地是她的一部分,那是你無法也不會奪走的。”
“我們住在哪裡得由她來決定。”瑞森說。“她在見到艾威廉後也許會改變心意。”
寇爾和道格交換了一個瑞森無法理解的眼神。
“還有呢?”瑞森追問,決心查明他們的動機。
“他不能扣留她,對不對?”寇爾輕聲問。
瑞森在椅子裏坐直。“什麼意思?”
道格回答:“艾威廉不能把她強行留在英格蘭,或把她嫁給某個有錢有勢的老頭子,使她不得不一輩子待在英格蘭,對不對?她已經嫁給了你,我們視你為我們的保障。”
“你在這裏與她相識。”寇爾說。“無論你喜不喜歡,你也是她過去的一部分。你認識我們,艾威廉則不然。玫瑰勢必得依賴你的力量和道義,我們都認為你可能會帶她回家來。沒錯,我們的想法正是如此。”
“艾威廉不是你們的敵人。如果你們跟我一樣瞭解他,你們就會明白他絕對不會強迫玫瑰留在她不願意留的地方。”
“那是你說的。”道格說。“我們仍然希望玫瑰受到某種保護。”
“所以你們讓她嫁給我。但是,難道你們沒有想過,我也許會想把她留在蘇格蘭?”
寇爾咧嘴而笑。“瑞森,你知道你的問題在哪裡嗎?你情操高尚得對自己沒好處。如果她想回蒙大拿,你一定會帶她回來。你不忍心見她不高興。很遺憾,但愛情有其代價。討玫瑰歡心不容易,但你一定會盡力而為。”
“好好照顧她。”道格命令道。“別逼我們去找你算帳。我知道你深信艾威廉是好人,但我們畢竟不認識他。”
玫瑰的出現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她換了衣服。婚禮時她穿的是象牙色的衣裳,現在換成鑲白邊的淺粉紅色衣裳。她的頭髮綰成髮髻固定在腦後,看起來端莊拘謹。瑞森突然只想弄亂她的頭髮,脫掉她的衣服,跟她瘋狂地做愛。
她另有想法。瑞森看到她抖開手中的白圍裙系在腰間。
“我猜瑞森終於要看到二樓是什麼樣子了。”寇爾說。
“不會的。”玫瑰脫口而出。“當然啦,他想看可以去看。但我覺得他和我今晚住在工寮比較好。你不介意吧,瑞森?”
“不介意。”瑞森納悶著她為什麼突然臉紅了,但決定等一下再問她原因。“你為什麼穿上圍裙?”
“我要幫忙弄晚餐。”
他這才注意到她的手在發抖,她的哥哥們一定也注意到了。道格擔心地蹙起眉頭。“玫瑰,你還好吧?你該不是傳染到愛蓮的病了吧?”
“我沒事。”
瑞森決定不再等待,他把他的新娘拖到陽臺的另一邊。
“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小聲回答。“只是有點緊張。”
“為什麼?”
“我剛剛才結婚。”她幾乎是嗚咽地說。
他想把她擁入懷裏。她回頭瞥了哥哥們一眼,然後退後躲開他。
她顯然是因有別人在場而感到難為情,瑞森告訴自己要有耐性。“我也是剛結婚。”
“沒錯。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說。
“你今晚為什麼不想睡在自己的房間裏?”
她一臉驚駭地低聲回答:“會被他們聽到的,瑞森。哥哥們連最輕微的聲響都聽得見。”
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們需要好好度個蜜月。”
她瞪他一眼。“你明天必須到漢蒙鎮去。”
他點頭表示記得。“你知道我認為我們應該怎麼辦嗎?”
她抬頭望向他。“怎麼辦?”
“去告訴可麗你結婚了,”他解釋。“我們可以在山洞過夜。你認為你還能找到我們上次過夜的那個山洞嗎?”
“當然可以。瑞森,你今晚真的想睡在岩石上嗎?”
他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感興趣。“這次你脫衣服時,我不會阻止你。”
她臉上的紅暈更深。她匆匆地回頭看一眼,確定哥哥們沒有聽到。
“去收拾東西。”瑞森低語。“我會告訴亞當我們要去哪裡。”
“山姆會很樂意為我們準備一籃食物。”她說。“讓亞當跟他說,他會躲著你。”
瑞森仍然不相信他們真的有廚子,但決定陪她玩她的遊戲。
他們在一個小時後出發前往野豬嶺。玫瑰堅持再帶一籃禮物給可麗。亞當讓她把一本馬克吐溫寫的書放在籃子裏,但表示可麗必須先歸還這本書,他才肯借她另一本。
玫瑰這次只跟可麗聊了不到一個小時。她和瑞森在天將黑時抵達山洞。
她帶了一條厚被作為他們的床墊。那一夜他們不需要額外的毛毯,因為毫無顧忌的激情使他們整夜都不覺得寒冷。他們在天快亮時才筋疲力竭地相擁而眠,睡到八點多才醒,又纏綿繾綣了一次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山洞。
他們回到牧場不久後,瑞森就前往鎮上與法官會合。玫瑰跟他吻別後回到她自己的臥室補眠,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整個下午她都在極樂的恍惚狀態中度過。愛蓮故態復萌,但玫瑰快樂得連愛蓮的牢騷都照單全收。
寇爾抱愛蓮下樓吃晚餐。她的燒終於退了,雖然臉色蒼白,但已恢復了食欲。晚餐後她又要寇爾抱她回她的房間。寇爾乘機說明他無意結婚,只是跟她玩玩而已。等他離開房間時,愛蓮不但對他破口大駡,還朝他亂扔東西。
玫瑰決定等愛蓮冷靜下來後再上樓安慰她。她幫道格洗完碗盤後,意外地發現其他人還坐在餐桌邊。亞當叫她坐下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她。她靠在椅背上,臉上掛著悠閒的微笑,以為要談的是家庭財務。哥哥們只有在擔心錢時才會臉色凝重。
寇爾首先開口:“玫瑰,瑞森抱著兩個動機來到這裏。他想學習經營牧場,因為他打算在將來退出法律界,在蘇格蘭甚或這一帶建立自己的牧場。”
“我知道他有這個打算。”玫瑰說。“但你說他還有另一個動機?”
“他在尋找一個人。”道格解釋。“那可以說是他來蒙大拿的主要原因。”
她等了整整一分鐘才明白道格不打算說下去,她轉向達維。“他在尋找什麼人?”
“你。”達維脫口而出,然後就閉緊嘴巴。
進一步說明的工作落在亞當肩上。他清清喉嚨,然後開始告訴她關於一個名叫薇莉的女嬰的故事。
玫瑰靜靜地聆聽著,不時搖頭否定她就是英國貴族小姐艾薇莉的可能性。
二十分鐘後,當亞當終於說完時,四兄弟都在等待她的反應。寇爾以為她會生氣,因此看到她仍然一副略感好奇的表情時,多少有點驚訝。道格的洞察力較強,判斷她並不相信她就是艾威廉失蹤多年的女兒。
“你不相信我們的話嗎?”他問。
“你們相信我是薇莉嗎?”她反問。
四兄弟一起點頭。
“證據確鑿,不由得我們下信。”亞當說。“你想不想跟你的父親見面?”
“我沒有父親,我只有四個哥哥。”
“別這麼固執,玫瑰。”亞當說。“我知道這個消息令人十分意外。但你有許多親人在英國,你不能假裝他們不存在。你父親一直在四處尋找你。”
“你不想去見他嗎?”達維問。
玫瑰低下頭瞪著她的膝蓋。有太多的事需要思索,她不知道從何著手。“我同情他。我無法想像他和妻子失去他們出世幾個月的女兒是什麼感覺。”
“你就是他們的女兒。”道格提醒她。
“話是你說的。”玫瑰絞著雙手,努力保持鎮靜。“但我不認識他,道格。我替他感到難過,但我心中對他沒有愛。他不是我的親人,你們才是。已經來不及重新開始了。”
“難道你不好奇他是怎樣的人嗎?”達維問。
她聳聳肩。“其實不會。”她說。“我不明白瑞森在這整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他替艾威廉做事,對不對?”
等她終於領悟到是怎麼回事時,她開始感到不舒服。“他到蒙大拿來是因為有個女人認為我長得很像艾威廉的妻子?”
“是的。”
“那麼……天哪!瑞森跟我說的全是謊話。他從一開始就別有用心,他一個字也沒有跟我透露過。如果我真的如同你們相信的那樣是薇莉,瑞森為什麼不告訴我?”
妹妹話聲中的痛苦聽得寇爾好心疼。“他剛開始時並不信任我們。”他解釋。
“他根本沒有信任過我們。”她說。
“玫瑰,聽我說。”亞當命令道。“你遭人綁架,瑞森並不知道我們有沒有參與綁架。等見到我們之後,他推算出案發當時我們只是孩子,綁架不可能是我們計畫的。但他為了查出幕後主使者而不得不三緘其口,他的做法是為求謹慎。”
“他背叛了我,不是嗎?我現在是他的妻子了,但他還是瞞著我。”
三個弟弟都望著亞當,希望他能使妹妹冷靜下來。
“你和瑞森得一起解決這個問題。”亞當勸道。“我想知道你對去英格蘭見你父親這件事有何看法。瑞森這兩天就得離開,但我認為應該給你更多的時間來習慣你在海外有親人的事實。愛蓮可以陪你去。別對我搖頭,玫瑰。通情達理一點。你至少該去見你父親一面,讓他知道你安然無恙。”
“我們也許應該給她一些時間思考這些事,”達維建議。“她看起來有點震驚。”
寇爾認為她看起來怒不可遏,他知道瑞森的行為是她生氣的原因。她認識瑞森又深愛著他。而她父親對她來說還是一個陌生的觀念,她需要時間習慣那個觀念後才能決定想要拿他怎麼辦。
“明天再來決定,玫瑰。”寇爾說。“在準備好之前,你不必做任何事。”
她突然累得無法思考任何事。她的胃裏好像有一把火在燒,她只想回房睡覺,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扶著桌子站起來,眼淚開始奪眶而出。
“我應該去倫敦認一大堆陌生人作親戚嗎?你們認為我應該怎麼做才對?”她問。
“我們明天再繼續討論,你今晚先好好睡一覺。”亞當說。
“玫瑰,瑞森現在是你的丈夫了。你不會恨他吧?”道格問。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不恨他。我怎麼可能恨他?天哪!道格,我覺得我好像嫁給了一個陌生人。我不知道他的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或者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誠然,瑞森是別有用心。”道格說。“但在冷靜思考之後,我相信你會明白——”
她打斷他的話。“我會明白他壓根兒不信任我,我也絕對不可以信任他。他欺騙了我——”她突然氣得說不下去。
她抓起寇爾遞來的手帕開始擦掉臉上的淚水。瑞森對她的愛也是假裝的嗎?
“記不記得我們以前說給你聽的那些中世紀騎士的故事?”達維說。“男爵有時候會殺掉帶來壞消息的信差。瑞森就有點像信差。所有發生的事都不是他的錯。他沒有把你從嬰兒床上抱走丟在垃圾堆裏,我認為你應該記住這一點。”
寇爾喜歡達維的比喻。“如果你活在中世紀,你認為你會殺掉信差嗎?”
她惡狠狠地瞪寇爾一眼,認為他的問題愚蠢透頂。“我不會殺掉信差,但我也絕不會跟他上床。”
“那麼你父親呢?”亞當追問。
“如果我決定去倫敦見他,你們會陪我去嗎?”她問。
亞當往後靠在椅背上,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們不能陪你去,我們屬於你的過去。”
“你們是我的哥哥呀!”她喊道。
“沒錯,那一點永遠不會改變。”亞當說。
“我們不是在逼你去。”寇爾說。“我們愛你,玫瑰。我們絕不會趕你走。”
“那麼我為什麼覺得你們是?你們都認為我應該去英格蘭,對不對?”
“你必須給自己時間習慣你在那裏另有親人的事實。”達維說。
她點頭同意。是的,她需要時間。回到臥室,她坐在床邊反覆思量了一個小時。她的思緒不斷回到瑞森身上。她慶倖他此時不在,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對他說出什麼話來。
他告訴過她她會恨他。想到他的警告,她又開始生氣了。
天哪!她到底該怎麼辦?
最後她起身穿上睡袍,下樓走向書房。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3:26
第二十二章
翌日早晨,玫瑰的情緒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惡劣。內心的痛楚使她求助於道格。他總是能治療她的創痛,無論是有形或無形的。
道格知道她需要離開一陣子。他不認為她不想跟瑞森見面是懦弱的表現,所以他送她去漢蒙鎮的顧約翰家暫住。愛蓮堅持同行,由於她的病已完全好了,所以道格同意讓她陪伴玫瑰。令道格意外的是,愛蓮似乎是真心關懷玫瑰。她一直握著玫瑰的手,不斷地安慰她。
瑞森一回到牧場就問他的新娘在哪裡。亞當、寇爾和達維是真的不知道。道格在看出瑞森非常焦慮時,才透露玫瑰需要時間一個人厘清感覺,再三保證她很安全和有人在照顧她,然後建議瑞森按照原訂計畫啟程返回英國,但無法保證玫瑰會隨後趕到。
瑞森早就料到玫瑰會有此反應,但對自己給她帶來的痛苦仍然無法釋懷。他迫切需要她的諒解,但在面對玫瑰的避不見面時,才知道她一點也不瞭解。然而他可以肯定她會去英國。他拜託道格在玫瑰和愛蓮啟程後立刻拍電報通知他。接著他向柯家兄弟告別,提醒亞當好好照顧“麥修”,然後踏上返回英國的遙遠旅程。
離開心愛的女人比他想像中困難多了,雖然只是暫時的分離,瑞森仍然覺得心如刀割。她會來找他的,他在心中不斷重複著。他對她的信心就像他對她的心一樣強。她會為所當為,因為她的心地是那麼高貴、善良。
因為她愛他。
他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瑞森的離去令玫瑰又傷心又釋然。她整個星期都不肯談她的父親,但在克服了自怨自艾後,她開始為自己對他的鐵石心腸感到內疚。
她又花了一星期才推斷出她必須去見父親一面。她把決定告知哥哥們時,表明她無意在英國長居久住。她打算去探望他,跟他的親戚見面,然後返回牧場。她不肯談她和瑞森的未來,她的哥哥們都聰明地不加以追問,以免她做出日後會後悔的決定。
玫瑰堅持去跟可麗道別。她要達維陪她去,還要他保證她回來前,每星期送一次補給品給可麗。她會在這天把她哥哥介紹給可麗認識,讓可麗知道他的長相而不會朝他開槍。
由於是約定好的日子,所以可麗已經把搖椅擺在陽臺上等她了。玫瑰先在空地中央大聲向可麗問好,然後才慢慢地走上陽臺,把禮物籃放在窗枱上,在搖椅上就座。可麗碰碰她的肩膀,把上次借的書還給她。
玫瑰仍然無法肯定可麗識不識字,但直截了當地問她似乎很不禮貌。
提籃從窗口消失。玫瑰等了一分鐘才說:“籃子裏還有一本書,可麗,如果你不想看,把它從窗戶遞出來就行了。”
可麗又輕拍了她的肩膀兩下。玫瑰推斷她確實識字,而且想把書留下。
玫瑰鼓起勇氣告訴她的朋友,她即將前往英國。“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來到蒙大拿的?”
她開始簡單扼要地說明她的四個哥哥在紐約市撿到她的經過。當她說到她的父親和她不得不去英國見他時,她開始哭了起來。
可麗溫柔地撫摸她的肩膀,玫瑰開始對她傾訴心中的恐懼。
“我對那個人只有同情使我感到內疚。我不想去見他,但非去不可,可麗。我知道我這樣很自私。但我喜歡我現在的生活,不願意被擾亂。何況我已有一個家了,不想要另一個。我知道不該有這種想法,但我心裏真的很怕。萬一我令我父親失望呢?萬一他的親戚都不喜歡我呢?我不知道怎樣當一個英國的名門淑女。他們說我的本名叫薇莉。但我不是薇莉,我是玫瑰。我要怎樣才能跟瑞森繼續下去?無法相互信任的婚姻算什麼?噢,可麗,我希望我能留下來,我不想離開這裏。”
玫瑰只哭了幾分鐘,然後伸手擦掉淚水,可麗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的安慰使玫瑰又啜泣起來。玫瑰想到可麗目睹丈夫兒子慘死所忍受的痛苦,相形之下,她的問題是多麼微不足道。
“你給了我力量,可麗。”她嗚咽道。
這不是空洞的讚美,因為越思量可麗受的苦,她就越清楚自己該怎麼做。“我很幸運有你這個朋友,可麗。”
達維吹了聲響啃,示意玫瑰他們該走了。
“愛蓮和我後天就要到漢蒙鎮的顧家去。”玫瑰告訴她的朋友。“他們要去波士頓探親,我們要跟他們同行。顧先生會安排我們搭上前往英國的船。如果一切順利,我會在冬天下雪之前回來。
“我不在時達維會送補給品給你。他最多只會靠近到空地中央。”她在可麗用力握緊她的手時,急忙補充道:“我可以叫他來了嗎?他會站在樹林邊緣讓你看清他的長相。我不希望他來時嚇著你,他答應過我接近小屋前一定會出聲喊你。”
可麗終於鬆了手,玫瑰大聲呼喚哥哥。達維出現在空地彼端朝妹妹揮手。窗簾的遮掩使他看不見窗內的可麗,但他注意到玫瑰正握著她的手。
“暴風雨快來了,玫瑰。我們該走了。”他喊道。“再見,可麗。”他在轉身走開前說。
玫瑰轉頭親吻可麗的手後站起來。“我會想念你的,可麗。上帝和達維會好好照顧你,你對他們要有信心。”
玫瑰抱著書緩緩地走開。隔著乍起的狂風,小木屋裏隱隱傳來女人低微的啜泣聲。
瑞森在星期二下午抵達倫敦,但被迫等到翌日晚上才能跟他的雇主談話。艾威廉爵士到鄉間別墅去了,要到星期三上午才會回倫敦。
瑞森派人去通知艾威廉他回來了。他要求私下會談,因為他有極私人的事務要跟烕廉商量。他特別指出是跟威廉有關的法律事務,這樣一來,威廉就不會把他的私人助理費喬治包括在會談中。
替瑞森開門的是跟了威廉許多年的僕役長墨菲。忠心耿耿地老僕看到瑞森時露出愉快的笑容,墨菲告訴瑞森說威廉在樓上地書房等他。瑞森在上樓前吩咐墨菲送一瓶白蘭地到書房。
威廉站在壁爐前面,一看到瑞森就張開雙臂擁抱他。
“你終於回來了。”威廉疼愛地拍瑞森的背。“坐下來告訴我你在美國的冒險。”
瑞森等威廉就座後才拉開椅子坐下。他注意到威廉比上次見面時,更蒼老憔悴。
“美國似乎很適合你,孩子。不穿外套是最流行的時尚嗎?”
瑞森微笑道:“我的外套都穿不下了,我的肩膀似乎變寬了。在重回社交界之前得找裁縫做幾件。”
“在我看來,你確實更壯了,但是你還有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威廉繼續打量了瑞森一、兩分鐘,然後搖了搖頭。“瑞森,答應我,別再找了。在討論你的法律問題前先答應我。”
“我答應你不再找了。”瑞森說。
威廉滿意地點點頭,在椅背上蹺起二郎腿。“好,你可以開始說了。不管是什麼法律問題,我們來一起解決。”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法律問題,我只是不想讓你的私人助理聽到我要跟你說的話。”
威廉揚起眉毛。“你不希望喬治在場?為什麼?你喜歡他,不是嗎?他跟了我那麼多年,告訴我什麼事困擾著你?”
“他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墨菲在門口說,然後拿著一整瓶白蘭地進來。“他說你聽到時會需要暍一杯。我替兩位各倒一杯好嗎?”
“如果瑞森認為我會需要,那就倒吧,墨菲。”威廉說。
瑞森很高興僕役長在這時出現。他突然覺得舌頭打結。把消息開門見山地告訴威廉說不定會把他嚇出心臟病來,但瑞森想不出別的辦法來。
墨菲在一分鐘後離開書房。威廉啜了一口白蘭地,再度望向瑞森。
“我結婚了。”
威廉的酒杯差點失手掉落。“你什麼?”
“我結婚了。”
天啊!他為什麼要用這句話作開場白?瑞森幾乎跟威廉一樣驚訝。
“我的老天啊,”威廉低聲驚呼。“什麼時候?”
“兩個星期前。”瑞森回答。“我不是有意在一開始就說這件事。我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我——”
威廉打斷他。“沒有任何事會比聽到你結婚更重要,孩子。我承認這個消息令我吃了一驚。我猜你娶的年輕淑女來自美國吧?”
“是的,但是……”
“她叫什麼名字?”
“玫瑰。”
“玫瑰。”威廉重複說道。“你的新娘在樓下嗎?我承認我很失望沒有在教堂參加你的婚禮。”
”其實我們不是在教堂結的婚。“
”不是?那誰為你們主持婚禮?“
“絞刑法官波恩。”
烕廉一臉的困惑。
瑞森歎口氣。“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怪異。”
“一位絞刑法官為你們主持婚禮。我為什麼要認為那有點怪異,瑞森?”
瑞森微笑道:“你會喜歡波恩的。他是個言語粗魯但是非分明的人,他對法律的熱愛值得欽佩。我在他的法庭上辯護過一個案子,他精明得很,沒有讓我得逞多少。”
“你替你的當事人打贏官司了嗎?”
“是的。”
威廉點頭贊許。“正如我的期望。這樁婚姻出於被迫嗎?”
“是的,我強迫她嫁給我。我真的努力抗拒過那份吸引力,我覺得我沒有資格追求她,但到頭來我還是無法……”
“你當然有資格追求她。她能嫁給你是她的福氣,瑞森。你是堂堂的伯爵,任何女人都會以嫁給你為傲。你是在告訴我新娘的家人認為你配不上她?一派胡言。”威廉咕噥道。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的新娘來自哪裡?我好像沒辦法接受。我記得你常說你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現在我卻要跟你的新娘見面了。我還以為霍雯娜的解除婚約使你對婚姻產生排斥,我很高興我是瞎操心了。遇到了合適的女人就能使男人改變想法。”
“玫瑰沒有跟我在一起,她還在美國。”
“她沒有跟你回來?為什麼?”
“有些狀況使她無法跟我同行。”
“什麼狀況?”
“她的家人。”
“她家在哪裡?”
“她跟四個哥哥住在蒙大拿藍貝兒鎮外的一座牧場上。”
“我看過不少關於美國西部荒野小鎮的故事。”威廉微笑道。“但我得承認,藍貝兒鎮這個鎮名還真有意思。”
“事實上小鎮是以一個名叫藍貝兒的妓女來命名的。”
威廉笑了起來。“你在開玩笑吧?”
“不,貝兒還在婚禮前幫玫瑰梳妝。”
“真的嗎?”威廉強忍笑意地問。“那麼鎮名為什麼要叫藍貝兒鎮而不直接叫貝兒鎮?”
“因為貝兒不喜歡她的謀生之道。”
威廉再也忍不住地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掏出手帕拭掉眼角的淚,努力恢復鎮靜。
“瞧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孩子。這一點也不像你。我等不及要見見你的新娘了。”
”你認為我瘋了,是不是?“
”我認為你變了。“威廉微笑道。”但我萬萬料想不到你會娶一個鄉下姑娘。我以為你真要結婚,你會選一個比較有教養的女人。“
“玫瑰很有教養,”瑞森道。“她具備了我想要的一切。”
“我無意暗示她不夠格,孩子。如果你記得,我也娶了一個鄉下姑娘。我的伊莎來自你的蘇格蘭。我一直認為在鄉下長大是她未被寵壞的主因。”
“爵爺,我到蒙大拿是去尋找你的女兒。這次我沒有空手而回。”
“那當然,你結織了你的玫瑰。你的新娘有個很美的名字。你真的愛她,對不對……”
“是的,爵爺,我非常愛她。你也會愛她的。”
“我當然會。”
瑞森在椅子裏傾身向前。“我說過這次不是假線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應該知道。”
“什麼事?”
“我娶了你的女兒。”
玫瑰和愛蓮在一個潮濕,悶熱的七月天抵達英國。瑞森接到顧約翰拍來的電報,準時前往碼頭接人。
玫瑰一下船,瑞森就認出她的金髮。他擠過人群,抓住妻子把她拉進懷裏。他一碰到她就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玫瑰終於來了。
“怎麼這麼慢才來?”他在重逢後的第一句話一點也不浪漫。
玫瑰無法回答,瑞森甚至沒有給她時間回答。他彎下腰熱烈地親吻她。她沒有抗拒,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同樣熱情地回吻他。
“看在老天的分上,玫瑰,別那樣了。大家都在盯著我們看。”愛蓮在玫瑰身後低聲抗議。她戳戳她的朋友,然後退開一步,假裝不是跟這對熱吻中的男女一路的。天啊!玫瑰的禮儀到哪裡去了?至於瑞森,她根本不必浪費力氣勸他。她親眼看到他拉玫瑰入懷的眼神是多麼癡情和饑渴。愛蓮突然微笑起來。瑞森肯定十分想念他的妻子。愛蓮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覓得如此癡情的如意郎君。
瑞森終於結束了吻。他很高興看到玫瑰似乎跟他一樣深受震撼。“我好想你,寶貝。”
“我也好想你。”玫瑰低聲回答。“但是我們必須儘快長談一番,我們之間的情況會有所不同。我們必須重新開始,這次我會設法不跟你計較,但會很困難。”
他還不想談。“我們改天再來討論你的煩憂。”他的唇再度落在妻子的唇上。
“噢,天啊!拜託。”
愛蓮的咕噥終於引起瑞森的注意。但在結束親吻後,他仍然捨不得放開嬌妻,於是他緊摟著她跟一臉悶悶不樂的愛蓮打招呼。
“愛蓮,你好嗎?”
“很好,謝謝。瑞森,你把玫瑰摟得不能呼吸了。快點放開她,好讓我們上路。看在老天的分上,快要下雨了。我們兩個旅途勞頓,想在天黑前安頓好。我們要直接去她父親家嗎?”
玫瑰掙脫瑞森的懷抱。“我寧願明天再跟他見面。他今晚就要見我嗎?天快黑了,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
”你已做了兩個月的心裏準備了,玫瑰。“瑞森說。
“我還需要一個晚上。”玫瑰堅持。
“你父親明歎才要見你,所以你可以冷靜了。他知道你坐了那麼久的船一定累了。你和愛蓮今晚住在我那裏。”
“我很冷靜。你為什麼認為我不冷靜?”
“你在嚷嚷。”愛蓮告訴她。
“我只是想說清楚我的意見。”
“希望你的地方夠寬敞,瑞森。”愛蓮說。“玫瑰告訴我,她會堅持要一個她自己的房間;我相信她還在生你的氣。”
“愛蓮,不用你替我發言。”玫瑰轉向瑞森。“我還在生你的氣,我說過我們必須重新開始。”
瑞森專注地看了妻子一眼,然後挽起她的手臂走向馬車。
“你跟我一起睡在我的床上。”他低聲告訴她。“我已經等了兩個月了,我不要等了。”
“我們的行李怎麼辦?”愛蓮問。
“有人照料著。”瑞森答。“別再對我搖頭了,玫瑰。我是認真的。”
她不想在大庭廣眾下跟他爭吵,她要等到兩人獨處時再把她的決定告訴他。瑞森是聰明人,他會諒解的。
“還不到兩個月。”愛蓮決心澄清事實。“你們兩個只分開了五個星期而已。玫瑰本來想等到九月底再啟程的,但是亞當不讓她拖那麼久。”
瑞森戛然止步。“你想拖到九月底?”
“瞧你幹的好事,愛蓮,你把他惹火了。說真的,瑞森,不快一點走大家就會被淋成落湯雞。有話等到你家再說。”
玫瑰和瑞森許久都沒有再說話。他們走到半路就遇到傾盆大雨,等坐進馬車裏已是全身濕透。三十分鐘後他們抵達瑞森位在倫敦的寓所。開門的年輕人德華是從艾威廉爵士那裏調來充當瑞森的僕役長。愛蓮對於有僕人服侍十分興奮,她一馬當先地衝進玄關。德華笑容可掬地迎接他們,但在看到玫瑰時,他的表情轉為驚訝。
“她跟她母親的畫像簡直是一模一樣。”德華對瑞森低語。“威廉爵爺一看到她就會相信她。她簡直是伊莎夫人的翻版。”
玫瑰聽到德華的話。“威廉爵爺不相信我是他的女兒?”
德華一臉的困窘不安。“他想要相信,小姐,但是他以前失望過太多次,所以不敢希望你真的是薇莉小姐。”
瑞森脫下外套交給年輕人,沒有對他的話補充說明。
“我需要洗個熱水澡。”愛蓮宣佈。“德華,麻煩你帶我去我的房間。再不脫下這身濕衣眼,我就要著涼了。”
“沒有人會在七月裏著涼。”玫瑰告訴她。“天氣太熱。”
“你沒聽說過熱傷風嗎?”愛蓮開始一邊網樓上走,一邊抱怨其他的病痛。
玫瑰很高興有事情轉移她的心思。每次望向瑞森,她的心就撲通地亂跳。她想要對他大吼大叫,因為他重傷了她的心;她又想抱住他親吻,因為她思念他甚殷。
德華急忙上樓去招呼愛蓮。瑞森拉起玫瑰的手帶她去他的臥室。他的臥室十分寬敞,溫暖的褐、金和赭色使她想到蒙大拿的秋天。她無法不注意到可容納四人的四柱大床。她的胃開始翻騰,她忍不住幻想起瑞森裸睡在大床上的景象。她可以感覺到她的臉紅了。她知道她必須現在就跟瑞森談,因為看到他的床就已經使她兩腿發軟、意志動搖了。
“瑞森,我們必須談一談。”
“他不在房裏,小姐。要不要我叫洛琳來服侍你?”
她猛然轉身看到德華站在房門口。“瑞森到哪裡去了?”
“回樓下去了。要不要我下去請他上來?”
玫瑰搖頭。“我想洗個澡,麻煩你了。”
“要不要廚子替你準備一點吃的,小姐?”德華接著解釋說,愛蓮就吩咐在她洗完澡後送一頓清淡的晚餐到她的房裏。
玫瑰婉拒了晚餐,緊張令她毫無食欲。
接下來的一小時,她被貼身女僕洛琳服侍得無微不至。洛琳左一聲小姐右一聲小姐地叫得她渾身不自在,而更加緊張不安。
除掉髮夾和泡個長長的熱水澡後,她覺得舒服多了。她穿上浴袍回到瑞森的臥室。英語不靈光的洛琳比手劃腳地表示要替玫瑰梳頭?她的法國口音相當明顯,於是玫瑰用法語告訴她不用了。但是洛琳比玫瑰還要堅決,說什麼也不肯讓她的女主人婉拒她的服侍。洛琳催促她坐在一張高背椅裏,開始一邊替她梳頭,一邊用法語閒聊。
椅子面對著床。玫瑰注意到她的睡衣攤開在床上,床單已被掀了開來,其中一個枕頭上擺著一朵長莖紅玫瑰。
“床上怎會有玫瑰?”她問洛琳。
“你的丈夫吩咐的,小姐。他真浪漫,不是嗎?”
正因為如此,玫瑰才感到意外,如此的體貼周到不像是瑞森的作風。他不是個浪漫的人,想要得到什麼就會奮不顧身地去爭取,這一點跟她的幾個哥哥很像。瑞森不像是那種會做典雅修飾的人,但話說回來,她並不真正瞭解他,不是嗎?
“你知不知道他在吩咐德華時是怎麼說的?他說玫瑰花是用來提醒你的。”洛琳說。
“提醒我什麼?”
“當然是他愛你,小姐,不然是什麼?”洛琳笑道。
玫瑰聳聳肩,伸手拿走女僕手中的梳子,感謝她的幫忙,告訴她可以退下了。洛琳行了個屈膝禮,在離開房間前又鞠了個躬。玫瑰不知那是什麼意思。
她走向大床準備換睡衣,但是身後的開門聲使她止步轉身。她看到瑞森走了進來。他也洗了澡,頭髮還濕濕的。他光著腳,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深色長褲。她懷疑他連浴袍也沒有。他還真喜歡打赤膊,那在蒙大拿沒關係,但在倫敦則不然。屋子裏有不少女僕,玫瑰不喜歡別的女人看到她丈夫赤裸著上半身。她決定以後再跟他說沒穿衣服的事,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瑞森瑣上房門,走向他的妻子。他的堅決表情使她不由自主地後退。
“我們必須談一談。”玫瑰伸手示意他止步。“我是認真的,瑞森。站住,別再靠近了。”
他不理會她的命令。玫瑰繼續往後退,直到被床擋住退路。
“好。”他伸手開始解開她浴泡的腰帶。“談吧。”
她企圖撥開他的手,但他毫不在意,轉瞬間就解開了她的腰帶。
“我一直在努力不要生你的氣,玫瑰。”
她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我哪裡惹你生氣了?”
“九月。”他近乎咆哮地回答。“你真的打算拖到九月底再來英國?”
她拒絕處於防禦位置。“你存心欺騙我。可惡!別再弄我的浴袍了。”
“那就脫掉它,可惡!”
“你指望我跟你睡覺?”
“我不指望你睡覺,我打算整晚跟你做愛。我要你,我知道你也要我。”
淚水湧上她的眼。“我不信任你。”
“不,你信任我。”
她突然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她要怎麼跟一個正在脫褲子的男人講道理?
“我想了很久,”她說。“我們已經是夫妻了,由於我已經對你作出婚姻的承諾,所以我覺得我不該一走了之。瑞森,我必須重新開始。”
“怎麼個重新開始法?”
“你可以追求我,我希望我能在那段期間學會再度信任你。我覺得我根本不瞭解你,瑞森,我心愛的人傷了我的心。”
他聽到了她說的話。見鬼的重新追求,他心想。等他踢開褲子,朝她伸出手時,他的身體早已因欲望而變硬。
“我是不是應該忘記在你體內移動的感覺?我體驗過你在我懷裏達到高潮的感覺,玫瑰。我聽到過你在高潮時叫喊我的名字。如果你真的以為我能夠拋開記憶,那麼你的小腦袋一定是糊塗了。”
等他說完時,她已是兩腿虛軟,快要站不住了。他的沙啞聲音使她因渴望他的碰觸而全身顫抖。“那你建議我們怎麼做?”
“過來,我示範給你看。”
她搖頭拒絕。她很清楚她走進他懷裏會發生什麼事,她凝視著他的臉。“先說給我聽。”
他抓住她的肩膀。“不,你先告訴我一件事。你還愛不愛我?”
她垂下視線,不想說謊欺騙他,又不想說實話而使自己不戰而降。“你傷了我的心。”她只能重複這一句。
“我警告過你,記得嗎?”
“你應該把我父親的事告訴我。”
“不,那是你哥哥們的職責。由我來告訴你是不對的。”
“那麼他們告訴我時,你為什麼不在場?如果你在,我會覺得好過些。”
“他們終於想通了,決定告訴你時,我人在漢蒙鎮打官司。等我回到牧場,你已經不見了。可惡!你不該逃避我,玫瑰,我是你的丈夫呀!”
“我當時氣你氣得要命。道格送我去顧家,我在那裏待了兩個星期。你後悔你傷了我的心嗎?”她希望他會道歉。
“我做的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必須做的事。總有一天你會瞭解的。”
“你愛不愛我?”
“我愛你。”他把她拉到身上。“現在我們可以擁抱了嗎?”
他用手臂環住她,低頭親吻她的額頭、鼻子,不斷呢喃著他有多麼想念她。他脫掉她的浴袍,把她抱到床上。他壓在她身上,但用手肘支撐自身的重量以免壓扁她。他低頭看到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滑落。
“玫瑰,你希望我離開嗎?”
她搖搖頭,他屏住的那口氣才敢吐出來。她抬起身子開始主動地吻他,舌尖大膽地探入他口中,雙手開始撫摸他的背和肩膀。
他想要放慢速度,但她的撫觸很快地就使他失去理智,她是那麼的熱情,天啊!他是多麼地愛她。
他結束親吻,往下移動,開始用唇舌愛撫她的乳房。她發出愉快的歎息,鼓勵著他。當他含住她的乳頭開始吸吮時,她的歎息化為呻吟,身子也本能地弓向他。
他的愛撫越來越粗魯、放肆。他的手滑過她的下腹,繼續往下遊移,直到找尋到他最想攻佔的目標。當他感覺到她兩腿間的濕熱時,所有的自製力都棄他而去。他的手指往上探進她體內。玫瑰的指甲劃過他的肩膀,默默要求著他立刻停止這愛的折磨,趕快與她合為一體。他的動作對她來說還不夠快。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他亢奮的身體,他發出愉悅的低吼。
他的身體不能再等待下去。他抓住她的雙手,粗魯地把它們放在他背上,然後在她兩腿間擺好姿勢,一舉進入她體內。
他咬緊牙關,狂喜的滋味使他幾乎無法忍受。
“天啊!你感覺起來真好。”他沙啞地呢喃。“別動,還不要。讓我——噢,寶貝,你使我想要——”
他說不下去了。她使他無法言語、無法思考,只能感受她臀部移動所帶來的極樂。她屈起雙腿使他完全進入她體內,然後用雙臂環住他的頸子。此刻的她渴望得到滿足,因為他的每一次衝刺都帶給她無法言喻的奇妙快感。他徐緩的進退使她渴望得到更多,最後她的腦海裏只存在一種感覺,那就是他的置身在她體內深處。
她拉扯他的頭髮,用指甲抓他的頸背。她的銷魂呻吟越來越激切,逼得他瀕臨瘋狂。他的衝刺隨著她的叫聲更形用力和深入,當他感覺到她高潮來臨的第一陣抽搐,當她弓起背在體內緊箍住他時,他才容許自身的解脫。難以置信的狂喜使他呐喊她的名字。
她感到快感在體內爆炸,她只恐懼了一秒就讓那種感覺淹沒了她。她緊摟著她的丈夫,打從心坎裏知道他會使她安全。
許久之後他們才回到現實之中。瑞森抱著她,在她耳邊呢喃著綿綿情話,讓她知道他對她的思念有多麼深。
她在丈夫的綿綿情話中睡著,一個小時後在他的溫柔愛撫中醒來。他們在夜深人靜時再享魚水之歡,到了曙光初透時三度翻雲覆雨。
每一次她都毫無保留地獻身給他。每一次在他懷裏達到高潮時,她都充滿驚奇的感覺,因為跟他在一起讓她感到無比安全。
她全心全意地愛著瑞森。她要做一個體諒的妻子,學著原諒他曾經欺騙她。總有一天她會能夠再度信任他。
她在祈求希望實現的默禱中進入夢鄉。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4:53
第二十三章
跟父親見面使玫瑰感到莫名的緊張不安。她告訴自己無須恐懼,那個人對她來說只是個陌生人,她只需要對他客氣和善、心存同情和設法安慰他就行了。
瑞森叫醒她時,表示威廉希望他們搬進他的鄉間別墅同住一段時間。
她就是從那時開始憂心忡忡,她猜她的憂懼可能就是來自於她對父親的一無所知。
“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麼不能等愛蓮。”她在前往鄉間的途中對她丈夫說。“你不希望她今天跟我們同行嗎?”
“是她不肯起床的,記得嗎?明天她就會跟德華和其他的僕人跟來。”
“威廉爵爺希望我們跟他住多久?”
“隨便你。”他知道她緊張,但懷疑她知道自己在絞手。“他一定會喜愛你的,寶貝。”
她聳聳肩。“我會喜歡他嗎?”
瑞森對她的問題感到驚訝。“你會喜歡他的。你一定要……”他握住她的手。
“我一定要怎樣?”她追問。
他歎口氣。“我本來要說你一定要相信我,但那就正好說到你的痛處,對不對?”
她低頭瞪著自己的手。“我現在不想談信任。你傷了我的心,瑞森。”
“你說過好多次了。”
她抬頭瞪他一眼。
他搖頭道:“你真的很喜歡記恨,對不對?如果你肯用腦筋想一想,你就會明白——”
“我就會明白你明明可以告訴我卻不告訴我。”她抽出手。“我不該穿藍色,藍色使我看起來蒼白。”
“你看起來很好。”
“我不想看起來很好。”
“英國的風景很美吧?”他改變話題。
“鄉間的風景很美,但再美也不是家。”
“給你自己時間去適應改變,玫瑰。”
“我想念哥哥們。”
“我離開後你有沒有想念我?”
她不肯回答。他靠在椅背上凝視窗外。離開倫敦時還是細雨濛濛,現在已是陽光普照。
“我們中午之前就會到。”他說。 “你父親以為我們下午才會到。”
“這裏的人真的都是晚上熬夜、白天睡覺嗎?”
瑞森點頭。“真的。你累不累?昨晚我搞得你幾乎整夜沒睡。”
她的臉立刻紅了起來。“我不累。”
他露齒而笑。“我累了。你的身體原諒了我。”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認為她心慌意亂的表情泄了她的底。“你身不由己對我有所反應,對不對?記不記得你是如何——”
“我在場,你不必提醒我。”她脫口而出。“告訴我威廉爵爺聽說我的事時有什麼反應,我很想知道。”
“你在故意改變話題。我寧願談昨夜你在我懷裏的感覺。”
“看在老天的分上,拜託你回答我的問題,別再談做愛的事了好不好?”
“他不相信我。”
“誰?”
瑞森大笑,覺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可愛極了。“你的父親。”
她歎口氣,拿起扇子開始煽風。
“我花了好幾個小時說服他。”他說。“他不敢相信,玫瑰。要不要坐到我腿上來?”
“不要。”
“我想吻你。”
“不行,你會把我的頭髮弄亂。”
瑞森我行我素,在她還來不及想到把他推開前,就把她從對面的座位抱到他的腿上。為了舒適,她不得不把手臂搭在他肩上,但她還是對他怒目而視,用眼神來表達她的不滿。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很高興你沒有理髮?”
“為什麼?”
她撫摸著他頸背的頭髮。“現在的你看起來比較像西部的人而不像英國紳士。”
他親吻她的脖子。她渾身一顫,發出一聲輕歎,仰起頭方便他親吻。她想她知道瑞森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色,他一定是看出她在擔憂,企圖藉此轉移她的心思。
他的計謀生效了。他吹拂在她耳邊的溫暖氣息令她興奮,她只想跟他好好地接個吻。
但是她不喜歡被人擺佈,她決定在接完吻後告訴他。
“寶貝,你為什麼總是這麼香?”
“因為我洗澡。”她回答。
他大笑著捧起她的臉,霸道地佔有她的唇,舌尖在她口中挑逗、撩撥著。她很快地就忘記所有的煩憂,專心地回吻他。一個吻使他渴望得到全部,他很快就變硬和想置身在她體內。
他用額頭抵著她的。“玫瑰,我沒辦法只吻你而不想扯掉你的衣服跟你做愛。趕快住手,別再挑逗我了,寶貝。”
玫瑰正在親吻他的脖子,他的反應令她感到自己深具影響力。她發出另一聲愉悅的輕歎,開始親吻他的下巴。他叫她別鬧了,她充耳不聞地用舌尖輕舔他的下唇。
他發出低沉的呻吟,更加用力地摟緊她的腰。他已盡力表現得像個紳士了。忍無可忍的他開始給她一個又一個火辣辣的熱吻。玫瑰很快就忘了他們身在何處,不斷地想挨近她的丈夫,她在他腿上的扭動使他的定力化為烏有。
跟妻子做愛在他看來是個好主意,他不在乎他們是不是坐在行進中的馬車裏。他要她,她也要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感覺到他的手在她的大腿內側時,她終於恢復理智,但始終想不透他的手是怎麼鑽進她的裙子裏的。
“天哪!我們在做什麼?”她的聲音因欲望而顫抖。“瑞森,我們坐在馬車裏呀!你在動什麼腦筋?”
“我們是夫妻,想在哪裡做愛就可以在哪裡做愛。”他自認言之成理。
玫瑰把他的手從她身上拉開,退回到對面的座位上,伸手整理頭髮時,才發現髮髻散了,髮鬈全垂在肩上。她的披頭散髮都是瑞森害的。她一邊對他大皺眉頭,一邊用手指梳理頭髮。
“你看起來很美。”
他的眼神告訴她他說的是真心話,她不再嘗試改善她的儀容。
“情欲使你盲目。”她告訴他。
“到了。我們剛才通過的大門就是你父親鄉間別墅的入口。別墅和庭院占地一百多英畝。”
她深吸口氣。“他聽說你跟我結婚時高興嗎?”
“高興,但因錯過婚禮而失望。”瑞森回答。 “他想再舉行一場婚禮。”
她杏眼圓睜。“有那個必要嗎?”
“他認為有。等你認識他之後,你可以跟他商量這個問題。寶貝,別再絞你的手了,一切會很順利的。你如果害怕,就靠在我身上。”
“我自己站得住,我不怕我的父親。”
瑞森知道她是在說大話,但沒有拆穿她。如果她希望他認為她不怕,他可以假裝相信她。
“會有親戚在場嗎?天哪!瑞森,好大的房子。有幾個房間?”
“十二個吧,我也不確定。親戚下午才到。”
“現在幾點了?”
“還不到十一點。”他在看過懷錶後說。
馬車轉個彎,開始沿著圓形車道駛向一棟王宮般的白色大房子。房子周圍有修剪整齊的草坪,成排林立的灌木和萬紫千紅的花圃。通往前門的紅磚臺階兩側屹立著高大的石獅子。
瑞森扶她下車。他們並肩登上臺階。當他伸手敲門時,玫瑰不自覺地挨近他。開門的是一個名叫羅素的老漢。他深深一鞠躬,然後退開讓出通路。羅素看到玫瑰的反應就跟德華一樣。
“是的,羅素,我的妻子很像伊莎夫人。”瑞森在羅素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之前說。
老漢的眼尾因微笑而出現皺紋。“她嚇了我一大跳,瑞森爵爺。”羅素低聲承認。
玫瑰沒有注意他們在說什麼。她站在玄關中央,目瞪口呆地望著富麗堂皇的大理石地板、迴旋樓梯和水晶吊燈。
“威廉爵爺在哪裡?”瑞森問。“他下樓來了嗎?還是仍在書房工作?”
“我無法肯定他此刻人在哪裡,爵爺。他以為你們下午才會到。麻煩你們上樓到書房等我找到他好嗎?”
瑞森搖頭。“這麼好的天氣,待在屋裏太可惜了。我們到後面的花園去等。”
他拉著玫瑰穿過客廳。玫瑰停下來欣賞。寬敞氣派的客廳有她家的整棟房子那麼大,裏面分成兩個起居空間,除了巨大的大理石壁爐外,還有長沙發、圓背椅和玻璃桌面的茶几。傢俱上都覆蓋著象牙色的緹花布。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豪華的裝潢。
瑞森一直在看她。“你在想什麼?你看起來好像很困惑。”
“太不切實際了。”她小聲說。“一天的灰塵就會毀了那些布。誰會用白色的椅套?”
“你喜不喜歡?”
“噢,喜歡,但我可不敢坐在上面。我說不定會一不小心就把它們弄髒了。”
瑞森突然想把她拉進懷裏親吻。她的毫無驕縱之氣令他心疼。
“我們可以到外面去了嗎?”他牽起她的手,帶她穿過落地窗進入後花園。
“你的父親喜歡花。”他告訴她。“他曾經告訴過我,每當他遇到解不開的難題,他就會到花園裏來拔雜草。他用這個方法打贏了許多官司。他過的是豪華的生活,但他最喜歡的是生命中單純的事物。”
玫瑰點點頭,但沒有說話。瑞森帶她到幾張鋪了黃色座墊的椅子前,建議她坐下來休息一下,讓他去幫羅素找她父親。
“我們不該把行李拿到樓上,開箱取出衣服嗎?”她問。“我的衣裳不立刻掛起來就會縐掉。”
“僕人會照料我們的行李。”
“對,那當然。”她坐下來,把雙手交疊在腿上。
瑞森彎腰親吻她的額頭後回到屋裏。她緊張得坐不住。她不知道見了父親的面該說什麼,她不想令他失望。他花了大半生在找尋她上,一句“幸會”似乎不太恰當。
玫瑰決定沿著貫穿花園的碎石小徑散步,希望散步會有助於平靜她的心情和厘清她的思緒。
她轉過第一個轉角,撲鼻而來的花香使她想到家鄉的山谷。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到心情輕鬆了點。她一邊散步一邊欣賞美麗的花朵,心想父親和她總算有共同的喜好可以作為話題。
她沿著小徑轉過第二個轉角,看到一個老人單膝著地跪在地上檢視著花朵。老人黑長褲白襯衫的穿著不像園丁,低戴的寬邊草帽使玫瑰看不見他的臉。
她想到他有可能是她的父親,但她無法確定。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差點轉身逃回屋裏,但後來決定繼續往前走。
威廉聽到裙子的窸窣聲,以為是女僕出來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他把身旁裝滿鮮花的提籃舉起來交給女僕。
“我的女兒也許喜歡她的房間裏多一點鮮花。”他解釋道。
他仍然沒有抬頭看她。玫瑰接過提籃掛在臂彎上,傻傻地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威廉似乎沒有注意到她沒有立刻把花拿進屋裏。她耐心地等他抬頭,心想自己也許該先自我介紹。天哪!她希望她的聲音不會洩漏出她的緊張。
“不知道我的薇莉喜不喜歡花。”他說。
她深吸口氣。“我非常喜歡花,父親。”
玫瑰覺得父親靜止不動了好久才轉身抬頭。
威廉感到無法呼吸,心臟好像快裂成碎片。乍見薇莉帶給他太大的衝擊。陽光照在她的金髮上使她顯得有點不真實,在那一瞬間,他以為是他心愛的伊莎從天堂下來跟他團聚了。
她有如她母親的翻版。薇莉終於回家來了。威廉喘不過氣來,一陣頭暈目眩後只感到人往一側倒,要不是她伸出援手,他就會倒在地上了。他抓緊她的手,繼續用驚奇的眼神凝視她。她朝他露出微笑,溫暖親切的笑容就跟她母親一樣,接著她的影像開始模糊起來,他這才發覺自己在默默啜泣。
玫瑰拉他站起來。她本來想環住他的腰支撐他,但他一直緊抓著她的手不放。他的草帽掉在地上。她抬頭注視著父親,心想他果然是相貌堂堂。他高傲的站姿使她想到大哥亞當。
父女倆又互相凝視了幾秒。威廉拚命想使自己平靜下來,他從口袋中掏出手帕擦掉臉上的淚。然後他朝她點個頭,用力握緊她的手,然後又點個頭。他們手牽著手回頭走向屋子。當他終於開口跟她說話時,激動的情緒使他聲音沙啞。
“真高興我們父女終於團圓了。”
她點頭表示瞭解,然後努力思索該如何回話。她不想對他虛偽客套,又不想傷他的感情,於是她乾脆說出心裏的話。
“父親?”
“什麼事,薇莉?”
“我很高興你沒有拋棄我。”
威廉的妹妹麗安首先抵達。在所有的親戚中,麗安最不願相信哥哥的女兒真的尋獲了。十幾年來,她陪著威廉承受過太多次冒充者所帶來的失望和痛苦,唯恐這一次到頭來證明又是一場殘酷的騙局。儘管證據確鑿,麗安仍然持保留態度。她要自行判斷柯玫瑰真的是薇莉,還是另一個企圖詐財的騙子。
“威廉,你為什麼坐在大太陽底下?”麗安衝進花園。 “如果不小心一點,你會生病的。”
瑞森、威廉和玫瑰在麗安走向他們時站起來,麗安毫不客氣地盯著玫瑰看。
“她長得的確很像伊莎。”她勉強同意道。
威廉把女兒介紹給妹妹認識。玫瑰露出微笑。她不知道她應該鞠躬、行屈膝禮或握手,因此只是站在那裏等麗安給她某種暗示。
“你叫什麼名字,孩子?”麗安皺著眉頭問。
“我叫柯玫瑰。”
“她沒有自稱薇莉,”麗安說給哥哥聽。“不知道為什麼。”
玫瑰主動回答:“因為我從小到大都叫玫瑰,夫人。薇莉這個名字對我沒有意義。”
年輕女子的直率嚇了麗安一跳,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長得很像我哥哥的亡妻,但我仍然不相信你是他的女兒。你想用什麼方法來說服我相信,孩子?”
玫瑰決定實話實說。“夫人,我不想用任何方法說服你,但我衷心希望你不要叫我孩子。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不是小孩子了。”
“天哪!威廉,她真沒有禮貌!”
“她是誠實,不是沒有禮貌。”威廉說。
麗安點點頭。“你有什麼打算?”
“麗安,看在老天的分上,我的女兒才剛回來,我們不必急著現在談打算。坐下來,別再煩她了。”
“我只是想儘快查明她到底是不是薇莉。讓我說完,威廉,然後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說話。”麗安朝玫瑰走近一步。“你是不是薇莉?”
“他們說我是。”玫瑰回答。“為了我父親,我希望那是真的。我想讓他得到一些平靜,我知道他找尋我找了很久很久。”
“那麼為了你自己呢?”
玫瑰不懂她的意思。她望向瑞森,然後把目光轉回麗安身上。“我想陪伴父親幾個星期,然後回家去。”
“現在談這個言之過早。”威廉拍拍玫瑰的手。“你也許會想留下來跟我在一起。”
她不想騙他。“家鄉有四個哥哥在等我,我非回去不可,父親。”
“這個以後再說。”他決定。“你需要時間先認識我們。麗安是你的親人中最難纏的一個,親愛的。瞧她被你說的啞口無言了。我承認我一直認為沒有人能使我妹妹驚惶失措,但你顯然做到了。”
玫瑰大惑不解。“夫人,我不是有意使你驚慌失措。”
“瑞森,她不明白她父親的身價嗎?”麗安問。
“她的價值觀不同於時下的英國女子。”瑞森回答。
“我們到客廳坐吧?”威廉提議。
“你和瑞森先進去。”麗安說。“我想跟我的侄女私下談談。”
“我不准你欺負她,麗安。”
“她不會欺負我的,父親。”
瑞森也不願讓妻子單獨面對麗安,他知道威廉的妹妹有多難纏。如果有時間,他會把玫瑰拉到旁邊說明麗安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和女兒好不容易才骨肉重逢。對不起,麗安,我必須堅持我們大家一起進去。”
“父親,我們隨後就到。”玫瑰說。“我也想跟姑姑私下談談。”
她不等男人們同意就坐下,然後建議麗安也坐下。她們等男人離開。
“麗安姑姑,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我先。長幼有序。”麗安補上一個微笑。“我想要相信你沒有不良意圖,但我發覺那很不容易。雖然瑞森提出的證據證明你似乎真的是我們的薇莉,但我仍然有我的疑慮。我可以瞭解你為什麼想當我哥哥的繼承人。”
“是嗎?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認為我想當薇莉嗎?”
“地位、財富……”麗安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一時之間為之語塞。
“我可以列舉更多我不想當你侄女的理由,當另一個人使我的生活變得複雜了。我在蒙大拿有一個家。想家是自私的行為嗎?”
“你來自一個富裕人家嗎?”
“我認為是。我擁有我想要的一切。”
“他們跟你父親一樣有錢嗎?”
“我無法肯定。”玫瑰努力解釋。“那是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財富。你為什麼不希望我是薇莉?”
麗安凝視玫瑰良久,最後喃喃地道:“你有你外祖母的眼睛。”
“外祖母?”
麗安點頭,微笑柔和了她的表情。“我從來沒有聽過伊莎說任何人壞話,更不用說是她的母親。你的外祖母是個惡毒的老巫婆,但她的那對藍眸確實是漂亮得沒話說。伊莎這會兒可能正因我在說她母親壞話而在墳墓裏打滾。但我說的是實話,她真的很難相處。”
玫瑰忍不住笑了出來。麗安的表情是一本正經,但所說的話一點也不合於禮教。
“我不想再看到我哥哥傷心。”
“我會努力不傷他的心。”玫瑰說。 “我只想瞭解他,然後回美國去。我會跟他通信,希望有朝一日他會想來看我。我希望他見見我的幾個哥哥。”
麗安不知道該怎麼看她。“你不明白你父親能給你什麼嗎?”
“我很清楚他能給我什麼——父愛。我也會努力像女兒一樣孝順他、愛他。我沒有經驗,但我可以學。”
“天哪!你現在是有夫之婦了,所以你得聽從於你的丈夫。瑞森的家在英國,你必須跟他一起留在這裏。”
玫瑰不明白那個道理,但不願讓姑姑知道。“麗安姑姑,你結婚了嗎?”
“我的丈夫在五年前去世了。我們沒有孩子。但是勞勃有六個女兒和一個兒子。蓓蓓是個討人喜歡的女人,但她管不住她生的那幾個小淘氣。”她點個頭。“你很快就會見到他們。”
“誰是勞勃?蓓蓓又是誰?”
“勞勃是你的叔叔,蓓蓓是他的太太。你的父親威廉是家中的長子,然後是我,再來是丹尼,勞勃是老麼。親愛的,你有沒有比較合適的衣裳可以在晚餐前更換?”
玫瑰低頭打量她的衣裳。她沒有看到明顯的汙跡或縐紋。“這件衣裳有什麼不對勁嗎?”
“那種式樣早就過時了。”
“這件該死的衣裳花了我一大筆錢哪!”
麗安驚叫一聲,用手捂住胸口。“薇莉,有教養的淑女不可以說粗話。我們得立刻開始改進你的禮儀。在你進入社交界之前,我們有許多事要做。你不可以忘記你的父親是誰。”
玫瑰不太瞭解姑姑的意思,但從姑姑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說的事很重要。
“我不會忘記的。”玫瑰說。“麗安姑姑,你為什麼沒有再婚?你長得這麼漂亮。如果你住在蒙大拿,在你死去的丈夫入土為安之前,至少就會有十個男人上門來追求你。”
“我的老天!孩子,別這麼沒禮貌。”
“我只是實話實說。”
麗安摸摸頭髮,確定髮髻仍然一絲不苟後才站了起來。“你必須記住一件事,薇莉,不要把你的意見講出來,否則人們會被你嚇壞的。”
玫瑰突然想到麗安已經把她當侄女看待了。“你為什麼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
“直問別人問題是很沒有禮貌的,薇莉。來吧,別讓你的丈夫和父親久等了。”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麗安轉回身來。“什麼事?”
“請叫我玫瑰。”
“但你不再是玫瑰了,你現在是薇莉。你必須趕快習慣別人叫你薇莉。”她挽起玫瑰的手臂拖她往屋裏走。“聽說你的朋友明天會來,她叫什麼名字?”
“鮑愛蓮。你一定會喜歡她的,麗安姑姑。她的禮儀比我好多了。”
“也許吧!”麗安回答。
玫瑰跟著姑姑進入客廳。瑞森和她父親都沒有注意到她們進來,他們正處於激烈的爭論中。
“他們希望你收下這筆錢,爵爺。我也認為你應該收。”瑞森說。他站在壁爐前,背對著他的新娘。玫瑰走過去站在丈夫旁邊。
“我不會收的。”威廉三度聲明。“寄還給他們,瑞森。”
瑞森搖頭。玫瑰碰碰他的手,他立刻握住她的手。
“你們在談我的哥哥們欲歸還的那筆錢嗎?”她問。
“對,你父親不肯收。”瑞森說。
威廉坐在壁爐旁的椅子上。玫瑰轉向父親說:“如果你肯收下這筆錢,哥哥們會很高興。”
威廉一臉的固執。他張口欲言,但又閉起嘴巴,朝妹妹使了個眼色。
麗安立刻走上前來。“你不該插手這件事,薇莉,讓男人們自己解決。我們上樓去看看你的衣裳好嗎?我相信我們可以在其中找到比較適合今晚穿的衣裳。”
玫瑰聽到瑞森歎了口氣。他捏捏她的手,低頭看著她。“走吧,寶貝,我們等一下再談。”
玫瑰不喜歡被排除在外,但她現在不是在家鄉,而是在英國。這裏的規矩習俗未必相同,她突然對自己感到沒有把握。她答應過哥哥們要跟這裏的親戚好好相處,因此她乖乖地跟著姑姑離開客廳。她在門口停頓一下,對瑞森皺了皺眉頭,讓他知道她的不滿。但他朝她眨了眨眼睛,毫無同情之心的反應惹得她更加生氣。她歎口氣,往樓梯走去。
接下來的一小時,她和麗安姑姑都在為她的衣裳鬧意見。麗安把她精挑細選帶來的每件衣裳都批評得體無完膚,使她忍不住感到很難堪。最後她仍然穿著身上那套藍色衣裳。麗安下樓差人通知裁縫師。
麗安在離開前說:“明天,等我哥哥安排的醫生給你檢查之後,我們要去買布給你做新衣裳。”
“我不需要看醫生,”玫瑰抗議道。“我的身體健康得很。”
“別故意作梗鬧彆扭,薇莉。那是為你好。我得確使你今晚用餐時坐在我旁邊,好讓我能糾正你的餐桌禮儀。你現在可以休息一下,大約一小時後再下樓來。勞勃一家那時應該到了。”
“麗安姑姑,你提到還有一個弟弟丹尼,他也會來嗎?”
“丹尼和他的太太漢娜在法國南部,他們過兩個星期就會回來。到時你就會見到他們和他們的三個兒子。睡午覺吧,薇莉。我會派安妮來伺候你。”
玫瑰沒有問她為什麼需要女僕來伺候她睡午覺,因為她知道麗安姑姑一定又會嫌她沒禮貌。她不明白怎會有人想在大白天睡覺。她一點也不累,但覺得很煩。有太多的名字要記、太多的規矩要學。
天哪!她要怎樣才能達到每個人的期望?玫瑰不是個畏苦怕難的人,她決定竭盡所能地討好每個親戚。
安妮進來幫她脫衣服和掀床罩。當年輕女僕拉起窗簾時,玫瑰猜她是真的得上床午睡。她穿著內衣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想心事。
瑞森在幾分鐘後進來。
“你父親很固執。”他告訴妻子。 “堅持要退還那筆錢,視之為你的哥哥們撫養你長大的費用。”
玫瑰翻身側躺,望向她丈夫。“他不喜歡我提到哥哥們。我可以看出他的眼神顯得有點……失望。”
“給他時間習慣你還有另一個家。”
“你知不知道我明天必須接受醫生的檢查?”
瑞森脫掉外套扔在附近的椅子上,坐在床沿上開始脫鞋襪。“你父親跟我提過。”
“我為什麼必須接受檢查?我的身體又沒有不舒服。”
“讓醫生替你檢查一下可以使你的父親安心。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可以出面阻止。”
她考慮片刻後決定順從父親的心意,反正讓醫生檢查一下也無妨。“那是白白糟蹋錢,但我可以遷就他。你還沒有問我對父親的看法,你不好奇嗎?”
他轉身對她微笑。“我已經知道你對他的看法了。你對他感到好奇,我注意到你在他沒有看著你時盯著他看。你已經喜歡他了,我認為你會愛他的。”
她點頭。瑞森跟平時一樣觀察入微。“我是他的女兒。我應該愛他,對不對?”
“對。”
“我可不可以信任他?”
他聽了有點訝異。 “你當然可以信任他。你還可以信任我。”
她不想談那個,但瑞森不讓她改變話題。“我知道我不該命令你信任我,我那樣做可能有點傲慢。”
“可能?”
“你還沒有想通,對不對?”
“想通什麼?”
“愛和信任是同時存在的,你不信任我就不可能愛我。你真心愛我,對不對?”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5:10
第二十四章
她避而不答。信任這個議題仍然是她的痛處。瑞森的存心欺瞞傷害了她。她雖然瞭解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他欺騙她卻是不爭的事實。不知道他是否還會欺騙她一直是她說不出口的恐懼。他們之間的信任必須一點一滴地重新建立起來,瑞森必須耐心地等她克服心中的恐懼。
“我還沒有準備好跟你談這個。”她說。“喜歡與否,你都得給我時間想清楚。沒錯,我是真心愛你。”她在他皺緊眉時補充道。“在等我想通之前,你也許可以考慮學習如何信任我。”
“我會被你活活氣死,玫瑰。”
“但你還是愛我,對不對?”
“對,我愛你。”
她沒有把他的悶悶不樂放在心上。瑞森喜歡有條不紊,懸而未決有違他的原則。他希望她用跟他相同的邏輯思考和行動。
“希望今晚我能記得住每個人的名字。”她故意改變話題。
瑞森開始脫褲子。“我會幫你的忙。寶貝,我們必須談談費喬治。他是你父親的私人助理。他今晚不會在場,他去度假了還沒有回來。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他道格曾經看到一男一女在街角丟棄提籃的事,假裝你對那夜的事一無所知。”
“你認為他是綁架我的那個人嗎?”
“我認為是,但我還沒有找到證據。我一直在查閱舊帳冊。費喬治自己不可能有幾千元可以給他的共犯,所以那筆錢一定是他從威廉的帳戶裏盜用的。我還沒有查到帳目不符合的地方,但我一定會找到的。”
“案發當時費喬治沒有受到調查嗎?”
“有,但我認為警方調查帳冊時不夠仔細也不夠徹底。”
“我可不可以幫忙?”
瑞森本想拒絕,後來又改變主意。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了,雖然他慣於獨自行動,但他發現他希望她參與其事。
“你可以幫忙。”
“你知道我們只要請道格到英國來,他就可以指出費喬治就是綁匪。”
“記憶和相貌都會隨時光改變。”瑞森說。“缺乏有力的證據支持,道格的回憶會被視為不足采信。”
“你把費喬治的事告訴我父親了沒有?”
“還沒有。”瑞森回答。“我認為他知道後就不可能跟費喬治繼續共事。我打算在找到證據後立刻告訴他所有的事。”
“要他在知情後不動聲色恐怕很難,何況費喬治現在可能變得十分多疑。我們不能打草驚蛇,對不對?我認為你的打算是對的,我們應該等掌握證據後再告訴他。他會諒解的。”
“就像你諒解我為什麼沒有在一開始就告訴你,我到蒙大拿的真正原因一樣嗎?”
“不要把這兩件事混為一談。”她說。“我雖然還不十分瞭解父親,但我無法想像他能像你那樣不動聲色。你很少讓人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敢打賭你的面無表情使你在打牌時經常贏。所有的人都在下午休息嗎?”
話題的突然改變並未困擾瑞森,他已漸漸習慣了玫瑰的思考方式。“大部分的女人都會午睡。”
“那男人呢?”
瑞森脫掉身上殘留的衣物。“有些男人會,但我不打算休息。我太想要你了。你的話說完了沒有,寶貝?”
他壓在她身上,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你喜不喜歡我的衣服?”
“我討厭你的衣服。我喜歡你一絲不掛。”
他沒有給她她需要的保證,但她決定不再為衣服這種愚蠢的事擔心。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跟她的丈夫做愛。
“我們可以在房間裏休息多久?”她問。
他咬著她的耳垂回答:“一、兩個小時。問這個做什麼?”
“時間應該夠了。拜託你躺好。”
他猛然抬頭。“你該不是想……”
“沒錯,我正是那樣想的。”她跨坐在他身上。
在被一群沒有惡意的親戚瞪視和盤問了三個小時後,玫瑰的自信心打了不少折扣。每個人似乎都對她的言行舉止有意見,每個人似乎都認為她十幾年來受盡委屈和吃足苦頭。她努力保持笑容,努力不生他們的氣。他們不瞭解她和她的四個哥哥過的是怎樣的生活,所以才會認為她是受害者。
嚴肅的晚餐對玫瑰更是一大考驗。就座時饑腸轆轆的她,在幾次失言引起眾家親戚的驚駭和議論後胃口盡失。只能輕聲細語的晚餐讓她覺得像是在參加葬禮。她想上樓回房,但不敢開口,只能遵照麗安姑姑的指示,盡責守分地坐在餐桌邊苦苦撐完這頓仿彿永無止境的晚餐。
她的父親舉杯祝賀她的歸來和她與瑞森的婚姻。蓓蓓嬸嬸提議在九月下旬舉行一場宴會來慶祝團圓。麗安姑姑熱烈贊同這個主意,她們開始小聲地擬定計劃。玫瑰很快地就感到昏昏欲睡。
又過了一個小時她才獲准回房,那時她已經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在房裏等她的除了女僕安妮外,還有枕頭上的長莖玫瑰。看到玫瑰花時,她不禁露出笑容。
瑞森回房時,她已經睡得很熟了。他俯身親吻她時,看到她在熟睡中仍系著玫瑰花。他感到非常高興。他拿走玫瑰花,躺到她身邊,讓她在睡夢中緊擁著他。
她今晚很不好過。他看到她有多麼迷惑,有幾次還可以肯定太多的注意力令她招架不住。
她一點晚餐也沒吃。他當然注意到了。不斷地遭到批評想必是她失去食欲的原因,他就被搞得毫無胃口。
玫瑰應付得很好。她對混亂場面的反應比他強多了。她的親戚們對她的輕率評語和毫不考慮她感受的批評,令他氣得全身發抖,但她還是對他們每個人都客客氣氣。
瑞森在擔心妻子中入睡。是的,今晚十分令人難堪。
玫瑰第二天飽受折磨。魏醫生和甘醫生在上午十一點抵達,花了整整兩個小時跟她在一起。身體檢查很快就完成了,其餘時間都在詢問她過去的遭遇。
她很樂意回答他們的問題,因為她喜歡談她在蒙大拿的家人和生活。她以哥哥們為傲,想讓大家知道他們有多棒。
醫生一離開她的房間,裁縫師和三個助手就進來幫她量身縫製新衣。
醫生告訴威廉爵士他的專家意見,威廉的弟弟妹妹和弟媳都在場。瑞森稍後才被告知會談在二樓的書房舉行。
瑞森進書房時,正好聽到魏醫生在說明,他認為幫助薇莉小姐順利適應新生活有多麼重要。瑞森關門後交抱雙臂倚門而立。
“千萬不可以讓她沉湎於過去。”魏醫生叮嚀。“甘醫生和我注意到她對那些收留她的人有多麼忠實。事實上,她視他們為她的哥哥。我們根本無法使她承認她跟那些人毫無親戚關係。”
甘醫生點頭表示同意。“我認為最好不要讓她談她過去的遭遇,你們必須幫助她忘記過去和適應這裏的新生活。威廉爵爺,令嬡十分聰明,應該很容易就能在這裏找到她的地位。等她克服對那些人的奇怪忠誠後,她就算完全適應了。”
瑞森非常不同意兩位專家的建議,但他注意到威廉卻把他們的話奉為圭臬。他知道威廉在尋求指引,但認為他是找錯了對象。
瑞森無法再保持沈默。“爵爺,你何不跟你的女兒談談你的憂慮?如果你認為她會難以適應這裏的生活,那麼去問問她你能幫她什麼忙。”
“瑞森,醫生剛剛才勸告說不要提起她的過去。我們都想幫助她在人生的旅途上往前邁進,孩子。你沒有聽到她昨天說的話嗎?她認為她只會在這裏小住一段時日後就回美國去,她對那四個人確實是忠心耿耿。魏醫生,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我們無法消除她的過去。”甘醫生說。“但只要有耐性和努力,令媛會有充實而有意義的未來。”
瑞森極力隱忍怒氣。“你們為什麼認定她經歷了某種可怕的酷刑?她這十幾年來並不是囚犯,她的生活過得很好,所需的一切都不虞匱乏,包括愛。不讓她談她的哥哥們是一大錯誤,爵爺。他們是一家人啊!她當然對他們忠心耿耿。”
“我們必須聽從專家的建議,”威廉堅持道。“他們比你我更清楚如何幫助薇莉。”
瑞森感到無話可說,威廉的行為令他驚訝。對自己沒有信心不像是威廉的作風,平時的他冷靜理智、通情達理。只要他定下神來好好想一想,他就會明白接納玫瑰的本來面目才是正確的。如果房間裏沒有別人,瑞森會問威廉,他到底在害怕什麼?
威廉一定是猜到瑞森的心思,因為他突然說:“我不願意失去她,孩子。我願意不計代價地使她幸福。”
“我們大家都是為她好。”麗安插嘴。
瑞森大聲歎息。“我只希望你們大家瞭解我的妻子是多麼迷人的一位年輕淑女,她不需要改變。你們無法抹煞她的過去,只要你們肯聽她講她成長的過程,你們就會發現逼她假裝那些事不曾發生是大錯特錯。”
“我們不想改變她,”蓓蓓說。“我們只是想開拓她的視野和經驗。”
甘醫生又發表了幾個如何“處理”薇莉的建議。
瑞森聽不下去了,他二話不說地離開書房。他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帶妻子遠走高飛回蒙大拿去,他無法理解怎會有人想要改進已經是完美無瑕的事物。
他決定再給威廉幾天時間去習慣有女兒陪伴在身邊,然後私下提醒他一件顯然被他遺忘的事——父愛應該是沒有條件的。玫瑰不需要改變,她需要的是愛和接納。瑞森衷心希望威廉會趕快重拾理智,恢復通情達理的態度。
他到臥室去查看妻子是否安好。玫瑰平舉雙臂站在房間中央的一張板凳上,讓兩個女人替她量身。她瞪著天花板,顯然感到很無聊。
他吹口哨引起她的注意。就在她剛剛發出尖銳的口哨聲時,麗安急急忙忙地從他身邊經過。
“瑞森,沒有紳士會用吹口哨來引起注意。你的禮貌到哪裡去了?”
“瑞森的禮貌好得很。”玫瑰喊道。“我可以下板凳了嗎?我想跟我丈夫說話。”
“不行,親愛的,待在原地別動。”麗安命令。“有什麼話等一下再說,我們現在有事要做。”
“寶貝,我必須回倫敦去整理一些檔。我會在天黑前回來。”
她想跟瑞森去,但麗安姑姑不准。
“我想跟瑞森吻別。”玫瑰退而求其次地說。
“不行,親愛的。”麗安回答。
瑞森不顧姑姑的禁令,穿過房間走到妻子面前,托起她的下巴,親吻她的唇。他慢吞吞地吻著,但玫瑰似乎不介意。令麗安花容失色的是,玫瑰居然摟住瑞森的脖子回吻他。
瑞森在幾分鐘後離開,坐了兩個小時的馬車後抵達倫敦。他整個下午都待在辦公室旁的儲藏室裏。他的辦公桌上檔堆積如山,他知道他至少有一個月的工作在等著他。他在儲藏室裏翻閱舊帳冊和信函,他的助理列舉較緊急的公事讓他回覆。
瑞森在天黑後才回到威廉的鄉間別墅,屋子裏擠滿了親朋好友。
玫瑰看到他時似乎鬆了一口氣。她和她父親及愛蓮坐在長沙發上,但在瑞森走進客廳時立刻站起來。
在客人面前公然流露愛意會被視為不得體,但知情的瑞森和不知情的玫瑰都不在乎。他們繞過親朋好友接近對方。他伸手抓她時,她投入他懷裏摟緊他。
“我好想你。”她低聲說。
他俯身親吻她的額頭。“下午過得如何,寶貝?”
“又忙又亂。”她回答。“麗安在對我們皺眉頭。不知道我這會兒又做錯了什麼?”
“我們不應該讓別人看見我們有多麼喜歡碰觸對方。”他解釋。
“那是嚴格的規定嗎?”
他聳聳肩,終於放開她,但又把手臂搭在她肩上,讓她倚偎在他身旁。
威廉一臉驚訝地望著他,瑞森猜他又要說他改變了多少。
他們兩個走向她的父親。麗安不悅地皺著眉頭。
“別出洋相了,瑞森,趕快放開你的妻子。”
“別對他囉嗦,麗安。他已經不是可以隨你呼來喚去的小孩子了。到這裏來坐,瑞森。愛蓮正在告訴我們她有多喜歡英國。”
玫瑰和瑞森在另一張沙發上就座,麗安坐在沙發旁邊的靠背椅裏。
“我好喜歡這裏。”愛蓮熱切地說。“我有我自己的貼身女僕,每個人都對我好親切。”
“她喜歡被嬌生慣養。”玫瑰對她丈夫低聲說。
“薇莉,淑女不會在有別人在場時竊竊私語。”麗安訓斥。
“是,麗安姑姑。”
“坐要有坐相。”麗安繼續糾正她的侄女。“不要彎腰駝背,把背脊挺直。別忘了,你是艾家人。”
“她是麥家人。”瑞森澄清事實。
玫瑰按照姑姑的指示坐好,但發現那樣很不舒服。麗安使她想到軍隊的將軍,筆直的背脊好像隨時會蹦斷。玫瑰模仿麗安把手交疊在腿上,立刻換得麗安的點頭和微笑。
“這裏的行為規範跟美國不一樣。”愛蓮說。“蓓蓓夫人告訴我真正的淑女絕不眯眼看人。
“她的名字叫薇莉,請稱呼她薇莉。”麗安說。“淑女在哪裡都是淑女。卡萊兒把淑女定義為‘七年不涉足廚房的女子’,我認為她的話很有道理。”
玫瑰認為那是一派胡言,但注意到愛蓮把麗安姑姑的話當成金科玉律。
“我以前是淑女,本來還會是,要不是玫瑰……我是說薇莉,在蒙大拿時強迫我進她的廚房。我甚至得做飯,麗安夫人。我現在是不是必須再等七年才能再度成為淑女?”愛蓮問。
麗安一臉震驚。“你做過飯?”
玫瑰望向父親。他似乎被話題的突然轉變搞迷糊了。她決定換個話題。
“我想去看看瑞森的故鄉。”她脫口而出。“他曾吹噓蘇格蘭跟我家鄉的山谷一樣美,我想親自去看看他有沒有——”
父親的表情使她住口不語。他好像在生氣。她這會兒又說錯了什麼話?
“父親,我惹你不高興了嗎?”
“當然沒有。”威廉回答。“我在想別的事。瑞森說的是實話,蘇格蘭的確很美。”
“我想在回蒙大拿前去看看他的故鄉。”她轉向瑞森。“時間上來得及嗎?”
“別再說什麼回去的話了。”麗安說。“這裏才是你的家,薇莉。”
“別找她的碴了,麗安。她需要時間……適應。”威廉瞪妹妹一眼,麗安立刻閉起嘴巴。
玫瑰感覺到氣氛變緊張了,但不明白為什麼?她的父親和姑姑好像在為什麼事不高興。她必須道歉,但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惹他們不高興。她差點沮喪得大聲歎氣,但因不願再遭姑姑批評而保持沈默。
瑞森突然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他的碰觸安慰了她。她握緊他的手,朝他身邊又挨近些。話題轉到最新流行的女裝式樣。玫瑰想談的卻是她父親的工作。瑞森說過她父親雖然在妻子去世後從國會退休,但仍在幕後推動了幾項重大的改革。玫瑰很想知道是哪些改革,但不敢造次發問,只好默默聆聽。
晚餐至少還得等一個小時,也就是說有關時裝的言論還得聽六十分鐘。男士們難道不會感到無聊嗎?玫瑰望向瑞森。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後來她才發覺他的目光落在麗安姑姑肩後。她猜他假裝聆聽,其實是在想別的事。
她決定效法他,接著明白自己犯了大錯,因為她的思緒立刻回到故鄉的家人身上。濃濃的鄉愁頓時淹沒了她。
“你會不會,薇莉?”愛蓮問。
玫瑰嚇了一跳。“會不會什麼?”
“打網球。”愛蓮說。“你有沒有在聽我們說話?”
她沒有。“我不會打網球。”
“那我們得教教你。”勞勃叔叔說。“現在很流行。”
“她會彈鋼琴。”瑞森驕傲的告訴大家。
她用力握緊他的手。“不,我不會。”
他揚起一道眉毛。“你不會嗎?”
“我不會。”她又用力握一下他的手,默默哀求他配合。
瑞森不明白為什麼要隱瞞她的才藝,但決定改天再追問她。“好吧,你不會。”
她放鬆了握緊他的手。她和亞當經常並肩坐在鋼琴前彈二重奏,那是多麼快樂的時光啊!她只想保有那份美好的回憶。如果她的英國親戚嘲笑她的琴技,她會覺得他們無異是在嘲笑她的大哥。她絕不容許那種事發生。目前為止,麗安姑姑對她的每件事都吹毛求疵。玫瑰努力保持風度忍受批評,因為她想使父親和姑姑高興。如果沒有聽到她彈琴,他們就無從挑剔她的琴技,不是嗎?
短短幾天,她的心態就起了極大的變化。剛來英國時,她想把哥哥們的事全部告訴她父親,現在她卻不願任何親戚知道任何有關她家人的事。她只想保護他們免於她不斷遭受的那些殘酷批評。
她知道這樣有點莫名其妙:哥哥們根本不會知道她的親戚說了他們什麼。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聽到心愛的家人遭到批評會令她無法忍受。
玫瑰還無法適應日常作息的改變。她習慣了在天亮時起床,在十點前就寢。但是在英國好像沒有人想在就寢時間前吃晚餐,僕人搖鈴告知晚餐準備好時已經九點半了。玫瑰差點在餐桌上睡著。不用說,麗安姑姑又把她結結實實地數落了一頓。她不斷用手肘推她,玫瑰相信她的腰肋一定淤青了。
男士們留在餐廳暍咖啡,女士們移到客廳喝茶。玫瑰困得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做什麼。當麗安姑姑站起來時,她也站起來,然後端起盤子準備拿進廚房。直到伸手去拿蓓蓓嬸嬸的盤子時,玫瑰才發覺自己在做什麼。
麗安一臉驚駭欲絕的表情,玫瑰覺得自己像笨蛋。她連忙放下盤子,站直身,緩緩地繞過餐桌。她的臉好像著火一般。
愛蓮同情地挽住她的手臂低聲說:“你做得很好,真的。保持笑容,玫瑰……我是說薇莉。大家都在看。”她拉著玫瑰往前走。“你的麗安姑姑真好。她完全是為你著想,薇莉。”
“你為什麼認為她很好?”玫瑰問。
“她認為我應該有一櫥子的新衣服。”愛蓮興奮地說。“她說我不能穿得破破爛爛地陪你四處走動。裁縫師明天就要來給我量身。”
玫瑰在離開餐廳前望向她的丈夫。他假裝沒事地朝她微笑,但僕人一把餐廳門關上,他就陰鬱地皺起眉頭。
威廉先發制人地說:“別再瞪我了,瑞森。我知道你不喜歡麗安和蓓蓓對待薇莉的方式。她們只是想幫忙。你想必看得出她們是一片好意。你不希望你的妻子進入社交界時感到難堪吧?我懇求你跟我們合作。”
上樓哄兒子睡覺的勞勃回到餐廳。“我錯過了什麼?”
“威廉爵爺在要求我合作。”瑞森回答。
“是的,而且我對此會很固執。”威廉說。“為了薇莉的幸福,我相信為達目的,絕對可以不擇手段。你找到了我的女兒,把她帶回來跟我團聚。現在讓我盡父親的責任,我想幫助她適應新生活。別跟我們做對,我們需要你的支援。如果你也鼓勵她忘掉過去,我相信她很快就會適應她真正的身分。你們獨處時,你是不是叫她玫瑰?”
“是的。”
“她的名字是薇莉,”勞勃說。“她應該早點習慣那個稱呼。”
“她不是小孩子,她知道她是誰。”瑞森說。
“你沒有聽到她今晚說的話嗎?”勞勃問。“她想要回美國。”
“她還沒有適應這裏就已經在說要回美國了。”威廉說。“我不願意再次失去她,我求你幫幫我。”
威廉的懇求令瑞森難以拒絕。他雖然瞭解威廉是真心為女兒著想,但還是覺得難以苟同,因為在他看來,所有的親戚都決心改變玫瑰。
“我會竭盡所能使我妻子幸福,但我要再次懇求你讓她談她的哥哥們。她跟他們相依為命了十幾年,你一定能瞭解她的感受吧?”
威廉不瞭解。“你為什麼懷疑專家的忠告?你以前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我不想再聽到任何異議了,如果你肯合作,我會十分感激。”
瑞森感到左右為難。直覺告訴他威廉走偏了,但他又怎能肯定專家的建議不是對的?仔細一想,他恍然大悟他跟威廉意見不合的真正原因。他喜歡玫瑰現在這個樣子,不願意她改變。該死的!事情好複雜。他無法想像夾在兩個世界之間的玫瑰有多麼迷惘。
將近午夜時,玫瑰才獲准上床。雖然呵欠連連,她還是給哥哥們和梅麗媽媽各寫了一封長信,還附了一封短信請達維念給可麗聽。
枕頭上又有一朵長莖玫瑰。丈夫的舉動令她感動,但她還是不明白他真正的用意。她一手握著梅麗媽媽送她的心形項煉,另一手握著瑞森送的玫瑰花,在筋疲力竭中入睡。
一個小時後,瑞森回房就寢。他把項煉和玫瑰花放到床頭櫃上,抱著妻子入睡。夜裏他企圖叫醒妻子,但她睡得太熟,他只好繼續睡覺。黎明時她吻醒他,滿足他的渴望。他心滿意足地再度入睡。
玫瑰悄悄地起床梳洗更衣,下樓尋找早餐。僕人不習慣早起者,因此她進廚房時引起一陣騷動。德華急忙把她請進餐廳,求她靜坐等候。她要了兩片吐司和一杯茶作為早餐。早餐後她問僕役長她可不可以進她父親的書房。僕役長認為那是個好王意,在帶她前往書房途中表示伊莎夫人的畫像昨天下午才從倫敦運到。僕役長在替她打開書房門後告退。
玫瑰走進幽暗的書房,拉開窗簾後看到掛在壁爐上方的母親畫像。她凝視畫像良久,想像著母親是怎樣的人。
“我的天,薇莉,你這麼早起來做什麼?”
她的父親站在書房門口吃驚地望著她。她朝他露出笑容。他顯然剛起床,身上只穿著睡袍和皮拖鞋。
“我習慣早起,父親。你不介意我進你的書房吧?”
“當然不介意。”他快步走到書桌後坐下,開始整理桌上的檔。
單獨跟她在一起顯然令他緊張不安。玫瑰想安撫他,但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的注意力轉回畫像上。“她是什麼樣的人?”
威廉停止整理檔,靠到椅背上。 “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想不想知道我跟她是怎麼認識的?”
“想,請告訴我。”
接下來的兩小時,她都在聽父親談他的伊莎,偶爾會打岔發問。時間在愉快的談話中過去,她相信父親對於跟她獨處已不再感到緊張,她從未謀面的母親拉近了他們父女倆的距離。
從那天起,她每天早晨都會到書房看書等父親加入她。父女倆一起在書房吃早餐,共度大部分的上午時光。玫瑰絕口不提她的過去,因為姑姑、嬸嬸多次表示那會使她父親苦惱,所以她鼓勵他談他的家族。她把他們在書房共度的時間想成是在上歷史課。
她慢慢地放鬆了戒心,幾個星期的瞭解後,她發現她非常喜歡她的父親。有天上午,她該去跟麗安姑姑報到時,在離開書房前,她突然吻了父親的額頭一下。
女兒的真情流露令威廉感動得手足無措。他笨拙地拍拍她的肩膀,用沙啞的聲音告訴她別讓她姑姑久等。那天晚上,威廉告訴妹妹和弟媳說他的女兒薇莉適應得很好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5:27
第二十五章
事實上正好相反。玫瑰成了演技精湛的演員,連瑞森都不知道她心中的痛苦。她極度思念四個哥哥,每天晚上都緊抓著她的心形項鏈在哭泣中入睡。
瑞森不在她身邊安慰她。他有一大堆工作必須替她父親完成,因此他平日都在倫敦。她只有在週末才能見到他,但那時屋裏總是擠滿親戚朋友,他們獨處的機會寥寥可數。
瑞森一心想找到能把費喬治定罪的證據。一有空,他就在臥室裏鑽研他從倫敦帶回來的舊帳冊。玫瑰仍然沒有見到她父親的私人助理,聽說費喬治在她抵達英國那天開始休假。他拍電報來請求延長假期,至今仍末回來工作。
日子一天天過去,玫瑰變得越來越沈默寡言。她至少寫了十封信給她的哥哥們,但一直沒有收到他們的回信。她擔心可能是出了什麼事,哥哥們不想把壞消息告訴她。她不想拿她的憂慮去煩瑞森,因此只有暗自苦惱著。
梅麗媽媽也毫無音訊,她知道寇爾已經把她在英國的住址寄給媽媽了。媽媽是不是出事了?天哪!萬一媽媽需要她呢?
八月和大部分的九月都在為進入社交界的準備工作中度過,玫瑰每天都得學習所謂的淑女規範,熟記所有貴族男女的階級稱號和興趣愛好、她應該避開誰又該巴結誰這類無聊的細節。
威廉爵爺繼續把工作往瑞森頭上堆。瑞森被派往各地出差,難得回到妻子身邊時,她總是提起要回美國的事。他每次都用別急著做決定來搪塞她。
他還經常稱讚她,使她開始納悶他為什麼喜歡她的親戚對她做的事。
艾家在她初次參加社交舞會的前一天下午遷往倫敦。第二天晚上她將在慶祝她結婚的正式舞會上被介紹給她父親的朋友。
瑞森差點錯過自己的宴會,他在赴宴前兩個小時才趕回倫敦。她覺得他看起來筋疲力竭。她的丈夫和父親在玄關看著身穿象牙色低胸晚禮服的她步下樓梯。威廉抓住瑞森的手,激動地低聲說:“看到薇莉就好像看到我的伊莎。”
玫瑰看得出來她父親有多高興。抵達樓梯底層時,她行了個完美的屈膝禮。站在後面的麗安熱淚盈眶。
“好極了,薇莉。”她稱讚道。“好極了。”
只有瑞森不喜歡他看到的景象。他想叫妻子上樓去換一件比較不暴露的衣服。“她會著涼的。”
“胡說。”麗安斥道。“她會穿上她的新外套,不會有事的。”
愛蓮讓大家又等了十五分鐘才下樓來。她望向麗安。當麗安點頭微笑表示嘉許時,她開心地露出笑容。
瑞森幫玫瑰穿外套時,麗安看到玫瑰頸間的心形金項煉。
“你的藍寶石項煉呢?”麗安問。
“樓上。”玫瑰回答。“我想戴我的心形項煉,安妮說我不能同時戴兩條項煉。”
“不行,不行,那條項煉看起來毫無光澤。馬上脫掉。德華,上樓去把藍寶石拿來。”
“她想戴她的心形項煉,”瑞森宣佈。“它對她和我都有特殊意義。”
她的父親也站在她這邊,照理說她應該能如願以償,但麗安姑姑可不是省油的燈。玫瑰如果不主動投降,一場大戰勢必難免。
她要僕役長把她的心形項煉拿到她房間的書桌上,還特別請他小心輕放。
藍寶石項煉一戴到玫瑰的頸子上,麗安姑姑立刻眉開眼笑。
“你有贏過嗎?”瑞森在出門時問她。
“沒有,但那不重要。”玫瑰回答。“姑姑都是為我著想。”
瑞森無法肯定麗安的動機何在,但玫瑰似乎沒有把麗安的不斷欺壓放在心上,所以他決定不拿心形項煉的事作文章。
玫瑰十分興奮,覺得自己像童話故事裏的公主。她決心讓父親以她為傲,在前往舞會途中不斷暗自禱告,她不會做出令她的親戚難堪的事。
舞會在蒙特羅大樓舉行,玫瑰站在丈夫和父親中間被介紹給來賓賀客。她猜她沒有犯太多錯,父親和姑姑似乎很滿意她的表現。跳舞時有位男爵問她有沒有見過那些野蠻的印地安人。他不等她回答就說他猜她沒有見過,因為她是被聖路易一戶虔誠敬神的好人家撫養長大的。
她沒有向男爵澄清真相。舞曲結束後她去找她的丈夫。她看到瑞森站在陽臺的落地窗前跟一個她不認識的人談話。談話的內容顯然激怒了瑞森,因為他蹦緊下顎,目露凶光。
麗安姑姑在半路攔下她。“你的丹尼叔叔和漢娜嬸嬸剛剛抵達,過來見見他們。”
“好。”玫瑰說。“麗安姑姑,你有沒有告訴剛才跟我跳舞的男爵說我在聖路易長大的?”
“那種說法可以使大家比較容易接納你。聖路易相當文明,住在那裏的人大多很有教養。我不容許任何人嘲笑你,薇莉。當然啦,今晚之後沒有人敢。你是這裏最優雅的淑女,我們都非常以你為傲。啊,丹尼來了。他跟你父親一點也不像,對不對?”
玫瑰不覺得她生長的地方可恥,但麗安姑姑似乎認為應該引以為恥。姑姑不瞭解她以前過的生活有多棒。她怎麼可能瞭解呢?
玫瑰喜歡丹尼叔叔,他似乎是真的很高興跟她見面。至於漢娜嬸嬸,她決定持保留態度。如果漢娜嬸嬸跟其他人一樣開始挑剔她,那麼她絕不會喜歡她。
她終於能抽身去找她丈夫時,瑞森的朋友尼可走了過來。英俊、高瘦的尼可自我介紹後朝她微笑。“恭喜,薇莉小姐。祝福你和瑞森。”
“謝謝。”她微笑回答。
“我們去把你的丈夫從倫敦最愛說長道短的長舌公手中解救出來如何?”
她挽起他的手臂走在他身旁。“長舌公叫什麼名字?”
“討厭鬼。”尼可回答。
玫瑰笑了出來,笑聲引來一些注意,她連忙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他沒有令瑞森感到厭煩。”
“對,他令你丈夫火冒三丈。”尼可說。
片刻後,玫瑰被介紹給狄西奈。聽說他喜歡散佈謠言已經令她心存反感,看到他矯揉造作的態度和娘娘腔的舉止後,她更加肯定自己不喜歡他。
她把手搭在瑞森的臂上,站在他身旁聽狄西奈說完他最近在紐約市的經歷。尼可站在她的另一邊。她注意到他似乎跟瑞森一樣苦惱。瑞森右手握緊酒杯,左手在身側緊握成拳頭。
她決定替瑞森解圍。“我可以私下跟你說句話嗎?”她問瑞森。
“我佔用你丈夫太多時間了,是不是?”狄西奈問。他再度轉向瑞森。 “恭喜你了。你很聰明,趁薇莉發現前就在美國娶了她。真的非常聰明。”
瑞森默默在心中從一數到十,強迫自己不要發脾氣。
“趁薇莉發現什麼之前,狄西奈?”尼可問。
“哦,當然是她的身價嘍!”狄西奈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玫瑰聽到尼可倒抽了口氣,然後就看到瑞森的怪病發作了。他直視著前方的人群,但她可以看到他的目光突然冷硬起來。
“天哪!不要。”她對丈夫低語。
來不及了。瑞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狄西奈的臉上揮了一拳。狄西奈往後倒去,撞在落地窗上,雙手捂著鼻子發出一聲驚叫。
瑞森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臉上卻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他甚至懶得查看狄西奈是否受傷。
尼可目瞪口呆,在狄西奈剛剛站穩時,低聲說:“你剛才做了什麼?”
“這個。”
然後他又揍了狄西奈一拳,狄西奈搖搖晃晃地往後倒。玫瑰大驚失色。瑞森轉身對她微笑。
“寶貝,我們跳舞吧!”
尼可的笑聲跟著他們進入舞池。
“瑞森,你的怪病又發作了,是不是?”
他擁著她隨樂聲起舞。“也該是時候了,對不對?”
“我父親有沒有看到你剛才做了什麼?”
“如果酒杯失手掉落是暗示,那麼我得推論他看到了。”
“天哪!別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瑞森,努力裝出懺悔的表情。父親朝我們走來了。”
威廉在舞曲結束時攔住他們。“瑞森,你剛才做了什麼?”
玫瑰連忙抓住丈夫的手。“別問他,他會想表演給你看。他的病發作了,父親。我想我應該帶他到外面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她想私下叫他守規矩。他現在不是在美國西部,而是在倫敦呀!
直到舞會結束返回父親的寓所後,玫瑰才有機會跟丈夫獨處。
安妮服侍她更衣就寢。瑞森在她剛躺下時進房來。
她立刻坐了起來。“你打斷那個人的鼻樑了嗎?”
“有可能。”
“你一點也不覺得抱歉?”
“他侮辱了我。我應該怎麼辦?”
“你應該三思而行。”
他聳聳肩。“我後天必須到德國去替你父親辦事。”
“我可以跟你去嗎?”
“不行,你父親還不想讓你離開他的視線,寶貝。他已經替你安排好了未來四個月的活動,他想炫耀你。我這樣四處奔波就是讓他能盡情享受你們父女相聚的時光,而不必擔心生意上的事。”他坐在床邊把她拉進懷裏。
她能夠體諒他的苦心,但仍然有種被拋棄的感覺。“我希望我們相聚的時間能多一點。我什麼時候才會看到你的蘇格蘭?”
“快了。”他保證。“試著對你父親耐心一點,好嗎?他還沒有從父女團圓的驚喜中恢復過來,他需要時間瞭解你。”
玫瑰沒有跟他爭辯。她努力拋開自身的需要。她的父親受了十幾年的苦,她有責任盡力帶給他安慰和喜悅。她提醒自己她是個堅強的人。為了父親和瑞森,她可以多忍受幾個月的孤寂。
“你曾經說你喜歡住在蒙大拿,說你在那裏會感到快樂和滿足。是在……誇大其詞嗎?”
他知道她其實是在問他是不是在騙她。他強迫自己不要生氣。玫瑰的疑心是他造成的,怪不得別人。
“我知道我不該命令你信任我,但我要再次向你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對你說謊了。你相不相信我?”
“我相信。”
“多給自己一點時間跟你的親戚相處,試著別在此時想再做改變。你才剛剛回到家。”
她要怎樣才能使他瞭解?只有跟她的哥哥們在一起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在這些英國親戚間讓她感到孤獨,未能達到每個人的期望讓她感到愧疚。他們大家都是為她著想,每當思鄉之情湧起,她就提醒自己要忍耐。
但是憂慮和恐懼始終籠罩在她心頭。
費喬治讓玫瑰想到黃鼠狼。他長得瘦瘦高高,鼻子尖尖長長,眼皮極薄。她因認為他長得像那種其貌不揚的動物而略感內疚,因為費喬治對她非常和氣親切。他似乎是真心為她的認祖歸宗感到欣喜,她發誓他看到她站在客廳門口時,眼中閃著淚光。
威廉介紹她給他的私人助理認識,建議她坐下來等他過目費喬治帶來的付款憑單。
“薇莉小姐,令尊非常慷慨。這些付款憑單都是他每個月捐給英國各慈善機構的捐款。”
玫瑰點頭表示瞭解,她決定設法使他談及往事。
“費先生,你說很高興認識我,但我們以前見過面,不是嗎?我那時只是個嬰兒。”
“請叫我喬治。”他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是的,我們以前確實見過面。你那時是個漂亮的嬰兒。”
“我那時頭上沒有半根頭髮。”
費喬治微笑道:“是的。”
“父親,談我失蹤那夜的事會不會令你難過?我感到非常好奇。”
“你想知道什麼?”威廉的眉頭已經開始皺了起來。
她轉向費喬治。“聽說我是被保母從育嬰室抱走的。”
費喬治點點頭。“你的父母去參加新工廠的落成典禮,要到第二天才會回來。我們至今仍想不透蒂亞是怎麼做到的。屋子裏充滿僕人。我們認為她是抱著你從後門溜走的。”
“蒂亞是那個保母的名字?”
“是的。”威廉回答。“調查工作最後由喬治負責。你母親病了,我想帶她回英國給她的私人醫生治療。她信任他。”
“警方在六個月後放棄搜尋,但令尊已自行雇用了調查小組。我只是協調他們的任務而已。”費喬治說。
“調查小組為你工作了多久,父親?”
“一直到四、五年前。我終於決定聽天由命,接受失去你的事實。但是瑞森不讓我放棄。他開始接手調查,追蹤我們發現的每條線索。”威廉伸手握住女兒的手。“他能找到你實在是奇跡。”
“薇莉小姐,聽令尊說你是在一條巷子被幾個街頭盜匪發現的。”費喬治說。
他的措辭用字激怒了她。“他們不是盜匪,他們是四個無家可歸、努力求生存的好心男孩。他們不是盜匪。”她激動地重複。
“對,對。”威廉拍拍她的手,然後放開她。“我們現在不必談那些人,是不是?重要的是,你回到我們身邊了。”
玫瑰不肯作罷,轉向費喬治又問:“綁架案是保母一手策劃的嗎?”
喬治望向他的雇主。“爵爺,你介意我告訴她嗎?”
“我不介意。她會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起初我們認為一定有幫兇,但後來我們漸漸相信她是獨自犯案。我希望我能告訴你更多內情,薇莉小姐,但事過多年,案情仍然毫無進展。我想這恐怕要成為一件懸案了。如果蒂亞還活著,我們也許能說服她告訴我們。”
“那個女人的介紹信無可挑剔。”威廉插嘴。他至令仍對保母的背叛行為感到氣憤。
“我們現在知道她丟棄了你,薇莉小姐。她一定是臨陣畏縮了。後來警方在一棟分租公寓裏找到她,她被人勒死了。可能是回家時撞見竊賊正在做案而遭到殺人滅口。”
威廉突然站起來。 “不要再談那些往事了,喬治。付款憑單我明天再簽。”
玫瑰看出父親十分苦惱。“父親,你今天有空騎馬嗎?”她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認為那是個好主意。玫瑰告退上樓換穿騎裝,她發現瑞森又在研究那些舊檔。
“我見到費喬治了。”她在關上房門後說。“你確定他是綁架案的幕後主謀嗎?他看起來文雅而膽小,不像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
瑞森揉揉脖子,轉了轉頭,然後站了起來。“可惡!我也不敢確定了。道格說他看到的那個男人身穿晚禮服,費喬治那天晚上應該是跟朋友去看戲。”
“每個人到晚上都會盛裝打扮。”
“僕人不會。”
她歎口氣。“你從慈善捐款記錄中查到什麼了嗎?”
“大約有十幾個慈善機構是我從未聽說過的,我要查證一下它們是否真的存在。”
“查明真相對你真有那麼重要嗎?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警方都無法查出費喬治跟保母的關聯,你憑什麼認為你能?”
“警方沒有跟道格談過。他描述的那個男子聽起來很像費喬治,不是嗎?”
“符合他描述的可能有幾千人。你最近有沒有照過鏡子?你看起來筋疲力竭。瑞森,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你一有空就埋首在那些陳年檔案中。你為什麼把這件事看得這麼重要?”
他不知道該如何使她瞭解。“我必須把它做個了結。”他粗聲粗氣地說。
她努力不對他的態度生氣,心想他是因為筋疲力竭才會脾氣暴躁。
“你明天非走不可嗎?”她問。
“對。”他伸手拿起外套。
“你要去哪裡?”
“辦公室。寶貝,別再替我操心了。”
“我想跟你談我們的未來。你今晚會有空嗎?”
“我會抽出空來的。”他保證道。“好了,別再替我操心了。”
他吻別她後帶著重重心事離開。他覺得有債要還。為了報答威廉對他和他父親的恩情,他一定要查明費喬治是不是綁架案的幕後主謀。
第二天下午,郵件送達時,玫瑰正好經過玄關。她急著想知道有沒有哥哥們的來信,一把奪過僕役長手中的郵件。
她一眼就認出亞當的筆跡,開心地叫了一聲,拿著信就往樓上跑。她不想在看信時被打擾。
亞當納悶著她為什麼一直沒有寫信回家。他說他知道她一定很忙,但她一定曉得他們擔心她。難道她不能抽出幾分鐘寫封短信報平安嗎?
亞當的信讓她看得既震驚又沮喪。哥哥們為什麼沒有收到她的信?她寫了那麼多封信,不可能每一封都在郵遞途中遺失。難道信是在離開屋子之前就遭到攔截了嗎?不會的,她的親戚不會如此殘忍,開口詢問會是對他們的一大侮辱。
她立刻寫好回信,封好信封,把信塞進外套口袋裏。安妮在這時進入臥室。
“小姐,你怎麼沒去上課?”
“少上一天課不會怎麼樣。”玫瑰微笑道。“麻煩你去請愛蓮來好嗎?”
“她正在幫忙整理你姑姑的邀請函。你要我打擾她嗎?”
“不要。”玫瑰回答。她已經得因蹺課而挨姑姑的罵了。奪走姑姑的喜悅和驕傲只會氣得她口吐白沫。愛蓮已經成為姑姑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了。玫瑰很高興她們兩個如此投緣,因為姑姑忙著吩咐愛蓮做這做那時就不會來煩玫瑰。
“我想出去散散步。你要不要一起來?”
安妮熱切地點頭後去拿她的外套。玫瑰要安妮陪她是別有目的,她想拍電報給哥哥們報平安,因此需要安妮帶她去電報局。
她還有一個忙要請她幫。 “安妮,你每個星期三下午休假,對不對?”
“是的,小姐。還有每隔一星期的星期六上午。”
“你願不願意在休假時替我寄信?我會非常感激你的幫忙,安妮。”
安妮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還是二話不說地同意幫忙,而且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拜託你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拍電報的事。”玫瑰要求。
“小姐,你是不是基於某種理由不信任僕人?”
“當然不是。我只是不希望我的信……遺失。我的父親不喜歡我提我在美國的家人,看到我的信擺在玄關桌上只會使他不高興。”
“這會使你姑姑不高興。”安妮點頭道。
擬定計劃後玫瑰覺得好多了。亞當的信使她那天的其餘時光都面帶微笑。
她的生活在冬季有了新的模式。她總是在玄關裏逗留到郵件送達,以免她的信意外地落入別人手中。她總是一周兩次把她的信交給安妮投遞。
她的睡眠習慣起了劇變。她不可能跳舞到半夜而繼續在天亮時起床,她的言行舉止也出現明顯的變化。她變得非常安靜和易受驚嚇,說任何話之前都會再三斟酌。她的親戚對她再滿意不過,他們顯然沒有注意到她所承受的壓力,認為她已經完全適應身為薇莉小姐的新生活了。她知道他們愛她,尤其是她父親,但是他們沒有人瞭解她。
瑞森沒有使她的生活好過。他很少在家,總是在各地奔波為她的父親辦事。她可以輕易地把她的悲慘歸罪於瑞森。都怪他到蒙大拿來找到了她,害她的人生被搞得天翻地覆。但是她也找到了他,她無法想像沒有瑞森的日子要怎麼過。天哪!她好想念她愛上的那個男人。她看得出來他也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她不斷地告訴自己應該多體諒他,但他總是來去匆匆,他們連談心的機會都沒有,她無法不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冬天過去,春天來臨,她越來越害怕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害怕她會失去自我而終至失去一切,她無法永遠假裝下去。發生了兩件事使她的世界傾覆。
第一件事純屬意外。她在玄關徘徊等候郵件送達時,愛蓮急急忙忙地下樓來。
“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薇莉。”她喊道。“麗安夫人要我當她的助理。她喜歡我,認為我的組織才幹正合她的需要。她還說她要幫我找一個丈夫,說我就像她的女兒。”
玫瑰不覺得訝異。她替愛蓮高興。愛蓮從小沒有母親,麗安姑姑沒有子女,她們是兩個可以互相幫助的孤單人。
“這的確是令人高興的消息。”玫瑰說。“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再也不會想回……美國了?”她差點要問她是不是決心不回蒙大拿了。
“美國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事,薇莉。”
“寇爾呢?你不在乎他嗎?”
愛蓮握住玫瑰的手,微笑著說:“我永遠不會忘記他,他給了我我的初吻。但他永遠不會娶我,我很慶倖自己在愛上他之前發現他不想結婚。何況我跟他其實並沒有共同之處。我比較適合這裏的生活,薇莉。你也是。”
“我會想念你的。”
愛蓮蹙起眉頭。“想念我?你哪兒也不會去,我們永遠都會是好朋友。我得走了,今天還有好多事要做。”
玫瑰目送愛蓮快步走回樓上。德華在這時走進玄關。玫瑰慶倖今天當班的是他,而不是跟了她父親多年的羅素。羅素是她父親的心腹,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從他口中套出任何話來。
“德華,我可以跟你談談嗎?私底下。”她讓他知道她不會把談話內容告訴任何人。“我需要知道一件事。我的麗安姑姑是不是一直在攔截從美國寄來給我的信?”
德華頓時臉色一白。“不是,薇莉小姐。她沒有。”
她猜她得接受他的話是事實。她點點頭,轉身走下樓梯,但在聽到德華脫口而出的話時,突然停下。
“他們都是為了你好,小姐,尤其是威廉爵爺。”
她緩緩地轉過身來。“我的父親一直在攔截我的信?”
德華一言不發地垂下視線,她猜他是默認了。“我以為是姑姑。”她困惑地低聲說。“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從未想過父親會做出……多久了?”
“從一開始。”他低聲回答。
“他也攔截了我寫給我哥哥們的信嗎?”
德華望向客廳,確定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是的,但你已經猜出一切了,所以我證實你的猜測不算不忠,對不對?”
“對,你沒有不忠。”
“令尊是遵照醫生的囑咐,小姐。他注意到你不再寫信給那些人時十分高興。我聽到他告訴他妹妹說醫生的意見果然正確,你逐漸忘掉過去了。”
“醫生給他出的主意?”
“我相信是的,薇莉小姐。”
德華顯然比她更清楚這個家裏發生的事。她得記得以後有問題就問他,他會說實話。
她沮喪得無法繼續談下去。再次道謝後,她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父親以為她把她的過去和哥哥們忘掉了。玫瑰當然沒有忘,她並未停止寫信,而是把信交給好心的女僕安妮去寄。玫瑰氣得無法思考,一心只想找父親問個明白。但在房裏徘徊了一個小時之後,她決定根本不要找他談。他只會說他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她好。天哪!如果再聽到一次那種話,她發誓她會歇斯底里地尖叫而不能自已。
怒氣難消的她那天晚上藉口累了而沒有跟親戚去看戲,熱水澡未能安撫她的情緒。她穿上睡衣和睡袍,伸手去拿她的心形項煉。她把項煉擺在梳妝枱上的雕花木盒裏。她想戴著心形項煉睡覺。也許一覺醒來,她的怒氣就消了,又會有耐心和耐力去寬容及諒解。
盒子是空的。玫瑰沒有緊張,至少沒有立刻驚慌起來。她小心地在房裏繞了一圈。她記得早上起床後,她把項鏈解下來放在小木盒裏了。她每晚戴著它睡覺,每天起床時解下它放進盒子裏。它是她的寶貝,她絕不會隨手亂放。
心形項鏈不翼而飛了。一個小時後,她第二次徹底地搜查臥室。瑞森回家時發現她跪在地上把頭伸進床鋪底下。他癱在最近的椅子上,覺得自己快要累昏了。
他終於找到費喬治的罪證,可以把他扭送法辦了。憤慨加上大功即將告成使他緊繃的情緒瀕臨爆炸,睡眠不足使他如籠中困獸般暴躁易怒。
一想到費喬治那個卑鄙小人這十幾年來是如何厚顏無恥地在威廉身邊工作,瑞森就怒不可遏。威廉百分之百地信任費喬治,費喬治卻冷眼旁觀威廉的悲傷和痛苦。那個混蛋……
瑞森強迫自己中斷思緒。狂躁不安使他無法立刻上床睡覺,他決定把查出的事告訴妻子。
她還沒有注意到他進房間了。
“我找到了,寶貝。”他喊道。
她猛然坐直時撞到頭。“在哪裡?我四處都找遍了。哦,謝天謝地!我還以為我把它弄丟了。”
瑞森聽出她聲音中的驚慌時,才注意到她淚流滿面。
“我想我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找到證據了。你把什麼東西弄丟了?”
“我的心形項鏈不見了。”她哭喊。
“我們會找到它的。我幫你找,先讓我喘口氣。”他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萬一被丟掉了呢?”
他閉起眼睛揉揉額頭。“我確定沒有。過來親一個。”
他漫不經心的態度令她無法置信。“你知道心形項鏈對我有多重要,我認為他們把它拿走了。果真如此,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他們。”她大聲嚷道。
瑞森坐直身子,決心不讓疲倦使他不耐煩。“先讓我好好睡一覺——”
“我們必須在睡覺前找到它。”
“你冷靜下來好不好?沒有人拿走你的心形項煉,你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把它放在哪裡了。”
“你怎會知道他們有沒有拿走它?你總是來去匆匆,根本不可能知道這裏出了什麼事。”
“我一直在忙!”他大叫道。“我想要告訴你——”他沒有說下去,現在不是解釋任何事的好時機。她心慌意亂,根本聽不進他的話。
他詛咒一聲。“你可以多體諒一點。”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氣得兩手插腰。她心中的堤壩潰決,突然忍無可忍。幾個月來嘗試當另一個人的壓力終於壓垮了她。
“體諒?你指望我體諒他們鬼鬼祟祟的行為?我的父親攔截我的信件,我應該體諒嗎?你要我忍多久,瑞森?一輩子嗎?你不是日夜工作,忙著你決心完成的事,就是忙著尋找費喬治的罪證。幾個月來你一直搔錯了癢處。真不像話,我又用了親戚們認為令人厭惡的措辭。”
“你在說什麼?什麼令人厭惡?”
她沒有回答他。他不會瞭解的,沒有人瞭解。她轉過身去背對瑞森,疑視著窗外的夜色。
“他們都愛你。”他以較冷靜的聲音說。
她猛然轉回身來。“不,他們不愛我。他們愛的是他們創造的那個女人。你知不知道蓓蓓嬸嬸是怎麼說的?她說我應該把自己想像成空白的畫布,讓他們創造出他們的傑作。他們不愛我。他們怎麼可能愛我?他們甚至不瞭解我。他們陶醉在薇莉回來了的想法裏,現在大家都假裝我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瑞森,你呢?你愛的是我還是他們的創作?”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5:48
第二十六章
玫瑰搭乘的船啟航駛向美國時,瑞森回到威廉爵士的倫敦寓所。他自然不知道她走了。沒有人知道。
他走進暖房,看到威廉和他的私人助理正在處理業務。
“我的妻子呢?”
威廉抬頭望向瑞森,微笑著說:“她跟她的貼身女僕逛街購物去了。”
“費先生,可以讓我跟爵爺單獨談談嗎?”瑞森問。他把雙手交疊在身後,強迫自己作出泰然自若的模樣。他想抓住費喬治的衣領把他拖進牢裏,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壓抑住那股衝動。
“麻煩你去叫人送茶來,喬治。”威廉說。
費喬治鞠躬告退。瑞森在他離開後關上門。
“我懷疑會有人聽見我們談話,瑞森。大家都出去了。發生了什麼事?你的眼神怪怪的。”
“我們有客人,爵爺。警方正在走廊上等著逮捕費喬治。如系天意,他們會使他招出一切。但手上的證據已足夠定他的侵佔罪了,那個混蛋坐牢坐定了。綁票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威廉手中的檔跌落地面。“喬治……喬治綁走了我的薇莉?不,不可能是他。他被徹底調查過,沒有人找到任何證據證明他跟我女兒的失蹤有關。”
“道格看到他下馬車把籃子交給一個女人。”
“道格是誰?”
瑞森大吃一驚。天啊!威廉居然不知道玫瑰的哥哥們的名字。
“撫養你女兒長大的人之一。”瑞森回答。“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道格都是她的哥哥。你最好趁早與現實妥協,以免將來後悔莫及。”
費喬治的事使威廉深感震驚。他無法想其他的事,甚至沒有注意到女婿的怒火。
“你說他犯了侵佔罪?”
“你一直在捐款給一所不存在的孤兒院。薇莉被綁架時孤兒院確實存在,但它在兩年後關門了。我懷疑你的錢全進了費喬治的口袋。”
“但侵佔和綁票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費喬治是幕後主使者,這一點毫無疑問。”
威廉痛苦地彎下腰來。真相的衝擊使他想要嘔吐,他拚命地使自己鎮定下來。“給我一分鐘,孩子。一分鐘就好。”
瑞森在他身旁坐下,把手放在他肩上。他沒有說話,耐心地等威廉自己想明白。威廉很快就平靜得想知道一切。
“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從頭說給我聽。”
“我們知道你女兒被綁架的前一天,費喬治從你的帳戶提走了一大筆錢。第二天夜裏他抱走了薇莉,把她交給保姆。他偷的那筆錢應該是給保姆,在他向你榨取贖金期間作為她和嬰兒的生活費用的。他從聖經裏撕走的兩頁可能是用來證明你女兒確實在他手上的證據。”
“但是我們一直沒有接到勒贖……只有那第一封短柬……”
“費喬治的計畫出了岔子。”瑞森說。“道格告訴我那個女人不想接過籃子。他看到她對費喬治搖頭,但在費喬治拿出裝滿錢的信封在她眼前晃動時,她改變注意了。”
“然後呢?”
“保母臨陣畏縮了。在費喬治離去後,她找到最近的巷子把薇莉扔在一堆垃圾上,然後就跑掉了。”
“你能證明這些事嗎?”
“我能證明費喬治侵佔,那就夠讓他在牢裏度過餘生了。道格堅持他至今仍能指認費喬治。我沒有那麼大的把握,但我認為警方可以說服你的助理招供。”
“如果保母沒有臨陣畏縮,他會在拿到贖金後把女兒還給我嗎?不,當然不會。他會撕票,對不對?”
“有可能。”瑞森說。
威廉開始氣得全身發抖。“這麼多年來那個卑鄙小人一直坐在我旁邊,冷靜地裝出……”他說不下去了。
瑞森瞭解地點點頭。“他非常精明狡猾。保母和嬰兒失蹤時,他一定很驚慌,但他不但沒有逃,反而留下來。只要繼續替你做事,他就可以在你之前看到任何出現在你桌上的情報。”
威廉突然站起來往門口衝。“我要進去那裏,我要……”
瑞森抓住他的手臂攔下他。“你哪裡都別去,警方已經把他帶走了。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你不能殺了他。”
他把威廉拉回躺椅前扶他坐下,陪在他身邊許久,直到確定他已冷靜下來不會做傻事。瑞森本來想跟威廉談他對未來的打算,但明白現在不是時候。他必須過些時候再提出辭呈。
他上樓到臥室思考如何告訴他的妻子。如果他必須跪下來求她,她才肯原諒他在無意中帶給她的痛苦,那麼他會毫不遲疑地那樣做。
她的字條在書桌上等著他。一看到字條,他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害怕得幾乎不敢碰它。
他把她的告別信看了三遍才有反應。前所未知的痛苦席捲了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他失去她了。
瑞森不知道自己拿著字條佇立了多久,但敲門聲驚動他時,窗外已是日影西斜。德華在門外高聲叫喊著請他下樓。威廉爵爺需要他。
他不願下樓,但後來發覺他有許多話要對他岳父說。雖然不再在乎威廉是否瞭解,但瑞森仍然得跟他談談他的女兒。
威廉站在壁爐前低頭看著手中的字條。
“我的妻子也跟你說再見了?”
威廉緩緩地點個頭。“她什麼都有,為什麼還是不快樂?你不知道她打算離開?瑞森,我不懂。她說……我念給你聽。‘我愛你,父親,如果你肯瞭解我,我想你也會愛我’。”
威廉抬起頭。“我真的愛她。”
“沒錯,你愛她,但從見到她起,你就一直在設法改變她。你根本不知道你失去了什麼,對不對?我建議你坐下來聽我介紹你的女兒給你認識。”
威廉走到沙發前坐下,手裏仍緊抓著女兒的字條。瑞森從瘋可麗開始講起,到了夜闌人靜時,威廉已從女婿口中得知女兒大部分的背景。
“父愛應該是沒有條件的。”威廉喃喃地這。“但是我……”他低下頭。“天啊!我做了什麼?”
瑞森身心俱疲,無法給威廉此刻所需的同情。“我不幹了。”
“你說什麼?”
“我辭職不幹了。我完成了你給我的所有工作。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想霸佔你的女兒,所以派我四處奔波。我不怪你。我忙著想報答你的恩情,所以對費喬治的事變得有點走火入魔。但現在全都結束了。容我失陪,我要上樓去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裡?”
瑞森走到門口才回答:“我要回家。”
*…*…*…*…
柯亞當即將以謀殺罪受審。瑞森抵達出租馬車行時,聽說了這個可怕的消息。他原本打算買一輛馬車和兩匹馬把他的東西運往藍貝兒鎮,但在聽了馬車行老闆的話後,瑞森立刻改變了原來的計畫。
“沒錯,我們有絞刑可看了。兩個衣著入時的南方小夥子帶著他們的律師來到這裏。聽說他們希望波恩法官把柯亞當交給他們帶回南方受審,但是這一帶的人認為法官不會答應。他會想親自審理本案,否則他就太令大家失望了。這就是為什麼我的店裏今天這麼冷清。明天沒有商店會開門做生意,大家都要去藍貝兒鎮看熱鬧。”
瑞森立刻買了匹馬,扔了二十元給車行老闆,請他雇人把他的東西運到藍貝兒鎮。
“瞧你急急忙忙的就知道你不想錯過這場盛會。放心,你趕得上的。”車行老闆說。 “我再過兩個小時才會出發。我替你把你的東西運去。”
“柯亞當是清白的。”瑞森在翻身上馬時說。
“都一樣。他是黑人,控告他的那兩個人是白人。柯亞當一定會被吊死。”車行老闆轉過身來才發現他在跟空氣說話。
瑞森策馬狂奔向藍貝兒鎮,他必須在事情變得失控前予以制止。他沒有見過動私刑的暴民,但看過的報導就足以使他感到背脊發涼。他不知道他如何才能救亞當,但他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不管合不合法。
瑞森不容許自己想到玫瑰和她的痛苦,他強迫自己專心想亞當。他知道亞當有不可告人的過去,但是謀殺?他無法想像溫文儒雅的亞當會無端殺人。
瑞森不是個擅長祈禱的人,但他懇求上帝幫助他。他害怕得要命。
千萬不要為時已晚。千萬不要。
聽證會在老莫雜貨店對面的空店面裏舉行。房間裏擠滿了人。玫瑰和達維坐在亞當的左右兩側,他們三人坐在一張桌子後面。寇爾和道格在外面。法官不准他們兩個進來,擔心他們會沉不住氣而使場面失控。
亞當的控告者坐在柯家人對面的一張桌子後,他們一共有三個人。一個律師和兩個自稱是芳雅夫人親屬的衣冠禽獸。玫瑰看到他們兩個人就想吐。
波恩法官擊槌命令眾人噤聲,否則他就要清場。玫瑰驚愕過度,幾乎聽不懂法官的話。藍貝兒鎮外的人全部轉而反對她大哥,他們全部在彈指之間從微笑打招呼的相識變成一群憤怒的義警。亞當曾在法庭上幫助過他們大部分的人,他的慷慨仁慈現在對他們毫無意義。他是黑人,據說被他殺害的是白人。沒有人需要聽到更多的內情。不管事實如何,亞當都有罪。如果暴民能夠把他押出去釘在十字架上,玫瑰相信他們一定會那樣做。
她不知道該如何制止這件事。亞當對這件事的態度是那麼恬靜而不失尊嚴。即使知道自己即將發生什麼事,他的臉上仍然只有淡淡的好奇。她能怎麼幫他?有人能幫他嗎?
法官再度重擊小木槌,準備宣佈他對押亞當回南方一事的決定。
“我看了你們的文件,它們似乎是合法的。”
芳雅夫人的兩個兒子帶來的律師連忙起立。他的名字叫孟勞埃,他在向法官自我介紹時,特別說明他的家族世居南卡羅萊納,好像那會使他更有資格。
“它們當然是合法的。”孟勞埃說。“我們現在可以帶亞當走了嗎?你除了依法行事外別無對策。”
群眾開始鼓噪。有人在法庭的後面大喊:“別讓他帶他走,法官。那樣不公平。我的家人都在外面等,我答應他們——”
“你給我閉嘴。”法官命令抱怨者,然後轉向原告的律師。“在你企圖花言巧語哄我倉卒從事之前,我要說的是我覺得這一份文件有點問題。法律就是法律,但說我別無對策,此話出自外地人口中未免太過放肆。在這裏,我就是法律,凡事我說了就算。現在我說柯亞當不會交給你們帶走。你們想看他被吊死,就得在這裏等著看他是否被判有罪。”
“但是法官,在南卡羅萊納——”
“這裏不是南卡羅萊納。”人群中話聲又起。“趕快審判他,法官。快中午了。”
法官看起來一副想朝人開槍的模樣。由於房間裏只有他有槍,所以群眾不趕快安靜下來,他猜他很可能會那樣做。
他瞪了人群一眼後,又轉向孟勞埃。“我說過在這裏我說怎樣就怎樣。”
玫瑰低下頭,拚命忍住眼淚。憤怒使她全身顫抖。這場噩夢到底會不會結束?她的哥哥們希望波恩法官會把亞當交給南方人帶走,他們打算在鎮外劫走亞當,先把他藏在山裏再做打算。
群眾希望法官立刻審判亞當,但波恩不打算讓他主持的法庭失控。他掏出他的左輪手槍,打算朝天花板開幾槍來引起在場所有人的注意。結果他不必使出這一招。就在他要扳起手槍的扳機時,人群安靜下來。波恩抬頭看到瑞森粗魯地擠過憤怒的人群。
玫瑰注意到人群的靜默,雙手絞得更緊。又出了什麼事?難道是他們把道格和寇爾帶進來了?她害怕得不敢看。
瑞森直接從她身邊走過,在走向波恩法官時,沒有看她或她的哥哥一眼。
“我來這個法庭有事。”
她猛然抬頭,然後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他沒有消失。瑞森?瑞森在藍貝兒鎮?她喘不過氣又搞不明白。
“你有什麼事?”法官問。
“我的名字是麥瑞森——”
波恩打斷他。“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做什麼?我知道你是誰。”
“為供記錄在案,庭上。”
“什麼記錄在案?我們這裏不做記錄,至少不常做。說明你的來意。”
“我代表柯亞當。”
法官眼睛一亮,往後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是嗎?”
“是的,庭上。”
“那麼你不妨過去那裏代表他,我正要審理他的謀殺案。”
“任何人在這裏都有權利得到公平的審判嗎?”瑞森問。
波恩瞭解瑞森,知道他沒有嘲弄或侮辱他的意思。“是的。”
“那麼我請求給予充足的時間讓我與我的當事人商議。”
“多少時間。”
“一個月。”
不滿的吼聲四起。法官冷靜地朝天花板開了一槍。“不能等上整整一個月,瑞森。”
“庭上,我必須有充足的時間來構思辯護的理由。”
“在你構思期間我們要把他拘留在哪裡?”
“他應該交由我來看管。”
“他會逃的,法官。那個黑人會逃的,不信你等著瞧吧!”
波恩偏頭望向瑞森背後的人群。“白克寧,是你在擾亂我的法庭嗎?如果你不閉嘴,我發誓我會賞你一顆子彈。瑞森,你有兩個星期準備,你願不願意繳交押金以防亞當逃亡?”
“我願意以全部家當為押金。”
“現在先繳一百元就可以了。除非他沒有逃亡,否則你得在兩周內補足餘款。”
“是的,庭上。”
法官再次重擊小木槌。“亞當必須在柯宅軟禁到下次開庭,不滿意的人可以在柯家土地邊緣監視他。你們大家都聽清楚了嗎?我在此宣佈,如果你們有人踏上柯家土地一步,他們可以槍擊你們。下次開庭在兩周後。改期續審。”法官最後一次敲下小木槌。
“瑞森,你有艱巨的工作等著你。”法官接著低聲說。“我有滿滿一紙夾不利於亞當的證據。在我去釣魚前你可以看看,我會在貝兒那裏待到星期天。把你的押金送去那裏。”
孟勞埃走向瑞森。“黑鬼愛好者。”他低聲說。
法官聽見了。“這裏沒你的事了,孟勞埃。回家去。在這裏我負責起訴。本案將由陪審團審訊,十二名陪審員是由我挑選。”
孟勞埃面紅耳赤。“那小子不配得到公平審判,他們全部都應該拖出去吊死。”
波恩法官注視著瑞森。“他到底認為我們應該吊死誰?全鎮鎮民或只是柯家人。”
孟勞埃樂於作答。“當然是柯家人,尤其是那個跟黑鬼住在一個屋簷下的白人女孩。她是一個賤貨。”
“瑞森,你有話要說嗎?”法官問。
瑞森數了十下後才回答。“庭上,侵犯人身罪罰款多少?”
波恩的眼中閃著笑意。“五元。”
瑞森掏出五元放在桌上,然後以閃電般的速度朝南方律師的臉上揮出一記重拳。孟勞埃被揍昏在地。法官探身越過桌面仔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然後轉向瑞森。他努力板著臉孔。“喔,那是預謀犯罪。再罰一元。”
瑞森把錢交給他後,走向妻子和他的哥哥們。他把注意力放在不甘願離開的人群身上,他不認得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達維準備站起來,瑞森叫他坐著別動。
“玫瑰,站起來,走向我。一副很高興見到我的樣子。”
她毫不遲疑地站起身來繞過桌子。瑞森把她拉進懷裏,親一下她的額頭然後緊緊抱著她。
“歡迎回來,瑞森。”亞當低聲說。
“這件事什麼時候發生的?”
“他們昨天弄醒我,然後我就在這裏了。”亞當回答。“你在緊要關頭正好趕到,再一個小時就太遲了。他們會等到明天再吊死我,但死刑一判,任誰也無能為力。”
陌生人終於全部離開了店面,道格和寇爾衝了進來。
“把門關上。”瑞森喊道。
“我們趕快離開這裏。”寇爾咕噥道,一邊沿著走道一邊把達維的槍扔給他。“亞當,你沒事吧?”
“沒事。”亞當回答。
瑞森終於放開玫瑰,但她仍然緊緊倚偎著他,全身劇烈顫抖著。他有許多話要跟她說,但眼前最重要的是,把亞當平安送回牧場。
“我說我們現在就逃。”寇爾說。
“那只會使我們全部被子彈射成蜂窩。”達維爭論道。
“沒錯,現在不是離開的時候。”道格說。
“我除了回家以外哪裡也不去。”亞當緩緩地站起來。“瑞森,我不知道我應該謝你還是揍你。你的干涉使我有整整兩星期的時間來想那根套在我脖子上的繩子。”
“你對你的辯護律師太沒有信心了。”瑞森挖苦道。
“我對你很有信心,令我苦惱的是其他的人。你是個正人君子,瑞森,但你這種人現在似乎不多了。我告訴過玫瑰你會回來,她不相信。我猜她現在不得不信了。”
瑞森驚愕莫名。難道她以為他會留在英國繼續過他的日子?難道她不明白她把他的心一起帶走了?
“瑞森,你要跟我們回家,還是要去貝兒那裏看證據?”達維問。
“回家。我必須先跟亞當談談。”
他們走出店面時,發現藍貝兒鎮的鎮民都等在外面。他們跟亞當打招呼,給他鼓勵和友誼,並沒有因他被控殺人而敵視他。
瑞森負責在回家途中斷後。他遠遠地跟在柯家兄妹後面,當他們翻過最後一座山丘時,他停下來等他們安全進入屋內後,才繞道找到他要找的東西,然後才繼續前進。
玫瑰跟哥哥們坐在餐桌邊,他們低聲談論著對緩刑兩周的憂慮。
她在想瑞森。他為什麼回來?她不可能成為英國親戚希望她作的那個女人,難道他至今仍不明白嗎?天哪!她該怎麼辦?從離開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像行屍走肉一般,直到在法庭上再見到他,她才重新活過來。
她聽到瑞森進屋上樓。房門開開關關。他在找她的房間,她心想,那是否表示他打算睡在她的房間?
他終於來到餐廳。“亞當,我想跟你單獨在書房談談。”
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我的弟弟、妹妹都知道。”亞當回答。
“單獨談談。”瑞森堅持。
他們關在書房裏談了兩個小時。瑞森堅持要亞當詳詳細細地說明,當年他在南方的生活和主人家的情形。
“芳雅小姐嫁給了李華特。他們生了兩個兒子,就是你今天在法庭上看到的那兩個人。雷納是弟弟,比我小兩歲。萊諾是哥哥,簡直是他父親的翻版。華特是個酒鬼,每天從中午開始喝酒,到了晚上都得靠人把他抬上床。他一喝酒,脾氣就變得很壞,故意挑釁地跟他太太吵架,還會動手揍她和我媽媽。媽媽是芳雅的侍女,所以經常遭到池魚之殃。”
“告訴我事情發生的經過。”瑞森說。
“有個星期五的傍晚,大約是晚餐時間,我種完田回家經過屋子時,聽到芳雅夫人的叫喊聲。華特在揍她和我媽媽。我橫身在芳雅和華特之間,因為我進房間時他正在揍她。我記得我當時心想,只要能使他遷怒於我,媽媽和芳雅就會沒事。媽媽已經被揍得鼻子流血,一隻眼睛腫得睜不開了。芳雅夫人更慘,她幾乎要站起來時,他又把她打倒在地上。她苦苦哀求他住手,他卻開始用腳踢她。她哀嚎求饒,念著禱文。她哀求我救她,瑞森,於是我抱住華特的腰把他往後拖,媽媽乘機跑過去扶芳雅站起來。華特開始抓狂。他說他要宰了芳雅,把我甩開後又朝她撲過去。我就是在那時揍了他。他踉蹌地退了十呎左右,然後開始衝向我。他一個失足,撞上壁爐架的邊緣。我想他在著地前就死了。”
“你揍他什麼地方?”
“下巴。”
“你不是在他的背後嗎?”
“對,但我的動作比他快。我又擋在芳雅夫人前面設法保護她,在他想要踢芳雅夫人時出拳擊中他。”
“然後呢?”
“芳雅夫人給了我一些錢,叫我趕快逃。她和媽媽會跟警方說我被賣掉了。警方到達時,芳雅夫人告訴他們是意外。她和媽媽根本沒有提到我。我那一拳沒有在華特臉上造成任何損傷。我當時只有十三歲,不知道怎麼用拳頭。南卡羅萊納州的人都知道華特是酒鬼,沒有人懷疑芳雅夫人的話。她說華特是自己絆了一跤才撞到壁爐架的,他被裁決為意外死亡。”
“有別人看到事情的經過嗎?”
“沒有。”
“那她的兒子為什麼會找上你?他們有什麼證據?”
“我寫給媽媽的信,她全部留著。他們一定是發現了那些信。我曾在幾封信裏提到往事,和告訴媽媽說我擔心她。”
瑞森鬆了口氣。“你沒有犯任何罪,亞當。”
“我是奴隸,居然敢威脅要攻擊我的主人。我碰了他,他的兒子認為我那樣就該死。”
“你認為是那兩個兒子去找他們的母親逼她說出實情的嗎?”
“是的,萊諾變得跟他父親一樣。媽媽常在信中提到她很擔心芳雅夫人。但那些都不重要,對不對?兩個白人控告我謀殺,我們都知道我一定會被判罪。”
“先告訴我一件事。你想留下來打這場官司,還是想逃?”
“如果我想逃,你會讓我逃嗎?你拿你所有的財產來擔保我會留下來。”
“我沒有把我最珍貴的資產押進去。”瑞森說。“我仍會擁有玫瑰,如果她肯讓我留下。”
“你的意見呢?”
“身為你的妹婿,我不願意見你出任何事。身為你的律師,我會勸你留下來背水一戰。”瑞森此時正好看到亞當掛在牆上的座右銘。“答應我一件事。當這一切結束,我們打贏官司時,你會把它拿下來。”
亞當順著他的視線望向牆上的座右銘。他站起來伸個懶腰。 “我這一輩子都在躲藏等待,我不想再過那種生活。我始終明白這一天會來,現在終於來了,我要留下來面對它。我們談完了嗎?”
瑞森微笑著說:“我們才剛剛開始。我們要討論你在出庭時,必須講和最好不要講的話。坐下來,亞當。”
瑞森開始記筆記。寇爾端乳酪碎餅和啤酒進來。由於沒人叫他出去,所以他一直待在書房裏聽瑞森問亞當。
達維和道格在一個小時後加入他們,但玫瑰一直沒有進書房。她認為亞當毋需擔心她時可以暢所欲言,她決定上樓到她自己的房間。
她不斷地想到瑞森。她該怎麼辦?當他叫她薇莉時,她的心都碎了。他為什麼不能愛原來的她呢?
她的枕頭上有一朵花。不是玫瑰花,而是鮮紅色的山柳花。
她終於明白在英國時,他在她的枕頭上放紅玫瑰是想提醒她什麼了。他知道她在英國的日子會很不好過,當其他人拚命想改變她時,瑞森一直默默地提醒她,他愛的是原來的她。
她是他的玫瑰。
她怎麼可以懷疑他呢?他會原諒她對他的信心不足嗎?
她坐在床沿,把花輕按在胸口,低頭哭了起來。
“那朵花是想使你高興,而不是悲傷的。”
她抬起頭,看到瑞森站在門口。她的心猛跳了一下。他看起來憂慮、疲憊和……脆弱。
“你愛我。”
“是的。”
“謝謝。”
“因為我愛你嗎?”
她搖頭。“因為你容忍我的猶疑。我愛你,但我的內心深處一直充滿畏懼。請你原諒我。你很有耐心,一直在等我瞭解。”
“不,你自始至終都瞭解。我只是提醒你。”
“你叫我薇莉。”
“有嗎?”他吃了一驚。
“你傷了我的心。”
瑞森關上房門走向她。“我愛你,麥玫瑰。我不在乎你叫什麼名字。如果你天天換名字,我也無所謂。你永遠都會是我的玫瑰。”
她放下花,站起來。“我也愛你,我不應該懷疑你。你肯原諒我嗎?”
“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的。我知道你受的折磨,我早該向你父親辭職,我不該希望先了結所有的事。你肯原諒我嗎?”
“你辭職了?”
“你回來後沒做傻事吧?”
“比方說?”
“比方說在這裏很容易取得的離婚證書。”
“在你吻我之前我拒絕作答。噢,瑞森,你還記得我以前以為山柳花是玫瑰花。”
“如果你跟我離了婚,我只會再跟你結一次婚,玫瑰。你永遠也別想擺脫我。”
他把她拉進懷裏,用所有的愛和柔情吻她。分離期間的痛苦消失,他又感到完整了。
“在這裏離婚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我沒有跟你離婚,瑞森。結婚是一輩子的事,記得嗎?我們要回英國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願意跟你去任何地方。”
瑞森大為感動。她願意為他放棄她的天堂,只因為她愛他。
“不,我們不回去,我們會住在這裏。我會在附近買一塊地,蓋一棟屬於我們的房子。”
玫瑰又開始掉眼淚了,但她向瑞森保證那是喜悅的淚水。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6:04
第二十七章
淩晨一點,玫瑰企圖溜下床時弄醒了瑞森。
“你要去哪裡?”他睡意朦朧地問。
“樓下。我餓了,你繼續睡。”
瑞森決定他也餓了。他在穿褲子時踢到腳趾,低聲詛咒著在房裏跳來跳去。
“小聲點,”她笑著說。“我不想驚動哥哥們。”
“太遲了,瑞森已經把大家都吵醒了。”
寇爾首先加入他們。玫瑰坐在瑞森腿上切乳酪,一看到寇爾進廚房,立刻坐到她自己的椅子上。
“我睡不著。”寇爾跨坐在瑞森對面的椅子上。“你能夠解決這件事嗎?”
“我無法保證,寇爾。”
“那你得幫我說服亞當逃亡。”
“我不能那樣做,逃不逃都得由亞當自己決定。支持他的決定,寇爾。他會為你做同樣的事。”
寇爾搖頭。“他不會袖手旁觀、見死不救。如果他被判有罪,我會劫獄救人。”
玫瑰立刻胃口盡失,恐懼使她的胃打結。“我們應該對瑞森有信心,寇爾。他會竭盡所能地救亞當。”
瑞森握住她的手。“我無法創造奇跡,但謝謝你對我的信心。”
“信心個鬼!”寇爾咕噥。
道格衣冠不整地進來。“你有計劃了嗎?”他問瑞森。
“明天我會拍電報去聖路易給我以前雇用的那個律師。他在一家大型律師事務所工作,也許會知道南卡羅萊納州某個律師的名字。”
“找南卡羅萊納州的律師做什麼?”
“取得芳雅夫人和梅麗的宣誓證詞,證實亞當的清白。希望芳雅夫人會合作。”
“亞當不會同意的。他知道芳雅夫人的兩個兒子回去後會怎麼對付她。”
瑞森沒有爭辯。他會做他必須做的事來確保亞當得到公平的審判。
達維在這時走進來。“我們能幫什麼忙?”
“很多忙,細節到時再說。”瑞森回答。“現在先講一個大原則。在法庭裏時,我不希望玫瑰坐在亞當旁邊。寇爾,你坐在亞當右邊,我會坐在他左邊。達維和道格坐在桌子後面的第一排,玫瑰坐在你們兩個中間。如果有休庭,回座時,仍照原來的位子坐。”
“我為什麼不能坐在亞當旁邊?”她問。
“我要你跟他劃清界限。”他說。
瑞森的直言不諱令其他人吃了一驚,但柯家兄弟並沒有生氣,只想知道他的理由。
“如果你抱他或拍他,大家只會看到一個白人女子碰觸一個黑人男子。人們清楚你們是怎樣一個家庭,現在也接納了亞當。別把他們逼得太緊,玫瑰。我們現在要對抗的不僅是謀殺罪名,還有種族歧視。你們全部都要以家人而不是個人的身分表現出對亞當的支持。”
“為什麼挑寇爾坐在亞當旁邊,而不挑我或達維?”道格問。
“為了達到恫嚇目的,他使人緊張不安。”
寇爾露出微笑。“我有嗎?”
“有。”瑞森說。“陪審團會聽取所有的證詞,寇爾會盯著那十二張面孔的每一張看,好像在牢記他們的每一個反應。”
“那不會造成反效果嗎?”
“在比較文明先進的法庭也許會,但在這裏不會。玫瑰曾經告訴過我,這裏的人比較關心如何活下去而不是別人做什麼。我想讓陪審團覺得如果他們讓偏見影響他們的決定,寇爾在事後絕不會放過他們。”
“你的手段有夠卑鄙,我喜歡。”寇爾說。
“我要提醒各位,剛才的那些話必須予以保密。明白嗎?”
玫瑰打了個呵欠,瑞森立刻帶她回房。
“我有個驚喜給你,坐在床上把眼睛閉起來。”他說。
她照他的話做,但偷看了一次,看到他把衣服從背包里拉出來。
“眼睛閉起來了嗎?”他問。
她閉緊眼睛,感覺到他撥開她臉上的頭髮,然後把一個涼涼的東西套在她的脖子上。
她在睜開眼睛前,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媽媽的心形項煉。”她叫道。“你在哪裡找到的?”她又哭了起來。
“床墊和床頭板之間。”
她投入他的懷裏不停地謝謝他。他抱著她躺到床上,用狂野的激情譜下暴風雨來臨前的美妙插曲。
接下來的一星期,玫瑰幾乎都見不著瑞森的面。他白天都在貝兒那裏專心閱讀李氏兄弟提出的證據,晚上則坐在書房裏閱讀梅麗媽媽寫給他們的信。他記了許多筆記,沒在工作時就坐在陽臺上思考和盤算。
離開庭日越近,他越顯得心事重重。即使他上床睡覺時,沒有跟她道晚安,她也不覺得被冷落。他在想亞當的案子,而那正是她對他的期望。
星期天晚上,他們像一家人一樣聚在一起吃飯。她暗自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讓這頓飯吃得愉快,因此每當有人提到跟審判有關的話時,她就會立刻改變話題。
大家都明白她的用心,也都全力配合她。沒多久,達維甚至能被她說的話逗得露出笑容。
“寇爾,你一直沒有問我愛蓮的情形。你不好奇嗎?”
他聳聳肩。“她快樂嗎?”
“快樂。”玫瑰回答。“她當了麗安姑姑的助理。”
“那個將軍?愛蓮比我想像中還有種。”
瑞森微笑著問:“你叫你姑姑將軍?”
“她的舉止很像。”玫瑰承認。“可麗昨天留了一張字條給我,要不要我念給你聽?”
“不要!”四兄弟異口同聲地大叫,然後一起大笑起來。
她不以為忤。“我很樂意念給你聽,瑞森。”
“寶貝,我已經聽過三遍了。可麗希望你再帶一本書去給她,她很高興你回家來了。你臉紅時很漂亮。”
“我沒有臉紅,我不在意哥哥們嘲笑我。他們上了餐桌就情不自禁變得沒有教養起來,別理他們。”
“我們在英國時,我最想念的就是沒有教養。”
“天哪!我嫁了一個跟哥哥們同副德行的丈夫嗎?”
“希望如此。那會是你對我的最高讚美。”
“我說過他喜歡我們。”寇爾說。
“有個穿西裝的人駕著馬車朝屋子駛來。”道格宣佈。
瑞森站起來。“八成是范米契,他是我們雇用來替我們做事的律師。你們在這裏等,我想先跟他單獨談談。”
亞當還來不及問范米契替他們做什麼事,瑞森就離開房間了。他只好問寇爾。
“瑞森想調查芳雅夫人的兩個兒子。他拍電報給聖路易的一位律師,范米契就是那位律師推薦的同行。那傢夥一定是日夜趕路才會這麼快就趕到。”
“我們應該在門邊偷聽?”達維問。
“我們不做那種事。”亞當訓斥。“我們應該尊重瑞森的隱私。”
他們聽到紗門再度開關。幾秒鐘後,瑞森回到了餐廳。他看來十分震驚,原因就站在他的後面。
玫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父親?”
她的哥哥們跟著起立,全神貫注在艾威廉身上。
瑞森看到玫瑰花容失色,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他急忙過去扶住她。
威廉站在門口盯著那一家人。他仍然不知道該如何讓她的幾個哥哥知道他接納他們為他的家庭成員,並且希望他們也會接納他?
瑞森湊近妻子耳邊說:“你父親很緊張。”
他知道他毋需多說。玫瑰立刻趕到父親身邊,踮起腳尖親吻他的臉頰。
“真高興再度見到你。”她說。
威廉握住她的雙手。“女兒,原諒我好嗎?造成你那麼大的痛苦,我真的很後悔。”
熱淚湧上她的眼眶。父親激動的聲音顯示他說的是真心話。
“噢,我愛你,父親。我當然會原諒你。我愛瑞森,我必須經常原諒他。他也經常原諒我。一家人本來就該互相原諒。對不起,我的離去一定傷了你的心。”
“不,不,你使我恢復理智。你做得很對。”
她的哥哥們都聽到了威廉的道歉,但臉上都毫無表情。
“父親,我在這裏叫玫瑰。”
“沒關係。”
“沒關係嗎?”她投入他懷裏擁抱他。
“等你去英國看我時,我也許會說溜嘴喊你薇莉。你會介意嗎?”
“一點也不會。”
威廉輕拍她的肩膀。溫柔的笑容取代了他臉上的憂慮。
玫瑰放開父親。“父親,我想介紹我的哥哥們給你認識。”她的聲音中充滿驕傲。
威廉仔細打量著四個魁梧的年輕人:心中突然充滿了謙遜和敬畏。他們是上帝對他祈求的回應。十幾年來飽受痛苦和恐懼的煎熬,他在最絕望的時刻裏祈求上帝賜給他一個奇跡。
而上帝早已賜給他四個奇跡了。
他真的很幸運。他有一個乖女兒和一個好女婿,現在……
“看來我有四個兒子了。”
上帝實在很有幽默感。威廉在觀察四兄弟的行為一個小時後作出結論。玫瑰的守護天使們粗暴又好爭吵,戒慎又大嗓門。他們有個奇怪的習慣,所有的人同時說話卻能聽到別人說的話。威廉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在群眾大會中。
在跟四兄弟握過手後,威廉看得出來他們對於是否接納他還猶豫不決,但他並不氣餒。他們遲早會跟他一樣明白這件事由不得他們,他們命中註定要成為一家人。
“父親,你一定餓了。”玫瑰說。“我們已經吃過晚餐了,但我們會坐在餐桌邊陪你。”
她不等他同意就快步走向廚房。她無法停止微笑,她一定得好好感謝上帝。
瑞森在半路上抱住她的腰,低頭親吻她的耳朵。“真高興看到你又快樂起來。轉過身來給我一個吻,讓我也快樂一下。”
她轉身摟住他的脖子給他一個熱情的長吻。“你使他瞭解的,對不對?謝謝你,瑞森。”
“不,是你的離去使他恍然大悟。我也很高興他來了。就亞當的案子而言,你父親正是我需要的優勢。”
“等他吃過晚餐後再告訴他亞當的事,我怕他在知道後會沒有食欲。”
瑞森知道柯家兄弟不會跟威廉提起亞當的事。他回到餐廳坐在寇爾旁邊。過了一會兒,玫瑰一臉不高興地走進餐廳。
“寇爾,山姆又在對我揮舞他的菜刀了。他不肯讓我為父親弄吃的,想想辦法吧!”
“我有辦法。”瑞森站起來,但又被寇爾推回椅子上。
“聽著,瑞森,如果你進去,他會把你砍成兩半。他沒有準備好要喜歡你,我去。”
威廉目瞪口呆。“廚房裏有人拿刀威脅我的女兒?”
“一點沒錯。”寇爾在走向門口時回答。他拔出手槍,扳起扳機,用力推開門。
“山姆,你實在叫我忍無可忍!”他大吼。
瑞森轉向大惑不解的威廉,微笑著說:“他們還付他薪水。讓你想用頭撞牆,是不是?”
威廉點頭,瑞森放聲大笑。說真的,在這牧場上沒有一刻是沉悶乏味的。亞當一臉尷尬地搖搖頭。他猜在外人看來,容忍山姆確實很瘋狂。“山姆是我們的廚師。”亞當解釋道。
玫瑰在等待時用腳輕拍地板,寇爾終於叫喚她。她歎口氣,回到廚房。
幾分鐘後威廉的晚餐上桌了。男人們喝咖啡等他吃完。玫瑰把他吃完的空盤子拿進廚房。
“我得跟山姆講和。他會逼我哀求他,可能得花些時間。”她在離開餐廳前說。
“瑞森,你要告訴他嗎?”寇爾朝威廉的方向點個頭。
“要。爵爺,我們最近都有點煩躁。下個星期五——”
亞當打斷他。“我將以謀殺罪受審。”
威廉眨眨眼,表面上沒有其他的反應。“人是你殺的嗎?”
“是的。”
“這是你他媽的最後一次承認,亞當。”瑞森厲聲道。
“別說粗話,孩子。”
“是的。”
“有情有可原的具體情況嗎?”
亞當點頭,然後開始詳細說明。威廉一言不發地專心聆聽。
“瑞森,你準備為他辯護嗎?”
“是的,但還有許多事要做。”
威廉目光銳利地看他一眼。“我會喜歡你要採用的方法嗎?”
“一點也不會。”瑞森回答。
威廉點個頭。“我需要紙筆墨水。亞當,我們重新來一遍。瑞森,我想看看你的筆記。”
他靠在椅背上等瑞森去取文具和筆記。柯家兄弟默不作聲,他們知道威廉在思索案情,不願意打擾他。玫瑰回到餐廳。柯家兄妹坐在椅子上等著聽威廉的意見。
威廉終於開口,以輕柔但卻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音對亞當說話。
“要知道,他是頂尖高手。我幾乎要可憐控告你的人了,他在法庭上會變得冷酷無情。我看過他為人辯護,實不相瞞,有幾次連我看了他都怕。我絕不會跟他作對。要知道,我剛剛想通他要怎麼做,等他大功告成時,控告你的人恐怕很難活著離開這座小鎮。”
幾分鐘後瑞森帶著筆記和文具進來,他立刻注意到室內異常的寂靜。全部的人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他知道有大事發生了。他等人告訴他。
沒有人開口說話,接著他在亞當的眼神裏看到另一樣東西——希望。
接下來的一星期裏,玫瑰看到瑞森的機會更少了。星期一,他跟道格一起到鎮上去,直到黃昏才回來。道格把鎮上馬廄出租行的五匹馬都帶了回來,他和瑞森都沒有解釋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做。
星期二,達維陪瑞森到鎮上,他們回家時臉色都很陰沈。瑞森那夜跟她做愛,但他比平時更加苛求,對她做了許多超乎想像的事。
星期三,瑞森整天都埋首在他的筆記裏。
星期四早晨,杜裏騎馬到牧場來通知他們波恩法官回到貝兒那裏了。威廉急著想看不利於亞當的證據,但瑞森直到快十一點才帶他到鎮上。瑞森忙著照顧生病的妻子。
她從八點開始嘔吐,瑞森一直在照顧她。一個小時後,她開始覺得好些了。
“都是我的錯,寶貝。我昨夜弄痛了你,現在……”
“你沒有弄痛我……呃,你有,但我喜歡。我噁心想吐好幾天了。不是你的錯,是審判令我心煩意亂。”
道格進來查看妹妹。
“你跑到哪裡去了?”瑞森質問。“她已經嘔吐了一個多小時,快想點辦法。”
道格被瑞森聲音中的憤怒嚇了一跳。“她把你嚇壞了,是不是?她很少生病,我會照顧她的。她的臉色已經好多了。杜裏要走了,你不想跟他說話嗎?”
“你的妹妹得向我保證,當我下午回來時,會看到她躺在床上。答應我,玫瑰,否則我哪兒也不去。”
她誇張地歎口氣。“好啦,我會在床上的。”
他親吻她一下後才離開。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道格問她。
“我病了。”
他坐在她的床邊。 “你是不是吃了什麼東西使你嘔吐?”
“我只是在為審判的事煩惱而已,道格。”
“你有沒有可能是懷孕了?”
她吃了一驚,但不得不好好地想一想。
“你的月經遲了嗎?”
她立刻羞得滿臉通紅。“看在老天的分上,你是我的哥哥。你不該問這種問題。”
“有沒有?”
“有。”
“遲了幾個月?”
“兩個……不,三個月。”玫瑰從枕頭上抬起頭。 “你認為……”
她說不下去了。孩子。她可能真的有孩子了,她突然欣喜無比。
“我認為我要當舅舅了。”道格輕拍她的肩膀對她微笑。
“我們不可以告訴瑞森。在我確定前別告訴任何人,道格。瑞森會很高興我的喜訊,但他說不定會分心。我們必須讓他全神貫注在審判上。”
道格同意她的看法。瑞森在一小時後帶著她父親去貝兒那裏詳盡查閱不利於亞當的證據。然後他又到鎮上去,直到晚餐時間才回到牧場。
他直接到工寮去確定玫瑰還在床上。他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下過床。
她不打算承認。
“寶貝,你有沒有休息一整天?”
“有。”
他微笑。“你一直待在床上嗎?”
她回以微笑。“你應該對我感到滿意。”她答非所問地說。“你沒想到你回來時會在床上看到我,對不對?我看得出來你很意外。你今天都做了什麼?”
“你有沒有整天都躺在床上休息?”他決定逼她公然撒謊。
“你為什麼又問一次?瑞森,你不相信我嗎?我猜你是非相信我不可。”
他搖搖頭。他的嬌妻根本不把他的吩咐當回事,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大聲歎口氣。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倔強又任性,除非他把她綁在床上,否則她還是會我行我素。
“答應我,你不舒服時會休息,好嗎?”
她在床上坐起來。“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他避而不答。“我要到屋子那裏去了。你也許會想在臉上塗點東西後再加入我,寶貝。”
他知道她一定會問他為什麼,他等不及要告訴她。他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從一數到十。
“等一下,”她喊。“我的臉有什麼不對勁嗎?”
“曬傷了。”
她毫無悔意但很體貼。她等他關門後才放聲大笑。
范米契騎下山坡時,他們剛剛吃完晚餐。
“來了個陌生人。爵爺,瞧一瞧。是不是你的親戚?”
威廉眯眼往窗外瞧。“太遠了,看不出來,但我想我不認識那個人。”
“那麼他應該是范米契了。瑞森,你想先跟他單獨談談嗎?”
“是的,你們在屋裏等。”
“問他要不要喝點什麼。”玫瑰喊道。
她不知道瑞森有沒有聽到她的話,他已經走出前門了。他沒有在陽臺上等,而是步下臺階一直朝范米契走去。兩人在草地中央相遇。
米契下馬時大聲呻吟。兩人握手後自我介紹。
“你看來累壞了。”瑞森說。
米契點點頭。 “我是累壞了。”他以南方腔回答。“我弄到你要的東西了,還帶來一些壞消息。我們可以邊走邊談嗎?我想在回營地前活動一下筋骨。”
“歡迎你留下來過夜,米契。”
“我怕我留下來會說溜嘴。我在靠近鎮上的地方紮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在那裏過夜。”
“你明天得出庭作證。”瑞森提醒他。
“我知道。我等不及要在法庭上說出發生了什麼事。”
瑞森和米契開始朝山區走。玫瑰在紗門後觀望。瑞森在幾分鐘後突然轉向米契。
“你在這裏不可能聽得見。”道格在她背後輕聲說。
她嚇了一跳。“瑞森不喜歡米契告訴他的事,瞧他們兩個有多麼僵硬。道格,恐怕是壞消息。”
“壞消息只可能是米契沒有弄到宣誓證詞,玫瑰,你可以看到瑞森手裏拿著東西。我猜是米契無法使芳雅夫人在證詞上簽名。” 瑞森和米契繼續散二十多分鐘的步。當他們轉身開始往回走時,玫瑰以為會談結束了。她推開紗門,站在陽臺上等。
范米契跟瑞森握手後爬回他的馬鞍上。玫瑰正要出聲留他過夜時,瑞森轉向她。丈夫失魂落魄的表情使她說不出話來。他走近幾步又停下來凝視著她,她毫不遲疑地奔向他。他一言不發地握住她的手,牽著她轉身又朝草地走。他們一直走到草地盡頭才停下來。
“我明天會說謊。”他幽幽地說。
她睜大了眼睛。“你要在法庭上說謊?”
他顧左右面百他。“除非你同意,否則我不會對你說謊。”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又開始往前走,兩個人都低著頭,心裏都在想明天的事。
玫瑰花了幾分鐘就想通了。 “你絕不會在法庭上說謊,那是不道德的……所以你打算騙我的哥哥們。你也想騙我,但你——”
“我答應過你再也不對你說謊,我絕不會違背諾言。”
“除非我同意。”
“是的。”
“好吧,”她轉向他微笑道。“我信任你。做你必須做的事,現在不是擔心我的時候。”
他閉起眼睛緩緩地點點頭。“謝謝。”
“因為我信任你嗎?”
“還有愛我……和做你自己。”
“吻我,我就會懂你的意思。”
於是他吻了她。
他們默不作聲地走向屋子。“我要去騎馬,想不想跟我去?”他問。
“你有事情要想,我覺得你現在需要獨自一人。”
他再度親吻她後,走向馬廄。玫瑰靠在陽臺的柱子上看著他策馬奔向山丘。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6:29
第二十八章
星期五早晨,玫瑰看到蔚藍晴空時十分失望。她希望來場雷電交加的暴風雨使那些看熱鬧的人出不了門。
瑞森帶領著全家人出發前往藍貝兒鎮。他在抵達鎮外時,突然停下來。
“玫瑰,你還好嗎?我不希望你在法庭上嘔吐。”瑞森說。
“我不會吐的。”她保證。
“亞當,聽說奴隸不得擅自直視主人。真的是那樣嗎?”
“是的,否則會被視為傲慢無禮。你問這個做什麼?”
“當你在法庭的桌子後面坐下時,我要你直視芳雅夫人的兒子。臉上保持泰然自若的表情,但讓他們知道你在盯著他們看。不管他們誰上臺作證,你都直視他的眼睛。當我向你點頭示意時,讓他們看到你臉上的鄙夷。”
“他們會恨之入骨。”亞當警告。
瑞森點頭。“希望如此。其他人都記得我交代的事嗎?”
他等大家都點頭後才說:“在法庭上不要相信任何人所說的任何話。”
“包括你在內嗎?”玫瑰問。
他不回答,只是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他不準備告訴他們他打算說謊,因為他沒有那種意圖。在法官把陪審團隔離之前,他不想讓他們得知壞消息。
“不管我說什麼或做什麼,都不要有驚訝或憤怒的表情。聽到沒有,寇爾?”
“聽到了。”
“好,讓我們把它了結掉吧!”
他們進入藍貝兒鎮時,大街上已擠滿了人。在波恩法官放行前,沒有觀眾可以進入法庭。人群中有人叫喊著鼓勵的話,也有人口出穢言。人群讓路給他們通過。
波恩法官已經面對著門坐在房間盡頭的桌子後面,鎮上人家提供的各種椅子面對法官整齊地排列著。法官右邊十五呎處排成兩行的十二張椅子是陪審團的席位。波恩法官示意柯家人上前。
“你們現在可以就座了。你好,威廉。”他對玫瑰的父親喊道。“沒看到你站在你那幾個高大的男孩後面。今天真是令人難過的日子,不是嗎?”
“是的,庭上。”
“瑞森,我決定採納你昨天的建議。我不希望有一大群陌生人在這裏面,他們只會擾亂我,逼得我不得不開槍。寇爾,把你的槍交出來,我會替你保管。其他人也一樣。玫瑰,你有帶槍嗎?”
“沒有,庭上。”
“那就好。”
法官等柯家男生全部把槍放在他的桌上。
“瑞森,老莫答應幫我認出哪些人是住在藍貝兒鎮或方圓十哩內。其他的人都別想進來,尤其是漢蒙鎮的那群廢物義警。我等一下就到外面去。首先,我得問你對陪審團成員有什麼異議。如果我決定挑一、兩個女人作為陪審員,你會介意嗎?”
瑞森微笑著說:“一點也不,庭上。事實上,我自己也列了一張住在藍貝兒鎮及其周圍的居民名單。我擅自在那些南方移民的名字旁邊打了勾。”
法官咧嘴而笑。“你的名單上有冒名頂替者嗎?”
“對不起,庭上,你說什麼?”
“沒什麼,是我失言。我知道你為人正直、辯才無礙,不會自甘墮落到去收買任何人。我很樂意採用你的名單,那可以使我區分每個人的工作輕鬆許多。我打算任命莫漢強為陪審團團長。你有任何反對的理由嗎?”
瑞森假裝考慮。他不想讓波恩法官知道他覺得有多幸運。亞當曾經幫老莫修過他塌陷的雜貨店屋頂,他祈求上帝保佑老莫記得。
“沒有異議,庭上。莫漢強為人耿直。”
“如果大家都準備好了,我就要放人進來了。”
“庭上,可不可以請你派人站在門前守著,別讓閒雜人等進來?”
“我會的。”法官回答。
“我在等一封重要的電報。如果電報送達……”
“我會負責讓你拿到。”波恩法官站起來。“我會到最後才把那些南方小子帶進來。由於他們是不利亞當的證人,所以我會叫他們坐在被告的另一側。那兩張椅子擺的角度可以讓陪審團和觀眾看清楚他們。”
瑞森等法官沿著中央走道走了一段距離後,才在亞當身旁坐下。他傾身靠近亞當,在他耳邊輕聲說話。玫瑰聽不見瑞森說的話,但看得見亞當的反應。亞當先是一臉驚訝,接著露出笑容。這是大哥一周來頭一次有笑容,玫瑰無法想像瑞森對他說了什麼。
瑞森曾在事前交代他們大家在審判時保持安靜,所以當第一個人進入房間直接走向陪審席時,他們全都安靜下來。
陪審團裏沒有女人。玫瑰認得大部分的陪審員,但想不起其中幾個的名字。那十二個人都表情嚴肅、面無笑容。
李萊諾和李雷納是最後獲准入內的兩個人,他們踩著重步到前面就座。
杜裏奉派守門,畢勒奉命輪替。
瑞森待在座位上。等波恩法官走到走道盡頭時,瑞森立刻站起來。亞當跟著起立。由於其他人都沒動,所以法官似乎很滿意瑞森和亞當對他表現出的尊敬。
“庭上,可以嗎?”瑞森問。
波恩猜到瑞森要做什麼,他熱切地點點頭。“等我進儲藏室。”他低聲說。“這是第一次,我要好好享受。”
亞當準備坐下,但被瑞森制止。“站著。”他低聲說。
瑞森等法官消失在儲藏室之後,才以低沉宏亮的嗓音喊道:“注意,注意。全體起立。法庭現在開庭,波恩法官主持。”
群眾立刻站起來。法官從轉角偷看了一下,確定所有的人都起立後才神氣活現地走進法庭。他顯然很喜歡卻很少得到這種禮節。他不慌不忙地走向法官席就座。
“好,大家坐下。我只說一次,所以你們全部給我聽好。開庭中不准喧嘩、喝彩或吵鬧。首先我要告訴陪審團不利於柯亞當的證據,然後我會傳喚兩名證人。”
法官停下來喝口水。
“柯亞當被控謀殺李華特。李華特是蓄奴年代擁有柯亞當的人,李華特的兩個兒子帶來柯家人寫給亞當母親梅麗的信。梅麗目前仍與李華特之妻芳雅同住在南方的那個農場。她照顧著芳雅,因為那個女人的眼睛瞎了。在其中六、七封信裏有提到華特之死,但都不足以作為罪證。亞當並未承認殺害華特,但承認華待死亡時他人在屋裏,亞當也承認寫信說他逃跑。我會在亞當上證人席作證時盤問他這些事。他會上證人席作證吧,瑞森?”
“會,庭上。”
“很好。最後我要對陪審員說一句話。我希望今天在這裏看到正義伸張。如果你們之中有人已經認定亞當有罪,請離開陪審席。在未能確定有罪之前,任何人都應該被認為是無罪的,我不容許任何人草率地把他強行定罪。”法官轉向瑞森。“現在輪到你了,瑞森。你有話要跟陪審團說嗎?”
“有,庭上。”瑞森站起來走到陪審團面前。“我的當事人被控以他並未犯下的罪。聽完所有的證詞,你們就會還亞當自由。敞開你們的心胸,捐棄你們對他膚色可能存有的感覺,讓他得到公平的申辯機會。亞當的生死操縱在各位手裏,我會向各位證明他毫無疑問是清白的。
玫瑰深深地以她的丈夫為傲,他的演說精彩極了。但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他巧妙混入他蘇格蘭口音中的西部腔。她猜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他腔調的改變,她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想讓陪審團把他當成自己人。
瑞森繼續說:“我的當事人一出生就被當時的法律冠上奴隸的身分,他在李華特的農場居住和工作。李華特不重視他的奴隸,他也不重視他的妻子芳雅。我可以證明我所說的話。我有兩位南方白人簽名的檔證明他們記得看到芳雅慘遭毒打。她的丈夫喜歡喝酒,一喝醉,脾氣就變得很壞。他是身高超過六呎的彪形大漢。他的妻子是五呎不到的嬌小女人,她自然對抗下了她親愛的丈夫。”他用譏諷的語氣說出那個字。“根據我收集到的證明,李華特經常毆打她。他喜歡揍她的頭。她現在瞎了,醫生都說那是她親愛的丈夫經常毆打她所造成的。你們認為毆打你們的媽媽或太太是對的嗎?當然不是。想到那個就令你們厭惡,對不對?”
所有的陪審員都點頭同意。他們完全在瑞森的掌握之中,他不打算讓他們逃出他的手掌心。
“那也令亞當感到厭惡。經常挨揍的不只是芳雅,還有亞當的親身母親梅麗,因為她想要保護她的女主人。
“亞當十三歲那年的某一天,他聽到屋裏傳來可怕的叫喊聲。芳雅在大聲求救。亞當進屋查看出了什麼事,他不喜歡他所看到的景象。他的女主人倒在地上,她親愛的丈夫正在對她拳打腳踢。亞當知道華特酒醉了,於是抱住他的腰把他往後拉。亞當在那個年紀時長得不算高大,因此華特輕而易舉地就擺脫了他。華特又開始揍芳雅,亞當再度把他向後拉。華特在那時失足撞上壁爐架。亞當沒有殺害華特,絕對沒有。那他為什麼要逃?因為他的女主人求他逃,她很清楚萬一讓她的兒子知道了會如何。亞當是奴隸,奴隸是不可以碰主人的。他會因好心想幫助芳雅而遭到她兒子的殺害。”
瑞森轉身走向被告席。他突然停下來以氣憤的聲音說:“如果有人該死,李華特絕對是那個人。任何打女人的男人都該死。但是亞當沒有殺他。我搜集到的證據會證明他的清白。如果有人毆打我的媽媽,即使那人是我的父親,我想我會被迫殺了他。沒錯,我一定會。”
莫漢強和另外兩個陪審員迅速點了點頭。
每個陪審員都想起他自己的母親。母親在兒子眼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現在沒有人喜歡李華特了。
這只是開始。瑞森想使他們痛恨那個人,然後他會慢慢地把那恨意轉移到李華特的兩個兒子身上。
目前的情況仍然是一個黑人對抗兩個白人,局勢對亞當仍然不利。陪審團也許同情亞當,但他們仍然會吊死他。
除非有更可恨的人出現。
“亞當誠實正直、心地善良。如果他殺了人,他會毫不遲疑地承認。各位,請記得你們在審訊的是一個正人君子。聽聽他有什麼話說,謝謝。”
瑞森在如雷的掌聲中回座。連波恩法官都為他鼓掌。
他朝瑞森點個頭,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然後傳喚柯亞當上證人席。
亞當走到法官桌子盡頭的椅子前坐下,挺直的坐姿有如一位將軍。
“柯亞當,你有沒有殺害李華特?”法官問。
“沒有。”
“告訴我那天的情形。”
亞當開始低聲描述。法庭裏安靜得像無人的教堂,旁聽席上的人不需費力就能聽見他說的每個字。
亞當沒有提起他揍了李華特的下巴一拳。那一拳沒有造成任何損傷。李華特被擊中時連縮都沒有縮一下,何況瑞森交代過不要說出那個事實的。
“在你回座前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你,亞當。內戰結束,所有的奴隸都解放之後,你的媽媽為什麼沒有搬來跟你們一起住?”
“那時芳雅夫人的眼睛快瞎了,任何小事都要倚靠我的母親。如果你認識我母親,你就會瞭解她無法棄那個無助的女人而去。她繼續留在她身邊照顧她。”
“李芳雅的兩個兒子就坐在對面,他們沒有幫助他們的母親嗎?”
“沒有。”
“好了,你現在可以回座了。”
波恩法官等亞當回到被告席的桌子後面坐下後,才傳喚下一位證人。
“李萊諾,輪到你說話了。坐到那張椅子上去。我會問你問題,等我問完就輪瑞森問你的話。杜裏,門邊鬧烘烘的是怎麼回事?”
“是藍貝兒小姐,法官。她說你告訴過她她可以進來。”
“那就讓她進來。”法官喊道。“她可以坐在達維旁邊。”
貝兒在眾人的注目下穿過走道,按照法官的吩咐坐下。 “謝謝你,法官。”她微笑喊道。
“不客氣,貝兒。你今天這身藍衣服真好看。”
“法官,親愛的,你知道我只穿藍色。我很高興你喜歡。”
法官點個頭,然後轉向萊諾。他和瑞森都注意到萊諾一臉厭惡地盯著貝兒。法官的背拱了起來,嘴角垮了下來。
“把你知道的事告訴我,萊諾。”
“我和我弟弟發現那個黑鬼寫給他母親的信,我們一看信就知道亞當殺害了我們的父親。”
“等一下。我也看了那些信卻沒有得到相同的結論。”
“黑鬼承認他逃跑,不是嗎?他抓住我可憐的父親,不是嗎?他知道碰觸白人的處罰卻明知故犯,他應該為他的謀殺和傲慢無禮付出生命作為代價。我承認他沒有白紙黑字寫下他殺了我的父親。我和弟弟去找我們的母親問明真相。我們寫下她說的話,然後給她筆在上面簽名。她說那黑鬼殺了我的父親,你有這個證詞就夠了。”
“她的供狀有證人嗎?”法官問。
“有,我的弟弟在場……還有那個黑鬼的母親。但她不算。南方人不會笨到去相信黑人說的任何話。”
“輪到你了,瑞森。”法官說。
瑞森挨近亞當。“不要相信我說的話。如果我點頭,你會知道我在說謊。告訴你的弟弟、妹妹,但不要讓其他人聽見。”
瑞森故意用椅子腳在地板上拖出聲音來掩護亞當對家人說的話。瑞森走到萊諾面前瞪了他許久,然後以不卑不亢的語氣問:“萊諾,你喜不喜歡你的父親?”
“大概吧,我是他的兒子。”
“那麼你敬佩他?”
“是的。每個人都敬佩他。”
“在他死後呢?農場附近有什麼變化?”
“內戰爆發。”
“我敢打賭你認為你爸爸可以阻止它發生。”
“這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但爸爸一定不會讓我們失去一切。”
“你爸爸死的時候,你幾歲?”
“十七歲。”
“那你的弟弟呢?”
“十二歲。”
“十七歲可以從軍了。你有沒有?”
“沒有,因為我是扁平足,不能走遠路。”
“扁平足使你無法從軍?”
“是的。”
瑞森不信。他知道其他人也不信。
“你父親有沒有打過你?”
“從來沒有。”
他說謊。瑞森走向桌子拿起聖經遞給萊諾看了一下。“我對偽證沒有耐心,你在浪費陪審團和法官的寶貴時間。我再問一次,你父親有沒有打過你?”
萊諾聳聳肩。“偶爾一耳光,不像——”
“不像他對你母親那樣?”
“她惹他生氣。”萊諾叫道。“妻子應該服從丈夫,她卻喜歡找他吵架。”
“有時他們吵架是為了你們兩個嗎?”
“也許。”
“我有一份你鄰居的宣誓證詞,說他曾經看到你和雷納躲在你們母親的裙子後面,而你們的父親正在毆打她。她為了保護你們而挨揍。”
“那時我還很小。”
“那時你十六歲,幾乎是大人了,個頭已經比母親大了。”
“你故意把它說得很難聽。”萊諾轉向法官。“今天在這裏要審的不是我父親,而是那個黑鬼。做你該做的事,提醒你的律師。”
“不用你來告訴我該做什麼!”波恩吼道。
“說得好,親愛的。”貝兒喊道。
法官露出微笑。“瑞森,我猜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瑞森點頭。“我同意你的話,萊諾。這裏審的不是你父親。你是個誠實的人嗎?”
“每個南方紳士都是誠實的人。”
“你有沒有強迫芳雅在證詞上簽名?”
“當然沒有。她自己想說出來的。她隱瞞了很久,因為她怕她說出來之後會被照顧她的那個黑人嬤嬤殺害。”
“不要理會最後那句傻話,陪審團。他在說他無法確知的事。”法官說。
“如果梅麗有你說的那麼壞,她為什麼沒有早點殺人滅口後遠走高飛?”
“因為她沒有那個膽量。她有許多機會,但笨得不知道加以利用。”
瑞森走向陪審團。 “萊諾說她母親的供狀不是以脅迫方式取得的,他期望你們相信他,他畢竟是白人。我們應該相信他而不是亞當,對不對?我想我也許應該查明萊諾說的是不是實話。如果他就一件事說謊,那麼他會就另一件事說謊,對不對?這是我的看法。萊諾,你認為我們的小鎮怎麼樣?”
“很好。”
“你喜不喜歡這裏的人?”
“喜歡,他們都很和氣。”
“過去這星期你在鎮上的時間多不多?”
“我和我弟弟不得不留下來。我們想到山上看看,但鎮上無馬可租。”
“你們有沒有去過老莫的雜貨店?”
“有。”
“有沒有去過酒館?”
“有。”
“所以你們結識不少好人,對不對?”
“對。”
“有沒有遇到你不喜歡的人?”
萊諾假裝思索。“沒有。我喜歡這裏的每個人。”
“甚至是我們的貝兒嗎?你也喜歡她嗎?”
萊諾猜不透瑞森到底想問什麼。
“回答他的問題,萊諾。”法官命令。
“是的。我像喜歡其他人那樣喜歡她。”
瑞森突然用憤怒和鄙視的語氣說:“你在說謊,對不對,萊諾?你討厭我們每個人。”
“我沒有。”
“那貝兒呢?”瑞森咄咄逼人。
“我很喜歡她。”
“他說謊,法官。”貝兒叫道。“他罵我是骯髒、低俗的妓女,他還在畢勒面前罵過。”
“她本來就是妓女。”萊諾辯解。
瑞森露出微笑。“謝謝你,貝兒。”他轉向萊諾。“那麼鎮上其他女人呢?比如說玫瑰?”
“她是個賤貨,跟黑鬼住在一起。”
瑞森沒有失去控制。他想揍扁那個侮辱他妻子的混蛋,但那樣太便宜他了,他要毀滅他。
“瑞森,你為什麼問他關於鎮民的事?”法官問。
“有助於瞭解他的品德。”瑞森回答。“如果一個人說他說的是實話,我必須查明我能不能相信他。”
法官同意他繼續盤問。
“莫凱玲呢?你在杜裏、韓利和葛斯面前說了她什麼?”瑞森問。
“我不記得了。”萊諾回答。
“哦,我記得,我還叫韓利寫下來和簽了名。”瑞森把證詞交給法官。“萊諾說我們的凱玲是花癡,說他肯定她跟鎮上大部分的男人都上過床,建議她跟貝兒一起做生意。他還說了她媽媽一些不堪入耳的話,我不願意重複。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念給陪審團聽。”
法官果然念了,瑞森故意避免注視莫漢強。他又拿了四份韓利的簽名證詞給法官朗讀。等法官念完後,瑞森走回萊諾面前。
“事實上,你根本看不起我們所有的人,對不對,萊諾?過去一星期來你都在嘲笑、譏諷我們,鎮上有一半的人都聽到了。”
萊諾惡狠狠地瞪著瑞森。“沒錯,我和我弟弟認為你們都是骯髒、粗野的下等人。那又怎麼樣?我的母親在供狀上簽了名,作證說那個黑鬼有罪。那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你剛才作了偽證,不是嗎?你到底有沒有強迫你母親在供狀上簽名?”瑞森吼道。
“我沒有,你無法證明我有。”萊諾吼回去。
“庭上,這個案子結束時,我要這個人以偽證罪入獄。我還沒有問完他的話,但我想先傳喚另一位證人。”
法官瞪著萊諾說:“好吧,離開證人席,萊諾,但不准離開法庭。”
瑞森傳范米契上證人席作證。
“告訴我們你是什麼人和為什麼來這裏。”瑞森說。
“我叫范米契,我是範氏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兩周前受瑞森之托調查一些事,並在昨天把瑞森需要的簽名證詞交給了他。”
“告訴我們李芳雅發生了什麼事?”瑞森命令道。
“她不在她的小屋裏。一個鄰居告訴我,她進了附近的一家醫院,所以我就到醫院去找她。醫生始終跟我在一起,芳雅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我把她的話寫下來,然後念一遍給她聽,芳雅在上面簽名。”
瑞森把證詞交給法官。
波恩朗讀給陪審團聽。“亞當與我丈夫之死無關。李華特絆了一跤,頭撞到壁爐架,造成他的當場死亡。”
“請全部念出來,法官。”
波恩看了亞當和寇爾一眼。“你確定嗎?”
“確定。”
“好吧。我不認為我的兒子們要為他們的行為負責,我也不會控告他們。梅麗也對我作出這個承諾,她一定會遵守諾言。我愛我的兩個兒子。他們不是有意傷害我,但我拒絕在他們的檔上簽名使他們覺得必須強迫我。他們不要真相,而我無法承受更多的毆打,所以我在檔上簽了名。願上帝原諒我說謊。”
法庭內鴉雀無聲。波恩法官一臉的厭惡。瑞森認為大家都是,但他沒有放鬆。
“除了醫生外,病房裏還有別人跟你在一起嗎?”瑞森問米契。
“有。”米契回答。 “梅麗媽媽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握著芳雅的手安慰她。”
瑞森深吸口氣。“梅麗媽媽看起來如何?”
米契搖搖頭。“幾乎跟芳雅一樣慘不忍睹。她的臉腫了,兩個眼睛黑了,手臂和腿上都有瘀傷。她應該在病床上的,但她堅持要守在芳雅身邊。”
“梅麗媽媽也在證明亞當清白的文件上簽名了嗎?”
“是的。”
瑞森把檔交給法官。“芳雅會康復嗎?”
“醫生認為不會,她被毆打得太嚴重。”
“梅麗媽媽呢?”
“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復原,但她正受到最好的治療和照顧。”
瑞森轉向亞當。亞當看來憂慮得快發狂,一副即將跳起來的樣子。瑞森等亞當注視他時,緩緩地點個頭。亞當立刻鎮定下來,想起瑞森說點頭表示他在撒謊。
寇爾想衝上前去奪走波恩桌上的手槍把萊諾一槍給斃了。看到瑞森點頭時,他迅速恢復冷靜。他在心中默念了三次點頭表示撒謊,呼吸才恢復正常。
“告訴陪審團毆打芳雅的是誰。”
“李萊諾。”
法庭內響起幾聲咕噥咒駡。
瑞森轉向萊諾說:“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轉回來面對米契。“你怎麼知道是萊諾?”
“梅麗媽媽和芳雅親口告訴我的。醫生也說萊諾第二天下午到醫院探視芳雅時,他在萊諾的拳頭上看到瘀腫和傷口。我有醫生的簽名證詞。”
“謝謝你,米契,你可以下去了。”瑞森說。
“李萊諾,回到證人席上。”
萊諾一臉慍怒地就座。
“李萊諾,你欺騙了我、波恩法官和陪審團。你還說了不止一次謊。我問你你有沒有強迫你母親在供狀上簽名,你兩次都回答沒有。”
“我沒有強迫她,我只是幫助她認清是非。”
“打斷她全身的骨頭叫幫助她?”瑞森怒吼道,他憎惡地搖搖頭。“我沒有問題要問了。”
萊諾在回座途中愚蠢地瞪著陪審團。瑞森接著傳喚雷納上證人席,把他好好修理了一頓才讓他下去。
在瑞森作完總結後,波恩法官命令陪審團帶著椅子進儲藏室去開會,做出有罪或無罪的裁定。其餘的人都在法庭內靜靜等候。
十五分鐘後莫漢強走出儲藏室叫喚法官,波恩立刻站起來走向陪審團團長。他只聽了一分鐘就朝瑞森點個頭,然後跟老莫進入儲藏室。
瑞森和亞當站起來。
“全體起立,法庭現在開庭。”瑞森大聲說。
法官領著十二名陪審員魚貫進入房間。陪審員都把椅子留在儲藏室裏,他們排隊站在原來的位置上。
“莫漢強,你們作出裁決了嗎?”
“是的,庭上。”
“在謀殺罪上,你們如何裁決柯亞當?”
老莫直視著亞當回答:“我們裁決他無罪。”
旁聽席上的觀眾瘋狂了,他們跳起來為陪審團的裁決鼓掌歡呼。
法官用小木槌猛敲桌面。“好了,夠了,我們都很高興正義得到伸張。李萊諾和李雷納,你們想活命就趕快滾出本鎮。瑞森上前來。好了,退庭。”他用小木槌敲了桌面最後一下。
瑞森快步走向法官。
“告訴我你在等的那封電報是什麼?”
“范米契的同事會在芳雅斷氣時拍電報給我。”
“你想讓李氏兄弟知道謀殺罪的控告正在威脅著他們,是不是?”
“是的,庭上。”
“首先衝出門的就是他們兩個。讓我跟你握個手,孩子,你做得好極了。”
瑞森正在跟法官握手時,玫瑰從後面抱住瑞森的腰,緊緊地摟著他。
她的舉動給了波恩靈感。“貝兒蜜糖,快過來給我一個你那種很高興見到我的吻。”
瑞森不得不掰開玫瑰的手才能轉身。
喜悅的淚水沿著玫瑰的臉頰潸然而下。“瑞森,我好替你驕傲。”
他給她一個熱吻。“你可以在今晚上床時說給我聽,寶貝。”
他們抵達牧場後,柯家兄弟不肯讓瑞森帶玫瑰進工寮。他們希望他先回答一些問題。
達維首先發問:“你怎麼使范米契在證人席上說謊的?”
“我給你們一星期去想。到時還想不通,我再告訴你們。”
“你要我把鎮上的出租馬全帶回家就是為了使萊諾和雷納被困在鎮上,對不對?”道格問。
“對。”
“你怎麼知道他們會恨死那樣?”寇爾問。
“亞當跟我說過他們戰前在南方的生活方式。李氏兄弟奢侈慣了,我想讓他們感到苦不堪言而四處抱怨。”
“你還做了什麼?”道格問。
“我找畢勒、韓利和杜裏幫忙。亞當,你在這裏有不少忠實的朋友。”
亞當微笑道:“是的,我知道。”
“畢勒供應他們難以下嚥的三餐,韓利給他們不堪入口的劣酒,杜裏記下他們說鎮民的那些壞話。”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
“亞當,自由的滋味如何?”瑞森問。
“太棒了,但我現在還有種難以置信的感覺。”亞當說。
“我過兩天就得回英國了。”威廉宣佈。
“你還不能走,我還有好多東西要帶你去看。”玫瑰說。
威廉很高興她不願意他走,他在淚眼模糊中緩緩地點頭。“好吧,乖女兒,我就多留兩個星期。”
瑞森突然感到心力交瘁。玫瑰看起來筋疲力竭。他跟大家道聲再見後,帶著妻子回到他們的“家” 。
他站在工寮門口看她脫衣服。當她正要脫掉內衣時,他要求她在床邊坐下。他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雙手。
“梅麗媽媽沒事。范米契在證人席上沒有說謊。”他說。
“我知道,你絕不會要求說謊的。她真的沒事嗎?”
“真的。我對你的哥哥們說謊,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們在法庭上失去理智和冷靜。”
“芳雅在她的兒子回去後會怎樣?”
“寶貝,芳雅快死了。米契的同事會拍電報告訴我們那個不幸的消息,米契已經雇了人日夜守護芳雅和梅麗媽媽。但我想萊諾和雷納不會急著趕回去,他們得擔心被控謀殺。”
“你剛才為什麼不對我的哥哥們說明?”
“你認為寇爾知道真相時會怎麼做?”
“他會去追殺他們。”
瑞森點頭。“我這是給他們一星期的時間失蹤,否則我可能得為寇爾的兩件謀殺罪辯護。”
她抽出手輕撫他的臉頰。“你做得很對。”
“謝謝你信任我。”
“你不需要謝我。我相信你。你還不明白嗎?你現在是我家的一份子了。我們吵架、打架又道歉講和,互相訓斥也互相安慰,我們會做家人做的各種事。愛是我們需要的全部力量。”
“這才叫一家人。”瑞森說完。傾身以吻封緘他的話。
---全書完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26:48
全美暢銷書排行榜上的名作家——茱麗•嘉伍德
有個蘇格蘭教授寫信給小說家茱麗•嘉伍德,請求她幫忙解決他和他的學生之間的一個小爭端。起因是該名教授認為由書中那些翔實的歷史背景看來,嘉伍德小姐必定是蘇格蘭高地的人;可是他的學生認為,由作品中作家對低地的瞭解與流暢的描述,嘉伍德小姐理應來自蘇格蘭的低地。
“我真的很喜歡寫那些過去的故事,但我的確是在堪薩斯市長大的。”茱麗以她那微帶沙啞的獨特嗓音說。
在她最新的一本小說《婚禮》中,她再次將背景及角色帶回與經典名著“新娘”類似的蘇格蘭,當然還有一位也會令人懷念多年的女主角。但她卻是以那本美國背景的“玫瑰”贏得了全美最大的紙裝品製造商賀軒公司的青睞,它旗下的電視製片公司得過無數的艾美獎,此次他們準備將“玫瑰”拍成一部精彩的電視電影。
這本小說的女主角由她的“四個哥哥”在美國的西部撫養長大,而這四個大男孩原來竟都是紐約黑街的混混。這個怪異家庭的大哥是亞當,他是一個逃走的奴隸。
“我真想知道他們要找誰飾演男主角瑞森和亞當,”作者茱麗說。“要抓住亞當那種叛逆性並不容易。”選角的工作正如火如茶的進行中。
茱麗對賀軒公司有特殊的情感。多年來,她一直在一所特殊兒童學校擔任義工,常常必須為那此孩子爭取經費與尋找特別的禮物,賀軒公司永遠都是她最佳的支持者與供應商。“他們有著“一切為了孩子好”的最佳態度,所以我很高興是賀軒公司要將《玫瑰》拍成電影。”她說。
特殊教育在茱麗的生命中一直佔有最高的地位。這位以寫作為職業,到目前為止已出版了十三本暢銷小說的作家,是到了將近十二歲才學會認字與書寫。小學階段因扁桃腺開刀手術失誤引發了複雜的併發症,她經常進出醫院,因此缺了很多課。等她回到學校時,同學們都已經會讀會寫了。
“我並未加緊學習而趕上去,”茱麗說。“我只假裝我會。”她的文盲狀態維持了幾年,直到被她母親發現。“她嚇壞了,我們家的人都受很高教育的。”她解釋。“但她的態度很棒,她說:“你一定是特別聰明,才能欺騙大家這麼久。”她找了一位麗莎修女來家裏教我,而她們都相信我很快便能學得很好。兒童總是能符合大人的期望,麗莎修女和我母親對我的期望都很高。”
這樣的期望令茱麗提早兩年於十六歲便自高中畢業,隨即完成大學學業。茱麗最近曾去看訪當年幫她寫作業的好朋友,對這段往事津津樂道。
茱麗說,即使她還不會看書的時候,她也是隨身都帶著書本。“我總認為書本代表智慧,這或許便是我的每個女主角都識字的原因,即使她那個時代並不流行讓女性受教育。我的女主角可以純真或害怕,但她們絕對是聰明的。”
《玫瑰》預定在九六年十二月播映。你若願意寫信給嘉伍德小姐,她的聯絡地址是:P.O.BOX.7574,.LeaWood,Kansas,66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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