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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麗.嘉伍德]白玫瑰(玫瑰系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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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34:50
標題:
[茱麗.嘉伍德]白玫瑰(玫瑰系列)(全文完)
白玫瑰
(玫瑰系列)作者:茱麗.嘉伍德
只要任何人有需要,柯道格絕對狠不下心不去幫他;
這是藍貝兒鎮上每個人都知道的。
一次又一次的,他那無法容忍任何殘酷行為的慈悲心腸,
經常使他不能保衛自己……
但他這種沉穩的內在力量,在遇到葛依莎時面臨了最大的考驗。
他前去依莎的牧場,想帶回所購買的阿拉伯種馬,
卻在獲知她所處的險境之後,無法離開。
可是要說服那個頑固且意志堅強的美麗女孩相信她需要他的幫助,
則不是簡單可以完成的任務。
道格或許可以阻止那些壞人來盜去她的牧場和馬匹;
可是,他卻阻止不了葛依莎偷走他的心。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35:10
序幕
很久以前有一個很特別的家族。他們姓柯,一份比血緣更濃厚的情感將他們緊緊地系在一起。
他們童年之時在紐約市相遇。逃亡的黑奴亞當、扒手道格、槍手寇爾,以及騙子達維,相互扶持地在幫派林立的紐約市生存下來。有天他們在巷中找到一個被丟棄的女嬰,於是發誓要給她一個更好的生活,所以便來到了西部。
他們在蒙大拿州中部一塊叫做“玫瑰山莊”的土地上定居下來。
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唯一的指引來自亞當的母親梅麗寫來的信。悔麗從他們寫給她的那些感人信件中認識了她兒子的夥伴。他們向她吐露他們的恐懼、希望和夢想,而梅麗回報給那些孩子從未擁有過的──一個母親無條件的愛和接受。
漸漸地,她變成每個人的梅麗媽媽。
二十年之後,梅麗來和他們一起生活她的兒女們都很高。她的到來的確是件可喜可賀的事。她的女兒嫁給了一個好男人,正準備生第一胎,而她的兒子卻長成高尚、強壯的男子漢,而且個個都在自己的領域中成功有為。但梅麗媽媽還不太滿足。他們都太過安於單身漢的生活了。因此,相信“天助自助者”的她認為,她還有一件事必須處理。
她要插手管一管。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35:36
第一章
這個嬌小的女人有麻煩了,而且是很大的麻煩。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不管是男人或女人,膽敢拿著獵槍指著柯道格,而不付出慘痛代價的。等到他一有機會把槍從她手上拿走,他就會讓她知道這個事實。
首先,他必須先對她說軟話,讓她走出馬廄站到燈光下。他計畫一直對她說話,直到他夠靠近時,再出其不意地攻擊她。他會把獵槍從她手中拿走,取出子彈,然後橫放在膝蓋上折斷它。不過,如果那是一把好槍,他便會留著。
道格幾乎看不見她。她蹲在門後,躲在陰影之中,槍把靠在門最上層的板條之上。穀倉的另一頭有一盞煤油燈掛在門柱上,但燈光對他所站的位置而言,實在微弱得不足以看見任何東西,而他距離敞開的門口只有幾呎遠。
傾盆大雨打在他身上,他全身都濕透了,他的馬“布托”也是。他需要儘快拿下馬鞍擦乾牠,但顯然他想做的和這個女人願意讓他做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一道閃電照亮了門口,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布托”抬起前腿,發出一聲嘶鳴,然後甩甩頭。顯然這匹馬和他一樣不想再站在雨中。
道格一面注意著指著他的獵槍,一面輕聲安慰著馬匹,告訴牠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
“你是葛依莎嗎?”
她用一個低沉粗啞的聲音回答了他。他以為是他的口氣太凶了,因此嚇壞了她,正準備用較柔和的口氣再問一次時,他聽見她開始喘息的聲音。起初他以為他聽錯了,但那聲音愈來愈大。她的確是在喘息,但這實在一點道理也沒有。從他進入穀倉以來,這個女人一動也沒有動過,所以她應該不可能會喘不過氣來。
道格等到喘息聲漸漸消失之後才開口說話。“你是葛派克的妻子嗎?”
“你知道我是誰。立刻走開,否則我就要開槍了。出去時別關門,我要親眼看著你離開。”
“小姐,我是來找你丈夫談事情的。如果你能好心地告訴我他在哪裹,我會去找他談。他難道沒有告訴你我要來嗎?我的名字是……”
她吼著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在乎你叫什麼名字。你是鮑力手下的人,我只需要知道這點就夠了。滾出去:”
她聲音中的恐慌令他挫折不已。“你不必發脾氣,我走就是了。能否麻煩你告訴你丈夫,柯道格會在鎮上等他,付給他那匹阿拉伯種馬的餘款?不過我必須先看看那匹馬,這也是他同意的。你能記住這些話嗎?”
“他賣了一匹馬給你?”
“是的。他幾個月前賣給我一匹阿拉伯種馬。”
“你在說謊!”她喊道。“派克絕對不會賣掉我的阿拉伯種馬的。”
他沒有心情和她爭執。“我有檔可以證明。請轉告他我剛才所說的話,好嗎?”
“你買了一匹你從未見過的馬?”
“我弟弟看過了那匹馬,”他解釋道。“而他的判斷力和我一樣好。”
她突然哭了出來。道格向她走了一步,然後才發覺自己竟有想要安慰這個女人的念頭,因此他停下了腳步。
“我恨抱歉你的丈夫沒有告訴你那匹馬的事。”
“哦,天啊,拜託,不要在這個時候。”
她又開始喘息起來。她到底是怎麼了?他知道事情不大對勁,而他有種預感她的丈夫是她哭泣的原因。那個男人應該要告訴他妻子他賣了那匹馬的。不過,她的反應也未免太激烈了。
道格認為他該說些安慰的話來幫助她的心情好起來。
“我相信每一對夫妻都有碰到困難和問題的時候。你的丈夫賣掉那匹種馬,一定有他的理由。或許他是人忙了,所以才忘了告訴你。事情大概就是如此而已。”
喘息聲愈來愈大,然後停止了,接著她開始哽咽起來。這個聲音令他想到受傷的動物。道格想走開,但他知道如果她遇到了麻煩,他是不能棄她而去的……這個老派克到哪裹去了?
“這不該發生的。”她哭喊道。
“什麼事不該發生?”他問道。
“走開!”她喊道。
道格固執地站在原地不動。“除非你告訴我鮑力是誰,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
他傷害你了嗎?你聽起來好象很痛苦的樣子。”
依莎本能地回應了她在他口氣中聽到的關心。“你不是為鮑力工作?”
“不是。”
“證明給我看。”
“我必須給你看你丈夫的信及他所簽字的檔,否則我無法證明。”
“留在原地別動。”
道格一動也沒動,因此他也實在搞不懂她為何要用喊的。“如果你要我幫忙你,那麼你就得告訴我哪裹不對勁了。”
“每件事都不對勁。”
“你必須再說得更明白些。”
“他要出來了,而現在實在太早了。你難道不明白?我一定是做錯了什麼事。哦,上帝啊,請你還不要讓他出來。”
“誰要出來了?”道格問道。他緊張地往身後看了看,然後瞇著眼看著漆黑的四周。他以為她大概是在說鮑力,不管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但是他猜錯了。
“孩子,”她哭道。“我感覺到另一次陣痛又要開始了。”
道格感覺彷佛有人在他腹部捶了一拳般。“你要生孩子?現在嗎?”
“是的。”
“哦,小姐,請別這麼做。”道格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要求有多愚蠢,直到她啜泣著告訴他。他的頭猛然向後仰。“你現在感覺很痛嗎?”
“是的。”依莎呻吟著說道。
“看在老天分上,把你的手指從扳機上拿開,放下獵槍。”
依莎根本無法思考他叫她做的事,陣痛一波波地襲擊著她,令她連站都站不起來。她緊閉上眼睛,咬住牙齒,等待疼痛結束。
當她再度張開眼睛時,她才發現她剛才不該那麼做的。那個陌生人消失了。不過他並沒有離開穀倉,他的馬依然站立在門邊。
突然間,她手上的獵槍被拿開了。她發出一聲恐懼的呼喊,往馬廄內退後了幾步,等待他的攻擊。
按著一切都在慢動作下發生。門被打開了,但對她而言,那個開門的聲音宛如刺耳、無止盡的尖叫聲。那個陌生人,一個高大壯碩的男子進入了馬廄,同她走來。他的頭髮和眼睛都是深色的,他的表情憤怒……還有,哦,天啊!她希望他還不會殺她,她肚裹的孩子會死在她腹中的。
依莎再也無法忍受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準備開始尖叫。她知道自己一旦開始,就永遠無法停止。求求你,上帝,請您瞭解。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道格一言不發地將她從瘋狂邊緣拉回來,他把獵槍交還給她。
“現在,你聽我說。”他命令道。“我要你現在停止生這個孩子。”在下完這個嚴厲而完全不合情理的命令之後,他轉身離去。
“你要走了嗎?”
“不,我沒有要走。我要把燈移過來,這樣我才有辦法看清楚我在做什麼。如果你就要生孩子了,那麼你這個時候還在穀倉裹做什麼?你不是應該要躺在床上的嗎?”
她又開始喘息,這個聲音令他打了個寒顫。
“我叫你停下來,這個孩子現在不能出來。你就忘了這件事吧!”
依莎等到陣痛停止之後,才告訴道格他是個白癡。
他也默認了。“我只是不想要你在我找到你丈夫之前生產罷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
“派克在哪裹?”
“他不在。”
道格發出一聲咒駡。“我早就有預感你會這麼說。他可真會挑時間出門。”
“你為什麼這麼地生我的氣?我又不會殺你。”
道格不是生氣,他是害怕。他曾幫過許多動物接生,但他從未幫過一個女人生孩子,而他現在也不想幫葛依莎。哦,是的,他的確很害怕,但他也夠聰明,沒有在她面前露出他的恐懼。
“我沒有生氣,”道格說道。“你只是讓我嚇了一跳。我幫你回到屋子裹,然後我就去找醫生來。”他默默向上帝祈禱她不會告訴他這鎮上連個醫生也沒有。
“他不能過來。”
道格終於把燈掛在馬廄的柱子上。他轉過身,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依莎。她是個美麗的女人,即使她現在正皺著眉也一樣。她的鼻樑上有雀斑,而他一向為有雀斑的女人著迷。他也一向喜歡紅發女子,而她的頭髮是深紅色,宛如陽光下的火焰。
道格提醒自己,她是個已婚女子,因此,他不該注意她的外表。然而,事實還是事實。葛依莎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
而且她的肚子大得像幢房子,這一點讓道格稍微恢復了理智。“為什麼醫生不能來這裏?”
“鮑力不讓他來。有一次我實在無法進城去看席醫生,因此他過來看我。但是鮑力警告他,如果他敢再來看我,他就會殺了他。他是說到做到的。”她輕聲說道。“鮑力是個可怕的人,他擁有整個鎮及鎮上的每一個人。這裹的人很好,但他們完全聽從鮑力的使喚,因為他們都怕他。我不能怪他們,我自己也怕他。”
“鮑力為什麼要對付你和你丈夫呢?”
“他的牧場在我們的隔壁,而他想擴展好讓他的牛群有更多地方可以活動。他出價想跟派克買下來,但和我丈夫當初所花的錢相比,他開的價簡直微不足道。反正派克無論如何也不會賣掉那塊地的,不管對方出多少錢。這是我們的家,也是我們的夢想。”
“依莎,派克到底在哪裹?”當道格看到她眼中的淚水時,他使知道了答案。
“他死了,對不對?”
“是的。他就埋在穀倉後面的小山丘上。他是被人從背後開槍打死的。”
“是鮑力嗎?”
“當然。”
道格倚在屋柱上,雙臂交叉在胸前,等她從悲傷中恢復過來。
她癱靠在牆上,低下了頭。突然間她覺得好虛弱,連站都站不起來。
道格又等了一會兒,才開口問她下一個問題。“警長難道沒有調查嗎?”
“甜溪鎮再也沒有警長了。鮑力一定是在派克和我搬來之前就把他幹掉了。”
“我想也不會有人想要那個工作吧!”
“換做是你,你會要嗎?”她拭去臉頰上的淚水,抬頭看著他。“席醫生告訴我,甜溪鎮過去曾是個安靜的小鎮。他和他太太是我的朋友,”她補充道。“他們兩個都很努力在幫忙。”
“怎麼幫?”
“他們發電報和寫信到鄰近的城鎮尋求協助。上次我見到醫生時,他告訴我說,他聽說有一個美國政府官員在這附近,他相信那個人是上帝聽到我們的禱告所派來救我們的。醫生還沒有聯絡到他,但他確定如果那個官員知道鮑力犯了多少法,他一定會過來的。我一直抱著希望。”依莎補充道。“鮑力手下至少有二十個人為他工作,而我想,要擊敗他至少需要一個軍隊的政府官員才夠。”
“我相信一定有辦法……”道格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來,因為他這才發覺依莎已經有好一會兒都沒有再喘息了。
“你現在不痛了嗎?”
她看起來有些驚訝,她把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微笑了一下。“是的,不痛了謝天謝地,道格對自己說道。“你真的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裹嗎?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依莎。你現在應該知道,我不是為鮑力工作的。”
她緩緩地點點頭。“我變得對人十分不信任,我已經獨居好久了。”
道格努力不讓她看到他有多震驚。一個懷孕的女人在產前的幾個月,應該要和關心她的人在一起的。
道格感到一股憤怒在體內升起。“鎮上有沒有人過來看你?”
“柯先生,我……”
“道格。”他更正地道。
“道格,我想你還不明白我的情況有多嚴重。鮑力把路都切斷了,沒有人能在不經他允許的情況下上來這裹。”
道格微笑了。“我就可以。”
想到他的確是這樣過來的,不禁令依莎又微笑了起來。奇怪,她也開始覺得心情較平靜了。
“鮑力的手下一定是在下雨之後就回家了。他們好象在每天晚上熄燈之後回去他的牧場,但我實在不確定。”
依莎從牆邊站了起來,拍去裙子上的灰塵,突然又覺得雙腿發軟。她驚恐不已,她再次倚在牆上,防止自己跌倒,然後別過頭,輕聲對他解釋發生了什麼事。
她聽起來既害怕又羞愧。道格立刻跑到她身邊,笨拙地將手放在她肩上,試圖想安慰她。“沒關係。本來就會破的。”他努力讓自己聽起來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事實上,那句話是他對女人生產唯一知道的事。
“我一定是哪裹做錯了,孩子應該至少三、四個星期後才出生的。哦,天啊!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昨天不該刷地板和洗東西的。可是家裏實在太髒了,而我想讓自己忙一點,這樣我就不會去想我必須一個人生孩子的事。我實在不應該……”
“我確信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事,”道格插口說道。“別再責怪自己了。有些孩子決定早一點來到這世上,不是你的錯。”
“你覺得……”
“這不是你造成的。”道格堅持道。“孩子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即使你是躺在床上,你的羊水一樣會破。這點我確定。”
他似乎一副很懂的樣子,因此依莎不再有罪惡感。“我想孩子今天晚上會出生。”
“是的。”道格同意道。
“很奇怪,我一點也不覺得痛了。”
他們兩個都用輕聲在說話。道格試著體貼她的感受,而依莎則試著克服她的尷尬。這個男人是個完全的陌生人,天啊!她真希望他是又老又醜。然而他並不是。
他很年輕,而且英俊得不得了。她知道如果她讓他替她接生,她恐怕會羞愧而死,因為她將必須脫下她的衣服,而他也會看到……
“依莎,你必須克服你對我的害羞。你得實際一點。來吧!”道格哄她道。“看著我。”
依莎花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照著他的話做。她的臉因羞愧而通紅。
“你必須實際一點。”道格重複道,一把將她抱起。
“你在做什麼?”
“抱你回屋子裹去。用你的手臂抱住我。”
他們現在四日交接。道格盯著她的雀斑,依莎盯著天花板。
“我覺得好尷尬。”她輕聲說道。
“我想你的孩子並不在乎他媽媽尷不尷尬的問題。”
道格將她抱出馬廄,停下腳步將她手上的獵槍拿開,把它放在屋柱旁,然後繼續走向門口。
“小心一點,”依莎告訴他。“那把獵槍上了膛,有可能會走火……”
“我把子彈拿出來了。”
依莎驚訝地直視他的眼睛。“什麼時候?”
“在我還給你之前。你該不會又要開始心情不好了吧?”
“不,不過你必須先把我放下來一會兒,我得先照顧‘貝格’。”
“你是在說你的馬嗎?”
“是的。”
“你現在的狀況不該靠近牠的。”
“你不瞭解。牠的左後腿受傷了,而我需要在傷口被感染前清潔它。不會太久的。”
“我來處理牠吧!”
“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哦,當然,我對馬十分在行。”
道格感覺到懷中的她稍微放鬆了。“道格?”
“什麼事?”
“你對女人也十分在行,我在想……”
“什麼?”
“關於生產的事。你有沒有幫過女人生孩子?”
道格決定閃爍其詞來紓解她的擔憂。“我有過一點經驗。”幫馬接生,他在心裹補充道。
“如果出了問題,你會知道該怎麼處理嗎?”
“不會出什麼問題的。”他的語氣是如此堅定,根本沒有懷疑的空間。“我知道你很害怕,而且覺得孤單……”
“我不孤單……哦,天啊!你該不會離我而去吧,會不會?”
“別太激動,我哪裡也不去。”
依莎發出一聲輕歎,將頭倚在他下巴之下,道格抱著她走出穀倉。雨依然下得很大,而他不高興自己沒有什麼樣的東西可以包住她的身子,那幢她稱之為家的小木屋約在五十碼外,而當他將她抱到門口時,他們兩人都已濕透了。
屋中唯一的燈光來源是一盞油燈。屋內的氣氛十分溫馨,但最吸引他的還是空氣中彌漫的玫瑰花香。門口的右方有一張長方形的桌子,覆著一塊黃白相間格狀的桌布,中間放著一隻水晶花瓶,裹面插了至少一打盛開的白玫瑰。顯然依莎是想藉此為她悲慘的生活中帶來一些美麗與喜悅,而這個簡單而又女性化的作法令道格為她心痛。
屋內十分整潔。一個石制的壁爐面對著門,在壁爐的爐架上有幾幀銀質相框。
爐架的左方有一張搖椅,上面放著黃色的格狀椅墊,右方則有一張高椅背的高腳木椅。腳墊上有一團酒紅色毛線,上面插著兩根鉤針,地上則鋪著色彩鮮豔的編織地毯。
“你家很不錯。”道格說道。
“謝謝。我希望我的廚房更大一些,我用窗簾來將它和客廳隔開。裹面實在太亂了。我本來想在忙完穀倉裹的事後再來整理的。”
“你別擔心這麼多了。”
“你看到那些玫瑰了嗎?很漂亮對不對?它們是野生的,就在屋後的那片樹叢中。派克在屋後又種了一些,不過還沒有長出來。”
道格實際的本性又露了出來。“你實在不應該一個人跑出去的,你可能會跌倒“把它們插在屋內的花瓶中帶給我很大的歡樂,而且我相信運動對我是有好處的。我不喜歡整天被關在家裏。請你放我下來,我現在覺得好多了。”
道格照著她要求地放下她,但依然抓著她的手臂,直到他確定她已站穩。“我能幫你什麼忙呢?”
“你能生個火嗎?我在壁爐裹放了些木柴,我本來是想等我從穀倉回來再生火的。”
“你扛了木柴進來嗎?”
“孩子提早出生都是我的錯,對不對?今天一大早我從山上扛木柴下來,下午我又上山去扛了更多,晚上這裏又冷又濕……我並沒有想太多,現在我的孩子就要道格在她又要激動起來之前打斷了她。“平靜下來,依莎。很多女人在生產前也是做家事的,我只是擔心你會跌倒而已。沒事了。”
“那麼你為什麼說……”
“跌倒。”道格再說了一次。“我只是擔心這個。你並沒有跌倒,所以也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好了,別再擔心了。”
依莎點點頭,開始向屋子的另一頭走去。道格抓住她的手臂,叫她靠在他身上,然後緩緩地攙著她走。
“如果你再繼續把我當成殘廢般地對待我,我恐怕得花上一個小時才進得了臥房。”
道格走在她前面打開了門,裹面一片漆黑。
“等我先把燈拿來再走動,我不希望你──”
“跌倒?你似乎十分擔心它會發生。”
“對不起,不過你的肚子大得令你根本看不見腳,我當然擔心你會跌倒。”
依莎笑了起來。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笑了。
“你必須脫下你的濕衣服。”道格提醒她。
“你右手邊的梳粧檯上有兩支蠟燭。”
道格很高興能有點事做。他覺得很尷尬,而且不知所措。他在點蠟燭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他點了三次才把蠟燭點燃。當他轉過身時,她已經將桌上一條色彩鮮豔的毯子折起。
“你濕透了。你真的需要先換下你的濕衣服,再去做別的事。”道格說道。
“那你呢?你有衣服可以換嗎?”依莎問道。
“在我的鞍袋裹。如果你不需要幫忙,我就先去生火,然後我再回去穀倉裹照顧馬匹。你的馬喂過了嗎?”
“是的。”她回答道。“小心‘貝格’,牠不喜歡陌生人。”她低頭看著地板,雙手交在一起。當道格轉身準備離去時,她喊住他。“你還會回來的,對不對?”
她又開始不安了。現在她最不願意去想的,就是害怕會被孤零零地拋下。道格有種預感,今晚將是難熬的一夜,而他要她將精力留給眼前更重要的大事。
“你必須信任我。”
“好……我會試試看。”
依莎看起來還是很害怕。道格倚靠在門邊,努力想說什麼話才能讓她相信他不會拋下她不管。
“已經很晚了。”她說道。
道格站挺身走向她。“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好。”
他從口袋中掏出金表,解開錶鏈然後交給她。錶鏈垂蕩在她的指間。
“這是我最貴重的東西。它是我的眉梅麗媽媽給我的,而我不希望弄壞它。‘貝格’可能會踢壞它,或者我可能會在擦乾我的馬時,不小心摔壞它。替我好好保管。”
“哦,好的,我會好好保管它。”
當道格離開房間時,依莎將金表貼在胸口上,閉上了她的眼睛。她和她的小兒子又安全了。許久以來第一次,依莎感到平靜與安心。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35:58
第二章
她變成一個十足的瘋子,但她不在乎。她知道她已失去最後一絲自製力,而在她腦中的一個聲音告訴她,她已失去了理智。然而,她也不在乎這一點。
她想死。這是個懦弱的念頭,但她根本沒有心情為此感到罪惡。至少死亡能夠為她現在所承受的極端痛苦帶來一個喘息的機會。在這個階段中,當一陣陣痛苦的痙攣一個接一個地襲來時,死亡是她唯一有興趣想到的事。
道格不停地告訴她,一切都不會有事的,而她決定要努力活下去,好有機會殺了他。他竟敢如此平靜與理性,他知道個什麼?拜託!他是個男人,而她的看法是,他正是她現在痛苦的來源。
“我不想再繼續撐下去了,道格。你聽到我的話了嗎?我不想再繼續撐下去了依莎不是用輕語呢喃說這些話的,她是用吼叫說出來的。
“只要再幾分鐘就好了,依莎。”道格用安慰的語氣柔聲保證道。
她叫他去死。
老實說,他根本一點也不想幫她。他痛恨看著她如此痛苦。他覺得好無助,好笨拙,而且害怕不已。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表面上,他是一副鎮定的樣子,但他自己也不確定到底能夠偽裝多久。她很快就會注意到他的雙手正在顫抖,然後她恐怕也會跟著害怕起來。他寧願她憤怒,也不要她恐懼。如果對他吼叫能使她好過一些,他是不會阻止她的。
當她撥開他敷在她額頭上的濕毛巾時,不小心打翻了水盆。
“如果你是個紳士,就照我的話去做。”
“依莎,我絕不會把你打昏的。”
“只要在我下巴打一拳就好了,我需要休息。”
道格搖搖頭。
她開始哭泣。“已經多久了?告訴我多久了?”
“只有六個小時。”他回答道。
“只有六個小時?我恨你,柯道格。”
“我知道你恨我,依莎。”
“我實在撐不下去了。”
“陣痛的間隔愈來愈近了,很快你就會抱著你的孩子了。”
“我不生孩子。”她喊道。“我已經決定了,道格。”
“好吧,依莎。你不需要生下這個孩子。”
“謝謝你。”
她停止哭泣,閉上了眼睛。她告訴他,她很抱歉用那些粗魯的話罵了他。他算了算在下一次陣痛來襲之前,他還有幾分鐘的時間可以擦乾地上的水,然後去拿更多的毛巾過來。當他正要關上門時,她叫住了他。
“別關上門,這樣你才聽得見我。”
她是在開玩笑吧?她的叫聲大得整個蒙大拿州都聽得見。他的耳邊還有她上一聲喊叫的餘音回蕩,不過他認為最好還是別告訴她。
因此他照著她說的做了。大約在三個小時之前,他就已學到千萬不可和一個身受痛苦的女人唱反調。要依莎理智起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哦,是的,同意她所說的每一件事要容易多了,不管那些事有多不合理。
道格把瓷碗拿到依莎用來當做廚房的那個小房間,拿了一疊毛巾,然後回到房內。他走過壁爐旁,突然領悟到一個事實:他要接生一個孩子。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扔下手中的毛巾倚在牆上。他蹲下身子,雙手抱住膝蓋,閉上眼睛,極力試著面對這不可避免的事實。
他的弟弟寇爾曾教過他一個人在槍戰前的心理準備伎倆。寇爾說先做最壞的打算,設想自己身在最糟糕的情況下,然後假想自己勝利。道格一向認為他弟弟的心理戰術是在浪費時間,不過這是他現在唯一的選擇,因此他決定試一試。
我做得到。管他的!我做不到。不,不,事情不會那麼糟的,我可以處理。好吧,我現在站在漢蒙鎮的湯米酒店前,有五個……不,十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等著我進去。我沒有選擇,我必須進去。我知道,而我也準備好了。我知道那些混蛋的槍都已上膛,拿在手上。不過我可以打敗他們。我會先彎下身找掩護,然後用我左手的槍射五個,再用我右手的槍射另外五個。我會十分從容、悠哉,就像喝一杯上等威士卡一樣。是的,我可以擊敗他們全部。
道格深呼吸一口。因此,我當然也可以接生這個孩子。
寇爾的伎倆不管用。道格現在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依莎感覺到另一波的陣痛開始,這次令她覺得彷佛要昏厥過去一般。她緊閉上眼睛作好準備,而當她正要尖叫喊道格過來時,她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呼吸沉重,好象跑了很長一段路喘不過氣來一般。是道格嗎?不,不可能是道格。天啊!她現在竟開始產生幻覺了。終於發生了,她的神智亂成一團。
就在她分心的同時,陣痛緩和了下來。幾秒鐘之後,劇痛又襲上了她。她覺得她的身體彷佛被撕裂成千萬個碎片一般。當痙攣愈來愈頻繁時,她的哭泣也轉為歇斯底里的尖叫。
突然間道格出現在她身邊,他用手臂抱住她的肩膀,抱她坐起靠在他身上。
“抓住我,親愛的。用力抓住我,直到它停止。”
當陣痛結束之後,依莎啜泣著。突然間另一波陣痛又開始。
“時候到了,道格。孩子要出來了。”
她說對了。十分鐘後,他懷裏抱著她的兒子。孩子四肢很長,十分蒼白,而且如此瘦弱,令道格懷疑他是否有力氣睜開眼睛……甚至活過一天。他的呼吸很微弱,而當他終於哭出聲時,那哭聲簡直小得可憐。
“孩子還好嗎?”依莎輕聲問道。
“是個男孩,依莎。等我把他清洗乾淨後,我就讓你抱他。他好瘦,”道格警告她。“不過我確信他會沒事的。”
道格不知道自己是否讓她抱著錯誤的希望,他實在不知道這孩子有沒有可能存活下去。他小得幾乎只有道格的手那麼大,然而他又能張開眼睛,閉上眼睛,以及蠕動。天啊!他的手指及腳趾頭好小,令道格不敢去碰,害怕它們會碎掉。他輕輕地換了個姿勢,溫柔地把手指放在孩子的胸口。他感覺到了心跳。他不敢相信這麼小的東西卻又被造得如此完美。他很驚訝這孩子竟然在呼吸,但他的確是。
我的天啊,道格想道,如果我不小心一點,可能會弄斷他的骨頭。眼看著這個上帝創造出來的完美生命,不禁令他產生敬畏的感覺。現在,依莎需要另一個奇跡來讓她兒子活下去。
“你必須要奮鬥,小東西。”道格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感情。
依莎聽到了他的話。“他會撐下去的。修女告訴我們,每當一個嬰兒出生時,上帝就會派一個守護天使照顧他。”
道格看著她的眼睛。“我希望那個天使趕快來。”
依莎微笑了,因為在她心中,她知道派克的天使已經來了。
他正在抱著她的兒子。
道格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才將依莎及她兒子安頓好。他必須想辦法找東西來替代她丈夫做的那個搖籃,因為當他的膝蓋碰到搖籃的邊緣時,底部整個就掉了下來。
顯然葛派克是用腐朽的木頭做的。但即使那木頭是好的,道格依然會把這東西丟掉。長如手掌般的釘子從兩旁不均勻的木板釘到搖籃內側,尖銳而危險的釘頭伸向床板墊。道格一想到那些生銹的釘子可能會傷到孩子,就不禁打了個寒顫。
現在的他疲憊得無法重新修理這個搖籃,因此他脫下身上的衣服,換上另一條鹿皮長褲,然後回到臥房去幫孩子做一個臨時的床。他用她梳妝秮最下層的抽屜,上面放了一些毛巾及枕頭。
當他完成之後,依莎已沉沉睡去。她臉上的安詳表情深深迷住了他,他無法別開目光。他看著她沉睡,他看著她呼吸。她和她兒子一樣美麗而且完美。她的頭髮散亂地披在枕頭上。她現在看起來像個天使……根本不像剛才她在生產時,他所看到的那個瘋婆子。
一個呵欠讓道格從恍惚中恢復過來,他小心地將孩子抱到抽屜中,正準備走出臥室時,依莎叫住了他。
他很快來到她身邊,忘了自己是半裸的。他沒有穿上衣,也沒有扣上褲子的扣子,但他已顧不了那麼多,因為他更在乎的是她現在的需求。
“哪裡不對勁嗎?你沒有……”
“我很好。坐在我旁邊,我要你對我說實話。看著我的眼睛,這樣我就知道你不是另在告訴我我想聽的。我的孩子活得下去嗎?”
“我希望如此,但老實說我不知道。”
“他好小。我不該這麼早生下他的。”
“他看起來是個堅強的孩子,也許他只需要吃胖一點就沒事了。”
依莎顯然放心多了。“是的,他會強壯起來的。他很漂亮,對不對?他有黑色的頭髮,就像他父親一樣。”
“是的,他很漂亮,”她已經問了這個問題起碼五遍了。“他真的很漂亮。”
“你不把搖籃拿進來嗎?”
“那個搖籃不能用了,它已經壞掉了。”
她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驚訝。“那你把我的孩子放在哪裡?”
“我把他放在梳妝秮裏。”
“梳妝秮?”
道格指指最下層的抽屜。她傾身靠向他,低頭去看她的孩子。她倒在枕頭上笑了出來。“你還真聰明。”
“是實際。”
“那也是。謝謝你,道格。你是上帝派來給我的天使。”
“不要哭,依莎。”他告訴她。“你需要睡眠。”
“請你留下來陪我幾分鐘好嗎……求求你。”
道格挪動了身子,把肩膀靠在床頭櫃上,雙腿伸直擺在床上。“你決定給你兒子取什麼名字?”
“派克。”她說道。“紀念他的父親。”
“那不錯。”
依莎又聽到他打了個呵欠。他累了,而她不該拉著他聽她喋喋不休,但她又無法開口告訴他,他可以走了。她不想要結束兩人之間的那份親密。他們一同分享了出生的奇跡,而她感覺和他好親近,這是她過去從未對其他男人有過的感受。她的丈夫會瞭解的,她知道,而她幻想著他現在正從天堂微笑地看著他的兒子。
依莎的思緒回到道格身上。她正準備問他,他打算睡在哪裡時,她聽到了他輕輕的鼾聲。她沒有叫醒他。她挪動身子更靠向他,拉著他的手,緊緊地握住。
然後她也睡著了。
道格讓自己走入一場夢魘之中。他知道依莎的情況很糟糕。如果她昨天告訴他的事都是真的──他相信那是真的沒錯──那麼她的麻煩可大了。她不只是被一個名字叫做鮑力的大壞蛋手下的一群惡棍所威脅,而且她與鎮上完全阻隔,這表示她連補充食物來源的機會都沒有。更重要的是,她剛剛產下一個孩子。嬰兒需要她完全的照顧,而這母子兩人都太虛弱,根本無法離開。
還有更糟的是,雨一直下個不停。從清晨以來,有時是綿綿細雨,有時則雷電交加。當道格走出屋外,在灰暗的天色下看到木屋的所在位置時,他便開始擔心起天氣來。昨晚因為天色太暗的關係,當他騎下山坡時,又只有山下遠處的一盞微弱路燈,因此他什麼也看不清。他已知道木屋的三面都有山環繞著,但他不知道的是,依莎的家竟坐落在一片水窪正中央。山中任何溢出的湖水或溪水,若要流到山下的河流中,都必須流經她的屋子。
道格實在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會把房子建在這麼危險的地方。道格通常不會說死人的壞話,但事實就是事實,而顯然這個老葛派克是個十足的白癡。道格在看到那個搖籃時,還不大願意下結論。畢竟,有些男人對做傢俱不是很在行。這也沒有什麼不對,他同意。但把房子蓋在會積水的窪地上可就另當別論了。
但道格依然不想妄下結論。這房子也許是多年前別人蓋的,而葛派克很可能只是和他妻子暫時搬進來住,直到他在別的地方蓋好較適合居住的房子。
道格希望他的猜測是對的。運氣好的話──她的確十分需要好運──葛派克說不定已經在某處蓋好一幢新房子。如果不是太遠,道格可以帶依莎和她兒子過去住幾天。
還好時間還不是太急迫。雖然屋子的後面和穀倉已經開始有積水,他腳下的地也泥濘不堪,但道格認為他們應該還沒有到一定要離開的地步。而且雨也有可能會停。加上如果太陽出來,通常很快就會把地曬乾,這樣一來,他就有更充分的時間了。
他需要做些能讓他振奮起來的事,因此他到穀倉去照顧馬匹。他急於想再好好看那匹阿拉伯種馬一眼。那匹馬果然像他弟弟所說的一般優秀。
這匹馬比一般的阿拉伯種馬大,一身漂亮的灰色鬃毛。道格可以感覺到這匹馬的活力,以及牠的不信任感。依莎說對了,“貝格”的確不喜歡陌生人,但還好道格對馬匹一向很有一套。當“貝格”習慣了道格的氣味和聲音之後,便乖乖地讓他檢查牠的傷口。
牠的伴侶體格較小,看起來有些纖弱,但一副十分有個性的模樣。牠甩著頭,彷佛是個自傲的女人,而這一點令道格更加喜歡牠。
這一對本來就不該被分開的。當道格把母馬帶進馬廄來到公馬身旁時,牠們立刻磨蹭著對方,讓道格為牠們刷毛。難怪依莎想要留下牠們。牠的丈夫實在不該沒有和她討論就賣掉那匹公馬,不管他有多麼急需用錢。
馬匹的飼料快沒有了。他給了他的馬和兩匹阿拉伯馬,牠們所需的分量之後,然後估計了一下,發現所剩的飼料已不夠一星期吃了。
屋內的糧食也是少得可憐。當道格剛清點完一切時,他聽到了孩子的哭聲。他決定替他換尿布,好讓依莎能留在床上休息。但當他來到房門口時,發現門是鎖上的。
他敲了兩次門,她才回應。依莎結結巴巴地請他稍等一下,讓她換好衣服。
“你可以進來了。”
她站在衣櫃旁,穿著一件藍色的袍子,扣子扣到脖子上方。派克躺在她臂彎中。依莎愈來愈美了。道格突然發覺自己正盯著她看,連忙別開目光,然後看到她放在床上的一件外出服。
“你應該留在床上的。”
她這才抬起頭來。她眼中依然流露著那份母性的光輝,而她臉上也出現一抹紅暈。不過她並沒有看著他,她的目光直視著他左邊的牆壁。
“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問題。”她聽起來很緊張。“我想換上衣服,替你準備早餐。”
道格搖搖頭。“天啊!你剛生了一個孩子。我來替你準備早餐。你先坐在搖椅,我來換床單。”
他的聲音告訴她,沒有爭辯的餘地。依莎因為坐得太快了,不禁發出一聲呻吟“我想我最好還是站著。”
道格幫她站起身來,她還是沒有看著他。
“你為什麼在我面前這麼害羞?”
她的臉更紅了,他猜想他剛才不該這麼直接的。
“在那……之後,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問你。”
“這很……尷尬。我在想我一認識你,你就得……你必須……孩子要出生的時候…”
道格笑了起來,他實在是忍不住。依莎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
“那時我實在忙壞了,我只記得孩子。我怕我會摔下他。”
“真的嗎?”
“對,真的。如果你覺得坐下來太痛,就靠在梳妝秮上,等我把床鋪好。我們現在最需要避免的就是讓你跌倒,你一定還很虛弱。”
“派克好象很不安。”依莎支支吾吾地說道,試著改變話題。
道格靠到她身邊,低頭看著那個沉睡中的嬰孩。他絕不會用不安來形容這個孩子。
“在我看來,他看起來挺平靜的。”
他們互看一眼,然後微笑了起來。道格先別過了頭,但他仍注意到她的眼睛有多美。與其說它們是棕色的,倒不如說是金色比較恰當。該死!如果他再繼續站得如此靠近她,那些雀斑就會一直令他分心。
她也有一雙纖美的手,他在她陣痛時,便注意到了。那時她用雙手掐住他,因為他不肯把她打昏。
道格很快地一邊換著床單,一邊聽她列出所有她確信她兒子會有的優點。她先告訴他派克已經證明他是個聰明的孩子,而當她把所有的優點都列出來之後,她已把他捧為天才。
道格不懂她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這個孩子甚至還不滿一天大,而她對他所知道的只有睡覺和尿濕尿布而已。
依莎靠在衣櫃上,道格把脈克從她手中抱開。
“我可以跟你一起到廚房去弄早餐。”
“你不需要這麼做。”他說道。“派克吃夠了嗎?”
“他會的……等一下。”
“請你試著克服你的尷尬,我需要知道他的情況。”
“好,他的情況很好。醫生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對我解釋過一切了,我今晚應該就可以喂他了。”
道格點點頭。“如果你開始流血,就告訴我,知道嗎?”
“道格……”
“我是在擔心派克。”他解釋道。“也許我該去找醫生過來,好讓他看看你們。我可以在晚上躲過鮑力的耳目帶他過來。”
“沒有必要這麼做。我保證,如果有事我會告訴你的。”
在他把孩子放回他的床上之後,他幫依莎脫下袍子。她的手顫抖著試著解開衣扣,同時又抗議,說她可以自己更衣。他還是幫了她。
“我一點也不累,我睡了好久了。”
依莎一直爭辯著,甚至在道格把她安頓在床上之後。在她的堅持下,他再一次地看了看派克才離開房間。而當他關上門時,依莎已經沉沉睡去。
那天傍晚她吃了晚餐。道格喂她吃了烤焦的吐同和結塊的甜燕麥粥。他覺得還不錯。
她覺得難吃極了。但因為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準備的,她還是儘量吃了下去,忍住不吐出來,而且大力地謝了他。
當他把盤子拿走之後,他在床邊坐了下來,和她討論情況。“我們需要談一談。”
依莎把餐巾放在膝上。“你要走了。”
“依莎…”
“我瞭解。”
她的臉色變得一片慘白,道格搖搖頭。“不,我不是要走。我要去想辦法補充你所缺的食物。”
“真的嗎?”
“是的。”
“我需要一些麵粉和糖,我幾乎都用完了。”依莎說。
“我要到鎮上去。”
“他們不會讓你回來的。”
道格把手放在她手上。“聽我說,你現在的狀況不能擔憂太多。我並不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走進雜貨店,這點常識我還有。”
“那麼你要如何……”
他微笑了。“我要在晚上去。”
依莎似乎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你要去搶古先生?”
“我們需要食物,而我也想去買一些衣服。我只多帶了一件襯衫和一條褲子來。我會把錢留在櫃檯上。”
“哦,你不能這麼做,古先生會知道有人進了店裏,而他會告訴鮑力的。他什麼事都告訴他。這太冒險了,道格,他們可能會有人猜出你在幫助我。把錢藏在古先生桌上的文件下麵,他總會找到的,而他知不知道錢為什麼會在那裏就不重要了。我們知道我們沒有偷竊,這樣我們的良心才會安。對,你應該要這樣做。”
“為什麼古先生什麼事都告訴鮑力?”
“他就是這樣,”她回答道。“其他有些人也是。只有一小部分的人是反抗鮑力的,席醫生是其中一個。他甚至為了我而騙他,告訴他說,我的孩子要到九月底才會出生。他是想多給我一些時間,好想出辦法來躲鮑力。”
“很好。我們盡可能讓鮑力繼續相信這個謊言。醫生有沒有來過這裏?”
“一次。”
“他有沒有告訴你,鮑力的手下在哪裡?”
“我記得他告訴我說他們很懶,因為他們就待在鎮外的山路上,把往這裏來的路堵起來。他們輪流往返甜溪鎮。”
“我到這裏來的時候,曾經看到過那些人。我在想鮑力是否有派人監視你家附近。當我走上最後一段坡路時,天色已經很暗,我怕我可能沒有看清楚。”
“我不認為這附近會有人。他們實在沒有理由監視這幢房子,他們知道我不可能到山裏面去。如果我想往西邊走,至少得花上一個星期才到得了下一個城鎮。以我的情況,我是不可能冒這個險的。不,唯一安全的出路是經由甜溪鎮。”
“如果他們沒有在監視這幢房子,那倒是個好消息。”
“為什麼?”
“愈不會有人看到我愈好。如果他們不在這附近,我可以常常進出穀倉,帶馬匹去散步。不過,我會先確定鮑力的手下沒有變更監視地點。”
“你什麼時候要去雜貨店?”
“等到天一黑就去。你自己一個人不會有事吧?”
“是的。不過你要在黑暗中騎馬,卻是相當危險的。”
“這根本不是問題。”道格誇口道。他試著抽開他的手,但她緊抓著不放。“告訴我關於鎮上你所知的道路及商店位置。”
依莎的記憶力相當驚人,她仔細地描述了每一幢建築物,她甚至還記得古先生店裏東西的擺設位置。
“現在,告訴我席醫生的家在哪裡。我想知道有多少人在監視他。”
依莎回答了他的問題,然後說道:“除非你駕馬車去,否則你無法帶回太多東西。但這麼做又太危險了,鮑力的手下會聽到車輪聲的。”
“這點我會想辦法,你就不要擔心了。我可能要到早上才會回來。我會在你床邊留下獵槍和一些子彈……以防鮑力的手下出現。天啊,依莎,我實在不願離開你,但是我……”
她用手臂抱住他的脖子。“請你一定要回來。我知道這一切都不干你的事,我很抱歉把你扯進來。可是,道格,我真的還是希望你會回來。”
他用手臂緊緊地抱住她。“平靜下來。我會回來的,我保證。”
依莎似乎不願放開他,她恨自己如此依賴他。她以前從未依賴過她丈夫,但那是因為她知道他的軟弱。道格和他截然不同,他似乎天不怕地不怕。
“在我恢復體力之前,派克需要你。”
“我會回來的。”他再次保證道。“你必須放開我。”
“我可以幫你做些什麼嗎?”
“當然。給我一張清單,寫下你需要的東西。我不想丟三忘四的。”
“在廚房的抽屜裏有一張清單,我上個星期寫的。”然後她有些激動地說道:“我叫它“願望清單”。”
他不知道她竟然在哭,直到她放開他,向後靠在床頭櫃上。
“哦,親愛的,別哭。”
“我只是今天的情緒有點激動而已,沒什麼。”
他必須想辦法讓她信任他。他看了看小派克,然後拿起他的懷錶,告訴她現在的時刻,把它放在梳妝秮上。當他再次看向她時,他看到她眼中依然帶著恐懼。
“你知道你需要什麼嗎,依莎?”
“都寫在清單上了。”她回答道。
“我不是說那些補給品。”
“那麼,不,我不知道我需要什麼。”
“信心。當我不在時,試著找到一點信心,否則等我回來時,我可要好好地訓你一頓。”
他聲音中的嚴厲並沒有令她感到沮喪。事實上,她反而還感到安慰。他會回來的,只為了教訓,她竟然懷疑他。他是那種自大、驕傲到會那麼做的人。而且,哦,他責怪她的感覺真好。他表現得好象他屬於她和派克一樣。
“我不是故意侮辱你的。”
“你還是做了。”
她試著露出懺悔的樣子,她不希望他這樣不悅地走。“我會找到信心的,我保證。”然後她的眼中露出一股光芒說道:“你要小心,親愛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36:29
第三章
舊習難改。道格從未忘記如何開鎖,或是不被人看見進出任何建築物。他曾多年住在紐約市街頭,靠著他的機智和犯罪技巧謀生,然後才遇見他的三個兄弟和小妹妹。當然,當他的犯罪技巧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時,他還只是個小孩子而已。而這就像對女人做愛一樣,一旦學會了,就永遠不會忘記。
現在,他當小偷的經驗真的派上用場了。雨也幫上了忙,因為這讓夜貓族都提早回家了。鮑力的手下不是問題,只是造成些許的不方便而已。道格把馬車藏在他們坐落在山上、俯視甜溪鎮的賊窩,然後躲在附近偷聽那四個人的談話,希望能得到一些有關他們老闆的資訊。不過,他並沒有聽到什麼特別的事。除了幾次提到鮑力的名字,抱怨他給了他們這個討厭的工作之外,這些人只是一味地向對方吹噓他們可以一口氣喝掉幾杯威士卡。他們是很無趣的人,而在聽了他們抱怨了幾乎二十分鐘之後,道格沒有得到任何有意義的消息。當他正準備繞著他們走一圈繼續聽下去時,鮑力的手下決定離開他們的崗位,回到鎮上去過夜。不只是因為天氣不好的緣故,他們也認為他們的老闆不會發現。
他們的懶惰讓道格更容易辦事。他來回進出了雜貨店六趟,再騎馬將依莎所需的補給品載到馬車上,然後往席醫生的家騎去。
他沒有敲門。他從後門進去,因為正如依莎所猜測的,鮑力也派人監視了醫生。他派了一個手下站在前門。道格看到那個傢伙倚靠在街柱上,一手拿著一把獵槍,另一手則拿著一瓶酒。然而,後門卻沒有人在監視。道格猜想鮑力一定也有叫其中一個手下這麼做,但就像山上的那幾個抱怨者一樣,他大概也溜回家了。
道格忘了依莎曾告訴他席醫生已經結婚了。他的太太安穩地睡在他身邊,背對著她丈夫側身躺著。道格只看見棉被上方的一頭灰發。
他沒有用他的槍叫醒那個老人,他只是把手放在醫生的嘴巴上,對他耳語說他是葛依莎的朋友,叫他到樓下說話。
醫生顯然已經習慣在半夜被人叫醒。道格知道,嬰兒常在不方便的時候出生。
雖然醫生看起來頗有敵意,他還是照著道格的要求做了。
他的太太沒有醒來。席醫生關上房門,帶領道格來到他的書房。他拉上窗簾,然後點上一根蠟燭。
“你真的是依莎的朋友嗎?”
“是的,我是。”
“你叫什麼名字?”
“柯道格。”
“你不會傷害依莎?”
“不會。”
醫生看起來還不太相信的樣子。
“我想要幫她。”道格堅持道。
“也許是,也許不是。”席醫生說道。“你不是這裏的人,對不對?你怎麼認識我們的依莎?”
“事實上,我才剛認識她。她丈夫在幾個月前賣給我一匹阿拉伯種馬,但當時我忙著擴展我的生意,因此一直沒有時間來取馬,直到我請了一些幫手才有空過來“可是你是她的朋友,對不對?”
“是的。”
席醫生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緩緩地摸著他長滿鬍子的下巴,直到他似乎想通了剛才在困擾著他的事,然後點點頭。“好。”他說道。“她需要一個像你這樣高大而又看起來兇悍的朋友,小夥子。我希望當你需要保護她時你會夠強悍。你知道怎麼使用你戴的那把槍嗎?”
“是的。”
“你能射得又快又准嗎?”
道格感覺自己好象在被審問一般,但他並不介意,因為他知道醫生是在考慮依莎的安危。“我夠快了。”
“我在走廊的桌上看到你的獵槍,”席醫生說道。“你也會使用它嗎?”
道格認為他應該說實話。“事實上,我比較喜歡使用我的獵槍。”
“為什麼?”
“因為它留下的洞比較大,先生。而且當我開槍射殺某人時,絕對是致命的一槍。”
醫生微笑了起來。“我想那也是開槍的目的。”他說道。
醫生在他的桌前坐了下來,示意道格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道格搖搖頭表示拒絕。
“依莎好不好?我真希望能見到她。我猜她現在肚子一定愈來愈大了吧!”
“她昨晚生下了孩子。”
“我的天啊,她生下了孩子?實在是太早了些。她生了什麼?是男孩還是女孩?”
“是男孩。”
“他活下來了嗎?”
“是的,但他很瘦,實在太瘦了……而且好小。他的哭聲也很微弱。”
席醫生靠在椅背上搖搖頭。“他能活下來真是個奇跡。除了虛弱之外,他看起來有沒有生病?”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生病,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睡覺。”
“他有吃奶嗎?”
“他有在嘗試。”道格回答道。
“好,那就好。”他說道。“他媽媽的奶會讓他胖起來的。告訴依莎儘量每個小時喂他一次,直到他壯一點為止。他每次不會吸很多,但沒有關係。如果孩子拒絕吃奶,或吞不下去,那問題可就大了。如果他有麻煩,我不知道我能幫上什麼忙。他大小了,不適合吃藥。我們只能祈禱他會活下去。感冒會要了他的命,因此你必須讓他隨時保持溫暖。這一點也很重要,小夥子。”
“我會讓他保持溫暖的。”
“我不是故意要說殘酷的話……只是,你必須瞭解並接受事實。這個孩子很有可能會活不下去,不管你做了什麼。”
“我不要去想那個可能性。”
“如果它發生了,你必須幫依莎度過這個難關。這是當朋友應該做的。”
“好,我會。”
“她怎麼樣?她有沒有什麼問題是我應該知道的?”
“她在分娩時十分痛苦,但她現在看起來好多了。”
“你幫她接生的嗎?”
“是的。”
“她有沒有裂開?”
“沒有,不過她流了很多血,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比正常情況還多。我以前從未接生過小孩。我問她感覺怎麼樣,但她似乎十分尷尬而拒絕談論這個話題。”
醫生點點頭。“如果她真的遇上了麻煩,她會看在她孩子分上告訴你的。試著讓她保持平靜,小心別擾亂她的情緒。依莎是個堅強的女人,但她現在很脆弱。剛當上母親的人一般來講都會比較情緒化,而我想依莎也會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會令她心情不好,而她也不該為任何事擔憂心煩。莫保羅的妻子哭了整整一個月,她讓她丈夫為她擔心得不得了。那個女人高興也哭,難過也哭,根本沒有道理可言。不過最後她終於恢復了。依莎有更嚴重的問題要面對。有鮑力在背後這樣逼迫,如果換成是我,我不知道是否能忍受。不過我真的十分擔心她兒子,因為他實在太早出生了,而我知道她一定很擔心。如果孩子活了下來,你會留下來陪我們依莎,直到孩子大到可以被遷移嗎?”
“是的,我會留下來。你覺得那會要多久的時間呢?”
“至少八個星期,不過如果他增胖的速度慢的話,最好是十個星期。我對一件事感到十分好奇,小夥子,你當初是怎麼到得了依莎的家的?”
“當時天色很暗,而我走了最直接的路,利用月光的指引,直到月光消失開始下雨。那時我幾乎撞上了鮑力的手下。不過他們都已喝得爛醉,因此沒有聽見我。
我還在想他們在雨中偷偷摸摸的不知是為什麼,”他聳聳肩承認道。“不過我沒有好奇到去找出原因。我很慶倖我沒有停下來。”
“在黑暗中騎山路是很危險的。”
“我是為了節省時間。在走了一段路之後,由依莎家窗戶所露出的燈光幫助了我看路。”
“你確定你今晚能回得了她家嗎?”
“我確定。”
“我真希望自己再年輕、敏捷一點。我也曾試著在黑夜中去依莎家,不過在我這個年齡,實在不敢冒險。我對馬匹一向不在行,我怕牠們。”他承認道。“我已經數不清從馬上摔下來有多少次了。現在我都用馬車,而每天早上我太太幫我準備馬匹。此外,就算我能到得了那裹,鮑力可能會得知這件事,那樣一來我的楚蒂就會被傷害。不,我不能冒這個險。不過我感謝上帝,讓你出現了。”
“可是你說現在你沒有辦法幫那孩子做任何事了。”道格提醒他道。
“我可以安慰依莎。她對我和楚蒂而言,就像是我們的女兒。在派克死後,我叫她搬來和我們一起住,但她拒絕了。她決心要靠她自己生存下去。楚蒂求她至少和我們住到孩子出生再說,然後鮑力耳聞了我們的計畫,便阻止了我們。我太太在這附近找到了一間小屋子,我們要依莎考慮搬去那裹,在甜溪鎮撫養孩子。這樣一來,她一樣可以獨立生活,而我們也可以隨時就近幫助她。”
醫生對依莎的好令道格更加喜歡這個老人。“我會好好照顧她和孩子的。”道格保證道。
“你注意到了她有多漂亮嗎?”
這個荒謬的問題令道格想發笑。“是的,我注意到了。”
“那麼我必須問你,你的目的何在,小夥子?”
這個問題令他不解。“你說什麼?”
“我想直話直說,而這有可能會冒犯你。不過,我還是要問。在她生產復原之後,你打算和她玩玩嗎?”
道格以前從沒聽過這種問題。“不。”
席醫生看起來並不完全信服的樣子。他叫道格倒了兩杯白蘭地,拿過酒杯,然後向後靠在椅子上思索情況。“不過還是有可能會發生。”他說道。
“我只認識依莎幾──”
席醫生打斷了他。“你剛答應我你會留下來陪她十個星期,記得嗎?你是個守信用的人,對不對?”
“是的,我會留下來,但那並不表示我會……”
“小夥子,讓我來告訴你一個我在河灣鎮遇見的人的故事。”
道格開始覺得心煩起來,他現在不想聽什麼故事。他想要談鮑力的事,並盡可能地得到最多有關那個人的資訊。
然而,從醫生啜飲著白蘭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看來,道格是無法催促逼迫他的。因為年紀的關係,道格不得不尊重這個老人的決定,因此他靠在書桌旁,等著聽那個故事。
席醫生花了二一十分鐘說完他的故事,內容是關於三對夫婦被困在一場暴風雪中,一同在一個礦工的破屋中共度了整個冬天。當春天來臨時,這六個人建立了醫生稱之為“至死不渝”的友誼。然而在五年之後,他遇見了其中一個生還者,問了他幾個問題。令醫生驚訝的是,那位男士竟然不記得其中一個和他共度整個冬天的男人的名字。
“這就是我故事的重點。”席醫生說道。“是的,就是如此。你將要和依莎親密地生活一段時間,而我要你記住我剛才告訴你的那個傢伙。他對那段友誼信誓旦旦,和另外的兩個男人稱兄道弟,然而經過一段時間之後,他卻將他們忘得一乾二淨。”
“我懂。”道格說道。
“真的嗎?依莎有一顆善良的心,而她也是個容易讓人愛上她的人。我擔心的是未來。當你解決了鮑力的事回家之後怎麼辦?你會想辦法處理那個暴君的,對不對?”
席醫生終於說到道格想討論的話題。“看樣子我的確得處理。”他說道。“告訴我你對鮑力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那個人是個禽獸。”他的聲音中露出嫌惡。“我現在還活著的唯一原因,是因為他認為以後也許會有需要我的地方。他曾威脅過要殺我,但我不認為他會這麼做。這附近很少有醫生。不過他倒是會傷害我的楚蒂。是的,他會的。”
“依莎告訴我說,在這鎮上只有少數幾個人有勇氣站出來對抗鮑力,而你是其中一個。為什麼其他人不願幫忙呢?”
“我認識的每個人都願意幫忙,但是他們害怕。他們曾經看過那些嘗試反抗的好人的下場。如果有人只是說說要如何幫助依莎,一旦傳入鮑力耳中,這個好心人就會被傷得很慘。柏文德在告訴幾個他以為是他好朋友的傢伙,他要去找那個大家耳聞有輝煌名聲的美國政府官員之後,他的雙手都被打斷了。那個官員就在這附近,尋找在逃的嫌犯,但文德卻沒有機會去找他了。鮑力的手下在文德來得及離開之前逮到了他。當我在處理他的斷臂時,我偷偷告訴他,我保證會找到幫手的。我也向他保證我會祈禱。”
“你要去找那個官員嗎?”
“不,我已經太老了,根本沒力氣去找任何人。幸運地,我的楚蒂想出了一個好辦法。我每個星期有兩次到利底鎮去出診,它距離甜溪鎮大概是兩個小時的車程。”醫生說道。“我太太叫我利用那裏的電報室,發電報給這附近所有的警長。她認為或許會有一、兩個人願意幫助我們。我還發了電報給柏文德告訴我的牧師,請他們幫忙找那個政府官員。我還沒有聽到任何回音,但我有預感,如果那個德州佬聽到我們有麻煩,一定會來的,尤其如果他知道有一位母親和她的新生兒需要幫助,他一定會放下一切趕來這裏的。”
“你為什麼認為──”
席醫生不讓他問完他的問題。“如果謠言是真的,那個官員曾意外地在德州的一件銀行搶案中害死了一些女人和小孩。當他和他的手下衝進被搶的銀行裏時,他不知道有人質在裏面被壞人當擋箭牌擋在前面。不過從我們對那些搶匪的瞭解,不管怎樣,人質還是會被殺的。但是那個官員還是責怪他自己。哦,他一定會來的,如果他聽到我們有困難。我真希望我知道那傢伙的名字,這樣一來至少我會比較容易找到他。”
“你找的人叫做雷丹尼,”道格告訴他。“我的兄弟們也在找他。”這時他聽到樓梯的嘎吱聲,於是便問道:“我們是不是把你太太吵醒了?”
“不,不過她習慣窩在我身邊睡覺,所以她一定是感覺到冷才醒來了。”
“能不能請你叫她把槍放下?”
席醫生十分震驚。“你背後長了眼睛嗎?梵蒂,把槍收起來到這裹來。我要你見見依莎的朋友,他答應要幫她的忙。”
道格轉過身對那個女人點點頭。“我很抱歉打擾了你和你丈夫。”他說道。
楚蒂把槍放在桌子上,連忙上前去和道格握手。她是個嬌小的女人,幾乎不到他的肩膀,但她的握手卻十分有力。
“醫生和我都在祈禱奇跡出現,看樣子真的應驗了。我知道你不是雷官員。你和我們所聽說的他一樣高大,但你沒有金色頭髮和藍眼睛。這是我們的牧師告訴我們的,好讓他出現時,我們能認出他來。每個星期天我們都上教堂去祈禱他會聽到我們的困難而前來。你是不是那個官員的朋友?是他派你來的嗎?”
“不,夫人,不是他派我來的。”
楚蒂掩不住臉上失望的表情。“但你仍要幫助我們的小依莎?”
道格微笑了。席氏夫婦對依莎的好令他覺得很高興。天知道她有多需要好朋友,而知道她在甜溪鎮有兩個如此關心她的人,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是的,我要幫助她。”
楚蒂緊握了他的手一下才放開。“親愛的,我想我現在要到廚房去。”她等到她丈夫點頭表示允許後,才又看著道格。“等我把一些剩菜包好給你之後,你再走“你進去廚房不要點燈,楚蒂。”她丈夫告訴她。
“我想我可以做到。我會點一根蠟燭放在走廊上。沒有人會看到裏面的,醫生.”
“夫人,我真的該趕回依莎家了。”
楚蒂對他搖搖頭,然後跑著離開書房。
席醫生輕笑了一聲。“你別白費唇舌了,小夥子。楚蒂在沒有交給你一大袋她自己做的食物之前,是不會讓你離開的。你就坐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吧,告訴我為什麼你的兄弟在找那個德州佬。你住的地方也有法律問題需要解決嗎?”
“不。”道格回答道。“雷丹尼幫了我一個弟弟的忙。事實上,他救了達維一命。”
“所以你們是想謝謝他。”
“是的,還有想拿回他……借走的一個指南針。”
“哦?這聽起來倒是有些玄機。”
“我改天再告訴你這件事。”道格說道。“當我在來這裏的路上,我注意到你們的鎮上有發電報的設施。我不懂為什麼你需要到利底鎮去發電報。”
“因為電報室是設在雜貨店的裹面。你怎麼會進去的?”
“去取一些補給品。”
“有人看到你嗎?”
“沒有。”
“很好。”席醫生輕聲說道。“你是闖空門進去的,對不對?”
“是的。”
“你弄壞了門鎖或打破了窗戶嗎?”
這個問題令道格有被侮辱的感覺。“不,當然不是。除非古先生仔細檢查他的貨品,否則他不會發現我曾進去過的。”
席醫生高興地微笑著。“我希望你把古維農搶得神不知鬼不覺;他的弟弟傑伯擁有電報室,而那兩個壞蛋都是鮑力的走狗。在甜溪鎮沒有人膽敢發電報,除非他們想讓鮑力知道,而這也是我之所以到利底鎮去發電報的原因。為了原則問題,楚蒂和我也在利底鎮買東西。我們寧願餓死,也不願把辛苦賺來的血汗錢交到古氏兄弟手上。”
“如果雷丹尼真的出現逮捕了鮑力,那位手被打斷的男士願意出面作證嗎?”
席醫生搖搖頭。“我想雷丹尼必須想別的辦法來擺脫鮑力,”他說道。“或者先把他的走狗趕出鎮外。文德太害怕了,他不敢作證的。他根本不敢說鮑力一句壞話,否則他的家人會為此付出代價。那個可憐的人。他的農作物還有幾個星期就要收割了,而現在他的手斷了,他恐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腐爛。”
“鎮上沒有人可以幫他嗎?”
“他們都怕做出會惹鮑力生氣的事。”
“他為什麼想要依莎的土地?”
“他說他想用那塊地來放牧他的牛群。他在他的農場附近擁有許多土地,但他把那些地租給一些在德州買牛只的外國人,讓他們把牛帶到他的土地上飼養。鮑力在過去的十五年中賺了一大筆財富,但他很貪心,他還要更多。”
“如果他要依莎的土地,他為何不用搶的就好了?他應該知道她根本無力阻止他。”
“他不只是要她的土地而已,小夥子,他也要她的人。他放話讓每個人知道她將會屬於他,他竟然還得意洋洋地邀請鎮上的人去參加他們的婚禮。人們說他在第一眼看到她時,就已決心要得到她。”
“那他在等什麼?他現在就可以逼她嫁給他。”
“你不像我一樣瞭解鮑力,這是自尊心的問題。他要她求他娶她,而他認為如果把她逼急了,她就會這麼做。”
“他殺了她丈夫嗎?”
“若不是子彈從他背後射穿的,我可能會猜是派克不小心殺死了自己。我不是在說死人的壞話,但依莎的丈夫實在很無能。那個男人對很多事情都有遠大的抱負,而且他對依莎很好,真的很好。他也對老柏迪很好,雖然他明知道鮑力聽到後會很生氣。”
道格被弄糊塗了。“對一個老人很好也會激怒鮑力嗎?”
“很不可思議,對不對?柏迪是從愛爾蘭搬來甜溪鎮的,而且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就住在這兒了。鮑力在十年前來到這裹,擅自佔據了一大片土地,範圍直達依莎家邊緣。在一年之內,他蓋了一幢三層樓的大房子,當房子完工時,那可是像座皇宮般的豪華,真不是蓋的。裹面擺滿了他從歐洲運來的傢俱,然後他辦了一個宴會,邀請全鎮的人參加,好向大家炫耀他的宮殿。連柏迪都被邀請了,但是那晚發生了一件事,引發了兩人之間的衝突。沒有人有印象看到他們兩人在舞會上在一起,但從那天晚上開始,鮑方便無時無刻不在找柏迪的麻煩。人們開始說柏迪瘋了,因為不管鮑力多常去騷擾他,柏迪都一笑置之。有一天晚上,當我在幫他包紮傷口時,你知道那老傢伙跟我說些什麼嗎?他說他會含笑而終。你能想像嗎?奇怪的是,他真的做到了。”
“發生什麼事了?”
“別急,我就快說到了,小夥子。柏迪當時得了肺病快死了,他一直撐到一個星期六晚上,因為他知道鮑力每個星期六晚上都會到酒店去打牌。那天晚上我剛好也在那裹,而我要告訴你,那是我這一生中見過最詭異的死法。柏迪拖著病懨懨的身子來到酒店,然後躺在地上。他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彷佛像是已躺在棺材中一般,然後宣佈他將在幾分鐘內死亡。事情也就在那時候開始變得詭異起來。鮑力推倒一張椅子衝到那老人身邊。他跪在他旁邊,揮手叫我和其他人走開,然後抓起柏迪的襯衫,開始搖晃著他的身子,大聲吼道:“告訴我,老頭子。告訴我究竟是誰。──“然後呢?”道格問道,急於知道這個奇怪故事的結局。
“後來更奇怪,小夥子。柏迪咧嘴對鮑力一笑,對他說了一句其他人都聽不見的話,然後他就大笑了起來。以天為證,柏迪是笑著死的。鮑力瘋了。他開始掐著那死人的脖子,尖叫著對他咒駡。他約兩個手下過去把他拉開,好讓人能把柏迪的屍體抬上靈車。我聽到他的一個手下問他,為何不在多年前就殺了柏迪。鮑力依然處在那個愛爾蘭老人對他所說的話,所帶來的震撼之中,因此他只喃喃地說,他在知道之前不能殺他。第二天楚蒂和我去向老柏迪道別,而我發誓當我看進棺材中時,那個瘋狂的老人臉上還是帶著笑容。你有沒有聽過這種事?”
道格搖搖頭。醫生發出一聲歎息,然後說道:“鮑力很快就從這件事中恢復過來,第二個星期就開始騷擾依莎和派克。沒有人親眼目睹他殺派克,但大家都相信是他做的。我猜他大概認為依莎那時就會落人他手中,因為她既懷了孕而且又無助。但他真是大錯特錯,因為依莎不是個無助的女人。當然,因為孩子的關係,她很脆弱,而我猜想鮑力八成認為,以他的財富和權力,一定可以馬上把她弄到手。”
“他想和她結婚嗎?”
“哦,是的,他想合法擁有她。”席醫生回答道。“但因為她還沒有開始哀求他,我們認為他是在等孩子出生。鮑力是個聰明人。大部分的母親為了養活她們的孩子,通常都會不惜犧牲一切。依莎是個好女人,但她的美貌卻為她惹來不少麻煩。我騙鮑力說孩子要到九月底才會出生,而依莎一直到孩子五個月大時,才有大肚子的跡象,因此鮑力沒有理由會懷疑我騙了他。我不知道爭取到多餘的時間是否會有幫助,但我希望鮑力不會去煩她,直到他親眼看見孩子已出生。”
“醫生,食物已經打包好了。”楚蒂從走廊上喊道。
席醫生立刻站起身來。“我還能幫上什麼忙嗎?”他問道。
“如果你能幫我發個電報,告訴我兄弟我會晚些時候回去,那我將會感激不盡。”
醫生伸手去拿了紙和筆。“你把它寫下來,我明天一大早就去辦。”
“你通常是星期一去利底鎮出診嗎?”
“不,我通常是星期二和星期五去,但我可以編個理由提早去。”
“沒有必要這麼做。此外,你不該改變你的慣例。”
“你會儘快找幫手過來嗎?”
“是的。”
“我希望你會。”醫生說道。“我應該先提一件重要的事。鮑力將會離開一陣子,去達科塔州參加他每年的家族聚會。他在這裹住的這些年來,他每一年都一定會去,而大家都希望他快點走。我們當然不希望他帶更多手下回來,而我知道,如果他得知依莎有了幫手,一定會這麼做的。此外,現在要搬動孩子太危險了,而你也不想擔心鮑力的手下會放火燒依莎的家。如果他們知道你在裹面,他們鐵定會那麼做的。”
“鮑力會離開多久?”
“每一年都不一定,沒有人知道。去年他離開了六個星期,但前年他一個月內就回來了。我聽說那是一個大型的家族聚會,因為他似乎是全家族中最成功的一個,所以他喜歡待上一陣子被人吹捧。”
“我想寫下另一封電報,等時機到時再請你發出去。還有,如果你有雷丹尼的消息,我要你通知我。我想和他談一談。”
“我要怎麼跟你聯絡呢?”
“我每個星期一晚上會過來看你。”
“只是為了得知我是否有那位元官員的消息嗎?小夥子,我看你恐怕會大失所望了。要聯繫上他的機會幾乎是微乎其微。”
道格搖搖頭。“那不是我來看你的最主要原因,先生。如果我沒有出現,那就表示出事了,而那也是我要你發那第二封電報的時候。你瞭解嗎?”
“我瞭解。”醫生同意道。“你來的時候要小心。”
“我知道。”道格說道。“不過,我倒希望有辦法能夠把依莎和孩子帶來你這裹。”
“如果你那麼做,會為全鎮帶來大麻煩的。鮑力常去看她,而我相信當他不在時,他的手下會替他做這件事。如果她不在她應該在的地方,他們會為了找她而把整個鎮給拆了。也不能帶她去利底鎮,因為鮑力在那裏也有朋友,而這附近也沒有別的城鎮對新生兒來說是夠安全的。你只能暫時躲起來,小夥子。如果你不讓鮑力的手下看見你,他們就不會去煩依莎。你不會想讓那禽獸來追你的。不,你不會想要那樣的。”
道格並不同意。“只要依莎和她兒子一旦安全之後,我就要鮑力來追我。事實上,我十分期待。”
醫生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依莎的守護者微笑地道出最後一句話,但他的眼神卻帶著另一股神情,它們如死寂般地冷酷。
席醫生猛然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才想到自己根本不用害怕。他跟著道格走進廚房,然後又對他輕語了一個忠告。“等時機成熟時,你將需要幫手,小夥子。鮑力的手下有二十四個人為他工作,而他們每一個都是專找麻煩的無賴。加上鮑力,共有二十五個人。”
“我一點也不擔心,我的兄弟們會來。”
席醫生的太太聽到了這句話。“你家有幾個兄弟啊?”她問道。
“加上我妹夫,總共有五個。”
席醫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五個對二十五個嗎?”
道格微笑了。“那已經綽綽有餘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36:57
第四章
道格一直到快破曉時才回到依莎家。在他卸下補給品及安頓馬匹之前,先衝進屋內看依莎和孩子是否安好。
她站在壁爐前,手上拿著獵槍。當他呼喚她的名字、並輕輕敲了門時,她跑到門邊,打開鎖,然後撲在他懷中。她一點也不在意他已全身濕透。
“我真高興你回家了。”
她的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腰。他感覺到槍把頂著他的背,連忙伸手到後面將它從她手上拿開。依莎依然抱著他,道格則傾身將槍放在桌子上。
“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他說。“你在發抖。如果你願意放開我,我就去壁爐裹加一根木柴。剛當母親的人應該要小心一點,你可不能生病了。”
依莎不想放開他。“我不冷……我只是鬆了一口氣,你終於回來了。道格,我好擔心你。”
她現在全身顫抖得很厲害,他緊抱住她以防她摔倒。
“我也很擔心你。”他承認道。
依莎將臉埋在他胸前。“你有沒有遇到困難?”
“一點也沒有。”道格回答道。“我拿到你‘願望清單’上所有的東西,以及一些其他的。然後我去找席醫生。”
“可是鮑力告訴我說,他的手下日日夜夜都在監視他的房子。”依莎緊張地說道。
“他們沒有看到我。”他安慰她道。“我也見到了醫生的太太。她包了一袋食物和新鮮的牛奶給你。”
“哦,她真好心。”
“醫生給了許多建議。”
依莎拍著他的胸膛。他不禁猜想,她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真厲害,道格。”而且可靠,她在心中補充道。“你是怎麼進出雜貨店及席醫生家卻不被發現的?你弄壞了鎖嗎?”
“沒有,我只是把它撬開罷了。”
“天啊!你從哪兒學來的啊?”
“我很久很久以前是個小偷。”
不知怎麼地,她突然覺得他的告白很好笑。他不知道她為何會有這種反應,不過他喜歡看她笑。她的笑聲中充滿了喜悅。
道格逼自己專注於現實的狀況中。他抽離她的擁抱,拉著她的手,然後把她帶回床邊。“你起來很久了嗎?”
“我幾乎整夜沒睡,”依莎承認道。“孩子也是。他剛剛才睡著的。”
“席醫生要你試著每個小時喂他吃一次奶。他開始吃奶了嗎?”
“是的。”她回答道。
“你想他吸夠了嗎?”
“是的,”她回答道。“而且他也吞下去了。”
她聽起來似乎對自己的成就十分驕傲,但又有些害羞。他看到她抬頭看著他,互相微笑了一下,然後他叫她回去睡覺。
“我不能幫你卸下補給品嗎?”
“不用了。”
“哦,我差點忘了。我替你做了早餐,放在梳粧檯上。”
“等我把東西都整理好,安頓好“布托”以後再吃。”
“你有沒有把錢留給古先生?我這一生沒有偷過任何東西,而我也不想現在開始。”
“我留給他他所應得的。”
技術上而言,他並沒有對她說謊,但他也沒有說實話,不過他並不為此感到心虛。他留給古維農他們欠他的,而事實是他們什麼也沒有欠他,一毛錢也沒有。古先生背叛了依莎,和鮑力結為同夥,而道格認為,古維農和他弟弟傑伯,那個不名譽的電報室主人,都應該被趕出鎮外。那才是他們所應得的報應。
依莎興奮得根本睡不著,但她還是假裝睡了,好讓道格能夠把補給品拿進來。
每次當她聽到他進門的聲音,她就更加興奮。她數著壁爐前的地板發出嘎吱聲的次數。她聽到了十二次,那表示六次到廚房,六次回到馬車上的聲音。他手上是拿得滿滿的,還是一次只拿一袋東西呢?
等待令她既快樂又痛苦。終於,她聽到馬車被開回穀倉去的聲音,而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掀開棉被,穿上睡袍和拖鞋,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進客廳。
依莎不禁驚喘出聲,因為桌子和四張椅子士都高高地堆滿了袋子,地上還有更多。她跑到桌子旁,當她看到一大罐的奶油,真正的奶油,還有另一個裝滿咖啡的罐子時,不禁又驚喘一聲。她的手撫過每一個袋子,而每當她一轉身,她就看見另一樣更棒的東西。在白紙中包著牛肉乾、火腿、培根以及四條大的酸黃瓜。酸黃瓜汁滴在桌布上,而她認為那是世上最美的景象了。
依莎抬起頭,看到道格正在看著她。他站在門口,他的手上還拿了另一個袋子。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的臉上有一種好奇怪的表情,彷佛對眼前的景象十分不解,但他的眼中又露出無比的柔情。她知道她不必擔心道格會怪她沒有待在床上。
“我不知道你在那裏。”依莎說道。
“我在看你,你讓我想到耶誕節早晨的小女孩。”他的聲音中帶著同情。她已經有多久沒有擁有過這些每個人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了?她知道自己正在擁抱一袋麵粉嗎?她知道自己正在哭嗎?
“在梳粧檯上還有東西。”
“還有?”她喊道。
她好象已經無法承受了。她愣愣地站在那裹,手上緊抱著麵粉袋,盯著桌上的珍寶看。
“過來看看吧!”他提議道。
依莎沒有放下麵粉袋,她抱著它走進廚房。道格抬起手把簾子推到繩子的最旁邊,試著向後退了一步,好讓她能夠看到全部。廚房擠不下兩個人,但她沒有給他時間退開。她擠到他前面。
然後她又驚喘了一聲。“鹽巴、胡椒、肉桂,還有……哦,道格,我們買得起這麼多嗎?”
依莎緊貼在他身前,抬起臉看向他。任何男人都會淹沒在她那美麗的雀斑及金棕色的雙眸中。
“可以嗎?”她再次用輕柔的口氣問道。
這個問題將他從其想中拉了回來。“可以什麼?”
“買得起全部的東西。”
“當然。”他緩緩地說道。“古先生在拍賣。”道格忍住笑意說謊道。
“哦,他真好心。”
他們一直注視著對方。他伸出手,用手指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
依莎踮起腳尖,吻了他一下,令他嚇了一跳。
“這是為什麼?”
“因為你對我和我兒子這麼好。我確信我會很快恢復體力的。我以前從來沒有依賴過任何人,從來沒有。不過這種感覺很好。謝謝你。”
她轉身離開。他跟在她身後,把她手上的麵粉袋拿開。“那你丈夫呢?你是不是偶爾會依賴他?”
“派克有他的優點。真可惜你不認識他,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他的。他真的是一個好人,道格。晚安。”
他看著她走開。她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他不知道她是否故意在回避。他已經非常疲倦,因此決定不再追問。他回到穀倉去擦乾他的馬,然後用一桶乾淨的雨水洗了個澡,才上床去睡覺。
道格在壁爐前自己的睡袋上睡了一整天,他是被派克的哭聲吵醒的。他的哭聲雖然不大,但卻十分有力。難道這孩子已經強壯起來了嗎?
依莎發出一陣笑聲,她在廚房給派克洗了第一個澡。
道格走到她身邊。“他今天比較大聲了。”他打個呵欠說道。
“他在生氣。”
道格看到孩子在發抖,想起席醫生指示說要儘量讓他保持溫暖。“我應該讓壁爐裹的火繼續燒著的。”
“那你怎麼睡覺?”
“你快洗完了嗎?我不希望孩子著涼了。”
依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派克身上。“好了,他又乾淨了。別哭了,”她對孩子說道。“結束了。道格,請你拿那條毛巾給我好嗎?”
他很快地照她的話做了。他將毛巾攤開披在他赤裸的肩膀上,抱過派克,然後讓他趴在他肩上。依莎用另一條毛巾擦乾他的身體。一分鐘後她在為他包尿布時,道格看到派克的嘴唇開始發青。
“我們必須趕快讓他暖和起來。打開你的袍子和睡衣。”
依莎沒有遲疑。“他全身冷冰冰的,”她緊張地說道。“我不該幫他洗澡的。
他冷得都哭不出來了。”
“他一下子就會暖起來了。”道格保證道。他用袍子和睡衣包住她,再用乾淨的尿布包住派克的頭,然後站在那裹對他皺著眉。“如果他停止顫抖就告訴我。”
依莎一動也不敢動。“都是我的錯,我到底在想什麼?”
“因為你的兒子髒了。”他告訴她。“下一次,我們倆一起在壁爐前幫他洗澡。”
“他停下來了。”
“顫抖嗎?”
“是的,我想他睡著了”依沙發出一聲喜悅的歎息。
道格把尿布從派克頭上拿開看著他的臉。“是的,他睡著了。”他輕聲說道。
而嬰兒的臉緊貼著那些雀斑。“他是個幸運的男人。”
“小男人。”她糾正道。她臉紅地抬頭看著道格。“是的,他很幸運,我也是,因為有你在這裏。”
“你該不會要哭吧?”
“哦,我從來不哭的。”
道格以為她在開玩笑,但她沒有在哭。
“我從不輕易表達感情。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嗎?”
“好象沒有。”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有幾張椅子的椅腳都壞了,能不能請你教我如何修理?我不確定我是該把釘子釘到椅座上,還是應該──”
“我來修理吧!”道格承諾道。“還有別的嗎?”
結果她有一大堆的東西需要修理。雖然要他修理六件傢俱似乎有些愚蠢,因為當她搬走時,她根本不會帶走那些東西,但他還是決定替她修好。他還不想和她討論未來的事,最好等到她再強壯些、不再這麼情緒化之後再說,因為他看得出生產的確讓她身心疲憊不堪。席醫生告訴過他別讓她心情不好。此外,這些工作也可以讓他忙一點。
“鮑力的手下有沒有在監視屋子?”
“昨晚沒有,不過他們現在有可能靠得更近了。我不想冒險。醫生建議我白天躲起來,晚上再做事,而我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只要鮑力一直認為你是一個人,或許他就會滿意地等待下去。”
“那馬匹怎麼辦?不能一直把牠們關在穀倉裹面。”
“我會在晚上帶牠們出去活動。等天一黑我就開始重建畜欄,別再擔心了。”
“那我能幫什麼忙呢?”
“趕快復原起來。”
若不是派克哭了起來,依莎是會繼續和他爭辯下去的。
烹飪並不是道格的專長之一,因此他切了席楚蒂給的火腿和麵包,然後打開一罐他從雜貨店偷來的醃甜菜。他給了依莎一大杯牛奶。她本來捨不得喝的,是道格向她保證,他可以很容易再拿到更多,她才沒有再堅持。
一個小時之後,依莎抱著派克回到客廳,看著道格修理椅子,她自己則踱著步安撫孩子。道格注意到她已疲憊不堪,決定明天晚上再修理其他的椅子。他洗了手之後,將孩子從她手上抱過來。
“我來抱他吧!”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他已經吃過奶,換過尿布,也打過嗝了,但他還是不肯睡。”
“嬰兒都會這樣的。”
依莎轉過身,然後又改變了主意。“我跟你一起坐著──”
“你不需要。”道格說道。“如果我有麻煩,我再叫你。”
“你確定他沒有問題?”
“我確定。”
“那晚安了。”
道格坐在搖椅中,開始溫柔地拍著孩子的背。他還記得以前是如何搖著他妹妹,天啊!時間過得真快。很快地,玫瑰就會搖著她自己的兒子或女兒了。道格以前常一邊抱著他妹妹一邊對她說話,而現在他也這樣哄派克。他的聲音曾令玫瑰感到平靜,或是無聊,因而入睡。是什麼原因並不重要,結果都是一樣的。派克也在幾分鐘內靜了下來,然後像個老頭子般地鼾聲大作。
天色已暗下來,該是道格做事的時候了。他一踏出門外,便用雙臂抱住自己,叫自己別發脾氣。但他仍舊還是生了氣,因為他又被提醒這幢木屋坐落在一灘積水之上。他似乎一直無法接受這個驚人的事實。他不在乎她丈夫或許沒有蓋這幢木屋,或者他只是臨時把他懷孕的妻子帶來這裏當作臨時的家,其實他已在別處蓋了新的房子。那個男人將依莎置於險境之中。他為什麼這麼做?他難道不在乎嗎?
石派克的無能還不只是如此,他所蓋的畜欄──至少那東西看起來應該像個畜欄──顯然已被第一次的強風吹垮了一半。他確定“貝格”的腿傷就是因為不小心被突出的釘子所刺傷的。如果那是真的,那麼感染的可能性就大了。道格必須儘快找出真正的原因,這樣他才能換下他為“貝格”敷的藥。但他決定明天早上再問依莎,讓她盡可能多睡一些。
破曉之後不久,依莎起床了。她抱著派克來到桌邊。
壁爐中一塊木頭移動了,冒出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房間。道格站起身來,替她拉了一張椅子。
她看到他再次準備了結塊的燕麥粥和燒焦了的吐司。
他看到她的頭髮在火光下是如何地閃亮,她將之綁成辮子垂在背後,紅色的髮絲垂在她臉頰的兩旁。她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母性的光輝令她更加動人。
依莎發現道格正在盯著她看,立刻警覺起來。“派克一直不打嗝。”她只能想出這句話來引開他,使他不再注意她蓬亂的外表。
道格將一條乾淨的毛巾披在肩頭上,然後將孩子抱了過來。“你能夠坐下來嗎?”
“是的,我感覺好多了。”
道格站在她身後,一面輕輕地拍著孩子的背。依莎不想傷他的心,拒絕吃那噁心的食物,因此她勉強一邊吃,一邊喝大口的水將它咽下去。她想把牛奶留下來等晚餐時再喝。
“你應該每餐都喝牛奶的。我下星期一再帶更多回來。”
“我們幾個月前有兩頭乳牛。”
“後來呢?”
“我不大確定。有一天早上,牠們突然就不見了。”
“你認為是鮑力偷走的嗎?”
依莎聳聳肩。“派克似乎不是太難過,而且他拒絕談論這件事。我想他大概是忘了關上畜欄的門,他有點心不在焉。”
“你的意思是牠們自己跑走的嗎?”
“穀倉的門也有可能是開著的。”依莎說道,低頭盯著桌子看。她看起來有些尷尬,因此道格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他轉過身,不讓她看到他驚訝的表情。老實說,她丈夫簡直一點用也沒有。
“那這間屋子呢?不是派克蓋的吧?”
“不,不是。你怎麼知道?”
因為這幢屋子蓋得很牢固,這就是道格猜出她丈夫不可能蓋了這幢屋子的原因。不過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怕會讓她不高興。因此他又問了她另一個問題。“他有沒有在較高的地方蓋另一個家?”
“沒有。這個問題真奇怪,我們都搬到這裏來了。”
依莎想從椅子上站起來,但道格把手放在她肩上要她坐下。“吃完你的早餐,你需要補充體力。告訴我,“貝格”是怎麼受傷的?”
“鮑力的一些手下隨便亂開槍,“貝格”抬起前腿撞到了穀倉的門。”
“牠是不是被突出的釘子刺到了?”
“不是。”
孩子突然打了一聲很響的嗝。依莎的笑容讓道格心想,她一定認為她兒子剛完成一項偉大的成就。
“我真的吃不下了,”依莎說道。“我晚一點再吃好了。”她在道格來得及與她爭辯前站起身來。“今晚我想要煮晚餐,我愛死烹飪了,”她故意誇張道。“它給我一種……安慰。是的,安慰的感覺。”
道格聽出了她的謊言。他開始大笑,然後對她搖搖頭說道:“燕麥粥那麼難吃嗎?”
她的雙眼露出邪惡的神情。“好象在吃水泥。”
他們互相注視了對方宛如一輩子那麼久,雙方都不願將目光移開。
“你真的得停止那麼做。”
他聲音中的沙啞令她感到全身溫暖起來。“做什麼?”她輕聲喘息問道。
“一天比一天漂亮。”
“哦!”她歎息道。
道格比依莎更清楚情況。他又再次地盯著她的雀斑,因此他很快強迫自己看向窗外。樹叢中的一陣騷動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愣住了。有一個影子緩緩地在路上移動。那個人太遠,道格無法看清他的臉,但道格知道是誰來了。會騎到這麼遠來的人只有鮑力。席醫生曾告訴過他,那個人喜歡過來看看這個遭受他恐嚇的女人。哦,是的,一定是鮑力沒錯。
道格首先必須確保依莎不會恐慌才行,否則她就會把嬰兒吵醒,那麼鮑力就會叫他的手下進來。道格繼續盯著窗外看,同時用平靜的聲音對依莎說道:“依莎,孩子會睡上一陣子嗎?”
“哦,是的。他昨晚一整夜沒睡,今天需要補充睡眠。”
她將孩子從他手中抱過,往臥室走去。道格跟在她身後,等到派克被完全安頓好之後,然後平靜地告訴她有人來了。
依莎沒有恐慌,她開始脫下衣服。“我有多少時間?”她問道。她將袍子扔在床上,開始解開她睡衣的扣子。
“你在做什麼?”
“我必須換上衣服到外面去。”
“不行,你待在屋內。”
“道格,理智一點。如果他看見我,他就會走開。我每次都是站在門口拿著我的獵槍,我要他看到我懷孕的樣子。我需要一條皮帶。請你幫我從角落的箱子裹拿一條派克的給我好嗎?別光站在那兒,我們需要快一點。他不喜歡等。”
“你不能……”
依莎跑向他,將手指放在他嘴上,阻止他爭辯。“如果我不出去,他會開始對空中亂開槍。槍聲會把派克吵醒的。你想讓他聽到嬰兒哭聲嗎?快,幫我穿衣服,好讓我矇騙那個男人。拜託!”
道格把她的手從他嘴上移開,然後抓住她。“絕對不行。我要出去殺了那個混蛋。你懂嗎?”
“不。”
“這會是一場公平的決鬥,”道格保證道。“我會把他逼走的。”
依莎瘋狂地對他搖著頭。“別再這麼頑固了,鮑力不會和你決鬥的。那個人是個懦夫,道格。我們沒有時間爭辯這些了。你可以從前面的視窗那裹保護我。如果他看起來像是要傷害我的樣子,那麼你再出來讓他走開。不過,你不可以殺他,你懂了嗎?”他臉上的表情告訴她,他不懂。“拜託!看在我的分上,控制你自己一下。好嗎?”
“老實說,我真的很想。”
依莎摸摸他的臉頰止住了他的話。“但你不會。”
道格不置可否,他只說了一句:“也許吧!”
依莎翻了個白眼。“請給我皮帶,快點去拿。”
道格脫下了他自己的,然後交給她。“不准你穿屬於派克的東西。”
他似乎十分在乎這一點,而因為他的褲子依然緊貼在他的臀上,依莎也就沒有浪費時間和他爭論。
當道格走到窗邊去看鮑力時,她已準備好了。她依然挺著大肚子,但看起來不像她愈來愈接近她和席醫生所給鮑力的預產期。.
依莎站到道格身邊,看到鮑力正在山坡下的路上。
“我看起來還像懷孕的樣子嗎?”
“我想是吧!”
她把手放在他臂膀上。“你應該先看看我再決定。”
道格很快地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他不喜歡他所看到的,並且對她皺了皺眉,讓她知道他的感受。依莎穿著一件白色上衣和一件深藍色毛衣,撐起她的大肚子。
在他看來,那個混蛋根本不配看到這麼美的她。她是故意要引誘他的嗎?不,她當然不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美貌,而不幸的是,他也想不出任何辦法讓她變醜一點……除非她願意在頭上套個麻布袋。不過,道格也沒有提出這個建議,因為他知道她不會接受的。
“把你的襯衫扣起來。”
“已經扣了。”
“最上面的兩個還沒有。”他說道。他把槍放回槍套中,幫她扣上扣子。“不能讓他看到他不該看到的部分。”他告訴她。
道格的手指碰到她的下巴。世上怎麼會有女人有如此恍如絲般的肌膚?
“他不會傷害我的。”依莎輕聲說道。
他的目光注視著她。“我會確保他不會傷害你。如果我必須殺他,請你不要和我爭辯。同意嗎?”
“同意。”
“來吧,他往屋子這邊來了。”
依莎伸手握著門把,等道格站到窗戶旁的位置。她沒有等他允許就逕自開了門出去,因為她知道如果要那個固執的男人點頭允許,她恐怕得在那裏站上一整天。
“我現在要出去了。”
“依莎?”
“什麼事?”
“不准你對他微笑。”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37:15
第五章
鮑力的長相只能以一句醜斃了來形容。他滿臉都是出天花後所留下的痘痕,嘴唇薄得在閉嘴時就消失不見,兩眼靠近得快打起架來。那副尊容何止是令人不敢恭維,根本是不忍卒睹,令人忍不住懷疑他是雞投胎轉世的。但是道格一點也不感到意外。那個混蛋不得不靠恐嚇、威脅來強迫女人嫁給他,由此可見他在吸引異性方面有很嚴重的困難。任何懂得往深處看的女人都會對他內心的邪惡起反感。
道格希望那傢伙把手伸向槍。鮑力不肯給他方便,他甚至沒有往窗戶瞧一眼,兩隻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的獵物不放。
依莎堅守立場,毫不退讓。“我告訴過你滾出我的土地,你現在就趕快給我滾!”
“這是跟你未來的丈夫講話應有的態度嗎?我還打算為你舉行一場熱鬧非凡的婚禮哪,姑娘。你今天看起來憂心忡忡,是不是開始擔心自己一個人生產了?”
“我給你十秒鐘離開,否則我就要用我的步槍了。”
“你敢開槍就準備坐牢吧!”
“沒有陪審團會判我有罪,甜溪鎮的每個人都跟我一樣痛恨你。快滾!”
他伸出手指指著她。“跟我說話時小心一點,姑娘。我不喜歡別人跟我頂嘴。
你的心裹仍然充滿怒火,結婚後我得想辦法治治你才行。要知道,你遲早會求我娶你的。”
她扳起步槍的扳機,鮑力趕緊策馬離去。
“我還會來看你的!”他高喊,跟在威脅之後的是刺耳的笑聲。
道格目不轉睛地望著離去的鮑力,直到他越過原野。依莎進屋,在背後輕輕關上門,然後如釋重負似地癱靠在門板上。
“那傢伙他媽的醜斃了。”道格咕噥。
依莎點頭表示同意。“他要過兩個星期才會再來。”
“也許吧!”道格說。“但是我們仍然得做好萬全的準備。席醫生告訴我鮑力要由遠門去參加某種家族聚會。”
“他要由遠門?噢,道格,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席醫生說鮑力通常會往達科塔州待上四到六星期跟親人團聚,但是我們不可以因而鬆懈了戒備或變得懶洋洋的。”
“那當然。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道格的目光仍然鎖定那個沿著小徑前進的人影。“行。”
“你不轉頭看我嗎?”
“等鮑力翻過山丘再說。”
“我不明白你是怎麼了。你跟我說你不想讓鮑力看到你,還說只要他繼續認為我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就會願意等下去……”
“那時我不知道你每次都到屋外去跟他說話。”
“但是──”
“我不喜歡。”
依莎翻個白眼。“顯而易見。”她回答。“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還是要在他每次來這裏時出去。”
“這些事以後再談。你不應該激動,依莎。醫生說那樣對你不好。”
“看在老天的分上,我又沒有生病。想必你已經注意到,我一個小時比一個小時強壯。我的兒子也是。”
“從出生算起八個星期。”他充滿權威地說。“派克需要那麼久才能強壯起來。”
“才不!”
“八個星期。”他固執地堅持。
“你什麼時候要離開?”
他微笑。“八個星期後,除非你或派克遇到麻煩。也許更久。對了,依莎,你和你的兒子得跟我走,我要帶你們離開這裏。”
“不,你休想。我才不要被趕出自己的家。你聽懂了沒有?誰也別想把我逐出我的土地。”她越說越激動。
他發現自己惹惱了她時,已經太遲了。她的聲音尖銳高亢起來。他望向她時看到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他急忙設法安撫她。
“你想怎樣就可以怎樣。”他撒謊道。“只要是從現在算起八個星期。”
“你不可能在這裏待那麼久。我向你保證,我不需要那麼久就會完全復原,派克也會變得比較強壯。我們不會有事的。當然啦,我們會想念你。”非常非常想念,她在心中補充。
他不知道是什麼力量驅使他那樣做,但他傾身親吻她的額頭。
“你對數位的理解能力似乎不大好,寶貝。我在八個星期內不會離開。要我告訴你那有幾天嗎?”
她知道他在逗她,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的丈夫對任何事都嚴肅無比,他從來沒有跟她打情罵俏,她也沒有,但她知道道格此刻正在那樣做。她決定避開他幾分鐘,有他在身邊時,她好象就無法思考。
“那是你的決定。”她說。“我不會良心不安,如果你不介意留下來,我……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我現在有個孩子,你知道,我們會很高興有你在。”
她知道她解釋得結結巴巴又語無倫次,她還對他說了謊。如果他留下來,她不會很高興,而是會欣喜若狂。
“你現在為什麼不去小睡一下?”
他在對她說話,但她沒辦法強迫自己注意聽他在說什麼。她在忙著猜忖如此一個粗獷英俊的男人,怎麼會至今仍是光棍一個。如果她猜的沒錯,他應該快三十歲了。也許他並非孤家寡人,無牽無掛,也許有個年輕美麗的女子正在耐心地等待他回去。對,一定是那樣的。那個女子也許還非常優雅嫺靜,有著一頭柔順好整理的金髮,依莎心想。
“你為什麼吻我?”她脫口而出。
“我想要那樣做。你介意嗎?”
“不……我不介意。”
她命令自己趕快從神不守舍中清醒過來。她早該面對幾個重要的事實了。她不是天真的少女,對愛情充滿希望、幻想和憧憬。她是一個寡婦,還有一個剛出世的孩子要倚靠她。她不能也不願改變她的過去。她曾經有幸得到一位親密的朋友作為人生伴侶;如今他雖然不在了,但留給她一個漂亮的兒子。
但是,幻想一個她永遠無法擁有的未來又有何妨?幻想被道格那樣的男人愛是什麼滋味,不是很天經地義嗎?那種幻想在她就像自然而然的好奇心,如此而已。
他是那麼的強壯、結實和性感,她從來沒有認識過像他那樣的男人。哦,雖然剛生完孩子的她對他並沒有肉體上的渴望,但是她無法不注意到他散發出的那種屬於塵世情欲的魅力。何況,分辨他們之間的奇妙差異又有何不妥?天啊!他是那麼的威武雄壯。
他會是個需索無度的情人,他會毫不停歇地直到她……天啊!她在做什麼?她急忙把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幻想趕出腦海。
“我想我要去休息一下。”她說。
“好主意。”他似笑非笑地說。
她轉身朝臥室走,途中被散落在地板上的東西絆了一下。她一個踉蹌後又急忙往前走。
他尾隨在後。
“你沒事吧?”他問。
“沒事。”
“你好象有點心不在焉。”
“我需要小睡一下,道格。我剛生完孩子,必須好好休息。”
他靠在門框上。她企圖關門,但他不肯讓開。
“我需要一點隱私好換衣服。我等一下會把你的皮帶還你。”
“它跟你用來冒充懷孕的毛巾一起躺在另一個房間的地板上。”
她不相信他的話,直到她的手摸到肚子。天啊!它們一時候掉下來的?她為什麼沒有發覺?
“願不願意告訴我大約一分鐘前,你在想什麼?”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臉紅了。“哦,這個那個。”
“你向來把它說成這個那個嗎?”他問。
“馬。”她在同時脫口而出。“‘娜娃’和‘貝格’。是的,那匹阿拉伯種馬叫‘貝格’,牠的配偶叫‘娜娃’。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牠們的名字嗎?”
“只有‘貝格’。”
她真希望他能走開一會兒。他此刻注視她的那種目光,令她感到難為情和局促不安。
“你都是怎麼叫我的阿拉伯馬的?”
“這個那個。”
他的指背緩緩拂過她的臉頰。“我想你應該知道一件事,我特別喜歡有雀斑的女人。你的雀斑令我瘋狂。”
他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個迅速而有力的吻。
“對了,我對你也有些非常狂野的幻想。”他呢喃。
他很清楚他使她吃驚得忘了呼吸,所以他才會往轉身走開前對她擠眉弄眼。她瞪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廚房裹。她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天啊!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羞死人了,她再地無法正視他了。
她覺得好丟臉。天啊!他是怎麼看出她在想什麼的?她不知道,也不打算問他。她暗自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對他想入非非了。事實上,她連想都不要去想他。
她猛地往床上一倒,立刻痛得呻吟起來。她在幾分鐘後就睡著了,兩條腿掛在床邊,連鞋襪都沒脫。但有一個念頭掠過她的腦海。
他喜歡雀斑。
他也喜歡競技。他在晚餐時間她有沒有一副紙牌,她正好有,於是他提議他們打撲克。
“你有沒有打過“種馬撲克”?”
“噢,有,而且很擅長。”
挑戰發出。他們打了五盤牌後,派克吵著要吃奶。反正她也該上床睡覺了,因為她看來一副隨時會打起瞌睡來的模樣。
在她的堅持下,他計算他們的得分和告訴她,她欠他的金額。
她起身打個呵欠。“我會用明天晚上跟你下棋贏來的錢還你。”
他大笑。“你對下棋也很在行嗎?”
“等著瞧吧!”
下棋是他的專長。第二天晚上,他證明給她看,在短短幾分鐘不到就臝了她。
在連贏五盤後,他認定她顯然不大會下棋。到了週末時,她欠他的錢已經超過一千元了。
從那時起,道格改變遊戲規則。他告訴她,他想到一個更好的主意,把賭注由金錢改為問題。臝的人可以隨意提出一個問題,無論問題有多麼涉及隱私,輸的人都必須回答。
突然之間,她的技術突飛猛進。他在輸了三盤後,看穿她的詭計。
“以前你是故意讓我贏,對不對?”
“有些男人喜歡贏。”
“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歡臝得光明正大。從現在開始,我們兩個都要為臝而玩,同意嗎?”
“同意。”她回答。“我們也許應該重新開姶。昨天晚上我也故意讓你贏。”
他撕掉記錄總分的紙,然後把整副紙教遞給她,她洗牌的動作熟練得像賭場的發牌員,看得他又好笑又好氣。
“你這個小騙子。”
“我常打牌。”她承認。
“我才不信呢!”
她證明她的牌技有多麼高明給他看,輕而易舉地贏了下一盤。他還來不及把他的牌給她看,她就發問了。
“你告訴過我你當過小偷,記得嗎?我想要知道什麼時間和什麼地點。”
“當我還是小男孩在紐約街頭流浪的時候,我幾乎是想要什麼就能夠偷到什麼。”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但說話的語氣卻像是十分敬畏他的罪犯背景。“你有沒有被抓到過?”
“沒有,從來沒有。我的運氣很好。”
她在臝了下一盤後,要求他談談他的家人。他說明自己、達維、寇爾和亞當如何在發現垃圾堆中的棄嬰時,組成一個家庭。
依莎聽得十分入迷,問了他無數問題。他在不知不覺中已說了一個多小時,等他說完時,他已告訴她他妹妹的丈夫瑞森和達維的新娘明莉的事。他把最好的留到最後,輕聲細語地談到他的梅麗媽媽。
“說奇怪還真有點奇怪,現在回想起來,梅麗媽媽是我來這裏的原因。她聽說阿拉伯馬的事,叫我來看看。我當時太忙,於是叫達維替我順道去趟拍賣會。”
“我的丈夫要在拍賣會上賣掉“貝格”?不可能。他只離開過甜溪鎮一次,到河灣鎮去找一位律師。柏迪跟他一起去的,我很肯定他們兩個立刻就回來了。”
道格發現他提起一個令人難堪的話題時,已經太遲了。
“他們可能是順道經過,停下來讓馬休息休息罷了。對了,席醫生跟我說過柏迪的事。他真的是瘋子嗎?”
“當然不是,但鎮上的人都認為他是。他只不過有些怪癖而已。我跟他很熟,因為他一個星期至少來吃四次晚餐,但他跟派克比較親密。他們兩個經常頭靠著頭,低聲密談到深夜。相當奇特的友誼。”
“派克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們談些什麼?”
“沒有,他對他們的談話內容向來守口如瓶,所以我也沒有纏著要他告訴我。
他說他答應過柏迪不告訴別人他們擬定的任何計畫。我很想念那個愛爾蘭人,他的心地非常善良。你知不知道他在尚未有甜溪鎮時就往在這裹了?”她問。
“不知道。”他說。“告訴我,派克還有別的秘密瞞著你嗎?”
“如果你以為他打算背著我賣掉‘貝格’,那麼你就錯了。派克和我從小就在芝加哥附近的一家孤兒院裹一起長大,我非常瞭解他。他不會做出那種事的,他知道那兩匹馬對我的意義非凡。孤兒院的修女們把牠們送給我作為出嫁時的嫁妝。”
“她們從哪裹得到那兩匹阿拉伯馬?”
“她們收容的一個人捐贈的。他快要死了,我猜那是他表達謝意的方式。他沒有親戚朋友,很怕獨自死去。修女們日日夜夜地陪伴、照料他。”
道格看出她漸漸感傷起來,於是趕快改變話題。“我滿足你對我家人的好奇心了嗎?”他問。
她舒展眉頭,然後搖頭。“達維跟他的新娘明莉是怎麼認識的?”
道格回答她的問題,等他說完時,她的臉上已經恢復了笑容。她顯然暫時忘記派克出售‘貝格’的事了。
“每個人都喜歡明莉嗎?”
她的聲音裹有種他無法理解的渴望。她在擔心柯家的最新成員嗎?如果是,那又是為了什麼?
“是的,我們大家都很喜歡她。”
“我相信我一定也會喜歡她。”她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打起呵欠來。“也許今天該到此為止。明天晚上可以打牌嗎?”
“等我修好所有的椅子再說。我還有三張椅子要修理。”
“你不必操心椅子,我已經把它們都修理好了。”
他看來很驚訝。
“說實在的,道格,我不是那麼沒有用。我修理得還不錯。不信的話,你自己看。”
他不相信她真的會修,直到他檢查過那三張椅子。“你修理得比我還好。”
“我在旁邊看你修過,記得嗎?”
他記得。他也很佩服她在他答應替她修理椅子之後,還肯花那個時間和力氣。
“你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想睡覺了,是不是?”
“是的。晚安,道格。”
“晚安,寶貝。”
接下來的四個星期彷佛在眨眼間就過去了,道格很驚訝時間過得有多麼快和他在依莎家裹變得有多麼舒服自在。他覺得自己好象是家中的一份子,這個感覺雖然有點令他心煩,但也很溫馨。
他從日落忙到日出。每個星期一次,他冒著被人看到的危險,在白天出去獵取新鮮的肉類;去他在牧場西邊山區發現的一條溪流裹釣魚。
每天夜裹他都騎馬到山丘土察看鮑力的監視哨,確定他們的位置和人數沒有變動。回到牧場時,他繼續該做的日常雜務,例如劈柴和打掃馬廄。
他和依莎的關係起了微妙的變化。開始時,他故意逗弄她使她開心微笑,現在他逗弄她是因為她的微笑使他開心。他無法肯定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但他不再把她當成剛做母親的人。她變成一個婀娜多姿、曲線曼妙的性感尤物。她的一切都激起他的情欲。他喜歡她的輕聲細語、優美姿態和悅耳笑聲。
席醫生說的沒錯,依莎果然是個很容易令人愛上她的女人。道格發現他的心有淪陷的危機,卻想不出如何阻止不可避免的事發生。
像一對老夫老妻,他們兩個每天晚上打牌,直到夜色夠暗,他可以到外面去。
派克有時會加入他們,他們一邊打牌一邊輪流抱他。依莎臝多輸少,直到他終於停止盯著她的雀斑看,開始全神貫注在打牌上。
鮑力並未如期來察看依莎。道格一想到那個混蛋就有氣,他想要終止那個懦夫用來對付依莎的恐嚇技倆。
“你剛剛贏了一盤,為什麼皺眉頭?”
“我在想鮑力,他早該來察看你了。你告訴過我他通常每兩個星期就會來一次。”
“通常如此。”
“那麼他為什麼遲遲不來?我知道他還沒有前往達科塔州,因為我每個星期一的夜裹去向席醫生報到時,第一個問的就是這件事。鮑力到底在拖拉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現在不願意想他的事。如果他來看我,我們會有所準備。趕快問我問題,這樣我們才能趁派克又想要吃奶前多玩一盤。”
“你為什麼把那兩匹阿拉伯馬取名為‘貝格’和‘娜娃’?”
“在學校念書時我對神話很著迷,我以前常畫‘貝格’的畫像。根據傳說牠是一匹生有雙翼的白色駿馬。娜娃是羅馬神話中的智能女神。孤兒院的修女經常跟我說我需要一點智慧,因為當時的我還不大懂得人情事理。總而言之,娜娃捉到‘貝格’又馴服了牠,我覺得那個故事非常浪漫。”
她突然捂住嘴巴打了個噴嚏,然後向他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他說。“告訴我,派克是不是像娜娃捉到‘貝格;那樣捉到你,還是你捉到派克?”
“派克跟我的情形不是那樣,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孤兒院的修女都把派克叫做是她們的小小夢想家。我確定她們的意思是在稱讚他,因為他的心地非常善良。他想要改變世界,他對社會責任非常狂熱。”
“派克對你狂熱嗎?”
“我回答的問題夠多了,請發牌吧!”
他可以感覺到她在退縮,知道那是因為他在逼問她,但他好象阻止不了自己。
她又打了個噴嚏,然後立刻道歉。
他又贏了一盤,於是問道:“你在孤兒院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很愉快的生活,修女們把我們視如己出。她們管教得非常嚴格,跟我想像中的父母一樣嚴格,但也非常慈愛。”
“你不會覺得寂寞嗎?”
“很少。小時候我有派克告訴我秘密。我很幸運,你也是,因為你找到了一個家庭。”
“對,我很幸運。”他說。
大約一個小時後,他終於贏得另一盤。
“嫁給你最好的朋友不會很彆扭嗎?”
“噢,不會。”她回答。“感覺很愉快。我的丈夫是個擁有許多優秀特質的好人。哦,沒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到的。”
她當真相信那種鬼話嗎?從她的表情看來,他認為她真的相信,所以他沒有反駁她。在他看來,沒有什麼事是派克做得到的。
“對,我知道,那傢伙是聖人。”
她抬高下巴。“他是我最親密的朋友。”
“那是不是意味著你們在床第之間缺乏熱情?”
“你無權問我這麼私人的問題。”
她說的沒錯,他告訴自己,但那阻止不了他企圖瞭解她的嘗試。
“你在怕什麼,依莎?對你亡夫的事坦白並不會使你成為叛徒。我們兩個都知道跟你最好的朋友親熱一定很尷尬。”
“你在暗示你無法跟你的配偶成為朋友?”她問。
“不是。但是除了友情外還必須包含另一項要素。”
“什麼要素?”
他傾身往前。“魔力。”
她搖搖頭。“我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你不該這麼沒有禮貌地猜測我的婚姻是什麼樣子,你根本不認識派克。”
“我不是在猜測,”他反駁道。“我已經全部摸透了。”
“是嗎?你怎麼做到的?”
她語氣中的譏諷惹惱了他。
“很容易。”他粗聲惡氣地說。“你對我產生的反應……對你來說是全新的感受,對不對?我可以從你的每個反應中看出來。你害怕在你身上發生的事。”
她的手緊握成拳頭。“噢?我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我相信你一定很想告訴我。”他越過桌面靠向她,壓低聲音說:“我就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寶貝。”
她跳起來。“我要上床睡覺了,時間不早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該逃跑和躲著我了?”
“不,那不是我的意思。”
她慢吞吞地踱進臥室。事實上,她想要拔腿就跑。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37:36
第六章
派克的體重增加得不如道格期望中快。寶寶將近六周大了,但他看起來仍然像剛出生時一樣小。依莎不同意他的看法,堅持說她的兒子增加了不少體重。就他的體型而言,派克似乎很健康,他的胃口也很好。席醫生是這方面的專家,他對道格三令五申,說派克至少要等到八周大時方可以離開小木屋。道格不知道醫生為什麼堅持八周,但他決定無論他心裏有多麼急於離開,還是要遵守醫生的囑咐。
如果派克生長發育的情形仍然良好,那麼他和他母親就能夠在十四天後旅行。
道格祈求上帝保佑到時天氣已經好轉。雨雖然歇了,但天氣仍然濕冷,不注意季節
的人會以為現在是仲秋了。夜晚的氣溫低得需要穿厚法蘭絨襯衫。道格為派克被抱到屋外的保暖問題傷腦筋。夜晚的空會不會冷冽得令派克無法呼吸?
令道格傷腦筋的不只是寶寶。說實在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按捺兩個星期而不碰依莎一下。跟她同處一室就足以使他心浮氣躁。她的淡淡幽香是那麼迷人,她的肌膚是那麼柔嫩光滑。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把她擁在懷裏撫摸。
黎明前後他做完馬廄裏的雜活,回到小木屋裏時發現依莎撐著腦袋坐在桌邊。
她的頭髮蓬亂,睡眼惺忪,鼻子通紅,看來好象宿醉一般。
“派克吵得你整晚沒睡嗎p”
她打個噴嚏後說:“不是,是我有點感冒。”她說完立刻又打了個噴嚏。
“也許你該回床上去躺著。”
她不聽。她從來沒有縱容過自己,也不打算現在破例。在洗熨完衣服後,她烹調了晚餐,但一口也吃不下,所以她在上床前替自己沏了一壺熱茶。
她已經換上了睡衣和睡袍,還把一條破舊的毯子披在肩上。她被拖地的毯子邊緣絆了一跤,要不是道格眼明手快,她手中的託盤就要落地了。
“我替你端進去。”他說。“你也許該吃點東西。烤麵包好不好?”
難道這傢伙除了烤麵包外就不會做別的東西了嗎?
“可不可以請你儘量別把麵包烤焦?”她說,努力不惡聲惡氣。
他點頭。“你可能是工作得太辛苦才會生病。”
不過是小感冒,希望派克沒有被傳染到。萬一他發起燒來,我們要怎麼辦?”
他不願去考慮那個可能性。派克不像依莎那樣不吃東西。
“我們會有辦法的。”他安慰她。
他端著託盤回到臥室時,她迷迷糊糊地正要睡著。她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睜開眼睛。
“我醒著。”她說。
他把託盤放在梳妝秮上,豎起枕頭墊在她背後,然後把託盤移到她的腿上。
他又把麵包烤焦了。他還在盤上放了一朵白玫瑰,就放在她不成套的杯碟旁邊。放玫瑰花體貼的小動作使她心情好轉,她一點也不介意吃黑得像焦炭的麵包“喉嚨痛不痛?”他輕聲問“不痛。你別再擔心了。”
“依莎,我想要擔心,可以嗎?我是個中好手。”
她拍拍床墊,等他坐下,然後拿起玫瑰。
“你或許是個戰士,但內心還是很浪漫的。”她說。
他搖搖頭,繼續皺眉望著她。她只不過是頭昏腦脹和有點鼻塞而已,他太杞人憂天了,依莎心想。
她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喜歡他粗糙皮膚的觸感。他今天早晨沒有刮鬍子,青青的短須使他看來更加粗獷英俊和有點危險。
她想起他們相遇的那個雨夜。閃電照亮他的身影,狂風在他周圍呼嘯,他的身旁還有一隻眼神狂野的大馬,那幅景象嚇得她魂不附體,以為他一定是鮑力派來的殺手……直到他把步槍還給她。在那之前她就該領悟他絕不會傷害她。
他轉身安撫坐騎時的溫柔語氣是線索之一;他把她抱起來時的小心翼翼是線索之二。他的眼睛充滿同情和……“依莎,你的氣色壞透了。別再發呆了,趁茶還沒冷掉前趕快喝吧!”
她猛然回過神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多麼霸道,道格?”
“沒有。”
“那麼讓我首開先例。你非常霸道。記不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那夜?”
這個問題實在可笑,他每次想到那夜都會打哆嗦。
“我永遠不會忘記。”
他的皺眉蹙額令她忍不住微笑起來。
“沒有那麼恐怖吧?”她說。
“有。”
“我很難纏嗎?”
“對。”
“我不可能比你以前幫助過的女人更難纏,對不對?”
“我幫助過許多……女性。”
“然後呢?”
他聳聳肩。“什麼然後?”
“我比其他人難纏嗎?”
“毫無疑問。”
“此話怎講?”
“其他的女性沒有企圖勒死我。”
“我沒有──”
“噢,你有。”
“我還做了什麼?沒關係,你可以告訴我,我保證不會生氣。”她拿起茶杯啜了一大口熱茶。“我在等。”
“我記得你指控我許多罪名。”
他眼中的光芒使她難以分辨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例如?”
“讓我想想,”他慢吞吞地說。“它們多得令人記不清楚。啊,我想起來了,你怪我害你懷孕。”
茶杯在碟子上匡啷作響。“我沒有。”她低聲說。
“你有。你還差點說服我相信了。我還他媽的道了歉。”他咧嘴而笑。“但害你懷孕的人不是我。相信我,寶貝,我會記得我帶你上過床。”
她的臉頰跟鼻子一樣紅。她把茶杯放回託盤上,但注意力仍集中在道格身上。
他看得出來她在拚命忍住笑。
“我還責怪了你什麼?”
“害你痛得要死。”
“你已經提過那個了。”
“抱歉。那有點令人難以釋懷。”
“請盡力。”
“讓我想一想。天下大雨也是我害的。啊,對了,這個最妙,你有個悲慘的童年也是我害的。”
“我沒有一個悲慘的童年。”
“我又被你騙了,因為我又拚命賠不是。”
她忍不住大笑起來。“你真的很喜歡誇大其詞,對不對?我可以肯定你幫助過的其他女人一樣難纏。”
“不,她們沒有。”
“這些女人是什麼人?聖人嗎?”
他移開託盤以防萬一。
“她們不能算是女人,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的笑容消失。“那麼她們是什麼?”
“馬。”
她目瞪口呆。令他如釋重負的是,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大笑起來。
“天啊!你一定跟我一樣驚恐。”
“沒錯。”
“你知道該怎麼接生嗎?”
他咧嘴而笑。“毫無概念。”
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接著想到笑聲會吵醒派克而急忙摀住嘴巴。
“你當時是那麼……鎮靜……那麼的……令人安心。”
“我嚇壞了。”
“你?”
“對,我。你變得窮兇極惡,那比接生還要嚇人。”
“我才沒有。別逼我了。我記得很清楚事情的經過情形,我自始至終都尚能自製。我確實記得我有大呼小叫過一、兩次,好讓你在另一個房間能夠聽到,但除此之外,陣痛沒什麼大不了。”
“依莎,我們在談的是生孩子,還是你參加的茶會?”
“我從來沒有參加過茶會,但孩子剛剛生過,所以我可以告訴你那些小小的疼痛跟我收到的漂亮禮物比起來是微不足道。他太棒了。”
“誰太棒了?”
她惱了。“當然是我的兒子。不然你以為我在說誰?”
“我。”
她還來不及笑就開始噴嚏連連。他遞給她一條乾淨的手帕,告訴她好好休息,然後離開臥室。
令他寬慰的是,她的感冒在兩天後幾乎痊癒,而派克至今也沒有被傳染到。
星期一傍晚,道格筋疲力竭。他抱著派克坐在搖椅裏打瞌睡,突然聽到遠方傳來馬匹靠近的聲音。依莎在準備晚餐。她在道格聽到馬蹄聲的同時看到他們的不速之客,因為他們在前去警告對方的途中在餐桌邊相遇。她接過兒子,急忙去準備。
道格到窗前去察看不速之客的速度。看到鮑力跟一個陌生人騎進院子時,道格低聲咒駡出他所能想到的每句三字經。他猜那個陌生人一定是鮑力的手下。他決定親自去歡迎那兩位貴賓。他說什麼也不讓依莎到屋外去。恐嚇戰術即將終止。他伸手去握門把時,臉上綻露出笑容。
依莎看到道格拔槍,她不需要會讀心術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沒時間祈求上帝原諒她即將犯下的罪過了。
“道格,我們勢必得讓鮑力等了。你一定得去看看派克,他好象發燒了。讓鮑力等吧!”她以較具說服力的聲音重複。
她等道格鎖上門、十萬火急地衝過她身旁,然後她才一邊祈求上帝原諒,一邊抓起步槍往屋外跑。她必須在道格發現她騙了他之前出去,他一定會勃然大怒的。
她出到屋外時,鮑力正要對空鳴槍。她一手在背後握緊門把,另一手的腋下挾著步槍,手指放在扳機上。
“你想怎麼樣?”她問。
鮑力對她露齒而笑,那副德行看得依莎想吐。坐在黑馬上的陌生人對她譏笑。
她看不見他的眼睛,因為他的帽檐壓低過眉毛,但她可以感覺出他的目光似兩把利刃射向她。跟鮑力一樣,陌生人顯然沒有把她的步槍視為威脅,他的雙手疊放在馬鞍的鞍頭上。
“依莎,用步槍指著我似乎不是待客之道。”鮑力說。
“滾出我的土地,鮑力。”
“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我來告訴你,我要到外地去一陣子。別高興得太早,我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我只不過是去參加一年一度的家族聚會。我預計我會離開六個星期,甚至更久。喏,我不希望我不在令你感到寂寞,所以我派我的得力助手來照顧你。他的名字明斯皮。”
鮑力轉向他的助手,明斯皮脫帽向他末來的新娘打招呼,然後又轉向依莎。
“斯皮會密切注意你的一舉一動,我還派了我的幾個手下在那邊的山上日夜保護你。我的體貼是不是很令你感動?我不希望你認為我不在時,你就得離開。你懂我的意思嗎?”
他嘲弄的語氣激怒了她。“滾開!”她大喊。
他大笑。“我預計在我回來前,你就會生下肚子裏那塊肉。等我們結婚時,你的身材應該恢復了從前的窈窕。你是不是已經準備好要接受你的命運開始求我了,親愛的?”
她的回答是扳起步槍的扳機。
斯皮的手伸向他的佩槍,但沒有把槍拔出來。
鮑力猛扯韁繩策馬離開,斯皮跟著掉轉馬頭。
“我有沒有告訴你,她潑辣又尖刻?”鮑力大聲說。“但是她會求我的,她會當著全鎮人的面求我。你等著看吧!”
依莎沒有聽到斯皮的回答,鮑力的笑聲淹沒了他的回答。她在門階上站了幾分鐘,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然後鼓起勇氣準備面對道格。
她寧願繼續站在原地,但道格另有想法。她沒有聽到開門聲,但感覺到自己被往後拖進門裏。即使隔著填塞物,她仍然能感覺他的手像老虎鉗似地緊握著她的腰。幸好她還記得在扔下步槍前把它上保險栓。
道格在步槍落地前接住了它,他用腳關上門,把她轉過來面對他,然後才放開她。
她腰部的填塞物掉落地面,她用腳把它踢到旁邊去。她已經決定了要採取哪一種因應之道。從他的眼神來看,跟他講道理是沒有用的。由於她唯一的防禦不是撤退就是進攻,所以她選擇了後者。
她決定先發制人。她往前一步,雙手插腰,橫眉豎眼地瞪著他。
“聽我說,柯先生。如果你出去了,那麼你勢必得設法射殺他們兩個,他們之中的一個有可能殺了你。請問到時派克和我會在哪裡?鮑力有許多朋友,記得嗎?
如果你殺了他,他們一定會來找他,到時我們一邊要對抗二十幾個人,一邊還要設法保護一個嬰兒。我的槍法很准,我猜你的槍法也不錯。但我也很實際,我們不可能在中彈身亡前殺光他們全部。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她猜他沒聽懂。
“如果他再來,你不可以再出去跟他說話。”他說。
“我早就知道你對這件事會很固執。”
“你騙我,我要你保證再也不對我說謊。”
“瞧你做的好事,你把寶寶吵醒了。你去哄他。”
“在你答應我之前,我們誰也別想離開原地一步。你知不知道我以為派克生病時有多麼恐慌?可惡!依莎,如果你再對我說謊──”
“如果說謊能保住你的命,我還會說。我們現在應該慶祝,而不是吵架。你沒有聽到鮑方說的話嗎?他終於要離開了,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嗎?”
“我還在等。”
“好吧,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說謊騙你了。失陪了,我要去看我的兒子。”
“我去。”
派克需要的只是乾爽;道格一替他換好尿布,他就立刻睡著了。
道格沒辦法把斯皮趕出腦海。道格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會是遠比鮑力更危險的威脅。
依莎注意到道格在晚餐時有多麼安靜。
“你在想什麼?”她問。
“斯皮。”他回答。“鮑力新雇的手下遠比鮑力來得令我擔心。”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鮑力殘酷又無情。”
“他也很懦弱。”
“你怎麼知道?”
“他專門欺負女人,所以我知道。既然知道了他最大的缺點是什麼,除去他就不難。”
“他的缺點多得數不清,但你還是不能殺他,否則你會在監牢裏度過餘生……甚或是被吊死,但願上帝不容這樣的事發生。”
“我不會殺死他。我已經想到了一個令他生不如死的辦法來對付他。我也很期待他遭受報應的那一天來臨。”
“你打算怎麼做?”
“到時你就知道。”
“合法嗎?”
他聳聳肩。“不知道鮑力還雇了多少新的手下。”
“你指的是斯皮那種人嗎?”
他點頭。“既然鮑力都那麼好心地告訴我們,他派了人手監視牧場,我若不夜夜上山偷聽他們的談話,豈不辜負他的一片好意?”
“有那個必要嗎?”
“有,絕對必要。”他堅持。“派克就快滿八周大了,席醫生說他到時就強壯得能夠遷移了。”
“席醫生也說過十周更好。”
“派克的體重有沒有增加?”
“當然有。”
道格不相信。“每次抱他,我都體會到他有多麼脆弱嬌小。我不覺得他有比以前重。”
“你忘了你有多大嗎?難怪你不覺得他有比較重。他雖然一天比一天強壯,但在寒冷的夜晚抱他到戶外仍嫌太快。”
“我們可能不得不冒險。”
“我不要把他置於險境。”
“留在這裏就不危險嗎?”
“我現在真的不想談這件事。”
“真遺憾。”他粗聲惡氣地道。“我們現在非談不可。你必須聽從理智。我的兄弟會幫忙保護你和派克,我們最好趁鮑力不在時離開。我會先確定他真的離開了鎮上……”
她拚命搖頭。“派克大小,還不能抱到戶外去。”
“如果醫生認為我們應該冒那個險,你願意講道理嗎?”
她考慮了好久才同意。“只要你不替他改變心意就可以。不要嘗試說服他變卦,道格。”
他點頭同意。“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以後要做什麼?”
她還沒有對未來拿定主意。她可以回芝加哥在孤兒院教書,或是留在甜溪鎮在鎮上或利底鎮附近找一份教書的工作。
她對未來並不感到恐懼,令她心痛不舍的是必須忘記過去。但她是個注重實際的人,她知道她必須離開牧場,因為她已故的丈夫堅持把他們的家建立在這個安全堪慮的地點,洪水遲早會把小木屋沖走。
是的,她知道她非搬家不可,但收拾行李一走了之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失敗者。
這塊土地和這片家園是派克夢想的實現,他為了保護家園而送掉性命,她怎麼能棄他的夢想於不顧呢?
道格不會瞭解她心中的苦,她也不想解釋給他聽。
“我現在不想談這件事。”
“你遲早得面對未來。”
她在桌邊站起來,快步走進廚房。
“鮑力要離開了,我還有時間做決定。”她在廚房裏說。
“你沒有時間了,除非你笨到去相信那個混蛋的話。”
“你喜不喜歡蛋糕?我想烤個蛋糕,你從鎮上回來時可以吃一點。”
“看在老天的分上,你必須面對事實而不是烘焙。”
她拉開布簾以便看到他。
“我現在想要烘焙。”她慢條斯理、字正腔圓地說。“我在烘焙時心中的難題通常都能迎刃而解。你到底喜不喜歡蛋糕?”
她看起來一肚子火,好象他敢說不喜歡,她就會氣得拿槍轟掉他的腦袋。他死心了,不再嘗試跟她講道理。
“當然喜歡。”他說。
道格在幾分鐘後離開牧場。他先去察看了鮑力的監視哨,然後才到鎮上去。他直到半夜才抵達席醫生家。
醫生已經在廚房的桌子邊等著他,一手拿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另一手握著手槍。
“你今天到得比較晚。”醫生說。“坐下來,我給你一杯熱咖啡。寶寶最近好嗎?”
道格拉出椅子,跨坐具上,然後告訴醫生不必麻煩替他倒咖啡了。
“派克很好;但依莎前兩天得了感冒,現在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萬一寶寶傳染到感冒,我們該怎麼辦?”
“注意保暖……”
“這一點我們一直很注意。我們還有什麼能做?萬一他發燒了呢?”
“道格,對我粗聲惡氣沒有用。寶寶太小,不能吃藥,我們只能祈禱上一帝保佑他沒病沒痛。”
“我想要把他們兩個弄出那個她稱之為家的死亡陷阱。如果我非常小心,我能不能……”
席醫生搖頭打斷道格的話。
“寶寶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因為他是不足月的早產兒。”醫生說。“你知不知道夜裏抱他到戶外無異是蔑視命運?何況你想要帶他們母子去哪裡?鮑力會搜遍甜溪鎮的每寸土地找尋他們。你不會想冒險去利底鎮,因為你不知道哪些人是受制於鮑力的。我知道我們以前討論過這件事。鮑力在利底鎮也有朋友,一定會有人聽說你們到達。然後消息就一傳十,十傳百。我猜的不會錯,那樣做太危險了。”
道格的頭痛了起來。“真傷腦筋!”他咕噥。
“依莎急於離開嗎?”
道格搖頭。“她知道她非離開不可,但就是不肯談她的未來。她一直在拖延,真他媽的令人洩氣。”
“我知道。”席醫生說。“我還有壞消息要告訴你。鮑力不知從哪裡雇來一個新助手,那傢伙名叫斯皮,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人物。我四處打聽了一下,聽說斯皮是鮑力有次在回達科塔州老家的途中結識的。對了,鮑力明天早晨就要離開了。我聽到他告訴古傑伯,他不在時由斯皮負責。”
醫生喝了一口咖啡後繼續說:“鎮上沒有人懷疑依莎得到了援助。時間站在你們那一邊,因為你們至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把寶寶養胖,使他在鮑力回來前變得健壯些。”
“你跟我說過寶寶八周大時就可以移動。”
“我也跟你說過十周會更好。”
“如果我能現在找到援助──”
“深思孰慮一下,孩子。你不想使依莎和她兒子身陷戰場,對不對?”
道格點頭。
“對,你當然不想。往好的一面想吧!”席醫生建議。
道格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席醫生視若無睹地逕自往下說:“你這七個多星期來都做得很好,我相信你一定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再多撐幾天,然後你可以搬救兵把依莎母子弄出那裏。基本上,我仍然不贊成夜裏抱寶寶到戶外,但他的體重越重,生存的機率也越大。鮑力不在,事情應該容易得多。你瞧,事情沒有那麼糟糕,對不對?”
“才怪!”
席醫生格格低笑。“她打動了你,對不對,孩子?”
道格聳聳肩但不發一言。
“我看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你在考慮要不要愛上我們的依莎嗎?”
“沒有。”道格堅決否認。
他沒有說謊,因為他不是在考慮要不要愛上她,而是已經愛上她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37:53
第七章
道格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從來沒有體驗過如此強烈的挫折感,不用說,他一點也不喜歡那種感覺。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生依莎的氣,幸好她並不知道他的感受。他可以肯定她沒有注意到每當她在房間裏時,他是如何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席醫生說的沒錯,她漂亮得對她自己沒有好處。
他盡可能跟她保持距離。他發誓不再設法使她承認他們之間的肉體吸引力,他知道那樣做是不對的。何況她顯然還不願意承認她的婚姻不盡如人意,也不願意承認她的丈夫派克有些令人無法忽視的缺點。如果她決心把派克當成聖人,道格也無所謂。從現在起,無論他個人認為派克有多麼無知、無能和愚蠢,他也不會把他的看法告訴別人。畢竟他憑什麼批評死去的人?他又何必在意她對派克念念不忘?
因為她顯然仍愛著派克。
道格知道自己有點莫名其妙。真正困擾他的問題是忠誠。他向來欣賞忠誠之人,尤其是在忠誠不易時仍能秉持原則的人。那種人最令他敬佩,例如他的家人……和依莎。
沒錯,依莎。她在丈夫死後仍對他忠心不貳。事實上,道格也認為她會如此。
但是,她非要忠心得這麼盲目不可嗎?她給了派克她的愛、信念和不渝的忠誠,派克卻在各方面都辜負了她。
但這些對道格都不再重要了。一等寶寶增加了一點體重,他就要立刻把他們母子弄出甜溪鎮,解決掉鮑力和他雇來的槍手,然後他就可以回家了。在那天來到以前,他打算對依莎保持客氣而疏遠的態度。
說來容易做來難。
日子一天比一天難捱。每次他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浮現各種對依莎的春夢。
他在休息時控制不了他的思想,很快地他就開始害怕閉上眼睛了。
依莎卻雪上加霜地要求他別再睡他的鋪蓋和改睡她的床。她提出的理由令人無法反駁。她在白天時是醒著,如果道格把小派克的床移到外面的房間,道格就能不受干擾地睡覺。
但是問題不出在嬰兒的哭鬧聲。道格不想被她的女性幽香包圍,但他寧死也不願告訴她,反正她也不會瞭解的。因為他不想傷她的感情,所以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咬牙切齒,納悶著一個男人在崩潰而能忍受多少折磨。
寶寶成為他生活中唯一的喜悅。派克的體重緩緩增加,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健壯。雖然好象不大可能,但他的音量也變大了。道格認為嬰兒要到五、六個月大時才會發展出性格,但事實證明依莎的兒子跟他的妹妹玫瑰小時候一樣的非比尋常。
派克比玫瑰瘦小,但仍然能夠施展他對兩個大人的控制力。他只需要張開嘴巴尖叫著要求服務就行了。
道格十分疼愛這個小暴君。老實說,有時三更半夜抱著寶寶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時,他也會想用棉花塞住耳朵求得片刻的寧靜。但有時派克的小拳頭緊抓著道格的手指時,道格也會看著熟睡在懷中的寶寶,感覺到兩人之間奇妙而強大的情緣。派克是他幫忙帶進這個世界的,因此他像個父親一樣渴望看著他成長。
噢,是的,有派克在身邊是莫大的喜樂。但有他的母親在身邊卻是莫大的折磨。肉體的吸引力越來越強,雖然道格努力說服自己相信她是碰不得的,但那種偽裝一點用也沒有。在親密地共同生活了八個星期之後,他的壓力和沮喪已變得顯而易見。
依莎卻有不同的觀點。她認為道格等不及要擺脫她。他幾乎不能忍受跟她同處一室,無論她如何千方百計想引起他的注意,他都公然漠視她。如果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或有意無意地靠近他,他就會變得緊張暴躁。
他的態度令她難過和煩惱得超出她願意承認的程度。天知道她甚至對他想入非非,在那些有傷風化的夢裏,她始終是採取主動的攻擊者。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沒有夢到她已故的丈夫。她應該夢到派克的,不是嗎?
派克是她最好的朋友。道格也是朋友,但他跟她的丈夫完全相反。派克溫柔體貼但有點不切實際。道格熱情性感、活力充沛,幾乎對任何事,從生產到政治,都講求實際。他充滿自信,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終於遇到一個能夠也願意盡本分的男人。在道格出現以前,她一直是獨力扛著重擔。
她對道格的渴望是她從來不曾對丈夫有過的,這一點令她十分難以承認。跟丈夫行房只是為了生孩子,而孩子是依莎和派克都想要的,但他們兩個對行房都不大熱中。發現自己懷孕時,她欣喜若狂也如釋重負。在經過席醫生的確認後,她和派克就不曾再碰過對方。
依莎為失去好友而悲痛,但不曾體驗過的事令她無從思念起……直到道格在她的生命中出現。她想要討厭他,為的只是使自己不再對他想入非非。但她也很害怕他們終將分開的那一天到來。
她不是唯一迷惘的人,她可以肯定上帝也被她搞迷糊了。因為她祈求道格離開,她也祈求他留下。希望上帝能夠猜出她到底想要什麼。
有天傍晚道格無意中撞見她在洗澡。她以為他睡得很熟,因為臥室的門關著,而她把熱水倒進金屬澡盆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她不想吵醒他,所以悄悄地滑進水裏,洗乾淨全身每吋肌膚時,沒有弄出絲毫水聲,也沒有大聲歎息過一聲。她剛剛把頭髮重新綰在頭頂,往後靠在澡盆邊緣,閉上眼睛準備好好泡一泡時,就聽到地板嘎吱作響。
她睜開眼睛時,道格正好走出臥室。
他們兩個都愣住了。
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他驚愕的表情說明他沒有料到會發現她一絲不掛地坐在一盆洗澡水裏,只有肩膀和腳趾露出水面。
她立刻注意到他的衣冠不整。他分腿而立,打著赤腳,光著上身,下面只穿著一條懶得扣上鈕扣的緊身鹿皮褲。當她的視線自作主張地沿著長滿胸毛的胸膛往下移動時,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她終於找到她的聲音。“拜託,你忘了扣上褲子鈕扣。”
她一定是在開玩笑,道格心想,一絲不掛的人是她,不是他。雖然他注視她的時間不會超過兩秒鐘,但已足夠讓他看到金色的肩膀、粉紅的腳趾和其間的一切。
真要命,她的酥胸上竟然也有雀斑。
他用他唯一做得到的方式報復她無心的折磨。他轉過身去,蹬蹬地踩著重步回到臥室,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關門聲吵醒了寶寶而激怒了她。她突然好氣道格,氣得忘了難為情,差點裏著一條小毛巾追進臥室告訴他,她厭倦了被他當成麻瘋病人看待。幸好她在千鈞一髮之際恢復了理智。
等她擦乾身體、穿上睡袍時,寶寶已經哭聲震天地吵著要吃奶了。抽屜在桌上;她把寶寶抱起來時,火氣又升了土來。她的兒子不應該被迫睡在梳妝秮的抽屜裏,道格為什麼不想點辦法?.
換好寶寶的尿布和衣服後,她坐在搖椅裏喂他吃奶。她對他輕聲數落著道格的種種罪過,派克睜大著眼睛望著她,一副專心聆聽的模樣。等他吃飽時,她還來不及把他移到肩膀上,他已經打了個響嗝,閉上眼睛,繼續睡覺了。
她抱著派克搖晃著,直到頭暈目眩才發覺自己搖得太快了。
道格在一分鐘後走出臥室。她不敢開口,唯恐自己在氣頭上會口無遮攔。她需要先冷靜下來。
她連頭也不抬地就把寶寶交給他,換好抽屜的墊褥,接回寶寶放進抽屜裏讓他睡覺。
晚餐差不多好了。她早已燉好一鍋湯汁濃稠的燉肉,現在只需要移走抽屜、擺碗盤和熱小圓餅。
他沒有留下來吃東西,他告訴她他有雜務要做就出去了。她知道他跟她一樣生氣,但無論別人已經怎麼撩撥他,他都不肯發脾氣。如果這不是男人身上最令女人沮喪的特質,那麼她就不知道什麼才是。他一定要這麼堅忍不可嗎?現在想來,他從來沒有失去自製過,那簡直不是凡人能做得到的事,不是嗎?
他展現出驚人的自製力,她越想這個可怕的缺點就越生氣。後來她又把小圓餅烤焦了,這下子她再也受不了了。她發誓,就算是必須用塞的,她也要逼他把烤焦的小圓餅吃掉。他還得吃掉她花了幾個小時準備的燉肉。
依莎知道她這是在無理取鬧,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盡情生氣的感覺真好,她知道她可以對他大發脾氣而仍然安全無虞。沒錯,安全。他令她感到安全和充滿活力,即使他表現得像脾氣暴躁的熊。
她決定表現得像個大人。她要把他的晚餐拿去馬廄給他作為謝罪求和之禮,這個體貼的舉動一定能使他不再鬧彆扭。等他吃飽後,她要問他他到底有什麼煩惱,為什麼最近變得如此難相處。如果他想要細節,她可有一大籮筐。
她察看了派克最後一次,用白緞帶把頭髮束在背後,然後端著託盤走向馬廄。
她在路上練習要跟他說的話。
“你現在一定餓了,所以找……”
不行,她可以做得更好。她想要聽起來漠不關心,而不是羞怯膽小。
“我把託盤放在門口,道格。你餓了就自己動手。”她低聲說。
嗯,這樣聽來好多了。然後,她要建議他們在他吃完後坐下來談。
她抬頭挺胸,走進馬廄。她看到道格在馬廄的另一端。他卷起了衣袖,正把一大桶水倒進一個金屬大盆裏。他身旁的地板上已經有兩個空水桶了。他站直身子,轉動肩膀活動僵硬的肌肉,用掛在柱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後走向“貝格”的馬房。
她往前走好能看到“貝格”。她可以聽到道格對牠輕聲細語,但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她看到他撫摸“貝格”的脖子,“貝格”用口鼻挨擦他的肩膀,讓他知道牠有多麼喜歡他的撫摸。
道格知道依莎在看他。他不是聾子也不是死人,怎麼會聽不見她發出的聲音。
她自言自語地走進馬廄,現在顯然連盤子都端不穩。她不是緊張過度就是故意弄出那些聲音來引起他的注意,他可以聽到杯盤刀叉互相碰撞的聲音。
他想等氣消了再跟她說話。他知道現在只需要看她一眼就足以使他大發脾氣而傷了她脆弱的感情,他在事後會覺得自己差勁透頂。
“道格,你還要對我不理不睬多久?”
他終於轉身。“我想推敲出你為什麼違背對我的諾言。你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事嗎?我很肯定我要你保證過夜裏會好好待在屋內,因為我在馬廄裏時無法分身看顧你。”
她把託盤放在右邊的馬車座位上。
“我記得,但我想你可能餓了,所以找──”
他故意打斷她的話。“你是不是也記得我們為什麼認為可能有危險?”
“道格,你用不著像對待小孩子似地對我。我很清楚我答應過什麼事,我也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堅持。我告訴過你,有一次……只有一次,鮑力的幾個手下喝醉了,在夜間騎著馬衝下山來,你就是在那時建議我待在屋內。”
“你忘了一件事。”
“有嗎?”
他故意看她一眼,讓她知道他不相信她忘了。
“你跟我說他們企圖闖進小木屋,記得嗎?”
她知道他說的有理。她不應該冒險,她應該跟兒子待在屋內。她有責任保護他。天啊,步槍!她把步槍留在屋內的窗邊。
“我沒用腦筋。現在你滿意了嗎?我承認了,我最近常常心不在焉。失陪,我要回兒子身邊去了。”
她轉身快步走出馬廄。
“依莎,你的步槍呢?”
她沒有回答。他很清楚步槍在哪裛,因為她走進馬廄時手裏沒有槍。他明知故問只是為了使她覺得自己像白癡。她確實覺得自己像白癡,因而生起自己的氣來。
要不是被道格搞得神不守舍,她也不會做出這種傻事來道格走過她身邊去察看派克,寶寶仍熟睡在桌上的抽屜裏。他想把寶寶搬回臥室,但油膩髒汙的雙手使他決定等洗乾淨再說。
依莎站在他身旁低頭看著她的兒子。道格沒有再跟她說話,他們兩個早就該好好談談她的未來的。一等他清洗乾淨,他就要叫她坐下來聽他說,強迫她做幾個決定。
他抓起一條乾淨的厚毛巾和一塊肥皂,悶不吭聲地往馬廄走。
他洗刷掉身上的塵垢,但冷水澆不熄在他體內悶燒了幾個星期的欲火。每次想到依莎,他就欲火中燒。不幸的是,他幾乎是無時無刻不想到她。冷水一點幫助也沒有,他就算是用冰雪洗澡,體內仍然會燃燒著碰觸她的渴望。
他必須儘快遠離她,但在她告訴他她到底想去哪裡前,他不能丟下他們母子倆一走了之。她已經拖延得夠久了,他決定今晚就逼她做出決定。
道格知道他必須控制住自己,他也知道該怎麼做。只需要他媽的離依莎越遠越好就行了,因為她害他變成發情的野獸。
從現在起,情況將有所改變。他穿上乾淨的衣服,熄掉燈光,回小木屋找依莎長談。
她在等他。
他把連碰都沒有碰一下的晚餐拿進廚房。
“我們需要談一談。”他壓低聲音以免吵醒寶寶。“先讓我把派克放到旁邊去。”
“放回梳粧檯裏嗎?”她沒好氣地說。
“現在不是你鬧情緒的時候,依莎。我們需要──”
“鬧情緒?我不敢相信你剛才說……把抽屜留在桌上別動。你跟我來,我要你看一樣東西。”
她不由分說地快步走進臥室。他一進臥室,她就關上房門,然後誇張地指著床邊地板上的鋪蓋。
“可不可以請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有床不睡,偏偏要睡地板?想我知道為什麼,但我要聽你告訴我。”
“你認為我為什麼要睡地板?”他避免直接答復。
“因為一想到睡我的床就令你厭惡得寧願睡硬邦邦的地板,我說的對不對?”
“不對。”
他竟敢對她皺眉頭,她這下可是勃然大怒了。她走到床的另一邊,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不必否認。我知道你不喜歡在這裏,你幾乎無法忍受跟我在同一個房間裏。我做了什麼使你這麼討厭我,道格?不,不要回答。我想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
你想要談的就是這個,對不對?”
他不敢相信一個女人竟然能天真到這種地步。她扭曲了所有的事,老天為證,他想不出她怎麼會得到如此離譜的結論。難道沒有人跟她說過她有多麼漂亮嗎?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對不對?”那個可能性令他吃驚。
她深吸口氣,命令自己別再批評他,然後道歉說:“很抱歉,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要不是你仗義相助,派克和我早就不知道變成什麼樣了。我覺得好無能為力。我應該感謝你的幫助才對,可是我剛才卻表現得像個潑婦,我只能以最近心神不寧來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你為什麼心神不寧?”
“為什麼?仔細看看,道格。我的人生過得一塌糊塗。我不知道怎麼──”
“依莎,你的人生沒有那麼淒涼黯淡。”
他準備提醒她她有個日漸強壯的漂亮兒子,但她不給他時間多說一句話。
她沒有心情講道理,也不喜歡別人跟她唱反調。她再開口時嗓音提高了八度。
“當然有那麼淒涼、黯澹。我的兒子睡在梳妝秮抽屜裏,看在老天的分上,他應該有個像樣的搖籃。我不應該每次下雨就害怕得要命。你以為我不知道派克把小木屋建在哪裡嗎?鎮上每個人都企圖說服他打消主意,但他決心證明他們錯了。現在你高興了吧p我承認派克不是十全十美,但你也不是,道格。你粗魯無禮,冷酷無情,理智的令我想要尖叫。”
“你已經在尖叫了,寶貝。”
“你竟敢現在開始和顏悅色!你從來不曾失去自製嗎?”
“輪到我了嗎?你一直問我問題,卻根本不讓我回答。”
他聽來跟往常一樣冷靜鎮定。“你知不知道我被你搞得多麼沮喪?”她問。
“你想談沮喪?”他冷笑一聲走向她。“你現在看到的就是。你一定是瞎子或瘋子,才會不知道我只要一看到你就會這樣。”
他一開口就停止不了。
“我睡地板是因為床單有你的味道,女人,那使我熱得睡不著,滿腦子想的都是跟你做愛。現在你明白了嗎?”
他突然把她壓在牆上,低頭對她怒目而視。
“你害怕了嗎?還是我使你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你在微笑什麼,依莎?我想要跟你上床,聽懂了嗎?現在你害怕了嗎?”
她緩緩搖頭。
“依莎,我求你,叫我離開。”
“留下。”
“你明不明白……”
“噢,我明白。”她呢喃。
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他溫柔地捧起她的臉蛋,緩緩低下頭。“我努力跟你保持距離……”
“是嗎?”她長歎著問道。
“我不夠堅強,抗拒不了你。都怪那些性感的……”
“雀斑嗎?”
“對,雀斑。男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禁不起一再的誘惑。看見你洗澡時,”
“道格,你到底要不要吻我?”
她的問題還沒說完,他的唇已封住了她的嘴,他的吻比完美還要完美。她的反應是即刻的,全身都對他的吻起反應。當他的舌尖輕拂過她的時,她模仿他的動作,用積壓許久的全部熱情回吻他。
他緊抱著她不放,繼續嘗試吞沒她。如果他不設法使她放慢速度,那麼他想要對她做的那些事都會還沒來得及開始就結束了。但是一想到他必須停下來才能跟她解釋,他就無法忍受。
他們兩個人都不記得替對方脫衣服或上床。道格心想,他可能在倉促間把她扔到床上,但也有可能是她把他推倒在床上的。她好象在過去的幾分鐘裏變成了大力士,強迫他讓她吻遍他胸膛的每一吋肌膚。
他沒有給她任何協助。天哪!他愛死她了。她具備了他想從愛人身上得到的一切。
她溫暖的肌膚貼在他身上時的感覺令他興奮無比,她沒有一個地方不完美。他喜歡她豐滿的酥胸垂壓在他胸膛上。每次他貼著她移動時,她都會發出令他神魂顛倒的吟哦。她毫不掩飾對他的渴望,因此他也不再壓抑克制自己的情欲。
他親吻她的粉頸、香肩和酥胸,然後緩緩往下移動。
“你要做什麼?”她問,聲音因激情而沙啞。
“我要吻遍你身上的每一顆雀斑。”
她認為那是她所聽過之中最浪漫的情話。
“天哪!”她在他每次碰觸、親吻或撫摸她時,一次又一次地呢喃。
他令她迷失在感官的漩渦中無法思考。她好象聽到他問他有沒有做出她不喜歡的動作,她努力想回答他說無論他怎麼做,她都喜歡。但是她每次開口想要說話,他都會做出更美妙的事,使她只能歎息或呻吟。
如果他有意逼她瘋狂,那麼他非常成功。當他終於來到她兩腿之間,緩緩進入她體內時,她感到一陣刺痛。等他成為她的一部分和溫柔無比地擁著她時,疼痛消失,她只感到歡愉。
他細細體驗每聲呢喃和每個動作。等到尋求解放的需要變得無法抗拒時,他加快速度和加重力道,強迫她得到滿足。
她從末體驗過的狂喜開始蕩漾蔓延,然後在轉瞬間爆發和達到頂點。她緊緊依附著他,感到世界化為無數閃亮的碎片。他們的結合充滿喜悅和甜美。
他花了好幾分鐘才從激情中平復過來。他緊擁著她,用嘴唇輕輕挨擦她的粉頸,用手指懶洋洋地撫摸她的肌膚。
“你還好嗎?”他輕聲間。
她沒有回答,但在他耳邊輕輕歎息了一聲。在他鼓足力氣抬頭注視她的臉蛋前,他已經知道她快樂極了。
他又驕傲又滿足,因為他知道他使她筋疲力竭。她在他的懷裏睡著了,修長的雙腿仍和他交纏著,紅暈末褪的臉頰貼著他的頸窩。此時此刻,她完全屬於他。
這應該足夠維持一生一世吧!
懷抱著依莎躺在黑暗之中,道格被內疚折磨著。跟她做愛是天大的錯誤。在她最脆弱無助,完全依賴他保護她和她的兒子時,他占了她的便宜。
他的行為實在可恥。他到底在想什麼?該死!他根本沒有在思考,至少沒有用腦筋思考,否則他絕不會碰她一根寒毛。
他的罪過不可原諒,但他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擁抱她的感覺。她的倩影將一輩子糾纏著他。
現在他還要用逼她面對現實來傷害她。機緣使他們相遇相聚,換成別的時間地點,她絕不會選擇他。等她回到外面的世界時,就會明白這一點。
他跟她已故的丈夫完全相反。派克是個夢想家,道格卻是個注重實際的人,在不久前他還是個理智的人。
寶寶的哭聲打斷道格陰鬱的思緒。他替寶寶換好尿布,一邊輕搖著他,一邊對他傾訴苦惱。寶寶不再哭鬧,睜著圓圓的眼睛凝視著他。道格把寶寶的眼神詮釋為充滿知性的好奇。
他有種即將失去兒子的感覺。從派克來到人世的那一刻起,道格就把他當成親身兒子般疼愛呵護。
寶寶又睡著了。道格親吻他的額頭,輕聲告訴他他愛他,然後把他放回他的床上。
他輕輕搖醒依莎。她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脖子,想要把他拉回床上陪她。他親吻她的肩,堅持她睜開眼睛,保證她可以等他做完夜晚的例行工作回來後繼續睡。
“你非要每天晚上去察看鮑力的手下不可嗎?”
“是的。”
她困得不想跟他爭執,默默地跟著他來到前門,準備在他離開後把門鎖好。
“你會去多久?”
“跟平常一樣。”他回答。“聽聽他們談話的內容就回來。”
“他們至今都沒有說過任何重要的話。”她提醒他。
“我還是得去看看。”
她打個呵欠,同他保證她會保持清醒,然後親吻他。“小心。”
她柔軟的嬌軀是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一個小時後,他很慶倖自己沒有偷懶,因為鮑力的手下今晚特別多話。
他們跟往常一樣喝得醉醺醺的,但今晚的話題不同於以往,因為他們不是在抱怨鮑力害他們整夜待在戶外。他們怨恨的目標變成依莎,所有的憤怒都針對她。
如果她不是這麼固執和死心眼,她就會明白鮑力是如何的有錢有勢而乖乖地照他的命令做。他們的老闆要她跪下來求他娶她,他們一致認為她遲早會那麼做。
道格以前聽過這類牢騷,但從來沒有聽過他們如此激動。接著其中一人提議他們大家都照斯皮的計到進行,闖進依莎的家把她綁架到鮑力的牧場去。
“斯皮想要給老闆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肯定把那個女人放在老闆床上能夠使老闆對他另眼相看,他認為鮑力會賞他一大筆獎金。如果大家都照他的計畫做,他答應分一些錢給我們。”
另外兩個人堅決反對。其中一人嘮叨著,他們還沒有領到上個月的工錢,因為鮑力要他們等他從達科塔州回來後再拿。
道格很快就看出連那些反對斯皮計畫的人都對斯皮畏懼有加,他們遲早會因太過害怕而同意。
聽到那些人說依莎的壞話令道格氣憤難忍。要不是強迫自己必須先為依莎和派克著想,他早就氣得動手了。等他們母子倆平安脫困後,鮑力和他的手下就有苦頭吃了。
天啊!道格多麼期待那一天早點到來。
時間日漸緊迫,道格決定向他的兄弟求援,然後下山往席醫生家去。
不出他所料,席醫生極力反對,但道格不肯聽。
“鮑力可能還要過一、兩個星期才會回來。在你強迫寶寶離開家園、露宿荒野前,你應該盡可能多給他一點時間。他還太脆弱,不適合遷移。”
“你知不知道斯皮突襲牧場會有什麼後果?我會殺了他,到時鮑力一定會帶領至少二十個手下趕來。如果槍戰開始,派克就不會有活命的機會。你知道我說的沒錯。請你明天就把那封電報發出去。”
“願上帝保佑你,孩子。”
在過去,道格向來對錯誤直言不諱。當他次日早晨跟依莎談話時,又恢復了老樣子。
他在壁爐前面走來走去,直到她加入他。她手裹捧著針線籃,看到他時立刻放下針線籃好能擁抱他。
他叫她坐下,但她對他要說的話仍然毫無概念。
直到她看到他的臉。
“有什麼不對勁嗎?”
“我們做錯了。”
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沒有。”
“有。”他堅持。“我昨晚不該帶你上床的,我希望你設法瞭解。我占了你的便宜,那是不對的。拜託,別對我搖頭,你知道我說的沒錯。我有可能害你懷孕,依莎。這種事不能再發生。”
他殘酷的話語和憤怒的語氣令她震驚。“我不要瞭解。”她喊道。“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話?難道你不知道你的話有多麼傷人嗎?”
“拜託別故意刁難。我可以給你一百個理由說明,我們為什麼不該上床。”
“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你感激我。”
“我當然感激你,但那不是我想跟你親熱的原因。不要這樣,我們之間發生的事不是錯誤……而是美好……充滿愛……”她語不成聲,無法再說下去。
她熱淚盈眶地轉身背對他。難道他們共用的甜美時光對他毫無意義嗎?不,她不願相信地無法相信。
“一等你回到外面的世界,這段插曲就會──”
“插曲?”她低聲道。“天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實際,偶爾也聆聽一下你的心聲?”
“不要這麼實際?可惡!如果我講求實際,我早就把你和派克弄出這個鬼地方,我也不會動你一根寒毛了。”
“昨晚我要你就跟你要我一樣強烈。”
她奔向他,企圖擁抱他。他往後退,對她搖頭。
“拜託你設法瞭解好嗎?非我們所能控制的機緣使我們相遇相聚。你走投無路,對我的幫助太過感激而誤把感激當成愛。這封長久的關係來說並非良好的基礎。
有了時空相隔,你就會明白我說的沒錯。你應該帶著你的兒子繼續過日子。本來就該如此。”
“沒有你嗎?”
“是的。”
他心意已決,認為這件事無須再談。
她深受打擊,沒有力氣嘗試說服他回心轉意。
她走向臥室,希望他會跟過來對她說些話,好讓她能對有他的未來再燃起一線希望。
他一語不發。她轉過身去,準備最後一次懇求他,但是那些話全卡在她的喉嚨裹出不來。他的形影跟他的狠話一樣令人心碎。他站在壁爐前面,頭低垂著,兩手抵著壁爐架。他的表情揭露世內心的痛苦。
他看起來悲痛至極。他剛才是在跟她告別嗎?
“道格,我愛你要緊嗎?”
他的沈默是她得到的回答。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49:28
第八章
懷抱著依莎躺在黑暗之中,道格被內疚折磨著。跟她做愛是天大的錯誤。在她最脆弱無助,完全依賴他保護她和她的兒子時,他占了她的便宜。
他的行為實在可恥。他到底在想什麼?該死!他根本沒有在思考,至少沒有用腦筋思考,否則他絕不會碰她一根寒毛。
他的罪過不可原諒,但他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擁抱她的感覺。她的倩影將一輩子糾纏著他。
現在他還要用逼她面對現實來傷害她。機緣使他們相遇相聚,換成別的時間地點,她絕不會選擇他。等她回到外面的世界時,就會明白這一點。
他跟她已故的丈夫完全相反。派克是個夢想家,道格卻是個注重實際的人,在不久前他還是個理智的人。
寶寶的哭聲打斷道格陰鬱的思緒。他替寶寶換好尿布,一邊輕搖著他,一邊對他傾訴苦惱。寶寶不再哭鬧,睜著圓圓的眼睛凝視著他。道格把寶寶的眼神詮釋為充滿知性的好奇。
他有種即將失去兒子的感覺。從派克來到人世的那一刻起,道格就把他當成親身兒子般疼愛呵護。
寶寶又睡著了。道格親吻他的額頭,輕聲告訴他他愛他,然後把他放回他的床上。
他輕輕搖醒依莎。她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脖子,想要把他拉回床上陪她。他親吻她的肩,堅持她睜開眼睛,保證她可以等他做完夜晚的例行工作回來後繼續睡。
“你非要每天晚上去察看鮑力的手下不可嗎?”
“是的。”
她困得不想跟他爭執,默默地跟著他來到前門,準備在他離開後把門鎖好。
“你會去多久?”
“跟平常一樣。”他回答。“聽聽他們談話的內容就回來。”
“他們至今都沒有說過任何重要的話。”她提醒他。
“我還是得去看看。”
她打個呵欠,同他保證她會保持清醒,然後親吻他。“小心。”
她柔軟的嬌軀是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一個小時後,他很慶倖自己沒有偷懶,因為鮑力的手下今晚特別多話。
他們跟往常一樣喝得醉醺醺的,但今晚的話題不同於以往,因為他們不是在抱怨鮑力害他們整夜待在戶外。他們怨恨的目標變成依莎,所有的憤怒都針對她。
如果她不是這麼固執和死心眼,她就會明白鮑力是如何的有錢有勢而乖乖地照他的命令做。他們的老闆要她跪下來求他娶她,他們一致認為她遲早會那麼做。
道格以前聽過這類牢騷,但從來沒有聽過他們如此激動。接著其中一人提議他們大家都照斯皮的計到進行,闖進依莎的家把她綁架到鮑力的牧場去。
“斯皮想要給老闆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肯定把那個女人放在老闆床上能夠使老闆對他另眼相看,他認為鮑力會賞他一大筆獎金。如果大家都照他的計畫做,他答應分一些錢給我們。”
另外兩個人堅決反對。其中一人嘮叨著,他們還沒有領到上個月的工錢,因為鮑力要他們等他從達科塔州回來後再拿。
道格很快就看出連那些反對斯皮計畫的人都對斯皮畏懼有加,他們遲早會因太過害怕而同意。
聽到那些人說依莎的壞話令道格氣憤難忍。要不是強迫自己必須先為依莎和派克著想,他早就氣得動手了。等他們母子倆平安脫困後,鮑力和他的手下就有苦頭吃了。
天啊!道格多麼期待那一天早點到來。
時間日漸緊迫,道格決定向他的兄弟求援,然後下山往席醫生家去。
不出他所料,席醫生極力反對,但道格不肯聽。
“鮑力可能還要過一、兩個星期才會回來。在你強迫寶寶離開家園、露宿荒野前,你應該盡可能多給他一點時間。他還太脆弱,不適合遷移。”
“你知不知道斯皮突襲牧場會有什麼後果?我會殺了他,到時鮑力一定會帶領至少二十個手下趕來。如果槍戰開始,派克就不會有活命的機會。你知道我說的沒錯。請你明天就把那封電報發出去。”
“願上帝保佑你,孩子。”
在過去,道格向來對錯誤直言不諱。當他次日早晨跟依莎談話時,又恢復了老樣子。
他在壁爐前面走來走去,直到她加入他。她手裏捧著針線籃,看到他時立刻放下針線籃好能擁抱他。
他叫她坐下,但她對他要說的話仍然毫無概念。
直到她看到他的臉。
“有什麼不對勁嗎?”
“我們做錯了。”
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沒有。”
“有。”他堅持。“我昨晚不該帶你上床的,我希望你設法瞭解。我占了你的便宜,那是不對的。拜託,別對我搖頭,你知道我說的沒錯。我有可能害你懷孕,依莎。這種事不能再發生。”
他殘酷的話語和憤怒的語氣令她震驚。“我不要瞭解。”她喊道。“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話?難道你不知道你的話有多麼傷人嗎?”
“拜託別故意刁難。我可以給你一百個理由說明,我們為什麼不該上床。”
“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你感激我。”
“我當然感激你,但那不是我想跟你親熱的原因。不要這樣,我們之間發生的事不是錯誤……而是美好……充滿愛……”她語不成聲,無法再說下去。
她熱淚盈眶地轉身背對他。難道他們共用的甜美時光對他毫無意義嗎?不,她不願相信地無法相信。
“一等你回到外面的世界,這段插曲就會──”
“插曲?”她低聲道。“天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實際,偶爾也聆聽一下你的心聲?”
“不要這麼實際?可惡!如果我講求實際,我早就把你和派克弄出這個鬼地方,我也不會動你一根寒毛了。”
“昨晚我要你就跟你要我一樣強烈。”
她奔向他,企圖擁抱他。他往後退,對她搖頭。
“拜託你設法瞭解好嗎?非我們所能控制的機緣使我們相遇相聚。你走投無路,對我的幫助太過感激而誤把感激當成愛。這封長久的關係來說並非良好的基礎。
有了時空相隔,你就會明白我說的沒錯。你應該帶著你的兒子繼續過日子。本來就該如此。”
“沒有你嗎?”
“是的。”
他心意已決,認為這件事無須再談。
她深受打擊,沒有力氣嘗試說服他回心轉意。
她走向臥室,希望他會跟過來對她說些話,好讓她能對有他的未來再燃起一線希望。
他一語不發。她轉過身去,準備最後一次懇求他,但是那些話全卡在她的喉嚨裏出不來。他的形影跟他的狠話一樣令人心碎。他站在壁爐前面,頭低垂著,兩手抵著壁爐架。他的表情揭露世內心的痛苦。
他看起來悲痛至極。他剛才是在跟她告別嗎?
“道格,我愛你要緊嗎?”
他的沈默是她得到的回答。
接下來約兩天,依莎和道格都盡可能地避開對方。她想到沒有他的末來就不知所措,只能努力說服自己接受他要離開她和派克的決定。他則是在考慮比較實際的問題──如何在援助抵達前保住他們三人的性命。
他仍然沒有告訴她,他從鮑力手下的談話內容中得知的計畫,也沒有告訴她,他已拍發電報向他的兄弟求援。但天知道他不是沒有嘗試過。每次他一提起這個話題,她就轉身走出房間去照顧她的兒子。
他每天找事情做使自己忙碌到天黑,然後騎馬到山上去察看鮑力的手下。
她不停地烘焙。到了第二天傍晚時,桌上已有四個餡餅和兩個蛋糕了。他準備出門去察看鮑力的手下時,她仍在忙著烘焙。
“拜託你別再揉麵團,停下來聽我說兩句話,好不好?”
“好。”
他知道他不能奢望她會正眼看他,他知道她有多麼傷心,但懷疑她知道她使他有多麼不好受。他沒有問她,因為他不想舊話重提。如果她再度淚眼汪汪,那會要了他的命。他的心意已決,深信自己做得沒有錯。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兩地相隔後,她自然會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如果我回來時,你還不是很累,我認為你不妨開始收拾行李。”
“我還不大累。”
“等我出去後把門鎖好。”
“今晚不會有人監視小木屋,因為外面下著大雨。”
“我還是要去。”
“我愛你,道格。”她脫口而出。“我努力想瞭解你為什麼”
他打斷她的話。“你太激動,不適合談這件事。等你能夠比較……”
“實際?”
“是的。”
她差點要把手中的生麵團扔向他,但及時放下生麵團,跟著他來到前門。
明知他不會跟她吻別,她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在等待。他頭也不回地離開。門一上鎖,依莎的眼淚就奪眶而出。愛一個人不應該這麼痛苦,對不對?她要怎麼做才能使他明白,他們所擁有的是真實的?他為什麼要拋棄?
她知道他愛她,也知道他深信自己行為可恥地占了她的便宜。他錯了,但他是那麼高傲及固執,她不知道如何使他回心轉意。時空相隔能夠使他醒悟過來嗎?還是他會繼續相信他選擇離開是正確的決定?
求求你,上帝,別讓他離開派克和我。幫助他想通我們命中註定應該在一起。
沒有道格的末來不堪想像。不到幾分鐘,她已哭得死去活來了。
她沒有聽到鮑力的手下接近,直到他們的馬狂奔進前院。不到幾秒鐘,眾槍齊發,小木屋被子彈打成了蜂窩。他們繞著她的家打轉,一邊繼續開槍,一邊口出穢言地對她謾駡恐嚇。
天啊,寶寶……她必須保護他。她奔向他,一心只想維護他的安全。她低聲嗚咽著把兒子抱進懷裏,彎腰用身體護住他,然後轉向內側的牆壁。流彈必須穿過她的身體才能打到寶寶。
吵鬧聲震耳欲聾,槍彈聲在牆壁間彈跳,男人在屋外叫喊,寶寶在她懷裏大哭。她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趕快找個安全的地方把兒子藏起來。
沒有時間安撫派克了,他的安全最重要。
安全……上帝,幫助我維護他的安全……幫助我……衣櫥。對,衣櫥位在一面內側的牆壁上。依莎佝僵著身子跑向衣櫥,用力拉開櫥門,雙膝著地,手忙腳亂地撥開擋路的鞋子。
“乖,別哭了,別哭了。”她一邊輕聲哄著寶寶,一邊伸手扯下掛在衣架上的厚睡袍,然後把睡袍鋪在堅硬的木頭上。
她把派克放在睡袍上,往後跳起來,急忙關上櫥門,只留下一條縫隙讓空氣能夠進去。
距離第一聲槍響還不到一分鐘,但她的心一直在對她高喊快點、快點、快點。
她跑回客廳,熄掉燈光,扳起步槍的扳機。背貼著牆壁,她開始緩緩地朝視窗移動,以便看看外面的情況。
前窗突然爆裂成無數碎片,玻璃碎片灑得滿房間都是。更多的子彈穿透牆壁和地板,燭秮彈跳過壁爐架,跌落在地毯上,滾進壁爐裏。
接下來是比噪音更可怕的岑寂。他們玩完了遊戲,還是在重新裝填子彈?如果他們是喝醉了,那麼他們很快就會感到乏味而離開。
求求你,上帝。求求你,上帝。使他們離開吧!
她緩緩地靠近原本是窗戶的缺口,她用步槍槍管前端撩起破布條般的窗簾,然後往外看。
外面一片漆黑。遠方雷聲隆隆,雨點打在她的臉上和脖子上。她豎耳傾聽,等待他們其中一人上前來。
突然之間,一道閃電照亮夜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們共有六個人。他們在她家門前一字排開,離她的兒子不到二十呎。
斯皮的面孔在她眼前出現。在灰色的閃電中,他的皮膚似死屍般青青灰灰,而他的眼睛,天啊!他的眼睛紅得跟魔鬼一樣。
她猛地貼回牆壁上,深吸口氣壓抑喉嚨中的尖叫。她要先殺了他。
一個聲音似皮鞭般劃破岑寂傳來。
“賤人,記得我嗎?我明斯皮,現在歸我當家做主。我已經沒有耐性等你了,你聽到沒有?我數十下,如果你不希望我傷害你,就在我數完前乖乖地滾出來。”
他的聲音冷酷從容,而且充滿憎恨。他聽起來不像喝醉了,這使得他更加危險。主宰他行動的不是酒精,而是邪惡的天性。
“一……二……三……”
“等一下,斯皮!”另一人喊。“那是不是嬰兒的啼哭聲?”
“殺千刀的:”另一人吼。“她把孩子生下來了。”
道格慢慢地繞過馬廄轉角,悄悄來到斯皮後面。他在盛怒中不得不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操之過急。
“我們之中的一個應該進去找到嬰兒。”斯皮左邊的那個人提議,隨即緊張不安地格格低笑。“只要嬰兒在我們手中,她自然會乖乖地跟我們走。你去,斯皮,我才不要進去跟那個凶婆娘較量。你去!”
“我去把他們兩個一起抓來,”他的朋友說。“我不怕。”他剛吹噓完立刻尖叫起來。“我被咬了,”他喊。“我的腿被咬了。”
“你在鬼叫什麼,班頓?今晚沒有蛇出沒,你只不過是被嚇到了。”
斯皮下馬。“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否則我怎麼聽得到那個女人說話。”
“你以為她會邀請你進去嗎?”另一個人竊笑道。
班頓掉轉馬頭往山裏去,道格可以聽到他一路啜泣著騎馬離開。他納悶著那個醉漢需要多久,才會發現一把小刀插在他的大腿背面。
斯皮站在他的坐騎旁,顯然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進去。
道格希望他試試看。道格不會讓他靠近那扇門的。如果那意味著必須殺了他,道格也會毫不猶豫。那個混蛋使一個無辜的母親驚恐,毀了她的家,現在又認為他能抓走她和她的孩子。一想到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敢碰依莎或是派克,道格就怒不可遏。
動呀,斯皮。動呀!
斯皮把手槍從槍套裏拔出來,那是一個致命的錯誤。他才朝門階跨出一步,道格就從他下麵一彈射穿他的右腿。
他媽的痛快!
斯皮可不這麼認為。他尖叫著跪下,然後又慌慌張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猛然轉身,舉起手槍準備開槍。
道格又從他下麵開了一槍,一彈射穿了他的另一條腿。斯皮往前倒,手裏仍抓著槍,然後面朝下地倒在泥濘之中。
“還有誰想要下半輩子都跛腳?”
道格聲音中的怨恨加上斯皮的尖叫哀嚎,已足以說服其他人放棄戰鬥。
斯皮像豬似地在泥濘中扭來扭去,他大叫著要他的手下殺掉道格,同時翻身側臥,舉槍瞄準。
道格一槍射中斯皮的眉心,子彈貫穿他的腦袋。斯皮的一個朋友伸手去拔槍,但他的手始終沒有碰到槍套。道格的下一顆子彈射入他的肩膀,他大叫一聲往前癱倒。
“把槍扔到地上。”道格命令。
他等鮑力的手下照他的命令去做後,才對伊莎大聲喊道:“現在沒事了。你和寶寶還好嗎?”
“是的……我們很好。”依莎回答。
道格可以從她的聲音中聽出恐懼。
幾秒鐘後,煤油燈的燈光從窗口傾瀉到前院。
“我們有朋友在山上等,先生。”其中一個俘虜吹噓道。“如果你是聰明人,那麼你就會趁他們下山來殺了你之前趕快離開。”
“我猜他只有一個人。”他的朋友說。
“再猜一次,笨蛋。”
那是寇爾的聲音。
道格開心地大笑起來,他不用轉身就知道他的兄弟站在他背後。他沒有聽到他們接近,聽到了反而會大失所望,因為任何聲響都會意味著他們變懶散了。在西部懶散會使人丟掉性命。
“你們怎麼這麼慢才到?”
“我必須集合其他人。”亞當回答。
“你要殺了這些人嗎?既然你都已經拔槍了,不妨把他們殺掉算了。”
“他不會殺掉他們的,寇爾。”
“很高興你趕了來,瑞森。”道格說。
“你應該放我們走,先生。班頓已經逃跑了,他一定會告訴其他人的。”
“天哪!他們還真笨。”亞當說。
“我猜那個大腿上插著刀的人就是班頓。”瑞森說。“達維去追他了,他認為你會想要回那把好刀。”
道格把他的獵槍扔給寇爾。“把他們綁起來關在馬廄裏。”
小木屋的門突然打開,依莎抓著她的步槍跑出來。
道格往前站到光亮處。他拿走她的步槍,以免她不小心射中他的兄弟。他知道她看到他們了,因為她突然停下來凝視著他的背後。但在飛快地瞄了各人一眼後,她把注意力轉向鮑力的手下。
“他在哪裡?”她氣得聲音發抖。
“誰?”道格間。
“斯皮。你殺了他嗎?算了!我不在乎他是死還是活,反正我就是要朝他開槍道格不肯把步槍還她,他確定步槍上了保險栓後把它扔給亞當。
“你不想朝任何人開槍的。”
“我想。我想要朝他們每一個人開槍。”
依莎說完,就抓住道格的襯衫。“我一定要開槍,道格。他們……吵醒了我的……寶寶……他們……”
她說不下去。剛才經歷的驚駭到此刻才發揮作用,她撲到他身上開始啜泣。
“我們離開這裏,道格。我再也不會跟你爭吵了。我們離開……我們離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50:11
第九章
席家的廚房被柯家人擠滿了。席楚蒂正在為她的貴賓煮一壺新鮮的咖啡。她很興奮有他們坐在她的餐桌邊,想要準備筵席表達她的感激之意。柯家兄弟大老遠跑來甜溪鎮援助依莎,這使他們與眾不同。
男人們低聲交談以免吵醒派克,他正安詳地睡在寇爾的肩上。
醫生在幾分鐘後加入他們。他把一大捆用粉紅色緞帶綁在一起的泛黃檔放在道格面前的桌上。
“這些是我從依莎那裹拿來的。現在都淩晨一點多了,她應該在睡覺才對,我卻發現她在專心閱讀它們。你何不替她代勞?其中一定有一份檔是那塊沒有價值的土地的地契。等你發現它時,我認為我們應該燒掉它,因為它不知害慘了多少人。”
“她怎麼樣,醫生?”楚蒂問。
“筋疲力竭,除此之外都很好。你不用擔心。”
“這個小男孩能活下來真是奇跡,”楚蒂說。她把一大盤火腿放在桌上,然後又回到流理秮前去拿小圓餅。“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小的嬰兒。”
醫生擠了一張椅子進亞當和瑞森中間,然後坐下來。
“他比我預料中大,但在他增加更多的體重前仍然不宜移動。道格,你懂我的意思嗎?”醫生問。“依莎和牠的兒子必須留在這裹。既然你把他們帶來我們這裹,我想知道麻煩上門時,你打算怎麼辦。”
“你指的是鮑力和他的槍手嗎?”瑞森問。
道格已經把鮑力的事告訴他的兄弟了,他們都急著想會一會這個使全鎮鎮民都屈服在他一人淫威之下的惡霸。寇爾最為好奇,也最堅決要結束鮑力的恐怖統治。
“我會確使戰鬥不進入鎮上。”道格說。
“你要怎麼做?”席醫生問。
“席太太,拜託你別一直盯著我看好不好?”寇爾說。“你看得我神經緊張起來。”
楚蒂輕笑。“我情不自禁。你看起來就像我想像中的執法官員雷丹尼一樣。你有跟他一樣的金色頭髮和藍眼睛,連身材都一樣魁梧。”
“但你從來沒有見過雷丹尼,對不對,夫人?”寇爾的惱怒顯而易見。
“有沒有見過都一樣。牧師向我們詳細描述過那位執法官員的長相。幾乎每個星期天,他都會往佈道時間告訴我們,有關雷丹尼的另一項英勇事蹟。”
“他不是應該宣講福音或道德小故事嗎?他為什麼會想談雷丹尼?”亞當問。
“為了給我們希望。”楚蒂回答。“每個人都需要心存希望。”她的眼中閃著淚光。“當寇爾大搖大擺地走進我的廚房時,我很自然地認定他是雷丹尼,所以我才會抓住他吻他。”
“夫人,我走路時從不大搖大擺。還有,我不大喜歡被拿來跟雷丹尼相提並論。”寇爾說。
“為什麼?看在上帝的分上,那個人是傳奇人物。我們聽過許多他的故事,那些光榮的事蹟──”
“對不起,夫人,但我認為現在告訴寇爾那些故事恐怕不是好主意。他不喜歡那個執法官員。事實上,他一點也不喜歡他。”亞當說。
楚蒂伸手摀在胸口上。“哦,不可能的。大家都喜歡他。”
道格沒有注意他們的談話內容,他瞪著葛派克留給他妻子的那捆文件。他不想翻閱它們,因為他一想到她去世的丈夫就生氣。派克害依莎吃盡了苦頭。
他把那捆文件推過桌面給他哥哥亞當。“你來翻閱。抽出重要的。”
亞當立刻把那捆文件又推到瑞森面前。“你是律師,你來。”
“為什麼一定要現在弄?”瑞森問。
“依莎想找到阿拉伯馬的登記證。她決心處理這些檔,但不肯對我透露她要如何。她有時會非常固執。你們知道女人可以把人弄得──”
“醫生,注意你的措辭。”楚蒂提醒他。
“我只不過是要說女人可以把人弄得糊裹糊塗。”
楚蒂不相信地哼了一聲。
席醫生連忙改變話題。“你們把那兩匹阿拉伯馬怎麼了?”
“達維自有主意,我們把這件事交給他全權處理。”亞當解釋。“那兩匹馬真的很不錯。”他點頭道﹄瑞森伏案閱讀文件。
道格向醫生說明在解決鮑力前,他的生活作息必須做哪些改變。
“在這件事解決前,你必須待在家裹。”他說。
“萬一在這段期間有人生病需要我呢?”醫生問。
“我的兩個兄弟會陪你出診。”道格回答。“寇爾,你和亞當待在鎮上,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幢屋子。”
“那表示要殺掉鮑力的幾個手下。”寇爾說。
“你自己看著辦吧!”
“唐柏迪是什麼人?”瑞森問。
他的問題引起醫生的注意。“你怎麼會突然問我愛爾蘭瘋子柏迪的事?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先生,但是他的遺囑在這裹,這份地契上有他的名字。我想要知道──”
席醫生打斷瑞森的話。“孩子,我一定要告訴你這個故事,就像我告訴道格一樣,關於愛爾蘭人柏迪如何得到最後的勝利。”
道格使眼色要瑞森把遺囑和地契遞給他看。
醫生開始講述愛爾蘭瘋子柏迪的怪誕故事。
柯氏兄弟聽故事聽得入迷。
道格則被他手中的檔迷住了。檔中記載了葛派克從唐柏迪那裹繼承到的財產明細。道格看了三遍才相信他沒有看錯。
醫生說完故事,道格開始大笑。他想要解釋他為什麼大笑,但每次他一開始要說,就笑得說不下去。
“孩子,你讓我覺得你快要像柏迪一樣瘋瘋癲癲了。什麼事讓你笑成這樣?”
醫生說。
道格把文件遞給他。不一會兒,席醫生也笑得不可遏抑了。
“讚美上帝,在這悲慘的人世畢竟還是有正義的。”他一邊說一邊擦拭眼淚。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了?”楚蒂問。
寇爾站起來,抱著寶寶開始在廚房裹走來走去。寶寶被騷動聲吵醒了。
“小聲一點,”寇爾惡聲惡氣地說。“派克被你們吵醒了。”
亞當站起來從弟弟懷中抱走寶寶。“你霸佔他太久了,寇爾。現在該輪到我了”
“柏迪不是瘋子,楚蒂。”醫生說。“事實上,他是個很聰明的人。”
“葛派克也是。”道格承認。
他靠在椅背上搖頭。“在鮑力來這裹定居的多年前,柏迪就把一塊土地的所有權登記備案了。”道格說。
席醫生接著說下去。“鮑力向來不把法律放在眼裹,他喜歡予取予求,到現在還是如此。”他好象突然想到似地補充。
“言歸正傳。”席醫生說。“鮑力來到這裏沒有多久就決定在鎮外最高的山丘上大興土木建造豪宅。每個人都認為柏迪每天風雨無阻地到那裹觀察工程進度有點怪異。房子蓋了一年多,將近兩年才完工。沒錯,那幢三層樓的房子裹有各種你想像不到的新奇設備,掛在餐廳裹的枝形吊燈是遠從法國巴黎運來的。沒錯,那幢房子就像宮殿一樣豪華,鮑力的本意就是在炫耀。”
“他怎麼會有那麼多錢建造那樣的豪華宅邸?”亞當間。
“他把大部分的土地出租給那些因有利可圖而投入畜牧業的外國貴族,牛群從德州被趕來啃食肥美的蒙大拿青草。鮑力這些年靠收租金發了大財。”
“只不過那些租金不屬於鮑力所有,而是屬於柏迪所有。鮑力蓋豪宅的土地是柏迪的。”道格說明。
“柏迪一定是在宴會那夜告訴鮑力,他的豪宅蓋在他的土地上了,因為柏迪就是從那時開始不斷挨揍。我替怕迪包紮傷口的次數多得連我都數不清了。”
“鮑力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柏迪?”寇爾問。
“柏迪一定是到律師那裹擬好了遺囑。他很聰明,知道在沒有某種法律保障前別去嘲弄鮑力。以那個愛爾蘭瘋子的作風來看,我猜他拒絕告訴鮑力他死後會由誰繼承那塊土地。他自然也不會告訴鮑力遺囑藏在哪裹。柏迪真的很精明。”
“結果是由誰繼承了?”亞當問。
“我不知道他擬定遺囑之初打算把他的財產留給誰,但從這份修正的附件中可以看出,他在遇到派克和依莎後更改了遺囑。可能是因為他們對他很好,所以他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他們。”
“這麼說來,依莎擁有鮑力的豪宅和所有的土地?”亞當間。
“是的。”醫生回答。
“鮑力把土地出租給外國貴族所收得的租金也全部屬於她。”瑞森插嘴。
道格點頭。“不是柏迪在臨死前告訴鮑力土地將歸誰所有,就是派克在柏迪死後告訴了鮑力。無論如何,那都是個錯誤。他們應該循法律途徑強迫鮑力歸還才對。”
“鮑力根本不把法律放在眼裹,”席醫生說。“他才不會管法律怎麼講的。”
瑞森不以為然。二個好律師會請法官查封鮑力的銀行帳戶,鮑力必須上法庭打贏了官司才能再碰帳戶裹的錢。但他一定會輸,而窮人是雇不起槍手替他為非作歹的突然之間,柯氏兄弟全部跳了起來。道格和寇爾同時拔槍走向後門;亞當抱著派克消失在走廊。瑞森拔出槍,橫身擋在楚蒂前面。
所有的人都一聲不響地等待著。
窗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口哨聲,楚蒂嚇了一大跳。
一秒鐘後,達維走了進來,雖然面有倦容,但神情愉快。他在經過道格身邊時,拍拍道格的肩膀,輕扯帽檐朝席醫生致意後才把帽子脫掉,然後在桌邊坐下。
介紹完畢,楚蒂努力使她最後的貴賓感到受歡迎。
“餓不餓,年輕人?我去替你弄點東西吃。”她說。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夫人。”達維說。
楚蒂已經走開去拿她的煎鍋了。
席醫生替達維倒了一杯咖啡後再度坐下。“你非吃不可,孩子,所以不妨就接受吧!我的楚蒂已經打定了主意和拿出了她的煎鍋。”
“是的,先生。我吃就是了。”
“你替我把刀子拿回來了嗎?”道格問。
“拿回來了。”達維說。“我把班頓綁在馬廄裹面的一根柱子上,讓他的哭哭啼啼把其他人逼得發狂。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大男人哭成那樣。天啊,真令人作嘔寇爾大笑。“達維,我們聽到你接近後門。你的身手變差了。”
“我故意讓你們聽到的。”
亞當抱著寶寶回到廚房。“派克餓了。”
道格立刻起身接過寶寶朝樓梯丟。
楚蒂追了過去。“等一下,道格,你不能闖進依莎的房間,那樣不成體統。”
“楚蒂,寶寶是他接生的。”席醫生喊道。“我不認為讓他看到依莎穿睡衣的模樣有什麼關係。他在她家裹住了兩個多用。”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楚蒂說。“道格,你不得不接生寶寶是因為當時旁邊沒有人可以接生。現在不能不顧及體統,我來抱寶寶上樓。”
她在圍裙上擦擦手,然後從道格手中接過寶寶。道格沒有反駁,因為他知道兩人不再相見對依莎也許比較好。他逼她面對現實而傷害了她,她遲早會領悟他趁人之危占了她的便宜,他只希望那天來臨時,她不會恨他。
他交抱雙臂靠在牆上,視而不見地凝視著前方,努力想像著再也見不到依莎或派克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瑞森打斷他陰鬱的思緒。“寶寶是你接生的?”
“是的。”
“坐下來告訴我那是什麼感覺。”
“為什麼?”亞當問。
“我想要為我兒子或女兒的出生做好心理準備,我有點……緊張不安。想到我的妻子會很痛,我就不喜歡。”
道格很慶倖有事情能轉移他的注意力,他跨坐在椅子上面對瑞森。
“你緊張不安?我還以為任何事也影響不了你。”道格挖苦道。
瑞森聳聳肩。“告訴我那是什麼感覺。”
道格決定實話實說。他傾身向前,壓低聲音說:“人間地獄。”
“他說什麼?”寇爾問。
“人間地獄。”亞當重複。“別鬧了,道格,瑞森被你嚇得臉都白了。”
幾個兄弟都覺得那個事實很好笑。道格認為自己總結了接生的經驗,但回想起來,那也只有很短的一段時間是像人間地獄。
“沒有那麼恐怖啦!”他說。“起初我嚇壞了,後來就忙著考慮各種可能出差錯的狀況。吃苦受罪的全是依莎,當我把派克抱在懷裹時……”
兄弟們都在等他說下去。道格搖搖頭,他不想讓人分享這段回憶。它只屬於他和依莎,它也是他離開甜溪鎮時,唯一能帶走的東西。
“那就像奇跡般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他承認。“所以說,你就別擔心了,瑞森。何況你什麼也不必做,梅麗媽媽會幫忙接生的。”
“我打算到時陪在我妻子身邊。”瑞森說。
楚蒂回到廚房,拿起剛煮好的咖啡為大家續杯。
“謝謝。”寇爾說。“知不知道最令我搞不懂的是什麼?”
“什麼?”亞當問。
“甜溪鎮的鎮民。”寇爾說。“怎麼可能那麼多人怕一個人?”
“那一個人有二十幾個職業殺手替他工作。”席醫生回答。“甜溪鎮沒有人是懦夫,但大部分的人都是在牧場上幹活的老實人。他們在戰鬥中都保護不了自己,因為他們沒有那個技能。問問可憐的柏文德就知道了。”
“他怎麼了?”亞當問。
“文德帶著妻子和兩個小女兒從教堂出來時,突然被一些人抓住。他們逼他跪在鮑力面前。文德不肯求饒,鮑力就命令他們打斷他的雙手。其他的鎮民企圖阻止,但那些受雇於鮑力的歹徒拔出了槍,揚言誰敢妨礙他們就要殺掉誰。最可憐的是文德的家人,被迫眼睜睜地看著文德受折磨。那真是令人難過的一天。”
“現在你明白我以為你是雷丹尼時,為什麼會欣喜若狂了吧,寇爾?”楚蒂問。“你就像是我們的祈望實現了。”
達維瞪大雙眼。“我打賭你一定很喜歡被誤認成雷丹尼,寇爾。”
“鎮上的每個人都會犯下跟我相同的錯誤。”楚蒂說。
她那句無心之言給道格帶來靈感,道格轉向正要告退的席醫生。
“醫生,甜溪鎮有沒有監獄?”道格間。
“有。在鎮的另一端,馬廄附近。自從前任警長把警徽放在辦公桌上和離開甜
溪鎮後,那裹就沒有關過人。你為什麼想知道監獄的事?”醫生問。
“寇爾即將用到它。”道格回答。“我認為你不會想知道更多的細節,醫生,那有可能使你惹上法律方面的麻煩。”
“好吧!”醫生說。“楚蒂,我們上樓吧!他們現在需要一點隱私,我有預感明天我們大家都會很辛苦。”
道格等上了年紀的醫生夫婦消失在樓上後,才把他的計畫告訴兄弟們。
“席太太告訴我鎮上每個人都一直在祈望雷丹尼來解救他們。”
“那又怎麼樣?”寇爾問。
道格咧嘴而笑。“明天,他們的祈望將獲得實現。”
星期五上午十點整,雷丹尼,確切地說,柯寇爾假扮的雷丹尼,騎著馬出現在甜溪鎮的大街上。他直接前往電報局。後來傳說他用槍抵著古傑伯的額頭取得他的合作,拍發電報給鮑力通知他,他的銀行帳戶被查封了。
就在那同一刻裹,瑞森進入銀行,拿出一份令人肅然起敬的檔交給主管行員,命令他們把鮑力帳戶裹的錢全部轉到利底鎮的銀行,那些錢將由利底鎮的銀行保管到法庭裁定所有權。檔由一位法官簽署,但沒有一個行員能夠辨認簽名。
銀行總裁原來並非鮑力的擁護者。他沒有仔細審視檔,一分鐘也沒有浪費地就把錢轉到利底鎮。但是他的確哈哈大笑了好幾回,像雷丹尼一樣,好象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快活過。
兩位出納員幫忙製作了一張又大又醒目的佈告,釘在銀行外面的栓馬柱上,昭告大眾,鮑力的錢被查封了。
消息似野火燎原般迅速傳播開來,不到兩個小時,受雇於鮑力的二十五個人中至少有十五個離開了甜溪鎮不知去向,他們的忠心跟著錢一起消失。剩下那些決心等鮑力回來澄清狀況的人,遭到雷丹尼執法官員和他約兩位副手逮捕,並名正言順地關進監獄裹。
柯家人那天做的事沒有一件是合法的,瑞森不只十次地指出那個事實。寇爾有可能因為冒充執法官員而被判服二十年苦役,而瑞森會因偽造文書而跟他同住一間牢房。
寇爾拒絕擔心後果,他衷心希望雷丹尼會聽說有人冒充他而來找他,到時寇爾就終於可以討回雷丹尼從梅麗媽媽那裹拿走的指南針了。
道格去追捕鮑力。他不肯讓任何一個兄弟跟他一起去,也不肯透露他打算怎麼做。他要席醫生告訴柏文德下個星期天帶家人上教堂,並且在十一點整步出教堂,到時會有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在等著他。
不用說,那天教堂人滿為患。史托瑪牧師看到教堂客滿而興奮異常,於是決定好好利用。他丟掉事先準備好的佈道內容,改講地獄之火。他痛斥大罵、恐嚇威脅,沒有按時上教堂聽他佈道的人,都註定要下地獄受盡各種折磨,而且永世不得超生。
牧師講得口沫橫飛,聲嘶力竭、手舞足蹈,拚命想使教徒們自覺罪孽深重而對上帝心存敬畏。
他正在高喊“下地獄”時,柏文德和他的家人站了起來。
牧師減到下地獄的“地”時,突然住口。“是不是時間到了,文德?”
“快要十一點了。”文德高聲回答。
群眾鴉雀無聲地屏息等待文德離開座位、領頭走出教堂。他的妻子挽著他的手臂走在他身旁,他們的兩個小女兒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
甜溪鎮的鎮民連作夢也猜不到他們即將目睹的情景。
沿著大街中央朝教堂而來的是鮑力,道格走在他後面,用獵槍槍管戳他,催促他前進。
鎮民開始放聲大笑。鮑力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兇狠,他從頭到腳只穿著一件髒兮兮的長內衣。他的頭垂得低低的,輪流用赤裸的雙足單腳跳躍前進。雖然笑聲壓過了其他的聲音,但是每個人都看得出鮑力在哭。
他現在看起來對任何人都不足以構成威脅,甚至是對二歲孩童。欺壓善良的惡霸面具終於被揭去,剩下的只是懦夫一個。
席醫生後來告訴依莎說,道格找到比死更好的方式來懲罰鮑力。他利用鮑力的自尊心來毀了鮑力。
鮑力一路哭泣到教堂門階,然後跪在文德面前哀求他的原諒。文德不肯原諒他,所以固執一言口不發。
奉公守法的甜溪鎮鎮民把鮑力趕出甜溪鎮。沒有人認為他會回來,但是萬一他回來了,他們會再一次伸張正義。他的權勢盾牌使那些被他欺壓的人覺得他是打不倒的,但是現在鎮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也就不再害怕他了。
馬廄老闆顧彼得自告奮勇地擔任警長。仍然假扮雷丹尼的寇爾不怕麻煩地花時間使他宣誓就職。
柯家人在幾個小時後離開甜溪鎮。
道格雖然也離開了,但他的心卻留了下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4 17:50:27
尾聲
繼續過日子並沒有想像中容易。
道格設法使自己在清醒的每一分鐘都忙碌不堪,以免自己有時間想到依莎。生意日益興隆,買主遠從紐約市來到藍貝兒鎮選購柯氏兄弟飼養的駿馬。
道格買下與玫瑰山莊的牧場相鄰的土地來拓展業務。寇爾和亞當捕獲的野馬被帶到青翠的牧草地飼養訓練,直到能夠出售為止。藍貝兒鎮的馬廄也擴充加大,道格在漢蒙鎮郊外買下的第二座馬廄也越做越大。
他從日出工作到日落,但是時間、距離和辛苦的勞動紓解不了他每次在無意中想到依莎時的心痛。
他一再告訴自己,他做的沒有錯,但是為什麼他會如此痛苦呢?
他的兄弟們盡可能避開他。亞當給他起了個綽號“大熊”,大家一致認為這個綽號很適合近來脾氣壞透了的道格。他對每個人惡聲惡氣,只有梅麗媽媽和妹妹玫瑰例外。他終日愁眉深鎖,臉上很少有笑容,頑固地不肯告訴任何人他的煩惱。
但是他的兄弟們早就猜出他是為情所苦,因為他們見過葛依莎。在跟她和道格同處一室五分鐘後,他們就看出道格和這個美女墜入了情網。
她是個輕聲細語、溫柔善良的好女人,而且顯然比道格聰明多了。她不曾嘗試掩飾她對道格的感情,這一點使柯氏兄弟更加喜歡她。
但是道格卻決心像騾子一樣執拗、固執。如果他們都知道他愛依莎,他們猜他一定也知道。但是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覺悟和採取行動?
寇爾猜道格需要三個月才會有所行動,並且以五塊錢打賭他預測的沒錯。達維認為只需要兩個月,拿出五塊錢跟寇爾賭了,追加十塊錢的賭注。亞當認為兩個弟弟拿道格的苦惱來打賭是令人厭惡的行為。但他認為道格需要四個月才會去找依莎,以二十塊跟達維賭了。
道格一點也不知道賭注的事。從離開甜溪鎮至今已過了六個星期,他沒有一天不想到依莎和派克。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才會放棄和回去找他們。
他剛離開漢蒙鎮要去參加河灣鎮的拍賣會時,就收到亞當叫他回家的電報。
道格以為是他的妹妹提早要生了;玫瑰要她的四個哥哥保證在她生第一個孩子時會到場。她不需要他們的安撫和打氣,她擔心的是她的丈夫。她的哥哥們有責任使瑞森保持鎮靜。
道格在下午三點左右趕回玫瑰山莊,午後的陽光火辣辣地直射在他肩上,他已經兩天沒有刮鬍子了,現在只想來杯冷飲和洗個熱水澡。
他策馬騎下最後一道山坡時看到“貝格”,那匹阿拉伯種馬在畜欄裹面輕快地跑來跑去。道格朝刺眼的陽光瞇起眼睛。他看到亞當和寇爾坐在陽臺的陰涼處把腳蹺在欄杆上。
他在經過畜欄時放慢馬速。他在下馬時馬廄門開啟,達維牽著“娜娃”出來。
“很漂亮的馬,對不對?”達維喊道。
道格不敢置信。他沙啞地高聲間:“牠們怎麼到這裹來的?”
達維聳聳肩。“這你得問亞當,他或許知道。”
道格朝屋子走去。他還沒來得及發問,亞當已遞給他一瓶冰啤酒。
“你看起來口乾舌燥。”亞當說。
“我覺得他看起來有點蒼白。”寇爾說。
“牠們怎麼到這裹來的?”道格問。
“誰怎麼到這裏來的?”亞當反問。
“阿拉伯馬。”道格咕噥回答。
“牠們或許走了一段路。”寇爾說。
“或許也跑了一段路。”亞當告訴他的弟弟。
他們相視而笑,轉頭繼續折磨道格。
道格靠在柱子上,隔著紗門凝視玄關,痛苦的眼神令亞當良心不安。
“也許我們應該告訴他,寇爾。”
“我認為他應該再受點苦。過去這一個半月來,跟他住在一起簡直是活受罪。何況,我打賭輸了,或者該說是一等他見到她就會輸。”
“這麼說來,她在這裹?”
“本來在。”亞當說。
“她現在在哪裹?”
“你犯不著對我們吼,我們的聽力好得很。”亞當說。
“葛依莎是個表裹不一的女人。”寇爾說。“她看起來是那麼溫柔純真,但是她有她兇狠惡毒的一面,道格,這就是我為什麼這麼喜歡她的原因。在你去找她以前,你必須瞭解你將陷入什麼樣的處境。”
“你在胡說什麼?依莎沒有兇狠惡毒的一面,她是完美無缺的。她的心地善良、心胸寬大、為人……”
“慷慨?”亞當間。
“對,慷慨。”
“我同意你的看法,”亞當說。“但我也同意寇爾的看法。那個女人的確有兇狠惡毒的一面。她希望你擁有那兩匹阿拉伯馬,因為你幫了她恨多忙,那使她成為一個非常慷慨的女人。你說是不是,寇爾?”.
“對極了。”寇爾說。“但她也是來殺他的,”他提醒亞當。“而且她似乎下定了決心。也許我不該替她把子彈裝進獵槍裹。”
“對,我認為你不該那樣做。”
“她還在這裏嗎?”道格問,兩隻膷開始往紗門移動。
“是的,她在這裹。”亞當回答。
“如果她殺了你,我們仍然可以擁有那兩匹阿拉伯馬。”寇爾喊道。“依莎答應我們了。”
道格已經進入屋內了。他找遍了樓上的臥室和樓下的客廳、書房、餐廳,但是都不見她的蹤影。最後他走進了廚房。梅麗媽媽站在爐子前。她在他進入廚房時轉過身去,這時他才看到派克在她的臂彎裏。
他倏然止步,呆若木雞地凝視著寶寶。
“道格,他是不是你見過最可愛的小娃兒?哦,他一直在微笑。你看,他這會兒就在微笑。”
道格伸出手去摸寶寶,他的指尖輕拂過他的頭頂。
派克抬頭望向他,然後露出了微笑。
“他的媽媽呢?”道格沙啞地間。
“朝馬廄去了。”梅麗媽媽說。“換做是我,我就會小心。她在生你的氣。”
道格突然微笑起來。“我聽說了。”
他走出後門,繞過屋子的轉角,跑向馬廄。寇爾尖聲地吹了聲口哨叫他回來。
他轉過身,依莎就在那裹。她站在門階頂層看著他。
他突然忘了怎麼走路,他不敢相信她就在眼前。她看來怒不可遏,但無疑是他見過之中……或愛過之中最美的女人。
去他媽的榮譽!無論是對是錯,他再也不會讓她走了。他朝她跨出一步。她提起裙擺走下臺階,但被寇爾攔住。
“別忘了你的獵槍,依莎。”
“噢,對,謝謝你提醒我,寇爾。”
她拎起獵槍,轉身繼續步下臺階。她在離道格約十五呎處停下,然後舉起手阻止他靠近。
“待在原地別動,柯道格。我有話對你說,你非聽不可。”
“我想念你,依莎。”
她搖頭。“我認為你一點也不想念我。我等了又等,但你一直沒有來找我,而我是那麼肯定你會來。你傷透了我的心,道格。我必須到這裏來告訴你,你離開我是多麼的殘忍。你離開前對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你告訴我,我必須重返外面的世界,還說我終究會把你忘得一乾二淨。哦,你錯了,我永遠不會忘了你。你會忘了我嗎?”
“不,我永遠無法忘了你。依莎,我本來正要──”
她不讓他說完。“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愛我,但是我知道你愛我。我告訴過你,我的感覺,記得嗎?我當時愛你,現在愛你,還會繼續愛你到永遠。是的,我非說出來不可。我希望你跟我一樣悲慘,你這個頑固又執拗的傢伙。”
他朝她走近一步。
她立刻退後一步。“別過來,讓我把話說完。我才剛開始。這些話我憋了好久好久,你非聽完不可。你竟敢說我接納你入我的懷裹和心裹是因為我感激你。我本來很生氣你竟然會相信那種事,但是後來我越想越覺得你說的對。”
她的話使他大吃一驚。“不,我說的不對。”他說。
“你說的對。”她回答。“我的確很感激你,那一定是我跟你上床的原因,愛跟那個一點關係也沒有。”
“依莎,你不可能真的相信──”
“你不要一直打岔好不好?我一定要把這個說完。在你離開之後,我有許多時間重新思考,我發現我也很感激席醫生。沒錯,我真的很感激他,於是我跟他上了床。楚蒂並不介意。後來我發現我也很感激文德,畢竟他嘗試替我求援。這並不好笑,道格,所以你可以停止微笑了。”
“你有沒有跟文德上床?”
“當然有,”她說。“他的妻子非常通情達理。那兩匹阿拉伯馬都屬於你。牠們不能分開,而且派克確實把’貝格‘賣給了你。何況,我也沒有地方養牠們。”
“你擁有半個蒙大拿,”他提醒她。
“不,孤兒院擁有半個蒙大拿。修女們應該隨時會帶著院童搬進柏迪的豪華宅邸。他們將會自給自足,還有可觀的租金可收。我要修女們答應把她們的新家取名為“柏迪之家”。她們本來想取名為“聖柏迪之家”,但最後還是順了我的意。”
“你全部捐出去了?那你的兒子怎麼辦?你要怎麼──”
“寶寶和我不會有事的。我要在學校教書,賺的錢足夠養活我們母子。”
“依莎,我真的非吻你不可。”
“不行,”她說。“我還沒有感激完。我發現我很感激你的兄弟們,他們幫了很多忙,我也要跟他們每一個上床,這樣才公平。等我報恩完畢時,我要出來殺了你這個固執的傢伙。”她放下獵槍,轉身要走。“寇爾,我可以佔用你幾分鐘的時間嗎?”她喊道。
道格大笑著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向他。
“我愛你,依莎。我當時愛你,現在愛你,還會繼續愛你到永遠。我們就像你的阿拉伯馬一樣不能分開。沒有你和派克,我生不如死。你唯一要感激的男人是我。啊,寶貝,別哭。我本來正要去找你,我再也撐不下去了。與你和派克分離使我快要發瘋了。”
“這次我要離開你。”
他用手臂環住她的腰,低頭親吻她。“不行,你不能走。我們註定要在一起,從現在到永遠。”
她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腰,讓他再次吻她。“那麼你以後不會再犯傻了嗎?”
他大笑。“是的。”他保證。
“我還是要回甜溪鎮,你最好跟著我回去,否則你就要倒大楣了。你要追求我,帶我去參加茶會和舞會。我才不管你願不願意。”
“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嫁給我,寶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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