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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茱麗.嘉伍德]禮物(翡翠號系列)(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1:59:00     標題: [茱麗.嘉伍德]禮物(翡翠號系列)(全文完)

禮物(翡翠號系列)作者:茱麗.嘉伍德

昔日四歲的新娘溫莎娜,已經成長為一位討人喜歡的絕色美女。
她期待丈夫納山回來迎接她成為真正的新娘。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丈夫納山卻是著名的海盜裴根。
納山終於站在了她的面前,他是那樣自負、英俊且又饒勇善戰;
面對溫莎娜卻又百般溫柔,觸發了她心中最狂野、最深沉的愛。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1:59:24

  序幕

一八O二年英格蘭參加婚禮的賓客大動干戈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羅歐利男爵當然把每一項預防措施都做了,因為喬治國王所選擇的婚禮舉行場所正是他的城堡。在英王到達之前,他必須扮演主人的角色。雖然這是一個極不討好的職責,但是這是英王親自下達的命令,所以一向忠誠又服從的羅歐利男爵立刻照辦。溫家和聖詹姆斯的魏家雙方都曾激烈抗議國王的決定;但國王仍堅持己見。羅男爵明白國王發出這項命令的原因,因為羅男爵很不幸的正巧是全英格蘭唯一跟新娘和新郎雙方家族仍有來往的人。

  這個事實並不會讓男爵得意太久,他相信自己的風光時日所剩無幾。婚禮將在中立者的土地上舉行,而國王確信雙方的賓客都會安分守己。但是羅歐利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在他四周的男人全都蓄勢待發。只要說錯一個字,甚至是一個全無威脅之意的舉動,都會引起一場浴血大戰。上帝知道他們是多麼渴望地殺死對方,而這種渴望完全表現在他們的神情上。

  主教穿著主持儀式的白色禮服,坐在兩家族中間的高背椅上。溫家在主教左邊,魏家的戰士則站在右邊。主教的雙眼直視前方,不向左看,也不向右看。他以指頭敲著木椅的扶手,藉以打發時間。他的神情看起來就像剛吞下一大堆餿掉的魚,不時地發出高音的歎息,好像是一匹老馬病弱的嘶鳴聲。

  羅歐利絕望地搖搖頭。他知道當麻煩真的發生時,主教根本幫不了他的忙。新娘和新郎已分別在樓上的房間內等待。只要英王一到,他們就必須被引導或被——硬拉到大廳。願上帝保佑他們兩人,因為當那一刻到來時,地獄的大門真的會全部敞開。

  這真的糟糕的一天。男爵甚至必須在大廳的四周,安排他自己的分遣隊和英王的騎士隊駐守,作為額外的嚇阻武力。這種在婚禮上佈置軍隊實屬前所未聞,而婚禮上的賓客個個武裝打扮更是前所未見。溫家的人全都因為滿滿一身的武器而舉步維艱。他們這種無禮的表現是可恥的,而他們的忠誠更值得懷疑。然而,羅歐利並不責怪他們。盲目地服從確是一大挑戰,畢竟他們的國王實在跟鴨子一樣地愚蠢。

  英格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國王早就瘋了,只是沒有人敢說出這個事實。這場即將舉行的婚禮便是一個證據。英王告訴羅歐利,他決定使國土上的子民全都和睦相處。男爵則絞盡腦汁亦無法回答英王幼稚的期盼。

  不管喬治有多麼瘋狂,他畢竟是他們的國王,這些該死的賓客至少該表現出起碼的尊敬。然而,他們存心激怒人,行止卻令人難以忍受。溫家兩位叔父輩男士以渴望流血的明顯神情把玩著劍柄,聖詹姆斯的戰士立刻注意到這個挑釁的舉動,並且整齊劃一地踏前一步。魏家的戰士並沒有碰武器;事實上,大部分的戰士都沒有攜帶武器,甚至還面露笑意。羅歐利認為他們整齊的舉止已經說明了一切。

  溫家的人數是魏家的六倍,但是溫家並沒有佔多磊的便宜,因為聖詹姆斯魏家的戰士向來以殘酷聞名。他們膽大妄為的行徑早已人人耳聞。他們會因為別人瞥他們一眼而剜出那個人的眼珠子,也會只因為想聽某人哀嚎而踢他的胯下。至於他們如何對付他們的敵人,那也只有天曉得了。

  中庭傳來的喧鬧聲轉移了羅歐利的注意力。英王的私人助理、表情嚴肅的藍修格爵士已經衝上樓梯了。他穿著喜慶的禮服,但是紅色的襪子和白色的長袍卻使他看起來更加矮胖。他們兩人匆匆地擁抱了對方,然後藍修格後退一步,以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先行趕來,陛下在幾分鐘之後就到。」

  「謝天謝地!」羅歐利如釋重負地答到。他掏出亞麻手帕,拭了拭額頭上的汗珠。藍修格瞥了羅歐利身後一眼,然後搖搖頭。「你的大廳好像墓地一樣地岑寂可怕,」他低聲說道。「賓客還盡興吧?」

  羅歐利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他。「盡興?修格,只有殺人才能讓這些野蠻人盡興。」

  「看來你的幽默感正幫你度過這可怕的時刻。」他的朋友答道。

  「我不是在開玩笑,」男爵哼聲說道。「等你明白整個情況你也會笑不出來,修格。溫家帶來的是武器,而不是結婚禮物,我的朋友。」當他看見他的朋友不相信地搖頭時,他衝口說道:「這是真的。我試著說服他們把武器放在外面,但是他們根本不聽。他們完全沒有慶賀婚禮的心情。」

  「等著瞧吧,」修格低聲道。「陛下的親衛隊會讓他們卸除武裝。我絕不允許陛下走進這種充滿威脅的大廳。這是一個婚禮,不是戰場。」

  修格果然實踐了他的話。溫家的人鬥不過這個憤怒的英王助理,只好放下武器,並且堆放在大廳的角落。修格的命令是在四十名皇家衛隊包圍賓客的情況下執行的。連詹家那一方的惡漢也交出了武器,不過那也是在修格命令皇家衛隊搭箭上弓的情況下完成的。如果我能活著把今天的事告訴別人,也沒有人會相信我的話,羅歐利在心中想道。喬治國王將不知道他們為了維護他的安全,下了多少的工夫。

  當英王走進大廳時,皇家衛隊立刻放下手中的弓箭。不過他們的箭仍然搭在弓上,以防突發事件發生。

  主教自椅子上站起來,正式地對英王行禮,然後示意英王就座。英王的兩位律師手拿文件,尾隨在國王身後。羅歐利等國王坐定之後,才急忙上前,跪在英王面前。他大聲地說出忠誠的誓詞,希望他的一番言辭能讓那些賓客自覺慚愧。

  英王傾身向前,一雙大手放在膝上。「你的忠誠讓你的國王十分高興,羅男爵。我是愛國的英王,位於所有人之上,是不是?」

  羅歐利早就準備好應對之辭。英王在好幾年前就自稱「愛國的英王」,而且他希望在任何時候都能聽見肯定的回答。

  「是的,我的陛下,你是愛國的英王,位於所有人之上。」

  「好孩子。」英王輕聲說道,並且伸手輕拍男爵微禿的頭頂。男爵困窘地滿臉通紅。國王陛下對待他的方式就像是對一個小侍從。

  「起來吧,男爵,幫我監督今天這個重要的場合。」英王命令道。

  羅歐利立刻服從命令。當他得以近看他的國王時,他強迫自己不要露出任何表情。喬治國王年輕時是一個英俊的青年,但是歲月不饒人,他的下顎變得肥胖,皺紋加深,眼睛下浮現出眼袋。他戴了一頂全白的假髮,兩側的假髮捲起。純白的假髮使他的膚色看起來更加蒼白。英王以天真的期盼笑容望著他的臣子,羅男爵立刻報以微笑。在國王的神情中有著太多的仁慈和真誠。男爵突然十分憤怒。在英王因病而變得神志恍惚之前,他是一個能幹、英勇的國王。他對待臣下的態度就像是父親對待孩子一樣地慈愛。他應該獲得更好的回報,不該有今天的結果。

  男爵走到國王身旁,然後轉身看著人群。當他下達命令時,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跪下!」

  大家全都跪下。

  修格以驚愕的神情看著羅歐利。他顯然不知道他的朋友會這麼有魄力。羅歐利本人也是此刻才明白自己有這份魄力。英王對大夥一致的忠誠舉動十分滿意,這是他最重視的。「男爵?」他望向羅歐利的方向。「去帶新娘和新郎來。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有很多事。」

  羅歐利向英王敬了個禮之後,英王才轉頭看著藍爵士。「女士們都到哪兒去了?我敢說我根本沒看見任何一位女士。這是為什麼,藍爵士?」

  勇士們沒帶女人前來是因為他們為戰而來,並非為了慶賀婚禮。然而,藍修格並不想對國王說出真相。誠實以告只會傷害國王溫和的心。

  「是的,我愛國的英王,」藍爵士說道。「我也注意到現場缺少了女士的芳蹤。」

  「這是為什麼?」國王堅持問道。

  藍修格絞盡腦汁地想著所有合理的解釋。最後,他才絕望地向他的朋友求救。「你知道原因嗎,羅男爵?」

  男爵剛走到門口。他聽見了朋友驚慌的語氣,立刻轉身。「這趟旅程對……纖弱的女士而言,恐怕太艱辛了。」他解釋道。

  他的話差點讓他自己噎著。這番謊話實在離譜,因為見過溫家女性的人們都知道她們像胡狼,根本談不上纖弱。幸好喬治王的記憶大不如前。他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了這個解釋。男爵轉頭瞪視著溫家的人,是他們害他說了謊。接著,他繼續前往執行他的使命。

  首先應他的傳喚而來的是新郎。當高瘦的聖詹姆斯侯爵走進大廳時,賓客紛紛為他讓開一條寬闊的通路。

  新郎走進大廳的神態就像是一位準備視察臣下的偉大戰士。如果他能表現得親切些,羅歐利會認為他是年輕自負的成吉思汗。但是侯爵一點也不可親;他有一頭紅褐色的頭髮和一對澄澈的綠色眼眸;他的臉龐瘦削、稜角分明;高挺的鼻樑在一次戰勝的打鬥中被打斷了,使得原本俊美的側面增加了粗獷的線條。

  他的家人稱呼他納山,是全國最年輕的貴族之一,剛滿十四歲。他的父親是實力雄厚的魏克菲公爵。此時,公爵正在海外為他的國家執行一項重要任務,所以無法參加兒子的婚禮。事實上,公爵根本不曉得他兒子要結婚這件事。男爵知道,當公爵知悉這個消息之後,一定會勃然大怒。即使在平常的情況下,公爵已經是一個最難相處的人;而當他被惹火的時候,他會像撒旦一樣地令人膽寒。大家都知道他的殘酷遠甚過所有聖詹姆斯親族加起來的力量。羅歐利猜想這或許也就是他們全都尊敬他的原因。

  雖然羅歐利完全不喜歡公爵,但是他卻無法不喜歡納山。他跟納山相處過幾次,注意到納山在每一次的場合都會先聆聽其他人的意見,然後再以他認為最恰當的方式去處理事情。沒錯,他是只有十四歲,但是他卻已經是自己的主人。羅歐利尊敬他,卻也為他感覺到些許的難過,因為他們相處了很多次,但是羅歐利卻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笑容。羅歐利覺得這是一大遺憾。

  聖詹姆斯一族的人從未以「納山」來稱呼他,只叫他「孩子」,因為在族人的眼中,他仍然有待證明自己的價值。他必須先通過考驗。從他的體格看來,他們相信他是一位天生的領導者,而且希望他能超越每個人的期望,養成魏家一族特有的殘酷性格。畢竟,他是公爵的兒子,將來勢必有許多重擔會落在他肩上。

  年輕侯爵的雙眼直視英王,大步地走到國王面前。男爵仔細地注視著他,他知道納山的叔父們告誡過他,除非國王下令,否則不要向他下跪。

  然而,納山卻不理會叔父們的告誡他單膝下跪,低頭以堅定的語氣說出他對英王的忠誠誓言。當國王問及他是否為愛國的英王時,男孩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使他的神情緩和了些。

  「是的,我的君王,」納山答道。「你是我愛國的英王。」

  羅歐利對侯爵的敬仰之心頓時增加了十倍。從英王的笑容中他看出國王亦十分高興。但是納山的親戚卻十分不悅,個個橫眉豎目,似乎隨時都可能發作。溫家的人則樂極了,紛紛發出歡喜的呼聲。

  納山突然迅速地站起來,轉身瞪視著溫家的人,臉上的神情象霧一樣地冰冷,似乎想要凍結他們的傲慢無禮。等到大部分溫家的人都僵硬地低頭看著地板時,納山才轉身面對英王。聖詹姆斯的男人這時又發出讚許的聲音。

  男孩並不理會族人反應。他雙腿分開而立,雙手放在身後,直視前方,臉上露出厭煩的神情。

  羅男爵直接走到納山面前,對他點了點頭。他要納山知道他對他的表現十分高興。

  納山迅速地朝男爵點了頭,作為回答。男爵隱藏住笑意。這個男孩的自負溫暖了他的心。他站在所有族人之前,無視於可能產生的可怕後果,做了正確的選擇。羅男爵覺得自己像是一位驕傲的父親——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反應,因為男爵一直沒有成家,根本沒有孩子。他不知納山臉上的厭煩面具是否能一直持續到婚禮結束。他心中想著這個問題,一面動身去接新娘。

  當他走到樓上時,聽見了新娘的哭聲,接著是一個男人憤怒的吼叫聲。男爵敲了兩次門,新娘的父親溫伯爵才來開門。伯爵的臉象烈陽一樣的紅。

  「你總算來了。」伯爵怒吼道。

  「陛下遲了些。」男爵答道。

  伯爵突然點頭。「進來吧,男爵,幫我弄她下樓。她正在使性子。」

  伯爵的語氣中有著太多的驚訝,使得男爵幾乎笑了出來。「我聽說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會使些小性子。」

  「我從沒聽說過,」伯爵抱怨道。「沒錯,這是我第一次跟莎娜單獨相處看來她甚至不知道我是誰,」他補充說道:「我當然告訴了她我是誰,但是你會發現她根本沒心情聽任何事。我實在不知道她會這樣難纏。」

  羅男爵無法掩飾他的吃驚。「哈瑞,」他叫了伯爵的名字。「我記得你還有兩個女兒,而且她們的年紀都比莎娜大。我不明白你怎麼會——」

  伯爵沒等他說完。「我從來不必跟她們單獨相處。」他抱怨道。

  羅歐利覺得他的話真是驚人。他搖了搖頭,跟著伯爵走進房間。一進房間,他立刻看見了新娘。她坐在窗下的座位邊緣,望著窗外。

  當她看見男爵時,立刻停止了哭泣。羅歐利覺得她是他這輩子見過最迷人的新娘了。在她天使般的臉龐兩側垂著凌亂的金色鬈髮。她的頭上戴著一頂鮮花編成的花冠;可愛的鼻樑上有一些雀斑。淚水沾濕了她的雙頰,棕色的眸中一片愁雲慘霧。

  她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長袍,腰際和長裙邊緣鑲滾著蕾絲花邊。當她站起來時,刺繡的腰帶垂到了地上。

  她的父親大聲地咒罵了一聲。

  「我們該下樓了,莎娜。」她父親命令道。

  「不要!」

  伯爵的怒吼聲迴盪在室內。「你膽敢這麼折騰我,回去之後,我會讓你後悔,小姐。我要好好地修理你。我說到做到,你等著瞧!」

  男爵懷疑莎娜是否瞭解伯爵的意思。

  她以反抗的神情瞪著她父親,然後大聲地打個呵欠,再度坐了下來。

  「哈瑞,對你女兒大吼大叫根本無濟於事。」男爵說道。

  「那麼我就好好地揍她一頓。」伯爵怒道。他威脅地踏前一步,舉起了拳頭。

  羅男爵擋在伯爵前面。「你不能打她。」他的語氣含著一絲怒氣。

  「她是我的女兒,」伯爵咆哮著。「我會用各種方法來讓她合作。」

  「你現在是我的客人,哈瑞,」男爵答道。他知道自己也快吼叫了,於是他立刻降低音量。「讓我試試。」

  羅歐利轉向新娘。他注意到她對她父親的怒火根本無動於衷。她再度大聲地打個呵欠。「莎娜,只要一點點的時間,這些事情就會結束了。」男爵說道。他蹲跪在她面前,露出了微笑,然後溫和地拉她站起來。他一面輕聲地說些讚美的話,一面將她的腰帶重新繫好。她又打了個呵欠。

  看樣子,新娘需要的是午睡。她讓男爵拉著她走了幾步,然後突然掙脫他的手,跑回窗邊的座位前,拿起了一條比她的體形大三倍的舊毯子。

  接著,她急忙走回男爵身邊。握住他的手。披在她肩上的毯子垂在她身後的地板上。毯子的邊緣安全地包裹在她的鼻子下方。

  她父親想拿走毯子。

  莎娜開始大叫,她父親則開始罵人。男爵覺得一陣頭痛。「看在上帝的分上,哈瑞,讓她披著她的毯子。」

  「不行,」伯爵叫道。「那太礙眼了,我不准!」

  「到了大廳時再拿下來。」男爵命令道。

  伯爵屈服了。他狠狠地瞪女兒一眼,然後走到男爵前面,引導他們下樓。羅歐利發現自己希望莎娜是他的女兒。當她抬頭看他,臉上露出依賴的笑容時,他很想將她抱在懷中。當他們走到大廳前,她的父親再度想取走她的毯子時,她變得更加激動。

  當納山聽見入口處傳來的聲音時,他轉過身子,雙眸因為驚訝而睜大。事實上,他很難相信眼前看見的一切,因為他相信只要父親一回來,就會退了這件婚事。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在看見新娘的時候,更是驚愕不已。

  他的新娘是個潑辣的女孩。納山無法再繼續維持厭煩的神情。溫伯爵的吼聲比他女兒的叫聲還大,但是他的女兒卻十分頑固。她以雙臂抱住她父親的腿,奮力地想擰下他膝上的肉。

  納山笑了,他的族人也笑了。他們的笑聲洋溢在大廳內。站在另一邊的溫家一族則完全嚇呆了。他們那位不發一語的族長已經將他的女兒拉開,卻又繼續另一場毯子爭奪戰。不過,他並沒有贏得這場戰爭。

  羅男爵失去了最後一絲耐性。他一把抱起新娘,自伯爵手中拉回毯子,然後走向納山。接著,他把新娘和那條毯子塞進了納山的懷中。

  不是抱住她就是讓她掉下去。正當納山決定該如何做時,莎娜看見她父親正朝她而來。她迅速以雙臂摟住納山的脖子緊緊地抱著他。

  莎娜望著納山肩後,以確定她父親不會來抓她。當她確定自己安全了之後才轉頭,專心地看著眼前抱著她的陌生人。她看了他好長一段時間。

  新郎站得像矛一樣地直挺,額頭全是汗。他可以感覺到她正望著他的臉,但是他卻不敢轉頭看她。也許她會決定咬他一口,讓他手足無措。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接受一切由她所引起的困窘。畢竟,他算是成人了,而她只是個孩子。

  納山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國王,直到莎娜伸手碰了他的臉頰,他才終於轉身看著她。她擁有一對他所見過最深邃的棕色眸子。「爸爸要打我。」她扮著鬼臉說道。

  他並沒有回答,莎娜看他看累了,眼皮幾乎合上。當她突然趴在他的肩上時,他全身更加僵硬了起來。她的臉貼著他的脖子。

  「別讓爸爸打我。」她喃喃說道。

  「我不會讓他打你。」他答道。

  突然之間,他成了她的保護者。納山再也無法裝出厭煩的神態,他輕搖著他的新娘,並且放鬆了緊繃的肌肉。

  在長途的車程和剛才的爭奪之後,莎娜累壞了。她來回地磨擦著包裹在她鼻子下的毯子,接著,她迅速沉沉睡去。她的口水流在他的脖子上。

  一直到律師開始朗讀這樁婚姻的各項條件時,新郎才知道她的實際年齡。

  他的新娘只有四歲大。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1:59:46

【第一章】

  一八一六年英國倫敦這將是一次乾淨利落的綁架。

  諷刺的是,這次的綁架行動完全合法。至於一些繁文縟節,那就不重要了。聖詹姆斯侯爵三世──魏納山──為求這次行動成功,早已做了充分的準備。如果幸運之神與他同在,那麼他的綁架已然入睡。

  如果運氣不佳,他也只須讓對方無法張口呼叫就行。

  不管用什麼方法,也不管是否合法,他將帶走他的新娘。納山,親密的朋友都如此稱呼他,並不打算做個紳士,因為紳士的那些溫和特質跟他的本性完全不符。此外,他的時間所剩不多了。只要再過六個星期,他就算正式違反聯婚條約了。

  自從十四年前,聯婚條約正式成立那天起,他就不曾見過他的新娘,然而,要他在心中描繪她的模樣卻一點也不困難。他對那個黃毛丫頭根本不存在任何幻想因為他看多了溫家的女人,知道烏鴉根本生不出天鵝來。溫家的女人在外貌和性格方面都讓人不敢恭維。她們大都有著梨子般的身材,骨格碩壯,粗腰肥臀。而且,如果傳聞沒錯,她們的食量也很驚人。

  雖然身邊有個那種妻子就像是半夜跟鯊魚共游一般地危險,但是納山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以承受這項痛苦的考驗。也許,如果他真的花點心思來面對這個麻煩,他可以想出一個既能履行條件又不必跟她朝夕相處的辦法。

  納山活了這麼大,一向是自己拿主意,只有他最信任的朋友,克林,明白他的心思。這件事所牽涉的輸贏太大,讓納山無法忽視。只要能跟莎娜小姐生活一年,他所能獲得的交換條件足足可以補償這個婚約帶給他的感受和任何他所必須忍受的不便。

  由國王主婚所帶來的財富將對他和克林在去年夏天所成立的公司大有幫助。「翡翠船運公司」是納山和克林第一家合法事業,而他們也決心要有一番作為。其中的理由是很容易瞭解的。他們兩人已經厭倦了生活在法律邊緣的日子。在意外的機緣下,他們加入了海盜的生涯,而且也一直生活得很好。但是他們覺得冒險的海盜生活終非長久之計


  納山是惡名昭彰的海盜「裴根」,充滿了各種傳奇色彩。他的敵人多得無法計數,而懸賞他人頭的獎金更是高到連聖人都會心動的數目。想要繼續保留納山即是裴根的秘密越來越困難。如果他們繼續從事海盜的勾當,那麼納山被逮捕歸案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因此,克林一直苦口婆心地勸告納山,最後納山終於同意洗手不幹。

  在他們下定決心的一個星期後,「翡翠船運公司」成立了。他們的公司位於港口附近的心臟地帶,裝潢十分簡陋。只有兩張桌子,四張椅子和一座檔案櫃,而且這些東西還是前一位屋主在一場大火之後,懶得搬走的。由於資金十分珍貴,所以他們永遠將新傢具列在購物單上的最後一項。他們優先考慮的是船隻,因為他們瞭解生意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兩人都是牛津大學的畢業生,只是在學校的時候並不認識。克林的身邊總是有一大票朋友,而納山卻經常是孤單一人。當他們兩人投身於政府,從事機密工作時,才有了關聯。大約花了一年的時間,納山才開始信任克林。他們共同為自己所愛的國家冒險患難,但是卻遭到上級長官的出賣。此事令克林驚愕憤怒,而納山卻一點也不驚訝。納山總是做最壞的打算,所以很少失望。他天生就是個憤世嫉俗的人,早已習慣做個戰士。他常打前鋒,克林則收拾善後。

  克林的哥哥是韋凱恩男爵。凱恩在一年前娶了納山的妹妹潔玉。這個婚姻更加強了克林和納山之間的關係,他們成為姻親上的兄弟。

  由於納山是個侯爵,而克林又是勢力雄厚的男爵之弟,所以他們兩人經常受邀參加各種活動。克林很輕易地就打入上流社會的社交圈,並利用各種場合來拉生意。納山則從未參加任何宴會。事實上,在社交圈中,大家都認為納山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納山的確不喜歡社交圈流行的那些談笑嬉戲。他寧可舒服地待在碼頭上的簡陋酒館,也不願僵硬地坐在豪華的沙龍裡。

  從表面上看來。他們兩人完全不一樣。克林是個「漂亮小子」──這是每當納山想激怒克林時所用的字眼。魅力十足的克林有一雙淡褐色的眸子和貴族氣息十分濃厚的五官。他蓄著一頭跟納山一樣的長髮,那是他們在海盜生涯之後,唯一留下的紀念品。然而,深褐色的長髮並未掩去克林完美的臉龐。克林幾乎跟納山一樣高,只是體格比較瘦削,某些時候也像納山一樣傲慢。上流社會的淑女們認為克林英俊極了。克林的腿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微跛,但是這反而增加了他的魅力。

  納山則是另外一種類型。他看起來像個古代的大將,不像現代的阿多尼斯(註:維納斯女神鍾愛的美少年。)。他不像克林那樣,將長髮整齊紮在腦後,而是任由他那頭紅褐色的長髮自然的披在肩上。納山十分高大魁梧,肩和腿都是結實的肌肉。他的眼睛是生動的翠綠色。只因為女士們都急於避開他那張陰沉的臉龐,所以她們都沒發覺其實納山也是一個非常有吸引力的男人。

  對外人來說,這兩個朋友看起來是完全相反的。克林像個聖人,納山則像個罪人。事實上,他們兩人的個性非常相像,都是把感情深鎖在心中的人。納山利用孤僻和陰沉的脾氣當做武器,防止別人接近他,克林則是以表面工夫敷衍別人,達成相同的目的。

  事實上,克林的笑容跟納山的陰沉都是面具。一次的背叛已經使他們學到了教訓。他們不相信童話般的愛情以及「從此美滿幸福」謬論。只有傻瓜和紈褲子弟才相信這種幻想。

  納山擺出一貫陰沉的表情走進辦公室,克林懶洋洋地躺靠在高背椅上,雙腿擱在窗座上。

  「克林,金寶備妥了兩匹馬。」納山說,「你們有事?」

  「你明知道那兩匹馬是幹什麼用的,納山。你跟我要到花園去瞧一瞧莎娜小姐。今天下午的花園一定會擠滿人潮。我們只要躲在樹後,不會讓人看見。」

  納山轉身面向窗外,回答道:「我不去。」

  「我們不在的時候,金寶會照顧公司的一切。」

  「克林,我不需要在今晚以前知道她的模樣。」

  「真該死,你當然需要先好好地看看她。」

  「為什麼?」納山問道。他似乎很困惑。

  克林搖搖頭,「為了讓你自己有心理準備。」

  納山轉身。「我不需要準備什麼,」他說道。「每一個細節都已經打點妥當。我已經知道哪一個是她臥室的窗口,窗外的樹木我也試過了,足以支撐我的重量;而且我也知道她的窗子沒有上鎖;船也早就準備啟航了。」

  「所以你已經想到每一個細節了,是不是?」

  納山點頭。「當然。」

  「喔?」克林露出了笑容。「那麼,如果她的身材太胖,由窗子出不去怎麼辦?你考慮過這一點嗎?」

  納山的反應正如克林所料,他露出吃驚的神情,然後搖搖頭。「那個窗子很大,克林。」

  「她的身材也許會比窗子更大。」

  即使這個可能性讓納山心寒,他也沒有把他的感表露出來。「那麼我會滾著她下樓。」

  克林想像著畫面,哈哈大笑。「你對她的長相一點也不好奇?」

  「不。」

  「但是我很好奇,」克林終於坦言道。「既然我不能跟你們兩人去度蜜月,在你們離開之前,至少該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這只是一趟旅行,不是什麼蜜月,」納山反駁道。「別再誘惑我,克林,她是溫家的人,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們這次出航的唯一原因是要讓她離開她的親人。」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克林說道。他臉上的笑意已然消失,關懷之情顯而易見。「老天,納山,如果你想要那塊土地,就必須跟她上床,才能產生一位繼承人。」

  在納山回答之前,克林繼續說道:「其實你根本不必履行婚約的,不論有沒有婚約上的那筆錢,我們的公司都會成功。此外,喬治王已經正式退休,攝政王一定會推翻這個婚約。溫家一直想左右攝政王的心意,你也可以不理會這件婚姻。」

  「不行,」他加強語氣說道,「我在婚約上簽了名,聖詹姆斯的魏家人絕不破壞自己的承諾。」

  克林不屑地說道:「開玩笑!聖詹姆斯的魏家人只要高興,什麼東西都會破壞。」

  納山無法否認這個事實。「沒錯。」他說道。「無論如何,克林,我不會毀婚,就像你絕不願意用你哥哥一毛錢一樣。這是榮譽問題。該死!這件事我們討論過了,我的心意已決。」

  他倚著窗框,疲憊地歎了口氣。「我若不答應同行,你一定不會放棄,是不是?」

  「沒錯,」克林答道。「此外,你還必須數一數溫家有多少位父兄,晚上才好對付。」

  他們兩人都知道這根本是個微不足道的爭辯。「沒有人能阻撓我,克林。」

  克林對納山冰冷的語氣咧嘴一笑。「我很清楚你的能力,朋友。我只希望今晚不要發生流血事件。」

  「為什麼?」

  「我不希望錯過這麼有趣的畫面。」

  「那就跟我一起去。」

  「不行,」克林答道,「有恩必報,記得嗎?為了讓莎娜小姐參加今天下午的聚會,我只好答應公爵夫人去參加她女兒的音樂會。老天保佑,但願公爵夫人能想法子讓莎娜出席下午的聚會。」

  「她不會去的,」納山預言道,「她那個混帳父親根本不讓她出席任何集會。」

  「莎娜會去的,」克林預測道,「溫伯爵不敢冒犯公爵夫人的命令,她特別囑咐要莎娜參加今天的宴會,」

  「她用了什麼理由來說明溫伯爵?」

  「我不知道,」克林答道。「時間不多了,納山。」

  「該死!」納山抱怨著,然後離開了窗口。「走吧。」

  克林很會把握勝利的時機。趁納山改變心意以前,他已經走出了門外。

  在路上,他回頭問納山:「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要如何知道誰是莎娜?」

  「我相信你已經有了妥善的安排。」他嘲諷地說道。

  「沒錯,」克林以愉悅地口吻反駁他,「我妹妹貝嘉已經答應今天下午會一直跟莎娜小姐在一起。不過我還是在各方面都做了佈置,以防有失。」

  他等了好一會兒,直到納山詢問他,他才繼續說道:「如果貝嘉被別人拉走了我還安排了另外三個妹妹接手。所以,老小子,你真該多表現一下你對這件事的關心才對。」

  「這根本就是浪費我的時間。」

  克林不同意納山的說法,但他不再說話。他們一直到花園前面,才停住了馬。花園的樹將他們隱藏得很好,而且他們能清楚地看見公爵夫人的花園內所有的賓客。

  「十分鐘,克林。十分鐘後我就要走了。」

  「沒問題,」克林安撫著他。他轉頭,看見納山沉著一張臉。「你知道嗎,納山?她也許會願意跟你一起走,如果你能──」

  「你是建議再寫一封信給她?」納山問道。一想到這個荒謬的建議,他不禁揚起了眉毛。「上次我就聽了你的建議,結果發生了什麼事,你該記得吧?」

  「我知道,」克林說道,「但是事情也許有了改變。上次也許是誤會,她父親很可能──」

  「誤會?」納山覺得不可思議地說道,「我在星期五送了一封信過去,我在信上寫得很清楚,克林。」

  「我知道。」克林說道,「你告訴他們你會在隔周的星期一去接你的新娘。」

  「你覺得我應該給她更多的時間去收拾行李?」

  克林露齒而笑。「我的確是這麼想的,不是嗎?就我的紳士觀點來說,我從沒有想過她會逃跑。不過她的動作可真夠快的,還是嗎?」

  「是的,她是很快。」納山的語氣中隱含著笑意。

  「你本來可以去把她追回來的。」

  「為什麼要把她追回來?我的手下跟蹤她,我知道她去了哪裡。我只是決定多等一些時候。」

  「暫緩執行?」

  納山低聲笑了起來。「她只是一個女人,克林。不過,沒錯,這也算是一種暫緩執行。」

  「但是事實上並不是這個原因,不是嗎?你知道只要你一去接她,她就會有危險。納山,你不必承認,但是你是以你的方式在保護莎娜,我說的沒錯吧?」

  「你才說我不必承認,」納山反駁道,「幹麼還問?」

  「願上帝保佑你們兩人。未來的這一年是你們兩個的痛苦時期,整個世界都會想要毀滅你們。」

  納山聳聳肩,「我會保護她。」

  「我相信你會。」

  納山搖搖頭。「那個傻女人逃跑時所搭的船竟然是我們的船。你不認為很諷刺嗎?」

  「也不盡然,」克林答道,「她不知道那是你的船。是你堅持要當個隱身在幕後的合夥人,記得嗎?」

  「不這麼做,根本不會有顧客上門。你知道聖詹姆斯的人並不受上流社會歡迎,我們太粗魯了。」他的笑容告訴他的朋友,他認為這個特質很有趣。

  「我到現在還是很納悶,」克林轉移話題說道,「你派了人跟蹤莎娜小姐──同時也是保護她──但是你卻從來沒問過你的手下,她到底長什麼模樣。」

  「你也沒問。」納山反駁道。

  克林聳聳肩,將注意力移向樹下的賓客。「你大概是認為這個婚約不值得你做這樣的犧牲。畢竟,他……」他的聲音在看見他的妹妹朝他們走來時,漸漸消失,有一個女人與他妹妹同行。「貝嘉在那裡,」他說道,「這小傻瓜如果能往左邊移一點……」他的話還沒說完。克林用力地吸了一口氣。「老天……那位會是莎娜小姐嗎?」

  納山沒有回答。事實上,他懷疑自己此時是否還能說話。他的心思已經完全被眼前的一切佔滿了。

  她十分迷人。納山只能搖搖頭。不,她不可能是他的新娘。這位笑容羞怯的溫柔淑女太漂亮、太有女人味了。而且,該死的,她的身材纖細,根本不像溫家的女人。然而,從她身上,他還能隱約看見當年他抱在懷中那個四歲小女孩的模樣。他的直覺告訴他,她正是他的莎娜小姐。

  她那頭凌亂金色鬈髮已經不復存在。現在,她的髮長及肩,依然鬈曲,但是卻變成深褐色。從他的位置看過去,她的膚色很白。不知道她的鼻樑上是否還有雀斑?從她只及克林妹妹的眼部判斷,她的身高只及普通的高度。然而,她的身材卻不是普通的身材,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姣好圓熟。

  「看看那些年輕小伙子,」克林說道。「他們就像是鯊魚捕食獵物一樣地圍成圓圈。你的新娘顯然是他們的目標,納山。」他附加說道:「該死!他們實在不該糾纏一個已婚的女人。但是,我實在不能責備他們。我的天哪,她真是漂亮。」

  納山專注地看著那些殷勤的男人尾隨他的新娘。他很想打碎那些紈褲子弟的浮誇笑臉。他們竟敢碰屬於他的東西!

  對於自己這種不合邏輯的反應,他不禁搖了搖頭。

  「你那位迷人的岳父大人來了,」克林說道,「老天!我還不知道他是弓形腿。看看他是如何地監視她的女兒,他顯然不想讓他的珍珠離開他的視線。」

  納山深吸了口氣。「走吧,克林,我看夠了。」

  納山的語氣完全沒有透露出他的情緒。克林轉頭看著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該死!納山,告訴我你的感覺。」

  「什麼感覺?」

  「莎娜小姐,」克林堅持道。「你對她有什麼感覺?」

  「你想聽實話,克林?」

  他的朋友迅速地點了頭。

  納山緩緩地露出一抹從容的笑容。「她絕對可以從窗子出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0:09

【第二章】

  時間不多了。莎娜必須離開英格蘭。每個人可能都會認為她是再次逃跑。他們會開始笑她膽小怯弱。被人中傷是件痛苦的事,但是她仍然決心完成她的計劃。莎娜已經別無選擇。她曾經寫了兩封信給聖詹姆斯侯爵,希望他能助她一臂之力。然而,她法律上的丈夫卻沒有給她任何回音。她不敢再聯絡他。時間所剩不多。蘿拉姨媽已瀕臨危險,而莎娜是唯一能夠──或者該說是唯一願意──救她的人。

  如果社交圈相信她是逃婚,就讓他們這麼想吧!

  莎娜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去年春天,莎娜的母親要求莎娜到蘿拉姨媽所住的島上去探望蘿拉,莎娜立刻就同意了。當時,由於她的母親已經有四個多月沒有收到蘿拉的隻字片紙,所以她母親擔心地生了一場病。事實上,莎娜關心母親,也關心姨媽。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因為她的姨媽不會忘記寫信給她們。不可能的,姨媽每個月寄來的信件從來不曾間斷過。

  不過莎娜和她母親都明白溫家的男人不會相信這個令莎娜突然離家的理由。因此,她們撒了謊,說莎娜是要到美洲的殖民地去探望她的大姐莉蓮和姐夫及小外甥。

  莎娜曾想過要把真正的理由告訴父親,但即使她父親是溫家兄弟中最理性的一個,他仍然姓溫,也跟他的兄弟一樣,不喜歡蘿拉。

  溫家的男人排斥蘿拉是因為她嫁給了身份地位不如她的男人。溫家的男人認為她讓他們丟盡了臉。他們經常露出「以牙還牙」的神情。復仇對他們而言是神聖的,即使是處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們不僅永遠無法忘記他們的屈辱,甚至永遠也不原諒她。

  莎娜若早點發現這個事實,她也不會讓蘿拉到英格蘭來。但是她真的相信時間已經軟化了她那些叔父們的態度,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兩姊妹不僅無法愉快的重聚,莎娜的母親甚至不曾跟蘿拉說過話。更有甚者莎娜和她的姨媽下船不到一個小時,她的姨媽就失蹤了。

  莎娜擔心極了。採取行動的時間終於到來,她的神經已經繃緊到要尖叫的地步。她的恐懼糾纏在她的心中,動搖著她的決心。她一向習慣讓別人照顧她,現在情況正好相反,莎娜必須獨力完成這件事。她向上帝祈禱,希望自己禁得起這場挑戰。蘿拉的生命全都操在她的手中。

  過去這兩個星期對莎娜而言,簡直就是一場惡夢。每次聽見敲門聲,她都會以為是那些長輩來通知她說他們已經找到了蘿拉的屍體。最後,當她認為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焦慮時,她的忠僕,尼克及時發現了蘿拉姨媽的行蹤。原來蘿拉姨媽被亨利叔叔關在他倫敦宅邸的閣樓裡,目的是想取得蘿拉的監護權。然後,她會被送到最近的精神病院去,而她所擁有的豐厚遺產和繼承權將由溫家的男人瓜分。

  「殘忍的吸血蟲!」莎娜怒道,顫抖的雙手鎖上皮包的環扣。她告訴自己,發抖是因為憤怒而非害怕,。每當她想起姨媽可能遭遇的恐怖經歷,她就會勃然大怒。

  她鎮靜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拿起她的皮包走向打開的窗戶。她將行李箱丟到地上。「這是最後一箱了,尼克。在他們回來之前,我們必須快點行動。」

  僕人拿起她最後一件行李,快步走向等待中的出租馬車。莎娜關上窗子,吹熄蠟燭,然後爬上床。

  她的父母和姊姊琳達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聽見走廊傳來的腳步聲,莎娜立刻翻身,閉上眼睛,假裝入睡。沒多久,她聽見開門的聲音,知道是她的父親來查房,以確定她在床上。似乎經過了一個世紀之久,門才再度關上。

  莎娜又等了二十分鐘,直到全家都睡著了,才翻身起床,拿出她預先藏在床底下的東西。在這趟旅行中,她不希望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是她又沒有黑色的衣服,所以她穿上了那件深藍色的外出服,這件衣服的領口有點低,只是她沒有時間擔心這個問題。而且,她的斗篷會遮掩住這個缺點。她緊張得無心梳理頭髮,只好用一條髮帶將及肩的長髮紮在腦後。

  她將寫給母親的信放在梳妝台上,然後再把陽傘、白手套和手提袋包入斗篷裡。她將這些東西丟出窗外,然後爬到窗台上。

  她想要抓住的樹枝不僅離她有兩英尺遠,而且還是位於她下方三、四英尺的地方。莎娜迅速地做了禱告,然後挪到窗台的邊緣。她坐在窗台上,等待自己鼓起足夠的勇氣往下跳。接著,她害怕地呻吟了一聲,並且離開了窗台。

  納山無法相信他所看見的。他正想爬過那棵大樹時,窗子突然開了,還掉下了許多女人的東西。一把陽傘打中了他的肩膀。他躲開其他的東西,然後閃身躲在陰暗處。明亮的月光讓他看見莎娜正爬上窗台。他確信她會摔斷脖子,正想出聲示警時,她卻突然往下跳。他跑上前去想接住她。

  莎娜抓到了一根粗壯的樹枝,保住了她的小命。她口中喃喃禱告著,阻止自己叫出聲音來。她等著樹枝不再搖晃得那麼厲害時,才小心地往樹幹移動。

  「喔,上帝,上帝,上帝!」她不住地念道,她的衣衫纏住了一根樹枝,當她的腳終於落地時,她的衣衫已是一片凌亂。

  她拉好衣服,吐出了一口急喘的歎息。「好了,」她喃喃地說道。「這一切並不真的那麼恐怖。」

  天哪,她竟然開始欺騙自己。她跪在地上,撿起她的東西,然後戴上白手套,更浪費時間去拍掉斗篷上的灰塵。接著,她披上斗篷,將手提袋綁在腰上,把陽傘夾在腋下,然後朝著屋子前面走去。

  然而,她突然停下腳步,確信自己聽見了身後有聲音。但是,當她轉身時,除了樹木和陰影之外,什麼也沒有看見。也許她聽見的是自己的心跳聲。

  「尼克呢?」她自言自語道。尼克應該在門廊旁邊的陰暗處等她的。他答應要送她到亨利叔叔的宅邸去。一定有什麼事阻礙了他。莎娜又等了十分鐘,才接受了尼克不會回來接她的事實。她不敢再等下去,怕被其他人發現。自從她兩個星期前回到倫敦後,她父親養成了每天夜裡一定到她房裡去巡視的習慣。要是被他發現她逃走了後果不堪設想。

  她只能靠自己,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跳再次加速。她挺起肩膀,朝她的目的地前進。

  亨利叔叔的宅邸離這裡只有三個街區,她不必花太多時間就能到達那裡。此外,現在是半夜,街上一定很安靜。惡棍也需要睡覺,不是嗎?上帝,希望真是如此。想著,她急急忙忙地跑上大街。如果有人想攔阻她,她會用她的手槍來自衛。她決心要盡快救出蘿拉姨媽,使她脫離亨利叔叔虐待狂的監督。

  莎娜快速地奔跑著,直到下腹部隱隱作痛才慢下腳步。當她明白自己已經安全時,立刻鬆了一口氣。今晚的街上根本看不見任何人影,她放心地微笑著。

  納山跟在她後面,在他捉住他的新娘之前,他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他卻為了她竟想再次逃離他而生氣。不過他立刻就排除了這個愚蠢的想法,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他想在今晚綁架她的計劃。

  她要去哪裡?他在心中思索著這個問題,然後繼續跟蹤她。

  她的確勇敢。這個想法讓他吃驚,他怎會承認溫家的人也有優點?雖然如此,她已經表現出她真正的勇氣。當她跳下窗台時,他聽見了她害怕的叫聲。她跳下去抓住了樹枝,然後低聲祈禱地下來。這一幕情景令他不覺莞爾。當她的裙子被樹枝纏住時,他清楚地看見她姣好修長的腿。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想笑的衝動。

  她顯然一直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納山無法相信她竟然如此天真。如果她肯回頭,一定會看見他。但是她始終沒有回頭。他的新娘轉了彎,以快速的腳步通過一條陰暗的巷子,然後才放慢腳步。

  並非沒有人注意到她。有兩個拿著武器的魁梧男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後。納山則緊跟在那兩人之後。他故意讓他們兩人聽見他走近的腳步聲,然後趁他們回頭看的時候,用力將他兩人的腦袋撞在一起。

  納山將那兩個垃圾丟進小巷子內,目光立刻回到莎娜身上。她實在不該這樣走在大街上,他想道,她那臀部的擺動實在是該死地迷人。就在這時候,他看見前面的陰暗處又有了動靜。他再次衝上前去替她解危。她才剛轉過第二個轉角,納山的拳頭立刻揮向那個歹徒的下顎。

  終於,她到達了她的目的地,他猜想她是想去見她的亨利叔叔。她在大宅的階梯前停下腳步,抬頭注視著黑漆漆的窗口。

  在她所有的親戚中,納山認為亨利是最糟糕的一位。納山實在不明白莎娜為何會在半夜來造訪這個畜生。

  當她繞到宅子的側翼時,納山立刻知道她並非正式來見亨利。他跟在她身後,然後在邊門又清理掉一個妨礙者。他交抱雙臂,注視著她費力地擠過那些灌木和樹枝。最後,她站在一扇窗子下。

  她是他所見過最笨拙的一個夜賊。

  她至少花了十分鐘才走到窗下。而這還只是個小成就罷了。她接著爬上窗台,卻不小心撕裂了衣服的裙角。納山聽見她沮喪的叫聲,然後看見她回頭,專注地檢視裙角撕壞的地方。

  要是她手中有針線,她大概會坐在灌木叢旁修補衣服吧。

  終於,她又繼續她此行的任務。她用陽傘將窗子推開,並為自己的聰明喝采。她先調整好綁在腰際的小手提袋,然後向上跳起,抓住窗台。她試了三次才成功。爬進窗子比爬出窗子困難多了。她費了好大的勁才爬進窗裡,那副模樣可真是不優雅。納山聽見了大聲的碰撞聲,知道她一定是撞到了腦袋,或是撞到了背部。他又等了一、兩分鐘才悄悄地跟著爬過窗子。

  他很快就適應了黑暗,然而莎娜卻沒有這麼好的適應力。納山聽見了一個像是打碎玻璃杯的聲音,然後又聽見一句完全不像淑女會說出的咒罵聲。

  老天,她的聲音還真大。納山走到門廳時,正好看見她跑上二樓的階梯。這個瘋狂的女人口中不住地發著牢騷。

  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引起了納山的注意,這個僕人模樣的男人看起來很可笑。他穿了一件及膝的白睡衣,一手拿著雕刻華麗的燭台,一手拿著一大塊硬麵包。僕人高舉燭台,在莎娜之後走上樓梯。納山在他的頸背擊了一掌,然後伸手接住了燭台,再將他拖到樓梯旁的陰暗角落。納山靜立了好一會兒,聽著樓上傳來的嘈雜聲。

  莎娜永遠做不成好小偷。他聽見砰然的關門聲,知道那是他的新娘弄出來的,要是她再不安靜些,連死人都要讓她吵醒了。而且,她到底在找什麼呢?

  一聲驚人的尖叫聲傳了出來,納山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走上樓梯,再一次替他那位瘋狂的新娘掃除一個聞聲而來的障礙。接著,她出現在樓梯口,納山立刻閃到一旁、她並非單獨一人,納山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莎娜摟著一個女人的肩膀,正扶著她下樓。納山沒有看見那個女人的臉,不過從她遲緩的步伐來,她不是很虛弱,就是很痛苦。

  「別哭了,蘿拉,」莎娜輕輕說道。「沒事了,我會照顧你。」

  她們走到門廊時莎娜脫下斗篷,披在另一個女人的肩上,然後親吻了她的額頭。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莎娜,我從不懷疑。我知道你一定會想法子來救我。」蘿拉感動地說道。並以手背拭著眼角的淚水。

  納山注意到她的手腕有瘀傷。他認得這種傷痕。這位年長婦女顯然曾被捆綁。

  莎娜整理了她姨媽的髮髻。「我當然會來救你,」她輕聲說道。「我愛你,蘿拉姨媽。我永遠也不會讓你發生任何事情。行了,」她用盡可能的愉快口吻說道。「看起來又很可愛了。」

  蘿拉握住莎娜的手。「要是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呢?」

  「別傻了,」莎娜答道。她以安撫的語調說道,因為她知道她姨媽正面臨崩潰了邊緣。莎娜自己也處於相同的狀況。當她看見蘿拉臉上和手臂上的瘀傷時,她真想大哭一場。

  「你是因為我才回來的。」莎娜提醒她。「我原本以為你和媽媽會有一次快樂的重聚,但是我錯了,這一次都是我的錯,蘿拉。此外,你必須知道你永遠都不會失去我。」

  「你真是個好孩子,」蘿拉答道。

  莎娜以顫抖的手去開門上的鎖。「你是怎麼找到我的?」蘿拉問道。

  「這個問題現在並不重要。」莎娜說道。她打開鎖,然後將門打開。「等我們上船以後,有的是時間。我要帶你回家,蘿拉。」

  「喔,我還不能離開倫敦。」

  莎娜轉身看著她的姨媽。「你是什麼意思?我一切都安排好了,蘿拉。我花了最後的儲蓄預訂了船位。請不要對我搖頭。我們今晚必須離開,你再留下來實在太危險了。」

  「亨利拿走了我的結婚戒指,」蘿拉解釋道,並再次搖了搖頭。她的銀色髮髻立刻松垮下來。「我不能就這樣離開,我的強尼,上帝保佑他安息,在十四年前的婚禮上命令我,永遠不能取下戒指。我不能丟下戒指獨自回家,莎娜。戒指對我太珍貴了。」

  「好的,我們會找到戒指,」看見蘿拉開始哭泣,莎娜只好同意。蘿拉氣喘咻咻的聲音讓莎娜很擔心。她的姨媽顯然呼吸有困難。「你知道亨利叔叔把戒指藏在哪裡嗎?」

  「他實在是褻瀆神明,」蘿拉答道。她靠著欄杆,試圖想減輕胸口的疼痛,然後才說道:「亨利沒有把戒指藏起來。他將戒指戴在他的小指上,作為他的戰利品。只要我們知道他今晚在哪裡喝酒,我們就能取回戒指。」

  莎娜點點頭。她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做,胃部開始痛了起來。「我知道他在哪裡,」莎娜說道。「尼克跟蹤過他。現在,你可以走到轉角處嗎?我不敢讓出租馬車等在前門,我怕亨利叔叔提早回來。」

  「我還可以走,」蘿拉回答。她離開欄杆,僵硬又緩慢地走向門口。「老天!」她輕聲說道,「如果你媽媽看見現在的我,她一定會羞愧而死。我竟然在半夜穿著睡衣和一件借來的斗篷走上大街。」

  莎娜笑道:「我們不要告訴媽媽就行了。」當她看見蘿拉皺了一下眉頭,立刻驚呼道:「你很痛,是不是?」

  「沒的事,」蘿拉駁斥道。「我已經好多了。快來吧,」她以輕快的聲音命令道。「我們不能在此耽擱太久,孩子,」她抓住欄杆,走下樓梯。「溫家的人別想這樣就擊敗我。」

  莎娜伸手想關上身後的門,隨即又改變了主意。「我想我應該讓這門開著,希望有人會來偷亨利叔叔的東西。不過這個希望不太可能。」她說道。「在我走到這裡來的路上,根本沒看見街上有任何歹徒。」

  「老天,你真的用走的?」蘿拉驚駭地問道。

  「是的。」莎娜得意地說道。「而且我一路上都提高警覺,所以你不必對我皺眉頭。我還沒有機會拿出手槍來應付那些歹徒呢。喔,天哪!我把手槍忘在窗台上了,」

  「別管手槍了,」當莎娜想跑上樓梯時,蘿拉立刻命令道,「我們再待下去,隨時都會有危險。現在,扶著我,親愛的,我們一起走完這段路程。你真的是走來的呀,莎娜?」

  莎娜笑了起來。「告訴你實話,我相信我大部分時間都是用跑的。我很害怕,蘿拉,但是我做到了。我想,那些說我們這條街不安全的人是太誇大了。」

  她們兩人互挽著手臂,走向陰暗的街上。出租馬車在角落等著她們。莎娜扶著蘿拉坐進黑色的馬車。一個人影突然向她們攻擊而來。納山只是往前踏一步,站在那個夜襲者的面前。那人看了納山一眼,便迅速轉身,再次藏身於黑暗的角落。

  納山以為老婦人應該看見他了,因為當他踏前一步時,她曾經回頭一望。但是她顯然年紀大了,所以並沒有看見他,她轉頭,並沒有向她的甥女發出任何警告。

  莎娜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她正跟車伕談論著車資。最後,她同意了車伕開出的價錢,隨即坐進馬車內。馬車一走動,納山便上前抓住車尾的橫木,跳上後端突出的地方。馬車因為突然增加的重量而晃動了一下,接著,便以正常的速度行駛而去。

  莎娜確信今晚的行動十分輕易。納山聽見她告訴她的姨媽,她們要搭船離開倫敦。他猜想她們的目的地是碼頭。接著,馬車駛到了靠近港口的一條街上,然後突然停在一間此地最聲名狼藉的酒店前面。

  她打算去取回那該死的戒指,納山生氣地沉著臉想道。他跳下馬車,站在離馬車稍遠的地方。他要讓流連在酒店門口的人們清楚地看見他。他分開雙腿而立,右手按住纏在腰間的鞭子,瞪著那群人看。

  他們一眼就注意到納山。三個瘦小的傢伙急忙閃進酒店內,另外四個則靠著石牆,目光注視著地面。

  車伕爬下車座,得到了新的指示,便迅速地走進酒店。約莫一分鐘過後,車伕走了出來,口中還嚷著要多收些車費來彌補他所遭遇的麻煩。然後,他爬上了車座。

  幾分鐘後,酒店的門又開了。一個小腹突出,滿臉不悅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的衣服縐成一團,油膩的頭髮往腦後梳。他腳步蹣跚地走向馬車。

  「我的老闆溫亨利先生醉得無法出來,」他說道。「我們到這裡來喝酒就是不想惹人注意,」他附加說明:「我代替他來,小姐。你的車伕說有一個女人需要某樣東西,我想我正是你需要的那個男人。」

  這個令人作嘔的傢伙抓了抓他的胯下,急切地等著莎娜的回答。

  他身上的臭味傳進了馬車內,莎娜差點吐了出來。她以灑過香水的手帕摀住鼻子,然後轉頭對她的姨媽說道:「你認識這個人嗎?」

  「認識,」蘿拉答道。「他叫戴立夫,是幫你叔叔看守我的走狗之一。」

  「他打過你嗎?」

  「是的,親愛的,他打過我,」蘿拉答道。「事實上,他打了我好幾次。」

  那個等候的男僕無法看清黑暗的馬車內部,因此他傾身向前,想仔細地看清楚。

  納山走到馬車旁,想要喝阻這個膽敢對他的新娘送秋波的傢伙。然而,他卻看見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拳頭從馬車窗口飛快伸出,重重地打在那個男人的圓鼻子上。

  戴立夫沒料到會招致攻擊。他痛得叫了一聲,蹣跚地後退,並且被自己的腳絆倒,整個人跪倒在地上。他口吐髒話,奮力地想站起來。

  莎娜乘勝追擊。她推開車門,讓門撞向那個混混的腹部。

  他翻個觔斗,向後摔倒在水溝中。

  靠著牆的男人目睹了這一幕,紛紛發出欣賞地叫囂聲。莎娜視若無睹地跨下馬車,將皮包交給她的姨媽,再脫下手套遞進窗內。最後,她才看著跌在地上的男人。

  她的憤怒讓她沒時間害怕。她像個復仇天使般站在那個男個面前,以憤怒的顫抖語氣說道:「戴立夫,如果你敢再虐待婦女,我發誓你會死得很慘。」

  「我從來沒有虐待過女人,」戴立夫哀聲說道。他試著平衡呼吸,使他能跳起來抓住她。「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蘿拉自馬車窗口探頭說道:「你是個可恥的騙子,戴立夫,」她叫道。「你會為了你的罪而下地獄。」

  戴立夫吃驚地睜大眼睛。「你怎麼出來的──」

  莎娜用力地踹了他一腳,打斷了他的話。他轉頭看著她,神色十分傲慢。「你以為你能傷害我?」他輕蔑地說道,然後瞥著那些靠牆站的男人。事實上,莎娜給他的恥辱遠甚於傷害,身後傳來的竊笑聲更刺耳。「我不報復你的唯一理由是因為我的老闆會希望先結實地揍你一頓。」

  「你知道你有了多少麻煩嗎,戴立夫?」莎娜問道。「我的丈夫會知道你們的暴行,而且他一定會報復。每個人都畏懼聖詹姆斯侯爵,即使是像你這種無禮的豬玀。我只要告訴他你今晚的打算,他會報復的。我叫他做什麼,侯爵一定會照辦。喔,我看得出你已經很緊張了。」戴立夫變了臉色,莎娜則點了一下頭。他看起來恐懼極了。他放棄站起來的企圖,反而迅速移動身體往後靠。

  莎娜非常高興,她的虛張聲勢起了作用。她不知道戴立夫是因為看見站在她身後約十呎距離的巨人才嚇成那樣。「會虐待婦女的男人是真正的懦夫,」她說道。「我丈夫要殺一個懦夫實在是易如反掌。如果你對我說的話有所懷疑,只要想一想他是聖詹姆斯魏家的人就行了。」

  「莎娜,親愛的,」蘿拉說道。「要不要我陪你進去?」

  莎娜回答時,目光仍盯著戴立夫。「不用了,蘿拉,你的衣著不適合出現在公眾場所。我馬上回來。」

  「那就快點,」蘿拉叫道。「你會著涼的,親愛的。」

  蘿拉繼續靠著窗口。但是她的目光卻直接望向納山。他看著她睜大的雙眼,微微頷首,然後再望著他的新娘。蘿拉立刻就注意到是這個魁梧的男人阻止了其他男人的蠢動。他巨大的身軀讓人膽寒,而蘿拉馬上明白他正保護著莎娜的安全。蘿拉想給莎娜一些警示,隨即放棄這個念頭。莎娜已經有太多事情需要擔心,等莎娜完成了這項任務,再告訴她這位保護者的事不遲。

  納山一直注意莎娜。他的新娘實在充滿了驚奇,讓他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見多了溫家的懦弱無能,知道溫家的男人一向在暗地裡做些卑鄙的勾當。但是,莎娜的表現完全不像溫家的人。她勇敢地保護這位老婦人。如果她掏出槍來射殺眼前的男人,他一點也不會驚訝。她實在憤怒極了。

  莎娜繞過那個男僕,而且停在他身旁,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迅速地走進酒店。

  納山立刻走向戴立夫,他抓住戴立夫的脖子,將他拎了起來,然後把他摔向石牆。那些旁觀者象老鼠一樣地四下奔竄。唯恐被撞到。戴立夫重重地撞到牆上,然後昏死在地上。

  「這位好心的先生,」蘿拉叫道。「我想你最好到裡面去,我的莎娜需要幫助。」

  納山沉著臉看著這個敢命令他的老婦人。接著,酒店內傳出的噓聲和笑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口中發著牢騷,慢慢地解開腰間的鞭子,走向門口。

  莎娜看見了她叔叔的所在。亨利正拿著一杯麥酒,坐在一張圓桌子旁。她經過那些顧客,逕自來到亨利面前。她打算用講理的方式和廉恥觀念來要回蘿拉姨媽的戒指。然而。當她瞧見亨利指上的銀戒指時,她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桌上有一大杯麥酒。她來不及細想便拿起麥酒,倒在她叔叔的頭上。

  亨利喝得醉醺醺的,無法立即反應。他怒吼著,並且打噎,搖搖晃晃地想站起來。莎娜自他的指頭上取下結婚戒指。

  他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看清楚她。莎娜等著他的反應,並將戒指套在自己手上。

  「我的天……莎娜?你在這裡做什麼?出了什麼事?」亨利結巴地說道。這些話用去了他僅剩的力量。他跌回椅子上,以滿佈血絲的眼睛斜眼望著莎娜。接著,他注意到空杯子。「我的酒呢?」他對著酒保大叫。

  莎娜對她的叔叔十分厭惡。雖然她很懷疑他能記住她說的話,但是她仍決定讓他知道自己那些罪惡的行為。

  「出了什麼事?」她以輕蔑的語氣說道。「你真卑鄙,亨利叔叔。如果我父親知道了你跟其他的兄弟對蘿拉的虐待,我相信他會讓你們全都上絞架。」

  「你說什麼?」亨利問道。他捏著額頭,想集中精神。「蘿拉?你為了那個沒有價值的女人對我吼叫。」

  在莎娜責備他口出惡言之前,他又衝口說道:「你父親一開始就參與了我們的計劃。蘿拉老了,無法照顧自己,我們知道怎樣做對她最好。別對我發脾氣,小女孩,因為我不會告訴你她在哪裡。」

  「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對她最好!」莎娜叫到。「你只是想要她的財產。倫敦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你所欠下的賭債無法計數,叔叔。你找到了一個輕鬆還債的方法,是不是?所以你打算把蘿拉關進瘋人院,是不是?」

  亨利輪流看著他的空杯子和他侄女憤怒的神情。他終於明白他的侄女把麥酒倒在他的頭上。他摸了摸衣領,濕透的領子使他清醒多了。他的憤怒讓他的頭開始陣陣發痛,他迫切地需要再喝一杯。「我們別談那個婊子了,而且你對這件事也無能為力。現在,在我打你的屁股之前,趕快回家去吧。」

  莎娜的身後響起一陣竊笑聲。她轉身瞪著那個客人。「喝你的酒,先生,少管閒事。」那個陌生人低頭望著自己的酒杯,她才轉身看著她的叔叔。「你說謊,」她說道。「我爸爸決不會參與這麼殘忍的事。至於你想打我的事,你儘管打吧,然後看看我那個憤怒的丈夫會怎麼報復你,我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她威脅道。

  既然她以她的丈夫為威脅,而令戴立夫那麼害怕,那麼這一次或許也會有效。

  但是她的期望卻落了空。亨利看起來並不害怕,反而大聲哼道:「如果你相信聖詹姆斯的人會保護你,那麼你就跟蘿拉一樣地瘋了,我可以告訴你,莎娜,沒有人會把你的丈夫放在眼裡。」

  莎娜堅持自己的立場。她必須獲得她叔叔的保證,答應不再找蘿拉的麻煩。她害怕他或其他的叔叔會尾隨她姨媽之後,將她再度捉回倫敦。蘿拉自她父親那裡所繼承的財產足以使那些貪婪的人不怕辛苦地再走一趟遠門。

  她對她叔叔的怒氣使她無暇去注意酒店內其他客人已經漸漸向她逼近。納山注意到了。一個看起來像是老大的男人正舔著嘴巴,垂涎地盯著莎娜。

  莎娜頓時明白她的打算根本徒勞無功。「亨利叔叔,我一直想讓你保證別再去惹蘿拉,但是我現在明白我實太愚蠢了。只有有榮譽感的人才會信守諾言,你太卑鄙了根本不會遵守任何承諾。我待在這裡只是浪費時間!」

  亨利伸手想打她,莎娜輕易地躲開了他。她一直後退,最後撞上了堅硬的東西。她轉身,發現自己被一些看起來不懷好意的男人包圍住。而且她立刻發現,這些男人已經好久沒洗澡了。

  每個人都盯著漂亮的莎娜,所以沒有注意到納山。納山認為他們全被色慾蒙蔽,根本無暇他顧。不過他們馬上就會發現自己犯下的錯誤。

  一切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發生的。當第一個漢子抓住莎娜的手臂時,納山立即發出怒吼聲。他的聲音低沉、嘶吼、震耳欲聾,而且也很有效果。除了莎娜以外,酒店裡的每一個人全都僵在現場。她跳了一下,轉身面對聲音的來源。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喉嚨噎住了,她一定會尖叫。事實上,她連呼吸都有困難。當她看見這個魁梧巨大的男人站在門口時,她的雙腿立刻變得軟弱無力。莎娜抓住桌子,防止自己摔倒。她的心跳急遽,而且她相信自己即將死於極度的恐懼。

  老天,他究竟是什麼!不,不是「什麼」,她在心中糾正自己,應該是「誰」。她快瘋了。他是人,是的,他是一個人──但卻是最魁梧、最危險、最……喔,上帝,他正盯著她看。

  他以手指指了指她。她搖搖頭。

  他點頭。

  屋子開始旋轉了起來,她必須保持鎮定。她迫切地想找出任何可以使自己相信這個巨人並不可怕的藉口。就在那時,她發覺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她盯著那個巨人,甩開抓住她的手。

  這個魁梧的男人看起來像剛洗過澡,連頭髮也很乾淨,他的膚色是黝黑的古銅色。天哪,他的上臂和肩膀是那麼的……結實強壯。他的腿也一樣。在貼身的長褲下,她可以看見他腿部的肌肉結實地鼓起。但是他的褲子很乾淨,她告訴自己。壞人一向穿著縐成一團的臭衣服,不是嗎?所以,她以邏輯的方式思考著,他不可能是個壞人,他只是一個戰士。這是她在仔細的觀察之後所下的定論。而且由頭髮的長度來判斷,他也許是個維京人的戰士。是的,他可能只是一個自我放逐的野蠻人。

  這個綠眼睛的戰士再次示意她到他身邊去。她看看後面,她的後面根本沒人。

  他指的是她。她的胃翻絞了起來。她眨了眨眼,但是他並沒有消失。她甩甩頭,想讓自己的心思能清楚些。

  他再次勾了勾手指頭。「過來。」他的聲音低沉、傲慢,而且有命令的語氣。上帝保佑她!她開始走向他。

  接著,地獄的大門真的開了。鞭子的聲音迴盪在空中,那些企圖染指她的笨蛋紛紛發出痛苦的哀嚎。她沒有回頭,而是牢牢地盯著那個正在毀滅整個酒店的男人。

  他輕而易舉地揮動鞭子,看起來毫不費力。她也注意到,她愈接近他,他的臉色愈陰沉。

  這個戰士的心情顯然不好。她決定暫時先遷就他,等他完全平靜下來,她會跑出酒店,跳上馬車,直奔碼頭而去。

  這是一個理想的計劃,她告訴自己。當然嘍,最重要的問題是要讓這個維京人先離開門口,否則她根本出不去。

  他又向她指了指,她才發現自己停下了腳步。她感覺有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接著,她聽見了揮鞭子的聲音。

  莎娜突然全速地逃開。她跑向他,決心在心跳轉弱之前跑到他身邊。

  接著,她站在他面前,抬起頭,注視著那雙懾人的綠眸。最後,他終於低頭望著她。她衝動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臂,想確定他不是她的想像。

  他是真的,不是幻影。他的皮膚象鋼鐵般的堅硬,但是卻是溫暖的鋼鐵。他那對漂亮的眸子使她不至於發瘋,但卻也具有催眠和懾人的效果。

  說來也真奇怪,她覺得自己好像自一條漆黑的隧道漂浮而出,正朝著這個站在陽光下的黝黑維京人漂去。

  納山在她跌到地上之前接住了她。當他將他的新娘扛在肩上時,她已儼然失去了知覺。他注視著酒店內,尋找是否有漏網之魚。酒店的木板地上全躺著人,但是納山認為這還不夠好。他有一股衝動,想要好好地抽那個躲在桌子底下抖縮的混帳叔叔幾鞭。他可以聽見那個傢伙哽咽的哭聲。

  納山踢掉桌子,看著他的俘虜。「姓溫的,你知道我是誰嗎?」亨利縮成胎兒在母體內的姿勢。當他搖頭時,他的下顎在地板上來回摩擦著。

  「看著我,混蛋!」

  他的聲音象雷鳴。亨利抬起頭。「我就是聖詹姆斯侯爵。如果你敢再接近我的妻子或是那個老婦人,我會殺了你。你聽清楚了嗎?」

  「你是……他?」

  膽汁已經漲到亨利的咽喉,讓他幾乎無法說話。他開始反胃。納山用靴子的鞋尖重重地踢了他一腳,然後轉身走出酒店。

  酒保自吧台後面探出頭來,看著眼前的慘狀。他的客人全像剝下的花生殼一樣地散落在地上。這是一幕令人難忘的畫面,他努力地記下每一個細節,以便他以後可以轉述給他的朋友們聽。他甚至知道該如何結尾,像嬰兒般哭號的溫亨利將為他未來的客人帶來一些笑料。嘔吐的聲音將酒保自沉思中拉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溫亨利將他的地板吐得到處都是。

  酒店主人的憤怒叫聲正好跟蘿拉的恐懼的呼聲混合在一起。當蘿拉看見她的甥女被扛在陌生人的肩上時,她立刻以手撫著胸口。

  「莎娜受傷了?」她叫道,並在心中做了最壞的打算。

  納山搖頭。他打開馬車門,對著老婦人咧嘴一笑。「她昏倒了。」

  蘿拉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未曾留心眼前的男人似乎對莎娜的昏倒感到很有趣。她挪到一旁,讓出了空位給莎娜,但是納山卻將他的新娘放在對面的座位上。蘿拉匆匆地檢查她的甥女,以確定她還在呼吸。接著,她才再度望著她們的解救者,看著他將鞭子纏回皮帶上。

  蘿拉沒料到他會坐進馬車內,所以,當他坐入車內時,她立刻往角落縮了一下。「莎娜可以坐在我旁邊。」她提議道。

  他沒有回答。他佔據了車座的全部空間,然後將莎娜放在他的腿上。蘿拉注意到他的動作非常溫柔,他讓莎娜的臉貼著他的頸窩,然後以手輕撫著她的面頰。莎娜發出了輕微的歎息聲。

  蘿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男人的行為。在她試著跟他說話之前,馬車再度全速前進。

  「年輕人,我是畢蘿拉。你剛才救的這位小姐是我的甥女,她叫做溫莎娜。」

  「不,」他嚴厲地說道。「她是聖詹姆斯侯爵夫人。」

  他說完便轉頭望向窗外。蘿拉一直看著他,這個男人有一個英挺的側面。「你為什麼要幫我們?」她問道。「我不相信你是溫家的手下,」她肯定地點頭。「是聖詹姆斯的人僱用你的嗎?」

  他沒有回答。蘿拉歎了口氣,改為注意她的甥女。她希望莎娜盡快醒來處理眼前的情況。「我向來都依賴在你懷中的這個孩子,先生。我無法忍受她遭遇任何不幸。」

  「她不是個孩子。」他反駁道。

  蘿拉微笑道:「當然不是。但是我仍然把她當成孩子。莎娜是個天真無邪又依賴別人的女孩,她完全遺傳了她母親娘家的血統。」

  「你不是溫家的人,對吧?」

  蘿拉很高興他終於開口了。她笑道:「不錯,我是莎娜的姨媽。」

  她再次望了望莎娜。「我以前絕不相信她會昏倒。不過,過去的這兩個星期對她來說一定是一段很難熬的時光。她的眼眶下有黑眼圈,顯示她根本沒睡好。她一直在為我擔心,」她喘息地說道。「她一定是看見了十分嚇人的一幕才會昏倒,你認為……」

  他的笑容令她住口。這個男人的確很特別,總是在最奇怪的時候微笑。

  接著,他解釋了他微笑的原因。「她只是看見了我。」

  莎娜動了一下。她仍然有昏眩感,不過有一股不可思議的溫暖力量包圍著她。她以鼻子摩擦著熱源,吸了一口清爽又具有男性氣息的氣味,然後發出滿足的輕歎。

  「我相信她快清醒了,」蘿拉說道。「謝天謝地。」

  莎娜的目光慢慢地移向她的姨媽。「清醒?」她打著呵欠問道。

  「你昏倒了,親愛的。」

  「不可能,」莎娜驚訝地說道。「我從來沒有昏倒過,我……」當她明白自己正坐在某人的腿上時,她立即住口。不是某人,是「他的」腿上。血色自她的臉上褪去,回憶完全回到她的腦海中。

  蘿拉伸出手,拍拍莎娜的手。「沒事了,莎娜。這位仁慈的先生救了你。」

  蘿拉點點頭。「是的,親愛的,有鞭子的那一個。你必須好好地謝謝他,而且,看在上帝的分上,別再昏倒了,我並沒有把嗅鹽帶在身上。」

  莎娜點頭說道:「我不會再昏倒了。」為了實現她的承諾,她認為自己最好不要看他。她想趁他不注意時,離開他。但是,她一開始移動,他卻更加用力地摟著她的腰。她將身子往前挪了一些。「他是誰?」她低聲問蘿拉。

  蘿拉聳聳肩。「他還沒告訴我,」她解釋道。「也許,親愛的──如果你向他表達了你的感激──那麼他會願意把他的名字告訴你。』

  莎娜知道她們當著他的面如此交談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她鼓起勇氣,慢慢地轉頭看他的臉。當她開口說話時,眼光故意盯著他的下巴。「謝謝你先生,我永遠都欠你一份人情。」

  他以拇指抬起她的下巴,他的眼神莫測高深。「你欠我的不只是一份感激,莎娜。」她驚愕地睜大眸子。「你知道我是誰?」

  「是我告訴他的,親愛的。」蘿拉打岔說道。

  「我已經沒有錢了,」莎娜只好說道。「我所有的錢都拿去預訂艙位了。你要送我們到碼頭?」

  他點頭。

  「我有一條金鏈子,先生,夠不夠付你的費用呢?」

  「不夠。」

  他斷然的回答激怒了她。她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我已經沒有其他東西可以給你了。」她說道。

  馬車在此時停了下來。納山打開車門,敏捷迅速地跨出車外。他站在馬車外,在莎娜撫平衣服上的皺痕之時,協助蘿拉走下馬車。

  接著,他的手臂再次握住莎娜的腰。她才剛抓起她的皮包和手套,就被他像一袋種子似的扛出車外。莎娜立即抗議。

  「先生,我是個已婚婦女,請拿開你的手。男女授受不親。」

  他顯然有些重聽,因為他根本不理會她的命令。當她想再試一次時,他吹了個口哨。原本沒有半個鬼影子的地方,竟在一眨眼之間全站滿了人。

  納山的忠實部下彷彿從未見過美女似的紛紛瞪著莎娜。他低頭看著他的新娘,想看看她在眾人的注視下,會有什麼反應。莎娜並沒有理會四周的男人,而是牢牢地盯著他看。納山差點就露出了微笑。

  他飛快地握了她一下,想阻止她傲慢的目光。接著,他轉而注意那位老婦人。「你有行李嗎?」

  「我們有行李嗎,莎娜?」

  莎娜試著甩開他的手。「我告訴你我是一個已婚婦女。」她抱怨道。「現在,放開我。」

  他動也不動,莎娜只好放棄。「是的,蘿拉,我們有行李。我跟媽媽借了一些衣服來給你穿。我相信她不會介意。尼克把行李寄放在馬歇爾商店,我們去拿。」

  她向前走了一步,卻發現那個巨人再度阻止了她。

  納山在人群中找到了金寶,並示意他走上前來。高大黝黑的金寶走上前來,往莎娜面前一站,莎娜睜大眼睛看著這個魁梧的男人。要不是他的耳朵上戴了一個樣子怪異的金耳環,他可能是個吸引人的男人,莎娜想著。

  他一定是感覺到她正望著他,因為他突然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他將雙臂抱在胸前,橫眉豎目地瞪著她看。莎娜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著他。

  他的黑眸突然閃過一絲亮光,接著,對她露出了笑容。她不知道他為何突然笑。

  「帶兩個人去取行李,金寶,」納山命令道。「天一亮我們就上海鷹號。」

  莎娜注意到這個維京人竟將自己納入了他的計劃之中。

  「我姨媽和我現在已經很安全了,」她說道。「這些人似乎太過……友善了,先生。我們不想浪費你們寶貴的時間。」

  納山仍然沒有理會她的話。他對另一個男人指了指。這位肌肉結實、稍微矮壯的男人走上前來。納山朝著蘿拉點點頭。「麥修,你照顧這位老太太。」

  蘿拉驚呼了一聲。莎娜認為那是因為她們要分開的緣故。但在莎娜爭辯之前,蘿拉已挺起肩膀,慢慢地走向那個粗壯的男人。

  「我不是老太太,先生,我認為這是一大侮辱。我才剛滿五十一歲,年輕人,我可是很有精神的。」

  納山眉毛一揚,露出了微笑。這個老太太,根本禁不起大風的吹拂,口氣倒還不小。

  「你必須向我姨媽道歉,」莎娜說道。納山還未及反應,她已轉向蘿拉。「我相信他不是有意要傷你的心,蘿拉,他只是口無遮攔罷了。」

  蘿拉望著朝她走來的男人。「你要帶我去哪裡?」

  麥修一把抱起蘿拉,作為回答。「放我下來,你這個惡棍!」

  「別擔心,可愛的女士,」麥修答道。「對我來說,你實在就跟羽毛一樣的輕。」

  蘿拉想再抗議,但是他的下一個問題讓她改變了心意。

  「你身上怎麼有那麼多的瘀傷?是哪個混蛋幹的,我替你去把他的喉管割下來。」蘿拉微笑地看著抱著她的男人。她判斷他的年紀跟她差不多,而且也注意到他是個好人。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臉紅了但是她此刻卻臉頰發燙。「謝謝你,先生。」她伸手理了理髮髻。「你真是個好人。」

  蘿拉的表現讓莎娜很吃驚。他的姨媽眨著睫毛,好像是第一次參加舞會、初次賣弄風情的女人!她一直注視著他們走出她的視線。此刻,只剩下她,和她這位冥頑不化的解救者。

  「蘿拉姨媽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安全』還是『不安全』?」她問道。

  「安全。」當她戳了戳他的肋骨時,他歎息地回答。

  「請你放開我!」

  他放開了她,意外的莎娜差點就失去平衡。也許,如果她能保持愉快的口吻,她就能讓他服從其他的命令。這的確值得一試。

  「那麼我跟你在一起安全嗎?」

  他一直沒有回答。莎娜轉身,她的臉正好到他的肩膀。她以鞋尖碰了碰他的鞋尖。「請你回答我。」她以甜美的聲音說道。

  他似乎對她甜言蜜語的計謀渾然不覺。反而露出了憤怒的神情。「是的,莎娜。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全。」

  「但是,我並不想要安全地跟你在一起。」她叫道。話一出口,她立刻知道自己說錯了,於是她急忙更正:「我是說,我的確希望安全,即使是歹徒……」

  當他對她咧嘴一笑時,她猛然打住。「我希望安全,但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你不是打算跟我和蘿拉一塊上船吧,是不是?你為什麼那樣瞪著我看?」

  他回答她的第一個問題,卻不理會第二個問題。「沒錯,我是打算跟你們一起出海。」

  「為什麼?」

  「我想這麼做。」他懶洋洋地說道。他決定再多等一會兒再告訴她詳情。她的臉頰再度紅赧,納山不知道她的臉紅是因為害怕還是憤怒。

  他的新娘依舊有雀斑。這個事實讓他覺得高興,也使他想起那個曾經被他抱在懷中的小悍婦,只是,她已經不再是個小女孩了。她長得很好,但是,顯而易見,她仍然有著悍婦的性格。

  她戳了戳他的胸膛,引起他的注意。「我很抱歉,先生,但是你不能跟我和蘿拉同船,」她說道。「你必須找別艘船,因為你跟我們同一條船並不安全。」

  她這句奇怪的話讓他全神貫注。「喔?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的丈夫不會喜歡那樣,」她說道。她看見他似乎覺得不可思議,便點點頭,繼續說道:「你聽過聖詹姆斯侯爵?他是我丈夫,維京人。如果他發現我跟一個……保護者一同搭船出海,他一定會大發雷霆,所以這是不行的。你為什麼笑?」

  「你為什麼叫我維京人?」他問道。

  她聳聳肩。「因為你看起來象維京人。」

  「那麼我可以叫你悍婦嗎?」

  「為什麼要叫我悍婦?」

  「因為你表現得很像一位悍婦。」

  她沮喪地想尖叫。「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想跟我在一起?」

  「因為你還欠我一筆債,莎娜。」

  「喔,老天,你又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

  他緩緩的點頭激怒了她。他顯然十分自得其樂。當她明白這一點時,她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她知道她永遠無法跟他講理。這個男人瘋了,愈快離開這個野蠻人愈好。但是,首先,她必須想辦法安撫他。

  「好吧!」她同意道。「我是欠你。現在,我們雙方已經同意了這一點。再來,請你正確地告訴我,我究竟欠了你什麼,這樣我才能努力地償還欠你的東西。」

  他稍微往前挪了些,以防她在聽見答案昏倒時,他能接住她。「我姓魏,莎娜。」

  「然後呢?」她問道,並且不解他為何突然把他的名字告訴她。

  她的反應實在很遲鈍,他疲憊地長歎著。「而你,聖詹姆斯侯爵夫人,你欠我的是一個新婚之夜。」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0:38

【第三章】

  她沒有昏倒,而是尖聲叫了起來。納山並沒有試著使她安靜下來,當他再也無法忍受她的尖叫時,立刻拖著她走向「翡翠船運公司」。他把歇斯底里的莎娜交給她的姨媽,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做個溫和的紳士。當他走出辦公室外,他才笑了出來。

  納山對於她在聽見他宣佈自己身份時的反應十分滿意。莎娜小姐很容易捉摸,他甚至不必擔心猜不透她的心思。對於一向默默行事的納山而言,莎娜的率直令他覺得耳目一新,心情也跟著清爽了起來。

  納山交代了一些細節之後,便跟著最後一批人上了船。金寶跟麥修在甲板上等著他。他們兩人都愁眉不展的,因為納山把莎娜和蘿拉這兩個燙手山芋交給他們兩人處理。

  「她還在尖叫嗎?」納山問道。

  「在我威脅要把她的嘴巴堵起來時,她才不叫了,」金寶答道。接著,他皺起眉頭,附加說道:「不過她也打了我。」

  納山露出生氣的神情。「看來她已經不再害怕了。」他冷淡地答道。

  「我不相信她害怕過,」麥修打岔說道。接著,年長的他咧嘴一笑。「你將她拖進辦公室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怒火嗎?我覺得她已經氣得快吐血啦。」

  金寶不情願地點頭。「在你離開之後,她一直不停地尖叫,連她那位好脾氣的姨媽也拿她沒辦法。你的這位小姐大概是希望有人能掐醒她,讓她發現這只是一場惡夢。」

  「沒錯,」麥修輕笑地同意道。「菲力就試了一下。以他的體型來說,他這麼做實在不太聰明。」

  「菲力碰了她?」納山的懷疑甚於憤怒。

  「沒有,他沒有碰她,」金寶衝口說道。「他只是要掐她一下。他以為這是好意,而且你也知道那個孩子一向喜歡討人歡心。當菲力靠近你的新娘時,她立刻像只野貓一樣張牙舞爪。我敢打賭下次她再發號施令時,菲力一定不敢再跟從了。

  納山困擾地搖著頭,轉身準備走開。麥修的下一句話阻止了納山的腳步。「也許莎娜小姐跟她的姨媽待在同一間艙房會比較好。」

  「不行!」

  當金寶和麥修露出笑容時,納山才知道自己的回答太突兀了。「她必須待在我的艙房。」

  麥修摸了摸下巴。「但是孩子,這可能有點麻煩,」他懶洋洋地說道。「她並不知道那是你的艙房。」

  納山並不在乎麥修說的話。不過他卻皺起眉頭,麥修剛才用了那個可笑的小名「孩子」來稱呼他。每當金寶和麥修跟他單獨相處時,就會用這個無禮的小名。他們認為納山還不夠老練,不足以擔當海盜的「船長」之名。當納山接收這艘船時,也同時接收了他們兩人,而他們也立刻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他們熟悉海盜的一切事物,並且也教導納山如何去做一名海盜。納山知道他們是以他的保護者自居,也曾無數次出生入死地保護他。他們的忠心遠比他們喜歡叫他小名的壞習慣重要多了。

  他們以期盼的神情望著納山。「她很快就會發現那是誰的艙房。」納山說道。

  「那位姨媽的情況不大好,」麥修接著說道。「我打賭她的肋骨一定斷了幾根。只要她一睡著,我就會幫她包紮傷處。」

  「是溫家的人弄傷她的,是不是?」金寶問道。

  納山點頭。「是哪個混蛋?」問話的是麥修。

  「幕後主使人是亨利,」納山解釋道。「但是我想,其他的兄弟也都知道。」

  「我們要送蘿拉回家嗎?」麥修問道。

  「我們的航向跟她家的方向相同,」納山答道。「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式來安置她。她禁得起這趟旅程的勞頓嗎?」他問麥修。「或者我們必須在半路上將她葬在海裡?」

  「她不會有事的,」麥修預言道。「如果我好好照顧她。」說著,他推了推身旁的金寶,補充說道:「現在,我必須去照顧兩個軟弱的人嘍。」

  納山知道麥修是想激他去見莎娜。他轉身離去,身後的金寶叫道:「他說的其中一個是你,孩子。」

  納山高高地舉起兩隻手,做了一個不悅的手勢,然後消失在樓梯口。身後傳來麥修和金寶的笑聲。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海鷹號」上的每一個人都忙著處理船上的事。船貨已經安置妥當,船首的三角帆已然揚起。拉起船錨開船之前,八門加農炮也已經檢查完畢。納山一直做著他的工作,直到他的胃陣陣作嘔才強迫自己停止。當納山到甲板下休息時,金寶接手指揮的工作,監督四十二位水手繼續工作。

  每次出航的頭兩天,納山都會暈船。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納山已經學會讓自己適應這個毛病,不過這並沒有解除他會暈船的困窘心情。

  依以往的經驗,他知道必須再經過一些時候,他的暈船毛病才會完全解除。納山決定去看看他的新娘,確定她安然無恙。如果幸運的話,她可能睡著了,那麼他就可以晚一點再來面對這個無法避免的會面。他的新娘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合上眼,而且這一路上的大叫大鬧一定早就讓她疲憊不堪了。如果她沒有睡著,那麼納山決定跟她把事情說清楚。愈早跟她把規則說清楚,她就愈早能符合他對他們未來的共處希望。

  她可能會再次歇斯底里,納山猜想著。他想著無可避免的乞求、哭泣,不覺精神為之一振。接著,他打開了門。

  莎娜並沒有睡著。當納山一走進船艙,她立刻自床上跳起,握緊拳頭面對他而立。

  看樣子,她的恐懼和憤怒的情緒尚未平復。艙內又濕又悶。納山關上艙門,然後走到室內的中心處。當他走近,伸手去開設置在室頂的方形活動出入口時,他感覺到她一直盯著他看。他用一根棍子將那個暫時權充窗口的出入口撐開。

  清新的海風和陽光瀉入船艙內。納山的胃一陣翻騰。他深吸一口氣,然後退後到艙門前,靠在門上。他不想讓他的新娘有任何逃脫的機會。以他目前暈船的狀況,無法跟她玩追逐的遊戲,所以他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莎娜盯著納山看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她感覺到自己正在發抖,明白自己大發脾氣是遲早的事。不過,不管代價如何,她決心藏起自己的憤怒。在一個野蠻人面前表露任何情緒,都可能引起不良的後果。

  納山露出了聽天由命的神情。他的雙臂交疊在胸前,放鬆地站著。

  她覺得他似乎累得快睡著了。這可不大好。他逼人的目光讓她的腳趾緊縮了起來。莎娜強迫自己回瞪著他,因為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展露出懦弱的一面。如果有人會贏得這場無禮的注視大賽,那麼那個人必須是她。

  納山覺得他的新娘似乎拚命地在掩藏她的恐懼。但是她做得不夠好,因為她的眼睛已經起霧了,而且她也微微地顫抖著。

  老天,他希望自己面對的是另一次的歇斯底里。他的胃隨著船身的晃動而陣陣翻攪。納山極力想忽視暈船的感覺,專注地面對眼前的事。

  莎娜是個漂亮的女人。一束束的陽光使她的頭髮看起來更加燦爛。她的確是溫家那些烏鴉中的一隻天鵝,納山在心中想道。

  她仍然穿著那件毫不起眼深藍色袍子。他覺得袍子的胸口太低了,他決定在她比較不害怕時,再把他的意見告訴她。但是,她的突然蹙眉卻改變了他的決定,她必須明白誰是發號施令的人。

  他站在門前的陰影處,不過她仍然能看見在他的右手臂上的長疤痕。在古銅色的肌膚上有一道白色的傷口是很惹人注目的。莎娜定定地望著他的傷疤,猜想他是如何弄來這麼一個可怕的傷痕。接著,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依舊穿著那件不體面卻十分乾淨的黃褐色馬褲。白色襯衫的鈕扣一直敞開到腰際,袖子捲到手臂上。他那身隨隨便便的穿著和他突然的皺眉令她生氣。她打算稍後要告訴他,搭乘這麼好的船出遊實在不該穿得那麼隨便;然而,他的皺眉改變了她的心意。他必須明白,既然他已經結了婚,就應該知道她對他有些什麼期盼。

  「你的打扮像是酒店裡的妓女。」

  她整整花了一分鐘才自這句輕蔑的侮辱之中回過神來。起先,她震驚得不知該如何反應。接著,她大聲地喘了口氣。

  納山藏住他的笑容。莎娜看起來不像要哭泣的樣子。事實上,她看起來像是想殺死他。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你的領口太暴露了,新娘子。」

  她立刻以雙手掩住領口,雙頰緋紅。「這是我唯一的一件深色衣裳,可以隱藏我的身影……」當她發現自己在抗辯時,立刻住口不再說下去。

  「隱藏?」納山懶洋洋地道,「莎娜,這件衣服根本藏不住什麼。你以後不可以再穿這麼暴露的衣服,唯一能看你身體的人只有我。你明白嗎?」

  喔,她當然明白。這個男人是個卑劣的傢伙,而且他是這麼輕易地就扭轉了主客的形勢。莎娜搖搖頭,她可不想當個弱者。

  「你看起來像個野蠻人,」她衝口說道。「你的頭髮太長,而且你的打扮像個……壞人。搭乘這麼好的一艘船應該要有相配的外表。你看你的樣子,就好像剛從田裡幹活回來,」她點了一下頭,「而且你那張橫眉豎眼的臉實在醜死了。」

  納山決定結束這種愚蠢的嘲諷,言歸正題。

  「好了,莎娜,」他開始說道。「早做早了結。」

  「早做什麼?了結什麼?」

  他疲憊地歎了一口氣,這使她十分憤怒。她拚命地忍住極欲爆發的脾氣。但是想對他大吼的衝動卻使得她頭腦發脹,喉嚨疼痛。淚水在她的眼眶內打轉。要她覺得可以原諒他之前,他有好多事必須解釋清楚。

  「哭泣和哀求,」納山聳肩地解釋。「我看得出你很害怕,」他繼續說道。「你已經開始想哭了。是不是?你一定想叫我送你回家,莎娜,為了保留你的尊嚴,免得你多此一舉,我可以先告訴你,不管你如何哀求我,你都必須跟我在一起。我是你的丈夫,莎娜,你必須習慣這一點。」

  「如果我哭了,你會不安嗎?」她說話的聲音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絕對不會。」他說道。不過這當然是個謊言,因為他不想看到她傷心的模樣。但是,他並不打算承認。女人常會利用這些弱點,而以哭鬧來達成目的。

  莎娜深吸了一口氣。她一直不敢開口,直到她控制住自己隨時會爆發的情緒。他真的以為她會哀求他?老天!他真是一個可惡又好威脅別人的男人,連一絲同情心都沒有。

  她不住地盯著他看,心中則鼓足了勇氣,想問他一些她剛才那麼長的時間內所想到的痛苦問題。她懷疑他會對她說實話,但是她仍然想聽聽他會怎麼說。

  他覺得她快哭出來了。莎娜顯然被他嚇壞了,事實上,他對她覺得抱歉。她不可能會想嫁給他。畢竟他是聖詹姆斯家的人而她則在溫家成長。她一定自小就被訓練告誡,必須跟聖詹姆斯這一方勢不兩立。可憐的莎娜只是一個受害者。是被癡呆的國王利用,作為拉攏兩家的犧牲品。

  但是他無法取消過去的約定。他在婚約上簽了名,而他也決定尊重這一場婚姻。

  「你最好瞭解我不會逃避這場婚姻,」他嚴厲地說道。「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說完之後,他耐心地等待她歇斯底里的發作。

  「你為什麼耽擱了這麼久?」

  她的聲音很輕。使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聽到正確的訊息。「你說什麼?」

  「你為什麼等了這麼久?」她加重語氣問道。

  「什麼等了這麼久?」

  他看起來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她又深吸了一口氣。「等了這麼久才來找我,」她解釋道,聲音微微發抖。她交握著雙手,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然後說道:「為什麼你要讓我等你這麼久?」

  她的回答讓他十分驚訝,使他無法立刻回答。這是納山從未想過的反應,也是莎娜決心獲得的最後尊嚴。她以幾近吼叫的語氣問道:「你知道我等你等多久了嗎?」

  他驚愕地睜大雙眼。他的新娘剛剛對他吼叫。他瞪著她的方式讓她覺得他似乎認為她瘋了。

  接著,他緩緩地搖頭。她的自制力粉碎了。「不知道?」她叫道。「我真的那麼微不足道,你甚至不願意先放下手邊的雜務。先來接我?」

  她的問題讓納山震驚不已。他知道不能縱容她這麼大聲地對他說話。但是他太訝異了,不確定自己該說什麼。

  「你要我相信,你是因為我沒有早點來接你而生氣?」他問道。

  莎娜拿起一樣離她最近的東西丟向納山。幸好夜壺是空的。「生氣?」她吼道,「你為什麼認為我在生氣?」

  納山躲開迎面而來的夜壺和兩根蠟燭,然後再靠回門邊。「喔,我不知道,」他懶洋洋地說道。「你似乎很苦惱。」

  「我似乎……」她氣得說不下去。

  納山咧嘴微笑,並且點了點頭。「很苦惱。」他替她說完。

  「你有手槍嗎?」

  「有。」

  「可以借我一下嗎?」

  他強迫自己不要笑出來。「你為什麼想借我的手槍?」

  「我想要射你一槍,納山。」

  他終於笑了出來,莎娜決定自己恨他。她不再咆哮,而是沮喪得想哭。也許她的親人說對了,也許他真的瞧不起她,而且遠比她父母所說的還輕視她。

  她放棄了這場口舌之戰。再次坐回床上。她將雙手放在膝上。目光低垂。「請你離開。如果你想為你的言行道歉,你可以明天再來。我現在很累,不想聽你的任何藉口。」

  他無法相信自己聽見的話。她竟敢對他下命令!「我們的婚姻並不是這個樣子,莎娜。發號施令的人必須是我,你只能服從。」

  他的聲音嚴厲,而且帶著怒氣。她絞著雙手看著他,使他有些罪惡感。不過這件事很重要。納山答應自己,不論她看起來有多可憐,他絕不能心軟。

  莎娜繼續絞著雙手,想像著她所絞的是她那個頑固丈夫的脖子。這個想像讓她的心情愉快了些。

  納山的低吼將她拉回了現實。「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新娘?」

  老天,她痛恨他叫她「新娘」!「聽見啦,」她答道,「但是我不太明白,為什麼我們的婚姻得是那個樣子的?」眼淚再度回到她的眼眶中,納山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童話中的食人巨妖。「你應該珍惜我的,納山,你答應過的。」

  「我並沒有答應珍惜你,」他大聲地反駁,「老天!女人,我沒有答應你任何事。」

  莎娜跳起來面對他,「喔,有的,你答應過,」她反駁道。「我讀過婚約,納山,為了答謝那塊土地和珠寶,你必須保護我的安全,你必須做個好丈夫、好父親,而且,維京人,你還必須愛我、珍惜我。」

  他有些失神,並且突然有一股想大笑的衝動。這個話題的轉變令人生氣,也令人精神為之一振。「你真的要我愛你、珍惜你?」

  「當然,」她答道,她將雙臂交抱在胸前。「你保證過要愛我、珍惜我,納山,所以你必須這麼做!」

  她再一次坐回床上,從容地撫平衣服上的縐褶。她雙頰上的紅暈透露了她的不好意思。

  「在我愛你,並且珍惜你的同時,你又該做些什麼呢?」他問道,「你的承諾是什麼,新娘?」

  「我沒有承諾任何事情,」她答道,「當時我才四歲,納山我沒有在婚約上簽名,但是你簽了!」

  他閉起眼睛數到十。「這麼說,你不認為你必須尊重你父親的簽名?你父親代你簽下的承諾不算數嘍?」

  「我沒有這麼說,」她輕聲說道,然後大聲地歎口氣,附加說道:「我當然會尊重婚約上的條文,因為那些是以我的名字簽下。」

  「是什麼條文呢?」

  好久之後,她才回答了她的問題。不過她看起來很不高興。「我也必須愛你、珍惜你。」她不悅地說道。

  他並不滿意。「還有呢?」

  「還有什麼?」她假裝一無所知地問道。

  他認為他的新娘是想將他逼瘋。「我也讀過我們的婚約,」他斥責道。「別考驗我的耐性!」

  「喔,好吧,」她駁斥道。「我必須服從你,現在,你滿意了吧?」

  「是的,」他反駁道。「我們現在又回到剛開始討論的地方了,」他說道。「正如我剛開始說的,我是下命令的人,而你必須服從。別再問我理由何在!」

  「納山,當我覺得你的命令合理時,我才會服從!」

  他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該死,不論我的命令是否合理,」他咆哮道,「你都必須照著我的話去做。」

  他的怒吼似乎並沒有擊敗她。當她開口說話時,她的聲音顯得十分柔和,「你實在不該在女士面前使用咒罵字眼,納山。這是很粗俗的言行,而你恰巧又是個侯爵。」

  他臉上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慄,她感覺到自己完全被擊敗。「你恨我,是不是?」

  「不。」

  她不相信。天哪!光看見她就讓他覺得不舒服,他灰暗的神情說明了一切。「喔,是的,你真的恨我,」她爭辯道,「你騙不了我。我是溫家的人,而你恨溫家所有的人。」

  「我真的不恨你。」

  「你不必對我吼叫。我只是想好好地跟你談一談,你至少可以壓抑一下你的脾氣。」她並沒有給他時間說話。「我很累了,納山,我想休息一下。」

  他決定讓她先睡一覺。他打開門準備離去,卻又再次轉身。「莎娜?」

  「什麼事?」

  「你一點都不怕我,是不是?」

  他似乎很驚訝,好像現在才明白這一點似的。她搖搖頭。「不怕。」

  他再度轉身,使她看不見他的笑容。

  「納山?」

  「什麼事?」

  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的確有點怕,她承認道,「你好過一點了嗎?」他關上門,作為回答。

  他一離開,她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喔,她真是個天真的傻瓜。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夢想著她的騎士會穿著黃金盔甲來迎接他的新娘。她想像他是一位溫柔、細心又善解人意的男人,能全心全意地愛她。

  她的夢想全成了諷刺。她的騎士根本不是黃金戰士,而像個生銹的武夫,他的熱情和善解人意比山羊好不了多少!

  莎娜一直自怨自艾,最後終於疲憊地睡去。

  一個小時之後,納山再度去探視她。她睡得很沉,連衣服都沒脫。她趴在被子上,雙臂張開。

  一股滿足感充塞在納山的心中,那是一種不曾有過的奇怪感覺,但是他發現自己喜歡看見她睡在他的床上。他注意到蘿拉的結婚戒指仍然套在她的指頭上,看起來很奇怪。他不喜歡看見她的手上戴著那個戒指,所以他惱怒地取下戒指,放在自己的口袋內。

  接著,他專心地幫莎娜脫去衣服。他解開她衣服背後的小鉤環,將袍子脫下。然後,他脫下她的鞋襪。這個工作讓他覺得十分吃力。當他看見她的襯裙時,幾乎快放棄了。襯裙上的結根本解不開,所以納山用小刀將結割開。當她的身上僅剩下一件絲質內衣時,他才停止這項工作。她的白色內衣十分女性化,在胸口還鑲著一道蕾絲花邊。

  他忍不住誘惑,以手背拂過她的背部。

  莎娜沒有醒。沉睡的她歎了口氣,然後翻過身子,改為仰睡。納山將她的衣物丟在附近的一張椅子上。

  納山不知道自己站在床邊看了她多久。她看起來是那麼地純真、脆弱又值得信賴。她的睫毛又濃又黑,在她白皙的臉蛋上顯得特別醒目。她覺得她的身材很美,薄內衣下的豐滿酥胸撩起了他的慾望。當他明白自己的身體對她產生了反應時,他立刻轉身,準備離去。

  他該拿她怎麼辦呢?他該如何跟這位誘人的新娘保持距離?

  一陣暈眩感讓他暫時拋下這些問題。他等到胃部作嘔的感覺稍減之後,才拉起被子蓋在莎娜的身上。當他的手碰到她的臉頰時,她本能地以臉頰摩擦著他的手指關節。納山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她翻身,嘴唇碰到了他的手。納山猝然地縮手。他離開艙房,轉向莎娜的姨媽那裡去。蘿拉平靜地睡著。她看起來很蒼白,呼吸有點費力,不過似乎已經不再那麼痛苦了。她的神情很安祥。納山記起了口袋中的戒指,所以他走到床邊,執起她的手,將戒指套回她手上。

  蘿拉睜開眼睛,微笑地看著他,「謝謝你,親愛的孩子。拿回了強尼的戒指,我就可以睡得更安穩了。」

  納山簡單地點了頭,表示接受她的致謝,然後轉身走向門口。「你跟莎娜談過了嗎?」她突然問道。

  「談過了。」

  「她沒事吧?」蘿拉問道。她希望納山能轉身,她想看見他的表情。

  「她睡著了。」納山說完,便打開門往外走去。

  「等一等,」蘿拉叫住了他。「請先不要走。」

  他聽出她聲音中的戰慄,立刻轉身。

  「我很害怕。」蘿拉喃喃說道。

  納山關上門,走到老婦人身邊。「你不必害怕,」他以輕柔的聲音安撫她。「你現在很安全,蘿拉。」

  她搖搖頭。「不,你誤會了,」她解釋道。「我不是為我自己擔心,孩子,我是替莎娜擔心。你知道你面臨什麼樣的處境嗎?你不可能知道那些男人會耍什麼手段。即使是我,也不明白他們的貪婪之心有多深沉。他們會來找你的。」

  納山聳聳肩。「我會做好準備,」他答道。「溫家的人對我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但是親愛的孩子,他們──」

  「蘿拉,你也不知道我有些什麼手段,」他反駁道。「我告訴你我可以應付他們,
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他們會利用莎娜來打擊你,」蘿拉說道。「如果必要,他們會傷害她的。」她點頭說道。

  「我會保護屬於我的東西。」他加重語氣說道。

  他的自負使她鎮靜了些。「我相信你做得到,」她說道。「但是莎娜怎麼辦?」

  「她不會有事的,」他說道。「她不再是溫家的一分子,而是聖詹姆斯家族的人。你若是擔心她的安全,就是侮辱了我的能力,我會照顧我的所有物。」

  「所有物?」她重複說道。「我從來沒聽說過有人把自己的妻子稱為所有物。」

  「你離開英國很久了,蘿拉,但是事情並沒有任何改變。妻子仍然是丈夫的所有物。」

  「我的莎娜非常溫柔,」蘿拉轉移話題說道。「過去這幾年對她來說並不容易。因為你們的婚約,她一直被溫家當成外人,有人說她是家族中的麻瘋病患。莎娜從不被允許參加那些年輕女孩十分期盼的宴會。那些邀請全都轉移給她的姊姊琳達。」

  蘿拉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莎娜對她的父母和姊妹很忠誠,雖然我永遠也無法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最好留意莎娜的姊姊,因為琳達跟她們的亨利叔叔一樣地狡猾,一樣地邪惡。」

  「你擔心地太多了,蘿拉。」

  「我只是要你瞭解……莎娜,」她輕聲說道。再次的喘息聲顯示她已經累了。「我的莎娜是個夢想家,」她繼續說道。「看看她的畫,你就會明白我說的話,大部分的時間,她的腦袋瓜裡都是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她只看見人們的優點,她不願意相信她的父親會跟他的兄弟一樣卑劣。這都該怪莎娜的母親。這些年來她一直欺騙莎娜,為其他人的犯下的罪找尋藉口。」

  納山不予置評。

  「親愛的孩子。」她又開始說道。

  他突如其來的皺眉阻止了她。「夫人,我要跟你立個約定,」納山說道。「只要你不再叫我『親愛的孩子』,我就不會叫你『老太太』同意嗎?」

  蘿拉微笑著。她斜眼看著這個巨人般的年輕人。他的身影讓艙房顯得擁擠。「同意。叫你親愛的孩子是有點蠢,」她笑道,「你允許我叫你納山嗎?」

  「可以,」他答道。「至於你對莎娜的擔憂全是沒必要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她是我的妻子,我會善待她。假以時日,她會明白自己擁有一個好的未來。」

  他將雙手放在背後,在小艙房內踱著步。

  「那天晚上,你保護了她是個不爭的事實,」蘿拉說道。「我知道你會好好照顧她。我只是希望你也能照顧到她溫柔的感情,納山,莎娜是個很害羞的女孩,而且她一向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裡。我們很難知道她有些什麼感覺。」

  納山挑起眉毛。「我們說的是同一個女人嗎,夫人?」

  蘿拉的笑容回答了她的問題。她拂開了一撮散落的髮絲。「我碰巧聽見了你跟我甥女的一小部分談話,」她坦言道。「是你們的聲音太大了。事實上,我聽到幾乎都是莎娜說的話。告訴我,納山,你會嗎?」

  「我會怎麼樣?」

  「愛她,並且珍惜她?」

  「你聽見了這個特別的部分?」當他想起當時莎娜挑釁的態度,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相信你所有的水手也都聽見了。我一定得說說她,讓她以後不要這麼粗魯地吼叫。不過這不能全怪她,你的確耽擱了太多時間才來接她。對於你的……,她一直很苦惱。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吼叫絕非她的天性。」

  納山搖搖頭。他轉身走向門口。當他拉開艙門時,蘿拉叫道:「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會不會珍愛她?」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夫人?」

  在她回答之前,他關上了門。

  一陣可怕的嘔吐聲吵醒了莎娜。那個聲音讓她的胃也跟著不舒服,於是她坐起身子,第一個念頭想到的就是蘿拉。海浪的起伏一定讓她的姨媽暈船了。

  莎娜立刻掀開被單,衝向門口。半睡半醒的她根本沒有完全清醒。因此,當她被她的一件襯裙絆倒後,她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僅穿著內衣。

  顯然是納山的女僕幫她脫去了衣服。莎娜看見她的行李箱被放在牆角,明白箱子一定是在她熟睡時送來的。一想到她在睡覺時有人進入艙房,她就不禁臉紅。她希望女僕在她睡覺時,替她蓋了被單。

  她聽見走廊有聲音,所以開了門。當她從門縫偷瞥著門外時,看見納山走了過去。他沒有注意到她在偷看。只是當他經過艙房時,替她重新關好艙門。

  莎娜對他的粗魯毫不在意,而且她也不再擔心她的姨媽。當她看見納山的臉色時,她立刻明白了一切。她那位勇猛的維京人丈夫有著一張發青的臉。

  可能嗎?她自忖道。這位所向無敵、粗魯無禮的聖詹姆斯侯爵會暈船?

  如果她不是已經疲憊至極,她絕對會大笑一場。她回到床上,好好地又睡了一覺,在晚餐時刻,她花了短時間跟蘿拉共進晚餐,然後再度回艙房睡覺。

  艙房內的空氣在半夜時變得涼爽多了。莎娜發抖地醒來。她想拉高被子,卻發現被子被一樣沉重的東西壓住了。莎娜最後睜開眼睛,發現了原因之所在。被子讓納山赤裸的雙腿纏住了。

  他竟然睡在她的身邊。

  她的心幾乎停止跳動。她張嘴想尖叫,納山的大手立刻覆蓋住她一半的臉。

  「別弄出聲音。」他命令道。

  她推開他的手。「離開我的床!」她憤怒地命令他。

  他疲倦地歎了口氣才回答。「莎娜,你睡的是我的床。如果必須有人離開這張床,那個人應該是你。」他睡眼惺忪地說道。

  他冷淡地態度令她放心多了。莎娜猜想他大概累得只想睡覺,這樣一來,他就不會侵犯她,而她也可以保住名節。

  「很好,」她說道。「我去跟蘿拉睡。」

  「不行。」他答道。「你不能離開這間艙房,我的新娘,你可以睡在地板上。」

  「為什麼你堅持叫我『新娘』?」她問道。「如果你不想叫我的名字,那麼你可以叫我『妻子』,不要叫我『新娘』。」

  「但是你還不是我的妻子。」他答道。

  她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你還是叫我『新娘』好了。」

  「我不需要你的允許。」他低吼道。當她開始發抖時,他伸出手想把她拉入懷中,但是她推開了他的手。

  「我的天哪,我真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她叫了出來,「你應該是溫柔、親切又善體人意的。」

  「是什麼原因讓你覺得我不是那樣?」

  「你全身一絲不掛。」她衝口說道。

  「那並不表示我──」

  她想打他,他移開他的臉,不過她仍然可以聽見他語氣中的笑意。「你讓我覺得困窘難堪,」她說道。「而且你是故意的。」他已經失去耐性了。「我並非讓你難堪,」他厲聲說道。「我一向習慣裸睡。他也會喜歡這樣的睡覺方式,只要──」

  「喔,上帝!」她呻吟地說道。

  她決定結束這一段可恥的對話。由於她的一邊是牆,另一邊是納山,所以她迅速地滑到床尾,然後溜下床去。艙房的陰暗讓她找不到她的睡袍。納山踢了一條被單給她。莎娜抓住被單,裹在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那裡看著他的背有多久了?他的呼吸聲告訴她,他已經睡著了。過不了多久,她開始全身發冷。她身上那件單薄的睡衣根本抵擋不了艙房內的寒氣。她很悲慘地坐在地上,用被單裹住赤裸的雙足,然後伸直雙腿。

  地板就像覆蓋了一層冰一樣地寒冷。「所有的夫妻都有各自的臥室,」她抱怨道。「我從來沒有受過如此淒慘的待遇。如果這是你打算珍愛我的方式,你已經失敗了。納山。」

  他聽著她說的每一個字,然後忍著笑道:「你學得很快,新娘子。」

  她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你認為我什麼學得很快?」她問道。

  「知道哪裡是你的位置,」他懶洋洋地說道,「我的狗可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學會它的位置在哪裡。」

  她憤怒地尖叫聲充塞在艙房內。「你的狗?」她迅速地跳起來,以指頭戳著他的肩膀。「睡過去一點,丈夫。」

  「睡裡面,莎娜,」他命令道,「我一向睡外面。」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為了安全,」他答道,「如果有人攻擊,敵人必須先經過我才能捉到你。現在,請你睡覺好嗎,女人?」

  「這是老規矩,還是新的規定?」

  他沒有回答,莎娜再次戳了戳他的肩膀。「有別的女人睡過這張床嗎,納山?」

  「沒有。」

  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的回答卻令她覺得高興。當她明白她的丈夫只是想保護她時,她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他仍然是個巨大的妖怪,但是他會盡其所能地保護她的安全。她躺在床上,緊貼著牆而睡。

  過沒多久,整張床因為她的發抖而搖晃了起來。納山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粗魯地將她拉入他的懷中,莎娜立刻被他的溫暖所籠罩,也被他的赤裸所擁抱。他將一條沉重的腿壓在她的雙腿上,立刻溫暖了她的下半身。他的胸膛和雙臂則照顧了她的其他部位。

  她沒有反抗,也無法反抗,因為他的手摀住了她的嘴。她貼近他,頭頂挨著他的下巴,閉上了眼睛。

  納山一拿開手,她便輕聲說道:「如果有人要睡地板,那個人一定是你。」

  他發出低沉的咕噥聲作為回答。莎娜露出了笑容,她已經覺得好多了。她打了個呵欠,更加貼緊她的丈夫,讓他除去她最後一絲顫抖。

  她沉沉地睡去,感覺到溫暖又安全……還有一點點被珍惜的感覺。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1:13

【第四章】

  有些人很遲找到愛情,有些人很早找到,有些人卻要等到天空蒼茫。

  第二天早上,當莎娜醒來時,她覺得好多了。她獲得了充分的休息,也準備好重新加入這個世界。更直接的說法是,她覺得自己可以再次跟她的丈夫談話了。

  昨晚,她想到了一個完美的計劃,而且她相信,只要她說明她想要的是什麼,他一定會同意的。喔,他也許會皺眉,但是當他明白這件事對她的重要性時,他一定會屈服。

  他們有很多事必須討論,但是她決定先提出讓她最擔心的一件事。

  她想要一段追求和一個適當的婚姻。不論他是如何的粗魯自負,在她向他說明的同時,她會忍住脾氣。她會盡可能地用甜美的聲音和合乎邏輯的觀點來跟他解釋.

  天哪,她實在感到害怕。納山不是個好說話的人。這一點讓她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他如果不是真的想跟她結婚怎麼辦?

  「胡說,」她自言自語道。「他當然想跟我結婚。」

  這一點信心並沒有持續多久。她老早就把納山當做自己的丈夫,根本沒想過要嫁給其他的人。她從小就是在這個想法中長大的。由於她隨和順從,所以從未對自己的命運產生質疑。

  但是納山呢?他似乎不是那種會順從地接受一切的男人。

  除非她能跟他談一談,否則她會一直焦慮不安。

  她仔細地打扮自己,選了一件領口不那麼暴露的淡粉紅色袍子。她認為這可能能讓他有個好心情。

  他們的船艙真的很好,比她上次去探望蘿拉所住的船還大。艙頂也比較高,看起來寬敞不少。

  不過艙房的裝潢不多。在角落有個螺旋狀的金屬爐架,而在爐子的對面角落有一座白色的屏風。屏風後的牆上有許多掛衣服的鉤子,還有一個盥洗台。盥洗台上放著瓷壺和盆子。在床對面的角落放著她的行李。艙房的中央是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另外有一張桃花心木大書桌則放在牆邊。

  是的,這間艙房的佈置不多,但是卻能在此住上一、兩個月,端賴天氣而定。如果海洋一直保持平靜,那麼到她姨媽的島上.就不必花太多時間。

  莎娜將納山的衣服自鉤子上拿下,摺疊好之後便放在她的箱子上。接著,她掛起她的衣服。她還將他放在書桌上的紙張和地圖移開,擺上她的素描本和炭筆。

  她穿上粉紅色的袍子和相配的鞋後,開始梳理頭髮,然後用一條粉紅色的絲帶將頭髮綁在頸後。接著,她抓起粉紅色的陽傘,打算去探望蘿拉。她希望她的姨媽已經休息夠了,可以到甲板上去散步。在面對納山之前,莎娜希望能先跟蘿拉談一下。

  但是蘿拉還在睡覺。莎娜不忍心搖醒她。

  她離開蘿拉的艙房,發現這條陰暗窄小的甬道直通一間長方形的大房間。陽光灑落在階梯上,使得木製的地板閃閃發亮。這個地方沒有任何裝潢,只有許多黑色的金屬掛鉤自天花板突出。她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做什麼用的,或者這裡只是一個浪費空間的設計。她注意到有個船員正走下階梯。

  「早安,先生,」她禮貌地說道。「我是溫莎娜小姐。」

  他對她搖搖頭。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你是聖詹姆斯侯爵夫人。」

  他的直言無諱令她吃了一驚。「沒錯,」她同意道。「我是聖詹姆斯侯爵夫人,謝謝你提醒我。」

  這個大塊頭聳了聳肩,耳垂上的金耳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對她似乎有些戒心。也許是因為他不習慣見到高雅的小姐吧。「我很高興認識你。」。

  她等著他說出自己的名字。他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我們昨晚見過面,聖詹姆斯侯爵夫人。你還打了我,記得嗎?」

  她記得。她不高興地看著他,因為他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壞行為。「是的,我記得,先生。既然你提起這件事,我為自已的魯莽向你道歉。我當時實在嚇壞了。你叫什麼名字?」

  「金寶。」

  她認為這是個奇怪的名字,但是她並沒有透露出她的想法。她伸出雙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她柔軟的膚觸讓他嚇了一大跳。「你肯原諒我打了你嗎,先生?」

  金寶瞠目結舌。這個他兩個晚上前才認識的女人竟然此謙卑地站在他的面前。老天!她實在是個漂亮的小東西,有一雙他所見過最漂亮的棕色眸子。

  當她困惑地看著他時,他才集中心思。「我原不原諒你重要嗎?」他問道。

  莎娜握了一下他的手才放開。「喔,是的,金寶先生,當然重要。我實在太魯莽了。」

  他轉動眼珠子,朝上方望去。「好吧,我原諒你。反正你也沒打傷我。」他抱怨地說道。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怯弱的小學生。

  莎娜的笑容化解了他的皺眉。「我很感激你,先生。你有一顆仁慈的心。」

  金寶仰起頭,哈哈大笑了起來。待他稍微平靜後,他說道「記得跟船長提起我的… …仁慈的心,他會很高興聽到這麼高的讚美。」

  她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好的,我會跟他說。」

  這個船員似乎心情不錯,所以她決定問他一些問題。「先生,你知道女僕在哪裡嗎?我的床需要整理,。而且我的衣服也需要收拾一下。」

  「我們船上沒有女僕,」金寶答道。「事實上,你跟你的姨媽是船上僅有的女人。」

  「那麼是誰……」她猛然打住。如果沒有女僕。那麼是誰替她脫衣服的?她一下子就知道了答案。是納山。

  金寶看著她的雙頰出現紅暈,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先生,這間房間叫做什麼?或者它有一個特別的稱呼?」她用手指了指這個地方。「我以為這裡只是一個甬道,但是,在陽光的照射下,我看見這裡比較寬敞。這裡可以做個沙龍。」她附加說道。

  「這是軍官休息室,」金寶告訴她。「在所有軍艦上,這個地方都是這麼稱呼。」莎娜看見了一道通往下一層的階梯。「這些階梯是通到哪裡的?」

  「我們下面那一層儲藏了水和酒,」金寶說道。「再下一層放置了彈藥。」

  「彈藥?」她問道。「我們為什麼需要彈藥?」

  金寶微笑著。「當你上船的時候,一定也沒注意到大炮,我的夫人?」

  她搖頭。「那時候我心情很不好,先生,根本沒心情去注意一切。」

  說她心情不好實在太含蓄了,金寶想著,她當時簡直是大發雷霆。

  「我們一共有八門加農炮,」金寶說道。「對大部分的船隻來說,八門大炮還嫌少呢!不過,我們一向能命中目標,所以我們不需要更多的大炮。這艘船是根據船長所喜歡的軍艦,縮小比例所建造的。儲存在水位以下的彈藥是為了招致攻擊時之所需,很安全,不會爆炸。」

  「但是,金寶先生,我們現在並非戰時。船長為什麼要在船上放置武器?」

  金寶聳聳肩。莎娜突然睜大了眼睛。「裴根,」她衝口說出這位聲名狼藉的海盜的名字,然後點點頭。「是的,當然了我們精明的船長是為了那些橫行海上的海盜才準備了彈藥。他是想防止海盜的侵犯,是不是?」

  金寶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忍住笑。「你聽說過裴根?」

  她以誇張的口氣說道:「每個人都聽說過那個壞蛋。」

  「壞蛋?這麼說,你不喜歡裴根嘍?」

  她覺得這是她所聽過最古怪的問題。他眼中的光采也令她迷惑。他看起來似乎很愉快,但是這一點道理也沒有。他們目前討論的是令人膽寒的海盜,而不是說些倫敦社交圈所流行的笑話。

  「我當然不喜歡那個人。他是個罪犯,先生。懸賞他人頭的獎金早就是一筆天文數字了。如果你相信那些關於裴根偽善的愚蠢故事,那麼你顯然是讓浪漫的天性給蒙蔽了。」

  尖銳的哨音打斷了她的演說。「那是什麼噪音?」她問道。「我剛才也聽過。」

  「那是水手長的笛聲,表示該換班了。」他解釋道。「每隔四個小時,你就會聽見一次這種哨音,不管日夜都一樣。」

  「金寶先生?」當他轉身時,她又問道。

  「莎娜夫人,你不必叫我先生,」他抱怨地說道。「叫我金寶就行了。」

  「那麼你也不要叫我莎娜夫人,」她反駁道。「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叫我莎娜。」她抓住他的手臂。「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他回頭看了一下。「什麼問題?」

  「昨晚……還是前晚?總之,我注意到你似乎是我丈夫的員工,對嗎?」

  「沒錯。」

  「你知道納山在哪裡嗎?我有話要跟他說。」

  「他在船尾。」

  她吃驚地愣了一下,然後對著他搖頭。她臉上的責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完全轉過身子面對著她。「我跟你說了,他在船尾。」

  「是的,他也許十分瘋狂,(譯註:船尾aft和瘋狂daft兩字的音非常相近,所以莎娜產生了誤解。)」她開口說道。接著,她拿起陽傘,走過金寶的身邊。「但是你竟然這麼大聲地把你的想法說出來,顯示你是多麼的不忠誠。我現在是納山的妻子,我不想聽這麼無禮的話。請你不要再說出這麼不尊重他的話。」

  正走下階梯的麥修正好聽見他的朋友咕嚕地說些關於「尊重」的話。莎娜小姐則微笑地走開。

  「發生了什麼事?」麥修問他的朋友。「我好像聽見你──」

  金寶的瞪視使他不再往下說。「你絕不會相信這件事,但是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對任何人說納山在『船尾』。」

  麥修搖搖頭。「她實在是個異數,是不是,金寶?我想不通像她這麼純真的孩子怎麼會來自那麼卑鄙的家庭。」

  他們的談話被一陣驚慄的尖叫聲所打斷。他們知道那是莎娜的尖叫聲。「她實在是個傑作,不是嗎?」麥修懶洋洋地說道。

  「是該死的尖叫傑作,」金寶說道。「不知道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奇怪的是,他們都迫切地想上甲板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一看之下他們的臉上全露出了笑容。

  莎娜剛找到納山。他背對著她站在航輪後面,莎娜正想開口叫他時,他正好動手脫下他的襯衫。

  她看見了他背上的傷痕,本能地發出憤怒的叫聲。

  「是誰這樣傷害你的?」

  納山立刻有了反應。他抓住他的鞭子,轉身面對威脅。結果,他發現並沒有敵人想傷害他的新娘。莎娜獨自站在那裡。

  「什麼事?」他對她怒吼道,並且一面使心跳平靜下來。「我以為有人……」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你不舒服嗎,小姐?」

  她搖頭。

  「不要再那樣尖叫了,」他以稍微緩和的口吻命令道。「如果你想引起我的注意,只要用說的就行了。」

  莎娜走向納山,她的陽傘掉落在甲板上。她所目睹的一幕讓她仍然十分震驚,所以她根本沒注意到陽傘掉了。她站在納山面前,他看見她的眼中含著淚水。「現在又是怎麼了?」他問道。「有人嚇到你了嗎?」該死!他可沒有耐心跟她磨蹭。

  「是你的背,納山,」她喃喃地說道。「你的背上滿佈著傷痕。」

  他搖著頭。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他的傷痕。看過他背部傷痕的人都會假裝視而不見。

  「謝謝你告訴我,」他悶哼道。「否則我永遠也不會知道……」

  該死!她開始哭了。他的嘲諷顯然對她太苛刻了。「聽著,莎娜,」他生氣地說道。「如果我背上的傷冒犯了你,請你下去。」

  「你的傷並沒有冒犯我,」她答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納山示意金寶過來接掌舵輪,然後他將手放在後面,以免自己伸手去抓她。他實在很想搖醒這個女人。「好吧,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尖叫?」

  他的語氣跟風一樣地銳利。莎娜猜想他是對他的傷痕有些忌諱。「我看見這些傷痕時非常生氣,納山。你曾經出過意外嗎?」

  「沒有。」

  「那麼是有人故意弄傷你的?」她並沒有給他時間回答。「是哪個怪物弄傷你的?我的天哪,你一定很痛吧。」

  「看在老天的份上,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裴根弄的嗎?」她問道。

  「什麼?」他問道。

  他看起來很吃驚。莎娜認為自己猜對了。「是裴根弄傷你的,對不對?」

  金寶開始咳嗽。納山轉頭瞪著他,金寶立即不再作聲。「你怎麼會認為是裴根?」他問莎娜。

  「因為他是個卑鄙的壞蛋。」她答道。

  「喔?」他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聳聳肩。「聽別人說的。」

  「不是裴根。」

  「你確定嗎,納山?沒有人知道那個壞蛋長什麼樣子。也許是裴根傷了你,但是你並不知道他就是裴根。」

  他露出憤怒的神情。「我知道是誰幹的。」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他是誰嗎?」

  「你為什麼要知道?」

  「這樣我才能恨他。」

  他的怒火消失了,她的忠誠令他十分震驚。「不行,我不會告訴你他是誰。」

  「但是不是裴根?」

  她簡直快把人逼瘋了。「不是。」他再次回答。

  「納山,你不必對我吼叫。」

  他轉身背對著她。金寶離開了航輪。莎娜等到她跟她的丈夫單獨在一起時,才走近他。

  他感覺到她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右肩。他沒有動。這個輕如鴻毛的撫觸一直下滑至他的背部,不僅出乎尋常的溫柔,也具有挑逗的功效。他無法忽視她的指尖,和她所撩起的奇怪感覺。

  「如果我知道你受了傷,我昨晚就不會戳你的背,」她輕聲說道。「但是我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見,而且我不……知道。」

  「老天!女人,我的傷已經不痛了。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

  他突兀的語氣讓她吃了一驚。她縮回了手,垂在身旁。她走到他旁邊,手臂碰著他的手臂。她仰起頭,等著他低頭看她。他的神情就好像是自石頭中雕刻出來的,跟她腦海中所想像的維京人一模一樣。他肩上和手臂上的肌肉完全就像一位戰士。他的胸膛上覆蓋著V字形的胸毛,一直延伸至他的腰際。她不敢再往下看,因為那樣做是可恥的。當她再度看著他的臉時,發現他正注視著她。

  她羞紅了雙頰。「納山?」

  「幹什麼?」

  他一定要用這種勉為其難的語氣跟她說話嗎?莎娜強迫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愉快些。「如果我傷害了你的感情,我向你道歉。」

  他不認為必須回答這句話。

  「船長會介意嗎?」她問道。

  「介意什麼?」

  「介意你指揮他的船。」

  他的笑容讓她覺得很溫暖。「這不是一艘船,莎娜。你可以稱呼『海鷹號』是一艘艦艇,不要說它是一條船,因為這是一種侮辱,新娘。我們當艦長的人可不希望聽見這種侮辱的字眼。」

  「我們?艦長?」

  他點頭。

  「喔,納山,我不明白,」她脫口說道。「這麼說,我們很富有嗎?」

  「不。」

  「為什麼?」

  該死!她看起來不太高興。納山於是告訴她。他跟他的朋友韋克林,一起成立船運公司的經過,以及他決定要當幕後合夥人的原因。最後,他告訴她,最多十個月,頂多一、兩個月的出入,他們的公司會開始有確定的進帳。

  「你怎麼能確定我們只要一年就能有錢?」

  「因為我簽了約。」

  「你是說船運的合約?」

  「不是。」

  她極具戲劇性地歎了一口氣。「請你解釋一下,納山。」

  他不理會她的請求,她推了推他。老天!想讓他開金口實在很不容易。「如果你真的這麼確定,我很樂意幫你的忙。」

  他笑了起來。莎娜重新振作了精神。她想幫忙的提議顯然令他很高興。於是,她熱切地說道:「我可以幫你記帳。我對數字很有一套。不行嗎?」她看見他搖頭,立刻附加問道。「但是我想幫忙!」

  他放開航輪,轉身面對她。老天!她今天真漂亮,他看著她整理著凌亂的鬈髮,心中不禁想著,甲板上的風大,使她根本整理不好髮絲。她穿著粉紅色的衣服,雙頰紅潤,真像一幅可愛的圖畫。他的視線移到她的唇上。她的雙唇就跟她其他部分一樣,泛著微紅的光澤。他屈服於自己突如其來的衝動之下。在她後退之前,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拉入他的懷中,貼著他的胸膛。接著,他一隻手插入她頸後的髮中。她的頭髮像絲綢一樣的柔軟。他抓住一把鬈髮,使她仰起頭,讓她的臉面對著他的臉。他告訴自己,他想吻她是為了讓他的心靈平靜下來。而且他知道,如果他事先向她說明,她一定會尖叫。

  「我們兩人有特殊的職責必須去做,」他告訴她,他的唇漸漸地貼近她的雙唇。「我的職責是讓你懷孕,而你的職責是給我一個兒子。」

  他的唇正好吻住她憤怒的叫聲。

  莎娜震驚得不知該如何反應。他的唇炙熱有力,而且不住地索求。他的溫暖、味道和神奇的男人氣息淹沒了她。

  納山希望她回應,而她並沒有讓他失望。當他的舌尖伸入她的口中,纏繞著她的舌頭時,她的雙腿變得軟弱無力。她將雙臂繞在他的脖子上,攀附著他甚至當她試著想離開他的懷抱時,她仍然緊貼著他。

  她不瞭解自己正在回吻他,而且也不知道自己發出了歎息的聲音。

  在她完全的配合下,納山的吻變得溫柔。天哪,她好柔軟。他可以感覺到她體內的熱氣,並且想要更接近她。他的手移到她的臀部,慢慢地將她抱離地面,直到她的小腹碰到了他自己的,他才讓她緊貼著自己。

  他一直吻著她,想要進入她。納山知道自己太靠近了,足以失去所有的戒律。他的飢渴迫切地想得到滿足。

  就在這時,他聽了口哨聲和喝采的笑聲。他的手下顯然正在享受他所帶給他們的這一幕浪漫的風光。納山試著想拉開莎娜。

  她不願放開他。他低吼地在她默然的請求之中投降了。他們的吻充滿了慾望。

  當他們分開時,兩人早已經氣喘吁吁了。莎娜無法保持平衡,跌在航輪附近的木製平台上。她以一手撫著胸口,口中喃喃地念道:「喔,天哪!」

  船長一放開他的新娘,水手們立刻奔回自己的崗位。納山瞪視著他們的背影,才再度看向莎娜。她迷惑的神情讓他獲得了莫大的滿足感,也使他想再吻她。

  對於自己的缺乏自制,他不禁搖頭。他認為自己在她身上浪費了太多時間,所以他又轉向航輪。當他注意到他的雙手微微發抖時,立刻皺起了眉頭。這個吻對他的影響顯然出乎意料的大。

  莎娜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恢復。她從頭到腳不住地顫抖。她完全不知道一個吻會是這麼的……徹底。

  他並沒有受到影響,這是當她看見他臉上的厭煩神情時所下的結論。

  她突然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接著,她記起了他所說的關於她的特殊職責的話。「我不是生產的工具,」她低聲說。「而且我可能不喜歡讓你碰我。」

  納山回頭。「你騙不了我,」他懶洋洋地說道。「你吻我的方式——」

  這是一個侮辱,但是他說話的方式卻溫暖了她的心。他說話的方式給了她親暱的感覺。這實在沒道理。她真的這麼渴望聽見這個維京人的親暱言語?莎娜感覺自己臉紅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雙手端莊地交疊在一起。「你不可以再吻我。」她說道,並希望自己的語氣能更強硬些。

  「不行嗎?」

  他顯得十分愉快。「不行,你不行,」她告訴他。「我已經決定了,納山,你必須先追求我,然後我們在牧師面前舉行婚禮,那樣你才可以再吻我。」

  說完話,她抬頭想知道他的反應。很不幸的,他的表情並沒有告訴她任何事。她皺起眉頭看著他。「除非我們在上帝面前說出我們對彼此的誓言,否則我相信我們的婚姻會遭到法律的質疑。」

  他終於讓她看見了他的反應。不過她倒寧願自已猜測他的反應比較好。天哪,他那張不悅的臉就像是正午的烈陽照在他們身上一樣的令人難熬。

  但是他的眼睛……那顏色是這麼的生動、真實,又令人癡醉。當他的目光直接望入她的眼眸時,她頓時忘了呼吸。一個突然的想法盤據在她的心中:她的維京人非常英俊。

  為什麼她以前沒有注意到呢?親愛的上帝,她是不是開始發現他是一個十分具有吸引力的男人呢?

  納山開口說道「你認為你已經找到一個撕毀婚約的方法?」

  「不是。」

  「很好,」他說道。「我跟你說過,我不準備解除我們的婚約,莎娜。」

  她不喜歡他自負的口氣。「在你告訴我之前,我已經知道了。」

  「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她搖搖頭,但是納山再度將她拉回懷中,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頭髮。

  「放開我,納山。你這樣拉我的頭髮會痛。」

  他沒有放開她。不過他開始撫摸著她的頸背。他的撫觸非常舒服,讓莎娜小心地忍住極欲吐出的歎息。

  「你知道我多麼想要那些錢和土地,是不是,莎娜?」他問道。「所以你知道我不會解除婚約。」

  「不是。」

  納山不知道他為何想知道她的解釋。他十分好奇,因為她的表現是如此該死地害羞。他決心要瞭解她是如何想的。

  「你為何知道我會想跟你保持婚約?」

  「任何丈夫希望妻子擁有的條件我都有呀,」她衝口說道。她試著想跟他平常說話時一樣的自負、自信。「這是真的。」她點頭說道。

  「是嗎?」

  她看見他眼中的笑意。她那股裝出來的驕傲立刻消失無蹤。「是的。」她說道。

  她的雙頰又染上了一抹紅暈。怎麼會有人說話如此自負,但是表情卻如此的羞澀呢?他在心中想道。對他而言,她真是一個十足矛盾的個體。「你願意告訴我,為什麼你會認為你是我想要的妻子?」

  「當然,」她答道。「單就其中一點來說,我很漂亮,而且不乏味,」她急切地說道。「我承認我不是絕世美女,納山,但是這並沒有影響。」

  「你不相信你是一個……絕世美女?」他驚訝地問道。

  她微微蹙額地看了他一眼,因為她認為他是故意在調侃她。「當然不是,」她說道。「你一定有嘲笑我的殘忍天性。我並不醜,納山。你不能只因為我有棕色的眼睛和褐色的頭髮就認為我……相貌平凡。」

  他的笑容很溫柔。「莎娜,當你走過男人的身旁時,你從未注意到他們會停下腳步盯著你看嗎?」

  她希望能揍他一拳。「如果你是想暗示我,我的吸引力有限,那麼,先生……」她抱怨地說道。

  「怎麼樣?」他問道。

  「你也並不出色,丈夫。」

  他搖頭。他娶的老婆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無聊,這一點令他很高興。「你說的沒錯,」他說道。「我見過更美的女人,但是正如你剛才所說的,你是否為絕世美女並沒有影響。」「如果你認為你這番魯莽的話會讓我感到自卑,那麼你就錯了,」她反駁道。她的羞赧表現在她的聲音中。「我真的是男人渴望擁有的好妻子。你敢笑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一直被訓練去做一個好妻子。」她刻意地聳了聳肩。

  她神情的脆弱顯而易見,同時也再度引起了他的好奇心。這個女人說的是最該死的事。「莎娜,你究竟接受了哪些訓練?」

  「我能夠輕易地管家,不論你僱有多少僕人都一樣。」她說道。「我的女紅做得很好,也能籌劃邀請兩百位賓客的晚宴,」她誇張地說著。「而且還能照顧龐大的家產,盡我該盡的義務。」

  她相信這一串話一定令他印象深刻。同時,她也為自己的這段話感到十分吃驚。有很多細節她是誇大其辭的。比如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照顧龐大的產業。但是納山不可能會知道這些,不是嗎?此外,她只是從沒有招待客人的機會,這並不表示她無法籌辦一個邀請兩百位客人的宴會。她相信只要全力以赴,她可以完成任何目標。「怎麼樣?」由於他沒有說話,所以她問道。「你認為我這些成就如何?」

  「我可以僱人來幫我管家,」他辯駁道。「我不必為了想要一個舒適的家而結婚。」

  他差點就大聲笑出來,因為她臉上的失望神情很生動。

  她盡量不使自已被他的話擊敗。「沒錯,但是我可以聰明地跟你的客人聊些時下流行的話題。我很博學多聞。」

  他的笑意阻止了她再往下說。他的行為正像是別人對聖詹姆斯家族所期待的反應。納山就像他的族人一樣地卑劣,而他簡直頑固透頂。

  「你不可能僱用到一個教育水準如此高的管家。」她抱怨道。

  「就這樣?」他問道。「你還受過其他的訓練嗎?」

  她的驕傲就像一件破爛的袍子纏住她的膝蓋。還有什麼能讓他印象深刻呢?

  「比如說?」

  「比如說在床上取悅我。」

  她的臉一下子就脹紅了。「當然沒有,」她結巴地說道。「你應該要教我如何…… 」她停頓不語,並且重重地踩了他的腳。「你怎麼敢認為我受過訓練要……要……」

  她說不下去了。她的眼神讓他十分困惑。他不知道她是想哭,還是想殺他。「我想,情婦可以替你盡這方面的義務?」他故意說這句話來刺激她。

  天哪!她實在是個捉弄的好對象。她的反應是這麼的直接,這麼的……孩子氣。他知道該停止這個遊戲了,因為她已經十分認真了。但是他玩得太愉快了,還不想就此罷手。

  「你不能有情婦!」她大聲叫道。他故意聳了聳肩。她再一次踩了他的腳。「不管她多麼漂亮,不管她多有……才能,不管怎麼,」她說道。「我不允許你有情婦。」

  她繼續說道,並未給他時間回答。「至於跟我同寢的問題,納山,你最好記清楚。你必須先追求我,向我求婚。在牧師證婚之後,你才可以跟我同寢。」

  她等待他的同意。「怎麼樣?」她問道。

  他再度聳聳肩。

  她怎麼會認為他有吸引力呢?她希望自己有足夠的力氣可以重重地踹他一腳。「我們討論的是很嚴肅的問題,」她堅持道。「如果你再聳肩,我發誓我會再次尖叫。」

  他並沒有告訴她,她已經在尖叫了。「不是我們,」他輕柔、安撫地說道。「只有你認為這件事很重要,」他解釋道。「我並沒有同感。」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試最後一次。「納山,請你試著瞭解我的感覺,」她低聲說道。「我已經決定你跟我同床共枕是不合宜的,」這個問題讓她很困窘。「你究竟要不要跟我結婚?」

  「我已經跟你結婚了。」

  老天,她真的生氣了。她的臉色發紅,目光緊盯著他的胸膛。他似乎很難理解這個問題。

  但是,她仍然堅持己見。「聽著,」她埋怨道。「這是很容易瞭解的,即使對聖詹姆斯的人來說也很容易。我要一段真正的追求,納山。除非我們在神職人員的面前說出我們的誓言,否則你不准碰我。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我相信他聽得很清楚,小姐。」她身後有人叫道。莎娜推開納山,轉頭望去,發現一群大約十人的觀眾正微笑地看著她。所有的人全都放下他們手邊的工作,朝她猛點頭。事實上,他們跟她之間尚有一段距離。

  「是啊,我敢說他聽見了每一個字,」另一人叫道。「你說除非你們正式結婚,否則作不讓船長碰你。是不是這樣,金德?」

  一個光頭、彎腰的男人點頭。「我聽到的正是這樣。」他叫道。

  莎娜羞愧得無地自容。天哪,她一定是像個悍婦一樣地大吼大叫。

  這都該怪納山,她轉身瞪著納山。「你一定要讓我出醜嗎?」

  「這可是你自已造成的,新娘子。回船艙去,」他命令道。「脫掉這件衣服。」這個命令阻止了她的腳步。「為什麼?你不喜歡這件衣服?」她問道。

  「脫下每一件衣服,莎娜,我一會就下去。」

  當她明白他說的意思時,她的心跳差點停止。她氣憤不已。沒心思再跟他理論,二話不說,便轉身離去。

  當她走過金寶身邊時,她沙啞地說道:「你說對了,金寶先生。納山的確瘋了。」

  金寶來不及回答,因為莎娜小組已經走了。

  當她走到船員休息室時,她才開始用跑的。她拉起裙擺飛快地奔跑著。不過她不是回自己的艙房,而是跑向蘿拉姨媽的艙房。

  即使麥修已經上了年紀,而且身材也日漸發福,但是每當有情況發生時,他的動作仍然十分迅速。在莎娜跑到艙門前時,他也同時到達門口。

  「莎娜小姐,我希望你現在不要打擾可愛的蘿拉。」麥修在她身後說道。

  她沒有聽見他走過來的聲音,所以驚呼著回頭。「你嚇了我一跳,」她說道。「你不該鬼鬼祟祟的跟在別人後面,先生。你叫什麼名字?」

  「麥修。」

  「很高興認識你,」她說道。「至於我的姨媽,我只是想看看她。」

  「我正在照顧你的姨媽,」麥修打斷她說道。「她今天還不宜見客。她還是很虛弱。」

  莎娜突然覺得有罪惡感。她一心一意想對蘿拉姨媽說出所有發生的事,以獲得蘿拉的支持,可以共同對付納山。但是,這些問題顯然微不足道。「蘿拉不是真的生病了吧,是不是?」她害怕地問道。「我見過她的瘀傷,但是我以為——」

  「她會康復的,」麥修說道。她的關心態度令他覺得高興。「不過她需要絕對的靜養和充足的休息。而且她現在也不能動,她的肋骨裂了——」

  「喔,天哪,我不知道這些。」

  「好了,好了,別又開始哭了,」麥修乞求道。莎娜小姐的眼中又起霧了。如果她真的哭了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想到要安慰船長的太太就讓他的胃緊縮在一起。「情況並沒有那麼糟,」他強調。「我已經替她包紮了。她現在需要的只有休息。我不希望她再擔心其他的事。」他以瞭解的目光看著她,附加了最後那句話。

  莎娜立刻明白他猜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低著頭說道:「我的問題會給她帶來負擔。我不打擾她了,因為我也不希望她替我擔心。等她醒來後,可不可以請你告訴她,只要她想見我,我馬上就會過來?」

  麥修點頭。莎娜握住了他的手,讓他不知所措。「謝謝你對蘿拉的幫助。她是個善良的女人。麥修先生,她會受這些罪全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老天,她看起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好了,好了,你姨媽的傷又不是你弄的,」麥修說道。「肋骨也不是你踢斷的。這一切都是你父親和他的兄弟在幕後指使。」

  「幕後指使的是我的亨利叔叔,」她反駁道。「但是,我也必須負責。如果不是我堅持蘿拉跟我一起回英國……」

  她沒有再說下去。她又握了麥修一下,並且驚訝地發現,當她正式地向他屈膝行禮,表示很高興擁有他這位員工時,他竟然露出了笑臉。

  莎娜回到艙房,看見那張大床時,她立刻想到了納山的問題。

  她不敢再浪費時間。她關上艙門,並且上了門閂。跟著,她用背部的力量將行李箱推到門前堵住門。

  接著,她快步走到桌子旁,想將桌子推到行李箱前,以增加她這個堡壘的防禦力量。然而,不論她如何使勁,那張桌子硬是動也不動。最後,她發現桌腳竟然全部固定在地板上。「為什麼有人會做這種事呢?」她自言自語地抱怨道。

  她想移動書桌,發現書桌也一樣被釘在地上。幸好椅子可以移動。不過椅子可也挺重的。莎娜將一張椅子抱到行李前,然後花了好幾分鐘才舉起笨重的椅子,堆在行李箱上。

  她往後站些,檢視她的成果。她揉著腰後,想緩和肌肉的酸痛感。她知道堵住門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但是她仍然覺得自已很聰明。不過,她的自我讚美一下子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因為她明白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的孩子氣。是的,她的行為是很不成熟,但是納山也一樣。如果他不想講理,那麼她為什麼要講理呢?也許當夜幕低垂時,她的維京人會恢復理智,明白她的要求是正當的。如果這個頑固的男人不同意,那麼她決心一直待在艙房內,直到他屈服為止。如果她會餓死,那就餓死吧。

  「我比較喜歡原來的樣子。」

  莎娜跳了起來,並且立即轉身。她發現納山正靠著書桌而立,微笑地看著她。

  他沒有等她問起,直接指了指室頂的活板門。我一向從那裡進來,」他輕聲解釋道。「比較快。」

  她也許點了頭,但是她並不確定。她住後靠著行李箱,瞪著他看。喔,上帝!現在她該怎麼辦呢?

  他的新娘似乎失去了聲音。納山決定多給她一些時間緩和情緒。她的臉上毫無血色,看起來她很可能再度昏倒。「我假設你是想改變房間的佈置?」

  他的聲音很愉快,也很有撫慰的意味,但她卻想要尖叫。「是的,」她脫口說道。「我比較喜歡這個樣子。」

  他搖搖頭。「這是不行的。」

  「不行?」

  「你可能沒注意到,但是你的行李箱和椅子正好堵住了門。此外,我不認為我們會有人想坐在……那麼高的椅子上。」

  他的話十分荒謬,因為他們兩人都知道門被堵起來的原因。莎娜假裝十分注意這個問題,以挽救她的自尊。「沒錯,我想你說對了,」她說道。「這些東西堵住了門,我現在才注意到,謝謝你提醒我這一點。」她不讓自已有喘息的機會又說道:「為什麼要把桌腳釘在地板上?」

  「你也試過想移動桌子?」

  她無視於他口氣中的笑意。「我想。如果把桌子搬到行李箱前,看起來會比較好。還有書桌,」她附加說道。「但是我根本動不了它們。」

  他站直身子,朝著她的方向踏了一步。她立刻後退一步。「當海浪洶湧時,傢具會移動,」他解釋道,並且又往前踏了一步「這就是原因。」

  她感覺自已正被包圍。納山的長髮隨著他的移動而在肩上晃動著。他肩上的肌肉隨著他敏捷如豹般的步伐而起伏。她想逃走,但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她不得不承認她希望他能捉住她。她非常喜歡他吻她的方式……但是這將是她唯一喜歡的一點。

  從納山臉上的神情看來,她知道他想從她身上獲得更多。他那具有威脅性的策略快將她逼瘋了。她皺起眉頭瞪著他。

  他回報她以笑臉。

  她在艙房內繞了半圈,最後被他逼到床前。當納山看見她眼中的恐懼時,他停下了腳步,並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她以為他改變心意了。但是在她還來不及高興的時候,他的雙手已經握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拉向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的眼睛。然後以非常溫和的聲音說道:「莎娜,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十分困難。如果我們有更多的時間,也許我們可以等到你比較瞭解我的時候。我不會欺騙你說我會、或是我可以追求你,因為事實上,我對這種事沒有耐心,也沒有經驗。但是,我不希望你怕我。」他聳了聳肩,然後微笑地看著她。「本來,你怕我與否,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但是我並不希望那樣。」

  「既然如此……」

  「沒有時間了,」他打聽她的話。「如果八個月前你沒有逃走,你現在已經懷了我的兒子了。」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納山以為她的反應是因為他提到了孩子。他知道她是個純真的小女孩,根本沒有性經驗。這一點讓他很高興。

  「我從來沒有逃走,」她衝口說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呀?

  她的否認令他吃驚地皺起眉頭。「永遠不要對我說謊,」他稍微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我無法忍受這一點,莎娜。你必須對我完全誠實。」

  她看起來很生氣。「我沒有說謊,」她辯駁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逃避你,維京人,從來沒有。」

  他相信她,因為她看起來是這麼的忠誠,而且十分憤怒。

  「莎娜,我寫了一封信給你父母,通知他們我要去接你。信是在某個星期五送到的,你應該在隔周的星期一準備好。我甚至還寫了到達的時間。但是你卻在星期天早上啟程前往你姨媽的小島。我只是將這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我不知道這件事,」她說道。「納山,我的父母一定沒有接到你的信,因為他們誰也沒對我提起這件事。那一陣子的情況很混亂。我媽媽擔心蘿拉姨媽都急出病來了。蘿拉固定每個月會寫一封信給媽媽,但是後來媽媽卻一直沒再接到她的信。媽媽擔心得病了。她要我去探望姨媽,看看她究竟出了什麼事,我立刻就答應了。」

  「你母親是何時向你吐露她的憂慮的?」

  他的嘲諷語氣激怒了她。她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所以皺起了眉頭。「在我離家的前幾天,」她說道。「但是,若不是我碰巧看見她在哭,她也不會向我說出她的焦慮。她向來是最不願意給我增加任何負擔的。現在回想起來,我可以確定提議去探望蘿拉的人其實是我。」

  一個突然的念頭引起了她的注意。「你怎麼知道我去了哪裡?我的家人都跟其他人說我是到殖民地去探視我的姊姊。」

  他並沒有說出他的手下跟蹤了她,也沒有提起她搭乘的船是他的。他只是聳肩。「他們為什麼不實話實說?」

  「因為蘿拉是家族中的恥辱,」莎娜說道。「她在十四年前跟她的丈夫私奔,逃離英國。我原本以為大家都已忘記了這樁醜聞,事實上不然。」

  納山回到信件的話題。「所以一直到你離開的兩天前,你都不知道蘿拉沒有寫信給你母親?」

  「媽媽不想讓我擔心,」莎娜說道。「我不允許你認為我媽媽跟任何陰謀有關。我父親或是姊姊還有可能攔截你的信,想讓你多等一些時候。但是我媽媽永遠不會做這種事。」

  納山發現她極力為母親辯護。雖然她的說辭不太合邏輯,但是她對母親的敬愛卻是無庸置疑的。為了這個原因,所以他不勉強她接受事實。然而,她相信自己父親是無辜的,這可是令他生氣。

  然而,他也明白她根本從未逃走。這個發現讓他非常高興,他不再皺眉頭。

  莎娜望著她丈夫,極力地想說服他相信她的母親是無辜的。接著,她想起了他剛才的話所代表的意思:他一直都沒有忘記她。

  她的笑容十分迷人。他不知道是什麼使她突然有了改變。她投入他的懷中,抱住他的腰。然咕噥地說了些含糊的字句作為反應。她的行為讓他十分困惑,然而,他喜歡她這種突然的情感表現。非常喜歡。

  莎娜歎了一口氣,然後才離開他的懷抱。

  「這代表什麼?」他問道。

  她似乎沒有注意他的話。她將頭髮撥到腦後,然後輕聲說道:「你沒有忘記我,」她十分女性化地將一撮髮絲撩到肩後,然後附加說道:「我當然知道你沒有忘記我,只是我以為中間有一些小誤解,因為我……」

  她住口不語,所以他說道:「因為你知道我是想跟你保持婚約的。」她點頭。

  他笑了起來。

  她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納山,」當我找不到蘿拉時,我曾寫了好幾封信到你的宅邸,請求你的協助,但是你從未給我任何回音。那時我真的以為……」

  「莎娜,我並沒有宅邸,」納山說道。

  「你當然有,」她爭辯道。「你在市區有一幢房子,我見過的。有一次我出外…… 你為什麼搖頭?」

  「我的房子在去年被火燒掉了。」

  「沒有人告訴我!」

  他聳聳肩。

  「那麼我應該把信寄到你的鄉間別墅去,」她說道。「你為什麼又搖頭?」

  「我的鄉間別墅也被火燒毀了。」他解釋道。

  「什麼時候?」

  「去年,」他答道。「就在市區房子被毀的一個月之前。」

  她看起來很驚訝。「你的惡運真是接二連三,不是嗎,納山?」

  那並非惡運所致,不過他並沒有告訴她真相。他的房子是遭到敵人惡意縱火,因為他們在找一些足以使他們獲罪的信件。納山曾經為政府工作,並且他的敵人最後也都繩之以法。但是他一直沒有時間去整頓家園。

  「你真的曾經寫信找我幫你尋找蘿拉?」他問道。

  她點點頭。「因為我不知道還能向誰求救,」她坦言道。「我想,這一切也許是你的鄧福叔叔在搞鬼。」

  「搞什麼鬼?」他問道。

  「也許他攔截了你寫給我父母的信。」

  他露出了生氣的神情。「我認為這是你父親耍的把戲。」

  「我不聽你中傷我父親。而且,我很肯定是鄧福在搞鬼。」「喔?他是毆打你姨媽的人嗎?」

  她的眼中立刻噙著淚水。他立刻為自己的問話感到後悔。她的目光轉為注視他的胸膛。「不是,」她喃喃說道。「那是我亨利叔叔的惡行。就是那天晚上你在酒店內看見的那個人。現在,你知道我的真相了。」她可憐兮兮地說道。

  納山以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他的拇指摩擦著她光滑的肌膚。「什麼真相?」她注視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有一個壞血統。」

  她希望他能立刻否認這一點,甚至能給她一點小讚美。

  「沒錯,的確是這樣。」

  這個男人的體內顯然沒有絲毫的同情心。「你也一樣,」她憤然地說道,並且推開他的手。「我們真的不該有孩子。」

  「為什麼不?」

  「因為他們可能會像我的亨利叔叔一樣壞。更糟的是,他們也許會像你的族人一樣,行為惡劣。你必須承認聖詹姆斯的男人不僅長相卑鄙,心腸也一樣卑劣。他們是惡棍,」她點著頭。「每個人都一樣。」

  他當然不會承認這一點,而且他立刻就表白他的立場。「雖然他們行為粗魯,但是他們可都是該死的誠實。當你要惹火他們的時候,你馬上就會知道。他們都是很正直的人。」

  「喔。沒錯,他們的確正直得可以。」她反駁道。

  她微笑地看著他,眼中有些淘氣的光采。納山振作起精神。她顯然已經不怕他了。他必須想法子將話題帶入他心中認為最重要的事:跟她上床。。

  他以心不在焉的方式溫和地按摩著她的肩膀。莎娜認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因為他的眼神很遙遠。她認為他是想到了他的那些親戚。

  她想利用他心不在焉的時候讓他按摩背部酸疼的地方。她將他的右手移到她的脊椎附近。「按摩這裡,納山。剛剛搬動傢具,害我的背部又酸又痛。」

  剛開始,他的動作不太輕柔。後來,她提醒他,他才減弱了手勁。接著,她將他的另一隻手也拉到她的脊椎部分。當他以兩手按摩著她的背部時,她倚在他身上,閉起了眼睛。這種感覺好像在天堂一樣的舒服。

  「好些了嗎?」幾分鐘後,他聽見她的歎息聲,於是問道。

  「好多了。」她說道。

  他沒有停止按摩,而她也沒有要他停止。「你在哪裡認識我的鄧福叔叔?」他問道。他的下巴靠著她的頭頂,聞著她身上芬芳的女性氣息。

  「我在公爵夫人的花園見過他,」她答道。「你叔叔和嬸嬸都出席那次的宴會。那是一次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驚嚇經驗。」

  他輕笑道:「鄧福看起來很像野蠻人。」他緩緩地將她拉入他的懷中。她並沒有抗拒。「我的叔叔是個肌肉碩大的大塊頭,尤其是他肩膀的肌肉更是驚人。是的,我想他的模樣是有點嚇人。」

  「他的妻子也一樣,」莎娜微笑地打岔。「我無法分辨他們兩人誰是誰。」

  他擰了擰她的背。「鄧福有鬍子。」

  「她也有。」

  他再度擰了她。「詹姆斯的女人不然溫家的女人那麼——肥胖。」他反駁道。

  「溫家的女人才不胖,」她爭辯道。「她們的身材……剛好。」

  她認為這是討論那件事情的最佳時機。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納山?」

  「什麼事?」

  「我不會脫去我的衣服。」

  她的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你不會?」

  她稍微挪後些,以便看見他的表情。他的臉上露出一抹緩慢又從容的笑容,使她有勇氣繼續說下去。「不會,」她說道。「如果我們一定要做那件事,我就要穿著衣服。你若不同意,那就一切免談。」

  她擔心地咬著下唇,等著他的反應。納山認為她可能又感到害怕了,這使他著急。「莎娜,看在老天的分上,我不會傷害你的。」

  「會的,你會的。」她喃喃說道。

  「你怎麼知道?」

  「媽媽說,那種事常常都會痛。」莎娜的雙頰一陣紅熱。

  「並非常常都會痛,」他斷然說道。「第一次也許會有一點……不舒服。」

  「你的話互相矛盾。」她叫道。

  「你不必表現得好像——」.

  「我不喜歡那樣,」她打斷他的話。「你最好現在就明白這一點。那要花多久時間?幾分鐘還是幾小時?」她問道。「我想要先有心理準備。」

  他不再繼續按摩她的背了,而是用力地抓住她。她的問題讓他有一點驚訝。莎娜繼續說道:「我只想請你幫我一個小忙。可不可以請你等到今天晚上再做?既然你的心意已決,你可不可以至少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接受命運的安排。」

  接受命運的安排?納山很想掐死她。她把自己說得好像是一個即將被處死的罪犯。他皺起眉頭,不過仍然答應了她的請求。「好吧,」他說道。「我們就等到今天晚上。不過這是我唯一願意幫的忙,莎娜。」

  她踮起腳尖吻了他。她的唇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一下他的唇。當她吻完時,看起來十分愉快。

  「這該死的動作叫什麼?」

  「一個吻?」

  「不,莎娜,」他怒吼道。「這才是一個吻。」

  他將她拉入懷中,抬起她的臉龐,然後將雙唇覆蓋在她的唇上。他一點也不溫柔,但是她一點也不在乎。她融化在他的懷中,任由他吻著她。畢竟,她剛獲得了勝利,而她認為他也想要一次勝利。

  他的吻變得十分具有佔有性。這種強烈又粗魯的親密感讓她的雙腿變得軟弱無力。她攀附著她的丈夫。當他的舌頭伸入她的口中時,她不自禁地發出了呻吟。

  這種感覺充滿了性慾。當她全力配合他時,他不再試著征服她。老天!她全心全意地回應他。她甚至拉住他的頭髮,使她能更貼近他。該死的!他想要她。他將莎娜放在床上,然後轉身準備離去。不過他必須先搬開椅子和行李箱。

  當他打開艙門時,莎娜已經完全恢復了。「在未來的日子裡,如果你不再經由煙囪進入我們的臥室,我會很感激你的,納山。我答應以後不會再拴上門。」她說完之後,他轉身,以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她。

  「經由什麼進臥室?」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煙囪,」她解釋道。「而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決心要做的這件事只要花幾分鐘,還是需要幾個小時?」

  她的問題轉移了他的心思,不再熱切地想解釋那個活板門並不是個煙囪。他決定以後再跟她解釋這一點。「我怎麼會知道那要花多少時間?」他低聲抱怨道。

  「你是說你以前也沒有做過?」

  納山閉上眼睛。他們的交談全都不按牌理出牌。

  「怎麼樣?你做過沒有?」

  「做過,」他嘔氣地說道。「只是我以前從未計算過要花多少時間。」

  他走出門口,正要關上艙門時卻突然轉身,微笑地看著她。

  她很驚訝他會有如此快速的轉變。「莎娜?」他開口問道。

  「什麼事?」

  「你不會討厭這件事的。」

  說完,他便關上了門。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1:27

【第五章】

  莎娜後來一直沒有再看到納山。她忙碌地整理艙房和她自己的東西。由於沒有女僕,所以她自已整理了床,拭去傢具上的灰塵,並且借了掃帚清掃了房間。她記起陽傘掉在甲板上。然而,當她去甲板上找時,卻找不到。

  夕陽西下的時候,她的神經已經快崩潰了。她已經找不到任何拖延的藉口。對於自己的膽怯,莎娜覺得羞愧。她知道自已遲早都必須跟納山上床,而且除非她真的經歷過了,否則她會一直心存恐懼。但是這個認知並未減輕她的恐懼。

  當門口響起敲門聲時,她差點叫了起來。等她想到納山不會敲門時,她立刻恢復了鎮靜。是的,納山會直接開門走進房間。因為這間艙房是他的,他有權隨時出入。

  進來的是麥修。她向他行了禮,並邀他入內。他搖頭謝絕了她的邀請。「你的姨媽現在想見你,」他說道。「你去看她時,我會叫小傅搬個澡盆到這裡。船長認為你可能會想洗個澡,所以他命令我們送來乾淨的水。這並不是時常有的待遇,你該好好地享受一下。」

  「納山真細心。」莎娜答道。

  「我一定會把你的想法告訴他。」麥修答道。他走在莎娜身邊,發現他們兩人都一樣的笨拙和害羞。麥修並不習慣這種情況,除了納山之外,不會有人平等地對待他。他也不習慣小姐向他屈膝行禮。此外,還有她迷人的笑容。他稍微挺起胸膛。天哪,他就像金寶一樣,被這個漂亮的女孩迷住了。

  他們走到蘿拉的門口時,麥修強迫自己集中心神低聲說道:「不要讓她太累,好嗎?」莎娜點頭,然後等著麥修替她開門。麥修很遲鈍,直到她用手指了指,他才開了門。她向他致謝,然後走進房內。麥修關上了門。

  「麥修的表情似乎十分困惑。」蘿拉說道。

  「我沒有注意,」莎娜坦言道。她微笑地走到床邊,並且吻了她的姨媽。蘿拉靠在一大堆枕頭上。「不過我倒是注意到他一直很擔心你,姨媽,」莎娜說道。她拉了一張椅子坐下。「我相信他已經變成你的保護者了。」

  「他是個英俊的男人,是不是,莎娜?而且他還有一顆善良的心。他的性情很像我死去的丈夫,不過他們兩人的外貌倒是很不一樣。」

  莎娜微笑道:「你被麥修迷住了,是不是,蘿拉?」

  「胡說,孩子。我已經老得不會再著迷了。」

  莎娜不再談論這個話題。「你今天覺得好點了沒?」

  「是的,親愛的,」蘿拉回答。「你呢?」

  「我很好,謝謝你。」

  蘿拉搖搖頭。「你看起來不太好,」她說道。「莎娜,你坐在椅子的邊上,看起來好像隨時想逃走似的。是不是納山讓你心神不寧?」

  莎娜緩緩地點頭。「我也擔心你,」她坦白說道。「不過現在看到你,我知道你不會有事了。」

  「別轉移話題,」蘿拉命令道。「我想談談納山。」

  「我不想。」

  「我們只是隨便聊一下,」蘿拉說道。「你跟你的丈夫相處得如何?」

  莎娜優雅地聳聳肩。「正如原先的預料,完全隨他的性情而定。」

  蘿拉微笑道:「他吻過你了嗎?」

  「蘿拉你不該問我這種問題。」

  「回答我。有嗎?」

  莎娜低著頭答道:「有,他是吻過我。」

  「很好。」

  「那是你的想法。」

  「好了,莎娜。我知道納山不是你所想像的樣子。但是如果你能看清在他粗暴外表下的本質,我相信你會發現他是一個好人。」

  莎娜決定讓氣氛變得輕鬆些。「喔?」她調侃地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把他想像成什麼樣子?」

  「在你那些異想天開的夢中,你不可能會想像自己嫁給象納山這樣的人。第一眼看到他時,他的確令人嚇了一跳,不是嗎?」

  「喔,我不知道。」莎娜喃喃說道。

  「你當然知道,」蘿拉反駁她。「當你第一次看到他時,你昏倒了,不是嗎?」

  「我是累壞了才昏倒的,」莎娜爭辯道。「蘿拉,他想要……跟我睡覺。」她突然衝口說道。

  蘿拉似乎一點也不吃驚,這讓莎娜鬆了一口氣。她實在很需要蘿拉的建議。

  「這是很自然的,」蘿拉說道。「你害怕嗎,莎娜?」

  「有一點,」莎娜答道。「我知道為人妻子的義務。但是我並不瞭解他,而且我真的希望他能先花一段時間來追求我。」

  「你在擔心什麼?」

  莎娜聳聳肩。

  「你認為他會傷害你?」

  莎娜搖頭。「這是很特別的一件事,姨媽。當納山對我皺眉時,看起來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而且他常常對我皺眉。但是我又知道他不會傷害我。他甚至告訴我,他不希望我怕他。」

  「很好。」

  「但是他不肯等到我習慣了一些再說。」

  蘿拉笑道:「我也希望他不想等,莎娜。「你是他的妻子,並且從他第一晚看你的樣子,我就可以看出他想要你。」

  莎娜感覺自已臉紅了。「如果我讓他失望了。怎麼辦?」

  「我不相信你會令他失望,」蘿拉安撫著她說道。「他也會明白這一點。」

  「如果納山想得到國王保留的另一半妝奩,我們就必須有孩子。由於他不得不等待我長大……你知道他曾經以為我想逃離他呢!」莎娜把一切都說給蘿拉聽。當她說完後,蘿拉面帶愁容。

  「你不高興納山曾經想來接我?」

  「我當然高興。我皺眉頭是因為我相信你的父母又騙了你一次。」

  「蘿拉,你不會是相信——」

  「我以前也跟你說過,」蘿拉打斷她說道。「我寫給你母親的信從未間斷,我甚至認為偶爾遺失一、兩封信是可能的,但是不可能六封信全部都丟了。不,這全是謊言,莎娜,是為了讓你離開英國所使用的手段。」

  「媽媽不會撒這種謊言的。」

  「她當然會,」蘿拉低聲說道。「我可憐的妹妹很畏懼她的丈夫。她向來如此,而且會一直這樣下去。莎娜,自欺欺人是毫無意義的。讓你的頭腦清醒些,孩子。如果溫哈瑞讓她騙你,她會照做的。算了,別再談你的父母了。」她看見莎娜似乎想反駁,所以急忙說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想要納山當你的丈夫嗎?」

  「我想不想並不重要。」

  「想,還是不?」

  「我從來沒想過會嫁給其他的人,」她遲疑地答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感覺,但是我不喜歡讓其他的女人擁有他。這是在他跟我提起『情婦』這兩個字時,我才明白的。我激烈地反對他這個提議。這一切真是令人困惑。」

  「沒錯,愛情一向令人困惑。」

  「我說的不是愛,」莎娜反駁道。「這只是因為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接受納山是我的丈夫的訓練,所以才會有那種反應。」

  蘿拉粗聲地哼道:「他們只訓練你恨男人,以為可以將你教養成跟你姊姊琳達一樣。但是他們失敗了,不是嗎?你一點都不恨納山。」

  「不,我誰也不恨。」

  「這些年來,你一直在心中保護他,就像你常利用機會保護你母親一樣。你聽著他們對納山的毀謗,但是你從來不理會那些謊言。」

  「他們以為我恨他,」莎娜坦承道。「每當有人在我面前中傷他時,我都會假裝同意他們的看法,免得他們再來煩我。亨利叔叔是最惡劣的一個。現在,他知道真相了。當我在酒店裡看見他,當我看見他把你的戒指戴在手上時,我生氣了。我誇大其辭地告訴他,納山會找他報復,而且我還謊稱我跟納山的關係十分親密。」

  「也許這並非全是謊話,」蘿拉說道。「我真的相信納山以後會替我復仇。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他知道你是一個親切、甜美的女士。」莎娜答道。

  蘿拉將眼珠子朝上方轉了轉。「不,親愛的,我不相信他明白那些。他會照顧我是因為他知道你有多愛我。納山心地善良,他會照顧所有跟他關係親近的人。」

  「但是蘿拉——」

  「我想說的是,他已經開始關心你了,莎娜。」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

  當麥修走進艙房時,同時也打斷了她們的談話。他對蘿拉露出愉快的笑容,然後緩緩地眨了眨眼睛。「你該休息了。」他告訴她。

  莎娜吻了蘿拉,跟她道了晚安,然後走回她的船艙。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她在水中浸了好一會兒,直到水變涼了,才穿上她的白色睡衣和搭配的睡袍。當納山走進房間時,她正坐在床沿梳頭髮。

  兩個年輕人跟著納山一起進來。他們朝她點個頭,然後合力抬起澡盆,往外走去。莎娜一直端莊地抓住睡袍的領口,直到那兩個男人離開,才又繼續梳頭髮。

  納山關上門,並上了鎖。

  他沒有說話。他不必說話,因為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再有任何的拖延和藉口。她開始發抖。

  她發現納山也洗了澡。他的頭髮還是濕的,正貼在他的頸後。他的側面一點都不柔和。同時,他身上並沒有穿襯衫。莎娜望著他,雙手仍繼續梳頭髮,想著該如何減輕她心中的緊張。

  納山也看著她。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慢慢地脫掉靴子和襪子。接著,他站起來,一動也不動地面對著她,開始解開褲子的鈕扣。

  她閉上眼睛。

  她的羞怯讓他不禁微笑。不過這並未阻止他。他脫下身上的衣物,丟在椅子上。

  「莎娜?」

  她閉著眼睛回答:「什麼事?」

  「脫掉你的衣服。」

  他自認聲音很輕、很溫和,因為他想祛除她的恐懼感。他知道她很害怕,因為她非常用力地梳著頭髮。力氣之大,足以讓她自己頭痛。如果她不鎮定下來,她會把自己敲昏的。

  然而,她並未因為他的聲音而緩和情緒。「我們已經說好了,納山,」她說著,梳子又再次敲到她的太陽穴。「我告訴你我要穿著衣服。」

  她盡量使自己的口氣堅定,但是她的努力無效。連她自己都聽得出自已嘶啞的聲音正在發抖。「可以嗎?」她問道。

  他的同意使她鎮靜了些。她不再梳頭髮。當她站起來,慢慢地走到另一邊時,她一直沒有看他,而將目光投注在地板上。

  她放下梳子之後便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她決定假裝不受他的赤裸所困擾。她提醒自己,她是他的妻子。她不該表現得像一個愚蠢又無知的小孩。

  問題是,她真的是一無所知。她從未見過赤身露體的男人。天哪,她好緊張。我現在是個女人,不是個孩子,她告訴自己,實在沒什麼好害臊的。

  接著,莎娜望向她的丈夫。她所有的思緒全都一飛而散。納山正在關上天花板上的活板門。雖然他半轉過身子,但是她仍然能清楚地看見他的體格,讓她忘了該如何呼吸,他有著一身鋼鐵般的堅硬肌肉,而且全身都呈現古銅色的光澤。接著,她突然注意到他的臀部幾乎跟他身上的其他部分一樣的黝黑。他是如何讓這個隱密的部位也曬成古銅色的呢?

  不過她並不打算問他。也許在他們結婚二十或三十年之後,她會坦然地問他這個問題。

  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當她想起今晚的痛苦經驗,她會好好地笑上一場。但是此時此刻,她當然笑不出來。她看著納山點上蠟燭,輕柔的光芒讓他的皮膚閃閃發亮。她很感激他在點蠟燭時,以背對著她。他是故意給她時間,讓她先習慣地壯碩的體格嗎?如果這真是他的目的,那麼這個方法並沒有用。這個男人在參加化裝舞會的時候可以化裝成一棵樹,因為他實在太魁梧了。

  她發現自己的表現太孩子氣時,不禁吸了一口氣。她唯一挽回自己自尊的方法是不讓他知道她有多恐懼,她轉頭,使他不會看見她的臉紅,然後說道:「我們現在要上床了嗎?」

  她覺得很得意,因為她在說那句話時,語氣十分平淡。

  他倒是認為她剛才說話的語氣很像是她剛吞下一根釘子似的。他知道在跟她上床之前,他必須想法子先克服她的恐懼。

  問題是,他該怎麼做呢?他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想將她拉入懷中。她想跑到床邊,他抓住了她的肩膀,慢慢地強迫她轉身面對他。

  他的新娘毫無困難地迎向他的目光。他不必抬起她的下巴,因為她自動地抬著頭。納山忍住了笑。即使他告訴她,她的腳邊有一條蛇,她大概也不會低頭下望。

  「我的赤裸讓你很困擾嗎?」他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為什麼這麼想?」

  他將雙手移到了她的頸邊,他的拇指可以感覺到她急速的脈動。他溫柔地碰著她。「你喜歡我吻你,是不是,莎娜?」

  這個問題似乎讓她很吃驚。「你喜歡嗎?」由於她只是盯著他看,所以他再次問道。

  「是的,」她坦承道。「我的確喜歡你吻我。」

  他看起來很自豪,很高興。

  「但是我不相信我會喜歡另一件事。」她希望能再給他一個警告。

  她的誠實並沒有惹他生氣。他低頭吻了她的額頭和鼻子。接著,他的唇輕輕地掃過她的雙唇。「我喜歡。」他低吼道。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所以只好保持沉默。當他的唇再次吻上她時,她仍然緊閉著嘴。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親吻一座雕像,不過他並未停止。他歎息著,然後慢慢縮緊握住她脖子的手。當她開始覺得痛時,便張嘴想命令他放開。他乘機將舌頭伸入她的口中,碰觸著她的舌頭,而她的心思也變得一片混亂。

  她回應了他,體內的冰開始融化。當她為他張開嘴時,納山的手立刻放鬆。他的拇指緩緩地在她的頸子邊畫著圈。他刻意想讓她無法抗拒、意亂情迷。當她貼近他,並將雙手繞在他的脖子上時,他認為自已成功了。

  她喜悅的歎息聲跟他需求的低吼聲混合在一起。他並沒有放鬆溫柔的攻擊。這個吻持久、激烈又徹底。他的唇飢渴地吻著她,舌頭則撩動著她體內的火焰。

  這似乎是個永無止境的吻。由於她對這種新奇的感覺毫無經驗,所以他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就除去了她的羞澀和抗拒。他試著忍住自己的飢渴,但是當她的指頭滑入他濕潤的髮中時,他感覺到自己的體內開始燃起火焰。

  他毫不費力地就馴服了她,而且他突然失去了耐心。當他拉開她的雙手時,莎娜不悅地呻吟了一聲。他繼續吻著她,但是這並不夠。她想要靠近他身上的熱氣,讓自己再度被他的溫暖所包圍。但是他不合作。他抓住她的手,並且拉著她走。她不明白他想要些什麼,而且也無法去思索這些問題,因為她全心全意地吻著他,完全被這種奇特又神奇的感覺所征服。

  「現在你可以再用手抱著我。」當他結束這個吻時,他輕聲說道。他的微笑充滿了溫柔。老天,她實在很容易被看透。她困惑的神情將自己的心思完全表露無遺。他看見了熱情和迷惑。納山從不知道一個女人會如此開放又徹底地反應。

  當他瞭解自己有多麼想要取悅地時,他的心中感到小小的震撼。她所願意給他的純真信賴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征服全世界。

  他必須先征服她。「別害怕。」他以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他以手指撫過她的臉頰。她本能地抬起頭,想獲得他更多的愛撫。這個舉動讓他露出了微笑。

  「我一直努力叫自己不要害怕,」她喃喃說道。「我的確比較不擔心了,因為我知道你在乎我的感受。」

  「你是什麼時候有了這個結論?」

  她眼中突然出現一抹神采。似乎正在想著愉快的事。

  「當你同意我可以穿著衣服時。」

  納山長歎了一口氣。他認為現在還不是告訴她,他已經脫去了她的睡袍和睡衣。反正她很快就會發現了。

  「當我十分渴望地想要你時,莎娜,我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他的雙臂圍著她的腰,將她擁入懷中。肌膚碰到了肌膚。她驚訝地睜大眼睛。但是在她尚未決定自已是否喜歡這種感覺之前,他又再度吻住了她。

  這個男人實在懂得如何接吻。她並沒有等他強迫她張嘴——相反的,她立刻變成了主動攻擊的一方。他咕噥地回應著。她覺得他所發出的聲音是表示他喜歡她大膽的表現。

  莎娜根本無法思考。他的吻所引起的渴望是如此的奇異、神奇又具毀滅性。她甚至無法保持自己的羞怯。她知道他已經脫去了她的衣服。不過,她故意逗弄他,提醒他曾經答應要讓她穿著衣服。這是她的小詭計,而且她有充足的理由這麼做。她想讓他放慢腳步,給她時間去習慣他的身體、他的炙熱和他的撫觸。

  她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走到床邊的,但是納山突然扯下了被單。接著,他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中間。他沒有給她時間去遮掩自己的赤裸,而是立刻跟著她躺在床上,用他自己溫暖的身體覆蓋住她的。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她發現自已被他捉住,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她不想害怕,也不想讓他失望。

  模糊不清的熱情突然清晰了起來。她實在不想做這件事。

  但是,她也不希望他停止親吻她。而且,天哪,她真害怕。

  她緊閉著嘴巴,以免自己再度尖叫。

  他試圖以膝蓋分開她的腿。但是她卻開始抗拒他,而且開始打他的肩膀。他立刻停止嘗試,且以手肘撐起身體,以減輕壓在她身上的重量,然後開始輕咬著她的頸子。她喜歡這樣。他的呼吸濕熱又甜美地吹拂著她的耳畔,令她不禁開始戰慄。他輕輕地告訴她,她讓他很高興,他有多想要她;甚至告訴她,他認為她有多漂亮。當他說完之後,他認為她已經能完全接受他了……他們兩人久久都沒有動一下。納山太滿足,而她則太累了。

  她感覺到耳朵附近有濕潤的感覺,她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已哭了。天哪,她真的完全失去了鎮靜,是不是?不過她的愉快讓她並不擔心這個問題。她太滿足了。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做愛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呢?

  她丈夫的心跳跟她的合而為一。她愉快地輕歎著。現在,她是他的妻子了。

  「你不能再叫我新娘子了。」她在他的頸邊說道,並且以舌尖搔著他的肌膚。他的味道鹹鹹的,有男人味,感覺好極了。

  「我壓著你會不會太重?」

  他的聲音很疲倦。當她回答「會」的時候,他連忙翻身,躺在她旁邊。

  但是她不想讓他離開她。她希望他能擁著她,告訴她,她是個很棒的女人,並且說一些每個新婚妻子都渴望聽見的讚美和愛意。她也希望他能再吻她。

  但是她什麼也沒得到。納山閉上了眼睛,看起來好像睡著了。

  她並不知道納山正在跟自已交戰。他拚命地想瞭解剛才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他從來沒有完全失去過自制力。她令他著迷,也讓他迷惑不已。他覺得自己變得脆弱,而且,該死的,這個感覺讓他害怕。

  「納山?」她翻身轉向他。

  「什麼事?」

  「再吻我」

  「乖乖睡覺。」

  「吻我道晚安。」

  「不。」

  「為什麼?」

  「如果我吻你,我會再想要你,」他終於解釋道。他沒有看著她,而是瞪著天花板。「而你還太脆弱。」

  她坐起身子,兩腿間的不舒服感讓她畏縮了一下。他說得沒錯,她太脆弱了。但是這並不要緊。她還是希望他能吻她。

  「是你讓我變脆弱的,」她埋怨道,並戳了戳他的肩膀。「我記得叫你別動的。」

  「是你先動的,莎娜,記得嗎?」他懶洋洋地說道。

  她臉紅了,而且也振作了精神。他的口氣似乎不太確定。

  她環抱著他,希望他能抱著她。「納山,事後不是應該跟事情進行時一樣的重要嗎?」

  他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睡覺。」他再次命令道。他拉起被子蓋在他們兩人身上,然後閉上眼睛。

  她把手臂橫放在他身上。她很累了,而且也覺得沮喪。她把自己的感受告訴他。

  他笑道:「莎娜,我知道你也獲得了滿足。」

  「我說的不是這個。」她輕聲說道。

  她等著他要求她解釋,但是他一直默然不語,她只好放棄等待。「納山?」

  「該死!現在又是什麼事?」

  「請你不要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

  「莎娜……」他開始了警告的口氣。

  「在你跟其他女人上床後,呃,之後……你們都做些什麼?」

  老天!她到底想幹什麼?「之後我就離開了。」他悶哼道。

  「你打算離開我嗎?」

  「莎娜,這是我的床。我要睡了。」

  她的耐性消失了。「在我跟你說明一些禮儀之前你不能睡,」她說道。「當一個男人完成了……那件事之後,他應該告訴他的妻子她是一個很好的女人。接著,他應該吻她,將她抱在懷中,然後他們才相擁而眠。」

  他不禁露出了笑容。她說了一些最該死的事。聽起來好像是一位發號施令的將軍。「那件事叫『做愛』,莎娜。而且你怎麼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是個處女,記得嗎?」

  「我就是知道。」她反駁道。

  「莎娜?」

  「什麼事?」

  「別對我吼叫。」

  他轉頭看著她。該死,她好像快哭了。他可沒有耐心去應付她的淚水。老天,她是這麼脆弱……這麼的美。她的雙唇才因為他的吻而變得紅潤腫脹。

  他將她拉入懷中。他迅速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將她的臉壓在他的肩窩之中,咕噥地說道:「你是個好女人。現在,乖乖睡覺。」

  他根本不是真心這麼說的,但是她不在乎。因為他擁抱了她,而且撫著她的背。她認為這多少說明了他的心意。她倚偎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

  納山正欲沉沉睡去時,又聽見她輕喊著他的名字。他拍了她一下,讓她知道他希望她不要作聲。她又喊了他一次。

  「幹什麼?」他故意打個呵欠。

  「你知道這樣擁抱著,叫做什麼嗎?」

  如果她不說出心裡想說的話,她是不會讓他睡覺的。納山又拍了她一下,才投降地問道「不知道,叫什麼?」

  「珍惜。」

  他呻吟著,而她則笑道:「這是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他的鼾聲是她唯一的回答。不過莎娜並不懊惱,她決定明天再說給他聽。

  她迫不及待地想找出上百種的方法讓納山明白他的好運。她已經知道她是他的完美配偶。他自己還不知道,但是最後,他終將明白他有多愛她。

  她是他的妻子,他的愛。他們的婚姻十分真實,而他們之間有了聯繫。婚姻是一項神聖的制度。莎然決心保護她的婚姻,並珍視她的誓言。

  她緊抱著他進入夢鄉。明天是她成為納山的妻子的第一天,從此,她將展開新的生活。那將是猶如在天堂裡的一天。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1:45

【第六章】

  真是糟糕的一天。

  當她醒來時,納山已經離開艙房了。他替她開了活板門,讓新鮮的空氣和陽光進到室內。今天的天氣比昨天暖和多了。莎娜洗了澡,換上一件鑲著白色花邊的寶藍色衣裳,然後去找她的丈夫。她想問他哪裡有替換的乾淨床單,而且她也想叫他再吻她。

  她走上階梯,正朝甲板走去時,突然聽見一個男人的叫聲。

  她急急忙忙地走上前去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結果她差點就踩到了那個趴在甲板上的男人。這位老水手顯然摔得很重,因為他昏倒了。

  莎娜一直找不到的陽傘此時正卡在他的雙足之間。金寶單膝跪在那個摔倒的男人旁,拍著他的臉想叫醒他。

  沒多久,一群人已經圍了過來。大家七嘴八舌地建議金寶一些叫醒他的方法。

  「發生了什麼該死的事?」

  納山慍怒的聲音自莎娜身後傳來。她沒有回頭,直接答道:「他絆到了某樣東西。」

  「不是『某樣東西』,夫人,」人群中有一個人說道。他指了指甲板。「是你的陽傘絆到了他的腳。」

  莎娜不得不負起全部的責任。「沒錯,是我的陽傘,」她說道。「他的受傷是我的錯。他沒事吧,金寶?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引起這件不幸的意外。我——」

  金寶同情她。「別放在心上,莎娜小姐。大家都知道這只是個意外。」

  莎娜抬頭望著四周的人群。大部分人都對她微笑點頭。「你不必害怕,夫人。伊瓦一會兒就會醒的。」

  「摩利?」金寶叫道。「給我一桶水,讓我把他潑醒。」

  「伊瓦今天晚上還能替我們煮晚餐嗎?」莎娜記得說話的男人叫維斯。他正皺著眉頭看著莎娜。

  她回瞪他一眼。他顯然是責備她引起了今天的事端,所以她開口問道:「你的胃會比朋友的健康還重要嗎?」不等他回答,她便蹲下來,拍著昏倒水手的肩膀。他沒有反應。

  「我的天!金寶,我害死了他嗎?」她低聲問道。

  「不,你沒有害死他。」金寶答道。「你可以看見他還有氣,莎娜。等他醒來之後,他只會頭痛一陣子,如此而已。」

  納山抱起莎娜,想帶她離開人群。她並不想離開。「我必須為這件意外負責,」她說道,目光直盯著伊瓦,同時,她也注意到其他男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他們欣然的認同讓她臉紅。「但是,這是一個意外事件。」她叫道。沒有人反駁她的話,這使她覺得好過些。「我應該照顧伊瓦,」她說道。「當他清醒後,我要當面向他道歉。」

  「他不會有心情聽你的道歉。」納山預言道。

  「沒錯,」賴特附和說道。「『恐怖伊瓦』不會輕易原諒別人。

  他喜歡懷恨在心,對不對呀,華得?」

  一個身形瘦削,有著深褐色眼睛的男人點頭同意。「伊瓦會火冒三丈。」

  「伊瓦是船上唯一的廚子?」莎娜問道。

  「沒錯。」納山告訴她。

  她終於轉身面對她的丈夫。她的雙頰緋紅,而她自己並不確定紅熱的臉頰是因為這是他們經過昨夜之後的第一次碰面?或者是因為她引起了這場騷動?

  「他們為什麼叫他『恐怖伊瓦』?」她問道。「是因為他的脾氣很壞嗎?」

  他瞥了她一眼,然後答道:「他們不喜歡他煮的伙食。」說完,他指示他們將水潑在伊瓦臉上。伊瓦立刻口沫橫飛地呻吟著。

  納山點點頭,轉身走開。

  莎娜無法相信他竟然沒有知會她一聲就離去。她覺得受到了侮辱。她轉頭看著伊瓦,不停地絞著雙手,等著向他道歉,同時,她在心中發誓,她將跟納山談一談關於禮節的問題。

  伊瓦一坐起,莎娜立刻蹲跪在他身旁。「先生,請原諒我引起了這個傷害。是我的陽傘絆到了你。不過如果你稍微留神,你一定會看見它的,然而,我還是乞求你的原諒。」

  伊瓦揉著後腦,瞪著眼前這個責備他自已不小心的漂亮女人。

  她擔心的神情讓他保留了他想罵出口的話。而且,她畢竟是艦長的女人。

  「反正我也沒有撞得多厲害,」他粗聲地說道。「而且你不是故意的,不是嗎……」

  他說話有愛爾蘭的腔調。莎娜認為他說話很有音樂性。

  「不,我當然不是故意的,先生。你站得起來嗎?我扶你。」

  從他警戒的神情看來,她可以看出他並不希望她的協助。

  金寶拉起了伊瓦,但是他一鬆手,伊瓦便顯得站立不穩。莎娜仍然蹲在一旁。她伸手想取走陽傘,而另一個水手則伸手扶住伊瓦。可憐的伊瓦又陷入一場拉扯戰爭,因為船長的妻子正在推著他的腿。結果他又摔倒在地上。

  「滾開,全都滾開,」他咆哮道。「你們今晚沒有湯喝。我的頭還在痛,現在連我的屁股也痛了。如果不上床休息那才真該死。」

  「嘴巴放乾淨點,伊瓦,」金寶命令道。「我們有女士在場。」

  金寶拿起莎娜的陽傘交給她,轉身正欲離去。然而,莎娜接下來所說的話卻令他吃驚地再度回頭。

  「我來替大家煮湯。」

  「不用了,」金寶嚴厲地說道,絲毫不留爭辯的餘地。「你是船長夫人,不必做這些雜事。」

  莎娜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跟金寶爭論。因此,她等到金寶離去後才說道:「我要為你們煮一道可口的湯。伊瓦,如果你今天能好好休息,是不是會覺得好多了呢?這是我起碼能為你做的。」

  伊瓦開朗了起來。「你以前煮過湯嗎」,他半笑半皺眉地問道。

  由於每個人都望著她,所以她決定撒個謊。煮湯會有多困難呢?「喔,有的,煮過好多次了,」她吹噓道。「我曾幫過我家的廚子煮過很多好吃的菜。」

  「像你這樣高貴的女士為什麼要做這些雜事?」柴斯問道。

  「因為鄉間的生活很……無聊,」她說道。「所以我找了些事情做。」

  他們似乎相信了她的謊言。「如果你能夠帶我去廚房,伊瓦,我想現在就開始著手準備。做一道美味的湯需要花很多時間。」

  她附加說道,並且希望自己說對了。

  伊瓦允許她扶著他的手臂。他仍然用另一隻手揉著後腦,然後指向他工作的地方。「那裡就是廚房,夫人,」他說道。

  「等一下,小姐,」當莎娜向前走去時,他不悅地說道。「我還有一、兩件事情要交代。」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到一個黑暗的甬道上,直到莎娜迷失了方向,伊瓦才熟悉地引導著她走到他的工作場所。

  他點燃兩根蠟燭,固定在玻璃球中,然後坐在靠牆的一張凳子上。

  廚房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烤箱,是她見過最大的一個。她跟伊瓦說了她的評論,伊瓦搖頭。「那不是烤箱,那是爐子。另一邊有一個煤坑。你得繞過角落去看看它。我一向在那裡用鐵叉子烤肉。在這一邊你可以看見四個大銅鍋。四個銅鍋都是用來煮我的牛肉湯。這些是肉——有些肉已經壞了。我已經把好肉和壞掉的肉分開了。在我去甲板上跟柴斯說話前,我已經將大部分的肉都煮過一遍了。這裡實在很悶,所以我才上去呼吸新鮮海風。」

  伊瓦比了比他放在一旁的那一堆壞掉的肉,想告訴她,等他覺得舒服些之後,再來處理這些垃圾。但是,當他的頭開始疼痛時,他完全忘了要向她解釋這件事。

  「也沒什麼好做的,」他稍微恢復時,說道:「只要切一些蔬菜,加一些調味料。你當然知道這些。你要我留下,直到你熟悉一切嗎?」

  「不用了,」莎娜答道。「我會做得很好,伊瓦。你去讓麥修看看你的傷處,也許他有藥能減輕你的頭痛。」

  「他當然有,小姐,」伊瓦答道。「他會給我一壺摻水甜酒來減輕我的痛苦。」

  伊瓦一離開,莎娜立刻開始工作。她要做出這些水手從來沒吃過的美味牛肉湯。她把放在一旁的肉加入湯裡,。每個銅鍋都放一些。接著,她在每個鍋內都撒上足夠的調味料。有一個瓶子裡裝了一些搗碎的棕色葉子。它的味道很嗆鼻,所以她只加了一點點。

  莎娜在廚房裡花了一個早上和下午的大部分的時間。她很奇怪竟然沒有人來找她。她想的那個人當然是納山。

  「他沒有給我適當的問候。」她自言自語地說道。她拉起圍在腰上的毛巾擦拭了額頭,然後撥開被汗水浸濕的髮絲。

  「誰沒有給你適當的問候?」

  這個低沉的聲音來自門口。莎燃認出那是納山的聲音。

  她轉身,皺起眉頭看著他。「『你』沒有給我適當的問候。」

  「你在這裡做什麼?」

  「煮湯。你來這裡做什麼。」

  「找你。」

  廚房裡很悶熱,她相信這是讓她心神恍惚的原因。不可能是因為他注視她的樣子讓她有這種感覺吧?

  「你以前煮過湯?」

  她走到他面前。納山靠著門,像一隻隨時準備跳躍的美洲豹。

  「沒有,」她說道。「我不知道怎麼煮湯,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並不會很困難。」

  「莎娜……」

  「他們全都怪我害伊瓦摔跤。我必須做些事來贏得他們的忠誠。此外,我要我的員工們喜歡我。」

  「你的員工?」

  她點頭。「你沒有房子,也沒有僕人,但是你有這艘船,所以你的水手們也就是我的員工。當他們喝了我做的湯之後,他們就會再喜歡我了。」

  「你為何要在乎他們喜不喜歡你?」他問道。

  他走近她。該死,他就像一個醉鬼被酒吸引一樣地被她吸引著。這都是她的錯,因為她看起來太甜美、太漂亮了。

  廚房的熱氣在她的臉頰上染上兩朵紅暈,她的鬈曲髮絲也都濕了。他伸出手,溫柔地拂開貼在她臉上的髮絲。他對自己這個自然的舉動很驚訝。

  「納山,每個人都希望受人喜愛。」

  「我就不希望。」

  他的反駁讓她不高興。他又上前了一步,他的腿碰著她的腿。

  「莎娜?」

  「什麼事?」

  「昨晚的疼痛還在嗎?」

  她立刻臉紅。當她回答的時候,她沒有看他的眼睛,而是望著他的鎖骨。「昨晚的確很痛。」她輕聲說道。

  他以拇指抬起她的頭。「我不是問你這個。」他輕柔地說道。

  「那麼你想知道的是什麼?」

  她說話的方式似乎是快窒息了。他認為她需要一些新鮮的空氣。該死!他可不希望她再昏倒。「我想知道你現在還痛不痛?」

  「不,」她答道。「現在不痛了。」

  他們沉默地看著對方。莎娜認為他可能是想吻她,但是她並不確定。「納山……你還是沒有給我適當的問候。」

  她將雙手放在他的襯衫上,閉上眼睛等著。

  「該死!什麼是適當的問候?」他問道。他完全知道她想要什麼,但是他想看她接下來會怎麼做。

  她睜開眼睛,對他蹙起眉頭。「你應該吻我。」

  「為什麼?」他繼續調侃她。

  她生氣了。「你只要做就行了。」她命令道。

  在他問另一個捉弄她的問題之前,她以雙手捧住了他的臉,拉下他的頭。「喔,算了,」她喃喃說道。「我自己來。」

  他沒有抗拒,然而,他也沒有接手。莎娜坦率地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後說道:「如果你能合作一點,感覺會比較好,納山,你應該要回吻我。」

  她的聲音低沉又誘人,就跟她的身軀一樣地輕柔。男人是不太可能禁得起誘惑的。他低下頭,緩緩地吻住她的唇。當他分開她的唇,更加深入地吻她時,她發出了一聲歎息。

  莎娜已經完全融化在他的懷裡。他再也無法忍住他愉快的低吼聲。

  當他終於放開她時,她猛然跌落在他的懷中。他以手臂環繞著她,用力地抱著。她的味道聞起來像是芬芳的玫瑰。

  「誰教你接吻的?」他粗聲問道。他知道這是個不合邏輯的問題,因為她是個處女。但是他卻不得不問。

  「你教我的。」

  「在我之前,你沒有吻過任何人?」

  她搖頭,他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如果你不喜歡我接吻的方式……」她說道。

  「我喜歡。」

  她不再抗辯。

  他猝然完全放開她,然後抓住她的手,將她拖到蠟燭前。他吹熄了蠟燭,往甬道走去。

  「納山,我不能離開廚房。」她說道。

  「你需要小睡片刻。」

  「什麼?我從來不睡午覺的。」

  「現在要了。」

  「我的湯怎麼辦?」

  「該死!莎娜,我不希望你再煮東西。」

  她皺眉地看著他寬闊的背。天哪!他好專制。「我已經解釋了我做這個工作的原因了。」她說道。

  「你以為煮一鍋大雜燴就能贏得他們的忠心?」

  如果她不放慢速度,一定會踢他一腳。「那不是大雜燴。」

  她叫道。

  他沒有跟她爭辯,繼續拖著她走回他們的艙房。當他跟著她走進來時,她有點驚訝。

  他關上門,並且上了閂。

  「轉過來,莎娜。」

  他的獨裁語氣讓她皺起了眉頭,不過她還是轉過身去,他迅速地解著她衣服上的紐扣。

  「我真的不想睡。」她再度告訴他。

  當她的衣服滑落到地上時,她仍然不明白他並不是真的想強迫她睡一覺。他解開她的寬鬆內衣。然而,當他想脫下她的內衣時,她推開了他的手。

  納山一直注視著她。她的酥胸豐滿,腰身纖細,雙腿修長漂亮,是一副完美的身材。

  他炙熱的目光不一會兒便令她覺得不自在。她拉住內衣的帶子,想要遮掩她的酥胸,卻是徒然無功。

  當他著手脫下自己的襯衫時,她才不再覺得困窘。「你也要睡午覺?」她專注地問道。

  「我從不睡午覺。」

  他將襯衫丟在一旁,然後靠著門,開始脫去靴子。莎娜後退了一些距離。

  「你不會是想換衣服吧?」

  他露齒微笑著。「不是。」

  「你不是想要……」

  他回答的時候眼睛沒有看她。「喔,是的,我想要。」他懶洋洋地說道。

  「不行。」

  他站直身子,然後走向她,雙手放在臀部上。「不行?」

  她搖頭。

  「該死!為什麼不行?」

  「現在是白天。」她脫口說道。

  「該死!莎娜,你不是又害怕了吧?老實說,我不認為自己能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的經驗。」

  她很生氣。「痛苦的經驗?你把跟我做愛說成是痛苦的經驗?」

  他不打算讓她岔開主題。「你害怕嗎?」他問道。

  他那樣子似乎很擔心她的回答。莎娜突然想到有個方法可以逃避此刻的問題,但是她立刻便放棄了那個方法。她不打算欺騙他。

  「昨晚我並不害怕,」她說道,並將雙臂交抱。「害怕的人是你。」

  他犯不著因為這句話而跟她爭辯。「你說你已經不痛了。」

  他提醒她,並且又上前走一步。

  「沒錯。但是我們兩人都知道,如果你再堅持己見,我又會痛了,納山。」

  他的笑容顯示出他的愉快。「這麼難以忍受嗎?」

  她的腹部已經凝聚了一股熱氣。這個男人只需要用他那種特殊的方式注視著她,她就無法招架了。

  「你還會……動嗎?」

  他沒有笑。她看起來很擔心,而他不希望她以為他在嘲笑她。

  他也不打算說謊。「是啊,」他向她伸出手,懶洋洋地說道。「我還會再動。」

  「那麼我們除了午睡之外,什麼事也不能做。」

  這個小女人實在必須明白究竟誰是丈夫,誰是妻子。他決定稍後要向她說明她必須服從他的義務,現在他只想吻她。

  他將兩隻手臂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後圈住她。接著,他拉著她一起把活板門關上。

  艙房內一片黑暗。納出低頭吻了莎娜。那是一個濕熱又冗長的吻,讓她明白他真的要做了。

  接著,他轉頭想點起蠟燭。她阻止了他。「不要。」她輕聲說道。

  「我想看你在……」

  當他感覺到她的手伸到他的腰帶上時,他不再往下說。莎娜的手在發抖。但是她仍然迅速地解開他褲子上的紐扣。她以指頭輕拂著他結實的腹部。他的歎氣告訴她,他喜歡這樣。

  於是,她更大膽了。她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然後慢慢地解下腰帶。「你想看什麼呢,納山?」她喃喃問道。

  他必須集中精神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她的手指更慢慢下滑至他的胯下,這種甜蜜的痛苦讓他閉上眼睛。

  「當你在獲得滿足時的神情。」他低吟道。「老天,莎娜,撫摸我。」

  這一次,她先獲得了滿足,而她的戰慄也讓他達到高潮。他一直沒有說話,但是她卻不停地說著話。她不斷地閒扯著,說些溫柔的話。有些話有意義;有些則完全沒有意義。

  在他癱倒在她的身上後,他才再度有了思考的能力。他知道她在哭。

  「老天,莎娜,我又弄痛你了嗎?」

  「只有一點點。」她羞怯地說道。

  他望著她的眸子。「那你為什麼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答道。「這是這麼的……讓人吃驚,而我是這麼……」

  他吻了她,阻止了她的喃喃低語。當他再次看著她的眼睛時,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顯得非常困惑。

  他突然明白,莎娜能夠完全俘虜他的心。水手長的哨音宣佈換班的時間到了,同時也像是警告納山的警鈴。他如此地被他的妻子所吸引是危險而且愚蠢的,也會令他無心於他的職責。對她的關心讓他變得脆弱不堪。如果他由其中學到了任何事情,那便是:無論如何,他必須保護自己。

  愛她將可能毀滅他自己。‧「納山,你為什麼皺眉頭?」

  他沒有回答。他離開床上,背對著她穿上衣服,然後走出艙房,緊緊地關上門。

  他的行為讓她震驚得不知如何反應。她的丈夫飛快地奔出了艙房,好像後面有魔鬼在追他。

  他們的做愛對他是這麼的微不足道,讓他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她?莎娜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想要,也需要他的親密言語。天哪,他對待她的方式就好像她只是個讓他宣洩慾望的工具,迅速地完成,然後迅速地忘記。一個娼妓都不會有這樣的遭遇,午夜女郎至少還可以賺一、兩個先令。

  而他甚至連道別也沒有。

  她頹喪地躺在床上掉眼淚,並且猛捶著納山的枕頭,假裝那是納山的腦袋。接著,她拿起他的枕頭,緊緊地抱在胸前。枕頭上有納山的味道,也有她的味道。

  她覺得自已真可憐,所以她把枕頭丟在一旁。轉為去整理艙房。

  整個下午,她都待在艙內,她仍然穿上那件藍色的衣裳。當她把房間整理好時,她坐在椅子上,開始在她的素描本上勾勒出這艘船艦的輪廓。

  畫畫讓她不再想著納山。麥修來敲門,打斷了她,他問她是否要跟前兩批的水手共進晚餐。她告訴他,她要等著跟蘿拉姨媽一起用餐。

  莎娜急切地想知道他們對她的湯有何反應。當她煮好湯,加上調味料之後,湯的味道聞起來很香。喝起來一定很不錯,因為她煮了好久。

  那些水手遲早會來向她致謝,她撫著頭髮,並且換了一件衣服,等待著他們的來訪。

  她的員工們很快就會對她完全忠貞不二。煮湯是使她朝向這方面的一大步。等到夜晚來臨時,他們會認為她非常、非常有價值。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2:03

【第七章】

  當夜幕低垂的時候,他們全都認為她想謀殺他們。

  晚上六點,第一批人到廚房來拿晚餐。他們辛苦工作了一天,不僅累了,也都飢腸轆轆,所以大部分的人都喝了兩碗湯。

  當第二批的人也吃了晚餐之後,第一批人開始出了狀況。

  莎娜不知道水手們都病了。她逐漸感到急躁,因為沒有人前來讚美她的湯做得很好。

  艙門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她連忙開了門。金寶站在門口,皺眉地看著她。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晚安,金寶,」她說道。「發生什麼事了嗎?你看來很不高興。」

  「你還沒喝湯吧,莎娜小姐?」他問道。

  她不懂他為何關心她喝了湯沒。她搖搖頭。「我等著跟蘿拉一塊用餐,」她解釋道。「金寶,那些恐怖的聲音是什麼呀?」

  她望向門外,想找出聲音的來源。

  「是水手們的聲音。」

  「水手們?」

  納山突然出現在金寶旁邊。她丈夫臉上的表情讓她幾乎無法呼吸。他看起來十分火大,莎娜本能地後退一步。「發生了什麼事?是蘿拉嗎?她沒事吧?」

  「蘿拉很好。」金寶打岔說道。

  納山示意金寶離開,然後他自己走進艙房。莎娜繼續後退,她注意到他的下巴緊繃,這是一個壞現象。

  「你心情不好嗎?」她以細微的聲音問道。

  他點頭。

  「你心情不好是因為我?」

  他再次點了頭。接著,他踢了一腳,關上了門。

  「為什麼?」她堅持不讓他看見她的恐懼。

  「你的湯。」納山的聲音低沉、克制,又滿是怨氣。

  「他們不喜歡我的湯?」

  「你不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所以她沒有回答。他看見她眼中的困惑,於是他閉起眼睛,從一數到十。「這麼說,你不是故意想謀殺他們?」

  她驚呼了一聲。「我當然不想謀殺他們。你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他們現在都是我的員工,我當然不會害他們。如果他們不喜歡我的湯,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他們這麼挑嘴。」

  「挑嘴?」他怒吼地重複了這兩個字。「我的二十名水手現在都癱在我的船上。他們喝了你的湯,現在全都吐得一塌糊塗。另外十個正躺在吊床上痛苦地翻騰著。他們還沒死,不過他們一定希望自己死了還比較好。」

  「他的話讓她驚駭不已。我不懂,」她喊道。「你是說我的湯不好?他們生病全都
是因為我的關係?喔,天哪,我必須去安慰他們。」

  她想跑出去,他抓住了她的肩膀。「安慰?莎娜,他們可能會將你丟到海裡去。」

  「他們不能這麼做,我是他們的女主人。」

  他很想吼叫,而且他真的吼了起來。他們不把你丟出船外才有鬼!」他粗聲說道。

  納山將她拖到床邊,讓她坐下。「現在,夫人,你必須告訴我,這道該死的湯是怎麼作的。」

  莎娜哭了起來。結果納山花了二十分鐘才找出了原因,而且這個原因還不是莎娜告訴他的,因為她說話根本沒頭沒腦的。是伊瓦想起了那堆壞掉的肉,而且他也記得沒有告訴莎娜,哪些肉已經壞掉了。

  納山把莎娜鎖在船艙內,以免她再製造更多的麻煩。她很生氣,因為他不讓她去向水手們道歉。納山當天晚上沒有回艙房睡覺,因為他必須跟其他安然無恙的人照顧病人。莎娜認為他是因為生她的氣,所以不願和她一起睡。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去面對她的員工。她該如何讓他們明瞭她不是故意整他們?她的擔心不久就轉變為憤怒。他們怎會認為他們的女主人會做出這樣邪惡的事?她們怎麼能扭曲她的人格,認為她會害他們呢?莎娜決定,一旦她再度贏回他們的信任,她會好好地訓訓他們,叫他們凡事不要驟然下定論。

  納山並沒有很快就原諒她的錯。他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到艙房。他望著她,不過沒有說話。接著,他倒頭躺在床上,睡去了一整個上午。

  她無法忍受被監禁,也無法忍受他的鼾聲。因此,中午過後,她便溜出了艙房。

  不過,甲板上的散步對她而言是一次屈辱的經驗。她一接近,每個人都轉身不理會她。大部分的水手臉色還是很蒼白。而且每個人都面露怒色。當她走到通往最上層甲板的階梯時,她已經熱淚盈眶了。她沒有注意自己的方向,只是想盡快地離開那一張張陰沉的面孔。

  船隻最頂層的地方全都是繩索和桅柱,根本沒有空間可以走路。莎娜找到一個接近最高風帆的角落坐下,將打開的陽傘放在兩條最粗的繩索中間。

  她坐在那裡想著要如何重新贏回水手們的愛戴。陽光將她的臉和手臂曬成了粉紅色。她可不想曬黑,所以她決定去探望她的蘿拉姨媽。

  她站起來,伸手去拿她的傘。結果,她發現她的傘柄被繩子纏住了。她整整花了五分鐘的時間才稍稍鬆開了繩子上的結,讓陽傘能稍微移動。風一下子又增強了些,讓她的工作更加困難。帆打在船柱上的聲音很大,吵得她不住地喃喃抱怨著。當陽傘的布面破了之後,她決定去找麥修或金寶來幫她的忙。

  她將陽傘留在現場,然後走下階梯。突如其來的碰撞差點使莎娜飛出船外。柴斯及時抓住了她。他們兩人轉身望向最上層的甲板,正好看見桅柱撞上了一根更大的船柱。

  柴斯急奔上前,並且大聲喊人來幫忙。莎娜覺得最好離開這個混亂的現場。她等著更多的水手跑過她的身旁後,才往蘿拉的艙房前進。當她到達那裡的時候,麥修正好出來。

  轟隆的碰撞讓船隻搖晃不已。莎娜抓住門使自己不至於跌倒。「天哪,今天的風真大,是不是呀,麥修?」

  麥修已經跑向階梯。「不是風。」他叫道。

  莎娜關上蘿拉的艙門時,納山正好奔出他的房間。

  她的姨媽仍然是靠著枕頭坐在床上。莎娜認為她看起來好多了。「你的臉頰又有血色了,蘿拉,而且那些瘀傷也開始淡了。「不久,你就可以跟我一塊兒上甲板去走一走了。」

  「是呀,我的確覺得好多了,」蘿拉說道。「你還好嗎?我聽說了關於湯的事,我還跟麥修說你絕不是有意的,」蘿拉安慰她。「我還說你的心中絕不會有一絲害人的念頭。你從未故意做這種可怕的事。」

  莎娜皺眉說道:「我覺得我的員工會懷疑我實在是非常無禮的一件事,他們就跟他們的船長一樣頑固。」

  「納山呢?他也怪你嗎?」蘿拉問道。

  莎娜聳聳肩。「他當然有點生氣,但是我不相信他會認為我故意要害那水手。大概是因為他沒有喝湯,所以比較理智些。反正,我也不在乎他怎麼想,因為比起他氣我,我可是更生他的氣。」蘿拉露出了微笑。「他對我不好。」

  「他傷害了你?」蘿拉打岔問道。

  「沒有,當然沒有。只是……」

  莎娜沉默了好一會兒,蘿拉則猜想著莎娜想要解釋的是什麼事。

  當莎娜臉紅時,蘿拉立刻猜想這個問題應該跟他們婚姻生活的親密面有關。「他跟你上床的時候對你不溫柔嗎?」

  莎娜低頭看著她的膝蓋。「他對我很溫柔。但是,他從來沒有……就是說,第二次——呃,後來——他就離開了。他沒有對我說些溫柔的話,蘿拉。他什麼也沒說。」

  蘿拉很欣慰納山對待莎娜很溫柔。「你自己對他說了溫柔的話語了嗎?」她問道。

  「沒有。」

  「我認為,納山可能不知道要如何達到你的要求,他大概不知道你需要他的讚美。」

  「我不需要他的讚美,」莎娜不悅地反駁道。「我只需要些許的體貼。喔,上帝保佑我,那不是真的,我的確需要他的讚美。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需要他的讚美,但是我真的需要。蘿拉?你有沒有注意到船傾斜了?我不明白納山為什麼不把船身弄平衡。」

  「是的,船身傾斜了,是不是?」。她答道。「你不是說今天的風很大。」

  「我們的船好像不動了,」莎娜插嘴道。「希望我們不會慘遭滅頂,」她歎息地說道。船突然又動了,而且似乎下沉了些。莎娜看見蘿拉很震驚地抓住她的手。莎娜拍拍蘿拉,說道:「納山是船長,他不會讓我們掉進海裡去。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別擔心。」

  一個突如其來的吼聲傳進了船艙,叫的是她的名字,莎娜扮了個鬼臉。「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我,卻是用吼的。他現在一定正在大發雷霆。他的脾氣實在很不好,我能忍受他實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去看看他有什麼事,」蘿拉建議道。「別被他的吼聲嚇倒了。記住,別被表面的一切給蒙蔽了。」

  「我知道,」莎娜歎道。她站起來,撫平裙上的褶痕。「留意表面以下的東西,我就會發現他是一個好人。我會試試看。」

  她吻了蘿拉,然後急忙走出甬道,差點就撞到金寶。「跟我來。」他命令道。

  他帶著她走向通往艙底的階梯。她停下了腳步。「納山在叫我,金寶,我必須去找他。他不是在甲板上嗎?」

  「我知道他在哪裡,」金寶說道。「但是他需要一些時間平息一下他自己的情緒,莎娜,你可以躲在下面,直到他──」

  「我不躲避我的丈夫。」她打斷他說道。

  「你不躲避我是對的。」

  納山低沉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讓她嚇了一大跳。她轉身,試著擠出一絲微笑。畢竟,有其他人在場,所以她不該在他人面前表現自己私人的情緒。然而,她丈夫臉上的陰沉神情卻令她改變主意。她不再在乎金寶是否在一旁,也跟著沉下了臉。「老天,納山,你一定要這麼鬼鬼祟祟嗎?我被你嚇了一大跳。」

  「莎娜,」金寶低聲說道。「我不……」

  她不理會金寶的話。「既然我提起了你的壞習慣。我也想告訴你,我非常厭惡你老是對我大吼大叫。如果你有話想跟我說,請用親切、文明的語氣說話,先生。」

  金寶上前站在她旁邊。麥修突然出現,並且站在莎娜的另一邊。莎娜吃驚地發現這兩個男人確實是想要保護她。

  「納山不會傷害我,」她說道。「不論他多麼生氣,他永遠也不會傷害我。」

  「他那樣子看起來是想殺掉你。」金寶低沉地反駁她。不過他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因為他發現莎娜的勇氣值得嘉許。她雖然頑固,但仍然值得嘉許。

  納出努力冷靜下來。他瞪著莎娜,深吸了幾口氣,並且在心中數著數字。

  「他的表情向來都是一副想殺人的樣子。」莎娜輕聲說道。她雙臂抱胸,努力表現出生氣的神情,而不是擔憂的神色。

  納山依舊沒有說話。他的眼神讓她全身發燙。真的,他看起來就像是想扼死她的樣子。

  她姨媽建議她要看得深入些,不要被表面所蒙蔽。莎娜無法做到這一點。她甚至無法直視納山的眼睛。「好吧,」她無法再忍受他那怒氣騰騰的目光。「還有別人喝了我的湯是不是?所以你才大發雷霆,丈夫?」

  他下巴的肌肉緊縮著,讓她覺得她似乎問錯了。因為這只會提醒他,她昨天所引起的麻煩。接著,她注意到他手中握著她的陽傘。

  納山右邊的眼皮抽動了兩次。他實在氣極了,這都得感謝他這個無知妻子的搗亂。他仍然不敢信任自己是否不會出口傷害她。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入他們的艙房。他關上門,靠著門站著。

  莎娜走到書桌旁,然後轉身,靠著書桌。她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很平靜。「納山,我注意到你正為某件事所困擾,」她開口說道。「你要告訴我是什麼事嗎?或者你要繼續站在那裡瞪著我?老天,你真的讓我失去了耐性。」

  「我讓你失去耐性?」

  她不敢點頭。他咆哮地問她這個問題,但是她猜想他並不想要答案。

  「覺得這個東西眼熟嗎?」他粗聲問道。他舉起她的陽傘,不過他仍牢牢地盯著她。

  她看著她的陽傘,發現她的陽傘已經斷成兩半。

  「你弄斷了我這把可愛的陽傘?」她生氣地問道。

  他的眼皮再次抽搐。「不,我沒有弄斷它。是第一根桅柱倒下的時候弄斷了你這把該死的傘。你是不是解開了桅柱上的繩子?」

  「請不要對我吼叫,」她抗議道。「當你對我吼叫的時候,我根本無法思考。」

  「回答!」

  「我可能是鬆開了一些繩結,納山,但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那是一把很貴的傘,」她揮了一下手說道。「傘被繩子纏住了,所以我想……納山,繩子鬆開後會發生什麼事?」

  「我們損失了兩張帆。」

  「所以你才這麼生氣?丈夫,你的船上至少還有其他的六張帆,所以——」「你還有這種東西嗎?」

  「它叫陽傘,」她答道。「是的,我還有三把。」

  「拿給我,現在!」

  「你想做什麼?」

  當他威脅地踏前一步時,她立刻跑到她的行李箱前。「我不明白你要我的傘幹麼。」她輕聲說道。

  「我要把它們丟到海裡去。幸運的話,它們也許還能弄傷一、兩條鯊魚。」

  「你不能把我的陽傘丟進海裡。它們跟我的衣服很搭配,納山。它們是為了配我的衣服……浪費是一種罪惡……你不能。」她幾乎哭了出來。

  「不能才有鬼!這些陽傘是一大威脅。」

  她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它們怎麼會是威脅?」

  她覺得他好像失去了理智。他搖搖頭。「你的第一把傘弄傷了我一半的水手,莎娜。」

  「我只絆倒了伊瓦。」她糾正他。

  「但是你因此煮了那該死的湯,害慘了其他的人。」他反駁道。

  她必須承認他說得沒錯,但是她認為他再次提起她的湯是很不厚道的。

  「第二把傘弄壞了我的船,」他繼續說道。「你沒注意到我們現在不再前進了嗎?我們必須下錨停船來修理損壞的地方。如此一來,我們便很容易遭到過往船隻的攻擊。所以你那些該死的傘必須全扔到海裡去。」

  「納山,我不是有意要引起這些災難的。你的行為好像認為我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嗎?」

  她的反應就好像他打了她。「不是,」她叫道。「天哪,你的話侮辱了我。」

  他真想搖一搖她,讓她清醒些。她卻開始哭了起來。

  「別哭!」他命令道。

  她不僅放聲大哭,還撲到他懷裡去。納山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她的陽傘散落在他的腳邊,而她則抓著他,哭濕了他的襯衫。他將她擁入懷中,不過他不明白自已為什麼想安慰她。這個女人差點就該死地毀了他的船。

  結果,他卻吻了她。

  她將臉埋在他的頸窩,停止了哭泣。「水手們知道我弄壞了船嗎?」

  「你沒有弄壞它。」他粗聲說道。天哪,她的聲音聽起來真是楚楚可憐。

  「但是他們是否知道——」

  「莎娜,我們可以在兩天內修好損壞的部分。」他說道。這是個謊言,因為他們大概要花一個星期的時間才能修好。但是他想減輕她的憂慮。

  他認為自己已經失去了理智。自從他的妻子登上海鷹號的那一刻起,她就製造了各種混亂的事端。他吻著她的頭,開始撫摸她的背。

  她靠著他。「納山,我的員工知道是我引起了這次的不幸嗎?」

  他翻眼上望。「是的,他們知道。」

  「你告訴他們的?」

  他閉了閉眼睛。她的語氣中滿是譴責,她認為他出賣了她。「不,我沒有告訴他們。他們自己看見了陽傘,莎娜。」

  「我多麼想要他們尊敬我!」

  「喔,他們已經很尊敬你了。」他說道。他已經不再生氣了。

  她聽見他語氣中的笑意,立刻就感覺到一絲希望。但是他卻接著說道:「他們正等著看你下一次會引起什麼災難。」

  她認為他在捉弄她。「他們不會相信那種無稽之談。」她答道。

  「喔,是的,他們相信,」他告訴她。他們下了賭注。他們認為你受到了詛咒,」他聳聳肩。「他們是很迷信的,莎娜。」

  「因為我是女人?」她問道。「我聽說水手們都認為有女人在船上會招來噩運,但是我不相信這些愚蠢的傳說。」

  「不,不是因為你是女人,」他答道。「他們很習慣船艦上有女人,我妹妹潔玉以前是這艘船的女主人。」

  「那為什麼——」

  「他們很快就注意到你跟潔玉很不相似。」他告訴她。

  他並未詳細說明。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納山,我去幫你們修船,」她說道。「是的,就是這樣。那樣水手們就會明白我不是故意——」

  「上帝保佑我們。」他打斷她的話。

  「那麼我要如何贏回他們對我的信心呢?」

  「我不明白你為何執意要贏得他們的心,」他反駁道。「這根本毫無道理。」

  「我是他們的女主人。如果我想指揮他們就必須贏得他們的敬意。」

  他歎息地搖頭。「你還是指揮自己上床吧,太太,並且一直待在這裡直到我回來。」

  「只除了去看蘿拉,求求你?這會是個冗長的下午,納山。你可能忙得沒時間回家。你昨天整晚都沒有回家。我想等你,但是我太累了。」

  他微笑著,因為她把他們的船艙稱為「家」,他點頭說道:「你今晚要等我回來,不論時間有多晚。」

  「但你不能再對我大吼大叫的。」她答應他。「那我就等你回來。」

  「該死,莎娜,」他反駁道。「我不是在請求你,而是告訴你。」

  他握住她的肩膀。她推開他的手,伸臂抱住他的腰。

  「納山?」她輕聲叫道。

  她的聲音在發抖。他垂下了雙手,她也許害怕他會傷害她。他想告訴她,不論她讓他多生氣,他絕不會傷害她。但是莎娜突然踮起腳尖吻了他,他震驚得不知如何反應。

  「當你在我們……親密……之後,那麼快就離開艙房,我覺得非常難過。」

  「為什麼?」她害羞的語氣讓他不禁微笑著。

  「因為一個妻子會喜歡聽見她丈夫說她……」

  「滿足了她的丈夫?」

  「不是,」她反駁道。「別嘲笑我,納山。也不要用這麼冷淡的口吻來談論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因為那太美了。」

  她滿含感情的話讓他十分震撼。他知道她說的全是真心話,他發覺自己十分高興。「是的,是很美,」他說道。「我不是嘲笑你,我只是想瞭解你要的是什麼。」

  「我想聽你說……」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說你是一個好女人?」

  她點頭。「我也有錯,」她坦承道。「我也應該對你說些讚美的話。」

  「為什麼?」

  他看起來真的不明白,這讓她覺得生氣。「因為一個丈夫也需要聽這些話。」

  「我不需要。」

  「要的,你需要。」

  他認為自己花太多時間跟他的妻子說話了。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傘。

  「我可以要回我的傘嗎?」她問道。「我會親手毀了它們。我不想讓我的員工看見你把傘丟出船外,這會是一大侮辱。」

  他不情願地同意了,因為他確定只要她待在船艙內,她是不可能對她的傘有任何的毀滅方法。為了安全起見,他要她保證一定會處理掉那些傘。

  「這些陽傘不會離開這間臥室?」

  「不會。」

  「你會毀了它們?」

  「我會。」

  他終於滿意了,也覺得平靜多了。當他離開船艙時,他相信他的太太不可能再破壞任何東西了。

  而且,他理智地想著,她還能再破壞什麼呢?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2:16

【第八章】

  她讓他的船著火。

  她先讓他們有了安全的感覺。整整八天八夜過去了,船上沒再發生任何不幸。水手們仍然很注意莎娜,不過他們不再經常對她皺眉頭,有人甚至會在工作中吹著口哨。柴斯是唯一會在莎娜走過他身旁時,繼續在胸前劃十字的一個。莎娜小姐假裝沒有看到。

  船修好後,他們繼續趕著前進。離蘿拉所住的島大約只剩下一個星期左右的航程。海上的氣候還能適應,就只有下午的熾熱令人有些難以忍受。不過夜晚仍然跟往常一樣涼爽,需要蓋被子來抵禦寒氣。一切的一切都十分平靜。納山應該料到這種寧靜是不會持久的。星期五晚上,納山打斷了正在談話的金寶和麥修,向他們交代了一些關於明天將演練的大炮射擊和訓練的事。他們三個人正站在納山艙房上的活板門上。金寶因此壓低聲音說話。「水手們已經開始忘記你太太所惹的那些禍端,孩子。」說著,他瞥了腳下一眼,彷彿那樣做,莎娜便偷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不過柴斯還是會提起那些事。我們最好繼續留意莎娜,直到──」「金寶,沒有人敢碰船長的太太。」麥修低聲說道。

  「我不是說有人敢碰她,」金寶反駁道。「我只是說他們還是有可能會傷害她的感情,她的心地太纖弱了。」「你知道她把我們都當成她的員工嗎?」麥修微笑道。「如果你開始關心她的感受,那麼你顯然已在她的掌握之中,」他突然聞到一陣煙味。「有沒有聞到煙味?」他問道。納山首先看見了活板門的縫冒出了縷縷白煙。他沒有大叫「失火」,而是吼了莎娜的名字。他的語氣十分憤怒。他拉開活板門。一股濃煙竄了上來,使他們三個人看不清楚。納山再次吼了莎娜的名字。麥修叫道:「著火了!」

  金寶趕緊去拿水桶,叫嚷著要去提兩桶海水。麥修則試圖阻止納山由活板門下去。「你不知道裡面的情況有多糟,」他喊道。「走樓梯,孩子,走──」

  麥修的話還沒說完,納山已經從活板門滑下去。

  他幾乎看不見艙房裡的情形,濃密的煙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摸索地走到床邊找莎娜。她不在床上。他在房內搜索著,肺裡像燃燒一樣地痛苦。他搖晃地走回活板門下的梯子,接過金寶手中的水桶,將火熄滅。危機解除了,但是他們三個大男人已經渾身發抖了。納山似乎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擔心妻子安全的恐懼已經淹沒了他。然而,她並不在艙房內。因此,她沒有被煙熏昏。她沒有死。但是。

  麥修和金寶站在納山旁邊。他們三人望著房間的角落,檢視著火災的結果。在圓形的暖爐下有一些木板已經被燒穿,四面牆中的兩面完全被火燒黑了。納山並不理會房內的損壞,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莎娜剩餘的陽傘上。陽傘的傘柄還留在爐子內,被火燒得紅熱。「她以為這是爐床?」麥修對金寶低語道,並且摸著下巴,思索著可能性。「我想是的。」金寶答道。

  「如果她正在睡覺,濃煙一定嗆死她了。」納山粗聲說道。

  「好了,孩子」金寶說道。他相信這個孩子一定又會發一頓脾氣。「莎娜沒事,這是最重要的。你的臉色就跟這些燒過的牆一樣的陰暗。其實,你也有不對的地方。」納山以謀殺的目光瞪著他,但是金寶絲毫不畏縮。「我聽見莎娜把活板門說成是煙囪,當時直把我笑彎了腰,我以為你會糾正她的想法。」「我想他沒有。」麥修插嘴說道。

  金寶的話並未使納山平靜下來。當他吼叫的時候,似乎快哭了出來。「她竟然放火燒我的船!」「她不是故意的。」麥修替莎娜辯解道。

  納山聽不進他說的話,「她放火燒我的船!」他咆哮地重複說道。

  「我們聽得很清楚了,孩子,」金寶說道。「冷靜下來,這是一件意外。」

  「我想他要再過幾分鐘之後,才能開始思考。」麥修說道。「他一向性急激動,金寶,而且莎娜引起了火災也是事實。」

  說完,他和金寶便轉身離開艙房。他們認為納山需要自個兒靜一靜。納山的吼叫聲叫住了他們。「帶她過來,現在就去!」

  金寶示意麥修留在原地,然後跑出門外。當他在蘿拉的艙房內找到莎娜時.他並沒有給她任何的警告。他只是告訴她,她的丈夫想跟她說話。

  莎娜急忙跑回她的艙房。當她看見地上全是水時,她登時傻了眼。她注意到角落的地上也有了一個洞,「我的天,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納山轉身看著她,答道:「著火了。」

  她一下子明白了。「著火?」她沙啞地說道。「你指的是爐床的火嗎,納山?」

  他一直沒有回答她。最後,他慢慢地走過去,站在她面前。他的手近得可以掐位她的脖子。他抗拒著這個可恥的企圖,並將雙手緊握在身後。

  她沒有望著他,而且直接盯著被火燒壞的地方看。她用牙齒咬住下唇。當她開始發抖時,納山猜想她已經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好事。

  但是,他猜錯了。「我不應該忘記看顧爐床,」她輕聲說道。「火苗跑出來了?」

  他搖著頭。她望著他的眼睛。她的恐懼顯而易見。

  他立刻減少了些許的怒氣。他不希望她怕他。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這是個不合邏輯的想法,但是卻使得他不再那麼橫眉豎目。「莎娜?」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溫和。

  然而她卻覺得他很生氣。雖然她很想跑開,但是她強迫自己站在原地。「什麼事,納山?」她看著地上說道。

  「看著我。」

  她看了。他看見她眼中有淚水,這使得他剩餘的怒氣全消失了。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不是爐床。」納山走出了船艙。莎娜望著他的背影,然後才轉頭看著麥修和金
寶。

  「他剛才說這個爐床並不是爐床?」

  他們兩人點了頭。

  她的肩膀垮了下來。「但是,它看起來像一個爐床。」

  「但是,它並不是爐床,」麥修說道。接著,他推了推金寶。「你來解釋。」

  金寶點頭。他告訴莎娜,堆在這個艙房角落的金屬部分已經在上一次的航行之後,被納山拆去修理「翡翠船運公司」辦公室內的老舊爐子。至於其他的殘留部分,納山忘記拆掉,不過金寶相信他的船長下一次不會再忘記了。

  麥修補充說明。那個活板門只是個通氣孔,除此之外,別無用途,所以並不是煙囪。

  當他們兩人解釋完之後,莎娜的臉已經變得跟火一樣的紅。她感謝他們兩人的耐心解說,也感覺自己像個無知的傻瓜。「我差點害死別人。」她喃喃說道。

  「是啊,差一點。」麥修同意道。

  她頓時流下了眼淚。金寶看著麥修,兩人束手無策。

  麥接突然覺得自己像一位安慰女兒的父親。他擁著莎娜,笨拙地拍著她的背。

  「好了,莎娜,事情並沒有那麼糟,」金寶安慰她說道。「你不可能知道那不是個爐床。」

  「連白癡都知道那不是爐床。」她叫道。

  他們兩人彼此點了頭。接著,麥修說道「我也許也會認為那是個爐床。」

  納山站在門口,他無法相信自己所看見的。兩個他所共事過、最冷酷、無情的海盜現在竟然像個保母一樣。要不是他專注地想著火災的損害,他一定會大笑不止。此時,他皺起了眉頭。

  「在你將我太太的背部拍成瘀青之前,你最好先去找人來清理一下。」納山對麥修說道。接著,他轉向金寶說:「木板被燒穿了,金寶。把破洞補起來,麥修,你再不放開我太太……」

  他不必說完,因為當他走到莎娜身旁時,麥修已經往門口走去。「如果我的太太必須有人安慰,那個人也該是我。」

  他將莎娜拉入懷中,把她的臉壓在他的胸膛上。金寶一直到走出艙房才敢露出笑容。他關上房門,然後才哈哈大笑。

  納山繼續抱著莎娜幾分鐘,他的怒火又上升了。「老天,太太,你還沒哭夠啊?」

  她在他的襯衫上擦拭著她的臉,才鬆開他。「我也努力不哭,但是有時候我實在無能為力。」

  「看來的確如此。」他說道。

  他拉她走到床邊,推她坐在床上,然後才告訴她每個水手最大的恐懼:失火。他將雙手放在身後,一邊說教,一邊在房內踱步。他的話很平靜,也很合邏輯。

  她看著他踱步,卻愈來愈大聲的發牢騷。在他訓話的期間,她明白自己真的很愛他。他一直想對她好,因此只是在那裡責備他自己、金寶和麥修。因為他覺得這場火的起因是因為他們沒有跟她解釋船上的生活,她想投入他的懷中,告訴他她其實一直愛著他,而且這種感覺愈來愈……鮮活,愈來愈真實。她感覺平靜又滿足。就像是旅程結束,終於回到家的感覺一樣。

  納山要求她回答才使她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她的精神不集中只讓他有些生氣,所以莎娜認為他已經習慣她了。只有上帝知道她也逐漸習慣了他的缺點。他是個慣於咆哮的男人。啊,當他對她吼叫時,簡直有雷霆萬鈞的聲勢。但是蘿拉說對了。在他的面具下,他真是個善良的好人。

  納山終於訓完了話。他還要她答應在船進港以前不會再碰船上的任何東西。她立刻就應允了。

  納山滿意地離開艙房。接下來的時間,莎娜一直在擦洗著那一片亂七八糟的火災現場。在她換了床單,並洗了澡之後,她已經筋疲力竭了。但是她決心等她丈夫回來。她想躺在他的懷中入睡。她拿出畫板的炭筆,坐在桌子前,畫著她的丈夫的素描。畫紙似乎不夠大,無法畫下他碩大的身軀。她微笑地想著,他只是一個男人,她的男人。她畫得非常像,但是她拒絕在他的臉上畫出他的皺眉。她也捕捉住他那一貫的維京人站姿:強而有力的雙腿分開而立,雙手放在腰後。他的頭髮披散在頸間。她希望自己有色筆,能畫出他紅褐色的頭髮和綠色的雙眸。也許當他們抵達蘿拉的家時,她可以去買些繪畫的用具來畫她的丈夫。納山回到船艙時已經半夜了。莎娜像只小貓似的縮在椅子上,沉沉地睡著。她的長髮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臉,看起來十分有女人味。

  他不知道自己注視著她有多久。老天,有她在身邊的感覺真是太好了。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覺得如此滿足。但是他也承認這是一個危險的反應,因為他從不知道自己會把一個女人看得比他的行李還重要。

  她只是使他達到目的的方法而已,就是這樣。

  納山脫下衣服,洗了澡,再走回桌子旁。他看見她的畫板,輕輕地自她的手中拿起來。他好奇地看著她的畫。一共有十或十二張完成的畫,每一張畫的都是他。

  他不知該如何反應。她畫得很好,完全捕捉了他的體形和力量。但是她實在太愛幻想了,因為每一張畫中的他都帶著微笑。

  莎娜真是個不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蘿拉跟他說過,莎娜的腦袋瓜裡經常都是如雲霧般的幻想。看來蘿拉說得一點也不誇張.

  是的,他的妻子是個傻氣的夢想家。但是他仍然站在那裡,失神地看著一張特別的畫。她畫得不對,但是仍然令他十分著迷。

  畫中的他是背對著畫面站在甲板上,注視著西下的落日。看起來是她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畫的。他的雙手握著舵輪,赤著腳,光著上半身。唯一看得見的側面畫出了他的笑容。

  他的背上沒有傷痕。

  是她忘了他背上的傷痕,還是她不想在她的作品中加入那些痕跡?納山並沒有思考太久。他本來就有傷痕,而她最好該死地接受事實。他搖頭甩掉這個可笑的反應,然後抱起莎娜,將她放在床上。

  納山打開活板門,讓房內的煙味能散去,才在她身邊躺下來。

  她立刻翻到他身邊,貼著他的身軀。「納山?」

  「幹什麼?」他故意厲聲說道,讓她知道他不想和她說話。

  但是她並不理會他的反應。她更加挨近他,將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她以手指玩弄著他的胸毛,最後他只好用他自己的手履蓋在她的手上。「別這樣。」他命令道。

  她將頭枕在他的肩上。「你覺得我為什麼這麼難以適應船上的生活?」她細聲問道。

  他聳聳肩。要不是他抱著她,他的聳肩一定會將她頂到牆邊去。

  「你認為是不是因為我不習慣管理一艘船艦呢?」

  他翻了翻白眼。「你不必管理我的艦艇,」他答道「因為那是我的工作。」

  「但是作為你的妻子,我應該——」

  「睡覺。」

  「幫你。」她同時說完了她的話。

  她吻著他的脖子。「等我們著陸後,我會做得更好,納山。我可以管理一座大宅邸,而且——」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不必再重複你的能耐。」

  她的身子僵硬了一會兒,才又放鬆。他認為她一定是決定要服從他的話。這女人終於準備睡覺了。

  「納山?」

  他早該知道她不會如此聽話的。「又有什麼事?」「你忘了吻我道晚安。」

  老天!她真會惹人生氣。納山疲憊地歎了一口氣,但除非照她的話做,否則他休想睡覺。他的太太是個意志堅定的女人,也是個麻煩人物。在此時此刻,他實在很想思索她是否有其他優點。她就像騾子一樣頑固,也像一個老婆婆一樣的嘮叨,而這只是她所有缺點中的兩項而已。

  不過他還是吻了她,一個快速的吻,希望她不再喋喋不休。但是她的味道嘗起來實在太甜美了,所以他又吻了一次。他用了舌頭,她也一樣.這是個十分具有挑逗性的吻。

  她緊貼著他。她的柔軟和女人味讓他無法抗拒,也使得他必須跟她做愛。不過她仍然有些微的抗拒。他命令她脫下睡衣,並且轉身去點蠟燭時,她請求他不要點亮蠟燭。他拒絕了她的要求,因為他想看她。她立刻臉紅地拉起毯子蓋在身上。

  他拉開了毯子,並且消除她的羞澀感。沒多久,她就變得大膽,並且用手和唇撫觸他身上的每一部分,直到他全身滾燙,充滿飢渴的慾望。

  老天,她是他碰過最不可思議的女人。她的反應一向都很誠實,也完全信賴。這令他擔心,因為她從不保留。

  他想緩緩地採取攻勢,但是她卻讓他無法溫柔。她的指甲造成刺痛令他瘋狂,而她的呻吟也讓他失去了自制力。

  他們做愛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之中,而且還有一股祥和寧靜的感覺。

  他想離開她,但是她緊緊地抱著他的腰,不放開他。因此,他決定再等一會兒,等她稍微平靜下來再說。她的心跳像鼓聲,他自己的心跳也一樣。

  他感覺到肩上有濕潤的冰涼感,知道她又哭了,這使他覺得高興。莎娜在獲得滿足之後總是會哭,也會失聲叫著他的名字。她告訴他,那是喜悅的淚水,因為她從未經歷過如此滿足的幸福。

  他知道自己也一樣。這個認知又再次令他擔心。

  「我愛你,納山。」

  這句話嚇壞了他。他的反應就好像被抽了一鞭似的,他的身體冷卻了下來。她放開他,讓他翻身。接著,她發現自己正看著他的背。

  她等著他感謝她對他的愛。過了很久,她才知道他什麼也不打算說的事實——他的鼾聲幫她下了結論。

  她很想哭,不過她沒哭。她專心地找一些值得感謝他的事,至少他跟她做愛之後沒有離開,她認為自己應該感激他,但是,事實上,她不是真的很感激。

  她在顫抖。她轉身離開納山的溫暖懷抱,拉起毯子。她跟納山背對背而睡。

  她覺得很孤單,很脆弱,而這全是他的錯。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要不是她有義務該全心全意地愛他,她會恨他。天哪,他不僅冷酷無情,而且頑固異常,天知道她多麼需要他說出充滿愛意的話語。但是他卻拒絕告訴她。

  他應該是愛她的吧?莎哪想著這個令人擔憂的問題。接著,納山翻身,再度將她拉入懷中。沉睡的他粗魯地抱著她,他的肩膀壓住了她的頭髮,下巴摩擦著她的頭頂。她覺得這是一個深情的舉動,所以她突然不再介意他忘了告訴她,他愛她這件事。

  她閉上眼睛,試著入睡。她告訴自己,納山是真的愛她,只是他有點難以接受他的心已經知道的……也就是從他們第一次上床後就一直曉得的真相。

  只要給他時間,她的丈夫就會明白了。因為他的性情比較古怪,所以他要比一般人的丈夫還要花更多時間來接受這些。「我真的愛你,納山。」她在他的頸間說道。

  睡夢中的他以粗嗄卻溫柔的聲音說道:「我知道,寶貝,我知道。」

  她仍然無法入睡。接下來的一小時,她一直想著要讓納山明白有她做妻子是多麼幸運的方法。

  但是贏得他的心的方法卻不能經由他的胃,因為他已不打算吃她煮的任何東西。這個男人天生就有不信任別人的性格,而她煮的湯已經破壞了他的胃口。

  她終於想到一個計劃,決定經由他的手下來進行。如果她能對水手們證明她的價值,納山不就會開始明白她有多棒嗎?想讓那些水手們相信她是一位心地善良又忠誠的女主人,應該不是一件難事。沒錯,他們是有迷信的心理,但是男人就是男人。總而言之,溫柔的話語和親切的表現一定能贏得他們的忠誠。

  如果她真的花心思在這個問題上,她一定可以在一個星期以內找到好方法來贏得他們的心。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2:41

【第九章】

到了週末,他們全都在頸間掛上大蒜,全部避開莎娜小姐的災禍。

  整整七天,她試著挽回他們的信心。當她明白他們為何掛了大蒜後,她生氣得放棄了努力。

  當他們瞪著她看時,她也不再跑回她的艙房。她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見。她不想讓他們知道是他們讓她難過。她極力保持平靜的外表,並忍住淚水。

  只有納山和蘿拉知道她真實的感受,因為她一直不斷地告訴他們兩人,她的感情受到了傷害。納山盡量不去理這種情形;蘿拉則盡力安撫她的甥女。

  問題是,不論發生了什麼芝麻小事,不管肇因為何,他們都認為是莎娜的關係。他們覺得莎娜被詛咒了,就是這樣。柴斯的手上長了一個疣,他立刻歸咎於莎娜,只因為他在走過甲板時,曾不小心碰到了莎娜的手。

  她如何跟這種白癡的觀念理論呢?莎娜幾乎每兩天就會跟納山提及這個問題,而納山從來都是答非所問。他的同情心簡直可以媲美山羊。

  到了隔周的星期一,莎娜認為她的生活不會再比此刻更淒慘了。但是她沒有想到海盜偏偏在這個時湊上一腳。他們在星期二早上攻擊海鷹號。

  當天是個晴朗、寧靜的一天。麥修陪著蘿拉至甲板上走了一會兒。蘿拉挽著麥修的手臂,兩人不時地喁喁低語,並且好像孩子一般地大笑著。這幾個星期以來,他們兩人變得非常親近。莎娜認為麥修跟蘿拉一樣,已經深為對方著迷。麥修時常露出笑容,而蘿拉則不時地臉紅。

  當莎娜在甲板上散著步時,金寶走在她的身邊。他們不允許莎娜獨自行動。莎娜相信這是因為她的員工對她很不滿。她把她的想法告訴金寶。金寶搖了搖頭。

  「那也許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他說道,「事實上是船長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損傷情形發生,莎娜。所以日夜都會有人跟隨著你。」

  「喔,這真是一大侮辱,」她叫道。「只因為我犯了一些小錯,我的員工們就認為我是一個女巫,而我的丈夫也怪我惹是生非?金寶,要不要我提醒你,自從著火的事件以後,根本沒再發生任何事情,而且已經持續七天了。他們應該恢復理智了吧?」

  「沒再發生任何事?」金寶重複說道。「你一定是在開玩笑,莎娜。你忘了唐頓的不幸了嗎?」

  莎娜不悅地看了他一眼。「他並沒有溺死,金寶。」

  金寶的眼珠子朝上一翻。「他是沒有溺死,」他同意道。「不過也差不多了。」

  「我向他道過歉了。」

  「啊,是的,」金寶說道。「但是肯裡和泰勒呢?」

  「他們怎麼了?」她假裝忘記了那些事。

  「兩天前,你愚蠢地踢倒大炮的潤滑油,害他們兩人滑倒。」他提醒她。

  「你不能怪我,當我拿布要去擦掉那些油的時候,他們已經衝過去了。如果他們不是急於想避開我,他們自然會停下腳步,那麼我就會警告他們潤滑油的事。所以你瞧,這些全都該怪他們迷信心理的作祟。」

  有人大聲喊叫有一艘船正在接近當中,也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在一眨眼的時間內,甲板上已經到處都是跑向自己崗位的水手。

  莎娜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在金寶解釋之前,納山大聲地喊叫著她的名字。

  「納山,不是我,」當她看見納山大步地朝她走過來時,立刻說道。「不管發生了什麼,我發誓絕對與我無關。」

  納山愣了一下,然後微笑地抓住她的手,拉著她走回他們的艙房。

  「我知道與你無關,」他告訴她。「不過他們可能會再度怪罪於你。」「這一次他們又要怪我什麼?」她問道。「我們有一些不速之客,莎娜。」

  「不速之客?」她問道。

  他們回到了船艙,納山將她拉進房內,不過並沒有關上房門。顯然他不打算在房內久留。「海盜。」他解釋道。

  她的臉上立刻全無血色。

  「別昏倒!」他命令道。不過他已經伸出手,以防她不服從命令時能接住她。

  她推開他的手。「我不會昏倒,我是生氣,不是害怕。如果我讓我的員工以為是我帶來了海盜,那真是太該死了。趕走他們,納山,我無法承受另一次的打擊。」

  他們將會有一場交戰,但是納山不打算告訴他的妻子這件事。事實上,他很苦惱。早知道他就利用快速船來載他們完成這趟旅程,這樣那些混蛋就永遠也追不上他們。但是海鷹號太大、太沉重了,無法靈巧地擺脫敵人。

  「答應我,你會小心。」莎娜要求他。

  他沒理會她的請求。「麥修會帶著蘿拉下來,」他說道。「你也要一直待在這裡。」

  他轉身正要走出門口,莎娜跟著跑出去,抱住了他的腰,阻止他前進。納山轉身,並拉開她的手。「老天,女人,現在不是吻別的時候。」他吼道。

  她正想告訴他,地阻止他並不是想要一個吻,但是他已經低頭,迅速地給她一個吻。

  當他抬起頭時,她微笑地看著他。「納山,現在不是……浪漫的時刻,」她說道。「你有一場仗要打,你可要小心應付。」

  「那你為什麼要阻止我?」他問道。

  「我要你答應我,你會小心。」

  「你故意想讓我發瘋,是不是?你想使我心神不寧?」

  她並沒有回答這個荒謬的問題。「答應我,納山,除非你答應,否則我不會放開你。我愛你,除非你答應,要不然我會坐立不安。」

  「很好,」他反駁道。「我會小心。你現在滿意了吧?」

  「滿意了,謝謝你。」

  她轉身回到船艙,為即將發生的戰爭做準備。她衝到書桌的抽屜前,想盡可能地找到任何武器。如果海盜登上這艘船,莎娜決定要盡量幫助她的丈夫。

  她找到了兩把裝有子彈的手槍和一把稅利的小刀。莎娜將小刀塞進袖子裡,然後把手槍放進一個藍色的手提袋內。她剛把手提袋綁在腰上,麥修正好進來。遠處傳來大聲的轟隆聲。「這是我們的炮聲還是他們的?」她顫抖地問道。

  麥修搖頭。「是他們開炮的聲音,」他答道。「不過他們沒有命中目標。他們還不夠靠近,不會造成任何傷害。也因此,我們還沒有開始射擊。跟我來。莎娜。我已經把蘿拉安全地藏在水位下的那一層。你可以跟她一起藏在那裡。」

  莎娜沒有爭辯,因為她知道這是納山的命令。不過她認為這是懦弱的表現。她覺得自己躲起來並不光榮。

  底下一片漆黑。麥修率先走下那些搖晃的階梯,然後舉起她越過第一級橫木。他說木梯的橫木已經腐朽。等這些事情一過,他會盡快把木梯修好。

  他們到達船底,又轉個彎,才看見微弱的燭光。蘿拉正耐心地等在那裡。

  蘿拉坐在一個木箱上,肩上披著一條紅色的披肩。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我們將有一次冒險,」她對她的甥女說道。「麥修,親愛的,請務必要小心。」麥修點頭。「如果我們的船上沒有如此珍貴的東西,這的確是一次冒險。」「什麼珍貴的東西?」莎娜問道。

  「我想他指的是你和我,親愛的。」蘿拉解釋道。

  「沒錯,」麥修同意道。接著,他迅速地走回木梯。「現在,我們必須防守,而不是攻擊,」他附加說道:「這對我們來說是頭一次的經驗。」

  莎娜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是蘿拉顯然明白他說的話。她的笑容說明了一切。「麥修說的是什麼意思,姨媽?」她問道。

  蘿拉想告訴莎娜,但是她立刻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她認為她的甥女還太天真,不會瞭解這些。莎娜對事情的看法仍然是好壞分得十分清楚。在她理想化的心中絲毫容不得灰色的陰影。將來,她會明白生活並沒有那麼單純。到那時,她才能接受納山擁有一個豐富生活的事實。蘿拉希望,當莎娜知道自已是嫁給裴根時,她能在場。她微笑地想像著她甥女在知道真相時的反應。

  「我相信如果水手們不必保護我們的安全,他們會更猛烈地與海盜交戰。」蘿拉說道。

  「這根本沒有道理。」莎娜爭辯道。

  蘿拉改變了話題。「這裡是彈藥儲存的地方嗎?」

  「我想是的,」莎娜答道。「你猜那些小木桶裡是不是都裝了火藥?」

  「一定是的,」蘿拉說道。「我們要小心燭火。如果這裡起了火——我想我不必告訴你會發生什麼事。等麥修回來找我們的時候,別忘了提醒我要吹熄蠟燭。」

  船身突然像打個大嗝一般地劇烈晃動。「你想他們擊中我們了嗎?」莎娜問道。

  「好像是的。」蘿拉回答。

  「納山最好快點了結這件事,我受不了這種緊張的心情。蘿拉,你跟麥修很親近了,是不是?」

  「你怎麼選這種時刻問我這個問題?」蘿拉笑道。

  「我只是想減輕心中的憂慮。」莎娜答道。

  「是啊,這是個好主意。你說對了,麥修跟我變得十分親密。他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男人。我早就忘了跟一個關心自己的人傾吐心中的想法和優慮是多麼愉快的事。」

  「我也關心你,姨媽。」

  「是的,親愛的,我知道你也關心我。但是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等你跟納山更親密之後就會瞭解我說的話。」

  「只怕那一天永遠也不會來,」莎娜說道。「麥修也會跟你傾吐心事嗎?」

  「喔,當然。他常跟我說他的心事。」

  「他常提起納山嗎?」

  「是的,」蘿拉坦言道。「但很多事都是建立在信任上,所以我不能說——」

  「你當然可以,」莎娜打斷她說道。「我是你的甥女,不會把你告訴我的話傳開。你相信我的,是不是?」

  莎娜連續說服了十分鐘,蘿拉才說道:「麥修跟我提過納山的父親。你見過魏公爵嗎?」莎娜搖搖頭。「聽說他在納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去世了,我那時才不過是個嬰兒。不過我的確聽說過他曾經被授予爵位。」「沒錯,他曾被授予爵位,不過這是騙人的。麥修告訴我,公爵背叛了他自己的國家。這是真的,莎娜。」莎娜驚呼了一聲,蘿拉立刻補充說道:「這是個嚇人的故事,孩子。納山的父親跟另外兩個導教徒合謀,以為他們三人能顛覆政府。他們自稱為裁判庭,而且他們的陰謀乎得逞。但是納山的父親後來反悔了。結果,在真相揭露之前,公爵被謀殺了。」

  莎娜被嚇壞了。「可憐的納山,這個恥辱一定令他無法忍受。」

  「不,完全不會,」蘿拉反駁道。「你瞧,沒有人知道這個真相。大家都相信公爵是在一次意外中喪生的,所以沒有任何醜聞。我警告你,如果你的族人知道了這件事,他們一定會利用這一點來解除你的婚約。」

  「喔,已經太遲了。」莎娜說道。

  「如果你如此認為,那你就太天真了。當時的局勢很不尋常,特別是國王那時的情況不太好。」

  「他瘋了。」莎娜低聲說道。

  「而且你那時只有四歲。」她姨媽說道。

  「但是,我們現在已經過著夫妻的生活,我不相信王子敢撕毀——」

  「王子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蘿拉爭辯道。

  「你的擔憂不足為懼,」莎娜打斷她說道。「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納山的父親,所以我的父母永遠也不會發現這件事。我也不會讓納山知道我曉得了這件事,行了吧?除非他自己跟我提起。」

  蘿拉滿意了。「你知道納山的背是怎麼受傷的嗎?」

  「我想是有人鞭打他。」莎娜答道。

  「不,不是鞭子,」蘿拉說道。「他背上的傷痕是火傷,不是鞭子的傷痕。」

  莎娜覺得反胃。「喔,天哪!是故意的?有人故意燒他的背?」

  「我相信是這樣,但是我不能確定。我只知道這跟一個女人有關。她的名字叫雅莉,是納山在東方的一個異邦港口遇見的女人。」

  「納山是怎麼遇見她的?」

  「詳細的情形我不清楚,」蘿拉坦言道。「我只知道這個雅莉沒什麼道德觀念,她玩弄了納山。」

  莎娜驚呼一聲。「你是說納山跟這個壞女人有親密的關係?」

  蘿拉拍拍莎娜的手。「親愛的,那只是納山在安定以前的放蕩行為,你不要太緊張。」

  「你認為他愛她嗎?」

  「不,他當然不愛她。他已經對你宣了婚誓,莎娜我認為納山非常明理。他不會允許自己愛上那個女人。麥修告訴我,那女人利用納山來操縱她其他的愛人。是的,這是事實,」她說道。「根據麥修的說辭,雅莉是這場遊戲的操縱者,我相信納山一定受到她的折磨,謝天謝地,他還能全身而退。這些事是發生在一次小規模的革命期間。那些同情無政府主義的人在釋放其他犯人的時候,也助了納山一臂之力。接著,便是由金寶和麥修照顧他。」

  「納山一定有一段痛苦的日子,」莎娜喃喃地說道,聲音微微發抖。「當那個可怕的女人背叛他時,他一定還很年輕。我相信他也愛她,蘿拉。」

  「我相信他並不愛她。」蘿拉不同意地說道。

  莎娜歎息道:「現在我才明白納山為什麼很會保護自己的情感,他不信任女人,但是我不怪他。如果你的手被火燒過,你也不會再讓手接近火,不是嗎?」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蘿拉答道「納山現在是個大人了,莎娜,而且他顯然已經忘記這些事了。」

  莎娜搖頭。「那麼你該如何解釋他的態度?當我告訴他我愛他的時候,他一點也不喜歡我這麼說,而且他全身僵硬,變得冷淡。他從來也沒對我說過他在乎我。他也許還恨著所有的女人——當然我是除外的。」

  蘿拉微笑著。「你除外?」

  「我相信他愛我,蘿拉,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給他時間,親愛的。男人總是要花很長的時間才會理出頭緒,因為他們是如此頑固的動物。」

  莎娜完全同意。「如果我有機會見到那個叫雅莉的女人,我會——」

  「你會有機會見到她的,」蘿拉說道。「她這一年來都住在倫敦,麥修說她一直在尋找一位贊助者。」

  「納山知道她在英國嗎?」

  「應該知道。」蘿拉說道。

  外面的吵鬧使她們無法繼續談。蘿拉擔心著戰況。莎娜則擔心著蘿拉剛才講的事。

  又過了二、三十分鐘。接著,船上一片冷清的寂靜。「如果我能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會這麼擔心了。」蘿拉說道。

  莎娜認為這是個好主意。「我到船艙那一層去偷看一下,看看一切是否安全。」

  蘿拉反對莎娜的建議。在她們爭辯之際,艙口蓋開了一條縫。她們兩人開始祈禱是麥修下來接她們。但是,沒有人喊叫她們的名字。於是,她們立刻有了可怕的結論:敵人已經佔領了這艘船。莎娜示意蘿拉躲在一個大箱子後面。然後她轉身,吹熄蠟燭,她摸索地走到階梯旁,等著可能遇到的歹徒。

  上帝,她很害怕。但是這並未阻止她的行動。她立刻想到了納山。如果敵人真的上船了,而她的丈夫是死是活?她想像著他倒在血泊中的情景,然後強迫自己揮去這個可怕的念頭。因為繼續想下去,對她的丈夫也毫無幫助。

  當艙口蓋完全被掀開後,一道光線射了進來,不過光線並不太明亮。然而,這已經足夠讓莎娜看見兩個頭上綁著彩色領巾的傢伙正走下木梯。

  第一個海盜跳過了那階腐朽的一階木梯,但是第二個沒有。當他踩入窄小的縫隙時,整個人卡在兩塊木板之間,動彈不得,因此咒罵個不停「搞什麼鬼?」第一個男人轉身罵道,「你的腳卡住了,是不是?」他伸手想幫他。

  莎娜趁他轉身之際,用槍托打中他的後腦,並在他倒在地上時,立刻向他道歉。

  莎娜提起裙擺,越過倒在地上的男人,急忙爬上木梯去迎接她的第二個敵人。這個醜陋的男人正吃驚地看著莎娜。如果他沒有直視著她,她也許能夠打昏他。不過她並沒有那麼做,反正他已經動彈不得了。她撕下襯裙的一部分塞住他的嘴,讓他無法出聲求救。蘿拉過來幫她綁住這個歹徒。

  蘿拉似乎很能接受這個情況。莎娜認為這是因為蘿拉並不瞭解她們的處境有多危險。「親愛的,我找到了一些繩子。要不要我幫你把倒在地上的男人也綁起來?」

  莎娜點頭。「好,這是一個好主意。他可能隨時都會醒來。別忘了在他嘴裡塞一塊布。我看,用我的襯裙吧,反正我的襯裙已經完蛋了。」

  莎娜想給蘿拉一把手槍,但是蘿拉拒絕了。「當你拯救麥修和納山的時候,你可能需要兩把槍,親愛的。」

  「你增加了我的負擔,」莎娜低聲說道。「我不確定自己能救任何人。」

  「去吧,」蘿拉命令道。「你有驚人的本質,莎娜,我會在這裡等你完成工作。」

  莎娜沒有擁抱她的姨媽道別,因為她害怕手槍會走火。

  當她走向船艙那一層時,她不住地禱告。水手休息室內沒有人。莎娜正想到自己的艙房去看看時,卻聽見有人走下階梯的聲音。她立刻躲到屏風後面,屏息靜待。

  金寶首先搖搖晃晃地走下階梯。莎娜從屏風的接縫處望出去,清楚地看見她的朋友.金寶的前額有一道傷痕,鮮血滴下他的臉頰。他沒有拭去血漬,因為他的雙手被縛在身後,而且他的身邊有三個海盜包圍著他。

  他的傷讓莎娜忘記了害怕,她覺得非常生氣。

  莎娜看見金寶低頭盯著階梯。接著,她又聽著腳步聲,然後她看見了納山。納山跟金寶一樣,雙手被綁在身後。莎娜很感激他還活著。她開始顫抖。她丈夫臉上的神情讓她不禁露出了微笑。他看起來是一副很無聊乏味的表情。

  她看見他朝金寶點了一下頭。他的動作很快,很輕微。如果她不是一直注視著他,絕不會看見這個舉動。接著,金寶稍稍轉頭望向屏風。

  她猜想納山知道她藏在那裡。莎娜低頭,看見她的裙擺有一截露在屏風外。她迅速拉回裙擺。

  「帶他們到艙房裡,」一個邪惡的聲音命令道。納山被推了一把。他絆了一下,立刻轉身,看起來好像是想穩住自己,使自己不會摔倒,但是實際上,他已經移到了屏風的角落。他的手離屏風只有一步遠。

  「巴格拿酒來了,」另一個人叫道。「我們可以邊乾杯,邊觀賞殺人。皮瑞,你想讓他們的船長先死還是後死?」

  在他們交談之際,莎娜將一把手槍塞進納山的手中。納山沒有任何行動,所以莎娜推了他一把。

  他還是沒有動。她又等了一分鐘,而他仍然沒有動靜,她這才想起他的手綁著。

  她拿出小刀,立刻動手去割繩子。但是她不心刺了他兩次。最後納山用手指抓住刀背,接手了這個工作。

  莎娜知道時間根本還不到一分鐘,但是她卻覺得有一世紀那麼久。

  「該死.頭子在哪裡?」另一個聲音喊道。「我想喝酒。」

  莎娜猜想他們是在等他們的領導人來了之後才開始慶祝。

  為什麼納山按兵不動呢?他的手已經鬆綁了,但是他卻不動聲色。他一手抓著刀,另一手握著槍。槍口朝下。

  他看起來已經準備作戰了,但是他卻等著。他往後靠在屏風上,將她壓在牆邊。莎娜很驚訝屏風沒有被他壓斷。納出顯然正無聲地傳達他的訊息,要她別輕舉妄動。

  老天,她根本不能動!她又緊張了。為什麼她的丈夫現在不乘機行動?他想等到海盜人數增加之後再動手嗎?莎娜決定給他一些她自己的訊息。她伸出手,再次戳了戳他的背。

  他沒有反應。她再戳。當她聽見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自樓梯上傳來時,立刻縮回她的手。顯然是海盜頭子下來了,因為他的手下吵著要喝酒。

  其中一個海盜走過水手休息室,打開了她船艙的門。他走進去,然後又衝了出來。他的手上握著她的衣服。是她那件淡藍色的衣服,而且是她最喜愛的一件,但是這個傢伙竟然在她的衣服上亂摸。

  她發誓永遠不再穿那件衣服。

  「船上有女人,頭子。」那個骯髒的男人說道.

  他們的頭子背對著莎娜而站,所以她看不見他的臉。這是值得慶幸的一點,因為他的體格已經夠嚇人的了。他跟納山一般高。

  海盜頭子發出噁心的竊笑聲,讓莎娜渾身起雞皮疙瘩。「找到那個婊子,」他命令道。「等我玩夠了以後,你們可以輪流玩一玩。」

  莎娜用手摀住嘴巴,以防自己叫出聲來。

  「啊,頭子,」另一個男人叫道。「在我們有機會以前,她可能已經死了。」

  只是一陣噁心的竊笑聲。莎娜很想哭,她聽夠了他們的骯髒計劃。她更用力地戳著納山,甚至推他。

  他終於回應了她的要求。他像閃電般地衝向站在他們艙房門口的男人,同時丟出了手中的小刀.小刀命中了站在階梯前的男人,嵌入他的兩眼之中。納山接著開了一槍,撂倒了另一個海盜。

  納山用肩膀撞向兩個堵在艙房門內的男人,用拳頭擊倒了那兩人。

  金寶用頭去撞海盜頭子。他的手仍然綁著,而他的撞擊只是讓海盜頭子失去平衡。海盜頭子很快就站穩。他打了金寶的頸邊一拳,將金寶推倒在地,並踢了金寶一腳。不過他的腳勁不大,因為他一心一意想掏出手槍。

  納山正想衝出門口時,海盜頭子已經舉起了槍。他惡毒地說道;「我會讓你慢慢地痛苦下地獄。」

  莎娜怒不可遏。她繞過屏風,無聲無息地站在海盜頭子的後面。接著,她用手槍抵住他的後腦,「我會讓你盡快下地獄!」她壓低聲音說。

  當海盜頭子感覺到冷冷的槍管抵住自己時,他的全身僵硬得像一具死屍。莎娜很高興,納山也一樣。她注意到納山露出了笑容。

  她也報以笑容。事情並不算太糟。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殺了這個海盜頭子。她不想失手,因為她丈夫的生命全依賴她的勇氣。

  「納山?」她叫道。「你希望我這一次射他的兩耳之間,還是他的脖子?」

  這個虛張聲勢的威脅立刻奏效。「這一次?」她的俘虜快窒息似地說道。

  但是這還不夠好,因為他的手槍還是指著納山。

  「是的,這一次,你這個笨蛋!」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邪惡。而且她覺得自已做得很好。「你喜歡射哪裡呢?」納山問道。她故意倚著門,顯現出十分輕鬆的感覺。「脖子,」莎娜答道。「你不記得上次才清理那些腦漿的混亂場面?血跡大約過了一個星期才清理掉。還好,這個笨蛋好像有一個比較小的腦袋。喔,你決定吧,我會服從你的命令。」

  海盜頭子的手垂了下來,他手中的槍也掉在地上。莎娜認為他們已經完全勝利了。但是,在納山制伏那個海盜之前,海盜猝然轉身。他揮動拳頭打中莎娜的左臉頰,然後笨拙地想踢掉她手中的槍。

  莎娜聽見納山的咆哮聲。她搖晃地後退,絆到金寶的大腳,她的槍立刻走火。一個痛苦的哀嚎聲緊跟在槍聲之後,她的敵人抓住了自己的臉。

  她似乎花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才倒在地上。每件事都變成了慢動作,她在昏倒前最後知道的是一件可怕的事。老天,她的槍射中了海盜頭子的臉。

  幾分鐘之後,她醒過來。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麥修和金寶雙雙俯身望著她。麥修拿了一塊冷濕布放在她的臉頰上;金寶則從納山的書桌上拿起一張海圖替她扇風。

  她的丈夫不在這裡。莎娜一想到這裡,立刻掀開被子,想站起來。金寶將她壓回床上。「別動,莎娜,你被重重地打了一拳,臉頰都腫起來了。」

  她不理會他的話。「納山呢?」她問道。「我要他在這裡陪我。」

  金寶尚未回答.已跌坐在床上。莎娜搶過麥修手中的濕布,開始清洗金寶前額的傷口。

  「這女人很嬌小,但是當她生氣的時候,卻是很厲害的,是不是啊,麥修?」金寶盡量板著臉說道。「你別小題大作啦。」他對莎娜抱怨道。

  她沒有理會他的話。「麥修,他沒事吧?這個傷口看起來不是很深,但是也許…… 」

  「他沒事。」麥修答道。

  她點點頭。接著,她又轉回她擔心的話題。「一個丈夫在妻子昏倒的時候應該在她的身邊安慰她,」她說道。「有腦筋的人都知道這一點。麥修,去找納山。」

  「莎娜,」麥修以安撫的語氣說道。「你的丈夫碰巧是這艘船的船長,所以他現在必須料理一些重要的……細節。此外,你現在一定不會希望有他作伴。那孩子現在完全是想殺人的心情。」

  「因為海盜登上了他的船?」

  「因為那個畜生打了你,莎娜,」金寶說道。「在那一拳之後你昏倒了,所以沒看見你丈夫的表情。那是一個我不會很快就忘記的表情,我從來沒有看過他如此憤怒。」

  「這倒是個好消息。」她喃喃地說道。

  這兩個水手有些生氣地互望了一眼。莎娜不理會他們,因為她想起了自己所犯下的罪。「喔,上帝,我射了海盜頭子的臉,」她叫道。「我會下地獄的,是不是?」

  「你也同時救了你丈夫的命,」金寶打岔說道。「你不會下地獄的,莎娜。」

  「他在有生之年都會……那麼醜。」她輕聲說道。

  「莎娜,他本來就很醜了。」麥修告訴她。

  「我還希望你能殺了那個混蛋,」金寶說道。「結果你只不過射中了他的鼻子——」「我的天,我射掉了那個可憐傢伙的鼻子嗎?」

  「可憐的傢伙?」金寶斥責說道。「他是個惡魔。你知道你原本會有什麼遭遇嗎?如果——」

  「那個混蛋的鼻子還在,」麥修打聽了金寶的話,並且瞪了他一眼。「別再讓她緊張了,金寶。」他命令道,然後轉向莎娜。「你只是在他的鼻子上打了一個小洞而已。」

  「你救了大家,莎娜。」金寶告訴她。

  這句話的確讓她高興了些,「我真的救了大家,是不是?」

  他們兩人都點了頭。

  「我的員工知道我……」她不再問下去。因為他們兩人已經點了頭。「現在,他們不會再認為我受了詛咒,對不對?」

  在他們兩人回答之前,她又問了另一個問題。「納山需要去料理哪些重要的事?」

  「復仇,」金寶說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他們打算殺死我們——」

  他沒有說完,因為莎娜生氣地叫了一聲,並且跑出了船艙,金寶和麥修立刻追出去。納山站在舵輪旁。那些企圖打劫海鷹號的海盜全站在甲板上,納山的手下圍在四周。莎娜迅速地走到她丈夫旁邊。她碰著他的手臂想引起他的注意,他沒有理她。

  當莎娜看見那個海盜頭子時,本能地踏前了一步。那個歹徒的手上拿著一塊布壓著他的鼻子。她想告訴他,她很抱歉射傷了他;她也想提醒他,這一切全是他的錯。因為如果他不攻擊她,她的槍也不會走火。

  納山一定猜到了她的企圖。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回到他身後。

  「到下面去。」他以輕柔卻堅決的語氣說道。

  「你先告訴我你要怎麼處置這些人。」她說道。

  如果納山沒有回頭看他的妻子,他也許能為了溫柔的妻子而以緩和的語氣向她說明。但是當他看見她腫起的臉頰時,他的怒火立刻上升。「我們要殺死他們!」

  他轉頭看著他的手下,再次對她下令道:「回艙房去,莎娜。這件事馬上就結束了。」

  她哪兒也沒去,而且雙臂抱胸,僵直地站著。「你不能殺他們!」

  她的命令是叫出來的。她丈夫的注意力轉而集中在她身上,而且他的怒氣也顯而易見。現在他看起來似乎想殺她了。「不能才怪!」他低吼地反駁道。

  她聽見納山的手下也同意的叫著,她正想大聲反對時,納山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他微微傾身,然後低聲說道:「他傷害了你,莎娜,我一定要殺死他。」

  這是一個絕佳的理由,而且他認為自己已經十分合理地解釋了原因,並表明了他的決心。但是她卻不明白。她臉上的神情說明了這一點。「你是想告訴我,你會殺死任何打了我的人?」她問道。

  他不在乎她責備的語氣。「完全正確。」他答道。

  「那我家一半的人都死定了。」她衝口說道。

  天哪!她實在不該這麼說的,因為他看起來又想殺人了。然而,當他回答她時,聲音卻異常的溫和.「你把他們的名字告訴我,莎娜,我會去復仇。我向你保證,沒有人能碰屬於我的東西。」

  「是啊,夫人,」柴斯叫道。「我們打算殺掉這些畜生,這是我們的權利。」「柴斯,如果你敢在我面前再度說出那些粗話,我會用醋洗你的嘴巴。」

  她嚴厲地瞪著柴斯,直到他點頭。接著,她轉頭正好看見納山的笑容。「納山,你是船長,」她說道。「只有你能做這個重要的決定。既然我是你的妻子,我應該能動搖你的決定,不是嗎?」

  「不是。」

  喔,他真頑固。「我不答應,」她喊道,並且很想踩他的腳。「如果你殺了他們,那麼你也沒比他們好到哪裡去,那樣你們也全都變成壞人了,納山。而由於我是你的妻子,那我也會變成壞人。」

  「但是夫人,我們本來就是壞人啊!」恐怖伊瓦說道。

  「你們不是壞人,」莎娜說道。「我們都是守法、忠實的人民。」

  莎娜的苦惱終於打動了納山的心。他以手臂抱住她的肩膀。「好了。莎娜——」。

  「別再對我說『好了,莎娜』,」她打斷他。「也別用那種故作謙遜的語氣說話。你不可能安撫得了我,讓我允許殺人的行為。」

  他並沒有安撫她或跟她討論的心情,但是他知道在他大發脾氣之前必須讓她到下面去。他想命令金寶將她拉回船艙,但是他心中的計劃卻使他改變了心意。「用民主的方式來解決,」他說道。「我讓水手們來投票表決,莎娜,你同意嗎?」

  他本來以為她會跟他爭辯不休,但是她卻立刻點頭同意。「是的,我完全同意。」

  「很好,」他答道,並轉身面對他的手下。「所有同意——」他舉起雙手,但是莎娜打斷了他。「請等一下。」「現在你又怎麼了?」納山吼道。

  「在投票之前,我有話要跟我的員工說。」

  「該死!」

  「納山,今天是不是我救了大家?」這個問題減輕了他的戒心。她立刻又說道:「金寶說我今天救了大家。現在我想聽你也承認這一點。」

  「我本來有個計劃,」納山說道。「但是……該死,莎娜,是的,」他歎息道。「你救了大家。現在你高興了吧?」她點頭。「那你就回船艙去。」他再次命令道。

  「再等一下,」她答道,然後轉身,微笑地看著她的手下。她注意到他們個個都顯得很不耐煩。但是這並未阻止她。「你們都知道是我替納山鬆了綁,」她喊道。「雖然,如果我沒有幫忙,他也能自己鬆綁,因為他的確有個計劃——」

  「莎娜。」納山以警告的口吻說道。

  她挺起肩膀,說道:「我射中了那個海盜頭子,雖然我並不是有意要傷害他。」

  「那根本不算什麼,」其中一個水手叫道。「因為子彈乾乾淨淨地射入他的鼻孔。」「她應該轟掉他的鼻子。」另一個人叫道。

  「是啊,她起碼應該弄瞎他的雙眼。」另外一個人叫道。

  我的天啊,他們真是殘酷的一群。莎娜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那個男人已經吃足了苦頭。」她指著那個海盜頭子。

  「沒錯,莎娜,」麥修微笑地打岔。「以後每當他要擤鼻子的時候,就會想起你。」

  他說完,眾人都哄堂大笑。接著,柴斯上前了一步。他將雙手插在腰上說道:「他不會再有太多的時間去想了。他們都沒機會了。如果投票的結果跟我想的一樣,他們全都會變成魚餌。」

  他的威脅語氣嚇了莎娜一跳。她本能地後退,直到她的背靠在他丈夫的胸膛上。

  納山看不見她的臉,但是他知道她很害怕。他不假思索地以手臂摟著她的肩膀。她將下巴靠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舉動驅走了她的恐懼。她瞪著柴斯說:「你天生就是這麼壞心眼嗎,先生?」

  柴斯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聳聳肩。

  「好吧,」莎娜叫道。「你們可以投票了,」她推開納山的手臂,上前走了一步。「只要記得,」當水手們紛紛舉起手時,她立刻附加說道:「如果你們的投票結果是殺死他們,我會非常失望,非常失望!」她以戲劇性的語氣說道。「如果投票結果是將他們丟到海裡,讓他們游回他們的船,那我會非常高興。你們都明白我的立場了嗎?」

  她看著他們,直到他們每個人都點了頭。

  「就這樣?」納山問道。他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就是你想用來左右他們的話?」

  他微笑地看她,她也報以微笑。「是的,納山。你們現在可以投票了。不過我認為你不該加入投票。」「為什麼?」

  「因為你的想法有偏差。」

  他臉上的神情告訴她,他不明白她說的話。「你瞧,納山,你現在仍然很生氣,因為……你親愛的妻子受了傷。」

  「我親愛的妻子?」

  她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就是我嘛!」

  老天,她生氣了。「該死!我當然知道我的妻子是誰。」他抱怨地說道。

  「讓你的手下決定吧。」她說道。

  他答應她只是為了讓她離開這裡。莎娜擠出一絲笑容,然後撩起裙擺,走向階梯。

  「待在艙房裡,莎娜,直到這件事結束。」麥修說道。

  她感覺到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知道他們都迫切地希望她離開,以進行他們那可恥的企圖。金寶甚至關上了她艙房上的活板門,也許是不想讓那些喧嘩傳入她耳中。

  她對於自己打算去做的事並沒有罪惡的感覺,她的動機是純正的。她不能讓她的員工謀殺那些海盜,一旦他們怒氣消了之後,他們會感激她的插手。

  莎娜走到樓梯口時,停下了腳步。她沒有回頭,只是用愉快的聲音對她的丈夫叫道:「納山?我不回艙房等你,不過請派個人來告訴我投票的結果。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應該覺得失望。」

  這個奇怪的請求讓納山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她正在計劃某件事,但是他想不出她能做什麼事來左右水手們的心意。「你要在哪裡等呢,夫人?」金寶問道。

  莎娜轉身,以便能看清楚每個人的表情。「我要在廚房等消息。」

  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們露出了恐怖的神情。她注意到納山對她露齒微笑,她瞪了他一眼,然後對水手們說道:「我並不想採取這種方法,但是你們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投票的結果最好不要令我失望!」

  少數幾個反應遲鈍的水手仍然沒聽出話中隱含的威脅,柴斯正好是其中之一。「你要在廚房裡做什麼呢,夫人?」

  她立刻就回答了他的問題。「煮湯!」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3:10

【第十章】

  投票的結果是全體欣然同意。沒有人想讓莎娜失望。海盜們被丟下海,讓他們游回自己的船上。

  然而,納山卻下了最後一道命令,他命令兩門大炮準備好,將海盜船射穿了兩個窟隆。當莎娜問起那是什麼噪音時,納山告訴她,那是清理大炮的聲音。

  海鷹號在此次的變故中損壞不少。大部分需要盡快修復的地方都在水位以上。那個曾經被莎娜的陽傘所破壞的帆也被敵人的大炮轟掉了一半。

  水手們盡可能地修理破損部分。他們工作的時候面帶笑容——這是很罕見的現象——而且每個人都拿下了掛在脖子上的大蒜。他們再度有了安全感,因為他們認為詛咒已經解除了。

  他們的女主人救了他們的性命。連脾氣乖僻的柴斯也不時地讚美莎娜的行為。

  莎娜跟麥修到艙底去接蘿拉。當她打開艙口蓋時,她才想起下面還有兩個俘虜。納山等到莎娜離開甲板,才揮拳打了兩個海盜的肚子。大聲的呻吟引起了莎娜的注意。當她轉身詢問那可怕的聲音是怎麼一回事時,納山只是聳聳肩,然後優雅地把那兩個俘虜扔出船外。

  莎娜興高采烈的將經過情形告訴蘿拉。她的姨媽是個忠實的聽眾。同時,她也讚美她甥女的勇氣和機智。

  「我不是真的很勇敢!」莎娜坦承道。她跟蘿拉站在水手休息室的中央,並且指了她當時藏身的屏風給蘿拉看。「我當時害怕極了。」

  「那不重要,」蘿拉說道。「重要的是你幫助了你的丈夫,雖然你很害怕,但是你沒有讓他失望。」

  「你知道納山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讚美的話嗎?」莎娜說道。「我現在才想起這件事。你覺得——」

  「我覺得他沒有時間向你道謝,莎娜,而且我認為即使他有時間,他也不會說。他有一點……」

  「頑固?」

  蘿拉微笑著。「不,親愛的,不是頑固,是高傲。」

  莎娜認為他兩者兼具。興奮感過去之後,莎娜開始發抖,也覺得反胃。她的臉頰痛得很厲害。她不想讓蘿拉提心,所以她暗自忍住疼痛。

  「我知道你聽見他們把你跟納山的妹妹相比。」蘿拉說道。

  她並沒有聽見什麼,但是她假裝確有這一回事,好讓蘿拉能繼續說下去。莎娜點頭說道:「潔玉在這艘船上當了很久的女主人,而且那些水手們對她非常忠誠。」

  「我知道他們的話一定傷害了你,孩子。」蘿拉說道。

  「你指的是他們說的哪些話?」莎娜問道。「我聽說了很多呢!」

  「喔,就是說你老愛哭的這件事,」蘿拉說道。「潔玉從來不哭。她一向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不過也許這是麥修的誇大之辭。潔玉也非常勇敢。我聽說了許多關於她和她的手下完成的一些驚人故事。我想你也聽說了,不過,你已經在今天贏得了他們的忠誠,我相信他們不會再做比較。他們認為你跟他們的潔玉一樣勇敢。」

  莎娜轉身朝她的艙房走去。「我想休息一下,姨媽,」她低聲說道。「興奮的心情讓我覺得有點疲倦。」

  「你的臉色是很蒼白,今天實在發生太多事情了,不是嗎?我會去找麥修,如果他不太忙,我會陪他一下。然後我也要去休息一下。」

  艙房的地上丟著莎娜那件淡藍色的衣服。當她關上艙門,看見那件衣服時,她想起了海盜抓著她衣服的情景,也想起了他們說的那些污穢言語。

  一切終於解決了。想到當時可能會發生的後果就不禁令她胃部翻絞。「不能再想那些事了。」她對自己說道。

  納山差一點就沒命。

  莎娜脫下外衣和她的襯裙、鞋子和襪子。她痛苦地脫著衣物,目光不住地望著地上的藍色衣裳。她無法揮去這段記憶。

  他們真的曾經想殺她丈夫。

  莎娜決定做些事,以排除心中的恐懼。她清理了艙房,然後洗了澡。當她做完這些事後,發抖的情況果然緩和了不少。接著,她注意到自己臉上的瘀青。恐懼感又衝回她的心中。如果沒有了納山,她怎麼活得下去呢?如果她沒有想到要帶手槍怎麼辦?如果她一直跟蘿拉待在艙底……「喔,天啊,」她喃喃說道。「這真是個諷刺,我實在是個怯懦的人。」她靠著盥洗台,注視著鏡子。「醜陋又怯懦。」

  「你說什麼?」

  問問題的人是納山。他一聲不響地進入房內。莎娜嚇了一跳,同時回頭看著他。她努力地想用頭髮來掩飾臉頰上的瘀青。

  她發覺自已哭了,但是她不想讓納山看見她在哭。她低著頭,走到床邊。「我想小睡片刻,」她低聲說道,「我很累了。」

  納山擋在她前面。「讓我看看你的臉。」他命令道。

  他雙手放在她的臉上。莎娜仍然低著頭,所以他只能看見她的頭頂。她感覺到她在顫抖。「很痛嗎,莎娜?」他關心地問道。

  莎娜搖頭,仍然沒有抬頭看他,納山想抬起她的下巴,但是她拂開了他的手。「一點也不痛。」她謊稱道。

  「那你為什麼在哭?」

  他溫柔的語氣讓她更加激烈地顫抖不已。「我沒哭。」她低聲說道。

  納山開始擔心了。他用雙臂抱住她的腰,將她拉近他懷中。她的小腦袋現在在想些什麼呢?對他而言,率直的莎娜一向容易看透。他從來不必擔心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因為她自己會告訴他。每當她有困難,或是心中有事時,他立刻就會知道。而且不論是什麼事,只要她一說出口,就會要求他立刻解決。

  納山不禁微笑著。假如他沒有立刻解決,他就會有罪受。

  「我想休息了,納山。」她喃喃說道。

  「你必須先告訴我是什麼事讓你心煩。」他命令道。

  她放聲哭了起來。

  「你還要說你沒哭嗎?」他惱怒地問道。

  她點了點靠在他胸膛上的頭。「潔玉從來不哭的。」

  「你說什麼?」

  她沒有說話,只是試圖想掙開他的懷抱。但是納山不肯放開她。他堅決有力地以一隻手臂抱著她,用另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他溫柔地拂開落在她臉上的髮絲。

  當他看見她腫起的臉頰時,他怒氣騰騰地說道:「我應該殺了那個混蛋!」

  「我太怯懦了。」她衝口說道,納山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是真的,納山。我到今天才明白這一點。現在我知道自己一點也不像潔玉。水手們說的沒錯,我不合格。」

  她的話讓他十分驚訝,使他渾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放開了她。莎娜轉身走向床邊。她坐在床沿,低頭看著她的膝蓋。「我現在要睡午覺了。」她又說了一次。

  他永遠也弄不清她。納山搖著頭,並且忍住笑容。她將頭髮拉到受傷的臉頰上,顯然那塊瘀青使她很不自在。「我不只怯懦,納山,我還很醜。潔玉有綠色的眼眸,對不對?他們說她的頭髮像火一樣的紅,金寶說她很美。」

  「我們為什麼要談我妹妹?」納山問道。話一出口,他立刻後悔自己不該如此粗聲地說話。他想安撫莎娜的沮喪,而不是增加她的不安。所以他以輕柔的聲音說道:「你並不怯懦。」

  她抬起頭,他看見了她的皺眉。「那麼我的手為什麼在發抖?為什麼我覺得自己似乎病了一場?我現在非常害怕,我一直不停地想著那些可能發生在你身上的事。」

  「我會發生什麼事?」他震驚地問。「莎娜,你也冒了很大的險。」

  她似乎沒聽見他說的話。「他們可能殺了你。」

  「他們沒有殺我。」

  她又哭了,他歎息著,這需要時間。莎娜需要的不只是一句回答,她需要他碰她。

  而他也需要碰她。他脫下村衫,正要解開褲子時,他改變了主意。他決定不讓莎娜知道他的企圖,因為那樣只會轉移她的注意力,而他想先解決問題。

  莎娜在納山坐下時站了起來,看著他舒服地靠著枕頭和床頭板,一腿伸直,另一腿屈起。他拉著她,讓她坐在他的兩腿之間。她的背部貼著他的胸膛,頭倚在他的肩上。納山的雙臂抱住她的腰。她稍微挪了挪姿勢,使自已坐得更舒服。她的舉動令納山咬緊了牙根。他的妻子仍然不知道她有多誘人。她不知道她能迅速地撩起他的渴望。

  「這樣你就不必遮掩你的臉了。」他低聲說道,然後溫柔地拂開她遮在臉上的頭髮。低下頭親吻她的脖子。莎娜閉上眼睛,稍稍抬起頭,讓他能更親近她。

  「納山,你看到那個海盜頭子轉身有多快。要不是手槍走火,我根本無法保護自己,我的膽識太小了。」

  「你不需要膽識來保護自己。」他答道。

  她不理會這句話。「我打過戴立夫,不過我的手也因此疼了好久。的確,膽識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當一個人要……」

  「戴立夫是誰?」

  「那天我們在酒店碰到,跟亨利叔叔在一起的男人。」莎娜解釋道。

  納山想起來了。他想起當天她打戴立夫的那一拳,不禁微笑了起來。「你有驚人的潛力,但是你出拳的方式不對。」

  他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出拳。「不要把拇指塞在其他的指頭下面,那樣拇指容易受傷。放在這裡,在外面這一邊的關節下方。現在握緊,」他命令道。「讓力量從這裡出來,」他以手指來回地摩擦著她的關節。「整個身體都動起來。」

  莎娜點頭。「我會照你教的去做,納山。」

  「你必須知道如何照顧自己,」他說道。「注意聽,莎娜,我在教你。」

  她突然感覺到一陣不安全的感覺。「你不想照顧我了?」她問道。

  他的歎息吹拂在她的髮間。「以後我可能會有許多時刻無法在你身邊,」他理性地說道,「現在,」他精神勃勃地說道。「攻擊哪一個部位則跟攻擊的方法一樣重要。」

  「是嗎?」

  她想轉身看他,納山將她的頭重新壓回他的肩膀上。「是的,」他說道。「男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是他的胯下。」

  「納山,你不可能相信我會——」

  他聽得出她口氣中的羞澀,不禁翻了翻白眼,生氣地說道:「你會覺得困窘實在太荒謬了。我是你的丈夫,我們應該能夠彼此討論任何事情。」「我不認為我可以打一個男人……那裡。」

  「不能才怪,」他反駁道。「該死!莎娜,我命令你必須學習自我防衛,我不希望你發生任何意外。」

  如果他的語氣不是如此憤怒,她會對他的關心覺得高興。他不希望她發生意外,但是他的口氣並不高興。老天!他真是個複雜的男人。他逼著她去做一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到的事。

  「假如我下不了手怎麼辦?怯懦的人是無法自衛的,」她說道。「而我已經跟你承認我很怯懦。」

  天哪,她聽起來真可憐。納山努力不笑出來。「為什麼你認為自己怯懦?」

  「我已經解釋過了,」她叫道。「我的手還在發抖,而且每次我想到可能發生的事就全身充滿了恐懼。我甚至看見那件衣服就想反胃。」

  「什麼衣服?」他問道。

  她指了地上的藍色衣服。「那件衣服,」她輕聲說道。「有一個壞人拿過它。我要你把它丟到海裡去,」她附加說道:「我永遠不會再穿它了。」

  「好,莎娜,」他安撫道。「我會丟掉它,現在閉上眼睛,那你就不會看到它了。」

  「你覺得我很蠢,是不是?」

  他開始用鼻子磨蹭她的脖子。「我想你這是後遺症,」他涕低聲說道。「這是自然的反應,並不表示你怯懦。」

  她想集中精神聽他說的話,但是他卻讓她很難專心。他的舌尖逗弄著她的耳朵,他溫熱的氣息讓她覺得渾身溫暖。她不再發抖,而且開始想睡覺,「你有過……後遺症?」她耳語道。

  他的手愛撫著她的酥胸,如絲的感覺十分撩人。「有。」他告訴她。

  「那你都怎麼辦呢?」

  「我找到一個方法宣洩我的沮喪感。」他拉開她內衣的繩結,將肩帶自她肩上褪下來。

  莎娜覺得很輕鬆。納山的聲音在她的耳畔安撫著她。她愉快地歎息著,然後閉上眼睛。

  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當他的手開始撫摸著她大腿內側的敏感肌膚時,她開始不安地扭動起來。

  他們共度了一個小時的時光,然後納山才回甲板上去指揮修理的工作。莎娜穿衣服的時候不住輕歎著。她拿起了炭筆和畫板走上甲板,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之中。

  不一會兒,工作中止了。水手們全都圍著莎娜,要她幫他們畫自己的素描肖像。他們十分稱讚她的畫。當她用完最後一張畫紙時,他們全都十分失望。

  納山站在上層甲板上,幫忙弄正一個被大炮弄松的小帆。他做完之後,轉身去掌舵輪。當他瞥見他的妻子時,他暫停了下來。她坐在他下方的木架上,至少有十五位水手坐在她腳邊的甲板上。他們似乎非常有興趣地聽著她說的話。

  納山靠近些,聽見了柴斯的聲音:「你是說你嫁給船長的時候只有四歲?」

  「她剛才已經跟我們解釋過了,柴斯,」肯裡說道。「這全是因為瘋子國王的命令,是不是,莎娜小姐?」

  「你覺得國王為什麼想結束兩家的宿怨?」伊瓦問道。

  「他想要和平。」莎娜答道。

  「最早是什麼事引起了兩家的失和?」另一個人問道。「沒有人記得。」柴斯猜測。

  「喔,我知道原因,」莎娜說道。「是一個黃金十字架引起了兩家的世仇。」

  納山靠著柱子,微笑地搖頭,原來她相信那個無稽之談?她當然相信,他告訴自己,因為那是一個美麗的故事,所以莎娜當然相信。

  「告訴我們黃金十字架的故事。」柴斯說道。

  「故事開始於一個溫家的男爵跟一個聖詹姆斯的男爵一塊去參加十字軍東征。他們兩人是好朋友,這件事必須回溯到中世紀初期,當時每個人都必須出戰,自異教徒手中保護這個世界。兩個男爵的土地毗鄰在一起,自小便一同在約翰王的宮廷中成長。不過我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她聳肩說道。「這兩個朋友到了一個外國的港口。其中一人救了當地統治者的命,所以他獲得了一個黃金做成的十字架作為回報。是的,」水手們看起來都十分感動的樣子。「上面還鑲嵌著巨大的寶石。有些是鑽石,其他的是紅寶石。聽說那個十字架耀眼非凡。」

  「傳說中的十字架有多大?」麥修叫道。

  「一個成年人那麼大。」她答道。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柴斯問道。他急切地想聽剩下的情節,不希望被打斷。

  「兩個男爵回到英國。接著,十字架突然失蹤了。溫家的男爵告訴那些相信他的人,說十字架是他的,但是被聖詹姆斯的男爵偷走了。聖詹姆斯的男爵也這麼說。」

  「到現在一直沒有找到十字架的下落嗎?」肯裡問道。

  莎娜搖頭。「兩個勢力龐大的男爵開始大打出手。有人說其實根本就沒有十字架,只是他們用來併吞對方土地的藉口。但我相信黃金十字架的確存在。」

  「為什麼?」柴斯問道。

  「因為聖詹姆斯的男爵在臨死之前說了一句話。他說:『仰望天空去尋求寶藏』。」說完,她點著頭。「人在臨死之前不會說謊,」她說道。「男爵說完之後,便抓住胸口,合上了眼睛。」

  她手捂著胸口,低著頭。有些人開始鼓掌,然後才停止。「你不會相信這個故事吧,莎娜小姐?」

  「喔,我相信,」她答道。「有一天,納山會為我找到那個十字架。」

  納山認為他的妻子真是個不可救藥的夢想家。不過他露出了微笑,因為他知道自己喜歡她這個缺點。

  「聽起來船長似乎必須到天上去拿十字架。」柴斯說道。

  「喔,不,」莎娜爭論道。「男爵說『仰望天空』只是一個小暗示,他很狡猾的。」

  他們又聊了幾分鐘。一個暴風雨即將來臨,海風也變得愈來愈強。莎娜回艙房去放回炭筆,然後便去陪蘿拉姨媽。黃昏時,蘿拉睡著了。莎娜於是離開,讓她的姨媽能好好休息一下。而且今天一整天的事也讓她覺得累了。

  當她準備上床時,她卻開始了一陣不舒服的疼痛。這個疼痛告訴她,她的月事快來了。一小時後,她的腹部絞痛變得更劇烈,而且比以往的情況還糟。她的絞痛太難受了,讓她無暇擔心納山會發現她的狀況。她也覺得冷。腹部的疼痛讓她全身發冷。即使是溫暖的艙房內也毫無作用,她仍然冷極了。她穿上厚重的白色棉質睡袍,然後趴在床上,用三條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不論她躺什麼姿勢都無法減輕疼痛。她覺得她的下腹部好像裂成兩半,她開始呻吟。

  晚班的站崗水手換班之後,納山才回到艙房。莎娜一向會為他點一根蠟燭,但是今晚的房內卻是一片漆黑。他聽見她的呻吟聲。他立刻點了兩根蠟燭,快步走到床邊。

  他還是沒有看到她,因為她用很多被子把自己裹得像蠶繭一樣。「莎娜?」

  他的聲音滿是警戒的語氣。她沒有回答,所以他將被子拉下,露出她的臉。

  恐懼感讓他冒出了冷汗。她的臉色白的跟床單一樣。莎娜將被子再度拉到頭上。

  「莎娜,到底是怎麼了?」

  「走開,納山,」她細聲說道。她的聲音被被子包住了,但是他還是聽懂她在說什麼。「我不舒服。」

  她的聲音聽起來好快死了,他更加擔憂了。「你怎麼了?」他粗聲問道,「你的臉頰現在很痛嗎?該死!我知道我應該殺了那個混蛋。」

  「不是我的臉。」她叫道。

  「那是發燒了嗎?」他再拉開被子。

  喔,天哪,她無法跟他解釋,這太丟人了。她呻吟了一聲,然後滾到一邊。她的膝蓋頂著她的腹部,開始前後搖晃,企圖減輕背上的疼痛。「我不想談這件事,」她說道。「我只是不太舒服,請你走開。」

  他當然不會走開。他伸手摸了她的額頭。她的額頭冰涼,卻濕了一片。「不是發燒,」他鬆了一口氣說道。「老天,莎娜,今天下午我沒有傷害到你吧?我知道我有一點……粗魯,但是—」

  「你沒有傷害我。」她衝口說道。

  他還是不相信。「你確定?」

  他的著急讓她覺得很窩心。「我確定。不是你的原因,我只是需要獨處一下。」

  又是一陣絞痛。她低沉地呻吟著,然後說道:「讓我平靜的死去吧。」

  「不行,」他粗聲說道。他又想到了另一個令他全身發冷的恐怖念頭。「你沒有又在廚房煮了什麼東西吧?你有沒有吃了你煮的東西?」「「沒有,這不是胃痛。」

  「那麼到底是什麼該死的原因?」

  「我不……乾淨。」

  他完全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你生病是因為你不乾淨?莎娜,那是我聽過最不合邏輯的病。如果我叫他們幫你準備熱水洗澡,你會不會好一點?」

  她想對他吼叫,但是她知道用力會讓她更痛。「納山,這是一種……女人的情況。」

  「-種什麼?」

  老天,他逼得她把一切都說給他聽。「我的月事來了,」她叫道。「喔,好痛,」她呻吟了一聲。「有時候情況會比較糟。」

  「你的月事……」

  「我沒有懷孕,」她同時喊出了這句話。「現在請你出去。如果上帝大發慈悲的話,我只要再幾分鐘就會死了……不是痛死,也是羞愧而死。我竟然跟你解釋我的狀況。」

  他知道她沒有生命之憂後,立刻鬆了一口氣。接著,他伸手拍著她的肩膀,然後立刻又縮回手。該死,他覺得自已很笨拙,而且不知所措。

  「我能為你做什麼來減輕你的疼痛嗎?」他問道。「你想要什麼東西嗎?」

  「我要我媽媽,」她說道。「但是我沒辦法找她。喔,你走吧,納山,你根本無能為力。」

  她拉起被子蓋在臉上,然後又可憐兮兮地呻吟著。當她聽見關門聲時,她認為納山終於放棄了。這時,她哭了起來。他怎麼敢在她這麼痛苦的時候離開她?她說她想要她的媽媽是騙他的,她要的是納山抱著她。他應該能明白她的心思,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

  納山立刻往蘿拉的艙房而去。他並沒有敲門。當他推開門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叫道:「誰?」

  納山幾乎笑了出來。他認出那是麥修的聲音,他顯然正在蘿拉床上。「我有話必須跟蘿拉說。」他說道。

  蘿拉醒了。她驚呼一聲,立刻把被子拉到下巴。她的臉跟燭火一樣紅。

  納山走到床邊,雙手放在背後,眼睛望著地板。

  「莎娜生病了。」在蘿拉說話之前,他先說道。

  蘿拉的困窘立刻隨著他這句話而消失。

  「我必須去照顧她,」她說道,並掙扎地坐起來。「你知道她生了什麼病嗎?」

  「要不要我去看看她?」麥修急忙問道。他已經推開被子。

  納山搖搖頭。他清了清喉嚨。「是……女人的毛病。」

  「什麼女人的毛病?」麥修困惑地問道。

  蘿拉明白。她拍著麥修的手,眼睛看著納山。「她痛的很厲害嗎?」

  納山點頭。「她很痛苦,夫人。現在告訴我,我該怎麼幫她。」

  蘿拉覺得他很像是軍事指揮官,說話簡潔有力。「讓她喝一點白蘭地,有時候會有幫助,」蘿拉建議道。「溫柔的話也不會有傷害,納山。我記得自己在每個月的這個時候都會變得非常情緒化。」

  「還有別的嗎?」納山問道。「我的天哪,蘿拉,她很痛苦,我不能讓她這樣。」

  蘿拉極力地忍住笑容,納山看起來好像想殺人一樣。「你問過她要什麼嗎?」

  「她要她媽媽。」

  「那能有什麼幫助?」麥修問道。

  蘿拉答道:「她需要她的丈夫,親愛的。納山,她需要有人安撫她。試著按摩她的背。」

  蘿拉的最後一個建議是提高嗓門說的,因為納山已經往門口走出去了。

  門一關上,蘿拉轉身問麥修:「你想他會不會告訴莎娜,我和你——」

  「不會,我的愛,他什麼也不會說。」麥修打斷她說道。

  「我討厭欺騙莎娜,但是她看每件事情都是非黑即白,我想她不會瞭解。」

  「別說了,」麥修安撫著她。他吻了她,將她拉入懷中。「歲月會讓她調適自己。」蘿拉點頭。「納山開始在乎莎娜了,是不是?他不用多久就會明白他愛著她。」

  「他也許愛她,蘿拉,但是他永遠也不會承認。那孩子在很早以前就學會了保護自己,不要真的跟女人扯上關係。」

  蘿拉哼道:「胡說。如果是平凡的女人,你也許說的沒錯,但是你現在一定注意到了,我的莎娜並不平凡,她正是納山需要的妻子。她認為她的丈夫愛她,而且她不久就能使他相信他真的愛她。你等著瞧。」

  莎娜完全不知道他們說的這段話。她正在自憐的痛苦之中。

  她沒有聽見納山回來的聲音。他突然碰了她的肩膀。「莎娜,喝下它,可能會讓你覺舒服些。」

  她翻身,看見他手中的杯子,立刻搖頭。

  「是白蘭地。」他告訴她。

  「我不想喝,我會吐出來。」

  她大概就屬這次最直言不諱了。他把杯子放在書桌上,然後上床,躺在她身邊。

  她想推開他,但是他不理會她的抗拒和命令。

  她再次翻身面對牆壁。她想她最好祈求死亡。這是個對造物主十分戲劇性的請求。在她的心底,她希望它沒有聆聽她的祈求,因為這些全都是毫無意義的。

  她不能再忍受下去了。這時,納山以手臂抱住了她的腰,將她拉到自己懷中,開始撫摸她的背。這個溫柔的動作好像天堂一樣,疼痛開始減輕。莎娜閉上眼睛,縮在她丈夫的懷中,使自己能偷取他更多的體熱。

  她完全沒注意到船搖晃得很厲害,但是納山注意到了。他自己的胃正在翻騰,他真希望自己什麼也沒吃。他的臉色遲早會完全發青。

  他繼續撫摸她的背約十五分鐘,一句話也沒說。他專心地注意他懷中的女人,但是每次船一晃動,他的胃也跟著晃動了起來。

  「你現在可以停止了,」莎娜說道。「我現在好多了,謝謝你。」

  納山照她說的做,並且開始下床。她的下一個請求阻止了他。「你抱著我好嗎?我好冷。今天晚上很冷,不是嗎?」

  他卻覺得像火一樣的熱,他的臉上全是汗水。不過他照著她的要求做了。她的手像冰一樣冷。但是幾分鐘之後,她在他的擁抱下又變得溫暖。

  他以為她睡著了,正想放開她時,她又輕聲說道:「納山?如果我不能生育怎麼辦?」

  「那就不能生育。」

  「你只想這句話?如果我不能生育,我們就不會有孩子。」

  他翻了白眼。老天,她好像又要哭了。「你不可能知道自己會不會生育,」他說道。「現在下那個結論還太早。」

  「但是如果我是呢?」她試探地問道。

  「莎娜,你想要我說什麼?」他問道。他的挫折感顯而易見。他的胃又翻騰了,連深呼吸也沒有用。他拉開被子,準備下床。

  「你還會娶我嗎?」她問道。「如果我不能生育,我們就無法獲得國王答應送給我們的土地——」

  「我注意到了,」他說道。「如果我們無法得到那塊地,我們就在我父親留給我的土地上另起爐灶。現在別問問題了,快睡覺。我一會兒就回來。」

  「你還沒有回答我,」她說道。「你還願意娶一個不會生育的女人嗎?」

  「喔,老天——」

  「你會的,是不是?」

  他低吼一聲。她認為那是他表示「會」的聲音。她翻身吻了他的背。當她抬起頭時,她看見他的臉色十分灰白。

  她立刻就明白了一切。船就像一個在水中的球一樣地搖晃,連那杯白蘭地也掉在地上。納山閉起眼睛,皺了眉頭。

  他暈船了。她很同情她這個可憐的丈夫。但是當他說完話後,她的同情心立刻消失。「如果不是那個該死的婚約,我誰也不會娶。現在快睡覺!」他說道。

  莎娜突然覺得生氣。他怎麼敢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她跟他一樣不舒服,也許還比他更嚴重。她忘了他剛才對待她的溫柔,決定給他一個教訓。

  「我很抱歉耽擱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她開始說道。「我的背已經好多了,謝謝你,納山。我的胃也很好了。我想我晚餐不該吃那條魚的。雖然魚的味道很鮮美,特別是我還加了少量的巧克力。你吃過甜昧的魚嗎?沒有?」他沒有回答,所以她問道。

  他急切地穿上長褲。莎娜強忍著笑.「我以前都加上糖的,不過我今天想做個新的嘗試。對了,廚子答應等我們到了港口之後,會做牡蠣大餐給我們吃。我愛吃牡蠣,你呢?那種……它們滑下喉嚨的感覺……納山,你不吻我道晚安嗎?」

  在她說完之前,門已經砰然關上。她滿足地微笑著。她丈夫現在應該明白有她做妻子,他是多麼的幸運了。

  「活該,誰叫他這麼頑固。」她自言自語地說道。她拉好被子,閉上眼睛,不到幾分鐘的時間便進入了夢鄉。

  納山整晚幾乎都在船的邊緣,他走到最偏僻的地點,所以沒有人注意到他。

  當他回到船艙時,太陽已經升起。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塊被扭乾的濕帆布,他整個人癱倒在床上。他的動作將莎娜彈醒,她翻身靠著他。

  他開始打鼾,讓她無法開口說話。莎娜抬頭吻了他的臉頰。在微弱的燭光下,她看見他的臉色十分蒼白。他需要刮鬍子了。他下顎的黑色短鬍子使他看起來很凶猛。她以指尖碰著他的臉頰。「我愛你,」她說道。「即使你有很多缺點,我還是愛你。我很抱歉故意害你暈船,我很難過你有暈船的毛病。」

  她覺得很滿意,尤其是她以為他沒有聽見她剛才說的話。她翻身離開他,大聲地歎道:「我相信你該考慮換個工作了,丈夫,海洋似乎不適合你。」

  他慢慢睜開眼睛,轉頭看著她。她又睡著了。她的睡相十分寧靜,就像天使一般。

  他想掐她。他的妻子不知如何發現了他的弱點,而且還故意藉此報復他,一定是因為他說了如果沒有婚約就不娶她的話。

  他的怒火不久就消失,而且他發現自己在微笑。小莎娜並非真的天真無邪。如果他沒有武器,而且在體格上也不夠強壯,那麼他將會採取跟她相同的方法來作為報復。

  他生氣的時候喜歡用拳頭,而她則運用她的頭腦。這令他很高興。但是,她必須明白誰才是一家之主。她不該用狡猾的方法來對待他。」

  上帝,她看起來可愛極了。他突然想跟她做愛。不過他當然不能,因為她此時的情況特殊,他差點就搖醒她,問她這種女人的玩意兒會持續多久。

  他終於疲憊地睡著了。在迷糊之中,他感覺莎娜握住了他的手。他沒有抽回他的手。在他睡著之前,他最後一個念頭是:他覺得有點不舒服。他需要她抱住他。

  他們距離蘿拉的家只剩兩天的航程。納山認為接下來的航程應該會太平無事。

  但是他卻想錯了。

  二十一日的晚上,夜空中有許多的星星,而和風也十分輕柔。他們覺得十分愉快。海鷹號靜靜地航行在海上,完全沒有搖晃的跡象。即使把一杯酒放在欄杆上,也不必擔心會翻倒。海面十分平靜,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擾水手夢。

  納山跟金寶站在舵輪後。他們兩人在談論著拓展「翡翠船運公司」的計劃。金寶建議多增加一些快船,但是納山比較喜歡較重、較耐用的船。

  莎娜衝上甲板,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她只穿著睡衣和披了一條披肩。金寶立刻注意到,納山由於背對著她,而她又光著腳,所以他沒聽見她走過來的聲音。

  「納山,我必須立刻跟你談一下,」她叫道。「我們有一個很可怕的問題,你必須立刻處理它。」

  當納山轉身時,他臉上有著聽天由命的神情,但是當他看見他太太手中握著手槍時,他的表情立刻改變。他無法不注意那把手槍正指向他的胯下。

  莎娜的確有什麼事,從她的外表看起來就知道了。她的頭髮一片凌亂地披散在肩上,而她的雙頰非常明亮。

  接著,他注意到她的服裝。「你幹麼穿著睡衣到甲板上來招搖?」他問道。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我不是在招搖,」她說道,然後搖了一下頭。「現在不是訓誡我服裝不好的時刻。我們有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了,丈夫。」

  她注意到金寶。手槍在手,使她不太方便行禮。「請原諒我輕率的外表,金寶,但是我很煩惱。我告訴你,我根本沒有時間更衣。」

  她的手槍在納山和金寶之間晃來晃去的,但是金寶還是點了頭。他認為她並不知道自己的手中握了一把槍。

  「你很煩惱?」金寶問道。

  「你拿著那把手槍幹什麼?」納山同時問道。

  「我也許會用上它。」莎娜解釋道。

  「莎娜小姐,」納山似乎說不出話來,金寶只好說道。「冷靜下來,告訴我們你在煩惱什麼事。孩子,」他皺眉地附加說道:「在她射到她自己之前,拿走那把該死的手槍。」

  納山伸手想把槍拿走,莎娜後退一步,將手槍放在身後。「我去找籮拉,」她衝口說道。「想跟她道晚安。」

  「然後?」她沒有繼續說,納山只好問道。

  她望著金寶好一會兒,不知是否該讓他加入討論。接著,她回頭,確定沒有人能聽見他們的談話。「她不是一個人在房內。」她說完便等著她丈夫反應。他聳聳肩。

  她真想射他一槍。「麥修跟她在一起。」她說完這個消息之後,猛烈地點著頭。

  「然後呢?」納山問道。

  「他們兩人一起在床上。」她再度揮動手槍。「納山,你必須想個辦法。」

  「你要我怎麼辦?」

  他似乎完全配合她,但是他露齒微笑著,似乎對這個消息一點都不吃驚。她早該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沒有事情能困擾他……當然她的事除外。她必須承認她總是令他煩惱。

  「她要你叫麥修滾蛋,」金寶打岔說道。「對不對呀,莎娜?」

  她搖頭。「現在才想關上谷倉的門已經太遲了,金寶,牛已經跑出去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金寶反駁道。「牛跟你的姨媽有什麼關係?」

  「他破壞了蘿拉的名聲。」她解釋道。

  「莎娜,如果你不是要我叫麥修別接近蘿拉,那麼你認為我該怎麼做呢?」納山問道。

  「你必須糾正這件事,」莎娜解釋道。「你必須讓他們兩人結婚。跟我來,丈夫。我們最好立刻辦妥這件事。金寶,你可以做證人。」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別一直笑,丈夫,我很認真的。你是這艘船艦上的船長,你可以合法地為他們證婚。」

  「不行。」

  「莎娜小姐,你提出了最令人驚訝的建議。」金寶說道。

  顯然這兩個人完全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我必須為我的姨媽負責,」莎娜說道。「麥修污損了她的名譽,所以他一定得娶她。你知道嗎,納山?這樣還可以解決另一個擔憂。只要蘿拉一結婚,我的亨利叔叔就不會為了財產再追著她。是的,我認為這是個
圓滿的結局。」

  「不。」納山加重語氣說道。

  「莎娜,麥修想跟蘿拉結婚嗎?」

  她轉身對金寶皺起眉頭。「他想不想並不重要。」

  「誰說不重要?」金寶爭論道。

  她又開始揮動手槍。「我想,我無法從你們這裡得到任何幫助。」

  在他們表達同意之前,莎娜已經轉身,朝階梯走去。「我真的喜歡麥修,」她說道。「這真丟人。」

  「你想怎麼做,莎娜小姐?」金寶叫道。

  她回答的時候並沒有轉身。「他必須跟蘿拉結婚。」

  「如果他不呢?」金寶問道。她那慎重其事的模樣令他莞爾。

  「那我就開槍射他。我並不喜歡這樣,金寶,但是我必須這麼做。」

  納山跟在她後面。他以手臂環抱著她的腰,將她舉起來,然後伸手抓住了手槍。「你不准對任何人開槍。」他低吼地告訴她。

  他把手槍交給金寶,然後拖著莎娜走向他們的艙房。他關上門,繼續往床舖走去。

  「放開我,魏納山。」

  「別叫我魏納山。」他命令道。

  她推開他,轉頭看著他的臉。「為什麼我不能叫你的全名?」

  「我不喜歡,就是這樣。」他告訴她。

  「這是個愚蠢的理由。」她爭辯道。她將雙手放在腰上,皺眉地看著他。她的披肩敞開,讓他得以好好地觀賞在她那件微薄睡衣下的豐滿酥胸。

  「莎娜,你的特殊情況何時結束?」他問道。

  她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回到剛才的話題。「為什麼你不喜歡別人叫你魏納山?」

  他威脅地踏上前一步。「每當我聽見別人這樣叫我,我就會有打架的心情。」

  「你什麼時候沒有打架的心情呢,丈夫?」

  「別刺激我。」

  「別對我吼叫。」

  他深吸了一口氣,但是他並沒有平靜下來。

  她笑道,「好吧,我以後不會再叫你魏納山……除非我想找你吵架。同意嗎,丈夫?」

  他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他將她逼到床邊。「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莎娜。你那該死的女人情況何時會結束?」

  她慢慢脫下睡袍,慢慢地摺好。「你不打算處理蘿拉和麥修的事,是不是?」她問道。

  「不錯,」他答道。「而且你也別插手。你聽懂了嗎?」

  她點頭。「我要好好地想一想這件事,丈夫。」

  在他回答之前,她脫掉睡衣,將它丟在床上。「我那該死的女人情況已經結束了。」她羞怯地說道。

  她想表現得大膽,但是她臉上的紅暈卻破壞了她的努力。納山注視著她的眼神使她變得笨手笨腳的。他炙熱的眼神讓她連腳趾都興奮不已。她輕歎一聲,投入他的懷中。

  他讓她先吻他。她全心全意地配合。她將手臂繞在他脖子上,抓著他的長髮,讓他的嘴唇碰到她的唇。

  他癱在她身上,虛弱得無法移動,也滿足得不想動。他的頭靠著她的頸窩,他的呼吸仍然不穩。她也一樣,這個事實讓他的內心微笑著。

  當她一鬆開他,他便滾到一旁。他不想放開她,所以立刻又將她擁入懷中。她無法停止哭泣。這是一個愉快的時刻,不過他知道她又快要嘮叨不停,叫他說一些她想聽的話。

  他不想讓她失望,但是他也不想騙她。在他的心中,他開始有了恐懼感。如果他一直無法給她她想要的東西,該怎麼辦呢?

  納山常覺得只要他牽涉在內的事,常有人受傷害。這一點,他可是很有經驗。但是他完全不知道愛一個人是怎麼樣的情況。一想到它可能引起問題就讓他很害怕。該死,他怎麼可以讓自己變得如此脆弱呢?

  她感覺到他緊繃了身子,立刻知道接著會發生什麼事。他會想離開她。但是這一次她不想放開他。她發誓,如果她必須讓他離開,那麼她也會跟他走出門外。

  她丈夫怎麼能夠在做愛的時候如此溫柔、如此體貼,又如此全心地付出,事後卻變成像冰一樣地冰冷呢?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納山?」

  他沒有回答。她早就料到了。「我愛你。」她輕聲說道。

  「我知道。」當她推了他時,他粗聲說道。

  「然後?」她堅持。

  他長歎了一口氣。「莎娜,你不必愛我。我們的婚約並沒有要求這一點。」

  他認為他的話十分合理,而且他也十分巧妙地迴避了真正的問題。

  莎娜很想把他推下床去。「你是我所見過最讓人受不了的男人。聽好,納山,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怎麼可能沒聽見呢,莎娜?」他懶洋洋地說道。「因為你又像個悍婦一樣的尖叫了。」

  她必須承認他說的沒錯。她翻身,將被子蓋在身上,然後望著天花板。「說實話,你讓我很有挫折感。」她說道。

  他沒想到她會說這句話。「我有才怪,」他反駁道。他吹熄蠟燭,然後翻身,粗魯地將她拉入懷中。「每次我碰你的時候,我都讓你很滿足。」她說的不是這個,不過她並不想爭辯。這使得他很自負地洋洋得意。「我還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說,納山,你要聽嗎?」

  「你保證說完這件事之後就會乖乖睡覺?」

  「是的。」

  他吼了一聲。她猜想那是表示他不相信她。她正想告訴他,他的粗魯行為時,他卻將她拉得更近,然後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背。他的下巴靠著她的頭頂。

  他實在十分多情,這個發現令莎娜很驚訝。她懷疑他是否明白自己正在做什麼。

  她決定不在乎他是否明白,因為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她的心中充滿了歡愉的感覺。

  為了試驗他,她試著想掙扎出他的懷抱,他立刻用力地抱緊她。「好了,莎娜,」他說道。「我今晚想睡個好覺。告訴我你心裡在想什麼,快說完我就能睡覺了。」

  她微笑著。不過她知道她笑並無大礙,因為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他將她的臉壓在他的頸窩,手指溫柔地拂開她太陽穴上的頭髮。

  她一直決心要告訴他,他愛她。只要她說出來,他便會明白她說的沒錯。但是她現在不想破壞這個氣氛。他還沒有準備好可以承認這個事實。

  她終於震驚地發現,納山在害怕。她不確定他是怕愛別人,或者只是怕自己愛她… …不過他是在害怕。

  天哪,如果她把她所想的告訴他,他一定會火冒三丈。男人不喜歡聽任何說他們害怕之類的話。

  「莎娜,該死!快點說完我才可以睡覺。」

  「說什麼?」她心不在焉地問道。

  「老天!你讓我快瘋了。你說你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說。」

  「沒錯。」她同意道。

  「是什麼?」

  「納山,別把我抓這麼緊,」她輕聲說道。他立刻放鬆了些。「我好像忘了我要說什麼了。」

  他吻了她的額頭。「那就睡覺吧!」他告訴她。

  她向他挨近。「你是個好人,納山,」說完,她大聲地打了呵欠。「大部分的時間你都讓我覺得很愉快。」

  他低沉的笑聲讓她覺得很溫馨,但是這還不夠。「該你了。」她說道。

  「該我什麼?」他故意假裝不明白,想刺激她。

  她累得無法再嘮叨。她閉上眼睛,又打了呵欠。「喔,算了,你可以明天再說。」「你是個好女人,」他低聲說道。「你也讓我愉快。」她快樂的歎息著。「我知道。」她說道。

  在他跟她說些人性美德的事之前,她已經睡著了。納山閉上眼睛。他需要休息,而且有莎娜小姐在身邊,誰又料得到明天會有什麼事發生呢?

  如果納山已經自過去這幾個星期之中學到什麼教訓,那個教訓便是:永遠不要期待會有平常的生活。

  他一直相信他會保護他的妻子。現在,他知道這是事實。保護她已經是他的職責了.

  這當然是個荒謬的發現,但是侯爵還是帶著笑容入睡。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3:43

【第十一章】

  當他們到達了蘿拉在加勒比海的家,並且在水深的地方下了船錨時,莎娜發現她丈夫的頭銜不只兩個。他不僅是聖詹姆斯侯爵和繼承自他父親的公爵。

  他也是裴根。

  這個消息令她震驚地癱瘓在床上。她並非有意偷聽,但是艙房上的活板門開著,而且那兩個水手的嗓門實在太大了。當他們突然壓低聲音交談時,莎娜反而開始注意。

  她拒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直到麥修加入了那兩個水手的談話,並且提起他們上次出擊所分得的戰利品。這時,她知道自己必須坐下來。

  她害怕的程度遠甚於膽寒。她替納山感到害怕。每當她想起納山去打劫別的船隻,她就覺得反胃。一個個恐怖的念頭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想像著納山走向絞刑台的情景,不過她允許自己只想一次。當一股苦味衝上她的咽喉時,她知道自己快嘔吐了。於是她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要不是她聽見了柴斯說的最後一句話,恐怕她會陷入完全絕望的境地。柴斯坦言他自己很高興不必再過海盜的生活。他還說,大部分的同伴都準備成家立業,而他們打劫得來的非法財物將給他們一個好的開始。

  她鬆了一口氣之後便開始落淚。她不必再救納山了,他顯然已經明白海盜生涯的錯誤。上帝,她祈求他真的明白。她無法忍受失去他的痛苦。她愛他好久了。一想到沒有他對她吼叫——以及他愛她——的日子,她就覺得好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一整個早上,莎娜都在擔心納山。她似乎無法擺脫她的恐懼。如果納山的某位手下背叛了他怎麼辦?懸賞裴根人頭的巨額獎金是一個很大的誘惑。不,不,別想這個問題。何必自尋煩惱呢?不管她多麼擔心,該發生的總是會發生的。麥修已經跟蘿拉坦言他的過去了嗎?如果說了,那麼他也告訴了蘿拉,納山就是裴根這個真相了?莎哪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她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即使是她親愛的姨媽。這個秘密將隨她到死。當納山到艙房找他的妻子時,他發現她坐在床沿,茫然地看著室內。艙內十分悶熱,但是莎娜卻打著哆嗦。他直覺地想到她不舒服。她的臉色十分蒼白,但是更重要的徽兆是:她沒有跟他說話。

  當他們坐小艇上碼頭時,她仍然不發一語,他更加擔心了。她的雙手放在膝上,目光低視,似乎對周圍的環境毫不關心。

  到達了碼頭後,莎娜終於注意到四周的環境。「喔,蘿拉,」她輕聲說道。「這裡的一景一物遠比我記得的青翠和茂盛。」

  這個熱帶天堂洋溢著各種鮮活的色彩。莎娜站在碼頭,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陽光自棕櫚樹之間射出光芒,明亮地照耀著山徑間的紅色小花。

  隔板牆的屋子漆上粉彩的粉紅色和綠色;屋頂則是銅色的磚瓦舖成。一幢幢的屋子美麗地聳立在山腳下,俯瞰著港口。莎娜希望自己帶了紙和炭筆,可以捕捉住這幅上帝創造的美景。不過她立刻就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複製出這麼美的景色,所以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納山走上前,站在她身旁。她臉上那抹純真的冥想神情讓他很驚訝。

  「莎娜?」當他注意到她眼中含著淚水時,立刻問道。「你怎麼了?」

  她的目光一直凝望著山巒。「很壯麗,是不是?」

  「什麼很壯麗?」

  「上帝賜給我們的美景,」她喃喃地說道。「看看那些山,你看見陽光籠罩著山巒的樣子了嗎?喔,納山,這真是神奇極了。」

  他沒有抬頭,而是注視著他妻子的臉龐。一股緩慢的熱氣似乎滲入了他的心和靈魂。他忍不住伸手去碰她。他的手指緩緩地撫摸著她的臉頰。「神奇的是你,」他聽見自己低聲說道。「你看見了生活中的美。」

  他那富含感情的聲音讓她很吃驚。她轉頭微笑地看著他。「是嗎?」她輕聲說道。

  他們到達蘿拉的屋子時,他有一點吃驚。他期待的是一個小的村舍,但是蘿拉的住所卻有村舍的三倍大。那是一幢兩層樓的大建築,外表塗著淡淡的粉紅色,前面和兩旁的陽台則漆成了白色。

  莎娜坐在靠近前門的搖椅上。納山爬上階梯,立刻說道:「我明天要跟半數的水手暫時離開幾天。」

  「我知道了。」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因為她突然覺得很驚慌。天哪,他是不是又要去打劫了?蘿拉曾提過她住的小島離海盜窩只有一小段距離。納山是不是要跟過去的同伴會合,去做最後一次的冒險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亂下結論。但是她無法阻止自己亂想。

  「我們必須到大一點的港口去取得修理海鷹號的補給品。」

  她完全不相信他的話。蘿拉住在一個漁村,水手們肯定可以獲得足夠的補給品。不過她不打算讓納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當他準備好要告訴她,他就是裴根時,他就會說了,現在她必須假裝相信他。「我知道了。」她說道。

  她這麼輕易就接受了這件事令納山很驚訝。平常,他都得為這些小事跟她爭論不休。所以,她態度的轉變讓他擔心。她今天一整天的行為都很怪異。

  他靠著欄杆,等著她再說些什麼。但是莎娜卻站起來,走進屋裡去。

  在門廳的地方,他攔住了她。「我不會離開太久。」他告訴她。她繼續往裡面走。當她走上二樓的時候,他抓住了她雙肩。「莎娜,你是怎麼了?」

  「蘿拉給我們安排了左邊第二間臥室,納山。我只收拾了一些東西,不過也許需要一些水手去幫我提行李。」

  「莎娜,你不會在這裡待很久。」納山說道。

  「我知道了。」

  如果你死在海上……她想對他尖叫。如果真是那樣,結果會如何呢,納山?會不會有人回來告訴我你的死訊呢?天哪,這是一件連想都覺得可怕的事。莎娜甩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納山再度跟在她身後。

  他們的臥室面對著海,兩扇窗子已經打開,海浪拍打著岩石的回音迴盪在房間內。兩扇窗子之間有一張四柱大床,床上罩著一條可愛的彩色床單。一張厚墊的綠色絲絨大椅放在門邊衣櫃的附近角落。窗簾的顏色跟椅子的顏色完全一樣。

  莎娜快步地走到衣櫃前,開始掛起她的衣服。

  納山靠著門,望著他的太太。「好了,莎娜,的確有事不對勁,我想知道是什麼事。」

  「並沒有任何不對勁。」她的聲音在發抖,她沒有轉身。

  該死!的確有事情不對勁。不找出原因,他就不打算離開臥室。

  「願你航行平安,丈夫。再見。」

  他想吼叫。「我明天才走。」

  「我知道了。」

  「你可以不要再說『我知道了』嗎?」他吼道。「該死!莎娜,我不要你再表現出那麼該死的冷淡,我不喜歡。」

  她轉身讓他看見她的蹙額。「納山,我已經要求你很多次,叫你不要在我面前說那些褻瀆的咒罵,因為我不喜歡。但是你並沒有因此停止。」

  「那不一樣。」他粗聲說道。她近乎吼叫的口氣完全沒有惹火他。事實上,她再度表現出她的脾氣實在令他開心,她不再顯得冷淡或漠不關心。

  莎娜不明白他為什麼還對她笑,他看起來似乎鬆了一口氣。這個男人實在難以捉摸,大概是給太陽曬昏了。

  蘿拉在樓下叫他們,要納山帶莎娜去個只有天堂差可比擬的一處瀑布和水塘。

  蘿拉帶他們走到屋後,指了方向。她還建議等會兒替他們送午餐過去,但是納山謝絕了她的好意。他抓了兩個蘋果,一個遞給莎娜,然後拉著她走向後門。

  「現在去游泳太熱了。」莎娜爭辯道。

  納山沒有說話。

  「我沒有適合游泳的衣服。」她繼續說道。

  「太糟糕了。」

  「我的頭髮會弄濕。」

  「這是一定的。」

  她放棄了。他的心意已決,跟他爭辯簡直就是浪費口舌。

  那條小徑很窄。當他們爬上陡坡的時候,莎娜抓住納山背後的襯衫。當她開始覺得累了,瀑布的聲音正好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迫切地想看看蘿拉所說的天堂,所以她越過納山,搶著先走。

  濃密的樹蔭環繞著他們,空氣中充滿了甜美的花香。

  莎娜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在萬花筒之中。除了納山的眼眸之外,這裡環伺的綠意是她見過最生動的顏色。而橙色、粉紅色和明亮的紅色花朵在大地之母的潤澤下,顯得生趣盎然、盡情綻放。

  這裡真是個天堂。但是她卻也擔心這個天堂裡也會有一條蛇在其中搗亂。

  納山移開一根粗的樹枝,然後示意莎娜前行。

  「我應該擔心蛇嗎?」她小聲問道。

  「不必。」

  「為什麼不?」她希望他能告訴她,這島上沒有任何的爬蟲。

  「我會替你留意。」他說道。

  她的恐懼增加了。「如果蛇咬了你,你會怎麼辦?」她走過他身邊問道。

  「回咬它一口。」納山懶洋洋地說道。

  這個可笑的回答令她笑了起來。「你真的會那麼做,對吧?」她突然停止,發出愉快的驚呼聲。「喔,納山,這裡好可愛。」

  他默然地同意了她的話,瀑布自光滑的岩石滑落至底部的池子裡。納山握住莎娜的手,帶著她走向瀑布後的小徑。那裡很像是個隱蔽的洞穴。當他們走到中間時,急流而下的瀑布便成為他們藏身的掩蔽物。

  「脫掉衣服。莎娜,我去看看這裡有多深。」

  他沒有給她爭辯的時間,逕自轉身到石頭旁脫下他的靴子。她把兩個蘋果放在身後的石頭上,然後伸出手碰著往下落的水。她驚訝地發現水並不冷。

  「我只要坐在這裡,把腳浸在水裡就行了。」她說道。

  「脫掉你的衣服,莎娜。」

  她轉身想跟他爭辯,卻發現他已經脫光了所有的衣服。在她來得及臉紅之前,他已經消失在池中。莎娜疊好她丈夫的衣服,放在巖邊。然後脫下她的衣服、鞋子、襪子和村裙,只留下內衣還穿在身上。

  接著,她坐在接近瀑布的地方,讓水自她腳上流過。她剛覺得放鬆心情的時候,納山抓住了她的腳,將她拉到水裡。被保護的感覺很好。明亮的陽光和濺灑而下的水珠讓納山古銅色的肌膚閃閃發亮。水清澈可見底。納山強而有力的大腿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他非常溫柔地將她拉入懷中。

  她抱著他,將臉靠在他的肩上。

  「你太依賴我了,」他說道。「站好,我看看水會不會淹過你的頭。」

  她照他說的做了。水的高度到達她的嘴。只要她的頭往後仰,她可以毫無困難地呼吸。

  「真好,是不是?」她問道。

  納山努力想專心教她游泳,但是她柔軟的身軀卻一再地阻撓了他。她的內衣貼在她的胸前,讓他很想跟她做愛。該死!跟她這麼接近的時候,他的自制力幾乎等於零。「 好了,」他沙啞地說道。「你要學的第一件事是漂浮。」

  莎娜猜想著納山為什麼要皺眉,後來她認為他是藉此讓她不跟他爭辯。「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納山。」「你等一下必須放開我,莎娜。」

  她立刻放開他,當她失去了平衡和重心之後,立刻沉到了水中。她開始用力地拍著水。納山握住她的腰,將她舉起來,然後命令她伸直身軀。沒多久,莎娜不用他的幫助便能浮起。她很高興自己有此成就,但是她表面上不動聲色。「今天學這樣就夠了。」她說道。她抓住他的手臂平衡自己的身子,然後催促他帶她回岩石上。納山將她擁入懷中。他溫柔地撥開她臉上的濕發。她的酥胸貼著他的胸膛。他慢慢褪了她的肩帶。直到她的內衣滑落到她的腰際,她才明白她丈夫的企圖。她想抗議,但是他以吻堵住了她的嘴巴。瀑布的聲音淹沒了他飢渴的聲音。當他的舌頭伸入她的口中時,她的腿開始發抖。他消除了她所有的抗拒。她抱住他的脖子,緊緊地摟著他。只有親吻已經不夠了,他抬頭望入她的眼眸。「我想要你。」

  「我一直都想要你,納山。」她說道。

  「現在,莎娜,」他說道。「我現在就要你。」

  她睜大眼睛。「在這裡?」

  他點頭。「在這裡,」他低吼地說道。「而且是現在,莎娜。我不想等。」他們兩人差點溺水,但是他們誰也不介意。當他們紛紛得到滿足時,便一起享受這段幸福的時光。莎娜沒有力氣走回岩石邊。納山抱著她,將她放在瀑布旁的岩石上。陽光照耀著她,但是她並不在乎太陽的熱氣。她仍然陶醉在他們做愛的歡愉氣氛中。

  納山坐在她旁邊。他無法制止自己不去碰她。他吻了她的頭頂和她耳後的癢處。她往後躺在岩石上,閉上了眼睛。「當我們做愛時,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實在太美妙了,是不是?納山?」她輕聲說道。

  他躺在她身邊,以肘撐起上半身,低頭注視著她。他的手指慢慢地在她的胸前畫圈圈。當他看見他留下的齒痕時,不禁露出了微笑。

  莎娜覺得舒服極了。岩石上的熱氣溫暖了她的背,而丈夫的碰觸卻令她戰慄。

  他看見她在發呆。「如果我們掉進水裡,一定會溺死在水中。」他微笑說道。

  她淚光閃爍地對著他微笑,她伸手撫摸著他的唇。「你不會讓我發生任何事的。你一定得明天去嗎?」

  他想離開她身上,但是她的問題阻止了他。「是的。」他答道。

  「我知道了。」

  天哪,她好像是被遺棄了一樣。「你到底知道了什麼?」他問道。他捏著她的下巴,讓她無法轉頭。「莎娜?」

  因為她無法明白地問他,他是否要去做海盜,所以她乾脆什麼也不說。

  「你會想我嗎,太太?」他問道。

  「會的,納山,」她喃喃說道。「我會想你。」

  「那麼你跟我一起去。」

  她驚訝地睜大眼睛。「你願意讓我跟你一起去?」她結巴地說道。「那表示你不是去…我想錯了。你已經完全不幹了。」

  「莎娜,你嘰哩呱啦地在說些什麼?」

  她拉下他的頭,給他一個吻。「我只是很高興你想讓我跟你一起去,」她解釋道。她坐起身子,靠著他。「我現在不必跟你一起去了,只要知道你願意讓我去就夠了。」

  「別再兜著圈子說個不停,」納山命令道。「還有,你今天稍早的時候是怎麼一回事?你好像在煩惱什麼事。告訴我是什麼事?」

  「我是怕你不會回到我身邊。」她衝口說道。這當然是個謊言,但是她自負的丈夫不會知道。事實上,她的話讓他看起來很高興。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要回到你身邊,」他答道。「但是我說的是更早以前的時候,莎娜。」

  「什麼更早以前?」

  「在你還不知道我要去買補給品的時候。你那時候的表現很怪異。」

  「那時我是因為快跟蘿拉分開了,所以很難過。我一定會想念她的,納山。」

  他看著她,猜想著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她微笑地告訴他,她已經準備再回到水中了。「我還不太會漂浮呢!」她說道。

  他們在池子裡度過了一個下午。在下山的路上,才開始吃蘋果。莎娜細緻的皮膚已經開始發紅了,她的臉也跟落日一樣紅。

  當他伸出手臂挽著她的肩膀時,她痛得叫了一聲。納山立刻十分後悔。

  蘿拉在廚房的門口碰見了他們。「麥修、金寶和我做了晚餐等你們,所以…我的天哪,莎娜,你紅的像棵甜菜。喔,孩子,你今晚一定會很痛。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並沒有想到陽光,」她答道。「我玩得很愉快。」

  「你們都做了些什麼?一直都在游泳嗎?」蘿拉問道。

  「不,」莎娜瞥了納山一眼,納山對著她微笑,然後轉向蘿拉。「事實上,我們在——」

  「漂浮。」莎娜衝口說道。「姨媽,我去換件衣服,梳個頭髮,一會兒就下來。你們實在不必等我們的。」說完,她已經跑向樓梯了。

  納山在樓梯口攔住她。他慢慢地轉過她的身子,然後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這個長吻讓她幾乎昏倒。這不像他,他從來不會在其他人面前表露他的情感,而且除非他想跟她做愛……或者讓她住口,否則他不會吻她。既然他已經累得不想再做愛,而她又沒有跟他爭辯,所以她只能有一個結論:納山的多情只是因為他想這麼做。

  他低頭在她耳邊說道:「我以為我們整個下午在做的事叫『做愛』,太太,但是如果你比較喜歡用『漂浮』來稱呼它,我也無所謂。」他的話讓她更困惑了。

  她的臉很紅,所以別人根本看不出她臉紅沒有。她對他搖頭,臉上卻帶著笑容。他在調侃她。老天,納山也有幽默感。她一次無法接受這麼多的發現。

  接著,他對她眨眨眼。她知道她已經上天堂了。曬傷已經不重要了,有金寶他們在旁觀看也無所謂。莎娜投入納山懷中,深深地吻了他。「喔,我真的好愛你。」她叫道。

  即使他低吼,即使他沒有對她說出他的愛,但是莎娜並不覺得失望,要他一下子把心裡的話全說出來的確太快了。而且那些感覺太新鮮,太陌生了,而納山又是那麼頑固。也許還要再花六個月的時間才能讓他說出她想聽的話。她可以等。畢竟,她有耐心,又善解人意。此外,她已經知道他愛她。雖然他還不準備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她一點也不煩惱。

  她沒有下樓吃晚餐。納山幫她脫下衣服後,她全身似乎腫脹了起來。一想到要在曬傷的肌膚上再穿上衣服,她就想尖叫。

  蘿拉給了他們一瓶綠色的糊狀物。當納山溫柔地將粘稠的糊狀物塗在她的背部和肩膀時,她的曬傷仍然疼痛。幸好她的前面沒有曬傷,所以她還可以趴著睡。由於她無法忍受被子的摩擦,所以她睡在納山身上。

  第二天,納山跟莎娜吻別的時候,並沒有任何怪異的神色。他假裝不在意莎娜塗在臉上的綠色糊狀物。

  接下來的兩天,莎娜都跟她的姨媽在一塊。在她們去拜訪牧師的教區時,有一艘船剛好在次日要航向英國。莎娜立刻寫了一封信給她母親。她把她所有的冒險都寫在信上,還說她有多快樂,而且她還誇大地稱讚納山是個親切、體貼又愛她的丈夫。這封信是托牧師代她轉交給那艘船的船長。

  第二天早上,納山回來的時候,莎娜高興的哭了起來。他們共度了寧靜的一天,並且相擁而眠。

  莎娜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快樂。嫁給納山就像生活在天堂一樣,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摧毀他們的愛。絕對沒有。

  她希望每個人都像她那麼快樂,她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蘿拉和麥修。他們三個人坐在壁爐前的椅子上,等著納山自船上回來。

  「我跟麥修完全瞭解你說的,」蘿拉說道。「不是只有年輕人才會經歷愛情,我親愛的。麥修,你想喝一杯白蘭地嗎?」「我去倒。」莎娜自告奮勇。

  「你待在這裡,」蘿拉說道。「你的曬傷還沒有全好,」她站起來走向門口。「你陪麥修,我一下子就回來。」

  蘿拉一關上門,麥修便低聲說道:「我配不上她,莎娜,但是我不會因此放棄。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我會回來這裡陪你的姨媽共度餘生。你有什麼意見嗎?」

  莎娜握著雙手。「喔,麥修,這真是個好消息。在我們回英國之前,我們一定要先替你們舉行婚禮。我不想錯過這個盛會!」

  麥修看起來有點不自在。「好了,莎娜。我並沒有真的提到婚禮,不是嗎?」

  她自椅子上跳起來。「你最好現在就提,麥修,否則你永遠不能再回到這裡。只是一個激情的夜晚還可以算了,但是想一輩子都這樣下去那就是個罪過。想想蘿拉的名譽
!」

  「我是為了蘿拉的名譽著想,」麥修辯解道。「她不能嫁給我。那是不對的,我配不上她。」

  麥修站起來,望著海面。莎娜走到他身邊,用手指戳了戳他。「你配得上的,不可以貶低你自己,麥修。」

  「莎娜,我曾經過著……黑暗的生活。」麥修結巴地說道。

  「還有呢?」她問道。

  「我只是個水手。」他說道。

  莎娜聳肩。「蘿拉的第一任丈夫是個僕人。他的生活就跟你認為的黑暗生活非常相似,」她附加說道。「但是蘿拉跟她的強尼在一起的時候很幸福。她一定是喜歡過黑暗生活的男人。蘿拉親口對我說過,你是個很溫柔、很好的男人,麥修。我知道你愛她。她一定也愛你,否則她不會讓你上她的床。我以前也對納山說過,你們結婚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如果亨利叔叔知道有人在保護蘿拉,他就不會再派人來騷擾她。你可以照顧蘿拉和她的財產,而我也會很驕傲地叫你一聲姨爹。」

  她對他的信心讓他感到謙卑。快樂地歎息了一聲。「好吧,」他說道。「我會向蘿拉求婚。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如果蘿拉拒絕了,你也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好嗎?」

  莎娜抱住麥修的脖子,緊抱著他,「她不會拒絕的。」她說道。

  「太太,你在搞什麼鬼?麥修,放開她!」

  莎娜和麥修都沒理會納山憤怒的命令。她在麥修的頰上吻了一下,才放開他。她走到納山旁邊,對他露出一抹無禮的笑容。「我們現在必須上樓去,丈夫。麥修想跟蘿拉單獨相處。」

  她用力地把他拉回樓上。他要她解釋為什麼會抱住麥修。「等我們回臥室之後,我會跟你解釋一切。」

  他們在門廳碰到蘿拉。莎娜跟她的姨媽道晚安,然後上樓。她在房間內來回踱步,猜想著樓下的情形。納山看她看得頭都昏了才抓住她,把她丟在床上,瘋狂又熱情地跟她做愛。他們最後睡在彼此的懷中。

  第二天早上,他們宣佈了消息。蘿拉答應嫁給麥修。莎娜在看見她姨媽臉上明亮的笑容時就已經猜到了。

  麥修解釋他必須先回英國,辦好那邊的事,同時賣掉房子。他不願意讓蘿拉跟她回去,因為如果溫家的人看見她,她的生命會再度有危險的。麥修希望在回英國之前先結婚。由於納山決定在一個星期後啟航,所以蘿拉和麥修的婚禮,排在星期六舉行。婚禮當天,莎娜幾乎是一路哭到底,而納山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替她擦眼淚。

  他認為她是最多愁善感的女人。

  納山站在那裡看著他的小妻子跟她的姨媽輕聲說笑,明白她總是把歡樂帶給其他的人。

  他聽見莎娜告訴麥修,她最熱切的希望是自己的婚禮也能像她姨媽的這麼完美。納山笑了起來。她真是個不可救藥的浪漫夢想家。

  她有著不可思議的溫柔,她有著最可惡的純真。

  她……非常完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3:54

【第十二章】

  多彩的愛情,你何時來?

  早來?遲來?

  微笑?悲戚?

  在莎娜天堂裡,蛇不僅只有一條。它們全都等著她回倫敦。

  回倫敦的航程中,一切太平無事。伊瓦收了莎娜為徒,教她如何煮湯。但她似乎總抓不住竅門,不知道只要加少許的調味料即可。伊瓦也無法把真相告訴她,其他人自然更不會向她說破。他們善解人意地讚美她煮的湯,但是一轉過身子,他們立刻將湯倒入海中。對他們而言,莎娜的心意比他們空著肚子還重要。

  接著,她嘗試著想做硬麵包。儲存在木桶內的硬麵包都長了象鼻蟲,但是水手們並不介意。他們將麵包在地上摔幾次,用以甩落麵包上的小蟲子,然後使整口吞下麵包。

  由於伊瓦備有必需的材料,他決定讓莎娜做一爐麵包。她花了一整個早上的時間做著硬麵包。水手們假裝很欣賞她的成果,但是她做的麵包跟石頭一樣硬。如果硬要嘗一口,他們擔心會咬斷牙齒。

  柴斯變成了莎娜最忠實的擁護者。他斥責了其他人,然後將硬麵包浸在酒裡。到了第二天早上,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麵包實在太硬了。

  麥修建議他們利用剩餘的硬麵包來做大炮的炮彈。這個提議讓納山捧腹大笑。莎娜碰巧聽見了他們的玩笑話,而她立刻就表現出她的不滿。當天晚上,她吃下了他們認為最難吃的食物,並且確定納山也看著她吃。當晚,納山沒有吃到晚餐。

  莎娜似乎有個鐵胃,任何食物對她都沒有區別。納山望著她的一舉一動,明白自己十分高興有她在身邊。他喜歡聽見她的笑聲。

  不久,他們抵達了倫敦。

  納山立刻就帶莎娜到「翡翠船運公司」去。他迫切地想讓她見見克林。

  當天早上,他們走下了擁擠的碼頭。亮麗的陽光讓人們不禁瞇起眼睛,天氣十分暖和。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好讓甜美的微風能吹入室內。

  當他們快接近公司時,納山將莎娜拉到一旁,低聲對她說道:「你見到克林時,別提起他的跛腳。他對自己的腿有些敏感。」

  「他跛腳?他發生了什麼事呀?。」

  「一隻鯊魚咬了他的腿。」納山答道。

  「老天!」她脫口說道。「他還能活命真是幸運。」

  「沒錯,是很幸運,」他同意道。「現在你得答應我,什麼不提。」

  「為什麼你認為我會在他面前提起他的跛足?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女人?納山,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會這麼想真是可恥。」

  「當你看見我背上的傷痕時,你當場就尖叫起來。」他提醒她。

  「老天!那根本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他問道,並猜想她會說出何種令人氣憤的解釋。

  她聳聳肩。「因為我愛你,所以不一樣。」她臉紅地說道。

  老天!他又是生氣,又是高興的。他已經逐漸習慣聽她說她有多愛他。他甩掉腦海中的思緒,繼續說道:「現在,你知道了克林跛腳的事,等一下你就不會吃驚,也不會說些令他難堪的話。對不對?」

  即使她點頭,她卻依舊說道:「納山,你的話真侮辱人。」

  他吻了她,想獲得眼前的平靜。但是在他能夠停下來之前,他已經將她拉入懷中,渾然忘我地吻著她。在他進攻之前,她已經張開了嘴巴。他的舌頭伸入她的口中,纏住了她的舌頭。他不在乎他們正站在繁忙的十字路口中央,也不在乎有許多過路行人紛紛佇足看著他們。

  金寶和麥修快步地走過來。當他們瞥見熱吻中的夫妻時,連忙停下腳步。金寶不屑地哼道:「老天!孩子,現在不是挑逗你女人的時刻。在今天結束之前,我們有好多事。」

  納山不情願地拉開他的妻子。她癱瘓在他身上,令他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接著,她注意到有一群陌生人正在看著她。她的熱情立刻消退。「你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她輕聲對納山說道。

  「我可不是唯一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的人。」他答道。

  她不理會他的話。「我正要去見你的生意合夥人,希望你不要讓我分心。」

  在他反駁之前,她已經轉身。她整理了頭髮,然後微笑地看著金寶和麥修。「你們兩個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點頭。莎娜挽著金寶的手臂。「你可以護送我去。你也一樣,麥修。」麥修也伸出手臂。「我迫不及待地想見納山的朋友。他一定是個很能忍受我丈夫的人。我們可以走了嗎?」

  當他們三人繼續往前走時,納山只好閃開,讓他們過去。他跟在他們後面,並且皺眉地看著他妻子專橫地佔去了大部分的人行道。

  「對了,」他聽見莎娜說道。「不論你們做了什麼,請不要在克林面前提起他的跛腳,他對這個問題很敏感的。」

  「我以為你還沒有見過他。」金寶說道。

  「我是還沒見過他,」莎娜答道。「但是納山已經警告我了。當面對朋友的心情時,我的丈夫顯然是個非常體貼的人。如果他對我也能體貼一點,我會很感激的。」

  「別再設法激怒我。」納山自後面說道。他推開金寶,抓住他妻子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克林坐在辦公桌後面,處理一堆文件。當莎娜和納山一走進辦公室,他立刻站起來。

  納山的朋友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而且她沒多久便發現他的個性也同樣的迷人。他有著好看又真誠的笑容。在他淡褐色的眼眸中有一抹惡作劇的光采。他很英俊,但是並沒有納山那麼英俊。克林也沒有納山的高大和肌肉。莎娜當然也必須抬頭看他,但是卻不像納山站在她面前時,她必須仰著脖子。

  她認為這樣盯著他看太無禮了,所以她立刻屈膝行禮。

  「我終於可以見到新娘了,」克林說道。「比起我上次從遠處看你,莎娜,你近看更漂亮了。」

  讚美的話說完之後,克林直接站到她面前。他優雅地向她行禮,然後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他的風度令她印象深刻。

  納山可不以為然。「老天!克林,你不必演戲了。她不會感動的。」

  「不,我很感動。」莎娜說道。,「他也感動了我,」金寶低聲笑道。「我從來沒見過『海豚』表現得如此美妙,」他推了推麥修的肋骨。「你呢?」

  「我也沒見過。」麥修答道。

  克林沒有放開莎娜的手。莎娜並不介意,但是納山顯然很在意。「放開她,克林。」他粗聲說道。

  「除非你做個正式的介紹。」克林說道。他對莎娜眨眨眼。當莎娜瞼紅時,他差點笑了出來。

  納山的妻子不僅漂亮,也很迷人。納山瞭解他的好運嗎?

  克林想問納山這個問題,但是他隨即決定由自己去發現答案。「怎麼樣?」他說道。

  納山長歎了一口氣。他靠著窗框,雙臂交抱在胸前,然後說道:「太太,見見克林。克林,見見我太太。現在,克林,在我揍你之前快放開她!」

  他的威脅讓莎娜害怕,克林卻哈哈大笑。「我真不懂你為何不喜歡我握著你太太的手。」他懶洋洋地說道。他沒有放開莎娜,但是他的目光卻直盯著納山。他認為納山看起來很不自在。莎娜的話使克林轉頭看著她。「納山什麼事都不喜歡的,先生。」

  「他喜歡你嗎?」

  在納山命令克林停止揶揄之前,她點了頭。「喔,是的,他很喜歡我。」她認真地說道。她想抽回她的手,但是克林卻緊握住她的手。「先生,你是故意想惹納山生氣嗎?」

  他緩緩點了頭。

  「那麼我相信我們兩人很像,」莎娜說道。「我也常惹他生氣。」克林仰頭大笑。莎娜不知道她說的話會那麼好笑。

  他終於放開了她的手。她立刻將雙手緊握在背後,以防他又握住她的手。納山注意到這個舉動,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克林酸溜溜地說道:「你根本不需要緩刑,」他告訴納山。「早一點一定比晚一點好!」

  「別提了!」納山命令道。他知道克林指的是他上次說的,想要到最後沒辦法的時候再去接他的新娘這檔子事。

  「先生,我們以前見過嗎?」莎娜問道。「你剛才提到了從遠處看……」

  他搖頭。「我在某個下午見過你,但是,啊呀,我根本沒有機會在你面前露面。我當時是在執行一個任務,是決定某樣東西是否能穿越窗子的任務。」

  「我生氣了,克林。」納山抱怨道。

  克林的笑容顯示他很愉快,不過他也認為玩笑已經開夠了。「我把椅子上的文件移走,莎娜小姐,這樣你就可以坐下來,把這次航行的經過告訴我。」

  「那不是個快樂的故事,『海豚』,」金寶打岔說道。由於沒有別的椅子可以坐,所以他靠著牆,目光直盯著莎娜。「我們發生了一個接一個的不幸,不是嗎?」

  莎娜優雅地聳肩。「我倒認為這是一次愉快的航行,」她說道。「事實上,這是一次太平無事的航行。金寶,當你不同意別人的話時,用鼻子哼氣是很不禮貌的。」

  「太平無事嗎,莎娜?」麥修問道,並對著克林微笑。「敵人不時地接踵而至。」

  「是嗎?」莎娜問道。「喔,你說的一定是那些可怕的海盜。」

  「他們只是不幸事件中的一小部分。」麥修說道。

  莎娜轉向克林。「海盜攻擊我們的船,但是我們很快就趕走他們了。至於其他的航程。我覺得非常平靜。你不同意嗎,納山?」

  「不同意。」

  她對他皺著眉頭,表明她不喜歡他的答案。

  「你忘了你的陽傘。」他提醒她。

  克林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你們在說些什麼呀?」

  「莎娜的陽傘是我們最大的敵人,」麥修解釋道。「她有三把……或者四把?我記不得了,我想忘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回憶。一想起來就令人發抖。」

  「有人願意解釋一下嗎?」克林問道。

  「那些事都不重要,」莎娜衝口說道。她不打算讓她的員工把她所犯下的輕微罪行當成髒布一樣地拿出來公然洗淨。「麥修只是跟你開玩笑,是不是,納山?」

  她丈夫注意到她擔憂的眼神。「沒錯,」他歎息地同意。「他只是在開玩笑。」

  克林注意到莎娜鬆了一大口氣,所以他不再追問。他會等到跟納山單獨相處時,再問他陽傘的故事。

  他把椅子上的文件移走,快速地放在櫃子上。然後回去坐在他的位子上,把雙腿擱在辦公桌上。

  莎娜仔細地看著她,注意到他的腳根本沒有跛。「納山,克林並沒有——」

  「莎娜!」

  「請你不要在你的朋友面前對我吼叫。」她命令道。

  「我沒有什麼?」克林問道。

  莎娜坐下,調整了她裙子上的皺褶,然後對克林微笑。她可以感覺到納山皺起了眉頭。「你沒有乖戾的脾氣,」她說道。「我無法想像你跟納山竟然會是好朋友。你跟我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樣,先生。」

  克林咧嘴而笑。「我是這個合夥公司的文明人,」他告訴她。「你是不是這麼認為?」

  「我當然不敢表示同意,因為那樣是對我的丈夫不忠實,」她答道。她對納山微笑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但是你一定注意到我也沒有表示不同意。」

  克林注意到的不僅是這件事。他還注意到納山的目光似乎一直無法離開他的妻子。在他的眼中有一抹溫暖的光采是克林從未見過的。

  「你不必叫我『先生』,」克林告訴莎娜。「請叫我克林,或是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像他們一樣叫我『海豚』。」一抹惡作劇的神情浮現在他眼眸中。他瞥了納山一眼,然後問道:「我該叫你什麼呢,莎娜小姐?畢竟,你現在已經是這個公司的一分子了。納山有沒有用一些也許我也可以使用的特殊小名來稱呼你?」

  納山認為這個問題很荒謬。他特別不喜歡克林對他太太那種諂媚的模樣。他當然完全相信他的朋友。納山不允許自己太在乎他自己的太太,至少,不能讓自己產生嫉妒的心情。但是奇怪的是,他卻很生氣。「克林,我叫她『太太』,」他說道。「你不能這麼叫她。」

  克林靠在椅背上。「我想是不行,」他懶洋洋地說道。「可惜你沒有給她其他的小名。」

  「譬如說?」」莎挪問道。

  「譬如『甜心』,或者『親愛的』,或者甚至——」

  「該死,克林,」納山打斷他。「你可以停止這個遊戲了嗎?」

  莎娜挺起肩膀,皺眉地看著她丈夫。納山認為她的皺眉是因為他用了咒罵的話。他差點就道了歉,不過他還是沒說。

  「不,克林,他永遠都不會用任何呢稱來叫我。」莎娜說道,顯得很生氣的樣子。納山翻了白眼。

  「即使我用了暱稱叫她,」納山說道。「你也不能用。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夥伴,克林,你都不能叫我的太太『甜心』。」

  「這會困擾你嗎?」克林故作無辜狀地刺探。

  這就是他的目的,納山想著,他想知道我有多在乎莎娜。他對他的朋友搖搖頭,同時,瞪了一眼,讓克林知道不要再問下去。

  「納山跟我說話的時候是會用一個特殊的暱稱叫我,」莎娜的話吸引了納山的注意。「我允許你現在可以用。」

  「喔?」克林問道。他看見納山吃驚的神情,變得更加好奇。「是什麼呢?」「該死!莎娜。」

  克林不確定自己是否沒聽錯。「你是說?」

  「納山一向叫我『該死,莎娜』。是不是呀,親愛的?」她問她的丈夫。「克林,你也可以——」

  納山非常自然地衝口說道:「該死,莎娜,別逼我。我……」

  這時,連他也不由得跟著其他人一塊大笑。接著,麥修提醒他們,他們有生意要做,最好趕快去做好。

  玩笑的時刻結束。莎娜靜坐在一旁,聽著克林把公司的活動告訴納山。當克林提到他們多了五個到印度的合約時,她不禁微笑了起來。

  「納山,那是不是表示我們……」

  「不,我們還不夠富有。」

  她看起來很沮喪。

  「我們會富有的,等你——」

  「我知道我的職責是什麼,」她衝口說道。「你不必在我的員工面前解釋。」

  納山微笑,克林則搖頭。「你的職責為什麼會使我們富有?」

  從莎娜臉紅的情形看來,克林認為那是一件私人的事。他想起了納山說過,如果莎娜給納山生了一個繼承人,納山才能獲得國王的禮物。看見莎娜那麼不自在,克林決定不再提這件事。

  「拜託你們,」麥修嘀咕地說道。「別再閒扯了。我想盡快開始,克林。在這個禮拜結束之前,我有一些私事要處理。」

  「你要去別的地方嗎?」克林問道。

  「喔,老天!麥修,你沒有把蘿拉的事告訴克林?」莎娜插口說道。

  「誰是蘿拉?」

  她高興地解釋一切。直到她說完,她才發現自己說得太詳細了。「克林,我不能再多說關於速成婚禮的事了,因為那會有損我姨媽的名聲。」

  「莎娜,你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他了。」納山諷刺地說道。

  從克林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見門外的街景。莎娜開始解釋她為什麼沒有真的說出她姨媽當時不尋常的處境時,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對街。有五個男人騎著馬護送著那輛馬車。

  克林認得馬車邊門的標誌。那是溫家的紋章。他朝納山微微點頭,然後再將注意力轉回莎娜身上。

  納山立刻對金寶和麥修示意,然後不動聲色地走出門外。

  莎娜沒有注意他們。她決心要說服克林,讓他知道她的姨媽是個高尚的女人,如果她姨媽不是全心全意地愛著麥修,她絕不會這麼熱切地跟麥修扯上關係。她也希望他答應不在她姨媽面前重複她衝口說出有關她姨媽的那些字句。

  他一答應了之後,她立刻轉身想看看她丈夫在做什麼。克林藉著問她另一個問題而阻止了她。「莎娜,你覺得我們的辦公室如何?」

  「我不想傷你的心,克林,但是我認為這裡很簡陋。不過這裡也可以變得非常迷人。我們只需要在牆上掛一幅畫,然後掛上窗簾。我很樂意接受這項任務。你不覺得粉紅色是很可愛的顏色嗎?」

  「不,」他和顏悅色的說道,讓她不覺得受到冒犯。但是當他打開抽屜,拿出一把手槍時,她變得很不自在。「粉紅色是女人的顏色,」克林說道。」我們是男人,我們喜歡陰沉又醜陋的顏色。」

  他的笑容告訴她,他只是在開玩笑。而且,她理智地相信,雖然她並不瞭解他,但是他顯然不會因為不喜歡她提議的顏色就開槍射她。納山不會允許他射她的。

  但是,她丈夫呢?莎娜站起來,開始朝門口走去。她看見納山站在對街,金寶和麥修各自站在他的旁邊。他們三人擋住了馬車的門。莎娜看不見車門上的紋章,只聽見金寶的吼叫聲。「他們在說些什麼啊?你知道嗎,克林?」

  「過來坐下,莎娜,等納山回到這裡。」

  她正要回頭,金寶移了位置,她立刻看見了紋章。「那是我父親的馬車,」她吃驚地叫道。「他怎麼這麼快就知道我們回倫敦了?」

  克林沒有回答,因為她已經衝出門外。他把手槍塞入口袋,追著她出去。

  她在路邊遲疑著,胃部突然緊縮,喔,上帝!她希望她父親跟納山能和好相處。其他的人又是誰呢?

  「別自尋煩惱了。」她對自己說道。她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裙擺,跑到對面去。她的父親正好跨下馬車。很多人都認為溫伯爵是個體面的紳士。他的頭髮雖然灰白,但是仍然濃密,而且他的腹部也仍然很結實。他有著莎娜的棕色眼眸,不過這是他們父女倆唯一相似的地方。他有鷹鉤鼻,緊閉的雙唇薄得就好像一條線。

  莎娜並不怕她的父親,但是他卻令她憂心忡忡,因為她父親行事向來高深莫測。她從來不知道他將要做什麼。莎娜掩住自己的擔憂,盡責地上前抱了她父親一下。納山注意到伯爵在莎娜的擁抱下變得十分僵硬。

  「我很驚訝會見到你,父親,」莎娜說道。她後退幾步,挽住了納山的手臂。「你怎麼這麼快就知道我們回到倫敦了呢?我們連行李都還在船上呢!」

  她父親停了好久才回答道:「自從你離開之後,我一直派我的手下監視著港口,莎娜。現在跟我回去,我要帶你回家。」

  她父親語氣中的憤怒令她吃驚,她本能地靠近納山。「回家?但是父親,我已經嫁給納山了,我必須跟他一起回去。你當然瞭解……」

  馬車的門打開,她的姊姊琳達走了出來。

  說實在的,莎娜並不想看到她。她在笑,這不是個好訊息。琳達只在有麻煩要發生的時候才高興,而且笑得格外開心。

  琳達又胖了。她身上的金色外出服顯得很緊。她姊姊的骨骼很大,且容易發胖。每一磅的額外重量都屯積在她的腹部,使她看起來像個懷孕的婦人。在孩提時代,琳達是個漂亮的姊姊,家族中的男人都很溺愛她。她有髦曲的金黃色頭髮,雙頰各有一個酒窩,還有令人羨慕的藍色眸子。現在,她燦爛的金髮變成了老鼠般的褐色,而且她也不再是溫家人注目的焦點。琳達只好猛吃食物來安慰自己。

  相反的,莎哪小時候是個很普通,又瘦小的孩子。她極度膽怯,而她的牙齒也似乎永遠都長不正。大約有一年的時間,她每次說話就會噴口水。除了她的奶媽和她的母親,從來也沒有別人會愛她。

  不愛自己的姊妹是個罪惡。只為了這個理由,所以莎娜愛琳達。但是結果總是令她失望。莎娜一直耐心且善解人意地對待琳達。只要琳達不發怒,倒還滿好相處的。

  莎娜盡量想著琳達的優點,跟她打了招呼。她愉快的語氣跟她使勁抓著納山手臂的行為顯得很不協調。「琳達,再看到你真好。」

  她姊姊無禮地看著納山,然後對莎娜招呼道:「我很高興你終於回來了,莎娜。」

  「媽媽跟你們一起來了嗎?」莎娜問道。

  溫伯爵回答了這個問題。「你母親在家。上車,女兒。我不想惹麻煩,不過我也不怕麻煩,」他說道。「你必須跟我們回去。沒有人會知道你曾經跟侯爵在一起,只要我們——」

  「喔,爸爸,」琳達說道。「你知道那不是真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自從莎娜離開之後,我們收到了好多表示同情的安慰信箋。」

  「閉嘴!」伯爵吼道。「你敢反駁我的話?」

  莎娜在納山來不及阻止之前已經上前。她把琳達拉開,然後站在他們兩人中間。「琳達不是故意的。」莎娜說道。

  她父親看起來緩和了些。。「我不容忍無禮的行為,」他粗聲說道。「至於那些知道你這次不名譽行為的人,」他皺眉地繼續說道。「他們會閉上他們的嘴巴。在我處理好這件事之前,如果有醜聞出現,我會應付的。」

  莎娜非常擔心。當她父親表現得如此肯定的時候,那就表示會有災難要發生了。「什麼醜聞,父親?」她問道。「納山跟我並沒有做出可以讓別人蜚短流長的事。我們完全遵從婚約的一切。」

  「不要跟我提婚約,女兒。在我命令我的手下拿出武器前,你最好快上車。」

  莎娜的胃更痛了。她必須反抗她父親,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反抗父親。喔,她一向跟父親抗爭,但是那些抗爭全是為了她的母親和姊姊,不是為她自己。

  她慢慢後退,直到她再度站在納山的身旁。「我很抱歉讓你失望,父親。但是我不能跟你走,我要跟我的丈夫在一起。」

  伯爵勃然大怒,女兒公開的反抗他是一種恥辱。他伸手想打她,納山的動作更快,他抓住伯爵的手腕,用力捏住,想把他的骨頭捏斷。

  莎娜阻止了他。當她靠著他時,他立刻放開她父親,然後用手抱著她的肩膀。他感覺到她在顫抖,這讓他更生氣,「她哪裡也不去,老頭子!」納山自制地說道。

  他的否定顯然是伯爵的手下所等待的信號,他們掏出手槍指向納山。莎娜驚呼了一聲,她不相信這一切。她試著想站在納山前面保護他,但是他不讓她動。他緊抱著她的肩,目光則一直盯著她父親。他微笑著,莎娜不明白他為什麼笑。

  他當然明白眼前情況的危險。「納山?」她抬頭低聲說道。「你沒有手槍,他們有。請你注意你的勝算機會,丈夫。」

  納山不再微笑,並且低頭看著她。他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也就是說,他有十足的勝算。他那些忠實的手下至少來了八位。他們一看見馬車就已經跑過來,現在正站在莎娜身後排成一行,準備打一仗。

  而且她父親的確是虛張聲勢。從他的眼神中,納山看出他根本沒有真心,也沒有勇氣來面對這一仗。

  「這太離譜了,」莎娜告訴她父親。「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父親。傷害了我和納山絕不能解決問題。」伯爵並沒有立刻照她的話去做。「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的丈夫,」莎娜叫道。「我愛他。」

  「他不會傷害納山,」克林叫道。「如果他想傷害納山,我會在他的腦袋上打一個洞。」

  莎娜轉身看著克林。克林的轉變讓她很驚訝地屏住呼吸。克林的姿勢看起來很輕鬆,而且臉上帶著笑容,但是他眼神中的冷峻說明了他在威脅別人的時候,絕不會良心不安。

  伯爵立刻示意他的手下放下武器。接著,他試著用另一種方法來達到目的。「琳達,把你母親的事告訴你妹妹。莎娜既然不回去,她最好現在就知道真相。」

  琳達站在她父親旁邊。他推了她一下,叫她開始說。

  「莎娜,你真的必須跟我們回去,」琳達說道。她瞥了她父親一眼,看見他點頭,然後繼續說道:「媽媽病的很重,所以她才沒有跟我們一起來。」

  「她很渴望再見到你,」她父親打岔說道。「雖然我不明白在你一直讓她這麼擔心之後,她為什麼還想見你。」

  莎娜搖頭。「媽媽沒有生病,」她說道。「這只是你們想讓我離開納山的計謀,對不對?」

  「我絕不會利用你母親來玩這種把戲。」她父親憤怒地說道。

  他又推了琳達。納山注意到了,他希望他的太太也注意到了。

  琳達上前一步。「你走了之後媽媽就生病了,莎娜。她一直以為你會溺死在海上,或是被……海盜殺死。」

  「但是,琳達,媽媽她……」莎娜停住了。她不確定她父親是否知道她曾寫了一封信給她母親,說他們已經平安送蘿拉回家了。也許她母親沒把她寫信的事告訴她父親。「我是說,當我跟納山到達我們的目的地之後,我寫了一封長信給媽媽。媽媽現在一定已經收到信了。」

  她的話讓納山很驚訝。「你什麼時候寫了信?」

  「當你去購買修船的補品的時候。」她解釋道。

  「沒錯,我們收到了你寄來的兩封信。」伯爵插嘴說道。

  莎娜正打算跟他爭辯說她只寫了一封信,但是她父親沒有給她機會。「當然了,我很高興知道了你給我們的消息。但是,女兒,這個問題沒有這麼容易解決,我們必須慎重行事。」

  她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什麼消息?」她問道。

  她父親對她搖搖頭。「別把我當傻瓜,莎娜,」他挺直肩膀,然後轉身打開馬車的門。「你母親在等你。」

  莎挪抬頭看著納山。「你可以陪我回去看我媽媽嗎?我要跟她說說話才不會擔心。」

  「晚一些我再帶你去。」納山答道。

  莎娜轉身面向她父親。「請你告訴媽媽,等納山的事一忙完,我們會立刻去看她。」

  伯爵本來打算弄走莎娜之後再進行他的計劃,因為他不喜歡正面衝突。讓對方愈驚訝,他的勝算也就愈大。但是當侯爵叫他離開時,他的怒氣登時爆發。「攝政親王現在已經拿到所有的資料了,」他吼道。「他早晚都會判定是你違反了婚約,你等著瞧!」

  「你到底在扯些什麼鬼話?」納山問道。「如果你認為我會撕毀婚約,那你就是瘋了。這樁婚姻絕對不會無效。我已經跟你女兒上床,一切都太遲了。」

  伯爵的臉脹得通紅。莎娜從沒見過她父親如此生氣。

  「父親,請你冷靜下來。你會讓自己氣病的。」

  「莎娜,你知道你父親在說些什麼嗎?」納山問道。

  她搖頭。她跟納山雙雙轉頭看著她父親。

  「這是私人的談話,」莎娜的父親朝他的手下點了頭。「到轉角的地方等一下。」接著,他又轉向納山。「摒退你的手下,」他命令道。「除非你希望他們聽見我要說的話。」納山聳聳肩。「他們不走。」「父親,我很樂意來解說。」琳達自願說道。她微笑地等著她父親的手下離開。「是莎娜寫信告訴我們的。如果她不說,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是什麼事?」莎娜問道。

  琳達嘲諷地歎了一口氣。「喔,莎娜,別裝的那麼無辜,現在已經沒必需再裝了。」她看了納山,然後笑道:「她告訴我們關於你父親的事,我們現在全都知道魏公爵的一切。是的,我們知道了。」「不,」莎娜叫道。「琳達,為什麼——」

  琳達不讓她說下去。「當然啦,莎娜只跟我們說了大概,但是當我們有了這個消息之後——爸爸有一位烜赫的朋友幫我們做了調查,於是我們全都知道了。等爸爸弄好一切之後,倫敦的每一個人都將知道,你父親是個叛國賊。」伯爵發出不屑的哼聲。「你以為可以保住這個秘密嗎?」他問納山。「我的天哪,你父親差點就瓦解了我們的政府。跟你父親比起來,馬塞維利1(譯註:意大利外交家及政治家,主張權謀霸術。)可算是一位聖人了。這些罪現在全都降臨在你肩上了,」他點了頭,附加說道:「等我把一切都調查完畢,你就完了。」「父親,不要再威脅納山,」莎娜叫道。「你不是真心的!」

  她父親不理會她的請求,而是直直地盯著納山。「你真的相信攝政親王會強迫我的女兒和一個像你這樣的壞胚子共度一生嗎?」伯爵的話讓納山的心中燃起了從來未曾有過的強烈怒火。這個混蛋是如何發現這個秘密的?天哪!當這件事公開之後,他的妹妹潔玉又該如何自處?伯爵似乎讀出了納山的心思。「想想你妹妹吧,」他說道。「潔玉小姐嫁給了韋男爵不是嗎?她跟她的丈夫已經是上流社會的寵兒了。但是這很快就會改變了。這個恥辱將使你的妹妹在社會上抬不起頭來。」莎娜很擔心納山。她父親是如何發現魏公爵的秘密?當蘿拉告訴莎娜這件事,蘿拉說永遠也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魏公爵的檔案已經安全地鎖在國防部的保險櫃內,沒有人能進入國防部的。接著,她完全明白了她父親和她姊姊的陰謀。他們想讓納山相信是她背叛了他。她立刻搖頭。不,這毫無道理,她告訴自己。他們怎麼會猜到她知道這件事?「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會知道納山他父親的事,」她說道。「但是我——」琳達打斷了她。「是你告訴我們的,你不必再
說謊了。爸爸一接到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就馬上照你的指示去做,莎娜。你現在一定很開心了。不久,你就可以自由了。那樣,你就可以嫁一個配得上你的紳上。,你是不是這麼說的,爸爸?」溫伯爵立刻點頭。「只要婚約無效,羅泰公爵很願意娶你為妻。」「但是他跟琳達已經有了婚約。」莎娜說道。

  「公爵比較喜歡你。」她父親粗聲說道。

  莎娜的胃部痛得想要嘔吐。「所以。你才說謊嗎,琳達?你不想嫁給公爵,所以你跟父親有了協定,是不是?」「我沒有說謊,」琳達反駁道。「是你給了我們所需要的消息。爸爸說他會請求把侯爵所有繼承自他父親的土地充公。等爸爸完成之後,侯爵就會變成乞丐了。」莎娜搖頭,淚水自她的臉頰滑落。她家人的殘酷成性讓她覺得很可恥。「喔,琳達,請你別說了。」納山什麼話也沒說。當他抽回放在莎娜肩上的手臂時,伯爵認為他的賭注已經有了收穫。勝利的滋味讓他在心中竊竊自喜。他聽說聖詹姆斯侯爵是個憤世嫉俗又頑固的人。現在,他知道傳言是真的。莎娜需要聽她的丈夫告訴她,他相信她。從他的表情,她什麼也看不出來。「納山?你相信我寫信給我母親,告訴她關於你父親的事嗎?」他以問題回答了她。「你知道我父親的事?」

  老天!她幾乎想騙他。他看起來那麼不耐煩,那麼漠不關心。但是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他在怪她。

  「是的,我知道你父親的事,」她坦白說道。「是蘿拉告訴我的。」

  他站開了一步,她卻感覺他好像打了她一拳。「納山?你不能相信我會背叛你。你不能!」克林說話了。「他為什麼不能?證據顯然對你很不利。那個秘密長久以來一直很安全。接著,你知道了,然後——」「所以你也認為我有罪,克林?」她打斷他。

  他聳聳肩。「我對你的認識不深,不足以判斷是否可以信任你。」他誠實地說道。「但是你是溫家的人。」他瞥了一眼她父親的方向。

  克林看著納山。他知道納山心中的痛苦,不過他懷疑是否有其他人注意到他的痛苦。納山的臉上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諷刺的是,以前有一個女人教會了他該如何保護自己的心;現在,另一個女人卻證明納山的憤世嫉俗是沒有錯的。

  莎娜的痛苦也是顯而易見的。她看起來極度的絕望,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克林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判斷是否正確。莎娜會騙人嗎?「你為什麼不再問一問納山呢?」他以較緩和的語氣說道。

  莎娜搖頭。「他應該對我有足夠的信心,知道我永遠也不會背叛他。」

  「上車。」她父親再次命令她。

  她轉而面對她父親。「我一直是個傻瓜,父親,」她說道。「我一直為你的罪行找藉口,但是蘿拉說的沒錯你並沒有比你的兄弟好到哪裡去,你讓我覺得噁心。只要你不高興,你就讓亨利替你去執行懲罰,好讓你自己的手乾淨無暇,是嗎?喔,天哪!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嚴厲地說道:「我不再是你的女兒。」

  接著,她轉向琳達。「至於你,我希望你能跟著祈求上帝原諒你今天所說的謊言。你可以告訴媽媽我很難過她生病了。等我確定你們誰也不在家的時候,我會回去看她。」

  說完,她轉身走向對街。克林想抓住她的手臂,但是她抽回了手。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見她走進辦公室,用力地關上門。

  溫伯爵仍然不想放棄。他跟納山激辯了好幾分鐘,直到納山踏前一步。

  莎娜的父親想往辦公室走去。他吼叫著他女兒的名字,連脖子上的血管都浮現了。納山擋住了他的路,威脅他不准再前進。

  大家都不發一語地等著溫家的馬車離開,騎馬的人尾隨在馬車後面。接著,大夥兒才開始交談。

  金寶和麥修雙雙為莎娜爭辯著。「她可能會說,」麥修說道。「但是就像她剛才提起我跟蘿拉的事一樣,是不小心說溜了嘴。」

  「我說她什麼也不會說,」金寶說道。他雙臂抱胸,對著克林說道:「你沒有幫忙,『海豚』。如果你替我們的莎娜辯白,你應該可以影響孩子的心意。」

  「上次我替某個女人辯白,結果害納出差點沒命。」克林答道。

  「他那時年輕又愚蠢。」麥修說道。

  「他現在也一樣。」金寶說道。「納山,你一點也不驚訝,對不對?我猜你那顆憤世嫉俗的心一直在期待莎娜會背叛你。我說的沒錯吧?」

  納山沒有在聽他們說話,他的視線一直盯著馬車消失的那個轉角。接著,他甩甩頭,轉身走開。「你去哪裡?」麥修叫道。

  「也許他恢復理智了,」當納山穿過大街時,金寶說道。「他也許想去跟莎娜道歉。你有沒有看見她剛才的表情,麥修?我看了好難過。」「納山不會去道歉,」克林說道。「因為他從不知道應該如何道歉。但是他也許已經冷靜下來,可以聽她說話了。」莎娜不知道麥修和金寶為她辯護的事。她相信每個人都怪她。她難過得一直踱步,心中不斷地想著當她告訴納山,她知道他父親的事時,他臉上的神情。他相信她背叛他。

  莎娜從未感覺如此孤單。她不知道該去哪裡,要去找誰,要做什麼。她無法思考。她幻想著跟她相愛的男人共同生活在天堂的夢想已經破滅了。納山永遠也不會愛她,就像她的家人告訴她的一樣。他要的只是國王的禮物。她原本以為那些家人是想騙她,讓她的心無法向著她的丈夫。但是她現在知道並非如此。天哪!她是一個傻瓜。

  痛苦讓她不堪回首。她記起了她父親對納山說的那些關於潔玉的威脅。她的心飛向了納山的妹妹。

雖然她從沒有見過納山的妹妹,但是她覺得自己有義務必須去警告她,讓她早做準備。

這個計劃讓她有了使命感。當她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正一心一意
地對彼此吼叫。

她走到角落,當她一離開他們的視線後,立刻跑了起來。

她迷了路,但是她仍然繼續往前跑,直到她喘得跑不動了。上帝的確保佑了她,因
為當她再也走不動的時候,她看見一輛出租馬車。

一位乘客下了馬車,正在掏錢的時候,莎娜急忙走上前去。

她身上沒有半毛錢,而且她也不知道她的目的地,不過她認為車伕有責任找到地方。

「請送我到韋凱恩男爵的宅邸。」她說道,然後坐進馬車,縮在角落。

她害怕納山會派人來追她回去。

車伕將馬車掉頭,轉向貴族居住的高級地段。

不過他還是停車問了路人才找到了韋男爵的宅邸。

莎娜利用時間平息了她翻騰的胃。她深吸了一口氣,祈禱自己不要生病。

納山不知道莎娜已經沒在辦公室等他了。

他希望在跟她說話之前,能先消除一些怒氣。

他不想增加她的難過。

老天!他無法想像她是如何在那個邪惡的家庭中生活過來的。

金寶又嘮叨地訓話。

「我不怪她說出那件事,」納山說道。

「我瞭解她的缺點,我並不感到驚訝。現在,如果你不再喋喋不休,我就去告訴她,我已經原諒她了。這樣你滿意了吧?」金寶點頭。

納山穿過大街,走進辦公室。他很快就發現他的妻子不在裡面。

他甚至看了後面的貯藏室,以確定她真的不在。

他的心中立刻充滿了驚慌。

他知道她沒有跟她父親離開,這表示她已經出走了。

一個沒有人陪伴的女人獨自走在這個城市中是很不安全的,這個事實嚇壞了納山。

他的咆哮聲迴盪在街上,他必須找到她。她需要他。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4:12

【第十三章】

  莎娜沿途落淚地趕往她的目的地。當出租馬車停在一幢紅磚宅邸前,她強迫自己稍微控制一下情緒。她以沙啞的聲音命令車伕等她一下。「我只耽擱一分鐘,」她保證道。「我待會兒還要去另一個地方。如果你能耐心地等一下,我會付你雙倍的車資。」

  「我會等下去。」車伕推了推帽子說道。

  莎娜奔向石階,敲了門。她希望在她的族人發現她的蹤跡之前能進到屋子去。她也害怕在她完成使命之前,她會喪失勇氣。

  一個高大、神情自負,眼角有魚尾紋的男人開了門。他的相貌很平凡,但是他深色眼眸中的光采說明了他是個天性仁慈的人。「我能為你效勞嗎,夫人?」這個管家以高傲的語氣問道。

  「我必須立刻見潔玉小姐,先生,」莎娜答道。她回頭瞥了一眼,確定沒有人在偷窺她。「請讓我進去。」

  管家差點就來不及讓開。莎娜衝過他身邊,然後小聲地命令他關上門,並且加上門閂。

  「希望你的女主人在家,」她說道。「如果她不在,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個可能性讓她擔心得熱淚盈眶。「潔玉小姐在家。」管家告訴她。

  「感謝上帝。」

  一抹笑容緩和了老管家臉上的神情。「是的,夫人。我常感謝上帝把她送來當我的女主人。現在。」他以管家的語氣說道。「我可以告訴我的女主人是誰來拜訪她嗎?」

  「莎娜小姐,」她衝口說道,然後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請你快去通報,先生。多耽擱一秒鐘,我就變得愈怯懦。」

  管家的好奇心大起。這個可憐又苦惱的女士正使勁地捏著他的手。「我很樂意快點去為你通報,莎娜小姐,」他說道。「只要你能放開我的手。」

  這時,她才明白自己抓住了他的手。她立刻將手抽回。「我太憂慮了,先生。請原諒我的魯莽。」

  「別這麼說,夫人,」管家答道。「不知你是否正好有個姓氏可以跟你的名字配合?」

  這個問題顯然是個大問題,她流下了眼淚。「我以前是溫莎娜小姐,但是後來改了,於是我變成了聖詹姆斯侯爵夫人。現在,這個名字又快改了,」她哭道。「我不知道我的名字將會變成什麼,也許會變成壞女人。每個人都相信我有罪,但是我沒有啊,先生,我沒有,」她輕聲說道。「我沒有罪。」她接過管家送過來的手帕拭著淚水。

  莎娜明白自己像個傻瓜。那個老管家慢慢地後退,跟她保持了距離。他大概認為自己讓一個瘋女人進入了他主人的殿堂。

  韋男爵正從後面的書房走到大廳,剛好聽見他的管家滕斯詢問客人的全名。她奇怪的回答阻止了他的腳步。

  莎娜將手帕交還給管家,然後說道:「我不應該來這裡的。我會送張紙條給你的女主人。潔玉小姐一定沒空見我。」說完,她拉起裙擺,走過管家旁邊。

  「捉住她,滕斯。」男爵叫道。

  「遵命,」管家答道,並將雙手放在莎娜的肩上。「然後呢,主人?」他問道。

  「將她轉過來。」

  騰斯不必費力,因為莎娜自己轉過頭來。「你是潔玉小姐的丈夫?」當她看見這位倚著欄杆、高大英俊的男人,立刻問道。

  「容我介紹我的主人,韋凱恩男爵。」管家正式地說道。

  潔玉的丈夫走上前來,微笑地看著她。「你可以叫我凱恩。」他告訴她。

  「我是納山的妻子。」她脫口說道。

  他的笑容溫和又親切。「我猜也是,」他說道。「因為我注意到你十分苦惱,而且我也聽見你說你是聖詹姆斯侯爵夫人。」她看起來似乎很困惑,於是他附加說道:「歡迎加入我們的家庭,莎娜。」

  他握住她的手,充滿感情地握了一下。「我的妻子非常盼望能見你一面。滕斯,去找潔玉,好嗎?莎娜,跟我到客廳去,我們可以在我的妻子出現之前先熟悉一下。」

  「但是,先生,這並不是個社交性的拜訪,」莎娜說道。「當你們知道我來這裡的原因之後,你們兩個會想把我扔出去。」

  「你認為我們會如此不友善真是侮辱了我們,」他反駁道。他眨眨眼,然後將她拉到他身邊。「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莎娜。叫我凱恩,不要叫我先生。」

  「我們不會當太久的家人。」她輕聲說道。

  「好了,好了,別又哭了,事情不會那麼糟的。你是來數落納山的不是嗎?他做了什麼?」

  他的笑容告訴她,他是在調侃她。一提到她丈夫,她又開始落淚。「他什麼也沒做,」她嗚咽地說道。「而且,即使他讓我不高興,我永遠也不會在背後數落他的不是。那是不忠實的行為。」

  凱恩仍然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我不是來這裡談論納山的,」她澄清說道。「我們的婚姻很快就會破裂了,你最好明白這一點。」

  凱恩努力地維持臉上的笑容。顯然是夫妻爭吵的問題。「納山是不大好相處。」他說道。

  「沒錯,丈夫。」

  凱恩和莎娜轉向門口,看見潔玉小姐正好走進客廳。

  莎娜認為納山的妹妹是她見過最美的女人。她有一頭明亮的紅髮,她的眼眸跟納山的一樣翠綠,而她的肌膚則像瓷器般地完美無暇。莎娜覺得自己根本完全無法跟她比較。

  她強迫自己將容貌的問題先拋在一邊,並且祈禱潔玉的脾氣不像她哥哥那麼暴躁。「我帶來了一個令人苦惱的消息。」她衝口說道。

  「我們知道你已經嫁給了納山,」凱恩懶洋洋地說道。「沒有任何消息會比這件事更令人苦惱了,莎娜。我們很同情你。」

  「你真是不忠實。」潔玉答道。她的笑容指出她對她丈夫說的話一點也不生氣。「凱恩愛我哥哥,」她告訴莎娜。「他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她走上前,親吻了莎娜的臉頰。「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她說道。「這令我很高興。我非常高興終於見到了你,莎娜。納山呢?他是不是一會兒就到?」

  莎娜搖頭。她突然覺得自己必須坐下,所以她立刻便癱坐在最近的一張椅子上。「我永遠不想再看到他,」。她低聲說道。「喔,我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

  潔玉和凱恩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凱恩以唇形說出「婚姻問題」來表達他猜想的問題。潔玉點了頭,然後坐在一張椅上,並且拍拍旁邊的椅墊。凱恩立刻坐在她身旁。

  「莎娜,不管他做了什麼,我相信你們兩人一定能把這件事圓滿解決。」凱恩說道。

  「我們剛結婚的時候,我丈夫跟我也常吵架。」潔玉附加說道。

  「不,親愛的,我們是在結婚以前吵,結婚以後就沒再吵架了。」

  潔玉正想爭辯的時候,莎娜衝口說道:「我不是來討論我的婚姻。不,我……為什麼我跟你所想像的不一樣?」

  潔玉笑道:「我本來擔心你會……很飽滿。在我們的社會中,有很多的女士都容易流於膚淺、虛偽。但是你卻完全相反,你有著令人耳目一新的坦誠。」

  「你一定讓納山十分驚訝。」凱恩說道。

  「我拒絕談論納山,」莎娜說道。「我是來警告你們,讓你們能有所準備地去面對醜聞。」

  凱恩傾身向前。「什麼醜聞?」

  「我應該從頭開始說,這樣你們才會明白。」莎娜說道,她把雙手交疊在膝上。「你們知道我跟納山之前婚約的內容嗎?」

  他們兩人搖了頭,莎娜歎了一口氣。「喬治王,上帝保佑他瘋狂的心智,決定要結束溫家和聖詹姆斯魏家雙方面的宿怨,所以他強迫我跟納山結婚,並且以一大筆金錢和一塊位於雙方家族中間的遼闊土地作為拉攏的禮物。雙方的宿怨自很久以前就有了,不過這一點目前並不重要。至於國王的條件中,那塊土地比起那些金錢更令人垂涎,因為那塊土地十分肥沃,而且流經那塊土地中央的山泉正好灌溉了兩家的地盤。不論是誰擁有那塊土地,他都可以十分有效地以水源的供應來毀了另一家。根據婚約,當納山去接我的時候,他就可以獲得那些錢。在我為他生了繼承人之後,土地也會變成我們的。」

  凱恩覺得很不可思議。「這項婚約簽定的時候你幾歲?」

  「四歲。是我的父親替我簽了名,納山當時十四歲。」

  「但是,這太……荒謬了,」凱恩說道。「這不可能是完全合法的婚約。」

  「國王宣佈這是合法的。主教也同意,他祝福了我們的婚姻。」

  莎娜無法看著凱恩或潔玉,他們已經不再有輕鬆的神情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如果我毀了婚約,納山會獲得一切。如果是納山毀了婚約,那麼,我——或者該說是我的家族——將可以接收一切。這是國王所採取的狡猾手段。」

  「你跟納山是他手中的棋子。」凱恩說道。

  「是的,我想我們是的,」莎娜同意道。「不過我想,國王的動機是單純的。他似乎一心想讓大家和好相處,我盡可能去想他已經為我們做了最好的安排。」

  凱恩不同意她的話,不過他沒有說出來。「我讓你離題了,」他說道。「請繼續說下去,莎娜。我可以明白這一次讓你很煩惱。」

  她點頭。「三個月以前,納山終於來接我了。我們搭他的船艦航行了一陣子,目前才剛回到倫敦。但是我父親已經在等我們了。」

  「接著發生了什麼事?」她沒有繼續,凱恩於是問道。

  「我父親要我跟他回去。」

  「然後呢?」他又問道。

  「凱恩,」潔玉打斷地說道。「很顯然她並沒有跟她父親回去,因為她正跟我們在一起。莎娜,我還是不明白你父親為什麼要你跟他回去。如果你回去,不就算是毀約了嗎?那麼納山就會贏得一切。我相信溫家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而且,我猜你跟納山已經像夫妻一般地共同生活。一切都太遲了,不是嗎——」「甜心,讓莎娜說下去,」凱恩建議道。「然後我們再問問題。」

  「我父親發現了一個可以毀約又能贏得國王禮物的方法。」莎娜說道。

  「什麼方法?」潔玉問道。

  「他發現了關於你們父親的可怕真相,」莎娜低聲說道。她飛快地瞥了一眼,看見潔玉的眼中有一抹警戒的神色。「你知道你父親的活動嗎?」

  潔玉沒有回答。「我知道這很痛苦。」莎娜說道。

  凱恩不再微笑。「你父親究竟發現了什麼?」

  「他發現老魏公爵背叛了自己的國家。」

  凱恩和潔玉一直沒有說話。他將手臂攬著他妻子的肩膀,安慰著她。

  「很抱歉我必須提起你父親的過去,」莎娜低聲說道,她的痛苦心情顯而易見。「但是你必須試著不去責備他,因為你不可能知道當年逼他走上那條路的大環境。」

  莎娜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潔玉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看起來就好像是快要大病一場的樣子。莎娜自己也有相同的感受。「這件事遲早都會揭露的。」凱恩說道。

  「這麼說,你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莎娜問道。

  潔玉點頭。「納山跟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們父親的一切。」她轉向她的丈夫。「你錯了,凱恩。這個秘密不應該會被揭露。」說完,她轉回去面對莎娜。「你父親是怎麼知道的?」

  「沒錯,他是怎麼知道的?」凱恩問道。「那份檔案安全地鎖在保險櫃內,我相信沒有人會發現。」

  「納山相信是我發現了這個秘密,並且寫信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家人。」莎娜說道。

  「你知道這個秘密?」潔玉問道。

  「你哥哥也是這麼問我的,」莎娜說道。她悲傷的口吻透露出她的痛苦。「我差點就想騙納山,因為他看我的眼神十分嚇人──」「你知道這個秘密?」潔玉再度問道。「如果你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莎娜挺起了肩膀。「是的,我的確知道這件事,潔玉。但是我不能告訴你我是如何得知的,因為那是不忠實的行為。」

  「不忠實?」如果不是她的丈夫拉住她,潔玉早就跳了起來。她的臉色發紅。「向你的家人告密才是不忠實,」她喊道。「你怎麼能這麼做,莎娜?你怎麼能?」

  莎娜並不想為自己辯解。如果連她自己的丈夫都不相信她,他的妹妹又怎麼會相信她是清白的呢?

  她站起來,強迫自己看著潔玉。「我覺得我有義務來這裡警告你們,」她說道。「我本來應該為我的家人道歉的,但是我已經跟他們脫離關係了;而且道歉也無法減輕你們的痛苦。謝謝你們肯聽我說完。」

  她走向前門。「你要去哪裡?」凱恩叫道。他想站起來,但是潔玉拉住了他的手。

  「我必須去確定我的母親平安無事,」莎娜解釋道。「然後我會回家。」說完,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好一句跟她的家人脫離關係!」潔玉不屑地說道。「凱恩,讓她走,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她。喔,天哪!我們必須找到納山,他現在一定很痛苦。」

  凱恩皺眉地看著他的妻子。「我無法相信我聽見的,」他說道。「如果你指的是那件醜聞即將披露這件事,納山是不會因此而痛苦的。潔玉,聖詹姆斯的男人在恥辱中更能茁壯,記得嗎?老天!用理智來想一想這整件事情。你從來也不在乎別人的想法,為什麼現在突然改變了?」「除了你,我依然還是不在乎他人的想法。我說的是莎娜的背叛。她背叛了我哥哥,所以我相信納山現在一定很痛苦。」「原來你認為她有罪,是不是?」

  這個問題讓她停頓了一下。她點頭,然後又搖頭。「是納山判定的,」她說道。「莎娜告訴我們,他相信她背叛了他。」

  「不,」凱恩說道。「她只說納山問她是否知道關於他父親的事。潔玉,制非你問過納山,否則你不可能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你哥哥是我所見過最憤世嫉俗的男人。該死!太太,我以為你跟他不一樣。」

  潔玉睜大眼睛。「喔,凱恩,我的確認定她有罪,不是嗎?我只是以為……而且她並沒有為她自己辯解。」

  「她為什麼要替自己辯解?」

  「她告訴我們她要回家。對一個剛和她的家人斷絕關係的女人來說……你認為她是無辜的?」

  「到目前為止,我只得到了一個結論:莎娜愛納山。你只要看看她就會知道。如果她不關心你哥哥,她幹麼跑來警告我們,親愛的?現在,放開我,我要去追她回來。」

  「來不及了,主人,」滕斯自前門走過來說道。「出租馬車已經走了。」

  「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凱恩衝到門口說道。

  「我正忙著偷聽,」管家坦承道。「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要我阻止她。」他轉頭看著他的女主人。「我希望你不會介意我給你嫂嫂幾個先令。莎娜小姐身無分文,而她又需要付前往下個目的地的車資。」

  前門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在滕斯開門之前,前門已經被推開了,納山走進了門廳。很少有人能嚇倒滕斯,但是聖詹姆斯侯爵恰巧是其中之一。管家立刻讓路。納山跟凱恩和滕斯點了一下頭。「我妹妹在哪裡?」

  「真高興再看到你,納山,」凱恩懶洋洋地說道。「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你是來探望你的教女嗎?金妮正在睡覺,不過我相信你的吼聲很快就會把她吵醒。」

  「我沒有時間跟你閒扯,」納山答道。「金妮還好吧?」

  他話一說完,立刻就傳出了嬰兒的哭聲。滕斯皺眉瞪了侯爵一眼,然後跑上樓梯。「我去照顧寶寶,」他說道。「她會希望我再搖她入睡。」

  凱恩點頭同意。滕斯一直像是他的家人,而不是個僕人。而且滕斯一手包辦了照顧金妮的工作,他跟金妮相處得很好。

  凱恩轉身,以責備的目光看著納山,因為納山打擾到他女兒的睡眠。但是當他看見納山的表情時,他立刻改變了心意。那是凱恩從未在納山臉上見過的神情。他看起來很害怕。

  「潔玉在客廳。」他告訴納山。

  納山一走進客廳,潔玉馬上站起來。「喔,納山,你能來這裡真是謝天謝地。」。

  納山走上前,站在他妹妹面前。「坐下。」他命令道。

  她立刻服從。納山把雙手放在身後,然後說道:「你要先有心理準備。溫家已經發現了我們父親的秘密,你會受屈辱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聽清楚了嗎?」她一點頭,他便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潔玉叫道。「納山,我必須跟你談一談。」

  「我沒時間。」她哥哥回頭叫道。

  「你向來都很少說話,」凱恩說道。「是什麼事讓你這麼匆忙?」

  「我必須去找我太太,」納山近乎吼叫地告訴他。「她失蹤了。」

  他已經走出前門,但是凱恩的話卻留住了他。「你太太剛才還在這裡。」

  「莎娜在這裡?」

  「拜託,納山,你每次張嘴一定得吼叫嗎?進來吧!」

  小金妮的哭聲再度響起,接著是樓上傳來的用力關門聲。滕斯顯然是借此告訴他們要放低音量。

  納山走進門廳。「我太太來這裡幹什麼?」

  「她想跟我們談話。」

  「你為什麼要放她走?該死!她到哪裡去了?」

  凱恩示意納山到客廳去。在他回答之前,他關上了客廳的門。「莎娜來警告我們。不過她可不像你這麼唐突。」他嘲諷地說道。

  「她有沒有告訴你她要去哪裡?」

  潔玉急忙走過來抓住納山的手,好像怕他立刻又會消失。她想回答他的問題,但是凱恩卻搖頭阻止了她。

  「你坐下跟我們談一談,」凱恩說道。「納山,你難道不能做一次文明人嗎?」

  「我沒有時間,我必須去找莎娜。要我扭斷你的手臂你才肯告訴我嗎?」

  「她現在很安全。」凱恩說道。除非野狼真的會吞噬自己的小孩,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道。他攬著潔玉的肩膀,拉她坐回長椅上。

  他注意到納山並沒有跟在他們後面。「坐下,」他以更堅決的語氣說道。「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除非我得到答案,否則我不會告訴你莎娜去了哪裡。」

  納山知道爭論是沒有用的。即使打得他妹夫鼻青臉腫,他也不會說的,反而浪費了寶貴的時間。因為他一向是那麼的頑固。但這一點卻也是納山欣賞他的眾多理由之一。

  「該死!你為什麼不能像克林一樣?」他問道。他坐下,瞪著凱恩。「潔玉,你嫁錯人了,克林比較討人喜歡。」

  他妹妹微笑著。「我不愛克林,納山。」

  接著,她抬頭看她丈夫。「我沒有見過納山如此煩惱過。你見過嗎?」

  「好了,」納山抱怨道。「有問題就快問。」

  「告訴我溫家是如何發現你父親的秘密。你相信是莎娜告訴她的家人的嗎?」

  「有可能。」納山說道。

  「為什麼?」潔玉問道。

  「你問的是她為什麼會說?還是我為什麼相信她會說?」納山問道。

  「你為什麼相信她會說?」潔玉說道。「別再躲避我,納山,我看得出這個話題讓你覺得不舒服。我不會放棄,所以你最好直截了當地回答。」

  「莎娜是個女人。」納山說道。

  話一出口,他立刻知道自己說了一句蠢話。

  「我也是女人,」潔玉說道。「這跟我們談論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沒錯,你當然是個女人,」納山答道。「但是你不一樣,潔玉。你的所作所為完全不像個女人。」

  潔玉不知道這是侮辱還是讚美。「是因為她是溫家的人,所以你對她沒有信心?」

  凱恩不屑地哼道:「這豈不是有點像五十步笑百步嗎?如果納山因為她的背景而對她沒信心,那麼她自然也不該對他有信心。」

  隨著每一個問題的出現,納山變得更不自在。他的家人逼著他重新評價他這些年來所奉行的信仰。

  「莎娜對我當然有信心,」他粗聲說道。「我已經說了,我並不怪她。」

  納山想站起來,但是凱恩的下一個問題阻止了他。「如果她是清白的呢?納山,你不明白這代表什麼嗎?」

  他的語氣吸引了納山的注意。「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如果你錯怪了莎娜,而是另外有人拿到了你父親的檔案。那就是說有人闖入了國防部,突破了裡面的安全系統,打開了保險櫃。我們很可能要再面對一個叛國者。英國最小心保護的檔案全都鎖在保險櫃裡面。納山,你的檔案在裡面,我的檔案和克林的檔案也在那裡。我們全都有了危險。」

  「你別驟下結論。」納山說道。

  「不,大哥,驟下結論的人是你。」潔玉說道。「凱恩,你必須盡快找出真相。」

  「我會的。」凱恩說道。他又看了納山一眼。「莎娜告訴我們她要回家。不過她這句話很矛盾。她說她想去看看她母親,然後才要回家。」

  「她還告訴我們她已經跟她的家人脫離了關係。我感覺她這句話也包括你在內,納山。」潔玉說道。

  她哥哥已經走向門廳。「有必要的話,我會把溫家大宅拆成平地。」他吼道。

  「我跟你一起去,」凱恩說道。「等著歡迎你的溫家族人可能不只一個。」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納山答道。

  「我才不管你需不需要,」凱恩爭辯道。「你認命吧!」

  「該死!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幫我打我的戰爭。」

  凱恩並未因此受阻。「兄弟,大的戰爭我再讓你自己打,不過我一定要跟你去溫家。」

  滕斯走下樓梯時,納山吼道:「你在說些什麼鬼話?」

  嬰兒的哭聲迴盪在門廳。滕斯立刻轉身,重新走上樓梯。

  「什麼大的戰爭?」納山在開門走出去之前必須知道答案。

  凱恩跟在他後面。「贏回莎娜的戰爭。」他答道。

  一種擔憂掠過納山的心頭,他立刻不去想它。「該死!凱恩,放低你的音量,你吵醒了我的教女。」

  凱恩有一股想掐死他的衝動,「納山,我希望莎娜會讓你吃點苦頭。如果這世界還有正義的話,她會在你跪下之後才原諒你。」

  納山並沒有拆掉溫家,但是他的確撞壞了兩個鎖住的門。凱恩在門廳擔任警衛,納山則搜索每一個房間。幸運的是,伯爵和他的女兒琳達都不在家。他們肯定是去找莎娜。至少,他不必遭到他們的阻攔。他們當然無法阻止他,只是會浪費他的時間。

  莎娜的母親也沒有阻攔他。這位脆弱的銀髮老婦人坐在客廳的壁爐前,靜靜地等著侯爵完成他的搜尋工作。

  溫薇亞夫人只要告訴他,莎娜來過又走了,那就能省去侯爵不少時間。但是聖詹姆斯侯爵嚇壞了老婦人,讓她提不起勇氣跟他說話。

  凱恩跟納山正要離去時,莎娜的母親叫住了他們。「莎娜來過這裡,但是在二十分鐘以前,她就已經走了。」

  納山早就忘了她的存在。他走向她,當她畏縮地後退時,他停下了腳步。「她有沒有說要到哪裡去?」他溫和地問道。他又上前一步,然後又停止。「夫人,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很擔心莎娜,我想盡快找到她。」他溫和的聲音使她鎮定了些。「你為什麼要找她?她告訴我你並不在乎她,先生。」「但是過去這幾個星期以來,她卻一直告訴我,我在乎她。」他反駁道。

  莎娜的母親搖頭。她眼中的悲傷顯而易見。從外表看,他很像蘿拉,但是蘿拉有一個很有趣的生活,而她則像是飽受驚嚇、完全被擊敗的女人。「你為什麼想找到莎娜?」

  「為什麼?因為她是我的妻子。」納山答道。

  「你要莎娜回來真的只是因為你想要國王的禮物?我的莎娜一心想幫你獲得金錢和土地,先生,但是她卻不想跟你要任何東西。」

  老婦人熱淚漣漣地說道:「你毀了她的純真,先生。這些年來她一直都相信你。我們全都對不起莎娜。」

  「莎娜一直都說你很好,」納山說道。「你不必認為你對不起她,但我必須找到她。」

  他的痛苦語氣傳入她心中。「你擔心她嗎?你真的有點在乎她?」

  納山點頭。「我當然在乎,莎娜需要我。」

  薇亞夫人笑了。「也許你也需要她,」她說道。「她告訴我她要回家,我猜她的意思是要回到你身邊。她說在她離開倫敦之前,她有很多事必須處理。」

  「她不會離開倫敦。」納山堅決地說道。

  凱恩走上前。「莎娜可不可能去了你的宅邸?」他問道。

  納山皺眉地看著他。「我沒有宅邸,記得嗎?那幢房子被我父親的同黨燒成平地了。」

  凱恩點頭。「該死!納山,她還能去哪裡?你的家在哪裡?」

  納山轉向莎娜的母親。「謝謝你的協助。只要我一找到她,我會通知你。」

  她再度淚眼模糊。這讓納山想起了莎娜,他知道妻子愛哭的本領遺傳自何處了。

  她伸手握住納山的手臂,跟著他走到前門。「我的莎娜從小女孩的時候就已經愛你了。喔,她當然只會向我承認,因為其他家人會嘲笑她。她總是幻想你是她的騎士,穿著閃亮的盔甲。」

  「他的盔甲現在已經生銹了。」凱恩說道。

  納山不理會他的侮辱。「再次謝謝你,溫夫人。」

  納山溫和的語氣讓凱恩很驚訝。當他正式地對老婦人行禮時,凱恩也跟著行了禮。他們兩人正要踏出前門時,莎娜的母親又說話了。「他的名字叫葛路。」

  凱恩跟納山一起回頭。「你說什麼?」納山問道。

  「發現你父親秘密的人,」莎娜的母親解釋道。「他的名字叫葛路。他是一個警衛,我丈夫給了他一筆很優厚的錢叫他去偷看檔案。這是我不小心偷聽到的,」她附加說道。「對你會有幫助嗎?」

  納山沒有說話,凱恩點了頭。「謝謝你,這使我們節省了很多時間。」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納山問道。

  「因為這是不對的。我丈夫這一次太過分了。貪婪蒙蔽了他的心,讓他不曾考慮這件事對別人的影響。我不能讓莎娜再做替罪羔羊,請你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是我告訴你們的。」

  在他們答應之前,她已經關上了門。

  「她很怕她的丈夫,」凱恩說道。「她悲傷的眼神真讓人難過,人不應該生活在恐懼中。」

  納山點頭。不過他的心思並不是放在溫夫人身上。當他轉身面對凱恩時,他無法掩藏自己心中的害怕。「我現在要到哪裡去找她,凱恩?她會去哪裡?我的天!如果她發生了任何事,我真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已經習慣有她在我身邊了。」

  凱恩知道納山已經非常接近坦承真相了。他猜想這個頑固的兄弟是否知道他愛著莎娜?

  「我們會找到她的,納山,」他保證。「我想我們應該先回碼頭。克林也許有了消息,也許那些水手有人見過她。」

  納山抱著這一線的希望。沿途,他沒有再說話。他的恐懼已經弄斷了他的神經,他似乎無法思考。

  他們回到碼頭時已經黃昏了,街上全都是橘紅色的投影。「翡翠船運公司」點著蠟燭。納山跟凱恩一進去,克林立刻跳起來。他跳的太快,所以他的腿起了一陣刺痛。

  「有人找到莎娜了嗎?」凱恩問他弟弟。

  克林點頭。「是她找我們的。」他說道。他的額頭全是汗水,而且他也深呼吸地想減輕刺痛感。納山和凱恩都沒有說什麼,因為他們知道同情只會讓驕傲的克林憤怒。

  納山等到克林的臉色緩和些了才問:「你說她找我們是什麼意思?」

  「莎娜回來這裡。」

  「而她現在在哪裡?」凱恩問道。

  「她要求送她回家,金寶和麥修護送她回『海鷹號』。」

  凱恩鬆了一口氣。「原來他把『海鷹號』當成了她的家?」

  納山胸口的鬱悶逐漸散開了。聽到莎娜平安無事,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冷汗也跟著冒出來。他接過克林遞給他的手帕,擦了額頭。「那是我們一起生活過的唯一的家。」

  「我猜這表示莎娜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凱恩說道。他靠著桌子,對他的弟弟露齒微笑。「太可惜了,我真的很期待看見納山的表演。」

  「表演什麼?」克林問道。

  「下跪。」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4:26

【第十四章】

  納山無法再跟他們閒扯。他必須找到莎娜,親眼看見她平安無事。這是唯一能讓他那劇烈的心跳平緩下來的方法。他必須知道她平安。

  他沒有跟克林和凱恩道別,逕自往海鷹號急奔而去。他驚訝地發現大部分的水手都已經上了船。以往,他們每次到達港口後的第一晚都習慣會去好好地喝一杯。

  一部分的水手在三個甲板上站崗,其他人則在水手休息室休息。有些人掛起吊床,將刀子抱在懷中入睡,以備隨時發生狀況之需。

  他們的吊床只用在氣候惡劣,或是睡在甲板上太冷的時候才使用。今天的天氣非常暖和——事實上是非常暖和——所以納山知道水手們在那裡只是想達成保護的目的。他們正在守護他們的女主人。

  當他們一看見納山出現,立刻取下吊床,全體走上樓梯。

  船艙的門閂已經拔掉了,納山走進艙房,立刻看見莎娜。

  她睡在床上,將他的枕頭抱在胸前。書桌上點了兩根蠟燭,柔和的亮光在她的臉上晃動,浮現出飛舞的陰影。

  他必須再跟她談談關於用火的問題,這女人老是忘記吹熄燭火。

  納山靜靜地關上門,然後才靠在門上。他迫切地想看看她。他一直站在門邊注視著她沉睡的臉龐,直到他心中的驚慌終於消失,而且呼吸不再痛苦。

  她不時地發出抽泣的聲音,納山知道她一定是哭著睡著的。她的抽泣聲讓他有極深的罪惡感。

  他無法想像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該怎麼過。上帝保佑他,他真的很在乎地。

  這個認知並沒有他想像的那樣痛苦,他並不覺得靈魂偷偷地離開了他。承認了自己的心情之後,他覺得很高興,而且毫不吃驚。

  凱恩說對了,他是一個傻瓜。他怎能如此盲目,如此漠不關心?莎娜從來就不想操縱他。她是他的夥伴,不是敵人。

  一想到以後的生活不能再對她吼叫實在是非常恐怖的想法。

  她的愛給了他新的力量。他們兩人在一起可以面對任何挑戰,不論挑戰是來自聖詹姆斯陣地,或是來自溫家的巢穴。只要有莎娜在他身邊,納山相信自己永遠不會被打敗。

  他的思緒轉移到如何能夠讓她高興。他永遠不會再大聲跟她說話。他會用其他男人稱呼他們妻子的親暱稱謂來喊她,莎娜可能會喜歡那樣。

  他終於轉移了視線,抬頭望著房內。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莎娜的衣服掛在他的襯衫之間。

  她把船艙當成了她的家。她的東西到處都是。她的象牙髮梳和漂亮的髮夾散落在他的書桌上。她在屋內掛了一條繩子,將一些洗好的內衣晾在繩子上。

  他脫下襯衫的時候還得閃躲濕衣服滴下的水滴。他想著該如何向她道歉。老天!這很困難。他從未向任何人道過歉,但是他決心不把這件事搞砸。

  他彎腰脫去靴子,結果撞到了曬衣繩的代用品,莎娜的一件絲質村裙滑了下來。納山在衣服落地之前接住了它。這時,他才看清楚他的妻子是用什麼東西來當曬衣繩。

  「你用我的鞭子當曬衣繩?」

  他真的不是有意大叫,但是他忘了克制自己。不過他憤怒的吼叫並沒有吵醒她。她在睡夢中喃喃自語,然後翻身趴著睡。

  他一下子就冷靜下來。接著,他才覺得這種情形很有趣。

  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臉上的陰沉一掃而空。明天,當他跟她說完用火常識之後,他會提起鞭子對他的重要性,讓她不再拿他的鞭子做這些微不足道的雜務。

  他脫下剩下的衣服,躺到莎娜旁邊。他及溫家帶給她的頭痛事端讓她疲累不堪。她需要睡眠。他用手臂環著她時,她連動也沒動。

  他不敢將她拉入懷中。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擁她入懷,他就無法阻止自己不跟她做愛。

  他的理由很可敬,但是他的沮喪感卻讓他很痛苦。納山認為這是他的懲罰。唯一陪他度過漫漫長夜的念頭是他對自己保證,只要天一亮,莎娜醒來之後,他會告訴她他有多在乎她。

  直到太陽開始升起時,納山才沉沉睡去。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個小時後了。他翻身想將他的太太擁在懷中。

  她不在那裡,她的衣服也都不見了。納山穿上長褲,跑到甲板上去找她。

  他先找到了麥修。「莎娜在哪裡?」他問道。「老天,她不——」

  麥修指向碼頭。「克林一大早就帶了一些文件來,莎娜和金寶跟他一塊回辦公室。」

  「該死!為什麼不叫醒我?」

  「莎娜不讓我們吵你,」麥修解釋道。「她說你睡得跟死人一樣」

  「她很……體貼,」納山埋怨道。「我很感激她。」

  麥修搖頭。「照我的意見,她是故意躲避你,」他說道。

  「而且我們對於昨天她回來以後,大夥兒的表現都覺得有些罪惡感,所以我們今天全都順著她的意思。」

  「你在說什麼啊?」

  「昨天金寶一看見她跨出馬車,就訓了她一頓,告訴她單身女子獨自外出的危險性。」

  「然後?」

  「接著,克林也訓了她一頓,」麥修繼續說道。「接下來的一個是柴斯…還是伊瓦呢?我不記得了。反正所有的水手全部輪流訓誡她。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景象。」

  納山想像著當時的情景,不禁露出了微笑。「水手們很忠於她,」他說著,然後轉身走回階梯。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追他的妻子,把她帶回來,突然,他停下腳步,轉身問道:「麥修?莎娜今天早上的心情如何?」

  麥修瞪著納山。「她沒有哭——如果你是問這個的話。如果你問我她的表現如何,我必須說她的樣子很令人同情。」

  納山走回麥修身邊。「那是什麼意思?」

  「被打敗的意思,」麥修抱怨道。「你粉碎了她的心,孩子。」

  納山突然想起莎娜的母親。她是個完全挫敗的女人。納山知道她的丈夫必須為此負責任,因為他擊碎了她的心。老天!他自己也這麼惡劣嗎?。

  這個想法令他十分恐懼。麥修看著納山的神情,驚訝地看見他臉上有脆弱的神色。「該死!我該怎麼做?」納山粗聲地說道。

  「是你傷了她的心。」麥修說道。「你就必須設法彌補。」

  納山搖搖頭。「我懷疑她會相信我說的話。天哪,這實在不能怪她。」

  麥修搖頭。「你對我們的莎娜仍然這麼沒有信心嗎?」

  納山瞪了他一眼。。「你在說些什麼?」納山問道。,「她愛你已經好多年了,納山,我不相信她會突然不再愛你。你只需要讓她知道你相信她。如果你踩到一朵花,花會被你踩死。莎娜的心就像那朵花,孩子。你已經傷害了她,這是事實,你最好想個法子讓她知道你在乎她。如果你不去做,你會永遠失去她。她問過我,她是否可以跟我一起回蘿拉的島」

  「她不能離開我!」

  「你不必吼叫,孩子。。我聽得很清楚,」麥修必須盡力忍住笑。「她說如果她離開了,你就會在意她了。」

  「那麼她明白我已經開始——」納山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笨拙的學童。「——在乎她了。」

  「不,她還不明白,」麥修說道。「她以為你想要的只是金錢和土地,「她認為自己是國王奉送的禮物中不該有的額外包袱」

  剛開始,他的確只對錢和土地有興趣,但是他早已經知道莎娜對他更重要。

  而他快要失去她了。他傷了她的心,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彌補他的錯。他需要專家的忠告。

  他命令麥修照顧海鷹號,然後回去穿上衣服,迅速地往倫敦而去。他知道莎娜跟金寶和克林在一起很安全,所以他直接趕往他妹妹的家。他想知道該怎麼對她說,然後再去見她。

  潔玉開了門。「你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當他衝進屋內時,她問道。

  「我必須跟凱恩談一談,」納山說道,並且看了看客廳。

  客廳空無一人,所以他又轉向潔玉。「他在哪裡?該死!他沒有出去吧?」

  「沒有,他在書房,」潔玉答道。「納山,我從未見過你這副模樣。你在擔心莎娜嗎?她沒事,我剛剛才將她安頓在客房。」

  潔玉尚未說完,納山已經站住不動。接著,他轉身。「她在這裡?怎麼——」

  「克林將她拖到這裡來的,」潔玉解釋道。「納山,請小聲點。金妮才剛睡著。如果你這一次又吵醒她,我相信滕斯會拿著斧頭出來找你。」

  納山咧嘴一笑「抱歉。」他輕聲說道。

  他朝凱恩的書房走去。潔玉叫道:「我已經為自己下的錯誤結論向莎娜道了歉。你跟她道過歉了嗎,納山?」

  「錯誤結論?」他問道。

  她跑向他。「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為了自己曾經認為她背叛了你而跟她道過歉,大哥。我早該知道她不會那麼做的。她愛你,納山,不過她也正打算要離開你。」

  「我不會讓她去任何地方。」納山吼道。

  凱恩老早聽見了納山的吼聲。但他坐在書桌前,假裝專心地讀著日報。

  納山沒有敲門,而是直接闖入書房,然後用腳踢上門。一陣嬰兒的哭聲隨之而起。

  「我必須跟你談一談。」

  凱恩慢慢地摺好報紙,讓納山有時間冷靜下來,他示意納山坐下。「你要喝些白蘭地嗎?」他問道。「你看起來好像真的需要喝一杯。」

  納山拒絕了他的提議,也沒有坐下。凱恩往後靠著椅子,然後看著納山踱步,直到他失去了耐性。「你說你想跟我談一談?」他試探地說道。

  「沒錯。」

  又過了五分鐘,凱恩才再度說道:「說吧,納山。」

  「很……困難」

  「我想也是。」凱恩答道。

  納點點頭,然後繼續踱步。

  「該死!你坐下好嗎?我看著你晃來晃去的,看得頭都昏了。」

  納山猝然停下腳步。他站在凱恩的書桌前,神情嚴肅。凱恩覺得他看起來好像是準備上戰場的戰士。

  「我需要你的幫助。」

  如果納山當場嘔吐。凱恩一點也不會驚訝。納山的臉色灰白,好像正處於極大的痛
苦中。

  「好了,納山,」凱哤說道。「我會盡力地幫你。告訴我你要我幫什麼忙?」

  納山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你連我需要些什麼都不知道就立刻答應要幫我。為什麼?」

  凱恩歎道:「你從來沒要求別人做任何事,是不是?」

  「沒錯。」。。

  「這對你而言很困難,對不對?」

  納山聳肩。「我一直學著不依賴別人,但是我現在根本無法思考。」

  「你也學過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是不是?」

  「意思是?」

  「莎娜說你早就料定她會背叛你。她說的對嗎?」

  納山走到窗邊,看著窗外。他的手放在身後。「我相信莎娜已經失去了部分對我的信心。」

  凱恩認為這句話是今年最含蓄的描述。「那麼你就幫她再找回來呀!」他建議道。

  「怎麼找?」

  「你愛她嗎,納山?」

  「我在乎她,」他答道。「我已經明白她不是我的敵人。她是我的夥伴,」他沙啞地說道。「她是我心中最大的財富,就像我也是她心中最大的財富一樣。」

  凱思翻了白眼。「克林才是你的夥伴,納山。莎娜是你的妻子。」

  納山沒有說話,凱恩繼續說道,「你想跟莎娜共度餘生嗎?

  或者她只是你為了獲得國王的禮物才必須忍受的麻煩人物?」

  「我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納山以低沉、感性的語氣說道。

  「那麼莎娜就不只是一個夥伴,是不是?」

  「當然不是,」納山粗聲說道。「她是我的妻子,克林才是我的夥伴。」

  他們兩人均沉默了好一陣子。

  「我不知道這種…在乎的心情會令人如此焦慮。我毀了一切,凱恩。我毀了莎娜對我的信心。」

  「她愛你嗎?」

  「她當然愛我,」納山立刻答道。「或者,她至少曾經愛我。她幾乎每天都告訴我她愛我,」他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麥修說的對。莎娜一直不求回報地付出她的愛,就像一朵花,但是我卻踩了這朵花。」

  凱思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像一朵花,納山?天哪!你是不是摔壞了腦袋,怎麼變得……這麼會說話?」

  納山不理會他。「她認為自己是我為了得到土地和金錢才不得不忍受的額外包袱。剛開始的確是這樣,但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納山,你只要告訴我你的感覺。」

  「莎娜是那麼的細緻,」納山說道。「她應該嫁給比我更好的人。但是如果我讓其他人碰她一根寒毛,我會下地獄的。我必須彌補這一切,我踩在……」凱恩打斷了他。「我知道,我知道,你踩在她的花上。」「該死!是她的心,」納山抱怨道。「別搞不清楚。」

  由於納山沒有看著他,所以他放心地笑著。「你打算怎麼做?」他問道。

  又沉默了五分鐘,納山才挺直身子,轉身看著凱恩。「我要重建她對我的信心。」

  凱恩在十分鐘前也跟他建議了這一點,但是納山顯然忘了,而凱恩則認為沒必要提醒他。

  「那是個好主意,」凱恩說道。「你打算如何完成這個——」

  「我要證明給她看,」納山打斷他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助來順利達成目的。我需要一些建議,凱恩。而你是女人方面的專家。」他認真地說道。

  這個說法對凱恩而言十分新鮮。他想問納山是如何得到這個結論的。但是納山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要不然潔玉也不會想安定下來,我妹妹很有識人的眼光。我也需要你幫忙處理葛路的事。」

  凱恩靠著椅子。「我會去找他,納山。他必須得到應得的懲罰。」

  「他也許準備要逃了。」納山說道。

  「別自尋煩惱,」凱恩說道。「我們馬上就會知道。」

  「在費家舞會之前,他必須供出這個陰謀。如果葛路逃了,我們只剩下兩天的時間可以去找他。」

  「我們會讓他供認罪狀的,」凱恩說道。「但是為什麼費家的舞會是你的期限?」

  「因為每個人都會回倫敦來參加費家的舞會。」

  「你從來不參加的。」

  「今年我會參加。」

  凱恩點頭。「納山,你知道嗎?我一向喜歡那個場合,因為這是你們聖詹姆斯的族人唯一參加的舞會。」

  「這也是他們唯一被邀請參加的舞會。」納山懶洋洋地說道。他靠著窗子,微笑地看著他的妹夫。

  凱恩還是不明白納山的計劃,不過他知道納山準備告訴他時,就會說了,逼他並沒有用。「每個人都害怕參加舞會的時候會成為你鄧福叔叔的下一個犧牲者,」凱恩微笑地說道。「但是他們也怕會錯過一場精彩的鬧劇。鄧福的確提供了不少的樂趣。他讓我想起著正式服裝的『野戀亞提』。我想你也想到了,納山。」

  納山幾乎沒聽凱恩的長篇大論,他一心一意想著他的計劃。「攝政親王也常參加費家的舞會。」

  一抹突然的光芒閃進凱恩眼中。他身子前傾地同意道:「是的,還有所有溫家的人。現在我想到了。」

  「我只對溫家的一個人有興趣,」納山說道。「溫伯爵。」

  「你認為他打算在舞會上公佈你父親的醜聞?該死!沒錯,」凱恩繼續說道:「還有什麼機會會比費家舞會還好呢?」

  「你可以安排跟理家爵士的會議嗎?我想盡快把這些事解決掉。」

  「我們國防部的長官一定知道葛路。我今天早上才剛跟他說過話,他現在應該跟那個姓葛的混蛋見面了。」

  「除非葛路躲了起來。」納山說道。

  「他沒有理由會知道我們要找他。別擔心葛路了,把你的計劃告訴我。」納山點頭,他開始解說他的計劃。當他說完時,凱恩笑道:「幸運的話,我們明天下午就能安排好會議的事。」「沒錯,」納山回答。他站直了身子。「至於莎娜,必須有個人緊密地盯著她,直到這一切解決了之後。我不想讓溫家的人在我忙著計劃的時候抓走她,如果她發生了什麼事,凱恩,我不知道……」他沒有說完。

  「金寶現在在廚房吃東西。他已經表明了保護莎娜的決心,他不會讓她離開這裡,我跟潔玉也會小心留意她。你今晚趕不回來嗎?」

  「我會試試看,」納山說道。「現在我必須去跟克林談一談。在我行動之前,我應該先徵求夥伴的同意。」

  「為什麼葛路的事需要克林同意?」

  「我現在說的不是葛路,」納出解釋道。「我說的是莎娜。老天!凱恩,你留點神。」

  凱恩長歎道:「我正在努力。」

  「我還要你幫一個忙。」

  「什麼忙?」

  「你一向都用些暱稱來叫潔玉。」

  「潔玉真的很喜歡聽那些可笑的暱稱。」他抱怨道。

  「這正是我的重點,」納山立刻點頭說道。「莎娜也喜歡。」

  凱恩以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納山。「你要我用稱呼我太太的暱稱來稱呼莎娜?」

  「當然不是,」納山急言道。「我要你幫我把那些暱稱寫在一張紙上。」

  「為什麼?」

  「這樣我就可以知道有哪些暱稱,」納山吼道。「該死!你讓事情變得真困難。你只要寫下來,好嗎?寫好之後放在桌上,我再來拿。」

  凱恩不敢大笑,不過他露出了微笑。一想像納山照著紙念,追求莎娜的情景,他就不禁想大笑。「好,我會放在桌上。」納山瞪著他,所以他立刻答道。

  納山轉身離去。「你走之前要去看看莎娜嗎?」凱恩問道。

  納山搖頭。「我必須先把一切準備好。」

  凱恩聽出他語氣中有一絲擔憂。「愛的字眼並不是必須的,納山,你只要把你的心意告訴她就行了。」

  納山沒有回答。凱恩終於明白了。「你害怕面對她,是不是?」

  「我怕才有鬼,」納山咆哮道。「我只是想把一切都弄對。」

  潔玉經過書房門口,聽見她丈夫的笑聲。她停下來聆聽,卻只聽見一段對她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的話。

  納山提到,不論是下地獄或上山下海,他都會修補他的花。他只是需要時間去想想該如何著手。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潔玉百思不解。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4:44

【第十五章】

  你是帶著陽光?

  或是默默無語?

  夏天?秋天?

  你何時來臨?

  莎娜整個下午都待在客房。她坐在窗邊,試著想讀一本潔玉借她的書。不過她一直無法集中精神,結果,她還是選擇了欣賞韋家大宅後面的小花園。莎娜的腦海中想的全是納山。她就像一隻鄉下老鼠一樣愚蠢地愛著他。

  為什麼他不愛她?

  每隔十分鐘她就問一次這個痛苦的問題,但是她卻一直找不到答案。未來讓她害怕。她已經決心撕毀婚約,讓她的家人無法獲得國王的禮物。然而,假如納山的父親,叛國的醜聞一旦披露,攝政親王是否也會自納山那裡收回這些王室的禮物呢?

  莎娜無法允許這件事發生。她的父親耍手段,想自納山手中得到那些利益,莎娜只好想法子來替納山扳回劣勢。她不想跟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共同生活,所以她決定跟納山立個約定。她簽名放棄國王禮物的所有權利,而納山必須讓她跟麥修去找蘿拉。

  天哪,有太多事需要思考。她父親的作為讓她蒙羞。她認為她唯一的希望是獲得攝政親王的支持。一想到必須在攝政王面前說明她的情況就令她起了一陣顫慄。

  等老國王去世後即將成為英王的喬治親王,據說除了英俊和受過良好的教育之外,沒有任何優點。莎娜很不喜歡他。他是個瘋狂、驕縱、只會尋樂的紈褲子弟。除了自己,他很少會關心他的國家。莎娜認為他最大的缺點是無時無刻都在改變心意。莎娜知道自己並非唯一討厭親王的人,他也很不受大眾歡迎。就在幾個月以前,她曾聽說有憤怒的民眾打破了他馬車上的窗子。

  然而,除了喬治親王,莎娜已經找不到別人求助了。所以她寫了一封信,請求親王在第二天下午給她一個覲見的機會。她封好信,正想叫滕斯替她把信送到卡爾頓宮去的時候,凱恩中途攔下了她。

  他是來找她吃晚餐的。莎娜非常禮貌地拒絕了他的邀請,堅持自己並不餓。凱恩則很有禮貌地堅持她必須吃點東西。他不接受否定的答案,並且好言相勸地哄著她走過長廊。

  金寶在門廳等著。莎娜把信交給他,要他替她送信。凱恩立刻伸出手截下那封信,也不管金寶是否同意。

  「我會讓僕人送這封信。」凱思解釋道。「金寶,你護送莎娜小組到餐廳去,我一會兒就來。」

  金寶和莎娜一消失在轉角,凱恩便打開那封信。他讀了信,然後把信放入口袋。他等了一、兩分釧,才走向餐廳。

  金寶坐在莎娜旁邊,潔玉坐在莎娜對面。凱恩坐在主人的位置上,然後搖玲叫僕人上菜。

  「也許這有些失禮,但是我的確看見那封信是寫給攝政親王的,」凱恩開口說道。「我不知道莎娜跟親王有私交。」

  「喔,我跟親王並沒有私交,」她衝口說道。「我甚至不喜歡……」她停住不語,並且脹紅了臉。她低頭望著餐桌。「我道歉,我的確很容易脫口說出心中的話。」她坦承道。「關於那封信,我是寫信去請求能正式謁見親王。我希望親王明天下午能夠接見我。」

  「為什麼?」潔玉問道。「莎娜,親王顯然是站在你父親那一邊的。當親王表明他想離婚時,你的父親是支持他的少數人士之一。」

  「但是,難道親王在面對他忠誠的臣民時,不能拋開私人的感情嗎?」

  她的天真不僅令人驚訝,也令人覺得十分新鮮。凱恩不願意她太失望。「他一向都是先考慮到自己的情緒,他改變心意就像他更換神職人員一樣的頻繁。他答應你的任何事都不算數。我很抱歉我說話如此不忠實,但是我是實話實說。我不願意你抱太大的希望,然後又失望。讓納山來打這場仗,莎娜。支持他,讓他來應付你父親。」

  她搖搖頭。「你知道我曾拒絕學游泳嗎?」她衝口說道。「我以為我不必學會游泳,因為不讓我溺水是納山的職責。除了我自己之外,我很願意照顧任何人。現在,你建議我讓納山替我打這場仗。這是不對的,凱恩。我一直都是錯的,我不想再依賴任何人,我應該有力量能獨立自主。該死,我想變強!」她說完的時候,雙頰已經染上了一層明亮的緋紅。「請原諒我的多話。」她喃喃說道。

  她說完那句話後,便是一陣沉默。其間,金寶說了兩個他航海冒險的故事。

  撤下甜點的盤子之後,潔玉說道:「你見過我們漂亮的女兒了嗎?」她想藉著這個問題讓莎娜多留些時候。她當然也想將話題帶到納山身上。看見莎娜如此孤單、沮喪真是令人心痛。潔玉決心要插手管他們兩夫妻的事。

  提起嬰兒,莎娜果然露出了微笑。「我聽過她的聲音,」她坦言道。「但是還沒有見過她。滕斯答應在晚上讓我抱一抱金妮。」「她是個很可愛的小東西,」潔玉說。「她常笑,而且我跟凱恩都注意到她很聰明。」

  潔玉繼續說著她那三個月大的小女兒。莎娜注意到潔玉每次一誇耀小女兒的成就,凱恩立刻就點頭同意。

  「金妮有這麼愛她的父母真幸福。」

  「納山也會是個好父親。」潔玉打岔說道。

  莎娜沒有說話。

  「你同意嗎,丈夫?」潔玉問凱恩。

  「如果他學會放低音量,他就會是個好父親。」

  潔玉踢了她丈夫一腳,然後繼續對莎娜微笑道:「納山有很多很多的優點。」她說道。

  莎娜不想談納山,但是她認為如果自己顯出毫無興趣,那就太失禮了。所以她問道:「喔?他有哪些很好的優點?」

  潔玉想回答,卻又閉上嘴巴,似乎忘了該說什麼。她轉向凱恩求救。「你跟莎娜說一說納山的優點。」「你來說。」凱恩伸手去拿另一個甜麵包。

  他這句話又惹來潔玉踢他一腳。他瞪著他的妻子,然後說道:「納山很值得信賴。」

  「他也許值得信賴,但是他顯然並不信賴任何人。」莎娜說著開始折她的餐巾。

  「那孩子很勇敢。」金寶脫口說道。他顯然很高興自己終於能搭上腔,所以,咧嘴微笑。

  「他做事……井然有序。」潔玉說道。不過她懷疑自己的讚美是否言過其實。

  莎娜沒有同意,也沒有不同意。凱恩認為他們用錯了方法。他將手覆蓋在潔玉的手上,朝她眨了眨眼。「納山是我見過最頑固的傢伙。」

  「他是有一點頑固,」莎娜立刻反駁。「但是那並不是個罪惡。」她轉身看著潔玉。「我覺得你哥哥像個美麗的雕像,他的外表是這麼的英俊、完美,但是他的內心卻像大理石一樣冷酷。」

  潔玉笑著。「我從不認為納山英俊。」她說道。

  「莎娜不可能會認為他英俊,」凱恩握了一下潔玉的手,然後附加說道:「因為納山是個丑傢伙,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看在老天的分上,他的背上全都是傷痕。」

  莎娜驚呼了一聲,凱恩則忍住笑意。至少,他們已經讓她流露出些微的情感。

  「是一個女人在他的背上留下了傷痕,」莎娜叫道。「也是那個女人傷了他的心。」她把餐巾丟在桌上,站起來說道:「納山並不醜,先生,他有著不可思議的俊美容貌。我認為他自己的妹夫會這麼侮辱他是很可怕的。現在,失陪了,我想上樓去。」

  金寶對凱恩皺了下眉頭,然後尾隨莎娜,以確定她真的上樓。

  「凱恩,你必須跟她道歉,因為你害她這麼生氣。」潔玉告訴她丈夫。

  這時,金寶跑回了餐廳。「莎娜現在去探望那個小東西了,」他說道。「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截去她的信。你不是以為我真的會把那封信送出去吧?」

  「信在我的口袋裡,」凱恩說道。「我取走信是因為我要看信裡的內容。」「凱恩,這是一種侵犯……信上寫了些什麼?」潔玉問道。「就跟剛才莎娜說的一樣,」凱恩說道。「她要求覲見親王來討論她跟納山的婚約。」

  「我猜孩子已經有了某個計劃。」金寶插嘴說道。

  「沒錯。」凱恩說道。

  「莎娜為什麼會說是一個女人弄傷了納山的背?是誰給了她這個錯誤的觀念?他的傷是在監牢內被火燒傷的。」

  「但是雅莉不必負責嗎?是她把他關起來的。」

  「她是該負責,」金寶坦言道。「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懷疑納山心中是否仍然有恨。我認為他調適得很好,而且我們離開那個小島時也帶走了一大堆戰利品。」

  凱恩站了起來。「我有一些事必須去做。潔玉,我會很晚才回來。理察爵士跟我有一點事情要討論。」

  「你為什麼需要跟國防部的長官談事情?」她問道,絲毫沒有掩飾她的恐懼。「凱恩,你沒有先跟我商量就想要再替政府做秘密工作?你答應——」

  「噓,親愛的,」凱恩安撫她說道。「我只是在幫納山的忙,我已經完全退休,而且不想再過間諜的生活了。」

  潔玉鬆了一口氣。凱恩低頭吻了她。「我愛你。」他說完便朝門口走去。「等一下,」潔玉叫道。「你還沒有解釋為什麼你要故意激怒莎娜。凱恩,我們都知道她愛納山。你只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沒錯。我們知道她愛納山,」凱恩說道。「我只是想提醒她。」他繼續說道。他臉上的笑容有點邪惡,「現在,我要失陪了。我已經想到了一些愛的小語,我要在離開之前把它們寫下來。」

  他走了出去。金寶和潔玉則瞪著他的背影。

  這是莎娜第一次能不再想納山。小金妮佔滿了她所有的心思。她是個很漂亮的小嬰兒。前一分鐘她正在微笑、流口水;後一分鐘,她立刻又像個歌劇演唱家一樣地咿呀大叫。

  金妮遺傳了母親的綠眸,而她閃耀生輝的黑髮則遺傳自父親。當她抱著小寶寶時,滕斯一直留神的站在她旁邊。

  「我怕我的小可愛已經繼承了她納山舅舅的吼叫本領,她的叫聲可以跟納山的一樣大聲。」滕斯微笑地說道。「金妮想喝奶了。」當小寶寶開始急躁不安時,滕斯便解釋道。

  他接過金妮,緊緊地抱著她。「我們是不是該去找你的媽咪了,我的小天使?」他輕聲地對寶寶哼道。

  莎娜很不想回去她的房間,那裡只有孤單,而且她的煩惱也會再度出現。

  當天晚上,她很早就上床。由於她的心煩惱太久了,所以她整晚睡得很熟。她模糊地記得曾抱著她的丈夫。當她發現身邊的床位仍然溫熱時,她知道納山昨晚確曾睡在她身邊。結果,她傷心地認為納山仍然在生她的氣,所以才沒有搖醒她。他一定還是相信她背叛了他。

  不用說,這個可能性讓她勃然大怒。當她洗完澡後,她更加生氣了。雖然她睡了很久,也洗了澡,但是她仍然覺得自己像是個死氣沉沉的醜老太婆。

  她的眼眶下有黑眼圈,而她的頭髮也跟她的精神一樣毫無生氣。莎娜希望自己在覲見攝政親王的時候,能展現最好的外貌。她挑選著衣服,最後終於選了一件式樣保守、高領的粉紅色外出服。

  她就像一朵壁花,整個早上都坐在臥室的角落,等著尚未出現的邀請。

  她拒絕了午餐。整個下午都在房內踱步,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攝政親王竟然漠視了她緊急的請求,讓她非常沮喪。凱恩說的沒錯,他說攝政親王對臣民的事根本漠不關心。這時,凱恩敲了她的房門,打斷了她的思緒。「莎娜,我們有一些差事必須去做。」

  「我們要去哪裡?」她拿起白手套問道,然後又停止。「我不該出去,」她解釋。「攝政親王可能會派人來找我。」

  「你必須跟我一起去,」凱恩命令道。「我沒有時間解釋,莎娜。納山要你在半小時內到國防部跟他會合。「為什麼?」

  「我讓納山自己跟你解釋。」

  「還有誰要去那裡?為什麼我們必須在國防部碰頭?」

  凱恩輕易地迴避了她的問題。潔玉在門廳等著,金妮趴在她的肩上,「一切都會好轉的。」她告訴莎娜,並輕輕拍著她女兒的背。寶寶打了個嗝,這個聲音讓每個人都笑了。凱恩吻了他的妻子和女兒,跟她們道別,然後輕輕地推著莎娜走出門外。

  「你出去的時候我會幫你把衣服燙好,掛在衣櫥內。」潔玉說道。

  「不用了,」莎娜衝口說道。「我再住一晚就要走了。」

  「你跟納山要到哪裡去呢?」潔玉問道。

  莎娜沒有回答,她轉身走下三級石階。凱恩自馬車內打開車門,莎娜坐在他的旁邊。她原本想若無其事地跟他交談,但是後來卻只能用「是」和「不是」來輕聲回答。

  國防部是一幢又高又醜的灰色石屋,發霉的味道在樓梯口就可以聞到。凱恩帶莎娜走上二樓。「會議將在理察爵士的辦公室內進行。你會喜歡他的,莎娜。他是個好人。」

  「我相信,」她禮貌性地回答。「但是他是誰呢?為什麼他想見我們?」

  「理察是國防部的長官。」他打開一間大辦公室的門,示意莎娜走進去。

  一個小腹微突的男人站在辦公桌後。他有一頭銀灰色的頭髮和鷹鉤鼻,臉色紅潤。當他抬起頭看見莎娜和凱恩,連忙放下手中的文件,起步上前。

  「你們來了,」他微笑說道。我們快弄好了。莎娜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她認為他是個好人。他正式地向她行禮,然後握住她的手。「你一定擁有驚人的魅力,才能撈獲我們納山的心。」

  「她沒有擄獲他,理察爵士,」凱恩微笑地反駁道。「是他擄獲了她。」

  「恐怕你們兩人都說錯了,」莎娜細聲說道。「是喬治國王拉攏了我們兩人。納山從來沒有選擇的機會,不過我想找個方法——」

  凱恩沒有讓她說完。「是的,是的,」他打斷她,「你想找到納山,是不是?他在哪裡?」他問理察。

  「他在等文件,」理察爵士解釋道。「一會兒就回來。我的助手速度很快的,別擔心,親愛的,一切都將合法。

  她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是她也不想完全沒有回應。「我不是很確定我為什麼來這裡,」她坦承道,「我——」

  辦公室的邊門打開,納山走了進來,她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當她的胸口開始疼痛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屏著呼吸。

  他甚至沒跟她打招呼,只是走到桌子分,將兩張文件放在一疊文件的上面。接著,他走到窗邊的座位前,站在那裡注視著她。

  她無法自他身上移開視線。他是個粗魯、難懂又頑固的男人。他的態度沒有比一隻刺蝟好到哪裡去。

  門上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一個穿著黑色警衛制服的年輕人探頭進來。「理察爵士,攝政親王的馬車已經到了。」他說道。

  莎娜聽見他說的話,但是她仍然無法移開目光。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攝政親王的出現,而且他也不緊張。他靠著牆,繼續盯著她看。

  如果他不打算跟她說話,那麼,上帝,她也不……他向她勾了勾手指頭。她無法相信他竟如此傲慢。理察爵士和凱恩正熱中地討論一些事,不過他們的聲音很小,她不禁猜想他們是不是在談論她。納山又向她勾了勾指頭。她不想服從他那粗魯的命令,但是她卻開始朝他走去。

  他沒有微笑,也沒有皺眉,納山看起來很認真,很……緊張。她站在她丈夫面前。

  上帝保佑她,她在心中想著,她不能哭。他並沒有減輕她的痛苦。他看起來是那麼該死的滿意。為什麼呢?這個男人只要對她勾勾指頭,她就立刻奔向他。

  她轉身想站遠一點,他伸手將她拉回來。他以手臂挽著她的肩膀,低頭在她的耳畔說道:「你必須對我有信心,太太你懂嗎?」

  她驚訝地喘息一聲。她抬頭看他,以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接著,她想起納山很少開玩笑。莎娜立刻覺得生氣。他怎麼敢命令她?她的眼眶中盈滿了熱淚。她所能想到的只是在自己出醜前,能盡快離開這裡。

  納山突然握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著他。「你愛我,該死!」

  她無法否認,所以她沒有答腔。

  他注視著她一會兒。「你知道你為什麼愛我嗎?」

  「不知道,」她生氣地說道。「坦白說,納山,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愛你。」她憤怒的語氣並沒有令他生氣。「莎娜,你愛我是因為我符合你所希望的一個丈夫所應具備的一切的條件。」

  一滴淚水溜出了眼角,他以大拇指逮住它。

  「你敢引用我說過的話來嘲笑我?我沒有忘記這是我們往蘿拉的小島航行途中,我所對你說過的話。愛是可以被摧毀的,因為它太脆弱,而且……」

  當他搖頭時,她不再往下說。「你並不脆弱,」他告訴她。「而且你的愛也不會被摧毀,他以手指溫柔地撫摸她的臉頰。「這是我最珍惜的,莎娜。我不是在嘲笑你。

  「這並不重要,」她喃喃說道。「我知道你不愛我。我已經接受了這一點,納山。請不要露出那種關心的神情。我並不怪你,因為你從來也沒有選擇的機會。」

  他受不了看見她痛苦。老天!他真希望他們正單獨相處,他可以將她拉入懷中,告訴她,他有多愛她。然而,他必須先向她證明自己。「我們等一下再討論這個問題。」他說道。「現在我只有一個命令,莎娜,不准放棄我!」

  她不明白他要求的是什麼。

  納山將注意力轉向門口,看著攝政親王走進辦公室內。莎娜立刻離開她丈夫身邊。忠誠地行禮,然後耐心地等著攝政親王的吩咐。

  親王的身材中等,外貌黝黑英俊。他的自負神情就像是披著斗篷一樣地籠罩著他。

  當他跟大家打招呼時,每個人都行禮致敬。輪到莎娜時,她緩緩地屈膝行禮。「很高興見到你,莎娜小姐。」

  「謝謝您,殿下,」她答道。「也感謝您允許我有這次覲見的機會。」

  親王似乎顯得很困惑,不過他點了頭,站到理察爵士的辦公桌後面。跟隨他的兩個男人則站在他們主人的身後守衛著。

  凱恩擔心落娜又提起她所寫的信,所以他走到她身旁。「莎娜,我沒有把你的信送到攝政親王那裡,它還在我的口袋裡。」

  理察爵士正在跟親王討論今天的會議,而且也沒有人注意,所以莎娜才輕聲地回問:「你為什麼沒把信送出去?你忘了嗎?」。

  「不,我沒忘,」凱恩說道。「只是那封信會影響納山的計劃。」

  「那麼說,今天的覲見陳情是納山提出來的?」

  凱恩點頭。「理察爵士也提出了他的請求,」他說道,「你最好坐下,莎娜這可能有點困難,但你最好禱告一下。」

  納山靠著牆,注視著她,他聽見凱恩建議她坐下,所以他想看看她會怎麼做。他的對面有一張高背椅,在他附近則有一個空的空前座位。

  莎娜回頭瞥了一眼高背椅,然後轉身走向納山。納山很滿意她的忠誠表現。

  他知道自己已經開始仰賴她的這個特質。

  納山坐下,然後將她拉下,坐在他旁邊。他差點就想告訴她,他有多愛她。但是他及時停止。一切必須正確無誤。只要再過幾分鐘,他就能向她證明他有多愛她。

  莎娜跟她的丈夫保持距離,使自己不碰到他。她認為在親王面前坐得那麼近是不太恰當的,納山可不這麼想,他粗魯地將她拉回,靠著他而坐。

  「可以開始了。」親王宣佈道。

  理察爵士向站在門口的警衛比個手勢。警衛打開門。莎娜的父親立刻衝進辦公室。

  莎娜一看見她父親,使本能地挨近納山。納山伸出手臂摟著她的腰,抱緊她。

  溫伯爵向親王行禮,然後皺眉看著其他人。

  他正打算請求親王清場,因為他們要討論的事情是很機密的。但是親王已經先開口:「請坐下,溫伯爵,我想盡快解決這件事。」

  伯爵立刻坐在面對親王的椅子上。「您看過了我送過去的證據了嗎?」

  「看過了,」親王答道。「你見過我們這位值得尊敬的國防部長官嗎?」

  溫伯爵轉向理察爵士,然後快速地點個頭,「我們見過一、兩次,」他說道。「我可以請問他為什麼在這裡嗎?我看不出這件事跟他的部門有任何關係,這只是某人破壞婚約的問題而已。」

  「正好相反,」理察爵士反駁道,他的語氣愉快又流利。「我跟親王都對於你得知魏公爵事件的消息來源十分有興趣。你願意告訴我們嗎?」

  「我必須保護提供消息的那個人,」溫伯爵說道。當他說話的時候,他轉頭看著莎娜。他故意將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一下。接著,他再轉頭看著親王。「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殿下。在你知道真相之後,你一定明白我的女兒不能跟一個叛國者的兒子共同生活。她會被社會所唾棄。當魏公爵在簽下他兒子和我女兒的婚約時,他的行為對國王陛下和溫家都不忠實。所以,我請求莎娜可以自這項荒唐的婚約中獲得自由,而陛下所賞賜的那份禮物則作為她所受的屈辱和困窘的補償。」

  「恐怕我仍然必須堅持知道給你消息的那個人是誰。」理察爵士再度說道。

  溫伯爵轉向親王,尋求支持。「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我相信你必須回答這個問題。」親王答道。

  溫伯爵沮喪地垂下肩頭。「是我的女兒,」他衝口說道。「是莎娜寫信告訴我們的。」

  莎娜沒有說話。納山溫柔地抓了她一下,企圖安慰她。莎娜沒有抗拒。

  別放棄他,她在心中想道,他是這麼說的。莎娜想專注地聽這場重要的討論會,但是納山的這句話卻一直讓她無法專心。

  她的父親一直說著女兒為何會說出這個秘密的各種藉口。莎娜不想聽那些謊言。

  親王向他身後的人示意的動作吸引了莎娜的注意。親王的侍衛立刻走到邊門,打開了門。一個矮小瘦削,手拿黑帽的男人走進了辦公室。

  莎娜不認識那個男人,但是她父親顯然認識。他無法完全掩藏住他的震驚。「這個打斷我們討論的男人是誰?」他問道。

  不過他的裝腔作勢並沒有用。「他叫葛路,」理察爵士慢慢地說道。「也許你見過他了,溫伯爵。葛路以前是我們部門的一位資深隨從。由於他很值得信賴,所以才派任負責看管保險櫃,他的職務是安全地保管英國的機密。」

  理察爵士的口氣變得十分嚴厲。「從現在起,葛路必須被關入『新門監獄』,而且他將擁有他自己的牢房。」

  「遊戲結束了,」凱恩插口說道。「葛路告訴我們你付錢給他,叫他幫你偷看納山的檔案。由於他在納山的檔案中找不到任何毛病。所以他看了納山父親的檔案。」

  溫伯爵露出不屑的神色。「誰在乎這個消息是如何得來的?」他埋怨道。「唯一重要的是——」「喔,但是我們真的在乎,」理察爵士打斷他的話。「你這是叛逆的行為。」

  「叛逆罪是不是要處以絞刑?」親王問道。

  從親王的表情看來,莎娜不知道他是故意刺激她父親,還是真的不知道。

  「是的,要處以絞刑。」理察爵士說道。

  溫伯爵憤怒地發抖。「我從沒做過不忠於國家的事,」他瞪著親王說道。「每當有政客嘲笑你,我都堅決地支持你。我的天!當你想甩掉你的妻子的時候。我甚至為你辯護。這就是我對你忠心耿耿所獲得的回報?」

  親王脹紅了瞼。他顯然不喜歡別人提起他拋棄妻子的事。他瞪著溫伯爵,搖頭說道:「你怎麼敢用這麼無禮的態度跟你的攝政親王說話?」

  溫伯爵知道自己說的太過火了。「我向您道歉,殿下,」他急忙說道。「我只是一
心一意想保護我的女兒。聖詹姆斯侯爵配不上她。」

  親王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臉色仍然很紅,但是他的聲音已經平靜多了。「我不同意你的話。我向來對國防部的事沒有興趣,因為那都是很乏味的事。但是當我一知道納山他父親的真相後,我立刻要求理察爵士把魏公爵他兒子的檔案調出來給我。納山不必為他父親的事負責。沒有人應該為這件事負責,」他提高聲音繼續說道:「如果納山必須負責,那麼我的臣民是不是也該為我父親的狀況而責怪我呢?」

  「他們不會認為你該為你父親的病負責。」溫伯爵說道。

  親王點頭。「正是如此,」他說道。「所以我也不能要求納山為他父親的錯負責。不,侯爵沒有責任,」他重複說道。「如果他真的必須負責,那麼他過去為英國所做的英勇行為也已經證明了他的忠心。如果可以將秘密全部公開。那麼納山將因為他的英雄作為而被授予爵位,而且,就我所知,韋凱恩男爵也該得到同樣的殊榮。我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看那些檔案。溫伯爵,現在,在我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後,我必須說我很榮幸能跟這兩位光榮又傑出的英雄共聚一堂。」

  沒有人說一句話。納山感覺莎娜在發抖,他注意到她正望著她父親。他想告訴她,一切都沒事了,她父親再也不能嚇她了。

  親王再度開口。「理察爵士拒絕讓這些秘密公諸於世,我也認為這是個明智的決定,更不用說在場的各位了。我想跟你立個約定,」他轉向理察爵士。「如果溫伯爵保證不會吐露關於魏公爵的秘密,我建議我們不必監禁他。」

  理察爵士假裝考慮著這個提議。「我比較喜歡看他被絞死。不過,這件事由您決定。我是您謙卑的僕人。」

  親王點了頭,然後再望向溫伯爵。「我知道你的家人中已有部分的人知道這個秘密。你必須讓他們三緘其口。你有責任必須替納山澄清任何醜聞,因為如果有任何謠言傳入我耳中,你將被處以絞刑。聽清楚了嗎?」

  溫伯爵點頭。他憤怒得說不出話來。親王已經表明了他的疏遠態度,溫伯爵知道他以後再也無法參與重要的國情了。一且親王跟他斷絕關係,其他人也會跟進。

  莎娜可以感覺到她父親的憤怒。她的喉嚨乾澀,她覺得自己快生病了。「我可以喝杯水嗎?」她輕聲對納山說道。

  納山立刻站起來,走出房間去取水。凱恩也自椅子上站起,將葛路帶出邊門。溫伯爵轉向理察爵士「我可以反駁這一切。你們只有葛路的證詞。」

  理察爵士搖頭。「我們還有其他證據。」』他謊稱道。

  溫伯爵站起來、他顯然完全相信了理察爵士的謊言。「我知道了,」他悻悻然地說道,「你們怎麼會發現是葛路?」他問親王。「是你的妻子告訴我們的,」親王答道。「當你想毀滅你女兒的時候,她出手幫助了她的女兒。你走吧,溫伯爵,看到你讓我覺得頭痛。」溫伯爵向親王行禮,然後轉身瞪著他女兒,最後才走出辦公室。

  莎娜從未見過她父親如此憤怒,她的心中充滿了恐懼。她知道她的母親將會首當其衝地承受她父親的怒火。

  親愛的上帝,她必須先到她母親的身邊去。

  「請恕我失陪一下。」她叫道,然後衝向門口。

  莎娜等不及親王點頭就衝出辦公室。

  「她是不是生病了?」理察爵士問道。

  「這是正常的反應,」親王答道。「理察。」他以溫和的聲音說道。「我知道其他部門的長官都輕視我。喔,我有打探消息的間諜,我也知道你從未說過我的不是。雖然大家都錯誤地認為我是個善變的領導者,但是我現在告訴你,真相並非如此。我向你保證,對於溫伯爵這件事,我決不會改變心意。」

  理察爵士陪著親王走到門口。「殿下,你也知道我對溫伯爵說還有其他的證據是騙他的。如果想再爭辯這一點……」

  親王微笑道:「他什麼也不會爭辯。」他向理察保證。

  納山拿著一杯水從邊門走進來。凱恩走在他旁邊。親王已經離開了,「莎娜在哪裡?」納山問道。

  「她到盥洗室去了,」理察爵士說道。他回到辦公桌後,癱在他的椅子上。「謝天謝地,一切都很順利。我一直不確定攝政親王會知何裁決,但是他這次的表現實在可圈可點,不是嗎?」

  「他會保持下去嗎?」凱恩問道。「還是溫家明天又會成為他的寵臣呢?」

  理察聳聳肩。「我祈禱他不會改變心意而且我的感覺是,他將會遵守承諾。」

  凱恩靠著辦公桌。「我不敢相信你會讓他看檔案,理察。」

  「那你就不要相信,」理察露齒一笑。「我只是給他一些摘要。別再皺眉頭,凱恩,看在老天的分上,納山,你別端著杯子走來走去的。你杯子裡的水幾乎都灑在地毯上了。」

  「她為什麼去這麼久?」

  「我相信她不太舒服,讓她一個人靜一下。」

  納山歎了一口氣。他重新去加了水,而理察則跟凱恩談些國防部的活動。

  納山想要耐心地等。但是十分鐘過去了,莎娜還是沒有回來。他決定去找她。「該死的盥洗室在哪裡?莎娜也許需要我。」

  理察跟他說了方向。「那些文件已經準備好簽名了嗎?」當納山轉身時,凱恩問道。

  「文件在桌上,」納山回頭叫道。「只要我一找到莎娜,我們就可以完成這件事了。」

  「他是個很浪漫的傢伙。」凱恩懶洋洋地說道。

  「沒錯。他為妻子所做的事讓我明白他是個很浪漫的人。誰會料到納山會談戀愛?」凱恩露齒而笑。「誰料到會有女人要他?莎娜愛他的心就像他愛她一樣的深。納山決心要超越一切。」

  「是的,濃烈的愛,」理察爵士說道。莎娜一定會很高興他這麼體貼。她實在應該快樂地生活。今天對她來說太沉重了。當親王提起她的母親時,她臉上的神情真是令我心碎,凱恩。她看起來很害怕,讓我很想伸手拍拍她,告訴她一切都真的必須克制自己想過去安慰她的衝動。」

  凱恩看起來很困惑。「我不記得親王提過莎娜的母親。」

  「在你跟納山出去之後,親王才提起的。」理察說道。「是的,沒錯,」他點了頭。「那時只有莎娜一個人坐在那裡,納山出去給她倒水。」

  「莎娜不在盥洗室,」納山自門口吼道。「該死!理察,你讓她到哪裡去了?」

  凱恩站起來。「納山,我們可能有麻煩了,」他的聲音因為擔心而變得沙啞。「理察,你把親王提起莎娜她母親的情形詳細說給我們聽。」

  理察已經推開椅子站起來了。他不確定有何危機,但危險的氣氛已經瀰漫在空氣中了。

  「溫伯爵想知道是誰告發了葛路。親王告訴他,是他的妻子告訴我們的。」

  納山和凱恩已經跑出門口。「溫伯爵不敢碰他的妻子和女兒,是不是?」理察追著他們兩人說道。「你們認為莎娜去了溫家?查斯,」他回頭大叫。「駕我的馬車過來。」

  納山跟凱恩衝到一樓時,理察也跑到樓梯的轉角。「納山,你不會相信溫伯爵會傷害他的妻女吧?」

  納山推開門,跑到街上。「不,」他叫道。「他不會碰她們。他會讓他的兄弟來執行懲罰的工作,這就是那個畜生的方式。該死!莎娜坐走了你的馬車,凱恩。老天!我們必須在亨利傷害她之前找到她。」

  一輛出租馬車從街上過來,納山把握了這個機會。他不想等理察的馬車。他衝到街上,抓住了馬的韁繩。

  他用肩膀的力量撞向離他較近的那匹馬。凱恩助了他一臂之力,馬車立刻停了下來。

  車伕被摔得撞到車頂,開始破口大罵。一個戴著眼鏡、英俊的金髮年輕人自車窗探頭,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納山拉開車門,在年輕人知道發生什麼事之前,納山已經把他丟在人行道上。

  凱恩對著車伕大叫著方向,理察正好扶起那個年輕人,當他明白自己快被丟下時,立刻粗魯地將年輕人推倒在地,然後在凱恩關上車門之前跳上馬車。

  到溫家的途中,沒有人說一句話。納山恐懼地全身發抖。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背叛了他強加在自己身上的隔離感。他需要她,而且,天哪!如果在他向她證明他愛她之前,她發生了任何事,他不認為自已能再活下去。

  在這段難以忍受的時間之中,納山學會了如何禱告。他覺得自己像個無神主義者一樣地笨拙。他記不起孩提時代的祈禱文,所以他只能乞求上天大發慈悲。

  他非常需要她。

  到她母親住所的車程中,莎娜並不曾感到驚慌,因為她知道她有足夠的時間先找到她母親。她父親必須先到他兄弟的宅邸去,他起碼要花二十分鐘的車程。接著,他至少還要花十五分鐘的時間讓他的兄弟替他感到憤憤不平。亨利一定跟平常一樣,宿醉未清醒。她父親得花更多的時間搖醒他,讓他穿上衣服。

  納山不久就會發現她不在盥洗室,而且也會知道她的去向。她知道他會追著她後面趕來,這使得她有一種奇怪的安全感。

  別放棄我!他的聲音再一次盤旋在她的腦海中。她立刻想使自己生氣。他怎敢認為她會放棄他?他怎麼敢……她無法使自己生氣,因為在她的心中,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有生氣的權利。她放棄他了嗎?不,當然沒有。事實是,納山並不愛她。

  不過,他向她表現了他的體貼。她想起當她月事來的痛苦夜晚,他一在撫摸著她的背。他的手是那麼溫柔,那麼的具有撫慰性。

  他也是一個溫柔的愛人。他在愛撫她時,從未給她任何愛的字眼。但是他表現了他的溫柔和耐心,她從來也沒有真的怕過他。從來沒有。

  但是他不愛她。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教了她很多她要學會獨立所必須知道的事,她以為他這麼做是因為他不想保護她。當她認為保護她所愛的人——例如她母親——是她的責任時,她卻把保護自己的工作留給她丈夫。

  像她母親……親愛的上帝,蘿拉說的沒錯。莎娜不自覺中已經步上了她母親的後塵,堅定的要仰賴她的丈夫。如果納山變得像她父親一樣的殘酷、自私,她是不是也會在他每一次大聲說話,就變得畏縮發抖呢?

  她搖頭。不,她永遠也不允許任何男人恐嚇她。納山讓她明白她自己的力量。她可以單獨活下去,而且當然也能活得很好。

  他教她如何自衛,並不是他不想保護她,只是他根本不希望有任何事發生在她身上。

  他是個好人。

  莎娜流下了眼淚。他為什麼不能愛她?

  別放棄我。如果他不愛她,他為何要在乎她是不是會放棄他呢?

  莎娜全神貫注地想著完全沒有注意到馬車已經停下來了,直到凱恩的車伕對她喊叫。

  她叫車伕等一下,然後快步爬上階梯。

  管家,她父親新僱用的僕人,告訴她,她母親和她姊姊出去了。

  莎娜不相信他。她推開他,急切地走上通向臥室那一層樓的樓梯,自己去找她母親。

  管家對她的無禮很生氣,所以自己走到屋子後面,不理會她。

  臥室是空的,莎娜先是鬆懈了心情,接著,她又想到必須先溫家的人找到她母親。她走到她母親的寫字檯前。翻看著上面的邀請函,但是沒有一張是今天下午的。

  她決定下樓去問僕人,他們一定有人知道她母親去了哪裡。

  她走到樓梯口時,前門打開了,她以為是她的母親回來了,立刻跑下樓梯。當亨利叔叔自門廳走進來時,她立刻停在樓梯中間。

  他一下子就看到她了,他臉上的冷笑讓她覺得胃痛。

  「父親直接去找你了,是不是?」她叫道。語氣中充滿了輕視的意味。「我知道他會去找你,這是他唯—一件可以讓人預料到的事。他以為讓他酒醉的兄弟來管他懲罰別人是一個很聰明的計策。父親在你家等你,是不是?」

  她叔叔的眼睛瞇成一條縫。「你的母親竟敢背叛她的丈夫,實在該割掉她的舌頭。沒有你的事,莎娜。滾開,我跟你母親有話要說。」

  莎娜搖頭。「我不會讓你跟她說話,」她叫道。「現在不會,明天不會,永遠也不會!即使我用強迫的方式也要將媽媽帶離英國。她該去拜訪她的姊妹,那樣她就永遠也不會想回來。天哪,我希望是這樣。媽媽應該過快樂的生活,我要讓她過快樂的生活。

  亨利用腳把門踢上。他知道打莎娜是不明智的,因為他記得她丈夫曾經在酒店裡威脅過他的話。

  「回去找你嫁的那個雜種,」他大叫道。「薇亞,」他尖聲喊道。「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媽媽不在這裡。現在,你滾出去,我看見你就想吐。」

  亨利開始朝樓梯走去。當他看見角落的雨傘架時,他停下了腳步。他憤怒得沒有顧慮到後果。這個丫頭需要得到一個教訓,他自己在心中想道,只有好好地打她一頓才能讓她不再這麼囂張。

  他伸手拿了一根象牙杖頭的拐杖。只有好好地打她一頓……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5:07

【第十六章】


  她差點殺了他。

  痛苦的尖叫聲回蕩在街上,馬車尚未完全停住,納山已經跳出馬車,爬上階梯。那陣恐怖的叫聲讓他擔心得快要瘋狂-—瘋狂到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那是一個男人的叫聲。他也沒有停下來開門。他直接把門撞開。門被他撞掉,而且直接倒下,打在亨利的頭上。這扇沉重的木門惹來了更大的叫聲。納山完全沒有料到會看見眼前的情景。他震驚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凱恩跟理察緊追在後,凱恩撞上了納山。凱恩覺得自己就好象是撞到了鐵塊,低吼地咒駡著。他跟理察恢復了平衡之後立刻挪到旁邊,想看看納山為何突然站立不動。眼前的景象令他們有些難以理解。

  溫亨利以胎兒的姿勢縮在地上發抖,他的雙手正抓著他的胯下,痛苦讓他蜷縮著身子。當他滾著翻身時,理察爵士和凱恩立刻注意到他流血的鼻子。納山瞪著莎娜。她站在樓梯底,看起來非常鎮靜、美麗,而且毫髮未傷。她沒事!這個畜生沒有傷到她。是的,她沒事。納山在心中一直重複這句話,企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沒用,他的雙手仍然在顫抖。他需要聽她親口說她沒事,他的心跳才能恢復正常。

  “莎娜?”納山以沙啞的聲音輕喚她的名字。他懷疑在亨利的叫聲下,她是否能聽見他在叫她。他又叫了一次:“莎娜?你沒事吧?他沒有傷害你,是不是?”她丈夫痛苦的聲音讓她放鬆了緊繃的情緒。淚水充滿她的眼眶,而且她知道納山的眼睛也濕了。他臉上的神情讓她心痛。他看起來那么……害怕,那么脆弱……那么充滿愛意。親愛的上帝,他真的愛她,她很明顯就看出來了。

  你愛我,她想大叫。不過她當然沒有叫,因為還有別人在場。但是他愛她。她說不出話,卻無法不微笑。她朝她丈夫走去,然後才記起其他人。她轉向凱恩和理察爵士,向他們屈膝行禮。凱恩露齒微笑,理察則以權威性的語氣問道:“這裏發生了什么事?”

  “該死!莎娜,回答我,”納山同時吼出了這句話。“你沒事吧?”

  她轉身望著她丈夫。“是的,納山,我很好,謝謝你的關心。”她低頭看著她叔叔。“亨利叔叔有一點小災難。”她說道。理察爵士蹲在地上,取走亨利身上的木門的殘骸。“我猜也是,我親愛的。”他對莎娜說道。他將木門踢開,然後皺眉地看著亨利。“看在上帝的分上,別再哭了,這樣實在有失體面。納山撞門之後,門是不是打在你頭上?說話呀,溫亨利。你這樣哼哼哈哈的,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凱恩已經瞧出了端倪。

  莎娜正揉著她的右手手背,顯然是想減輕手上的疼痛感,亨利則抓著他的胯下。“在門打到亨利叔叔之前,他已經出了一點小意外。”莎娜解釋道。她的語氣愉快,而且她說話時一直對著納山微笑。

  納山仍沒有完全冷靜下來,所以他根本無法思考。他不瞭解他的妻子為什么這么愉快。難道她不明白她剛才的處境有多危險嗎?該死!他的神經仍然覺得疼痛。接著,她慢慢地走向他,而他所能想的是將她拉入懷中。他永遠不會再放開她,即使是在他訓戒她獨自行動是個壞習慣的時候。凱恩的笑容證明他已經 明白一切。

理察也露出了笑容,不過他還是不明白是什麼事這麼好笑。他站起來轉向莎娜。「請滿足我的好奇心。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打算解釋。如果她說出了自己做了什麼事,理察爵士一定會被她的粗魯行為嚇壞的。納山就不會,他會為她感到驕傲。莎娜要等到他們兩人單獨相處時,才會把所有的細節告訴納山。「亨利叔叔絆到了一根拐杖。」她無法停止微笑地說道。

  納山終於自茫然失神的情況中清醒。他仔細地看著四周的一切。莎娜剛走到他身邊,他就立刻抓住了她,並且仔細地看著她右手背上的紅腫。她所崇拜的怒吼聲正緩緩地自他的喉嚨升起,她也看見了他臉上逐漸出現的怒火。但是,她一點也不害怕,因為她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對她生氣。她不想讓他大發雷霆,所以她用雙臂抱著她丈夫的腰,緊緊地擁著他。「我真的沒事,納山,」她輕聲說道。「你不必這麼擔心。」她將一邊臉靠在他的胸前。他怦怦的心跳聲告訴她,她的話一點也沒有達到安撫的效果。不過當他說話時,他的聲音已經平靜了。「是你拿了拐杖,還是他?」「他走上樓梯來的時候,從雨傘架上抓了那根拐杖。」

  納山想像著當時的情況,他試著拉開她的手。

  「納山,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他沒有打到我。」

  「他試過嗎?」

  她覺得自己好像貼著一座雕像,因為他變得十分僵硬。她輕歎了一聲,更用力地抱著他。「是的,但是我不會讓他打到我。我想起你教我的自衛方法,而且正如你當時保證的一樣,我贏了。」她說道。「我有驚人的潛力,而亨利叔叔沒有想到女人能自我防衛。當他摔倒時,他看起來……非常吃驚。」「凱恩,帶莎娜到外面等我。理察,你跟他們一塊出去。」

  他們三人同時說了「不」,不過他們說不的理由各異。凱恩不想在事後還得處理屍體,莎娜不想讓納山上絞刑台,理察則不想寫事後報告。當他們紛紛說出自己的意見時,納山的身軀仍然因為憤怒而僵硬。他想拆了那個畜生的骨頭,但是他又無法讓莎娜離開他的懷抱。這個情況讓他非常地沮喪。「該死!莎娜,如果你能夠讓我——」「不行,納山。」

  他長歎了一口氣。她知道她贏了。她突然急於想跟他單獨相處,想贏得另一場勝利。不論用何種方法,她都要讓他告訴她,他愛她。「納山,我們必須知道媽媽平安無事才能離開,」她喃喃說道。「但是我又很想現在就跟你回家。你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她丈夫並沒有這麼輕易就放棄。他還是想殺掉她的叔叔。他想了一個很好的計劃,可以減輕莎娜對她母親的擔憂,也可以讓他痛揍亨利一頓。他的目光一直盯著那根拐杖,想著男人用它做武器時所能造成的傷害。亨利可能會殺了她。凱恩想到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你知道嗎,納山?亨利看起來需要好好休息一陣子,也許到殖民地的航行有助於改進他的健康情況。」納山的心情立刻開朗起來。「說的沒錯,凱恩。」

  「我會把他交給克林,讓他安排一切,」凱恩說道。他抓著亨利的頸窩。「他只需要一些繩子和一塊布作為行囊。」理察爵士點頭同意。「我在這裡等你母親回來,莎娜。我會跟她解釋你的叔叔突然想做一趟長途旅行。我也會等你父親,跟他說一些話。你跟納山何不現在離開呢?坐我的馬車回去,再讓我的車伕把車送回來就行了。」溫亨利還算有些感覺地直往門口的方向移去。凱恩故意將他推到納山面前。納山抓住這個機會,一拳打在亨利的腹部。這一拳讓莎娜的叔叔再度跌回地上,縮成一團。「舒服點了吧,納山?」凱恩問道。

  「好極了。」納山答道。

  「你草擬的那些文件怎麼辦?」理察爵士問納山。

  「你把文件帶到今天晚上費家的舞會上。我們可以借用那裡的書房,莎娜跟我大約九點鐘會到書房去。」「我必須回辦公室去拿文件,」理察說道。「碰頭的時間改在十點好了。」「我可以知道你們在討論什麼嗎?」莎娜插嘴問道。

  「不行。」

  她丈夫突兀的回答令她生氣。「我今晚不想出去,」她說道。「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討論。」他搖頭。「你必須對我有信心,女人。」他說道,並且拖著她走出門口。她驚呼了一聲。「所有這些令人焦慮的事情……」

  她不再說下去,因為他轉身將她抱上馬車。他看起來垂頭喪氣的,而且他的手也在發抖。他沒有讓她坐在他旁邊,而是坐在他對面。當他伸直雙腿時,她立刻被他的雙腿夾住。馬車一開始走動,他便轉身望向車窗外。

  「納山。」

  「什麼事?」

  「你現在有……後遺症嗎?」

  「沒有。」

  她很失望,因為她希望他能像她上次一樣,用同樣的方法來發洩他的沮喪感。一想起上次她丈夫幫她克服緊張的方法就讓她的雙頰轉為粉紅色。「男人在打架之後不會有後遺症嗎?」

  「有些人有。我不該在你面前揍亨利。」他說道。他仍然沒有看她。

  「你是說,如果我不在那裡,你就不會打他,或者你是後悔——」

  「該死!是的,我會揍他,」納山粗聲說道。「我只是不該在你面前揍那個混蛋。」「為什麼?」

  「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該目睹……暴力行為。在未來,我會節制——」

  「納山,」她打斷他。「我不介意。真的。這種事情有時候是無可避免的。我是反對暴力,」她急忙說道。「但是我承認有時候的確需要重重的一拳,那樣實在令人痛快極了。」他搖搖頭。「可是你不讓我殺那些海盜,記得嗎?」

  「我讓你打了他們。」

  他聳聳肩,然後才大聲歎息。「你是一個淑女,細緻又女性化。當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表現得像個紳士。事情就這麼決定,莎娜,不要跟我爭辯。」「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很像紳士的嘛。」她低聲說道。

  「才怪!」他反駁道。「我會改進,莎娜。現在別再說話了,我要想些事情。」「納山,你擔心我嗎?」

  「該死!沒錯,我是擔心你。」他低吼地回答,她則忍住笑。「我想要你吻我。」他回答的時候並沒有看她。「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必須讓一切都不再有錯誤,莎娜。」

  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你吻我當然是對的。」

  「如果我吻你,我會毀了每一件事。」

  「你的話根本毫無意義。」

  「告訴我亨利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命令道。

  她輕歎了一聲。「我打他……那裡。」

  一抹溫柔的笑容取代了他的皺眉「你記得正確地出拳?」

  她決定等他看著她的時候才回答。他們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他終於屈服了。他正掙扎地不伸手碰她,而且他也以為自己贏得了這場內心的交戰。但是她卻對他微笑說道:「我知道你會以我為傲。不過大部分的紳士都會被我的行為嚇壞。」他粗魯地將她拉到他的腿上,他的手指已經纏住了她的頭髮。「我不是大部分的人,」說完,他的唇已經覆蓋在她的唇上。他的舌頭伸入她的口中品嚐著,愛撫著,挑逗著。他的貪求無厭讓他覺得無法獲得滿足。他吻著她的頸子,他的手則解開她衣服後面的扣子。「我知道如果我吻了你,我就無法停止。」他失去了所有的自制力。馬車停了下來,但是只有莎娜知道這個事實。她讓他再幫她扣上鈕扣。他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做好,因為他的手一直發抖。納山拉著她的手走進屋子。潔玉微笑地看著他們飛奔上樓。

  當他們回到他們的臥室時,納山才恢復一點自制力。他為她打開門。莎娜往床邊走去,同時已經解下自己的鈕扣,當她聽見關門聲時,她才停了下來。她轉身發現房間內只有她一個人,納山已經走了。她太驚訝了,所以有好幾分鐘的時間根本不知如何反應。接著,她憤怒地尖叫一聲,打開門,往樓梯的方向跑去。潔玉在樓梯口攔下了她。「納山剛走。他叫我告訴你在八點以前準備好。他還建議我借你一件禮服,因為你的行李還在『海鷹號』上。」「他怎麼能夠已經離開了,卻又跟你交代了這麼多事?」

  潔玉微笑道:「我哥哥就像是有惡魔在後面追他一樣地急奔而去,」她說道,「他說完這話的時候人已經在前門外了。莎娜,他晚一點會跟我們碰頭。他一定有些事必須去做——我想,他在跳上凱恩的馬車時是這麼說的。」莎娜搖搖頭,「你哥哥實在粗魯、傲慢、頑固、不體恤別人……」

  「但是你愛他。」

  她頹喪地說道:「是的,我愛他。我相信他可能也愛我。只是他自己還不明白,或者他感覺有點害怕。喔,我不知道。是的,他當然愛我。你怎麼能相信他不愛我呢?」「我不打算跟你爭辯,莎娜。我相信納山愛你,」她點了點頭。「事實上,我覺得這是明顯的。他現在變得這麼……喋喋不休。以前他是一個很沉默寡言的人,但是他現在即使是喃喃自語時也都說些毫無意義的話。」莎娜的眼中充滿了淚水。「我要他告訴我,他愛我。」她輕聲說道。

  潔玉非常同情她。她拍著莎娜的手,挽著她走進她自己的臥室。

  「你知道我是納山最理想的妻子嗎?沒有人會像我這麼愛他了。請不要把我當成不如你的人。我真的不是,我只是跟你很不相似,潔玉。」潔玉正在衣櫃內找著衣服。當她聽見莎娜的話時,立刻轉身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莎娜。「你為什麼認為我會把你當成是不如我的人?」莎娜結巴地把「海鷹號」上的水手拿她跟潔玉比較,以及她如何一直輸掉競賽的經過告訴潔玉。「後來,海盜攻擊我們,我也因此才能在他們的眼中重新恢復我的自尊。」「我想也是。」潔玉同意道。

  「我也很有勇氣,」莎娜說道。「我不是吹牛的,潔玉,納山也說我很勇敢。」我們兩人也都對我們的丈夫忠貞不二。」潔玉說道。她轉身再去尋找衣服。「納山只喜歡我穿高領的衣服。」莎娜說道。

  「那代表了某些意義,不是嗎?」

  「我一直都試著遷就他。」

  潔玉不敢讓莎娜看見她的表情。她嫂嫂生氣的語氣讓她想笑。這個可憐的小可愛又生氣了。「潔玉,也許這就是問題之所在,」莎娜說道。「我太遷就他了。我總是告訴納山我有多愛他。你知道他都是怎麼回答的嗎?」她沒有給潔玉猜測的時間就又說道:「他只是發出低沉的咕噥聲。真的,他就是這樣。算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行再有咕噥聲?」潔玉問道。

  「不再遷就他了,你幫我找一件低胸的禮服。」

  潔玉終於笑了出來。「那應該能將納山逼瘋了。」

  「但願如此。」莎娜答道。

  五分鐘之後,莎娜手中抱著一件象牙色的禮服。

  「這件衣服只穿過一次,而且是在屋內穿的,所以沒有人見過這件衣服。凱恩不讓我穿它。」莎娜太愛這件衣服了。她跟潔玉謝了好幾次,然後轉身走出房間。突然,她停住轉身。「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我們現在是姑嫂了,莎娜,你可以問我任何事。」

  「你哭過嗎?」

  潔玉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哭過,」她答道。「事實上,我常哭。」「納山曾經看過你哭嗎?」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過。」

  從莎娜垂頭喪氣的表情看來,潔玉知道這不是她希望的答案。「我想起來了。有的,他看我哭過。不過當然沒有凱恩那麼常看到。」「喔,謝謝你讓我有了自信。你不知道你讓我覺得多高興。」

  莎娜露出燦爛的笑容。潔玉也很高興,只是她並不真的知道莎娜為什麼會這麼高興。兩小時後,凱恩跟潔玉耐心地在門廳前等待莎娜下樓。金寶在前門來回地踱步。潔玉穿了一件深綠色的絲質禮服。禮服的袖子很寬大,上面還刺繡了精緻的圖案。禮服的領口只露出了一點點她豐腴的酥胸,但是凱恩仍然皺著眉頭看著她的領口。接著,他才說她看起來很漂亮。凱恩穿著正式的禮服。潔玉告訴他,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惡魔。接著,金寶開始嘮嘮叨叨地告訴他們,今晚一定要有人一直留在莎娜身邊。「在納山出現之前,千萬不要讓她離開你們的視線。」金寶第五次下命令。當莎娜走下樓梯時,立刻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金寶更是吹了聲口哨。「當納山看見我們的莎娜時,一定會臉紅脖子粗的。」潔玉和凱恩都同意金寶的話。莎娜看起來明艷動人。她沒有綰起頭髮,而是任其垂在肩頭。她每走一步,柔軟的髦發便跟著晃動。這件顏色純潔無瑕的禮服完全是低胸的設計。領口呈V字形,一直延伸到她的酥胸之間。這是凱恩見過最具有挑逗性的衣服,他也認得這件衣服。「我以為上次我幫你脫下這件衣服的時候已經把它撕裂了。
」他輕聲說道。他的妻子紅了臉。「你當時是急了點,但是你沒有撕裂它。」

  「納山會撕了它。」凱恩耳語道。

  「那麼你是認為我哥哥會喜歡它?」

  「該死!不,他不會喜歡它。」凱恩預測道。

  「很好。」

  「潔玉,親愛的,我不確定這是個好主意。舞會上的每個男人都將渴求地追逐著莎娜,納出必須要有心理準備。」「沒錯。」

  莎娜走到門廳,正式地對他們行禮。

  「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用這麼多禮。」凱恩說道。

  莎娜微笑著。「不是的,」她說道。「我只是想確定在我行禮時,衣服不會掉下來。」「如果你丈夫用雙手捏住你的脖子,想捏你的時候呢?」金寶問道。「你覺得你的衣服夠牢靠嗎?」「我去為她找一件斗篷。」凱恩說道。

  「胡說,」潔玉爭辯道。「穿斗篷太熱了。」

  他們上路之後,仍然繼續爭論不休。費公爵和公爵夫人住在倫敦郊外,他們宅邸的直徑大得驚人。陽台的四周環繞著修剪整齊的大草地。在道路的兩旁都有僕人手持火炬,照亮路徑。「有人謠傳親王想買下費家大宅,」凱恩說道。「費公爵當然不會答應。」「是的,」潔玉同意道。不過她並沒有注意她丈夫在說些什麼。她正望著莎娜。「你的臉有點紅,」她說道。「你還好嗎?」「她很好。」凱恩說道。

  但是莎娜並不好,她的心焦慮不安。「溫家今晚也會出席,」她衝口說道。「他們沒人敢冒犯公爵和公爵夫人。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是聖詹姆斯家族唯一會參加的盛會。」凱恩露齒而笑。「因為這是他們唯一受到邀請的宴會。」他解釋道。

  「我擔心納山,」莎娜突然說道。「金寶,我希望你也能進去。凱恩也許需要你來幫他留意我的丈夫。」「孩子不會有事的,」金寶答道,並拍拍莎娜的手。「不要煩躁不安。」他們不再說話。馬車停在公爵宅邸的門前。金寶跳下車,然後轉身扶莎娜下車。「我會一直站在馬車旁邊。如果你不想再待在裡面,只要走出前門,我就會看見你。」「她會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直到納山到達。」凱恩說道。

  莎娜點頭。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提起裙擺動,走上階梯。

  舞會舉行的地點是在這幢四層樓建築的最頂層。豪華的樓梯兩旁全都佈置了鮮花和燭火。一名僕役長站在舞廳的入口處,從入口處到舞池還需要往下走三級階梯。凱恩把邀請函交給僕役長,然後等著慣例的鈴聲響起。這個鈴聲是通知在會場的其他賓客,又有人到達的訊號。舞池裡已經擠滿了人。很少人留意鈴聲,最多只是快速地瞥了入口處一眼,因為音樂正播放著一曲華爾滋,大家都忙著注意腳上工夫。「韋男爵和他的夫人,潔玉小姐。」僕役長大聲地宣佈。

  接著輪到莎娜。她把凱恩給她的邀請函交給僕役長,然後在一旁等他介紹她。「聖詹姆斯侯爵夫人,莎娜小姐。」

  他的宣佈就好像是大叫「失火」一樣的具有震撼性,一陣細微的竊竊私語自人群中央開始傳開。當每個人都低聲交頭接耳時,那種感覺就像是地震的震波一波波地散開。當許多男女相繼轉頭看著莎娜時,紛紛跟別人撞在一起。

  莎娜高高地抬起頭,注視著人群。她祈禱自己看起來很鎮定。

  接著,凱恩握住了她的手,潔玉走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另一隻手。
  
  「莎娜,親愛的,你有沒有注意到溫家的人全都擠在右邊,而聖詹姆斯的人全都在左邊呢?這可是會讓別人以為他們兩家處不好呢!」潔玉說了那些話,莎娜則露出微笑。
  
  潔玉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很困惑的樣子。「謠言是說他們並不特別喜歡對方。」莎娜揶揄的說道。「我想我們最好站在中間,才不會顯得我們偏袒某一方。」凱恩說道,並且帶著兩位女士走下階梯。「納山還沒到,是不是?」潔玉問道。
  
  「莎娜,記得保持笑容。每個人都呆呆的看著你。我想是這件禮服的關係,今晚你真是美極了。」接下來的時刻是痛苦的考驗。
  
  莎娜的父親出席了舞會。
  
  他很明白地表現出已跟女兒斷絕關係的事實。當莎娜轉頭望向溫家的方向時,他們全都別過頭去,不理睬她。當然每個人都注意到這件事。凱恩為莎娜感到憤憤不平,直到他看著她的臉,才鬆了一口氣。
  
  莎娜在微笑。聖詹姆斯家族的鄧福叔叔也沒有忽略眼前的情況。這位族長大聲地哼了一聲,然後走過去跟他的侄子的妻子說話。鄧福是個強壯高大的男人。他的頭髮灰白、稀薄,剪成老式的鄉紳髮型。他有著大鬍子和寬大的肩膀。在黑色的正式禮服和僵硬的領巾下,他看起來很不自在。凱恩認為鄧福比鄧福夫人還好看些。

  「看看我們有了什麼?」他直接站在莎娜面前,低吼道。「她是納山的女人?」「你很清楚她是誰,」凱恩答道。「莎納小姐,你見過聖詹姆斯家族的鄧福叔叔嗎?」莎納正式地行禮。「很高興見到你。」她說道。

  鄧福看起來很困惑了。「你在開玩笑嗎?」

  現在輪到她困惑了。「抱歉,你說什麼?」

  「她很有禮貌,鄧福。這在聖詹姆斯的族人是一大奇跡,是不是?」

  老人的眼中浮現光彩。「她才剛成為聖詹姆斯的一份子。在我歡迎她之前,她必須先證明自己夠資格做聖詹姆斯的家人。」莎娜朝鄧福走進一步。這個舉動比她的禮貌更令他吃驚。他一向習慣女人們遠遠地站著,而且他們從來不笑。但是眼前這個女人是截然不同的,他在心中結論道。「我該如何向你證明自己呢?」莎娜問道。「是不是要我開槍射殺你的兄弟,才能獲得你的認同呢?」她在開玩笑。他對她的建議倒是顯得很認真。「我想,這要看看你射的是哪一個兄弟,湯姆向來是最好的選擇。」「老天,鄧福,莎娜是在跟你開玩笑。」

  鄧福低吼道:「那她幹麼提呢?」

  凱恩搖頭。「這是影射你以前曾經對你的兄弟開槍的一個玩笑。」

  鄧福摸著鬍子,露出邪惡的笑容。「這麼說你是聽過那件小誤會了,是不是?湯姆並沒有對我懷恨在心,真是可惜,一個好的仇恨可以讓家族的氣氛變得活躍些。」在別人能發表意見之前,鄧福低吼道:「你丈夫呢?我想跟他說話。」

  「他隨時會到。」凱恩說道。

  「你的妻子呢?」莎娜問道。「我很想見見她。」

  「見她幹什麼?」鄧福反問道。「她可能在餐廳替我留意我的食物。」

  「你不跟我打聲招呼嗎?」潔玉問她的叔叔。「你是假裝沒有看見我。你還生氣我替凱恩生的是女兒,不是兒子嗎?」「你又懷孕了嗎?」鄧福問道。

  潔玉搖搖頭。

  「那麼除非我有了甥兒,否則我不跟你說話。」他轉向凱恩。「你有沒有跟她上床?」凱恩露齒而笑。「只要一有機會。」他懶洋洋地說道。

  莎娜紅了臉,她注意到潔玉一直忍著笑。鄧福嚴厲地瞪了潔玉一眼,然後又轉向莎娜。突然,老人伸出他的大手抓住莎娜的臀部。「你幹什麼?」凱恩小聲問道,並試圖把鄧福的手推開。

  鄧福的大膽行為讓莎娜吃驚得傻了眼,她只是低頭看著他得手。

  「我在衡量她的尺寸,」鄧福說道。「她看起來不像是那種很會生小孩的大屁股女人。這種裙子很會騙人的,」他點頭說道。「啊,你的屁股夠寬。」接著,他瞪著她的胸部。莎娜立刻用手遮掩住她的酥胸,她不打算再讓他衡量任何東西。「我看得出你有足夠的奶水可以喂嬰兒。你懷孕了嗎?」

  她的臉頰已經不能再紅了。她又上前一步。「你最好放規矩一點,」她小聲說道。「如果你再碰我,先生,我會打你。你難道一點禮貌都沒有嗎?」鄧福猜想自己是很沒有禮貌。當他這樣告訴莎娜時,莎娜又踏前一步。他的大膽讓凱恩很吃驚,而同樣令他吃驚的是,鄧福竟向後退了一步。「我想喝一杯酒,鄧福叔叔,」莎娜說道。「你可以為我去拿一杯。」鄧福聳聳肩。莎娜歎了一口氣。「我想我可以要求溫家的人替我去取酒。」她說道。「他們會先向你吐口水,」鄧福說道。「你是偏向我們這一邊的,不是嗎?」她點頭,鄧福露齒而笑。「我很樂意去為你拿一杯酒。」

  莎娜看著她的叔叔大步地穿過人群。賓客們排成一列,等著僕人用勺子替他們舀出粉紅色的酒。鄧福用力一推,將那些排隊的人推到一旁。「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喝那杯酒。」凱恩懶洋洋地說道。他看見鄧福拿起巨大的酒盆,喝了幾口,然後再把酒盆放回到桌上,用一個杯子直接放入盆內舀酒,然後轉身離開那裡。他把酒杯遞給莎娜,一面用手擦拭他的鬍子。

  凱恩注意到酒盆前面已經沒有人在排隊了。他伸手抓住酒杯,讓酒不會濺到莎娜身上。「告訴納山我想跟他說話。」鄧福再次說道,然後皺了眉頭,才轉身回到他的族人站立的地方。莎娜注意到其他的客人讓了一條很寬的路讓他走,她這才覺得他很像納山。「聖詹姆斯侯爵到。」

  這個宣佈引起了每個人的注意。莎娜轉身望向入口。一看見她的丈夫,她的心跳立刻急劇加速。她從未看過他穿正式的禮服。穿上禮服的他儼然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氣勢。他的頭髮綁在頸後,再配上黑色的外套和長褲,看起來就像是一位萬能的國王。他的姿態和傲慢讓她的雙腿發軟。她本能地走向他。

  納山很輕易就在人群中找到他的妻子。當僕役長一念他的名字時,賓客們全都挪向角落,只剩下莎娜獨自站在舞池中央。她看起來耀眼動人,是那麼的細緻、獨一無二,那麼該死的……裸露。

  納山走下階梯,走向他的妻子。他已經脫下外套了。

  當納山走下階梯,溫家的人開始向前走,魏家的人也隨即跟進。

  凱恩推了推潔玉。「去坐著,」他低聲說道。「也許會有麻煩,我不希望還得擔心你。」潔玉點頭。她希望凱恩專心地保護她哥哥。接著,她和看見克林也走下階梯。從他外套的鼓起看來,她猜想他一定帶著武器,以防萬一。納山走到莎娜面前時,他一下子記不得該做些什麼。

  「莎娜?」

  「什麼事,納山?」她等著他再說話。

  他似乎很滿足地站在那裡望著她。她的眼眸中流露著明顯的愛,她的笑容是那麼的溫柔。親愛的上帝,他配不上她,但是她卻愛他。他冒出了冷汗。當他伸手去拿克林塞入他口袋中的手帕時,才明白他把外套拿在手上。他想不出外套為什麼會在他手上。他再把外套穿上,目光一直無法離開他漂亮的妻子。他穿外套時,袖子纏住了,不過他最後還是穿上了外套。莎娜上前一步,替他調整領巾,然後再後退到原地。

  他還是沒有跟她說話。天哪,絕不能出錯,他告訴自己。不,不,他必須做到完美的地步,他再次決定。他在帶她到書房去,簽好那些文件,然後他……「我愛你,莎娜。」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是他剛喝了她煮的湯一樣。

  她叫他再說一次。她的眼中盈滿淚水,而且他知道他第一次說的時候,她已經聽見了。「我不該說的──還不到時候,」他粗聲說道。「可是,我愛你。」她的表情沒有改變,他倒是改變了。他看起來好像快生病的樣子了。

  她很同情他。「我知道你愛我,納山。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明白──幾乎就跟等你來接我的時間一樣長──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你已經愛我很久了,是不是?」他的如釋重負顯而易見。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早就知道了?」他低聲問道。
  
  「該死!莎娜,我好像走了一趟地獄一樣。」她睜大眼睛,臉頰上呈現出粉紅色的紅霞。
  
  「你走了一趟地獄?是你拒絕對我有信心;是你從來就不把你心中所想的事告訴我。我一直都在告訴你,納山。」他搖頭,靦腆地露齒微笑。
  
  「不,莎娜,不是一直。你只是每天跟我說一次。有時候你會等到晚餐後才說,那時我就會發現自己應得愈來愈緊張。」她朝他走近一步。「你每天都等著我告訴你我愛你?」

  他可以看出他的坦白讓她很高興。「你願意嫁給我嗎?」他熱切地問道。他低下頭,直到他幾乎碰到她的額頭。

  「如果你希望我會單膝跪在你面前,莎娜,我不喜歡那樣,」他誠實地說道。

  「但是我會那麼做。請你嫁給我。」她從沒見過她丈夫如此滔滔不休地說話。對她說出他心中的話對他顯然是種折磨,不過這當然會讓她更愛他。

  「納山,我們已經結婚了,記得嗎?」他們的觀眾全都沉迷在其中。這對夫妻以充滿愛意的眼神凝視著彼此,實在是一幅非常羅曼蒂克的畫面。

  婦女們全都用她們丈夫的手帕擦著她們的眼睛。納山早就忘了旁邊還有別的賓客。他一心一意想完成他的計劃,好快快帶莎娜回家。
  
  「我們必須到書房去,」他說道。「我想讓你簽一份廢止那份聯婚條約的文件。」「好的,納山。」她答道。

  她的立即同意並沒有令他吃驚。她一向都是那麼的信任他,她的信心讓他更為謙卑。「我的天!莎娜,我是那麼的愛你,愛得讓我……很痛苦。」她嚴肅地點了頭。「我可以看得出來,」她喃喃說道。「你是不是又暈船了?」他搖搖頭。「你簽了你的尋人文件後,我就會簽我的那一份。」他說道。「你為什麼也要簽?」她問道。

  「我也要廢止婚約。我不想要尋人饋贈,因為我已經有了一份最好的禮物了。」他低聲說道。「我有你,」他的笑容非常溫柔。「我也只想要你。」她開始落淚。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入懷中,並且低頭吻了她,她也回吻了她的丈夫。人群中的女士紛紛發出歎息聲。

  但是納山希望今晚對莎娜而言是完美之夜的心願並未完全實現。依照聖詹姆斯的標準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成就;但是以其他人的標準而言,這只不過像場惡夢。然而,任何人都永遠無法忘記接下來的吵架。

  他們的爭吵始於納山拉著莎娜前往書房的時候。莎娜拉住他的手,阻止他離開舞池。「我相信你愛我,納山。」她對他說道。「你不必只為了證明你的愛就放棄國王的禮物。」

  「我要這麼做,」他反駁道。「我要向你證明我有多愛你,這是唯一能讓你相信我的方法。長久以來,你一直都在付出你對我的愛,而我除了怨氣之外,什麼也沒給你。這是懲罰,莎娜,我必須這麼做。」

  她搖搖頭。「不,你不必這麼做。納山,你不必放棄那份禮物也能向我證明你對我和我的愛有信心。你等這份禮物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了,現在你必須擁有它。」

  「我的心意已決,太太」。

  「那就改變你的心意。」她反駁道。

  「不!」

  「你必須改變心意!」

  從他的表情看來,她知道他已經決心要做這個犧牲。但是她也跟他一樣堅決,決定不能讓他那麼做。

  「如果我不簽呢?」她問道。她雙臂抱胸,皺眉地等著他回答。

  老天!她真的好愛他。而且他也這麼的愛她。他看起來似乎想掐死她。她真想大笑。

  「如果你不簽,莎娜,那麼你的家人就會得到這份國王的禮物。我不想要它。」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

  「好了,莎娜……」

  他不知道他們已經變成吼叫,但是她卻知道。她轉頭望向聖詹姆斯族人聚集的方向,找到了她想找的人。「鄧福叔叔,」她叫道。「納山想要放棄國王的禮物。」「喔,該死!莎娜,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轉身,微笑地看著她丈夫。納山已經脫下外套。接著,她注意到凱恩和克林也都脫下了外套。她開始笑了救民於水火。上帝保佑她,她已經變成聖詹姆斯的魏家人了。

  納山看起來不再像生病的樣子,他的眼中出現了光彩。他是一個十分結實健壯的男人,而她則是那個能應付他的女人。他低頭瞪著她的酥胸,然後將他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並且命令她穿上他的外套。
  
  「如果你再穿這件衣服,我會把它自你身上撕下來。」他低聲說道。「該死!他們來了。」聖詹姆斯家的男人像上戰場的士兵一樣地朝他而來。
  
  「我愛你,納山,記得不要把你的拇指塞到其餘的指頭下面,你不會希望折斷你的拇指的,」納山揚起了眉毛,莎娜性感地對他眨眨眼。他抓住他那件外套的兩片領子,用力地吻了她,然後將她推到他身後。
  
  毫無疑問的,這是一個令人難忘的夜晚。費公爵和公爵夫人都已經年近七十了他們很愉快地看著今晚的餘興節目。今晚的一切顯然能成為好久一陣的閒聊話題。
  
  莎娜記得看到老公爵夫婦倆走到最高一階的階梯上站著。他們兩人的手中都拿了一個酒杯。當他們倒了第一杯酒之後,費公爵指示樂團開始演奏華爾滋。
  
  事實上,莎娜更喜歡爭吵之後的後遺症。當打架結束後,納山立刻帶她回凱恩的潔玉的宅邸。他瘋狂地愛撫她,而她也瘋狂地配合。他們的做愛熱情、狂野,而且充滿了愛。莎娜伏在她丈夫的身上,她的下巴枕在她交疊的手臂上,然後低頭注視著他漂亮的眼睛。他看起來非常滿足。他溫柔地摩擦著她的背。現在他們兩人單獨相處,納山可以告訴她,他有多愛她了,以及他畢竟還有一點浪漫的性格。床旁邊有張桌子,他打開桌子的抽屜,拿出一張紙交給她。「選出你喜歡的。」他命令道。

  她從紙上列出的親暱稱呼中選了「甜心」、「我的愛」和「我的蜜糖」。納山保證會記住它們。「我以前會有一點嫉妒潔玉,」她告訴他。「我認為我根本不可能會像她,而我的員工又不停地作比較。」「我不要你像任何人,」他低聲說道。「你的愛給我無比的力量,莎娜。」他抬頭吻了她。「我已經習慣依賴你的愛,它變成了我的錨。我一直很實在地擁有它,但是我卻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才明白。」「你要多久才能完全對我有信心?」她問道。

  「我已經完全對你有信心了。」他爭辯道。

  「你會告訴我關於你過去的事嗎?」

  他看起來有些警戒。「我將來會告訴你。」他終於同意道。

  「現在就告訴我!」

  他搖頭。「那只會讓你難過,甜心。我以前有一段十分黑暗的生活,我也做了一些你可能會……擔憂的事,我想我最好一次跟你說一點點。」「這麼說,你完全是出於關心我的心情,所以才遲疑地不敢告訴我你的過去?」他點頭。

  「有些事是……不合法的?」

  她的丈夫看起來非常不自在。「有些人可能會說某些事是不合法的。」他坦承道。她費了好大勁才使自己不笑出來。「我很高興你這麼關心我的感受,丈夫。現在我知道你遲遲不告訴我你的過去是因為怕我會擔心,而不是因為你怕我會無意中洩漏一些重要的事。」她眼中的光彩讓他很困惑。她正在進行某件事,但是他想不出是什麼事。他以雙臂抱著她的腰,滿足地打聲呵欠,然後閉上眼睛。「我知道你愛我,」他輕聲說著。「將來──五年或十年後,我的愛──我會把每件事都告訴你。到那時,你應該已經非常習慣我了。」她笑了出來。他還是有些害怕。喔,她知道他信任她,知道他愛她。但是這一切對納山而言都是嶄新的,必須多花些時間動物才能撤除他所有的防禦。她當然沒有這種問題,她已經愛他好久了。

  納山吹熄蠟燭,用鼻子愛撫他太太的耳朵。「我愛你,莎娜。」

  「我也愛你,裴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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