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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茱麗.嘉伍德]天使(翡翠號系列)(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6:24     標題: [茱麗.嘉伍德]天使(翡翠號系列)(全文完)

天使(翡翠號系列)作者:茱麗.嘉伍德

海盜船“翡翠號”縱橫大洋,船長裴根主宰一切,
讓人聞風喪膽,他卻備受窮人景仰。
韋凱恩男爵發誓要除掉這位傳奇式的海盜,為他弟弟報仇。
這時有一位美豔無比、天生麗質的女子--潔玉,
上門要求他保護,男爵不得不同意,
她太美了,渾身上下滿溢著讓人傾倒的青春氣息。
凱恩鐵石心腸、位高權重、高貴傲慢,從來沒有女人能夠迷惑他。
然而,潔玉對他熟練的愛撫有著天真的感應,
他們逐漸陷入了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之中,
他們的愛情將承愛最嚴厲的考驗……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7:24

第一章

  一八一五年倫敦

  獵人正在耐心地等待他的獵物出現。

  韋凱恩男爵繼續玩他的遊戲。儘管危險,卻十分有效。總有一天那位裴根船長會聽說這件事:有人冒用他的身分。他會被迫親自出面處理,因為在傳說中他是一個極端自負的海盜船長,絕不容許別人冒充他在外面招搖。而韋凱恩男爵就是要誘他現身,和他面對面地做一場殊死鬥,消滅他以及他身上的傳奇故事。

  其實男爵也沒有其他選擇。所有誘殺裴根船長的計畫都落空了,男爵所設立的巨額賞金根本不發生作用,那些為了幾個錢連母親都可以賣掉的水手居然沒有人肯背叛他——不知是因為崇拜還是畏懼。

  這個海盜頭子是個神秘到極點的人物,從來沒有人真正看到過他,他的那艘海盜船“翡翠號”倒是有不少人見過,它航行在大海上,輕快的身影像幽靈一樣。富人們一看到那艘黑色的大船,就知道噩運要臨頭了;而窮人們卻會雀躍萬分,因為裴根船長向來有劫富濟貧的名聲,他是個俠盜。

  但是雖然有不少人自稱看過那艘船,卻沒有人能描述船上的細節,也無法指認上面任何一名水手,這樣的撲朔迷離更增添了大家對裴根船長的崇拜與敬畏,甚至迷信,他成了海上主宰一切的幽靈。

  裴根的搶奪行為其實絕不限於海洋之上,在陸地上他的威名往往更令人恐慌。但是大家都說他只對富人下手;而且每次做案之後都會在現場留下一枝長莖的白玫瑰,作為他午夜拜訪的標記。

  不用說,窮人們早就把他偶像化了,他們想信翡根是個浪漫的英雄。甚至連教會對他也頗有好感,因為他對教堂的捐獻從來不會吝嗇。

  但是英國國防部的態度就不同了。他們懸賞大筆金錢要裴根的人頭,韋凱恩甚至把賞金的數目加倍。當然他要獵殺裴根主要是為了他個人的因素,而且他不擇手段要達到目的。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非殺了裴根不可。

  不過有趣的是,他和裴根的確算得上棋逢敵手,韋凱恩男爵的名聲向來令黑道人物聞風喪膽,他替政府工作多年,立下功績無數,自成傳奇。不過他本來對裴根的事不聞不問,可是裴根偏偏惹上了這位煞星為自己樹立了一位仇人。

  一夜複一夜,凱恩每天晚上到這家杜威酒館報到,位置就在倫敦的貧民窟裏,是船員和碼頭工人最常去的地方,凱恩通常坐在角落裏,背靠著石寺以防有人偷襲、他耐心地等待裴根出現。

  他在這種三教九流的環境裏倒也來去自如,這裏是倫敦最黑暗的角落,一個人能否生存不是看他的家世背景,而是看他的塊頭、挨揍時忍受痛苦的能力,以及他是否具有一副鐵石心腸。

  凱恩來到杜威酒館的第一夜,就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光是他那魁梧的軀幹就可以嚇倒不少小混混,再加上一頭濃密的黑髮,一身古銅色的肌膚,還有他那深邃、冷靜、犀利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銅牆鐵壁,往日曾讓倫敦上流社會的淑女神魂顛倒;可是自從他開始計畫復仇之後,那些淑女們就噤若寒蟬,因為他就得冷酷、無情……

  後來他決定偽裝成裴根船長的模樣,而且相當成功,因為長久以來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裴根船長其實是一位貴州紳士,只不過為了維持他豪奢的生活,才下海做海盜。凱恩充分利用這個傳說,他第一次進杜威酒店的時候,穿的是他最豪華的服裝,甚至還在領口別了一朵小小的白玫瑰;他一進去就引起一片竊竊私語的驚歎聲。

  當然,他隨後也得露幾手才能樹立自己的威望。他狠狠教訓了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他雖然穿得像個紳士,打鬥起來卻兇猛異常,連這一逞最粗壯的莽漢也看得心驚肉跳。他很快就贏得人們的敬畏與愛戴,後來有個比較大膽的傢伙甚至問他是不是裴根船長?凱思根本不必回答,大家早就認定了他就是那位傳奇英雄。不久之後,裴根船長夜訪杜威酒館的消息就像野火一樣傳了出去。

  杜威酒館的老闆是個頭頂光溜溜的愛爾蘭老粗,綽號就叫“和尚”,當年他是靠賭博耍老千贏得了這有酒館。“和尚”是唯一清楚凱恩計畫的人,並且全力支援他,因為他很清楚裴根與韋家的糾葛,而且凱恩的計畫還替酒館招來不少慕名而至的客人,他正好乘此機會大撈一筆。

  多年前和尚的頭髮就掉光了,不過兩道糾結的眉毛倒是又粗又濃,像藤蔓一樣盤踞在他的前額。現在他慢慢皺起眉頭,已經是淩晨三點了,看來男爵一夜的守候又將落空,而且酒館在一小時前就該打烊,最後兩個醉醺醺的客人被他打發走之後,和尚走到凱恩的面前。

  “您比癩皮狗身上的跳蚤還有耐性,夜夜在這裏守候,真希望你能堅持下去。”和尚替男爵倒了一大杯白蘭地,自己拿著酒瓶猛灌。“你會把他逼出來的,老凱,我百分之百;而且他一定會派一、二個爪牙來探探虛實,所以我一直提醒你要提防有人偷襲。”

  和尚又喝一大口酒,冷哼一聲。“裴根向來很保護他的名聲,你的偽裝一定讓他氣白了頭髮,他遲早會出面的。他XX的,我敢打賭就是明天晚上!”

  凱恩點點頭,其實和尚每天晚上都這麼說。

  “你會打倒他的,老凱,就像獅子搏兔一樣。”

  凱恩長飲一口,背靠在牆上休息。“我會的。”

  他斬釘截鐵的聲音令和尚打了一個冷顫。這時酒館門突然打開,和尚微側身正想大聲告訴來客酒店已經打烊了,不過門口站立的人令他大吃一驚,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才能發出聲音。“我的老天啊!天使降臨了!”

  凱恩正對著門口,看得一清二楚,雖然表面上他不動聲色,但他心中也跟和尚一樣震驚。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呼吸越來越急促。

  她的確像個天使,凱恩甚至捨不得眨眼,她只用目光便俘虜了他。凱恩從來沒看過這麼美的綠,像春天月光下一大片草原的綠。

  她凝視著凱思,凱恩也凝視著她,害怕自己一閉眼,她就會消失在夜色中。

  他們彼此端詳了幾分鐘,然後她突然向他走過來,黑色的兜帽落到肩上,露出她火紅色、茂密豐美的頭髮,令凱恩屏住氣息,胸口發緊。

  凱恩特別注意到她的衣服。她的披肩質料非常好,但是卻被撕破了,好像是被人用刀子割破的。他又注意到她的右邊臉頰上有輕微的瘀血,飽滿的下唇上也有傷口,額頭上甚至被泥土弄髒了。

  她如果是天使,那這間亂七八糟的酒店就像地獄一樣,凱恩心想。而且她雖然像剛被魔王打敗,仍然十分迷人,令他的心騷動和不安,他緊張起來,等她開口。

  她走到桌子旁邊,直瞪著凱恩衣襟上別的那朵白玫瑰。她似乎有點害怕,雙手微微地顫抖,緊抱著一包東西在胸口,手指上有幾道傷痕。

  “你一個人嗎?”凱恩終於忍不住先開口,希望自己沒嚇到他。

  “是的。”

  “在這個時候?在這種地方?”

  “沒錯。你是裴根船長嗎?”她的聲音有點沙啞,但仍然十分溫柔。

  “問問題的時候請你看著我。”

  她不理會他的命令,仍凝視著那朵白玫瑰。“求求你,先生,回答我的問題。”她喃喃說道。“你是裴根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那位海盜說。”

  “我是裴根。”凱恩回答。

  她點點頭。“聽說只要價碼夠高,你什麼事都肯做,是不是?”

  “沒錯,你要我做什麼?”

  她把懷中沉重的袋子放在桌上,幾個銀幣從袋口滾出來;在一旁的和尚輕吹聲口消。“總共是三十個銀幣。”她說道,仍然不肯直視凱恩。

  凱恩揚一揚眉毛。“三十個銀幣?”

  她怯怯地點點頭。“夠不夠?我只有這麼多了。”

  “你想陷害誰?”

  她吃了一驚。“喔,不,你誤會了。我不是要陷害任何人,我不是猶大,先生。”

  凱恩皺皺眉頭。“那你要求我做什麼?”

  “我請求你殺掉一個人。”

  “啊。”凱恩似乎很失望,這女人看起來那麼天真無邪,那麼楚楚可憐,但是她卻要求他殺人。“誰是那個倒楣鬼?丈夫或情人?”他的話中帶刺,好像用釘子刮過石板一樣。

  不過她卻不在意。“不是。”

  “不是?那你還沒結婚嘍?”

  “這個問題重要嗎?”

  “喔,是的,很重要。”他故意模仿她的聲調,也在那邊喃喃細語。

  “我還沒結婚。”

  “那麼你到底想殺誰?你爸爸?你兄弟?”

  她只是搖搖頭。凱恩越來越沒耐性,他傾身向前。“我懶得這樣問個不停,你自己說吧。”他的語氣中帶著威脅,希望儘快把事情搞清楚。

  但是他仍然一臉頑固的表情,甚至還有點不高興。“我希望你先接受這項任務,然後我再跟你說清楚。”他還是只看著他的衣襟。

  “好吧,”他很不耐煩。“我接受。”

  她長長籲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趕快告訴我你要殺的人。”他再度催促。

  她緩緩抬起眼睛看著他,她眼中痛苦的神情令凱恩胸口一緊,真想伸出手臂把她擁入懷裏,好好安慰她……凱恩警覺自己正在想入非非,連忙甩甩頭。真是的!他心中暗罵一聲,這個女人是要他去殺人。

  他們對視了一陣子,凱恩於是再問一遍:“怎麼樣?你想殺誰?”

  她深深吸一口氣後才回答:“殺我。”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7:32

第二章

  “我的老天爺!”和尚喃喃說道。“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我的小姐。”

  她回答酒店主人的時候依然凝視著凱恩。“我是非常、非常認真的,兩位先生。你以為我會三更半夜跑來這鬼地方跟你開玩笑?”

  “我想你是瘋了。”凱恩回答。

  “不,你錯了。”她平靜地回答。“如果我真的瘋掉,事情就容易多了。”

  “是嗎?”凱恩儘量壓抑自己的脾氣。“你要我什麼時候執行這個……這個……”

  “任務?”

  “對,任務,你要我什麼時候完成任務?”

  “現在。”

  “現在?半夜三點?”

  “假如你方便的話。”

  “方便?”

  “喔,天啊!我真抱歉。”她喃喃說道。“我沒有意思要你生氣。”

  “你為什麼以為我在生氣?”

  “因為你對我吼叫。”

  她說的沒錯,凱恩也發現自己的聲量越來越高,他長歎一聲。他許久不曾如此激動,也許是因為她的要求實在太荒謬了,任何一個有腦筋的人都不會接受。但是她的模樣又是那麼誠懇、脆弱。老天!這女人還年輕得很,她應該乖乖待在家裏,讓家人好好愛護、保護;而不是一個人冒險到這髒兮兮的酒吧來胡說八道。

  “我知道我讓你很難受。”她又說道。“我真的很抱歉,裴船長,你從來沒殺過女人嗎?”她的聲音充滿了同情。

  “對,我是沒殺過女人。”他咬著牙說道。“不過凡事總有個開始,對不對?”

  他的意思本來只是諷刺,但她卻信以為真。“對極了。”她衝口而出,而且臉上還帶著一點贊許的微笑。“應該不會太難,我會幫忙的。”

  他真想用頭去撞牆。“你願意幫忙?”他痛苦地問。

  “當然。”

  “你真的瘋了。”



  “不,我沒有。”她爭辯。“不過我倒是很絕望,你最好忙完成任務。你能不能趕快把酒喝光好辦事?”

  “幹麼那麼急?”

  “因為他們隨時都會找上我,大概就在今夜。我會死的,裴根,不是被他們殺掉就是被你殺掉,但是我寧願自己做主,想信你應該瞭解。”

  “那麼你為什麼不乾脆自殺?”和尚插嘴。“不是容易多了嗎?”

  “拜託你,和尚,不要鼓勵她做傻事。”

  “我不是在鼓勵她。”和尚爭辯。“我只是想瞭解,為何如此美麗的小姐會想不開。”

  “喔,我才不要自殺,”她熱切地解釋。“那樣我就有罪了,所以一定要找第三者幫忙,你不懂嗎?”

  凱恩再也忍不住了,他跳起來差點翻倒椅子,兩手用力撐著桌面:“對,我不懂,不過在天亮前我一定會把事情搞清楚。我們從頭開始,首先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

  “為什麼?”

  “這是我的規矩,我裴某向來不殺無名之人。”

  “一個愚蠢的規矩。”

  “回答我。”

  “潔玉。”

  “媽的…!我要的是你的真名和全名!”他咆哮著。

  “媽的!那就是我的真名,你想怎麼樣?”她毫不畏縮地反抗。

  “潔玉這個名字很奇怪,不過倒也適合你,你是個奇怪的女人。”

  “你在說廢話,先生。我雇你是因為你能完成任務。難道這是你的習慣?在殺一個人之前先對他身家調查?”她也慢慢發怒了。

  但是凱恩並不放在心上。“告訴我你姓什麼,否則我要把你勒死。”

  “不,你不可以勒死我,我不想死得那麼難看,而且我是出錢雇殺手的人,一切聽我的,請你記好。”

  “那你有何打算?”他問。“喔,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她爭論。“你若不知道我想怎麼死,如何執行任務?”

  “慢一點,這個問題待會兒再談,我們一件件來,潔玉,你的父母親是不是在家裏等你回去?”

  “很難講。”

  “為什麼?”

  “因為他們都死了。”

  他閉上眼睛數到十。“那你是一個人住嘍?”

  “不是。”

  “不是?”

  這回換她歎息。“我有個哥哥。好了,裴根,我不跟你嚕蘇,實在太冒險了。”

  “冒什麼險?”和尚問道。

  “你對我瞭解得越多就越難執行任務。要殺一個你喜歡的人是很難的,對不對?”

  “我絕不殺我喜歡的人。”和尚點點頭。“其實我從來沒殺過人。”

  凱恩幾乎忍不住要用吼的。“潔玉,我跟你保證那不會是個問題,因為到目前為止,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她莫名其妙地退後一步。“為什麼?我又不像你那麼討人厭,你是不是天性就這麼古怪?裴根。”

  “不要再叫我裴根。”

  “為什麼?”

  “很危險的,小姐,如果被人偷聽到。”和尚連忙解釋,他注意到凱恩已經快按捺不住了,下巴繃得緊緊的。男爵的脾氣向來不好,而這無知的小女人又一再地激怒他,和尚不知道他還能壓抑多久,否則這女人遲早會被他嚇死。

  “那我要叫他什麼?”潔玉問和尚。

  “叫他凱恩。”

  她很不優雅地悶哼一聲。“他的名字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斜斜瞄他一眼。

  凱恩伸出手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正視他。“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納山。”

  “他現在人在哪裡?”

  “有事情出國去了。”

  “什麼事情?”

  她啪的一聲打掉他的手。“航海的事。”

  “他什麼時候回來?”

  她的怒火熾烈。“兩個禮拜後。”她大叫。“好了,我回答過你所有問題,現在能不能請你高抬貴手,趕快執行任務。”

  “你住在哪裡?”

  “先生,你沒完沒了的問題已經讓我頭痛欲裂。而且我很不習慣男人在我面前亂吼亂叫。”

  凱恩很無奈地看著和尚。“這笨女人都快死了,居然還在抱怨她的頭痛。”

  她突然也伸手緊扣住他的下顎,強迫他看著她,完全是模仿他剛才的動作。凱恩怔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換我發威了。”她說。“我來問問題,你來回答,我是付錢的人,先生,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確定你到底要不要殺我。”

  “你先得滿足我的好奇心,我才能決定。”

  “不行。”

  “那我就不殺你。”

  “你混蛋!”她氣極了。“你剛才已經答應過我的,你親口答應的!”

  “我不能扯謊嗎?”

  “你太令我失望了,一個有榮譽感的男人不可以言而無信,你真該覺得羞愧。”

  “潔玉,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個有榮譽感的男人。”

  “沒錯,小姐,他是沒說。”和尚在一旁附和。

  她碧綠的眼睛冒出火花,雙手按著桌子,前傾著身體,咬著牙低聲說:“我聽說偉大的裴根船長,從來絕對不會背棄他的承諾。”

  “那你的消息顯然不正確。”

  他們兩個現在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凱恩聞到她身上一股清閒的體香,幾乎要把持不住。她一直對他搖頭,凱恩一時不知道怎麼說。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和他平起平坐,的確,那些千金閨秀通常對他百依百順,像小可憐一樣。不過眼前這名女子就大大地不同了,她不但盛氣淩人,而且根本不把他當回事。不知道為什麼,凱恩突然有一股想捧腹大笑的衝動。

  “你真該被吊死。”他突然咒駡她。“你把我當白癡,雖然你看起來不像個會幹這種混賬事的人。”

  她轉身想離開,但立刻被他抓住,他逼近她的臉龐說道:“我是個海盜,小姐,我們專幹一些混賬事。”

  他已經預備好要承受她的發作,但卻沒想到她突然哭了起來,凱恩不知所措,手忙腳亂地往口袋裏掏手帕。

  不過和尚倒是立刻把握這個機會,跳起來上前安慰她,笨手笨腳地拍她的肩膀。“乖乖,別哭。”

  “都是他的錯。”她哽咽道。“我只是要他幫點小忙,只要他幾分鐘時間,但他就是不肯乾脆地答應。我甚至願意等他喝完酒,”她邊說邊哭。“而且我還願意付好價錢。”

  和尚怒衝衝地瞪凱恩一眼。“看吧,你把我們的小美人弄哭了,你看她多傷心。”他奪過男爵手裏的手帕,笨手笨腳地幫她擦臉。“沒關係的,小姐。”他安慰她。

  “不,有關係的。”她還要爭辯,但是和尚捂住她的鼻子,她的聲音含糊不清。“你知道嗎?我這一輩子還沒向人家求過什麼,結果第一次就碰釘子。現在大家都不重視職業道德了,真的,他們寧可偷雞摸狗,也不肯規規矩矩的嫌錢。真可恥,對不對,和尚?”

  凱恩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擁她入懷好好安慰她,還是潑她一臉冷水,要她清醒一點。不過有件事倒是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如果和尚再對他吹鬍子瞪眼睛,凱恩會打斷他的鼻樑。

  “我的大小姐,收一位女士的錢然後殺掉她,實在算不上什麼職業道德。”和尚溫和地與她爭辯。

  “誰說的?”她立刻反駁。“只要這位女士願意就可以。”

  和尚揉一揉眉毛。“她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對不對?”他問凱恩。

  “拜託……嘿,你要幹麼?”凱恩看到她在收拾包袱,連忙問道。

  “我要走了,對不起打擾你了,裴根,或者凱恩。”她把袋口打結,轉身向門口走去。凱恩在她身後高喊:“你要去哪裡?”

  “干你屁事!”她很不客氣。“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我要去找一個比較能跟我合作的人,沒找到絕不甘休,反正天亮之前,我必定要找到一個願意殺我的人。”

  他在門口把她攔下,扳住她的肩膀,緩緩把她轉過來。可是他一碰到她,她就哭,哭得凱恩心亂如麻,也管不了那麼多,立刻笨手笨腳地把她擁入懷裏。

  她很滿足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哭泣,似乎找到了避風港,還不斷為自己很不淑女的行為道歉。凱恩耐心等她慢慢恢復平靜,他從來沒碰過這麼傷腦筋的女人。

  老天啊!她可真柔軟,軟得美妙極了,可以完全融入他懷裏。凱恩通常討厭哭哭啼啼的女人,不過今天晚上倒是例外。

  她哭過頭了,開始打嗝,暴風雨漸漸平息,他立刻把握機會對她講道理。“潔玉,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糕。”他的聲音低沉且磁性。“我敢保證,一到早上你就會感激我沒有遵從你的要求。”

  “一到早上我就死了。”她哭道。

  “不,不會的。”他安慰她,把她抱緊一點。“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我如果死了,我哥哥一定會難過。”

  “那當然。”

  “可是我沒有能力對抗他們,那些卑劣小人,我害怕他們會先淩辱我再殺我,我不要那樣死,一點尊嚴也沒有。”她憤憤不平地說。

  “死的有尊嚴?”他問。“你的口氣聽起來像個準備上戰場的士兵。”

  “我不希望別人以為我是膽怯的人。”

  “假如你哥哥回來,他能幫你解決問題嗎?”

  “喔,可以的。”她柔軟的臉靠著他堅實的胸膛。“納山會保護我的,自從爸爸過世,他一直是我的的保護者,而且他非常強壯。”

  “那麼現在就由我來保護你的安全,直到你哥哥回來。你可以信賴我。”

  一陣長久的岑寂,她沒有任何肯定的反應,凱恩以為她是感激得說不出話來。可是當她一臉怒容把他推開,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我不認為你值得信賴。先生,你本來答應要殺我的,後來又反悔。”

  “那件事另當別論。”

  “那麼這回你是說真的?”

  “對,我是說真的,在你哥哥回來之前,我會保護你的安全。你剛才說兩個禮拜,是不是?”

  她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也許會更快,但你是個強盜,怎麼能冒險保護我兩個禮拜?我聽說政府出了大筆賞金要捉拿你,我可不想害你遭殃。”

  “你似乎對我的能力沒有太大的信心。”

  “我對你的能力一點信心也沒有。”她糾正他的說法。“我怎麼會有?你剛剛自己承認說關於你的傳聞未必都是真的;搞不好你根本沒有做案之後留下一朵白玫瑰的習慣,對不對?”

  凱恩十分氣惱。“你犯不著對我這麼失望。”

  “但是我的確很失望!”她叫道。“你甚至沒有榮譽感,真是可憐!而且你看起來也不夠強壯,恐怕抵擋不住我的敵人,說實在的,要暗算你還不難,因為你……是個很明顯的目標。喔,對不起,我看你保護不了我。”

  他真想把她勒死。

  她轉身又想離開,凱恩怔了一下,還是把她抓回來,他用把她像夾住一卷舊毯子般夾住,然後轉身對和尚說道:“今晚發生的事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和尚,你發誓。”

  “自己都不守信用了還要別人發誓。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媽媽沒教過你嗎?”她問道。

  “啊,潔玉,”他說。“多謝你的教訓。”他邊說邊用手指輕撫地的臉頰。“我不是什麼有教養的紳士,我是海盜,記得嗎?差別很大的。”

  她安靜地接受他的愛撫,一臉受驚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突然用力推他一把。“沒錯,差別是很大。”她喃喃罵著。“告訴我一件事,凱恩,如果我激怒你,你會不會殺我?”

  “嗯,不錯的點子。”

  “放開我,我不准你碰我。”

  “真的不准?”

  “對,我最討厭人家碰我。”

  “那麼我的上帝啊,我要怎麼殺你?”

  她沒領會到他是在開玩笑。“你要用手槍,笨蛋!”她一臉狐疑地看著他。“老兄,你總有把手槍吧?”

  “我有;那麼我該怎樣……”

  “一彈斃命,直接打進我的心。”她耐著性子解釋。“當然你的槍法必須很准,我不想拖太久。”

  “嗯。”他點頭表示同意。“絕不拖延。”

  “你怎麼會覺得這種事情有趣?我們在談的是我的死亡!”

  “我沒覺得有趣。”他爭辯。“事實上我是在生氣,告訴我,我需不需要先強暴你?”

  她深深吸一口氣後才敢回答:“當然不需要。”

  “真可惜。”

  “先生,你的雙親是不是近親交配?我覺得你有點智慧不足的樣子,不是白癡就是全世界最冷酷的人。我覺得你的行為非常非常不可取。”她綠色的眼睛冒出憤怒的火花,凱恩從來沒見過這麼奇妙的綠,既純又亮。

  “我不相信你的處境真的有危險,潔玉。”他不得不承認。“我想那大概是你豐富的想像力在作怪。”

  “我實在不喜歡你。”她喃喃說道。“至於你無知的看法,我不……”

  “潔玉,省點口水吧,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辯,你也別再提你那荒謬的要求。而且如果你再繼續生氣——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我就要好好吻你,吻得你忘掉煩憂。”

  “吻我?”她大驚。“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為什麼要吻我?”

  “我也搞不清楚。”他說老實話。

  “你會親吻你不喜歡的人?”

  “我想我會的。”他咧嘴笑一笑。

  “你是個傲慢的、讓人無法忍受的……”

  “親愛的,別口沫橫飛了。”

  她立刻閉上嘴,凱恩一邊看著她,一邊對和尚說話:“怎麼樣?和尚。你能發誓嗎?”

  “沒問題,老凱,我一個屁都不會放。可是你也知道你那寶貝朋友李昂,他會把事情挖出來的,我擋不了他,所以事先給你警告。”

  凱恩點點頭,李昂男爵是他的好朋友,值得他全心的信賴,他們曾在好幾次任務中並肩作戰,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沒錯,他終究會知道的,沒關係。不過其他人就不行了,尤其是滕斯,他實在太多話了。”

  和尚點點頭。“還有,拜託你一定要讓我知道這位小姐後來的結果。”

  “和尚,”潔玉突然開口。“你身邊有沒有手槍?”

  她的疑問太熱切了,凱恩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他沒有也不會做。”凱恩連忙說道。

  “我沒有什麼也不會做什麼?”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沒有手槍,也不會殺她。”凱恩斬釘截鐵地說。

  “噢,我當然不會。”和尚猛點頭。“凱恩,你不會忘了你設的陷阱吧?”

  “我怎麼會忘。”然後他問潔玉:“你的馬車會回來接你嗎?”

  她很氣惱。“我是雇車來的,而且我根本沒打算活著回去。”她推開凱恩,拿起走道旁一個灰色的大袋子。“我所有的財產都在這裏了。”

  “那你是計畫等你被槍斃後,你的財產就丟在路邊任人取用?”

  “我就是要讓這包東西被偷。”她的口氣好像老師在教一個笨學生。“我希望這些舊衣服能分給窮人,反正我以後也用不著了,等你——”

  “夠了!”他咆哮。“別再提‘殺’這個字,你聽懂了嗎?”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凱恩就扯住她的頭髮,她尖叫一聲;凱恩注意到她耳朵後面腫了起來。“天啊!潔玉,你是怎麼弄的,那麼大一個皰?”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他放下手。

  “我在我哥哥家樓上,被地毯絆到鞋跟,滾下樓去,最後頭撞到欄杆,撞得我七葷八素。”

  凱恩覺得她說話真有趣。“你差點害死你自己。”他問:“你常常這麼笨拙嗎?”

  “不,我從來不笨拙。”她立刻反駁。“我一向很淑女的,至少不會像你那麼粗魯。”

  “你跌倒之後呢?”和尚很好奇。

  她聳聳肩。“我走動一下想讓腦筋清醒一點,然後他們就開始追我了。”

  “他們?”凱恩問。

  她皺皺眉頭。“殺害那紳士的一批傢伙,我看到他們殺害了一位衣著高雅的紳士。”她解釋道。“拜託,專心一點,我剛才不是提過了嗎?

  和尚搖頭晃腦。“我想你沒有,小姐。”

  “你看到一場謀殺案?不,潔玉,你從頭到尾都沒提過。”

  “好吧,至少我本來要提的。”她兩手抱胸,看起來很不高興。“要不是你一直跟我吵,我早就把事情說出來了;都是你不好。”

  “你是摔倒之後還是之後看到的?”凱恩繼續問,不理會她的責難。

  “是那之前……不,之後,喔,我記不清楚了,我頭痛欲裂,別再問個不停好不好?”

  凱恩轉身看著和尚。“現在我懂了。”然後他看著潔玉。“你出事的時候是不是穿著披風?”

  “對啊!”她看起來很迷惑,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個幹麼。“但是——”

  “你摔下來時候扯破了披風而且碰傷了臉頰,是不是這樣?”

  “告訴我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很簡單,你的頭部受傷,所以思考有點混亂。當然啦,大部分女人思考都很混亂。不過你只要休息靜養幾天,就會瞭解到自己不過是在胡思亂想,然後生活一切恢復正常。”

  “我沒有胡思亂想!”她大吼。

  “你昏了頭了。”

  “才沒有!”

  “別對我吼叫。”凱恩命令她。“如果你肯好好想一想剛才我說的——”他一看到她就搖頭打住了。“現在我沒法子跟你講道理,等你舒服一點再說吧。”

  “他說的很對,小姐。”和尚在一旁附和。“如果你看到的被害人是有名望的紳士,這個消息馬上會傳遍全市。現在聽凱恩的,他知道怎麼做。”

  “但是如果你認為我只是在胡思亂想,你又何必保護我?”

  “喔,不對,依你現在的情況你更需要保護。”他不給她反駁的機會。“不管你高不高興,我要保護你,直到你恢復清醒。”他溫和地笑一笑。“現在把袋子交給我,我替你背。”凱恩立刻伸手搶過她袋子。“老天!你這裏裝了多少東西?”他問。“這袋子大概比你還重。”

  “裏面是我所有的家當,假如你背不動,就還給我吧!”

  凱恩搖搖頭,抓住她伸出來的手。“算了吧!我的馬車就在附近,你該回家上床了。”

  她嚇了跳。“上誰的床?”

  凱恩大聲歎氣。“你自己的床。”他低吼。“放心吧,你的貞操很安全的。我從來不帶處女上床,而且我對你根本沒有興趣。”

  說了一大堆違心之論,凱恩希望她會安心一點,至少不要再喋喋不休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那也是你的規矩嗎?”她還是問了。“不跟處女上床?”她似乎很不高興。

  凱恩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還是含糊回答。“是啊!”他想了下,又補上一句:“我通常也不跟腦筋不大靈光的女人上床,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很安全的。”他挑釁地一笑。

  “我想我要開始恨你了。”她喃喃道道。“你跟我在一起也很安全,我不會讓你碰我。”

  “很好。”

  “好個頭,如果你再這樣拖著我,我就要一直尖叫,叫到員警來抓你,裴根。”

  “我不是裴根。”

  “什麼?”她幾乎跌跤。

  “我說,我不是裴根。”他連忙抓住她。

  “那你到底是誰?”他們走到馬車旁,可是潔玉死也不肯上車,除非他先回答她的問題,而且她一直把他伸過來的手打開。

  凱恩歎了一口氣,把袋子丟到車夫腳下,轉身盯著她。“我的名字真的叫凱恩,韋凱恩男爵。現在你可以上車了嗎?車上我再跟你詳細解釋。”

  “你保證?”

  “我保證。”他低吼一聲。

  她半信半疑,雙手抱胸。“真可恥,愷恩,你居然冒充一個高貴的海盜……”

  “那個混蛋或許很厲害,可是他絕不高貴。”

  “你怎麼知道?我敢打賭你從來沒見過他,你是不是窮極無聊才會……”

  他的表情嚴峻,緊緊抓住她的臂膀,半抬半推地把她丟進車裏,一點都不溫柔。馬車隨即離開酒館,進入漆黑的街道,車廂裏也是漆裏一片,潔玉看不到他的橫眉瞪眼,倒是鬆了一口氣,而他看不到她嘴角的微笑,兩個人慢慢恢復平靜。

  “你為什麼冒充裴根?”

  “我要獵殺他。”

  “為什麼?”

  “等一會兒再說。”他開始不耐煩。“等一會兒我再全部告訴你,好不好?”凱恩希望自己嚴厲的語氣能嚇阻她,好讓耳根清靜一下,可是這回他又錯了。

  “你是不是因為我破壞了你的計畫而生氣?”

  他歎口氣表示不耐。“你沒有破壞我的計畫,等我把你安頓好,我會繼續獵捕的工作。別擔心,潔玉,我不會失敗的。”

  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擔心,但她不能告訴他,凱恩絕對沒有失敗,他的確從酒館中把裴根“扯”了出來。

  她的任務圓滿達成,她的哥哥一定會很高興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7:58

第三章

  用眼淚的確是很好的一招,潔玉心想;她甚至對自己淚腺這麼發達,感到很驚訝。也沒想到凱恩這個大男人,居然會被幾滴淚水弄得手足無措,方寸大亂。從此她的計畫又多了一項無往無利的武器。

  潔玉並不覺得自己的欺騙行為有什麼可恥的。非常時期總免不了非常手段,這是她叔叔柯哈利常說的。不過他假如知道這件事一定會笑得前仰後合。畢竟他從沒看潔玉哭過,甚至上次潔玉被他們的死對頭——麥金德——鞭打時,她連哼都沒哼一聲。不過哈利很快就把姓麥的擺平了,她只挨了一下鞭子。

  當然柯哈利也不會贊同她這回大膽的計畫,但她根本沒有時間航行到他們的小島上跟他商量,因為凱恩隨時會有性命之虞,潔玉有責任要救他。

  她對這位凱恩男爵可以說是了若指掌。這人個性很複雜,潔玉從國防部偷來他的資料仔細讀過。不過那厚厚的一疊資料中可沒他是如此英俊挺拔,只是記述了他一樁樁大膽的冒險事業。他有個代號就叫做“獵人”,的確,他是個名副其實的獵人,從不放棄他的獵物,總是堅持到最後一刻,完成每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凱恩在接到他弟弟死訊的那一天,辭掉了工作;而他也是在那一天才知道,原來他弟弟也是為政府工作的秘密人員。

  凱恩和他弟弟克林,來自一個大家庭,底下還有四個妹妹,他們家人之間的感情非常緊密。凱恩的檔案資料中也提到,他天生就是個保護者,潔玉準備大加利用。

  潔玉以前就認識克林,是她把他從海裏搭救起來,兩個人很快成為朋友。經由克林的描述,她對凱恩也頗有好感,不過直到他們真的見了面,潔玉才知道凱恩對她的吸引力有多強,令她深覺困擾,她知道只要給他機會,他會將她席捲而去。

  不過她早已準備好保護自己的方式:盡可能偽裝成凱恩討厭的女人,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喋喋不休、抱怨個不停。大部分男人討厭沒教養的女人,不是嗎?潔玉希望自己不要估計錯誤。她大概至少要跟凱恩共處兩個禮拜,然後就分道揚鑣,各過各的生活。

  潔玉現在要努力激發他保護者的天性,以便絆住他並保住他的性命。他的大男人思想將使她的計畫容易得多。不過凱恩曾接受長年的訓練,非常的精明,不容易上當。因此潔玉特別囑咐她的手下,埋伏在他家周圍的樹林裏作必要的警戒。

  自從發現父親的那些信,並將它們給納山看過後,她就堅持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收拾。她先擠開憂慮,不讓凱恩繼續多想,她得出其不意……並讓凱恩有事忙。“凱恩?你在想什麼……”

  “噓,親愛的,”他要她安靜。“你有沒有聽到……”

  “那種奇怪的吱吱聲?是啊!我正想問你。”

  “大概是車子出問題了……米勒,”他探頭到窗外叫道:“停車!”



  車突然停住,左後方的車輪發出爆烈的聲音,潔玉差點從位子上摔下來,還好凱恩及時把她抱住,他低聲道:“真該死,偏偏在這時候碰上這種事。”

  “我敢說一定是有人故意弄的。”

  凱恩皺一皺眉頭。“你留在車內,我出去看看能不能修理。”

  “小心一點,”她連忙提醒他。“他們可能在外面等你現身。”

  他歎一口氣,打開車門。“我會小心的。”

  一等他關上門,潔玉立刻又打開門溜出來。車夫和他站在後面。“真沒想到,爵爺,”車夫米勒充滿歉意地說道。“我明明檢查過輪子的。”

  “我沒有怪你,米勒。”凱恩說道。“離家還有一段遠路,我們又不能在這裏過夜。把馬解開,米勒,我要……”凱恩注意到潔玉可笑的舉動,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把匕首,緊緊握在手中戒備著,好像要找人拚命一樣。“收起來,潔玉,你會弄傷自己的。”

  她把刀子插回衣袋裏。“我們是很好的目標,凱恩,站在大街上等人來抓。”

  “那麼你就回車裏去。”

  她假裝沒聽到,對車夫說:“米勒,輪子是不是被人破壞的?”

  車夫蹲下來查看。“看樣子是的。”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她問凱恩。

  “我們騎馬回去。”

  “但是馬只有兩匹,可憐的米勒怎麼辦?他們可能會殺掉他。”

  “我不會有事的,小姐。”米勒插嘴。“我剛才喝了一大杯白蘭地,現在身上還暖暖的,我會待在車廂裏,直到培利來接我。”

  “培利是誰?”她又好奇了。

  “老虎群之一。”米勒回答。

  潔玉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你有個動物朋友?”

  凱恩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培利為我工作,待會兒我再跟你解釋。”

  “我們應該租輛馬車,大家一起走,那樣我就不用擔心米勒了。”她突發奇想。

  “在這時候?三更半夜,你去哪裡找出租馬車?”

  “和尚可愛的小酒館呢?我們可不可以回那裏去等天亮再走?”

  “不行,”凱恩說道。“和尚一定打烊回家了。”

  “而且距離也太遠,你走不回去的,小姐。”米勒邊說邊解開韁繩。

  潔玉突然走到凱恩身邊,抓住他的手。“凱恩?”

  “怎麼樣?”

  “我想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很可能就是同一批人……”她低聲說道。

  “別多說了,”他也低聲回答。“不會有危險的。”

  “他怎麼知道不會有危險?”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害怕,凱恩很想好好安慰她。“我的直覺告訴我的,”他誇張的說。“親愛的,不要再讓你的想像力失去控制……”

  “太晚了,我的想像力又實現了。”她投入他的懷裏,把他撞倒地地,他們聽到一聲槍響。

  子彈從他頭頂上飛過,只差一點點便擊中他,無論他怎麼解釋,潔玉救了他一命,他抓緊潔玉的手,吼叫要米勒小心;然後他推著她向前奔跑,用自己寬厚的肩背保護她。

  街道上又傳出幾聲槍響,潔玉可以聽到身後追逐者沉重的腳步聲,聽起來像一群野馬要踐踏他們,她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不過凱恩對這一帶似乎很熟,穿過迷宮一般的大街小巷,潔玉幾乎喘不過氣,跌了一跤,他立刻把她抱起來,繼續逃亡。

  追逐者的腳步聲終於消失,凱恩帶著她,氣喘吁吁地跑到泰晤士河上一座大橋的中央,停下來休息,凱恩靠在欄杆上,一隻手仍然摟著她。“差一點就沒命了,媽的!今晚我的直覺故障了。”

  潔玉的心跳難受極了,凱恩卻好像沒事一樣,立刻恢復了正常。“你常常在大街小巷裏跑來跑去嗎?”她突然問一個奇怪的問題。

  “沒有啊,你問這個幹麼?”

  “你對這些迷宮般的巷子很熟,我們跑了這麼久,從來沒撞死胡同。”

  “沒什麼。”他聳聳肩,卻幾乎把她摔到橋下去,潔玉連忙抱住他的頸子。

  “你可以放開我,我想我們已經沒有危險了。”潔玉說。

  “恐怕還不行。”凱恩搖搖頭。

  “我已經說過我不喜歡被人碰,放我下來。”她狠狠瞪他一眼。“你不會因為這次意外而怪罪我吧?”

  “不會,你何必問。”

  “好,那廢話少說,跟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你。”

  “道歉?”他無法置信。“為什麼?”

  “因為你說我想像力失控,說我昏了頭,而且態度惡劣。”

  他沒有道歉,只是微微一笑,她注意在他在臉頰上一個迷人的酒窩,心跳又漸漸加快。

  “我們目前陷在倫敦最黑暗的角落,前無去路,後有追後,而你還有閒情逸致要我道歉?親愛的,你真的是瘋了。”

  “你做錯事的時候都會記得道歉。”她解釋道。

  他直直瞪著她,表情中充滿了挫折感,潔玉忍不住對他微笑。老天!他真是個英俊的惡棍。朦朧的月光使他的輪廓柔和許多,真希望他再對她微笑。

  “潔玉,你會游泳嗎?”

  她只凝視著他飽滿性感的嘴唇和整齊雪白的牙齒。

  他搖一搖她。“你會游泳嗎?”他的聲音更急迫了。

  “會啊!”她打了一個很不淑女的呵欠。“我會游泳,你問這幹麼?”

  他的回答是把她扛上肩頭,然後翻越橋欄往下爬,她的長髮垂到他腳跟。“該死!你在幹什麼?”她大叫,緊緊抓住他的外套下擺。“放我下來!”

  “他們把所有出口都封住了,潔玉,深吸一口氣,我馬上來。”

  她還來不及尖叫或怒吼,就被他丟進河裏。冰冷的河水淹過頭頂,她立刻掙扎著浮出水面,在心裏大聲咒駡,不,她絕不要溺死在這潭髒水中,她至少要活到那位新護花使者出現,先把他溺死再說。

  她突然察覺在水底下有東西碰她的腿,嚇個半死,以為鯊魚出現了。這時凱恩冒出水面,然後摟住她的腰,順著水流往下游漂過去。她一直努力想爬到他肩膀上。“不要亂動!”他命令她。

  潔玉緊緊摟住他的頸子。“有鯊魚,凱恩,它們會追過來的。”

  凱恩知道她這回是真正的害怕了,連忙安慰她。“別傻了,泰晤士河髒得什麼東西都活不了。再撐一會兒,我們馬上就脫險了。”

  潔玉稍微平靜了一點,不過還是一直勒著他的脖子。他們漂流了一、兩公里,他終於把她拖出水面,兩個人躺在河岸的草坡上,潔玉又冷、又悲慘,真想把他撕成碎片。

  她的牙齒不斷打顫。“我聞起來像一條死魚。”她結結巴巴地埋怨。

  “是啊,的確很像。”他還故意調侃她。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偽裝者。”

  “偽裝者?”他把外套脫下來丟在草地上。“為什麼這樣叫我?”

  潔玉拚命想把衣服中的水擰出來,散亂的髮絲遮住她大半個臉龐,她撥開眼睛旁的亂髮。“你不用裝糊塗。”她沒力氣了,不再擰水,雙手環抱在胸前取暖。“你偽裝成海盜模樣。”她的聲音也在發抖。“他才不會把一位淑女丟進泰晤士河。”

  “潔玉,我也沒別的辦法……”

  “我的斗篷不見了!”她突然驚呼。

  “我替你再買一件。”

  “可是我的銀幣都在裏面。”她皺起眉頭。“怎麼樣?去替我找回來吧!”

  “你說什麼?”

  “去找回來。”她命令道。“去,我在這裏等。”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是說真的。反正我們才漂了一、兩公里。凱恩,去吧,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不可能找得到,它已經沉在河底了。”

  她用手背抹一抹眼角。“現在我成了一文一名的窮光蛋了,都是你害的。”

  “我的天,你又來了!”他知道她又要哭了。“現在不是歇斯底里或者抱怨不休的時候,雖然你只會幹這兩件事。”他看到她的脾氣又要發作了,連忙微笑。“你的鞋子還在嗎?還是要我抱你走?”

  “我怎麼知道?我兩隻腳都麻木了。”

  “該死,你不會用看的!”

  她低頭一瞧。“鞋子還在,怎麼樣?你到底要不要道歉?”

  “不要,”他乾脆的回答。“我不想道歉,而且拜託你小聲一點,難道你想讓全倫敦的歹徒都知道我們在這裏?”

  “不想。”她輕聲細語,靠近他身邊。“凱恩,我還有個問題,剛才假如我說我不會游泳,你要怎麼辦?”

  “還是一樣,不過我會跟你一起跳。”他緩緩站起來。“好了,休息夠了,我們現在走到我朋友家,在那邊過夜,他家比我家近。”

  她也站起來,撥開淩亂的頭髮,讓他摟住她的肩。“我看起來很糟,對不對?”

  “你身上的味道再糟。”他心情愉快多了,親熱地把她摟一摟。“與其說是死魚,不如說是爛掉的肉。”

  她開始作嘔,凱恩連忙捂住她的嘴。“如果你把晚餐吐出來,我可要生氣了。你已經帶給我夠多麻煩了。”

  她狠狠咬一口他的手,換來一聲咒駡,“我根本沒吃晚餐,”她說道。“我原來準備要空腹而死的。”

  “你還有機會。現在閉嘴讓我想一想,你為什麼要空腹而死?”他忍不住問道,可是立刻就後悔了。

  “有些人受驚嚇的時候會反胃嘔吐,我想我可能……喔,算了,反正我不想弄得髒兮兮的進天堂。”

  “我就知道我不該問的。”他回答。“聽著,等我們到了李昂家,你可以好好洗個熱水澡,然後就會舒服多了。”

  “李昂就是和尚提到的那個多事的傢伙?”

  “李昂一點也不多事。”

  “和尚說李昂會追根究底,把今晚的事情都挖出來,我覺得這樣的人很多事。”

  “你會喜歡李昂的。”

  “好吧,我試試看。不過他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很懷疑。”

  他們默默走過幾條巷道,凱恩隨時提高警覺,讓她覺得很安心。“凱恩,我們洗過澡後要做什麼?”

  “你要坐下來,跟我詳細解釋每一件事。”

  “我已經都解釋過了,只是你不肯相信,對不對?”

  “對,我不相信。”

  “而且你對我已經有成見了,凱恩,我何必再白費力氣?”

  “我對你沒有成見。”他很不高興。

  她不屑地哼一聲。凱恩不予理會,領著她走過迷宮一般的小巷,潔玉累得半死,終於來到一幢壯觀的紅磚宅邸時,她幾乎要哭出來。

  凱恩用力敲門,過了幾分鐘,一個高大魁梧的傢伙走出來,他前額有一道疤痕,顯然本來在熟睡中,一臉的不高興,這讓潔玉有點害怕,向凱恩靠近了一點。

  這人只穿了一條長褲,上身打赤膊,他一認出凱恩,陰沈的臉色立刻轉為驚訝。“凱恩,什麼風把你吹來的?趕快進來。”他立刻變得很熱心,走出來想跟凱恩握手。不過一聞到他們身上的味道,立刻打住腳步。

  潔玉窘得要命,她狠狠瞪凱恩一眼,走進鋪著黑白兩色瓷磚的門廊。她看到一位美麗的女子從弧形的樓梯走下來,她金色的長髮隨風飄動,美麗極了。但潔玉卻覺得更難堪了,眼睛直盯著地板,抬不起頭來。

  凱恩連忙為他們介紹。“這位是李昂男爵,潔玉。這位是他的夫人,莉娜。”

  “你們兩個怎麼這麼狼狽?”李昂問。

  潔玉猛然轉頭,水珠灑得到處都是,她撥開眼睛上的濕發。“他把我丟進泰晤士河。”她大聲說道。

  “他什麼?!李昂追問,臉上卻帶著笑意,剛注意到她頭髮上吊著一根雞骨頭。

  “凱恩把我丟進泰晤士河。”她又強調了一遍。

  “你是說真的?”莉娜十分震驚。

  潔玉轉身看著女主人。“千真萬確,而且他還不肯跟我道歉。”她突然哭出來。“都是他的錯,”她哽咽道。“先是他的車,然後他的直覺出了錯,我本來有更好的計畫,他卻不肯接受。”

  “別再提那件事!”凱恩警告她。

  “你為什麼把這個小可憐丟進河裏?”莉娜質問他。“你一定凍壞了。”她滿懷同情地對潔玉說道,上前兩步,卻又後退一步。

  “情勢逼迫,沒辦法。”凱恩試圖解釋。

  “我討厭他,”潔玉啜泣著告訴莉娜。“不管他是不是你們的好朋友,這傢伙壞透了。”

  “沒錯,他有時候的確可惡透頂,”莉娜點點頭。“不過他也有一些優點。”

  “我還沒看到。”潔玉喃喃說道。

  莉娜皺一皺鼻子,做個深呼吸,攬住潔玉的腰,勉強忍受她身上的異味。“跟我來,潔玉,你要立刻把身上洗乾淨。我的天!你的名字真好聽。”

  “他還嘲笑我的名字。”潔玉用雖小但每個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

  凱恩一肚子火。“我沒有嘲笑你!”他吼道。“我發誓,李昂,這女人從我遇見她開始,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抱怨這抱怨那。”

  “你看到沒有,莉娜夫人?他的態度就是這麼惡劣,我只不過請他幫個小忙而已。”

  “而他拒絕了?”莉娜問。“奇怪,這不是他的風格,他向來很樂意助人的。”

  “而且我還願意付好價錢,”潔玉越說越氣。“現在我一文不名了,因為他把我的斗篷丟進了河裏,而銀幣都在口袋裏。”

  李昂又笑了。莉娜搖搖頭,很不高興,她摟著潔玉往房裏面走。“他真是太糟糕了。”

  潔玉猛點頭,這時李昂忍不住問凱恩:“她究竟要你幫什麼忙?”

  “沒什麼,”凱恩彎腰脫下濕透的靴子。“她只是要我殺了她,如此而已。”

  李昂仰頭大笑,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朋友不是在開玩笑。“你說什麼?”這時兩個女人已經走到別的房間。

  “她還願意等我把酒喝完才執行。”凱恩繼續說。

  “那她真是很體貼。”兩個男人相視而笑。

  “現在你老婆認為我是個混帳,因為我沒完成那個女人的心願。”

  李昂又笑了。“莉娜還沒把事情弄清楚,對不起。”

  凱恩脫掉靴子、襪子。“現在我還來得及改變心意,幫忙那個小女人。”他咬著牙說道。“媽的!我最好的一雙靴子泡湯了。”

  李昂雙手抱胸,斜靠在門框上,看著凱恩脫去襯衫。“不,你不能殺她;她一定不是認真的。拜託,她看起來那麼膽小、脆弱……”

  “她看到一場謀殺案,”凱恩插嘴。“現在她被人追殺。李昂,我只知道這麼多,不過我會儘快把事情弄清楚,早點解決問題,好擺脫她的糾纏。”

  李昂儘量忍住不發笑。“她真的把你激怒了。”

  “鬼扯!”凱恩喃喃罵著。“一個小女人能把我激怒?你怎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你剛剛在我的門廳中脫掉了長褲,凱恩,我看你是氣昏頭了。”

  “廢話少說,我需要一杯白蘭地。”凱恩抓起長褲穿回去。

  李昂從沒看過凱恩這麼狼狽,越看越有趣。“你先到書房裏休息,那裏有酒櫃。我去安排讓你洗個澡,你身上的味道真是臭死了。”

  ******

  莉娜先幫潔玉洗淨頭髮,然後幫她放了一大盆熱水,潔玉立刻脫掉髒衣服,不過還記得先把匕首拿出來放在盆邊上,戒備著以免有人偷襲。她坐進熱騰騰的澡盆裏,很舒服地歎了一口氣。

  她把身體擦洗得乾乾淨淨,她站起來時莉娜正好回到浴室,正好看到她臀部上一道長長的傷痕。莉娜忍不住驚呼一聲。

  潔玉連忙抓起浴巾裹住身體。轉身看著她的女主人。“怎麼了?”準備迎接問題。

  莉娜搖搖頭,看到澡盆旁那把匕首,拿起來仔細檢查。潔玉很不好意思,絞盡腦汁想編個合理的藉口,解釋為什麼一位淑女會隨身攜帶這種致命武器。

  “我的要鋒利多了。”莉娜突然說道。

  “你說什麼?”潔玉怕自己聽錯了。

  “我的匕首要鋒利多了,”莉娜解釋。“我用一種特別的磨刀石,要不要我替你磨一磨?”

  潔玉點點頭。

  “你睡覺的時候,把刀子放在身旁還是枕頭下?”莉娜很正經地問她。

  “放在枕頭下。”

  “我以前也是,這樣比較方便,對不對?”

  “對,但是你為什麼……”

  “我幫你把刀子拿上去,放在你枕頭下面,早上再替你磨。”

  “謝謝你,”潔玉喃喃說。“只是我從來不曉得別的女人也會隨身帶刀。”

  “的確是很少,”莉娜聳聳肩,見怪不怪,幫潔玉穿上一件白色的睡衣。“不過現在我睡覺時,枕頭底下已經不藏匕首,李昂會保護我。我想遲早有一天你也會不再需要匕首。”

  “真的嗎?為什麼?”

  “這是命運。”莉娜在她耳邊小聲說道。“當然啦,你要先學著信賴凱恩。”

  “不可能,我不相信任何人,”潔玉搖搖頭。“而且我幾乎不認識凱恩,怎麼談得上信賴?莉娜夫人。”

  “拜託,不要再稱我夫人。現在到壁爐旁坐下來,我幫你梳頭發。”她拉出一把椅子讓潔玉坐下來,“我在英國的朋友不多。”她說道。

  “怎麼會呢?”

  “應該是我的錯,”莉娜解釋。“我沒有足夠的耐心和那些名媛淑女打交道,總覺得她們太虛偽做作了,不過你卻很不一樣。”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隨身帶刀。”莉娜停頓了一下。“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潔玉遲疑了幾秒鐘。“只要你願意,莉娜。”

  “我注意到你背上的疤痕,”莉娜改變話題。“我不會告訴凱恩,等他帶你上床他自然會發現,那是個光榮的記號。”

  潔玉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我怎麼會跟凱恩上床,我甚至不喜歡他。”

  莉娜把她按回椅子上,微微笑道:“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對不對?”

  “對啊!”

  “那你不能騙我,你喜歡凱恩,我從你的眼神看得出來。喔,別皺眉,我知道你不會承認的,不過至少該承認他很英俊吧?每一位女人都認為他很迷人。”

  “他的確英俊,”潔玉歎息一聲。“他在女性圈子裏一定很吃得開。”

  “李昂和我看著他一直換女伴,每次約會對象都不一樣,不過男人婚前都差不多啦。”

  “我不知道,”潔玉聳聳肩。“我認識的男人不多,實在是沒有時間。”

  莉娜跟她聊了半天,終於拿起梳子開始梳她豐美的鬈發。“唉,我從來沒看過這麼漂亮的頭髮,紅得像燃燒的火焰。”

  “喔,你的頭髮才漂亮,我的算什麼。”潔玉抗議。“而且男人通常偏愛金髮美女。”

  莉娜注意到她頭上的腫皰,潔玉於是又解釋了一遍,可是覺得心裏很不安,不該欺騙這位元新認識的朋友。不過她安慰自己,反正她的動機純正,是為了救凱恩。

  “現在我們該走了,去找我們的男人。”莉娜緩緩站起來。

  “李昂是你的男人,但凱恩跟我可沒有關係,而且現在我想睡覺了。”

  莉娜搖搖頭。“凱恩應該已洗好澡,休息夠了,我想他一定會堅持你把問題說清楚再去睡覺。男人有的時候是很固執的,偶爾順著他們一點,反而容易控制。”

  潔玉緊緊睡衣跟著莉娜走進書房,一進門就看到凱恩,他靠在李昂的書桌前對她皺眉頭。潔玉自然不甘示弱,也對他皺起眉頭。她真希望他不要那麼英俊,現在他洗得乾乾淨淨,穿著李昂的衣服,淡褐色的緊身長褲,白色的棉衫罩住他寬長的肩膀。

  潔玉坐在一張金色的椅子上,莉娜給她倒了杯白蘭地。“喝一點,會讓你溫暖起來。”

  潔玉一飲而盡,果然舒服多了,而且更讓她昏昏欲睡。她靠在柔軟蓬鬆的椅墊上,閉起眼睛。

  “你敢睡著試試看,”凱恩警告她。“我有幾個問題要問清楚。”

  她懶得張開眼睛。“我不會睡著,但是也不想張開眼睛看你的嘴臉,免傷和氣。你可以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冒充裴根船長?”

  她很自然地提出問題,一時間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好一陣子,李昂才問:“你說他怎樣?”

  “他冒充裴根,”潔玉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冒充名人的習慣。”她點點頭。“我覺得你這位朋友心理上有點問題。”

  凱恩怒火中燒,似乎想勒死她。莉娜忍住笑對丈夫說:“李昂,我們這位朋友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氣惱過。”

  “頗有同感。”

  凱恩控制住脾氣。“今天的情況是有點特別。”他喃喃自語。

  “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充過拿破崙,”潔玉插嘴。“但他比拿破崙高太多了。”

  “夠了!”凱恩吼道,然後深深吸一口氣,讓語調柔和一點。“待會兒我再解釋為什麼我要假扮裴根,我們先把你的問題解決。”

  “聽你說好像全是我的錯!”她大叫。

  這回換他閉上眼睛。“我沒有怪你。”

  “噢,你有,”她爭論。“你是全世界最難相處的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凱恩從一默數到十,壓制住一股要破口大駡的衝動。

  “你們為何不從事情的開始說起?”李昂建議。

  潔玉不理會李昂的建議,只注意凱恩的反應,覺得他還不夠激動。“如果你再不表示一點同情心和諒解,我就要開始吼叫了。”

  “你已經在吼叫了。”他咧嘴一笑。

  她深深吸一口氣,決定更換策略。“那群可怕的傢伙毀了我哥哥新裝潢好的家,納山回來後一定會好失望。喔,不要這樣瞪著我,凱恩,我才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話。”

  “聽著,潔玉……”

  “我不要跟你說話。”

  “拜託你,大小姐,我們得好好談一談。沒錯,今天晚上你是很辛苦。”凱恩想安撫她。

  可是他失敗了,潔玉仍然怒容滿面。“你這個人最討厭了,老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樣子。”

  凱恩轉頭看著李昂。“我會高高在上嗎?”

  李昂聳聳肩,莉娜卻點點頭。“既然她這麼說,你就應該自我檢討。”

  “你待我就像我是個傻子一樣,”潔玉向女主人求援。“你說是不是,莉娜?”

  “既然我們是朋友,我當然支持你。”

  “謝謝你。”潔玉滿意地點點頭,繼續攻擊凱恩。“我不是小孩子。”

  “我也注意到啦。”

  他曖昧的微笑更激怒了潔玉。“你知道更糟的是什麼嗎?那票惡棍居然把我哥哥最心愛的馬車燒了。”

  “不過是一輛馬車。”

  “先生,那時候我正好在馬車裏面……”她開始胡說八道,大吼大叫。

  他搖搖頭。“你要我相信你當時坐在一輛著火的馬車裏?”

  “沒錯,”她跳起來,兩手插腰。突然想到還有旁人在場,連忙對李昂夫婦道歉。“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失態,我很少這麼兇悍的。”她坐下來,靠著椅墊閉上眼睛。“我累死了,凱恩,我明天早上再接受你的拷問。”她兩手一攤,很無奈的樣子。

  他想一想,放棄算了,這女人有演戲的天分。她手背靠著前額,發出一聲哀怨的歎息。

  凱恩走到她身旁坐下來,摟著她肩膀。

  “我記得我提醒過你好幾次,我不喜歡被別人碰。”潔玉縮到一旁。

  莉娜對丈夫嫣然一笑。“我想我們應該讓他們自己處理。”然後她告訴潔玉:“潔玉,你的房間在二樓左手邊第一間,凱恩,你的在隔壁。”

  李昂很不情願地被他太太拉起來。“親愛的,我想聽聽潔玉後來的遭遇,我再待幾分鐘好不好?”

  “明天你還有時間滿足你的好奇心,”莉娜向他保證。“你需要休息,達可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把我們吵醒的。”

  “達可是誰?”潔玉連忙問道,對他們夫妻的親熱樣不免有點嫉妒。

  “達可是我們的小兒子,”李昂回答。“已經六個月大,明天早上你會看到他。”

  書房的門輕輕關上,房裏只剩下她和凱恩,她立刻要站起來,可是又被他按住。“潔玉,我從來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凱恩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我只是努力想弄清楚你的狀況,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今晚對你,對我而言都是……一大考驗,我覺得我一直在原地兜圈子。而且說實在的,一位可愛的小姐居然要求我動手殺她,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抬起頭來對他微笑。“我可愛嗎?”

  他慢慢點點頭,她的嘴唇離他很近,充滿了誘惑,他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印了一個吻,潔玉根本來不及抗議。

  “你為什麼這樣做?”她有點喘。

  “我只是想吻你,”他讓她靠在肩頭上,保持一點距離。“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明天再談。”

  “你真體貼,”她似乎平靜多了。“現在願不願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假扮裴根,早先你說過你要把他引出來,但是我不明白……”

  “我要刺激他的自尊心,激他出面追殺我。我想如果有人冒充我,我會……喔,算了,”他喃喃說道。“現在想起來真傻。”他用手抓抓頭髮。“我試過每一種方法,但是連钜額賞金也不發生作用。”

  “你就是想見他一面?”

  “我要殺了他。”

  潔玉似乎嚇了一跳。“那麼如果他派手下來向你挑戰,你也會殺了來人?”

  “沒錯。”

  “你的工作就是殺人嗎?”她露出恐懼的神色。

  “不,我只在極端必要的時候才殺人。”

  “我從來沒殺過人。”她喃喃自語。

  他的微笑很溫和。“我想也是。”

  “你真的認為殺掉那海盜是必要的?”

  “對,”他斬釘截鐵地回答。“必要時我會殺光他那票狐群狗黨。”

  “喔,凱恩,我真希望你不要殺任何人。”她又快哭出來了。

  凱恩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你是個溫柔可愛的小姐,你不會瞭解的。”

  “幫助我發解,”她懇求。“裴根做了許多傳奇的好事,你不該……”

  “你似乎很瞭解那個海盜?”

  “每個人都在注意裴根的航海冒險,他給人的感覺好浪漫。”潔玉熱切地說道。

  “照你說,他應該被策封為爵士?”

  “也許吧!”她的臉頰輕輕磨擦他厚實的肩膀。“很多人都說裴根從來不傷害任何人,所以你實在不應該追殺他。”

  “如果你相信他從來不傷害任何人,那你還找他幹麼?你要他殺了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她遲疑了一下。“假如我說出真正的原因,你能不能答應不要笑我?”

  “我答應。”很驚訝她居然害羞起來。

  “本來我是想……如果他不肯殺我,那麼也許會帶我踏上那艘神奇的海盜船,保護我的生命。”

  “幸好你沒碰上他,”凱恩說。“你一定是浪漫小說看太多了。同時你對裴根的印象也大錯特錯,那個混蛋的確殺過人。”

  “他殺了誰?”

  他停頓許久,凝視著壁爐中的火光,可是心境一片冰冷。“裴根殺了我弟弟,克林。”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8:11

第四章

  “噢,凱恩,真遺憾,”她細細說道。“你一定很難過,他死了很久嗎?”

  “只有幾個月。”

  “你家人一定受到很嚴重的打擊,你的父母親還在嗎?”她繼續問。

  “都還在,我父親尤其無法接受克林的死。他對生活完全放棄了。”

  “怎麼說?”

  “父親向來在政治上十分活躍,尤其致力於保護社會中下階層的福利。他是個鬥士,是個保護者。”

  “但是他現在都放棄他的責任了?”潔玉握住他的手,讓他覺得很窩心。

  “他放棄每一件事情,政治、家庭、朋友、社交,他甚至不再看報,整天把自己鎖在書房裏坐困愁城。我相信一旦我抓不到裴根,父親的心境會……天啊!我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一蹶不振的老人。”

  “你像你的父親嗎?我相信你天生就是個保護者。”

  “為什麼?”

  她當然不能說老實話,她看過他所有檔案。“因為你很會保護人啊!所以我想你應該跟你父親一樣,對窮人、可憐人會特別有同情心。當然啦,我在碰到你之前本來還不算窮人的。”

  “你又要提那袋銀幣的事嗎?”

  凱恩臉上還帶著微笑,所以潔玉知道他沒有生氣。“沒有,那件事其實沒什麼要緊。對了,你怎麼能確定是裴根殺了克林?”

  “看在老天的分上,潔玉,”他歎一口氣。“我不想再談這件事。”

  “對不起,我又惹你不高興。”她抬起身來看著他的眼睛。

  她憂慮的眼神令他不安。“克林在海上被殺害,是官方證實的。”

  “那麼有人把他的遺體送回來下葬嗎?”

  “沒有。”

  “沒有?那你還是不能確定他死了,也許他被海潮衝上一座荒島,也許……”

  “證據已經送來。”

  “什麼證據?誰送來的?”



  凱恩不明白她對這問題為什麼如此有興趣。“國防部送來的證據,現在你滿意了嗎?可不可以不要再問下去了?”

  “當然可以,”她喃喃說。“請接受我的道歉,我不該探問這麼私人的問題。”她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凱恩,我們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我怕會連累李昂夫婦。”

  她點點頭。“我們只住一個晚上。”他凝視著火光,心中開始盤算。潔玉靠著他,漸漸睡熟了,室內一片寂靜。雖然實在是很累了,凱恩還不想上床,因為他很喜歡摟著這個不可思議的女人,捨不得離開。

  他低頭輕吻她的眉尖,一次又一次。一直等到壁爐中的柴火只剩一堆餘燼,寒意漸侵入原本溫暖的房間,凱恩才很不情願地起身。

  潔玉被他驚醒,突然跳起來往前走,要不是被他攔住,他會傻傻地直走進壁爐裏。他想把她攔腰抱起,但是她推開他的手。凱恩長長歎一口氣,摟住她肩膀往樓梯方向走去,儘量不去注意她可愛的樣子。她的頭髮已經乾了,又恢復以往的鬈曲,最要命的是,現在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

  凱恩替她打開房門,然後轉身準備去找自己的房間。

  “凱恩,”她的聲音有點朦朧。“你不會離開我的,會不會?”

  他轉身看著她畏懼的眼神。“我不會的。”

  潔玉點點頭,一言不發地關上門。凱恩走進隔壁的大房間,房中有張大床,壁爐裏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燒。凱恩躺在溫暖柔軟的床上,翻來覆去,過了一個小時仍然睡不著。而且不管他如何努力,始終忘不了那個紅發碧眼的美人。

  他真搞不懂自己對她的反應,他體內似乎燃燒起來,灼熱的欲望令他痛苦難耐,他覺得這太沒道理了。他向來討厭壞脾氣、不講理,一碰就哭的女人,不是嗎?

  現在他已經累得無法清楚思考。他很少有這種碰壁的經驗,尤其是對女人。凱恩從來不愁沒有美女投懷送抱,但是也從來沒對誰認真過。

  而他現在只想要潔玉,莫名其妙地想要。他聽見遠處傳來她沉睡的呼吸聲,凱恩立刻起床穿上長褲,現在他有個好籍口進她的房間:夜裏很涼,她可能還需要毯子。凱恩也擔心她臨睡前忘了撚熄蠟燭,會有失火的可能,他更應該進去查看。

  可是他沒想到眼前會是這副景象,俯睡的她已經脫下睡衣放在床邊的椅子上,也把身上的被單踢到床下,凱恩覺得她像個金色的性感女神,赤裸裸地躺在他眼前。

  凱恩走到床邊,注意到她背後靠近臀部的地方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和他腿上那道疤很像,那是用鞭子抽打造成的。

  有人曾經鞭打她,凱恩又驚又怒,直想把她搖醒,問清楚是哪個混蛋對她施暴。這時她開始在夢中呻吟,不安地挪動著,仿佛在作一場很不愉快的夢。凱恩歎息一聲,拿起椅子上的睡衣走到這個裸體天使身邊想幫她穿上,心裏開始後悔不該承諾要保護她。

  他剛剛俯身下去,眼角卻瞥見一道金屬光芒,他本能地揮出左手,擊中潔玉的手腕,一把匕首飛落到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志響。

  潔玉跪在床上,勃然大怒。“不要再這樣偷偷摸摸的!”她大吼。“老兄,我差點殺了你!”

  凱恩也不是好惹的。“不要再對我動刀子!”他咆哮。“小姐,我會宰了你!”

  但是她一點也沒被嚇倒,凱恩心想她根本是不知死活,她甚至忘了自己身上一絲不掛。

  他可沒忘。她豐滿、渾圓的乳房在她的長髮底下若隱若現。怒氣使她喘息,纖美的胸腔隨著呼吸起伏。

  “你不會殺我的,”她突然說道。“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

  他裝出一副最兇狠的表情瞪著她。“你一點都不怕我,對不對?”

  她搖搖頭,長髮也隨之擺動。“我為什麼要怕你,你是我的保護人呢,先生。”

  凱恩忍無可忍,抓住她雙手,粗魯地把她推倒在床上,以泰山壓頂的姿態制伏她。“我想你該學點基本的規矩了。”

  她驚叫一聲,凱恩想她大概注意到自己是裸體了。然後她又叫又罵,罵出一長串不堪入耳的粗話。

  “老天!你從哪裡學來這些粗話?”

  “你教我的,”她故意氣他。“你不要壓著我,你……骯髒的臭蟲。”

  她仍然不停地掙扎反抗,可是聲音中已流露出一絲恐懼。凱恩發揮最大的自製力,慢慢從她身上下來,他咬緊牙關,可是前額已開始冒汗。

  “凱恩?”

  他用手肘支撐身體,好看清楚她的表情,可是一看就後悔,因為她又在對他橫眉瞪眼。

  潔玉心裏的感覺很複雜,她應該暴跳如雷的,可是又生不起氣來,她特別注意到他黑茸茸的胸毛,那麼密、那麼暖,搔得她胸前癢兮兮的。他全身帶著一股熱氣,令人興奮不已。而且他的肌肉堅硬結實,壓迫著她柔軟的身體。可是她絕不能讓凱恩知道她真正的感受,她必須裝出憤怒或者恐懼的模樣。

  “這就是你保護我的方式嗎?”她怯生生地問。

  “不是。”他的聲音沙啞。

  “凱恩?”

  “怎麼樣?”

  “你看起來好像想吻我,對不對?”

  “對。”他老實承認。

  她想搖頭,可是卻被他以雙手捧住臉頰,動彈不得。“但是你根本不喜歡我,”她微微喘息。“你自己說過的,難道你又改變主意了?”

  他微笑地看著她迷惑的表情。“沒有改變。”

  “那你為何想親你討厭的人?”

  “我無法解釋……”

  “那麼只准一次。”她的臉頰突然紅起來。

  他睜大眼睛。“一次什麼?”

  “你可以親我,凱恩,不過只准一次,然後你就得下床離開我的房間。”

  “潔玉?你真的想要我吻你?”他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她凝視他性感的嘴唇,想像被他親吻的感覺,他的嘴唇會不會像他身體的其他部分那麼堅硬?

  好奇心超過了警戒心。“是的,”她喃喃說道。“我很想凱恩。”

  這個吻帶著強烈的佔有性,他的舌頭探入她的口腔,和她的舌頭攪弄在一起。潔玉從來不知道男女可以這樣親吻,可是卻非常喜歡他的動作和感覺,她不由得興奮起來,心中的欲火被點燃了,他的嘴令她狂野,他的舌頭進進出出,直到她全身微微顫抖。

  是該制止的時候了,凱恩知道他很快就會失去自製力,闖下大禍。但是潔玉緊抓他不讓他走,凱恩還是拒絕了她無言的邀請,凝視著她的雙眼,不禁莞爾一笑。“你嘗起來像糖蜜。”

  “真的?”

  他輕輕掠過她的紅唇。“喔,當然,也像白蘭地。”她不安地挪動著。“不要那樣扭動。”他說道,阻止她無心的挑逗。

  “凱恩?”

  “怎麼樣?”

  “再一次,好不好?”

  這回他無法拒絕,又吻了她一回,吻得她知癡如醉,熱情洋溢,凱恩對自己的魔力十分滿意。

  “凱恩?”

  “不能再要了,潔玉。”他低聲說道。

  “你不喜歡嗎?”她有點失望又有點憂慮。

  “我非常喜歡。”

  “那為什麼……”

  她的手不停愛撫他的胸膛,似乎在試探他自製力的極限。“再吻下去,”他說道。“我就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潔玉,你想冒險嗎?”

  她還沒得及回答,凱恩就放開她。“以你現在的狀況,問你這種問題是不公平的。”

  “為什麼?”

  他發出深沉的歎息。“我想到最後我會跟你做愛,潔玉。但你必須先冷靜下來自己做決定。如果你再不乖乖的,”他咬著牙說道。“我發誓那回事立刻就會發生,我可不是鐵打的。”

  她馬上安靜下來,凱恩很不情願地離開她的床,幫她穿上睡衣,但是要沒收她的匕首,儘管她熱烈的懇求,並保證絕不再對他動刀。“我那時候睡得很熟,”她爭辯。“而你像小偷一樣潛近,我必須保護我自己。”

  凱恩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向他的房間。“你那時候在作噩夢,對不對?”

  “大概是吧!我記不清楚了,嘿,你一直拖著我到哪裡去?”

  “你和我一起睡,那樣就不必防備別人偷襲了。”

  “哼,你想的倒真周到,謝了,我只想睡自己的床。”

  “你不信任自己的自製力?”他問。

  “對啊!”她假裝歎息。“我怕自己會無法控制,犯下謀殺罪。”

  凱恩笑一笑。“當我愛撫你的時候,你心裏想的大概不會是謀殺。”

  “真的不可以,一個保護者不應該對他的被保護人產生欲望。”

  “那你呢?你有沒有對你的保護者產生欲望?”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我發現你非常迷人,凱恩,但是我從來沒跟男人上過床,所以事情很麻煩。算了吧,你還是讓我一個人睡,到明天早上我再找別人來保護我……找一個不那麼迷人的。”

  她還沒來得及溜走,就被他扛上肩膀,走向隔壁房間。“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又不是一袋飼料,立刻放下我,你這殺千刀的惡棍!”

  “殺千刀的惡棍?老天!你的粗話會嚇壞倫敦的淑女。”他把她丟在那張大床中間,奇怪的是她倒沒有踢打尖叫,反而拉起毯子,弄好枕頭;她的紅發披在肩上,襯著雪白的睡衣,簡直像天使一樣。凱恩用歎息吹滅了蠟燭,躺在她身邊。

  “我本來是淑女的,”她喃喃說。“但是你惹起我的脾氣,凱恩,所以我才……”

  “亂七八糟地說話?”他笑道。

  “是啊!”她似乎有點難過。“你要我道歉嗎?”

  “你恐怕不是認真的吧!”他轉身想把她擁入懷裏,卻被她推開,他只好繼續仰天躺著,手墊在頭底下,在黑暗中回想這一夜的遭遇。潔玉是他見過最不尋常的女人,可以讓他一會兒捧腹大笑,一會兒大聲咆哮;凱恩無法理解自己對她的反應,不過有件事倒是可以確定,她也想跟他親熱,剛才的吻說明了一切。

  “潔玉?”

  他沙啞低沉的聲音令她顫抖了一下。“什麼事?”

  “真奇怪,對不對?”

  “什麼奇怪?”她的問話中帶著笑意。

  “你跟我同睡一張床卻不接觸對方,你和我睡在一起舒服嗎?”

  “很舒服。”她回答。

  她輕聲一笑,感覺到凱恩轉向她,她立刻緊張起來,準備接受他的親吻,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凱恩用手肘撐起頭為望著她。“潔玉,你背上的鞭痕是怎麼來的?”

  “被鞭子打的。”她改為側臥,努力壓抑偎向他的衝動。

  “快說實話。”

  “你怎麼知道那是鞭痕?”

  “因為我腿上也有一道同樣的疤痕。”

  “真的?你的是怎麼來的?”

  “你每次都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提出新的問題來問我。”

  “蘇格拉底就是這樣教學生的。”

  “告訴我,你背上的鞭痕是怎麼來的?”他再問一次。

  “那是我的私事。天快亮了,凱恩,我想休息。”

  “好吧!”他終於讓步。“明天早上再說。”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抱住她,他的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腿部貼在她臀下。“你夠暖嗎?”他問。

  “夠啊,你呢?”

  “當然。”

  “你會不會乖乖的,安分守已?”她調侃他。

  “當然會,潔玉,我絕不會對你做任何事,除非你要我做。”他的語氣變得嚴肅。

  “但是萬一你以為我想要你做……而事實上我並不想怎麼辦?”

  “除非你親口答應,而且是全心全意的答應,否則我絕不會碰你。”

  潔玉心想,她從沒聽過這麼真摯的承諾;她知道他完全是認真的。“凱恩,你知道我剛發現什麼嗎?你是一個真正的紳士,而且是個有榮譽感的紳士。”

  *******

  一個小時後,凱恩突然被潔玉夢中的叫聲驚醒,她說了一連串他聽不懂的話,然後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凱恩連忙把她搖醒,撥開他臉頰上的頭髮。她臉頰已經濕透了,顯然是在夢中哭過。“甜心,你在作噩夢,沒事了。”他安慰著她。“噓,你很安全的。”

  他撫摸她的肩膀和背脊,直到她恢復平靜。“你夢到了什麼?”他開始問她。

  “鯊魚。”她喃喃說道,餘悸猶存。

  “鯊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的頭靠著他寬廣的胸膛。“我好累,”她細聲細氣地說。“我現在記不得那些夢了,抱著我,凱恩,我想再睡。”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但凱恩知道她在說謊,不過他也不想勉強她。他親吻她的頭頂,然後摟緊了她。

  潔玉知道他不久之後又睡著了,她慢慢從他懷中脫身,移到床邊,她的心仍然怦怦跳著,凱恩只知道她在作噩夢,卻不知道那更是真實的事件,她永遠忘不了那場恐怖的回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回去過海上生活。上天幫助她……

  潔玉覺得好想哭,好想抱著凱恩痛哭一場。他是那麼容易信賴,潔玉知道自己會越來越倚靠他;可是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心碎。

  她覺得很迷惑,對這個男人……但是在她心深處,她能完全信任他。

  那麼他自己的親弟弟為什麼不能呢?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8:26

第五章

  凱恩被餓醒了……可是他不知道是哪一種餓。他雖然穿著長褲,可是卻擋不住她柔軟肌膚傳來一陣陣溫熱的感覺,挑起他強烈的欲望。

  她的睫毛又長又黑,鼻樑上還有幾粒芝麻般的雀斑。這小女人嫵媚極了,凱恩一直凝望著她,捨不得轉移視線。

  要離開她需要經過一場痛苦的掙扎,凱恩慢慢撥開她的手指,輕輕把她放回床上。他想起前一夜她一直用粗話罵他、攻擊他,但是睡著後卻緊緊攀附著他,幾乎使他無法脫身。她看起來很脆弱,很需要保護,凱恩不禁暗暗高興起來。

  一陣強烈的佔有欲湧上心頭,他凝視著他的天使,心中發誓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凱恩願意用生命保護她,只要他還是她的保護人……或者他要她一直留在他身邊?潔玉的哥哥再過半個月就回來了,那時候凱恩會捨得讓她走嗎?

  現在他還想不出答案;他只知道自己一想到會失去她,胸口就會一抽。目前他只願承認這樣,他俯身親吻她的眉頭,然後站起身。

  他盥洗後,換上李昂乾淨的衣服,然後搖醒潔玉。她模模糊糊地就舉起拳頭想揍他。“天亮了,”他輕聲說道。“該起床了,潔玉。”

  她一坐起來,臉頰就脹紅了,拉起被單抵在下巴上。凱恩好心的不再提醒她昨晚的情形。“對不起,”她的聲音還帶著睡意。“我不習慣被一個男人叫醒。”

  “我也希望不習慣。”

  她有點迷惑。“為什麼這樣做?”

  “等你清醒一點再說吧!”他的聲音很溫柔。

  潔玉傻傻地看著他,凱恩低頭給她一個吻,她十分驚訝。“你為什麼這樣做?”

  “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想要。”他向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裡?”

  “到樓下,我在餐廳等你。我想莉娜一定替你準備了一些衣服,在你房間。”

  “喔,我的天啊……她一定會以為我們……真是……”房門關上。潔玉可以聽到凱恩吹著口哨沿著長廊走去,她躺回床上,剛才那個短暫、有力的吻仍令她顫抖不已;還有她更擔心她新交的朋友會誤以為她是個蕩婦,這麼輕易就跟人上床。

  其實她根本不必在意他們的看法,反正等任務結束,她就再也不會遇見他們。但莉娜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她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我只要解釋說什麼都沒發生。”她自言自語,莉娜應該會瞭解的,不是嗎?潔玉交過的朋友太少了,對這種事沒什麼把握。



  她下床跑回自己的房間,凱恩說的沒錯,莉娜果然放了一套深藍色的衣服,一雙深棕色的靴子,看來和潔玉自己的尺碼差不多。

  她在穿衣服的時候,一直想到凱恩。這個男人已經對她平靜的內心形成挑戰;他的吸引力太危險了,尤其是那可愛的酒窩,真會迷死人。李昂借他穿的那條長褲也太合身了,使他腿部結實壯碩的肌肉分外凸顯,柯哈利若是知道她居然開始注意男人的身體,一定會暴跳如雷。但是凱恩的性感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使她不得不注意。她也許對男女之間的事不甚清楚,不過她也不是瞎子。

  過了十五分鐘,她已經準備好要下樓。白色的上衣胸部太緊,還好被外套遮住;靴子也小了一號,不過勉強還能穿。她原本想把頭髮綁成辮子,不過卻弄得一團糟,只好放棄了。潔玉向來對梳妝打扮這類的事很沒耐心,也懶得理會。但現在卻不同了,她必須偽裝成上層社會的千金小姐,任何細節都馬虎不得。

  餐廳門開著,凱恩坐在桃花心木餐桌前,僕人拿著一把漂亮的銀壺為他倒茶,他正全神貫注地閱讀報紙。好像也沒注意到潔玉。

  她緩步走了進去,經過他身旁時,他突然站起來幫她拉出椅子。潔玉從來沒享受過男人的殷勤服務,不免有點愛寵若驚。

  她開始吃早餐,凱恩繼續看報紙,這大概是他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看完之後他把報紙摺起來,靠回椅背,注意力終於移轉到她身上。

  “怎麼樣?”潔玉急切地問道。

  “什麼怎麼樣?”他微微一笑。

  “報上有沒有提到我目睹的那件謀殺案?一個衣著華麗的紳士?”她指一指報紙。

  “沒有提到。”

  她很失望。“我敢說那批歹徒一定把他丟進泰晤士河裏了,你知道嗎?凱恩,我現在想起來還有點毛骨悚然,說不定我在河裏碰到的那個好像魚的東西,就是……”

  “潔玉,你又在胡思亂想了。”他打斷她的話。“報紙上壓根兒就沒提到有什麼刑案發生。”

  “那麼一定是警方還沒發現。”

  “假如那位紳士真的是上流社會的人物,那麼一定會有人注意到他已經失蹤了一、兩天……”

  “整整兩天!”她打斷他的話。

  “好吧!”他雙手一攤。“我們從頭開始,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她身體向前傾。“你想李昂和莉娜在哪裡?”

  “你又要閃避我的問題嗎?”

  她搖搖頭。“我只是不想把同樣的故事說兩次。”現在她要儘量拖延,才有時間想出一個能自圓其說的謀殺案故事。

  “李昂出去辦事,莉娜在照顧小達可。”他開始不耐煩。“現在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他們……那些歹徒把那個可憐的傢伙從屋頂上丟下來。”她有點結巴。

  凱恩皺眉搖頭說:“那當時你也在屋頂上嘍?”他儘量運用想像力解釋她的答案。

  “當然不是,我為什麼要在屋頂上?”

  “潔玉……”

  “怎麼樣?”她看起來很無辜。

  “你人不在屋頂上,而你卻看到歹徒在屋頂上作案,是不是?”

  “他們一共有三個人。”

  “你確定嗎?”

  她很確定地點點頭。“我那時候雖然嚇壞了,凱恩,可是我還是會數。”

  “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到底在哪裡?”

  “在地上。”

  “原來如此,”他皺起眉頭,喃喃尋思。“如果你是在地上,那麼……”

  “我可能在另一幢建築物裏面,或者騎在馬背上,甚至是……”

  “潔玉,不要再鬼扯,只要告訴我當時你人在哪裡,還有你看到什麼。”

  “我聽到的也一樣重要,凱恩。”

  “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氣嗎?”

  她做出一個很無辜的表情。“那時我正要走進一座教堂,然後聽到一陣騷動。他們把那可憐人拖過教堂的屋頂,那個人掙扎尖叫,一直想逃脫。這是真的,不是我個人的想像。”

  “然後呢?”凱恩追問。

  “他們把他從屋頂上丟下去;要是他們丟准一點,那個人就會砸在我頭上,你現在也不用保護我了。”

  “教堂在哪裡?”

  “在納山的教區。”

  “廢話,我要的是確實地點。”

  “從這裏往北走三小時。”

  “我有沒有打擾你們?”莉娜站在門口探頭進來問,潔玉轉身對她微笑。

  “當然沒有,”潔玉巴不得有人來解圍。“多射你美味的早點,還要謝謝你借我這麼漂亮的衣服。”

  李昂從後面走上來,摟住他太太的腰,親吻她的頭頂,親昵地問:“想念我嗎?”

  “當然。”莉娜回答,笑得很嫵媚,然後她對潔玉說:“我剛去過你房間……”

  “什麼事都沒發生,”潔玉衝口而出。“都是凱恩的錯,可是沒關係,莉娜,我對他動刀子,但是他躲過了,如此而已,沒事的。”她有點語無倫次。“他氣瘋了,把我拖進他房間。喔!老天,我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轉身看著凱恩。“拜託你能不能說幾句話?我的新朋友一定以為我們……”潔玉窘得要命。

  “我去你房間拿你的匕首,”莉娜解釋。“你真的想用那麼鈍的刀砍他?”

  潔玉真想在地上挖個洞躲起來。“不是的。”她重重歎息一聲。

  “但是你剛才說……”

  “起初我是想砍他,因為他把我搖醒,要幫我穿上睡衣……”

  “你真的那麼做?”李昂問凱恩,他笑得很曖昧。

  “李昂,別趟這渾水。”凱恩警告他。

  “後來我看清是他,才不再反抗。他嚇了我一大跳,我以為是小偷。”潔玉越描越黑。

  李昂又想插嘴,但是凱恩狠狠瞪他,要他安靜。“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凱恩問他。

  李昂點點頭,走進房間。“莉娜,帶潔玉去客廳,好嗎?”

  莉娜挽住潔玉的手。“親愛的,我找不到你的匕首,你不是放在枕頭底下嗎?”

  “他拿去了,”潔玉指一指凱恩。“我好像看到他把匕首放在壁爐上,要我去拿嗎?”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你去陪達可玩,我等一下就過去。”

  潔玉匆匆走出餐廳,不久之後就聽到隆隆的笑聲,她想一定是凱恩在說她的故事給李昂聽。她走到客廳,臉上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畢竟要臨場編個謀殺案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她走進育嬰房,輕輕掩上門,但是她只看到椅子前面的地上有一張毯子,卻看不到莉娜的寶貝兒子。她正有點慌張時,注意到一隻可愛的小腳從椅子後面伸出來;她連忙趕過去跪下來,想找出這小鬼,她彎下腰去,臉貼著地毯。

  她看到一雙碧藍色的大眼睛,就在她鼻子前面一點點而已,是小達可。她還以為自己會嚇到他,但他去很鎮靜,不哭不鬧,只是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潔玉沒看過這麼可愛的小嬰兒;他笑一笑之後就繼續玩他的遊戲,打定主意要從椅腳之間鑽出來。

  “喔,你這樣不乖,小男孩。”她輕聲說道,但是達可不理她,反而開始咬那精美的雕花椅腳。“趕快停止,達可。”她命令道。“要是你媽媽知道你在吃傢俱,她會不高興的。拜託你趕快出來。”

  她顯然沒有帶小孩的經驗,也不知道有兩名觀眾正看這幅有趣的畫面。凱恩和李昂對倚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看著。

  “你不打算跟我合作,對不對?”潔玉煞有介事地問達可。

  達可高興地咯咯笑起來,好像很得意。

  “她的確是純真無邪。”李昂對凱恩悄悄地說。這時潔玉舉起椅子挪到旁邊去,然後一屁股坐在小傢伙旁邊,達可立刻搖搖晃晃地向她抓過去。潔玉不太知道該怎麼抱嬰兒;她親昵地拍拍他的頭,然後手伸到他腋下,慢慢地把他抱到腿上。他伸手抓抓她的頭髮,往嘴裏喂,潔玉知道這小傢伙大概是餓了。

  “不行,不能吃我的頭髮,達可。”她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待會兒你媽媽會喂你,要不要我帶你去找她,小乖乖?”

  潔玉把他抱緊在胸前,緩緩站起來,她頭皮被抓得發痛,但並不在意。小嬰兒身上的味道聞起來美妙極了,達可長的也很漂亮。他有莉娜水藍色的大眼睛,李昂黑色的鬈發,真是美妙的組合。潔玉輕拍著他的背,心中充滿了喜悅,她轉過身來,注意到門口兩位男士,不由得臉紅了。“你有個好兒子。”她有點結巴地對李昂說。

  李昂微笑走上前,抱過達可,撥開他扯住潔玉頭髮的胖手指。潔玉呆呆地看著凱恩臉上特異的表情,十分的溫柔之外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不知道此刻他心裏想些什麼。

  “我第一次抱小嬰兒。”她告訴李昂。

  “可是你的動作和樣子非常自然。”李昂回答。“你說對不對,達可?”他把小嬰兒抱到眼前,達可立刻笑了起來。

  這時莉娜像一陣微風走進房間,交給潔玉一把磨好的匕首,外面還有皮套子包著。“我做了一個劍鞘,免得你誤傷了自己。”

  “謝謝你。”潔玉點點頭。

  “你不需要隨身帶刀,”凱恩走到潔玉身旁。“讓我替你保管,很危險的。”

  “我才不給你,”她大聲拒絕。“這把刀是我叔叔送的禮物,我答應過他要一直帶在身邊。”潔玉邊說邊往後退開。

  凱恩也不堅持。“我們得走了,”然後他轉向他的朋友。“李昂,你會……”

  “我會的,”李昂回答。“只要等我……”

  “很好。”凱恩打斷他的話。

  “他們似乎在猜啞謎,你說對不對,潔玉?”莉娜對她的新朋友莞爾一笑。

  “他們是不想讓我擔心。”潔玉解釋。

  “那麼你知道他們在講什麼?”

  “當然了;李昂即將展開一連串的調查,凱恩顯然已經提供了一些意見,只要他找到什麼結果,就會立刻通知凱恩。”

  兩個大男人驚訝地瞪著她。“你從哪裡知道的……”

  她不直接回答,只是對凱恩點點頭,又對李昂說道:“你要去查查看最近有沒有人失蹤,是不是?”

  “沒錯。”李昂承認。

  “你需要詳細的描述吧?當然,那個倒楣蛋摔下來時臉部受了一點傷。不過我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他年紀不小了,大概四十歲吧,我猜。他有灰色的頭髮,濃密的眉毛,深棕色的雙眼;他的死相並不怎麼好看;而且他也滿胖的,特別是腰圍,所以我猜他是上流社會的人物。”

  “為什麼?”凱恩突然問。

  “因為他顯然吃得很好;手上也沒有繭,不可能是做工的。”

  “讓我們坐下來,”李昂提議。“我們得談一談其他在場的人。”

  “我恐怕沒什麼好說的;我幾乎沒看見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是胖還是瘦、是高還是矮……”她停下來歎口氣。“反正一共有三個就是了。”

  她看起來很沮喪,凱恩不禁起了憐惜之心,覺得她一定還沒從驚嚇中恢復。

  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死人,而且還是在她面前活活摔死的。她是如此溫柔、脆弱的小女人,一定受不了這種驚嚇。

  潔玉心裏的確是不太好受,尤其當凱恩摟住她的肩膀,她覺得有很深的罪惡感。這也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不喜歡說謊,雖然她一直對自己強調說她的動機是純正的;但是沒有用,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在欺騙三個對她很好的人。

  “我們該走了。”她含糊說道,然後也不等任何人回答,就一頭衝向門口,“凱恩,你在鄉下有沒有房子?”她明知故問。

  “有啊!”

  “那麼我們最好去那裏住,離開倫敦對我來說比較安全。”

  “我們不能去海威思,潔玉。”

  “海威思?”

  “我鄉區別墅的名字。”凱恩回答。“我要帶你去我爸媽那裏,我們原本隔鄰而居。你或許不關心你的名譽,但我還是要注意的。不過你放心,我會每天去看你,另外再請幾個警衛……你為什麼搖頭?”

  “你會來看我?凱恩,你已經違背了你的承諾。”她的聲音越來越高。“我不想把你的父母親牽扯進來;而且你答應過要一直保護我的,所以無論如何你不准離開我身邊,直到整個事情結束。”

  “她似乎很堅持,老凱。”李昂提醒他的朋友。

  “我全心同意潔玉。”莉娜也插嘴說道。

  “為什麼?”凱恩和李昂同時問道。

  莉娜聳聳肩。“因為她是我的朋友,朋友應該立場一致,不是嗎?”

  兩個大男人都無言以對,但是潔玉很高興。“謝謝你,莉娜,我也會永遠支持你的。”

  凱恩搖搖頭,言歸正傳。“我要你和我父母親在一起也是為了你的安全。”

  “不要。”

  “你真的相信你和我在一起會比較安全?”

  她不理會他驚訝的表情。“當然相信。”

  “親愛的,我不可能整整兩個禮拜不碰你,我這樣安排是要保護你!”

  潔玉的臉立刻紅起來。“凱恩,”她喃喃說道。“你不該在我們客人面前說這種話。”

  “他們不是我們的客人,”他越來越不耐煩。“我們才是他們的客人。”

  “你總是對我胡言亂語,”她告訴莉娜。“而且每次都不肯道歉。”

  “潔玉!”凱恩吼道。“不要改變話題。”

  “你最好不要吼她,凱恩。”莉娜說道。

  “他也是沒有辦法,”潔玉說道。“那是因為他有怪癖。”

  “我沒有怪癖,”凱恩儘量壓低聲音。“我只是實話實說,並不是有意使你難堪。”

  “現在說這個太遲了,你已經讓我夠難堪的。”

  莉娜和李昂對這段對話聽得津津有味,凱恩對他們皺起眉頭。“你們沒有別的地方去嗎?”

  “沒有。”

  “拜託你們先離開。”

  李昂揚一揚眉毛,然後歎一口氣。“走吧,老婆,我們到餐廳等結果。凱恩,你們走之前,要她再跟我談一談,如果你想要我……”

  “晚一點再說。”凱恩回答。

  莉娜跟著她丈夫、兒子走出房間,臨出門前她握一下潔玉的手。“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她在潔玉耳邊說道。“你的命運已經註定了。”

  潔玉不知所措地點點頭,關上門後凶巴巴地站在凱恩面前,雙手插著腰。“你剛才說的話真荒謬;除非我答應,你不可能占我便宜的。”她猛點頭。“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你。”

  “不要相信我。”凱恩的聲音變得粗啞而嚴厲。

  “太遲了,凱恩,我已經決定要信任你。你保證我的安全,而我不讓你碰我;我們已有簡單的協定,先生。不要在這最後一刻節外生枝,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大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凱恩仔細傾聽了一陣,然後對她說道:“是培利,他是我的僕人。你留在房間裏,我去看看他有什麼事。”

  潔玉當然沒有聽從,還是跟著凱恩走出去。不久之後她看到李昂陰沈的臉色,心想一定是有什麼可怕的事發生了。然後她注意到凱恩的男僕,他渾身是汗,頭髮亂糟糟的,上氣不接下氣,手裏拿著一頂帽子折來折去。

  “什麼都沒有了,爵爺,”培得急促地說道。“墨林要我告訴你,附近的房子居然沒被燒到,真是奇跡。煙害是會有的,但外表都沒有受損。”

  “培利,你到底在……”凱恩問。

  “你在倫敦的房子發生火災了。”李昂搶著說。

  培利連忙點點頭。“不是因為疏忽,爵你。我們根本想不到會失火,家裏沒有人點蠟燭,每座壁爐旁都檢查過。老天爺見證,絕對不是我們的疏忽。”

  “沒有人怪罪你們,”凱恩仍然保持平靜。“我想是意外。”

  “不會是意外。”

  大家都轉過頭去看潔玉,她凝視著地板,雙手絞在一起,似乎很難過,凱恩的怒氣消散了不少。“沒關係的,潔玉,”他連忙安慰她。“這點損失算不了什麼,”他轉身問培利。“有沒有人傷亡?”

  培利搖搖頭。這時李昂對凱恩說道:“倫敦的事我來處理,你趕快帶潔玉出城。”

  “好的。”凱恩點點頭,吩咐僕人到後面廚房休息。“潔玉,你為什麼不認為那是一場意外?”

  她長長歎息一聲。“因為那不是第一場火災,而那那群歹徒弄的第三場了,他們好像特別喜歡玩火。”她淚眼汪汪地看著凱恩。“他們會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直到他們將我……還有你,”她急忙上一句。“燒死在屋子裏。”

  “你是說他們想……除掉你?”李昂問道。

  潔玉搖搖頭。“現在他們想除掉的不只是我,”她看看凱恩,大哭出來。“還有他。”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8:39

第六章

  潔玉用手背抹去眼淚。“他們一定查出了你的真實身分,”她低聲說。“我去酒店的時候,以為你是裴根……但是他們什麼都知道了,凱恩,不然他們為何燒你的房子?”

  凱恩走過去摟住她的肩膀,帶她回客廳。“和尚不可能洩密,”他思索著。“那群歹徒怎麼可能……算了,潔玉,我們先坐下來好好談,再也不准有任何隱瞞。”

  “你要知道什麼儘管問。”她立刻說道。

  李昂跟著他們走進客廳,輕輕關上門,凱恩讓潔玉在他身邊坐下,李昂坐在他們對面。

  潔玉看著李昂。“昨晚我們跳入泰晤士河後,大概暫時擺脫他們的追蹤。不過如果你叫培利繼續假裝到處找他的主人,歹徒們會以為連你也不知道我們在哪裡。”

  李昂覺得這點子很好,連忙出去找培利。

  一等他離開房間,潔玉轉身對凱恩說道:“我現在明白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他們會為了殺我滅口而連你也殺害的。我一直努力不要讓自己喜歡你,可是我辦不到,如果你受傷害我會很難過的。”

  她站起來想離開他,但是凱恩緊緊摟住她,不讓她走。“我也一直在努力不去喜歡你,”他喃喃說道,親吻她的頭頂。“不過我也辦不到。看來我們兩個是註定要在一起了,甜心。”

  他們久久凝視著對方,潔玉打破沈默。“這是不是很奇怪,凱恩?”

  “什麼奇怪?”他和她一樣喃喃細語。

  “你的房子剛剛才燒掉,我們現在的處境又很危險,但是我腦子裏想的只是要吻你,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搖搖頭,用手捧起她的臉頰。“一點都不奇怪,我也想吻你。”

  “真的嗎?”她睜大了眼睛。“這不是太、太……”

  “太妙了嗎?”他喃喃說道,慢慢低下頭去。

  “沒錯,”她靠著他嘴邊歎息。“的確是太妙了。”

  然後他的嘴就佔有了她的,結束了他們之間的對話。潔玉立刻摟住他的頸子,讓他的舌頭微妙地伸進她的口腔。凱恩本來只想淺嘗即止,但是這個吻很快就失去控制,他的要求越來越迫切,永遠不會滿足……

  “我的天……凱恩,現在不是親熱的時候……”李昂走進房間,回到座位坐下。



  凱恩很不情願地放開她,潔玉卻立刻把他推走,臉脹得像龍蝦一樣紅,她注意到自己還抓著凱恩的手,連忙放掉。“你太忘形了,先生。”她對凱恩說。

  凱恩微微一笑,不忍提醒她,是她先提起親吻的事的。

  “我想我們應該聽聽她的解釋了。”李昂說道。“潔玉?”他儘量把聲音放柔和,免得嚇壞了這嬌弱膽怯的小女人。“你為什麼沒跟我們說前面幾次縱火的事?”

  “好吧,我試試看。”她眼睛直瞪著地板。“但是那段回憶太可怕了,一想起來我就會發抖……不過你不要以為我是一個脆弱的女人。”她看著凱恩。“其實我一點也不脆弱。”這倒是句實話。

  李昂點點頭。“那我們以開始了嗎?你先給我們一些背景資料吧!”

  “我的父親是魏克菲公爵,他在我八歲的時候過世,爵位就由我哥哥納山繼承了。我記得父親那時是要去倫敦找一個人,我站在花園裏跟他道別。”

  “那時候你那麼小,你怎麼記得清楚?”凱恩問。

  “爸爸那天心情很壞,我很害怕,所以我還記得。他背著手在小徑上來回踱步,一直告訴我萬一他有什麼三長兩短,納山和我要去找他的朋友,哈利。他還抓著我的肩堅持要我注意他的話,可是那時候我似懂非懂的,還一直在想他從倫敦回來會帶什麼玩具給我。”

  “你太小了。”凱恩說。

  她聳聳肩。“我母親在我還是嬰兒的時候便過世了,所以,我不記得她。”

  “你父親後來怎麼了?”凱恩追問,免得她又把話題岔開。

  “馬車翻覆而死。”

  “是意外嗎?”李昂問道。

  “不,他是被敵人害死的。”

  “那你認為現在是你父親的敵人在追殺你?那是你害怕的原因嗎?”李昂問。

  她搖搖頭。“不是,不是,”她大聲說道。“我看到一個人被謀殺,而且兇手也看到我。我講我父親的事是因為你要我談我的……背景。”

  “對不起,”李昂不得不道歉。“我不是故意亂下結論的。”

  “你父親死後發生什麼事情?”凱恩繼續問,他注意到李昂也和他當初一樣,被這個小女人弄得迷迷糊糊的,心中十分得意。

  “葬禮過後,哈利來把我們接走,過了夏天,他把納山送回學校,那是我父親的心願,他希望兒子接受良好的教育。我則和叔叔在一起,其實哈利已經很像我父親了。他把我帶到一個溫暖、平靜的島上。哈利叔叔對我很好,他一直沒結婚,我就像他的親生女兒一樣,我們處得很好。但我還是好想念我哥哥,納山很少有機會來島上探望我們。”

  她停下來,用期待的眼光看著凱恩,他溫和地鼓勵她繼續說下去。“然後呢?”

  “我回英格蘭找納山,順便看看父親以前的房子,納山把房子改建了一部分。”

  “然後呢?”她又停下來,李昂不得不問道。

  “納山和我在倫敦碰面,然後直接去他鄉下的別墅,共度愉快的一周。然後他就去處理一件很重要的私事。”

  “你知道是什麼事嗎?”凱恩問。

  她搖搖頭。“只知道一點點,一個信差帶了一封信來給納山,我哥哥讀完信後情緒很激動。他告訴我他要去倫敦兩個禮拜,他的好朋友出事了,然後其他的事我就不清楚了,納山是個很講義氣的人,絕不會背棄朋友。”

  “所以你就一個人過日子?”

  “喔,當然不是,納山家裏有一群僕人,還有包麗兒夫人……她是我父親的好朋友……僕人就是她雇的,她還幫納山修房子,當年她想認養我們兄妹,結果我們被哈利叔叔帶走,她找不到我。這些事結束後我一定要去探望她,希望她沒有被牽連,她的房子……”

  “潔玉,你離題了。”凱恩提醒她。

  “真的嗎?”她似乎很驚訝。

  他點點頭。

  “那麼,很抱歉,我們講到哪裡了?”

  “納山前往倫敦。”李昂說。

  “對了,”她回答。“現在我才知道我做了件傻事,本來我在島上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從來不需要人保護。我不知道英國的情況不一樣,在這裏大家晚上都得把門鎖好。不管了,反正有一天我急著要出門,結果下樓梯時絆倒了,整個人摔下去,頭撞到欄杆。”

  她停下來,等凱恩或李昂表示同情,可是兩個男人聽得太專注了,只是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潔玉露出一臉不悅的表情,這兩個人實在是太遲鈍了。“過了大約一個小時,頭比較不痛了以後,我決定出去散散步,天氣實在太好了,我很快就忘記了疼痛,也忘了時間。我走到一座小教堂旁邊,聽到一陣騷動,然後那個可憐人就從屋頂被推下來。”

  她深深吸一口氣。“我尖叫著逃跑,卻失去了方向感,最後跑到我母親的墳上,又看到那群人。”

  “同樣的人?”李昂連忙問,整個身體向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

  “沒錯,同樣的一批人,”她很困惑的樣子。“他們一定覺得不值得浪費精力追我,而且他們很……很忙。”

  她沒有立刻回答,但是凱恩已經猜到了,她緊抓著她的手,終於說:“他們在挖掘。”

  “他們在挖掘墳墓?”李昂不敢置信。凱恩沒有反應;潔玉覺得實在很奇怪,她撒謊的時候兩個男人都無條件接受了,她說真話的時候卻沒人相信。

  “是真的,”她告訴李昂。“我知道聽起來很奇怪,可是我沒有弄錯。”

  “好吧,”凱恩回答。“然後呢?”

  “我又開始尖叫。喔,我真不應該叫的,結果又引起他們注意,每個人都抬起頭來看著我,其中一個還帶著手槍。奇怪的是,我反而跑不動,直到槍聲響起,我像閃電一樣衝出去,一直跑回家。在書房裏找到納山的僕役長赫森,告訴他事情發生的經過,可是等我把話說完、平靜下來,天色已經暗了,沒有辦法調查,只好等第二天早上。”

  “你有沒有通知警方?”

  她搖搖頭。“後來事情有了很奇怪的變化。第二天早上,赫森帶了幾名壯漢去找屍體,結果連根骨頭都沒找到。他們也去墓地查看過,沒有人翻動的痕跡。”

  “所以他們認為你只是……”

  “胡思亂想?”她打斷李昂的總是。“對;雖然他們不敢當著我的面講,可是一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了。我連忙趕回墓地,前一夜風雨那麼大,地上的確是很難發現痕跡。”

  “也許你撞見他們的時候,那群歹徒才剛開挖沒多久。”凱恩說。

  “後業我思索了一整天,”她繼續說道。“想他們真正的動機是什麼。然後我去找赫森,叫他不要告訴納山什麼,說我只是看錯了。他鬆了一口氣;當然他還是有點擔心,因為我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傷還沒好。”

  “潔玉,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你的……”

  “想像?”凱恩搖搖頭。“昨夜至少有五個人在追殺我們,不,這不會是她的想像。”

  她狐疑地看著李昂。“你不相信我,對不對?”

  “現在我想信了,既然有人在追你,那你一定看到了什麼。告訴我們後來發生的事。”

  “我拒絕放棄。”她放開凱恩的手。“有時候我是個很倔強的女人;所以第二天早上,我就出發去找尋證據。”

  李昂對凱恩笑一笑。“我也會作同樣的事。”

  “是哪一天早上?”凱恩問潔玉。

  “昨天,昨天早上。我騎馬出發,可是還沒到我父母親的墳地就出事了;他們射殺了我的馬。”

  “他們什麼?”凱恩幾乎是用吼的。

  潔玉很高興他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他們殺了納山最優秀的一匹駿馬,”她點點頭說道。“我哥哥一定會好難過好難過,傷心欲絕。”

  凱恩從口袋裏掏也亞麻手帕,心想她又要哭了。“後來怎麼樣?”他問道。

  “我整個人飛落到地上,還好沒跌斷脖子,只受了一點小傷。你昨晚溜進我房間的時候,一定注意到我肩膀上的瘀血。”

  她看著凱恩等他回答。“沒有,我沒注意,”他小聲回答。“而且我不是溜進你的房間。”

  “你怎麼可能沒注意到我的瘀血?”

  潔玉臉頰又熱起來。“好嘛,不過你實在該看我的,”她有點結巴。“一個紳士馬上就會注意到我受了傷。”

  凱恩快沒耐心了。“潔玉,就算一個太監……”

  “你到底要不要聽後來的故事?”

  “要。”他回答。

  “納山的馬被射殺後,我一路狂奔回家,也不知道後面有沒有人在追,我心裏很難受,從來沒遇過這種事,我過去一直被保護得很好。”

  她似乎要人附和,於是凱恩說道:“這個我相信。”

  “我找到赫森,告訴他事情發生的經過,他壓根兒不肯相信,一直要我鎮定一點,不過這回我有證據了。”

  “證據?”凱恩問。

  “那匹死馬,老兄。”她大叫。“專心點,拜託。”

  “喔,當然,”他回過神來。“那匹死馬。後來赫森找到馬屍後,有沒有跟你道歉?”

  她咬著下唇,久久不發一語,最後才看著凱恩說:“好像沒有。”

  “好像沒有?為什麼?”李昂問。

  “我知道你們一定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當我們跑到出事地點……結果馬不見了。”

  “不,沒什麼不可思議的。”李昂靠著椅子。“你覺得呢,凱思?”

  他微微一笑。“這件事和她講的每件事一樣有道理。”

  “赫森堅信那匹馬一定是自己跑回去了,於是我們回到馬廄尋找。”

  “結果他猜對了嗎?”凱恩問。

  “不,他錯了,他派僕人繼續搜索附近地區,一樣是找不到。不過卻發現地上有新印下的車轍,方向是往南。你知道我是怎麼想嗎,凱恩?我想他們一定是把馬放在馬車上運走了,你覺得可不可能?”

  她的語氣很急切,他卻不得不令她失望了。“你顯然不清楚一匹馬有多重,潔玉,只有三個人是絕對搬不動的,想信我。”

  “很信,”李昂插嘴道。“但是未必不可能。”

  “也許你那匹馬只受了皮肉之傷,受驚嚇之後跑掉了。”凱恩說。

  “子彈打進它兩眼之間會是皮肉之傷?我很懷疑。”她發出不耐的呻吟。“納山要是知道他的馬車和房子也遭了殃,一定會更難過。”

  “他的房子?他那倒楣的房子又怎麼了?”凱恩也很不耐煩。“真要命,你為什麼不一口氣說完。”

  “我想她快要說到火災的事了。”李昂說。

  “沒錯,現在都燒成平地了。”潔玉立刻說道。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凱恩歎一口氣。“在馬被殺之前還是之後?”

  “差不多就在馬被槍殺之後,我叫赫森準備好馬車,我要去倫敦找哥哥。我已經受夠了那些不信任我的僕人,他們一直和我保持距離,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但是我知道納山會幫助我解決問題。”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凱恩輕輕拍她的手。“冷靜一點,親愛的,慢慢說,別急。”

  “現在你看我的樣子就像赫森……喔,算了,我先講完,我正在回倫敦的路上,突然聽到有人尖叫說納山的房子著火了,濃煙從山頂上冒出來。我們立刻趕回去,不過已經太遲了;我叫所有的僕人撤回納山在倫敦的家。”

  “然後你再往倫敦出發?”凱恩問道,一邊心不在焉地撫摸著她的頸背。

  “我們繼續走大路,轉彎的時候就碰到那群歹徒,車夫嚇壞了,一個人跑掉。”

  “混球!”李昂咒駡一聲,凱恩點頭表示亦有同感。

  “我不怪他,”潔玉倒是寬宏大量。“他是真的害怕,人們……人們在害怕的時候常做出很奇怪的事。”

  “有些人是的。”凱恩又點點頭。

  “告訴我們後來怎麼樣?”李昂問。

  “他們把車門堵住,放火燒馬車。結果我是從車窗裏鑽出來的,還好那部車不是很堅固,雖然納山花了一筆錢。我要提醒他不要再找同一家公司……”

  “你已離題了。”凱恩指出。

  李昂微微一笑。“她讓我想起莉娜。”他承認。“潔玉,你為什麼不去看看我太太?她正在幫你打包行囊。”

  潔玉好像囚犯得到緩刑一樣,迫不及待地衝出房間。

  “怎麼樣?凱恩。”李昂等她出去後問道。

  “昨夜確實有人在追殺我們。”凱恩提醒他的朋友。

  “你相信她的故事嗎?”

  “她應該是看到了什麼。”

  “我不是問你這個。”

  凱恩緩緩搖頭。“一個字也不信,”他終於承認。“你呢?”

  李昂也搖頭。“從沒聽過這麼荒唐古怪的故事,但如果她說的是實話,我們就得幫助她。”

  “如果不是呢?”凱恩問,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

  “你最好防著來自背後的冷箭。”

  “李昂,你不會認為她是……”

  “我只是實話實說,”李昂打斷他的話。“首先,你現在不客觀,這點我不能責備你,因為我當初碰到莉娜的反應就和你碰到潔玉一樣。第二,她生命有危險而且也把你扯進危險中。這是我們唯一能確定的兩件事實。”

  凱恩完全同意,他靠著背說道:“現在告訴我你要怎麼進行。”

  “也許這些事和她父親有關,”李昂聳聳肩。“我要查一查魏克菲公爵的資料,理察應該幫得上忙。”

  “也好,另外我也懷疑這件事跟她哥哥的關聯,畢竟是他到倫敦後才發生事情的。”

  “假如我們接受她的故事。”

  “沒錯。”

  李昂長歎一聲。“告訴我,凱恩,”他壓低聲音,慎重地問道:“你信任她嗎?”

  凱恩思索了一陣子。“如果我們用邏輯來衡量這整個奇特的情況……”

  李昂搖搖頭。“我問的是你的直覺。”

  “是的,我信任她。”凱恩咧嘴一笑,他這輩子第一次把理智置之度外。“我以全部生命信賴她,但是我想不出任何正當理由,真奇怪。”

  李昂笑一笑。“我也信任她,凱恩,你的直覺從來不出差錯,而且還救過我好幾次。”他想了一下,又加一句:“我完全瞭解你對她的感受。”

  “何以見得?”

  “想當年,我也是完全信任莉娜,”李昂說道。“幾乎是從一開始。而且我自己知道那完全是盲目的信任。她害我兜了一大圈,追得很慘。現在換你了,相信我,凱恩,你的追逐才剛剛開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8:59

第七章

  兩位女士在門廳裏等候凱恩和李昂,一個灰白色的大手提袋放在地上。凱恩拿起來試試看。“我的老天,潔玉,你想累死我們的馬是不是?”他蹲下來打開袋子,然後吹了一聲口哨。“這簡直是個迷你的軍火庫,”他告訴李昂。“誰準備的?”

  “是我,”莉娜應道。“裏面只不過是幾件武器,必要時潔玉可以保護你們倆。”

  “潔玉用來保護我的武器?”他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李昂,你老婆剛剛是不是在侮辱我?”

  李昂微微一笑,點點頭。“沒錯,她是的;你最好趕快道歉。”

  “天曉得我為什麼要道歉?”

  “這樣比較節省時間。”李昂解釋,他盡力忍住不笑出來,凱恩卻滿臉疑惑。

  “結婚後你整個人就變軟了。”凱恩喃喃說道。

  “變得像吐司麵包一樣軟。”李昂咧嘴一笑。

  凱恩繼續把袋子裏不必要的傢伙拿出來,兩位女士一直發出失望的驚歎聲。他丟出幾把長刀,兩把手槍,還有一條鐵鏈。“你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潔玉,而且我看你根本不敢用。”她把武器收到一旁。“就放在那裏吧,我的小戰士。”

  “喔,隨你的便,”她喃喃念著。“而且不要再用昵稱叫我,先生,把那些甜言蜜語留給別的女人。我不是你的甜心,不是你的小可愛,更不是你的小戰士。噢,別裝出被我冤枉的樣子,凱恩,莉娜已經告訴我你跟其他女人的風流韻事,一件都沒漏掉。”

  “叫你戰士也算是一種昵稱嗎,小迷糊?”

  “當然是,你這粗人,”她很不客氣地回答。“我不會因為你叫我小迷糊而要你向我道歉;因為自從你知道自己房子被燒後,性情就越來越古怪。”

  凱恩氯得真想大吼一聲,他把袋子整理好後合上,對莉娜說:“多謝你這麼麻煩,莉娜,不過這些武器你還是自己留著,用以保護李昂。走了吧,潔玉。”他命令道,一手提袋子,一手緊抓住潔玉。

  潔玉被他拉向後門,李昂的僕人已替他們準備好兩匹馬,莉娜在門口抱住她。“一路順風。”她輕聲說。

  凱恩把袋子綁在自己馬上,然後抱潔玉上另一匹馬,她向院子後門走去,一邊回首向李昂夫婦道別。她要把這一幕牢記心頭,因為她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她越想越難過,一旦納山回家,她保護凱恩的責任便可以卸下,她就要遠離這一切,這是多年前就註定的命運。

  “緊跟著我,潔玉。”凱恩回頭說。她連忙策馬上前,但是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凱恩並沒有帶她直接出倫敦,而是繞了一大圈以防別人跟蹤,他們在市郊繞了一個鐘頭之後,才朝北離去。

  又過了兩個小時,他們才走到旅途的一半,潔玉認出了這一帶。“如果他們沒清理現場,納山的馬車就是在這附近被燒的。”他們又走了半個小時,終於發現馬車燒焦的殘骸。凱恩始終一言不發,臉色陰沈。

  “怎麼樣?”她忍不住問。

  “燒得一塌糊塗。”

  他語氣很不高興,似乎有怪罪她的意思。“你沒別的話好說了嗎?”她騎到他身旁。“你不相信我,對不對?所以你生氣。”

  “我現在相信了。”

  她又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下文。“然後呢?”她滿以為他會道歉。

  “然後什麼?”

  “你應該還有話要說啊!”她滿懷期望。

  “我只能說,等我抓到那群混帳,我要把他們都宰了。”他用溫和的聲調,堅決的語氣說。“等他們死了,我要把屍體堆成一堆,一把火燒了,沒錯,這就是我想說的話。你還滿意嗎?潔玉。”

  她睜大眼睛,打了個冷顫。“凱恩,聽你這樣說真難受。你不可以隨便殺人,不管你有多憤怒。”

  他突然停下來,伸出手抓住她的頸背,潔玉嚇了一跳,動彈不得。

  “我保護屬於我的一切。”他斬釘截鐵地說。

  她正想爭辯,卻被他的表情嚇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著他,等他放手。

  “你瞭解我在說什麼嗎?”

  “我瞭解,你說你保護屬於你的東西。”

  凱恩搖搖頭,這個天真的小女人想回避他的問題,他突然傾身向前,重重吻了她一下。她滿懷迷惑,凱恩放開她。“你該瞭解的是,你屬於我,潔玉。”

  她搖搖頭。“我不屬於任何男人,凱思,這也是你要瞭解的。”

  他似乎很生氣,不過卻馬上平靜下來,臉上的表情柔和多了,潔玉鬆了一口氣。

  “現在我們要離開大路。”他改變話題。

  “凱恩,我希望你——”

  “別跟我爭。”

  她點點頭,正要策馬前行,但是凱恩收走她手中的韁繩,把她抱過來,坐在自己懷裏。

  “我為什麼要跟你騎一匹馬?”

  “你累了。”

  “你看得出來?”

  他終於露出笑容。“那還用說。”

  “我是有點疲倦。”她承認。“凱恩,李昂的馬會跟著我們嗎?”

  “當然,他的馬都是訓練過的。”

  “很好,”她安心地摟著他的腰,臉靠在他的胸前。“你的味道真好聞。”她低語著。

  “你也是。”他帶著她穿過森林,走在一條崎嶇不平的小路。

  潔玉忍耐了一會兒,終於問他:“你為什麼要走這麼難走的路?”

  凱恩用手臂擋開一根低垂的樹枝,很平靜地說道:“我們被跟蹤了。”

  潔玉卻大吃一驚,好像被人刺了一下,她憤憤地說:“才沒有,不然我會注意到的。”

  她想挺起身來,從他的肩膀望過去向後搜索,但是凱恩不讓她動。“沒關係,”他說。“他們還有一段距離。”

  “你怎麼知道?”她很緊張。“我們是不是一離開倫敦就被他們盯上了?他們有幾個人?凱恩。你絕對確定有人跟蹤嗎?”

  他緊緊摟她一下,要她鎮靜一點。“我確定;他們已經跟了三、四英里,大概有六、七個人。”

  “但是……”

  “我在上一次轉彎的時候發現他們的。”他耐著性子解釋。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她還是不服輸。“而且我什麼都沒看到。”凱恩搞不搞她為什麼會如此激動。“離你家還有多遠?”

  “再十五分鐘就到了。”凱恩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們行經一處空曠的地方,潔玉覺得自己仿佛踏入了仙境。“這裏真美。”她喃喃地道。路的兩旁都是青翠的草地,週邊環繞著一條清澈的小溪,旁邊還有一座小木屋。陽光從枝葉間篩下來,照亮了整片樂園。

  “也許獵場看守人在那座小屋裏,我們可以叫他出來,幫忙伏擊。”

  “小屋早就荒廢了。”

  “那麼我們自己來埋伏而擊敗追兵,你有沒有把袋子裏的手槍都拿掉?”

  他不肯回答。“凱恩?”她繼續說。“我們不停下來嗎?”

  “不用,我們走捷徑。”

  “那你要在哪裡等他們?”她還是想設埋伏。

  “我先帶你回家,潔玉,有你在身邊,我不想冒任何危險,現在把頭藏起來,把嘴巴閉上,前面的路更難走了。”他帶著威脅的口吻說。

  她把頭藏在他胸口,不敢違抗。“總有一天,我要再回來這裏看看。”

  他不發一言,前面的路的確難走,一等他們脫離樹叢來到空曠的原野,凱恩立刻策馬狂奔。潔玉覺得自己又像那次掉入泰晤士河般整個人飛了起來,只是這次有凱恩讓她抱著。

  這件事幕後的主謀,顯然在凱恩的領地設了埋伏,一陣槍聲響起;潔玉不知道如何保護凱恩的背後,她掙扎著想看清楚威脅來自何方,同時直覺地盡力張開手掌護著凱恩的背部,又是一陣槍響。

  “不要動。”凱恩在她耳邊喝道,這時她突然感覺到腰際一陣輕微的刺痛,她驚呼一聲,轉頭看看她右側的腰部;那種感覺就像被一隻獅子的利爪抓到一樣。很快地疼痛開始擴散,帶著灼熱感,潔玉心想,自己大概是被樹枝之類的東西刮傷了。

  “我們快到家了。”凱恩告訴也。

  她憂慮得忘記了假裝害怕。“接近屋子的時候要特別小心。”她大叫。

  凱恩從後面繞到馬廄;至少有十個他的手下已經拿著武器衝出來,準備加入戰鬥。他大吼著要僕人把馬廄門打開,直接騎進去,潔玉的坐騎緊跟在後。馬廄長抓住韁繩,停住兩匹馬;凱恩立刻把潔玉抱到地上,她腰部一陣劇痛,強忍著不叫出來。

  “開利!”凱恩吼道。

  一個黃頭髮、滿臉鬍鬚,粗壯的中年人衝過來。“怎麼樣,爵爺?”

  “在這裏陪著潔玉,我回來前不准開門。”

  他想再跳上馬,卻被潔玉死命拉住外套。“你瘋了嗎?你不能出去。”

  “放開我,甜心,我馬上回來。”他輕輕把她推回去。

  但是她可不打算放棄,立刻又抓住凱恩的衣領。“他們要殺你。”她哭道。

  “我知道,親愛的。”他想辦法掰開她手指。

  “那麼你還……”

  “我想先宰了他們。”凱恩突然想到自己不該說實話的,因為她又摟住他的腰,他沒想到她有這麼大力氣。這時又響起一陣槍聲,愷恩相信他的手下已經展開戰鬥。潔玉祈禱她的人也已協助著把入侵者逐退。

  “我走後快關上門,開利……”凱恩迅速跳上馬,衝出去;潔玉隨即聽到一聲槍響,她連忙衝到視窗,還好沒看到凱恩躺到血泊中,她鬆了一口氣。“其實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喃喃自語。

  “你最好不要待在窗口。”開利在後面說,潔玉根本不理會他,他開始扯她的手臂。“小姐,拜託,請你到安全一點的地方等男爵回來。趕快到後面坐下,男爵馬上就會回來。”

  她無法坐下,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著,希望她的手下麥修和金寶已經把入侵者解決了。他們兩個對她特別忠誠,同時也經過她叔叔哈利的特殊訓練,應付這種場面該沒什麼問題。都是凱恩的錯,她心想;他把她弄得緊張兮兮的,這個人實在跟檔案裏描寫的不大一樣,他似乎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檔案中,上司稱許他在執行重大任務時冷靜、理智、工於心計。但是潔玉認識的這個凱恩非但不冷靜,而且熱情充沛。

  這樣一個男人,既冷靜又熱情,既難纏又溫柔,無法預測——更充滿危險。

  門突然飛開,凱恩站在她眼前,毫髮無傷,他的坐騎也滿身大汗,氣喘吁吁。潔玉沉重的心情終於紓解,她全身發抖,快要站不住了,她不得不坐下來。“你沒事嗎?”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開口。

  凱恩心想她大概又要哭了,連忙對她笑一笑,將馬交給馬廄長,揮手叫其他人退出馬廄。然後他悠閒地靠在牆壁上,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我還沒騎到森林,戰鬥就結束了。”

  “怎麼可能?我不明白。”

  “那群歹人大概改變主意了。”

  “你不要撒謊,”她大叫。“也不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趕快說實話。”

  他長長歎一口氣。“我到的時候,大部分戰鬥已經結束了。的確是很奇怪,我的手下也沒和他們遭遇,入侵者就跑光了。”

  “你是說他們不戰而潰?”

  他搖搖頭。“不,森林中有打鬥過的痕跡。”

  潔玉雙手疊在懷中,低頭瞪著地板,不敢讓凱恩察覺她臉上欣悅的神色,麥修和金寶幹得很好,沒讓她失望。“什麼樣的痕跡?”

  “腳印……樹葉上的血跡,還有些其他的證據。但是一具屍體也沒發現。”

  “他們會不會是內哄,自己打起來?”

  “但是我們什麼聲音也沒聽到。”凱恩靠在牆上凝視著她。

  潔玉也回應他的目光,心想,也許他從過去幾小時裏發生的事情中,理出了一點頭緒。現在他臉上有一種奇怪的表情,令潔玉心裏發毛……她突然想起哈利常說的一個故事“在北美洲的荒野上,有一隻傳奇性的大灰熊,它毛茸茸的,比追捕它的獵人還要狡猾、陰險。它常常會領那些倒楣蛋兜一個大圈子,然後選擇一個最有利的位置撲殺他們,那些可憐的獵人死了都還是個糊塗鬼。

  凱恩會不會那麼狡猾?她想一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凱恩?你的表情好嚇人,”她喃喃說道。“我很討厭你皺眉頭。”她一邊說一邊絞著手。“你很後悔自己被扯進這場是非,對不對?跟我在一起已經威脅到你的生命,我就像只黑貓,”她在話中加入悲傷的語氣。“只會給人們帶來噩運。好嘛,現在你自己回去,我留在這裏,等明天天亮,我一個人走回倫敦。”

  “你怎麼又在侮辱我了?”他很不高興。“我不是說過了嗎?沒有人可以碰屬於我的東西。”

  “我才不屬於你,”她大叫,這傢伙居然不安慰她,還對她凶巴巴的。“你不能隨便決定……喔,算了,你這個人的佔有欲太強了。”

  他點點頭。“我天生如此,潔主,你會屬於我的。”

  他的話有點曖昧,但是潔玉勇敢地看著他。“你不但大錯特錯,而且頑固得可怕。我想你小時候一定從不跟其他小朋友分享玩具,對不對?”她也不等他回答又說:“當然,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凱恩把她拉起來,攬住她肩膀走向門口。

  “凱恩?”

  “怎麼樣?”

  “你不能再繼續保護我了。”

  “為什麼,親愛的?”

  “一個父親不能失去兩個兒子。”

  這女人顯然不大信任他的能力,凱恩心想;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不忍心發脾氣。“不錯,”他溫和地回答。“你哥哥也無法忍受失去他唯一的妹妹。現在聽我說,我一點也不後悔被你牽扯進來;也不打算離開你,我是你的保護人,還記得嗎?”

  她的表情很嚴肅。“不,你不只是我的保護人,更是我的守衛天使。”她踮起腳尖輕輕給他一個吻,整個臉都紅了。“我不該這樣做的,”她悄悄說道。“我很少流露感情,可是當我和你在一起……唉,我很喜歡被你摟著的感覺。真奇怪我會有這種轉變,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放蕩?”

  他忍住不笑,怕傷了她的感情。“我很高興你喜歡我接觸你。”他們停在門邊,凱恩低下頭來吻她,這個吻很長、很結實,令人回味無窮。他的舌頭輕輕愛撫她柔軟的嘴唇,直到她張開嘴讓他進入,當凱恩退回來,她臉上的表情既陶醉又困惑。

  “剛剛在馬上的時候,你盡全力想保護我背後,對不對,親愛的?”

  她被他的問題嚇了一跳,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解釋。“我做了什麼?!

  “你保護我的背部,尤其當你知道槍聲是來自——”

  “我才沒有。”她打斷他的話。

  “還有昨天晚上,我們在車壞了的馬車旁,你把我撲倒,幫我躲過一劫。”

  “我不是有意的,當時我很害怕。”從他臉上的表情,潔玉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假如還有下次,我保證絕不再幫你。”她衝口而出。“對不起我語無倫次,凱恩,你知道的,我從來沒被人追殺過……喔,我現在好不舒服,真的。”她巧妙地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是不是你的頭還在痛?小可憐。我早該請求莉娜幫你敷點藥的。”

  她點點頭。“我頭痛、胃痛,還有我的腰也痛。”他們邊談邊走向主屋正門。潔玉環顧四周,才注意到這一帶的景色有多美,她突然停下腳步,眺望前方。從門口延伸出去的車道似乎永無止境,兩旁都是樹木,第一棵大概都有百年以上,樹陰濃密,形成天然的遮陽篷。

  主屋是一幢三層樓高的紅磚建築,前面有一排白色的石柱,十分氣派。每扇長圓形的窗口都掛著雪白的窗簾。但是屋子的正門卻漆成黑色,上面有細緻的浮雕。

  “你沒告訴我你這麼有錢。”她好像不大高興。

  凱恩聳聳肩。“我的生活還算舒適。”

  “舒適?拜託,你住的地方就像皇宮一樣,”她突然覺得如魚失水,很不自在,用力把他的手推開,繼續向前走。“我不喜歡有錢人。”她大聲說。

  “真可惜。”他笑道。

  “有什麼可惜的?”她站在臺階底下,面對這幢堂皇威嚴的建築似乎有幾分畏懼。

  “你會喜歡它的,別害怕。”

  她卻十分不悅。“我才不怕!”她用她最傲慢的聲調說道,怒視著他。這是她直覺的反應,不要他瞧不起她。不過她很快就瞭解自己有失考慮,她應該表現出膽小的樣子才對,現在凱恩又在用那種奇怪的表情看她了。

  “凱恩,你說我害怕是在侮辱你自己。”

  “什麼?”

  “如果我害怕,那就表示我對你沒什麼信心,對不對?”她突然露出微笑。“我剛剛注意了一下,你至少有十一個帶著武器的手下,隨時戒備。你的預防措施這麼周密,已經夠讓我安心了。”

  她笑著,心想自己已經騙過他了,然後她再故意跌一跤,讓凱恩把她扶住。“我的腿有點發軟,”她說。“大概我還不習慣長途騎馬。不要碰我的腰,凱恩,會痛的。”

  “你哪裡不痛,親愛的?”他調侃她,但眼神卻流露出溫柔的關懷。

  她裝出懊惱的樣子。“我是個女人,記得嗎?你自己說過所有女人都很脆弱的。”

  “你這樣看著我的時候,我會忘記你是多麼令人困惑的女人。你有全世界最美的一雙眼睛,親愛的,你的眼睛就像兩朵綠色的火焰。”

  她知道他要讓她羞怯,他的嗓音低沉、性感,的確是個調情聖手。當他俯身親吻她的前額,潔玉忍不住發出愉快的呻吟,忘卻了所有的痛苦和煩惱。

  這時前門打開來,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走到門口,潔玉猜想他就是凱恩的總管。他長相奇特,全身著黑,卻打著白領結,他的表情和他的服裝一樣嚴肅,令人望而生畏。

  “這位是我的管家,滕斯。”凱恩為她介紹。“他有時的確威武得像一個國王。不過如果他喜歡你——他一定會的——那麼他將以他自己的性命來保衛你。”

  滕斯邁著壯嚴的步伐走下來,走到凱恩面前微微鞠躬。潔玉注意到他兩鬢已經飛白,令她想起了哈利叔叔;潔玉開始喜歡他了。

  “您好,爵爺,”滕斯瞄了潔玉一眼。“你的狩獵還算順利嗎?”

  “我沒有狩獵。”凱恩揚一揚眉毛。

  “那麼我聽到的槍聲是怎麼回事?”滕斯不看他的爵爺,卻繼續上下打量潔玉。

  凱恩微微一笑,滕斯很少對來訪的賓客這麼有興趣。“我在追人,不是動物。”

  “您成功了嗎?”滕斯漫不經心地問。

  “沒有。”凱恩歎息一聲,看來他的管家也跟他自己一樣中了潔玉的魔咒。“滕斯,她很美,對不對?”

  “她是很美,爵爺。不過性情如何還有待觀察。”滕斯將手背在身後對爵爺點點頭。

  “你會發現她的性情也一樣迷人。”凱恩答道。

  “您從未帶女士回家過,爵爺。”

  “是沒有。”

  “那麼她是我們的客人?”

  “沒錯。”凱恩點點頭。

  “我還可以知道些什麼?”

  凱恩搖頭。“不行。”

  “天色已經晚了,您要我替這位女士準備客房,還是在您的房間休息?”

  潔玉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走上前一步。“這位元女士需要她自己的房間,親愛的總管先生,而且門上還要有一把堅固的鎖,你聽清楚了嗎?”

  滕斯直起身來。“我完全清楚,小姐。”他的聲音嚴肅,眼中卻有凱恩才深究得到的一絲笑意。“而且我會親自檢查門鎖。”他忍不住看了凱恩一眼。

  “多謝你,滕斯。”潔玉答道。“現在有許多人在追殺我,我可不希望晚上還得擔心一位紳士溜進我房間,說要幫我穿上睡衣,你明白嗎?”

  “潔玉,不要再提——”凱恩說道。

  “凱恩建議我跟他父母住,但是我覺得不好,滕斯。”她不理會凱恩繼續說。“我不想害他年邁的雙親也被牽扯進這場糾紛。而且事到緊急關頭,一個人也顧不了什麼名聲不名聲的問題了。對不對,先生?”

  滕斯眨眨眼,面對她甜美、期望的表情,最後還是點頭。

  遠方傳來一陣雷聲。“我們再不進去要被大雨淋濕了,”凱恩說道。“滕斯,你叫帕可在暴風雨降臨前去找醫生來。”

  “有需要嗎?”潔玉問。

  “有需要。”

  “您生病了?”滕斯關切地問。

  “不是我,我要溫醫師來看看潔玉,她似乎有點不舒服。”

  “什麼不舒服?”滕斯問。

  “他把我丟進泰晤士河裏。”

  兩個男人都很訝異。“我不是說那件事,”凱恩低聲說道。“她頭上腫了一個大皰,使她腦子不太正常。”

  “喔,那個,現在根本沒感覺了,倒是腰部有點怪怪的;而且我不喜歡醫生在我身上戳來戳去的,我不要。”

  “沒關係,我保證醫生不會戳你。”

  “我恐怕現在找不到溫醫生。”滕斯插嘴。

  “怎麼會找不到?”

  “他離開此地已經一個多月,”滕期解釋。“要不要考慮找別的大夫?您母親這段時間都找何威克醫生,據說她很滿意。”

  “是誰需要看病?父親還是母親?”

  “您父親,雖然他很不高興。”滕斯說。“最近他體重一直下降,讓您母親和妹妹們很擔心。”

  “他還在為克林的死難過。”凱恩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疲倦。“希望上帝早日把他拯救出來。好吧,滕斯,去找何威克。”

  “不用找了。”潔玉用命令的語氣說。

  “潔玉,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

  “小姐,你頭上的皰到底是怎麼弄的,被人打到的嗎?”

  “不是,”她有點尷尬,看著地板。“我從樓梯上跌下來。”她抬起眼來偷瞧到滕斯同情的臉色,心裏暗暗得意。“只是一點不起眼的小傷,你想看嗎?”她說著說著,撩起頭髮。這一扭身她的腰又痛起來,痛得她齜牙咧嘴的,幾乎要叫出來。

  滕斯從來沒有對女士這麼關心過,簡直成了護花使者,說盡了各種好話來安慰潔玉,然後扶著她的肩膀走上臺階,凱恩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他們還真像一對父女。

  “你必須立刻臥床休息。”滕斯十分堅持。“你是怎麼跌下來的,小姐,恕我發問。”

  “我被地毯絆了一下,整個人摔下去,我真笨拙。”

  “喔,不會,你怎麼會笨拙。”

  “多謝你這樣說,滕斯。不過我的頭真的不痛了,但是我的腰……喔,算了,我可不希望你以為我只會抱怨……凱恩就說我只會抱怨不休和哭哭啼啼。”

  凱恩從後面走上來摟住她的肩膀。“讓我們看看你的腰把外套脫掉。”

  “不要。”她已經走進門廊。“你只會戳來戳去。”

  一列僕人在門廳等候,要歡迎他們的爵爺,潔玉像一陣疾風走過去,突然問道:“滕斯,我的房間是不是在屋子的前面?希望如此,我想看到府上前方美好的景色。”

  她的語氣很愉快,凱恩心想她的腰痛大概沒什麼大不了。“滕斯,帶她上樓安頓下來,我再去處理幾件事情。”

  他轉身走出大門。“還是要叫帕可去找大夫。”滕斯提醒他爵爺,然後對潔玉說道:“不要再跟我爭了,小姐。你現在看起來好蒼白,你的手冷得像冰塊。”

  潔玉立刻把手抽開,她已經累得直發抖。

  “太陽很快就下山了,你可以在床上用餐。”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爵爺真的把你丟進泰晤士河嗎?”

  她笑一笑。“真的,而且他不肯道歉。他也把我的袋子弄丟了,害我變得一文不名。還好莉娜送我幾件她的漂亮衣服。”

  “你好像不會很難過。”滕斯打開房門,退到一旁,讓出一條路。

  “我不喜歡垂頭喪氣的。”她睜大了眼睛。“哇,滕斯,好可愛的房間,金色是我最喜歡的顏色。那床被單是絲織的嗎?”

  “是緞子,”滕斯微微一笑。“我來幫你脫下外套,好嗎?”

  潔玉點點頭。“你能不能先打開窗子?裏面有點悶。”她走到窗口,看著遠方的樹林。入夜後,麥修和金寶會在林子裏等她的訊號,她要在視窗點上一枝白燭,表示一切順利。

  潔玉轉過身來,滕斯開始幫她脫外套。“我叫人幫你洗乾淨,小姐。”

  “謝謝,腰部那邊可能有點破損,滕斯,能不能找人補一補?”

  滕斯沒有回答,潔玉看看他的臉。“你生病了嗎?先生。”其實他臉都綠了。“拜託你趕快坐下來,我看你好像快暈倒了。”

  他搖搖頭,潔玉把他推進一張椅子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能開口,用力吼叫他的爵爺上來。

  凱恩正踏在門階上。“她又在搞什麼名堂?”他喃喃自語,快步跑進前廳,奔上樓梯。他走到潔玉房門口時突然停下來,眼前的景象十分地奇特:滕斯一直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潔玉一直按著他的肩膀。“我的老天……滕斯,你病了嗎?”

  “我想他快昏倒了,”潔玉拿起一本薄薄的書扇滕斯的臉。“幫我把他扶到床上去,凱恩。”

  “她的腰,”滕斯抗議。“親愛的小姐,不要再扇了。爵爺,你來看看她的腰。”

  潔玉還茫茫然什麼都不知道,凱恩衝到她身旁,把她轉過來,看到她白色的罩衫上一大聲濕透的血跡,現在他也想找一張椅子坐下來。“天啊,”他喃喃地道。“親愛的,你是怎麼了?你不知道自己在流血嗎?”

  潔玉驚呼一聲,及時被他挽住。“我不知道,我還以為是樹枝刮傷的。”

  滕斯站在另一邊。“她流了不少血,爵爺。”

  “沒錯。”凱恩儘量平靜下來,免得她驚慌。他用顫抖的手輕輕拉出她腰際的衣服。

  “很糟糕,是不是?”潔玉問。

  “不要看,親愛的,會不會痛?”

  “剛剛我看到血才開始痛。”她注意到衣服的裂縫。“討厭,他們弄壞了莉娜送我的可愛上衣。”她大叫。“凱恩,你看那個洞,那是不是……”

  “了彈打穿的?”滕斯插嘴。

  凱恩脫去她的罩衫,正用小刀割開她的內衣。

  “她越來越虛弱了,”滕斯小聲對爵爺說。“我們最好在她昏倒前把她送到床上。”

  “我才不可能昏倒,滕斯,而且你要為你的胡說八道向我道歉。放開我,凱恩,你怎麼可以割女孩子的內衣,太不像話了,我自己來處理傷口。”

  她很想把兩個男人都趕出去,卻無能為力。自從受傷之後,她的肚子一直隆隆作響,現在又開始頭暈,兩條腿也漸漸發軟。

  “怎麼樣,滕斯?”她勉強問道。“你到底要不要道歉?”

  還沒來得及等他回答,潔玉就知道大勢不妙。“天!我真的要昏倒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09:24

第八章

  潔玉突然醒來,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上,因為她一點也想不起來怎麼上床的。過了一會兒她才完全確定,老天啊!她真的昏倒了。

  她盡力安慰自己這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直到一陣微風從視窗吹來,提醒她只穿著內衣。凱恩和滕斯分別站在床的兩邊,潔玉看到他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差點又要昏過去。

  “好險這發子彈只是擦過去。”凱恩喃喃說道。

  “感謝上帝!”滕斯回答。

  “是哪個混蛋乘我不備的時候脫我衣服的?”她冷冰冰地問。

  滕斯嚇了一跳,凱恩只是微微一笑。“你感覺好多了,是不是?小姐。”管家問道。

  “是的,滕斯,你幹麼抓著我的手?”

  “讓你不要亂動,小姐。”

  “現在放開我,反正我不會干擾凱恩的任務。”

  等管家一放手,她立刻推開凱恩放在她腰部的手。“你在戳我,凱恩。”

  “快弄好了,潔玉。”他的聲音很嚴肅,動作卻很溫和,真是奇怪。

  “你在生我的氣嗎?凱恩。”

  “沒有。”他看都不看就說。

  “你的口氣不能好一點嗎?”她說。“你在生氣,我真不明白……”她突然驚叫一聲。

  凱恩正在替她綁繃帶。“是不是太緊了?”他的眼神充滿了關切。

  “你以為這都是我的錯,對不對?”她含糊不清地說。“你一定在想——”

  “喔,不,小姐,”滕斯插嘴進來。“男爵沒有要怪罪你,你又不是故意被打中的。男爵只是有點……”

  “彆扭?”她替他說。

  管家點點頭。“是的,當他很關心某個人的時候,就會變得很彆扭。”

  她轉向凱恩。“你在擔心嗎?”

  “沒有。”



  “那麼傷勢不嚴重嘍?”

  他把繃帶紮好。“只是皮肉之作,潔玉,你很快就會康復。”

  “用被單蓋著我的腿,滕斯,而且閉上眼睛不准看。”她命令道。她身上辦穿著內衣,現在既然沒有生命危險,那麼維持體面還是很重要的。

  管家照做了,然後出去替她安排晚餐,房間裏只剩她跟凱恩。“我不管傷勢怎麼樣,”她說道。“反正我要留下來養病就是了。”

  凱恩站在她床邊,露出一個令她心動不已的微笑。“你的話裏好像有別的含意。”

  “沒錯,你真聰明。當我臥病在床的時候,你要全天陪著我,不准離開。因為這都是你的錯。”她點點頭表示強調。可是凱恩卻一臉疑惑,她用力咬著下唇才勉強不笑出來。

  “喔?”他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神。“你是怎麼得到這個結論的?都是我的錯?”

  她聳聳肩。“我還沒想出來,不過我會的,現在答應我,凱恩,我要一直陪著我,否則我絕不肯乖乖養病。”

  “好吧,親愛的。”他對她眨眨眼,表情很曖昧。“我會日日夜夜守著你。”

  她當然沒有被他唬住。“當然了,晚上你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我非回去不可嗎?”他很失望的樣子。

  潔玉不想發作,免得刺激他古怪的脾氣,而且,這一回合她已經贏了,不是嗎?

  受傷的不方便很快就變成一個有利的條件:她現在有絕佳的藉口絆住凱恩,或許她可以一直養病養到納山回來接她。

  吃過晚餐後盤子還擺在腿上她就睡著了;而且夜裏只醒來過一次,床頭櫃上點了兩枝蠟燭,她想起她還沒跟麥修和金寶打訊號,她立刻掀開被單。這時才注意到凱恩,他躺在床邊一張椅子上,一雙腳蹺在床上,白襯衫直敞到腰際,似乎睡得很熟。

  潔玉不知道自己看了他多久。老天!他實在迷人極了,絕不僅是英俊而已;對她而言,他就像是暴風雨中一處寧靜的港口,她好想靠過去,讓他照顧與保護。

  她的守衛天使開始打鼾,把她拉回現實。她輕輕從床上下來,拿起一枝蠟燭走到視窗,外面還在下雨,潔玉想到她的人還在外面淋雨,十分過意不去。她應該早點打信號,好讓他們找地方躲雨。

  “你在做什麼?”

  潔玉手上的蠟燭差點掉下來,她被凱恩隆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來,他就站在她眼前。“我只是想看看窗外,”她喃喃說道。“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

  他的頭髮亂蓬蓬,睡眼惺忪,一綹鬈發落在前額,她忍不住伸手幫他整理好頭髮。

  “你可以明天再看。”他的聲音沙啞,充滿睡意,拿走她手上的蠟燭,放回桌上,要她回到床上。“你的腰還痛嗎?”他打著呵欠問道。

  潔玉本想說不痛,可是又遲疑了一下。“會痛,”她說,期待他關懷的眼神。“還有點刺痛。對了,你為什麼會睡在椅子上?”

  他把襯衫脫掉。“你占了大部分床面,而我又不想移動你。”

  “移動我?你幹麼移動我?”

  凱恩吹熄蠟燭,拉起被單,然後躺在她身邊。“我要陪你直到你睡著為止。”

  “但是凱恩,這樣子不大適當——”

  “睡吧,親愛的,你需要休息。”他用手臂環抱住她,她想推開,卻被他一把抓住。

  “這實在不大像話……”她放棄抗議,不做無謂的努力,因為凱恩已經又開始呼呼大睡了。

  她想,讓他跟她睡一會兒也無妨,凱恩的確是被她累壞了。她安心地閉上眼睛,知道他絕對會守規矩。可是,很矛盾的是,她內心深處卻暗暗期盼,假如他不要那麼紳士、那麼守規矩的話該有多好。

  ********

  凱恩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才找到何威克大夫,他正在一個貴婦人家裏幫人接生。他派一個信差來通知凱恩,說他會儘快趕來。

  潔玉恢復得很快,並且對養病越來越不耐煩。她無法忍受被關在房間裏像囚犯一樣,情緒變得十分低落。

  天氣也和她的心情一樣,一直下雨下個不停。

  凱恩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令潔玉想起困在籠子裏的猛獸,每次他在她房間裏,總是很不耐煩地來回踱步,手剪在背後,不停詢問她的過去、她的家庭,尤其是她的哥哥;還有那場亂七八糟的謀殺案。兩人間的爭論就像一場決鬥一樣,凱恩總是得不到他要的資料。

  潔玉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挫折感,同時也發現:跟他對抗實在是件很累人的事。她儘量小心,不要說太多真話也不要扯太多謊話。老天!他可真是難纏。

  他們常常互相咆哮,潔玉指責他後悔成為她的保護者。他當然也很火大,全力否認。潔玉心裏常在想,凱恩可能不再喜歡她了。他已經不再吻她、不再跟她一起睡,並且到了第三天,他甚至開始對她大吼大叫。

  潔玉一直忍受到第四天,終於下定決心,撕掉僕人新換上的繃帶,堅持要好好洗個澡,並且宣稱她已經完全復原了。

  她洗完頭髮,坐在火爐前休息,晾乾頭髮,滕斯叫僕人搬走浴盆,換上新枕頭和被單,然後喋喋不休地勸潔玉回床上休息,她也欣然接受。

  一等僕人撤出房間,夜色逐漸籠罩房間,她走到視窗給她手下打暗號,然後回到床上,拿起一本凱恩借她的書,在遠方隆隆的雷聲中,開始閱讀。

  這場暴風雨來勢洶洶,院子裏一棵三層樓高的大樹被閃電擊中,連根拔起,倒在地上,最後甚至燃燒起來,傳來陣陣樹木燃燒的味道。

  幾乎所有僕人都被召集到馬廄裏,安撫那些驚慌的馬匹,凱恩也下去探視他的坐騎;等他回來時,已經相當晚了。他全身被雨水淋得濕透了,在門口就脫下靴子、襪子,外套和襯衫,然後才上樓休息。他走到房門口時,一陣雷聲響起,撼動了整幢屋子。

  潔玉一定嚇壞了,他心想,該去她房間看看,如果她睡著那就算了,如果她還醒著……那麼也許他們又會大吵一架;想到這裏,他臉上露出期待的微笑。潔玉雖然是女人,但卻從來不向他示弱,打破了他對女性的成見,雖然他絕對不會對她承認這一點。

  他敲敲門,然後也不等她回答就直接開門進去。還好她沒睡,這正是凱恩所期望的。他倚著門框,凝視著她,心中升起一股溫暖的滿足感。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和她在一起,有她作伴,生活才顯得多采多姿,儘管她不時露出潑辣的本色,對他橫眉豎眼的;可是說真的他一點都不在意。

  這女人迷住了他,凱恩不得不承認……她是那麼美、那麼柔軟,充滿了女人味。有哪個男人能抵擋這種誘惑?凱恩自然無法例外。

  和她在一起而不碰她,對他而言實在是痛苦的折磨,也難怪這兩天他脾氣這麼壞。每次一看到她,凱恩就想緊緊抱住她,瘋狂地與她做愛。

  而且他越來越離不開她,總是不時找藉口到她房間,甚至只為了看她睡覺的樣子。她一定不曉得他內心的糾葛與掙扎;如果她知道此刻他心裏有些什麼癡狂的念頭,一定不會這麼平靜。

  她看起來好純真,一個人坐在床上,背後墊著枕頭;旁邊點了兩根蠟燭,手裏拿著一本書。她看著他,搖搖頭,長長歎息一聲。“我真該鎖門的。”她說。“凱恩,我今晚實在不想跟你吵了。”

  “好的。”

  他輕鬆的允諾反而令她驚訝;她狐疑地看著他。“真的嗎?你不會一直煩我?”

  “我是說真的。”他咧嘴笑一笑。

  “你還是不該待在這裏。”她用一種沙啞、性感的聲音說道。

  “給我一個不能待在這裏的理由。”

  “我的名聲和你的近乎赤裸。”

  “你說了兩個理由。”他調侃她。

  “你到底在想什麼?”她看著他隨手關上門。“你的僕人會知道你在這裏的。”

  “你記得你說過,你並不在乎你的名聲。”

  她又搖頭,燭光從她髮絲間透出來,令他著迷。“那時候我以為我快死了,所以當然不在乎。現在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我當然要改變主意。”

  “潔玉,滕斯知道你來的第一晚我睡在這裏……”

  “那不一樣,”她打斷他的話。“那時候我受傷生病,你為了關心才陪著我。現在不行,我已經痊癒了,僕人會告訴你母親的,凱恩。”

  “我母親?”他啞然失笑。“你不用擔心僕人,他們都睡了,而且我絕對沒有什麼不良企圖。”

  她卻有點失望。“我知道,”她假裝歎息一聲。“但是如果你不是來煩我的,你怎麼會在這時候跑來?”

  “不要用懷疑的眼神看我,”他回答。“我只是擔心你被暴風雨驚嚇到,如此而已。”他皺起眉頭。“大部分的女人都會受驚的,你卻沒有,對不對?”

  “我沒有,很對不起。”

  “為什麼要對不起?”

  “因為你好像很失望,你本來是想安慰我的嗎?”

  “我是這麼想過。”他不得不承認。看到她一副想笑的模樣,又生氣地皺起眉頭。他走到她床邊坐下來,差點坐到她的腿。

  她無法不看他赤裸的胸膛,實在太吸引人了,那一團一團濃密、鬈曲的黑色胸毛,從他胸部一直綿延到腹部。她好想用手指去撫摸,好想用乳房去感覺他的體溫……

  “可惡,潔玉,一般的女人都會怕閃電和雷鳴的。”

  他害她無法再想入非非。“我又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早該瞭解的。”

  現在他什麼都無法瞭解,他看著她白色睡衣頂端的扣子,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現在既然她不害怕暴風雨,他就該離開了;他被風雨打濕的長褲可能也把床單弄濕了,可是他一步也動不了。

  “我絕不是你所交往的一般女人。”她突然說道,只為了打破難堪的沈默。他的肩膀和胸膛上都是小水珠,在燭光下他古銅色的肌膚閃閃發亮。她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起來。

  “你全身都濕了,”她含糊地說道。“你是不是跑到外頭去淋雨?傻瓜。”

  “我得到馬廄去安撫馬匹。”

  “你頭髮一濕就全都鬈起來;你小時候一定討厭透了,對不對?”

  “對啊,所以我都不跟別的小朋友分享玩具。”他又在調侃她。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胸前,不去愛撫她真是需要很高明的教養,他覺得自己快失去控制了;甚至一個道別的吻都可能釀成大禍。

  一道閃電照亮了房間,然後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凱恩從床上跳起來走到窗口。“一定打到了什麼,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兇猛的暴風雨。”他搜尋窗外的夜景,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著火。

  潔玉踢開被單,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風雨很快就會過去,”她點點頭說道,似乎知道他在擔心。“不會有事的。”

  凱恩十分驚訝,不敢想信這個小女人居然試圖安慰他。她的表情很誠摯,凱恩不敢笑,不敢傷害她溫柔的心。他這輩子第一次接受一個女人的安慰。

  “哈利叔叔常常告訴我,天使們在暴風雨的時候都會大吵大鬧,就像在開舞會一樣。”

  “你相信你叔叔的話嗎?”

  “不相信。”

  這回他笑了,宏亮的笑聲令潔玉想起雷聲。“我越來越欣賞你的誠實了,潔玉。”

  她對他的欣賞似乎無動於衷,她放開他的手,搖搖頭說道:“對你來說,每件事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對不對?你不容許別人的言行有一絲的曖昧,是不是?我一直假裝相信我叔叔,因為我知道他是為了安慰我才說謊。有時候,凱恩,說謊是很必要的,你懂嗎?”

  他看著她好一會和。“請你舉例說明,潔玉,”他輕聲說。“你有沒有對我說過謊?”

  她緩緩點頭。

  過了幾秒鐘,他才繼續問道:“那個謊言是什麼?”他突然攫住她肩膀,把她轉過來面對他,抬起她的臉,他大聲質問:“趕快解釋!”

  他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慄。“你無法忍受任何謊言,不管理由是什麼,對不對?”

  “告訴我你到底說了什麼謊。”

  “我並不真的討厭你。”

  “什麼?”他很訝異。

  “我說,我其實並不討厭你。”

  “就這樣而已?這就是你說的謊……”

  “沒錯。”

  他鬆了一口氣。“我的老天!潔玉,我還以為是什麼嚴重的事情。”

  “例如什麼?”

  “例如你可能已結婚啦,”他的口氣又回復平和。“我早就知道你不討厭我。”

  “我這人真難纏,而且倔得要命。假如我說了其他謊話,我才不會對你承認。”

  “潔玉?”

  “什麼?”

  “你還說了什麼謊?”

  “我本來想告訴你我已經結婚了,可是我實在裝不出來,騙不了你。”

  “你為什麼想讓我相信你已婚?”他輕輕搓揉著她的肩膀。

  “因為,在酒店的時候,你看著我的樣子就像老虎看著一塊鮮肉;我想如果我告訴你我已婚……或者剛守寡不久,你大概會同情我。”

  “原來你只要我的同情?”

  她點點頭。“你必須承認,我們兩個都被對方所吸引了,我從來不曾想讓男人碰我……你是第一個。”

  “我很高興知道這點,親愛的。”

  “喔,你早就知道了,”她喃喃地說道。“不要那麼得意,這件事遲早會發生的。”

  “什麼事?”

  “我遲早會讓某個男人親近。”她解釋道。

  “我很高興自己有這份榮幸。”他抱住她。“潔玉,你現在想讓我觸摸你嗎?”

  她掙脫他的臂膀,退後一步。“凱恩,別忘了你是我的保護者,你不可以碰我。”

  突然間潔玉又被他抱住,她薄薄的睡衣無法抗拒他的軀體、他的熱力。“這個方式行不通了,潔玉。”

  “為什麼?”

  “我想要你。”

  一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潔玉就知道大勢已去,她對他也起了驚人的反應,只想渴望著他的觸摸。這是一種甜蜜的痛楚,現在她心裏一團迷亂。從來沒有人能這麼接近她,她對這種事一直十分謹慎,因為愛一個人只會換來相對等的痛苦,尤其是像凱恩這樣的男人,只有傻瓜才會……讓這樣的男人接近她。

  雷聲在遠處響起,可是他們兩個都聽若罔聞,只是凝望著對方。熱情如火焰般熊熊燒著,一切都如箭在弦上,不可避免。

  凱恩緩緩低下頭來,她也踮起腳尖與他相會。他立刻用嘴佔有了她。這個吻充滿了肉欲。

  當他慢慢放開她的嘴,潔玉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帶走了。她不顧一切地留住他,他渾身充滿了男性氣息。

  凱恩沙啞著嗓子問道:“潔玉,你還有什麼謊話沒承認的?”

  “沒有了。”她怯怯地回答。

  他微微一笑。“是真的沒有謊話,還是你不是承認?”

  她摩擦著他的胸膛。“是有一些謊話。”她感覺到他緊張起來,連忙說道:“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根本記不得了。等我想起來一定會告訴我。”

  他立刻鬆弛下來,看來誠實是他最堅持的原則。“潔玉?”

  “什麼事?”

  “你想要嗎?”他不等她回答。“天!誠實一點,不准再說謊了;現在就回答我!”

  “是的,凱恩,我很想要。”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認罪。

  “潔玉,承認這種事應該是喜悅,而不是絕望。”

  “其實都有。”她說道。她內心顫抖著,想到等會兒要發生的事,她非常期待……可是也非常不確定。我不會愛上他的,她暗暗對自己保證;可是此刻她已熱淚盈眶,凱恩已打入她的心坎。

  她又回到他的懷中,凱恩感覺到她的顫抖,摟緊了她。“我會照顧你的,潔玉,”他在她耳邊喃喃說道。“現在你心裏在想什麼?”

  “在想我會活下去的。”

  他不懂她話中的含意,但是她聲音中的那份恐懼卻令他心痛。“我們不要……”

  “我要,”她突然打斷她的話。“但是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你不可以愛上我。”

  她的態度很嚴肅,凱恩知道她不是開玩笑的,他突然覺得很憤怒,從來沒碰過這麼傷腦筋的女人,他決定要她清清楚楚地給他一個解釋。但是她已經開始愛撫他,凱恩發覺他全身都燃燒起來。

  她一路親吻而上他的頸側,他的自製很快就消失無蹤。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這樣坦率又熱情洋溢地愛撫他;凱恩這輩子第一次有被人珍惜、被人憐愛的感覺。

  他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告訴自己一定要溫柔地對待她。他要仔仔細細品嘗每一次愛撫和親吻,讓今夜成為他一生中最長、最美的一夜。潔玉令他瘋狂。

  凱恩的熱情如排山倒海,她根本無法抵擋,只能隨波逐流,任他擺佈。

  “你已經無法回頭了,潔玉。”他喃喃說道。“你將屬於我。”

  “是的,今晚我屬於你。”

  “不,”他咬著牙說道。“不只是今夜,我要你永遠屬於我。”

  “好的,凱恩。”她歎息一聲,不知道自己也許諾什麼。“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親愛的,我要取悅你。”

  他拿著她的手往下滑。“握著我,甜心,”他沙啞的聲音命令道。“觸摸我,擠壓我,  用力。”

   他的粗壯令她吃驚,但是他的反應使她克服了羞怯。他強烈的呻吟使得她更大膽,令她覺得既有力又虛弱。潔玉斜倚著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終於把手伸進他 的長褲裏;凱恩猛吸著氣。她越來越大膽,開始探入他濃密的毛叢中,終於接觸到他欲望的核心與泉源。但是潔玉才愛撫他一下子,他就把她的手抽出來。

  “不行,這樣太快了。”他咬著牙說道。

  “凱恩,我想要...”

  “我知道。”他呻吟著,掀起她的睡衣。

  潔玉突然害羞起來,想把衣服拉回來。“我不能穿著嗎?”

  “不可以。”

  “凱恩,下要……”她有點結巴。“不行...”

  但是他已經伸出手,探觸到她最隱密的地方,先是用手掌包住,然後他的手指開始愛撫、挑逗,凱恩的動作熟練極了。

  她的睡衣很快就被脫掉,他的長褲也是。他的-雙大手覆蓋住她飽滿的乳房,這時一道閃電照亮了房間,凱恩看到她眼中的激情,把她抱在懷裏放到床上。然後他兵臨城下,用膝蓋強迫她打開雙腿,他堅挺的勃起緊緊抵著她又濕又軟的那一部分。

  “噢,上帝!你的感覺真好。”他喃喃說道,用手肘撐起身體,怕把她壓得窒息了。他低下頭埋進她的乳溝中,親吻她的乳房,用舌頭舔舐她乳頭四周。

  潔玉覺得自己好像是被閃電擊中,不停地動來動去,長長的指甲深深掐入他肩膀中,他低沉的咆哮帶著痛苦與歡愉。

  “你喜歡嗎?親愛的。”他開始吮吸品嘗。

  她很想告訴他這種感覺有多好,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嘴又俘虜了她的嘴,同時甩手撥開她柔軟豐滿的大腿,他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愛撫並挑逗她,  “圈住我,親愛的。”他突然急促地說道。“我等不及了,寶貝,我要進去。”

  她感覺到他堅挺部分潮濕的頂端,然後他捧起她的臀部,緩緩進入她體內,同時舌頭也嘗進她的嘴中。潔玉感到一陣劇烈的刺痛,她喊叫著想逃避。凱恩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咬著牙長驅直入。潔玉緊閉著眼睛,尖叫著抵抗他的入侵。

  凱恩靜止不動,給她時間調整自己。“你必須停下來,”潔玉哭道。“我不想做了。”她張開雙眼,淚水流下她的雙頰。“停下來好嗎?”她哀求道。

  凱恩十分關心,他前額冒了一層薄汗,下顎緊繃著,似乎也很痛苦的樣子。

  然後凱恩對她搖搖頭。“我不能現在停不來,”他咬著牙說道。“抱著我,潔玉,不要動來動去……”

  他汗濕的前額低下來抵住她的,閉上眼睛享受這甜蜜的折磨。“你也在痛嗎?”她突然關切地問。

  “不,親愛的,”他輕聲說道。“我不是痛。”

  “我已經不再是處女了,對不對?我們是不是做了?”潔玉心中十分迷惘,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不知道該拒絕還是接納他。

  “寶貝,你的確不再是處女。但是我們還沒結束,現在你是我的人了。”

  他看起來好像跑了很遠的路,臉上的表情又十分嚴肅。潔玉開始覺得很懊惱。“我早就知道我不會喜歡這種事,”她叫著。“請你挪開身體,你弄痛我了。”

  凱恩搖搖頭。“寶貝,我無法停止。”他試著親吻她,可是她把臉轉過去,開始掙扎。

  “如果你不停止,我就要哭了,”她懇求著。“我討厭哭泣。”她哽咽著說道。

  其實她早就開始哭了,而且讓凱恩覺得自己很卑鄙,他很想安慰她,可是他已深入她體內,準備做最後衝刺。“親愛的,那種痛馬上會消失的。”他向她保證,其實他心裏一點把握也沒有。

  他粗魯地捧住她的臉,用嘴封住她的,他的舌頭沖進去與她交纏。當他感覺到她的抵抗漸漸消失,就放下手來,伸到他們身體相接觸的地方,細緻的撫弄讓她也興奮起來。

  潔玉不再介意疼痛的問題,對凱恩漸漸起了反應,她弓起身體,迎合他的動作,發出陣陣急促的呻吟。

  “我又弄痛你了嗎?”他關切地問,心裏暗暗祈禱答案是否定的。他的身體極度渴望鬆弛、發洩,無論如何都不能喊停,即使她苦苦哀求。“有沒有好一點?”他勉強問道。

  “好一點了。”她靠著他的頸窩,害羞而且不大確定的說。

  凱恩又猶豫了一下,直到她咬著他的耳垂,用身體催促他前進,這正是他需要的鼓勵。他發現自己沉浸在肉體的欲望中,喪失了一切控制。儘管他發誓要對她溫柔一點,但他還是越來越用力,越來越狂野。

   潔玉用大腿緊緊纏住他,手指深深陷入他肩膀的肌肉中。凱恩開始毫不留情地展開攻擊 ,屢進屢出。他告訴自己他應該及時抽出來,不能射在她體內,因為兩個人都沒有做避孕的準備。但是她已經這麼熱、這麼緊,再多的考慮也是徒然;而且在他心深 處的某個角落裏,  他的確有股衝動想給她一個孩子。

   他們的做愛有一種特殊的韻律,每一次衝刺都使得床鋪吱吱嘎嘎地作響,遠方傳來隱隱約約的雷鳴,混合著他們的斷續呻吟,綿綿情話。凱恩不讓她有喘息的機 會,一波又一波的興奮衝擊著她,潔玉開始顫抖地渴望著高潮,凱恩令她燃燒起來,偷去了她的靈魂,潔玉突然害怕起來。“凱恩,我不能...”

  他用一記長吻撫慰了她的恐懼。  “順其自然,潔玉,抱著我,我會保護你。”

  潔玉完全信賴他,排除了心中的恐懼和疑慮,讓凱恩像暴風雨一樣將她席捲而去,她自己也深深陶醉在其中。凱恩帶著她直上雲霄,向燦爛的星空奔去。潔玉用身體緊緊攫住他,呼喊他的名字,滿懷著歡欣與愉悅。

  凱恩立刻把他的種子深深撒在她體內,他的頭倒在她肩膀上,發出滿足的、低沉的聲音。這次高潮令他驚異下已,他從來沒有享受過這麼美妙的做愛經驗,雖然是筋疲力竭,卻同時也有一種新生的感受。

  他暗自發誓,絕不再讓她離開他。

  潔玉一直抱著他,直到臂膀發酸發痛,才慢慢放開他。她仍在震驚之中,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剛才發生的事。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做愛是這麼一回事。老天!她完全失去了控制,完全把自己奉獻給他,靈魂與肉體。

  從來沒有人對她有這種力量,從來沒有。她閉上眼睛,止住盈眶的淚水。凱恩實在遠比她厲害多了,她只不過偷了他的檔案,他卻偷走了她的心。“我想你該起來了。”她喃喃說道。

  凱恩沒有意思也沒有力氣移動,他靠在她頸邊歎息。潔玉突然很想聽他說幾句讚美的話……就算是謊話也好,可以供她在以後孤寂、冷清的日子裏細細回味。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唐;她應該生氣才對,這都是他的錯,把她搞得意亂情迷,不能自己。

  “甜心,你後悔了嗎?”他抬起她的臉仔細端詳,似乎很得意,因為這小女人被他弄得臉泛桃花,眼神中帶著尚未消褪的熱情。凱恩覺得自己已經在她身上烙下了他的印記,一股強烈的佔有欲湧上他的心頭。

  他忍不住想低下頭來親她,潔玉滿面怒容。他想用這個吻來化解她的怒氣,一等到他們的嘴接觸,他的舌頭立刻沉浸在她熱烈、甜蜜的欲望中,潔玉捨不得讓他起來。

  凱恩還是緩緩抬起頭來。“你要我就跟我要你一樣,潔玉。”他說道。“你已經做了選擇,你就得承擔後果。”

  不知為什麼,地心裏很難過,覺得他根本不會瞭解。“是的,凱恩,我的確是選擇了獻出我的童貞,我也願意承擔一切後果。現在,假如你不介意,我已經很困了,我想……”

  “你搞錯了我的意思,”他打斷她的話。“你所做的選擇是你今後將永遠屬於我,潔玉,我們要結婚的。”

  “什麼?”

  “你聽不懂嗎?”他的聲音柔和一點。“不要這麼驚訝,寶貝,事情沒那麼糟。”

  “凱恩,我從來沒做那種選擇。”她結巴的說。

  他根本不想聽她的拒絕,“看著我,”他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我們剛剛共用了一段美妙的經驗,你現在完全是我的人了。接受這件事實,潔玉,這樣一切會容易許多。”

  “我為什麼要接受?”她抬起下顎。“凱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是佔有欲很強的男人。”他粗聲說道。

  “我知道,”她低聲說道。“而你真該覺得可恥。”

  “我看上的東西我就要完全佔有,不容別人分享,懂嗎?”

  “不,我不懂。”她鼓起勇氣說道,雖然他的眼神令她戰慄。“你是不是因為奪走了我的童貞而有罪惡感?所以才要娶我?”

  “你錯了,我並沒有罪惡感。反正你是要嫁給我的,一等你哥哥回來,我就馬上告訴他……”

  “你是我見過最傲慢、最難弄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但是你喜歡這種男人,對不對?否則你怎麼會讓我碰你?”

  很奇怪的,她並不想在這點上跟他爭論。

  他用手肘撐起頭,打量她的表情。潔玉把被單拉起來蓋著他們倆,雙手交叉靠在胸前,凝視著天花板。

  “潔玉?”

  “嗯?”

  他的聲音非常溫柔,深深撼動了她的心靈,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卻又莫名其妙的想哭。

  他的眼神流露出無限的溫柔,不過他臉上也帶著一絲笑意,她搞不清他心裏在想什麼。“還好你不會有罪惡感,那根本是不必要的。”她試探性地說道。

  “為什麼這樣說?”他拖長了聲音問。

  “為什麼?因為你沒有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全都是我自願的,而且都是我採取主動。”

  “聽你的口氣好像我根本不在場,”他帶著笑意說。“記得我向來是很主動的。”

  她不理會他的嘲弄。“你當然在場,但我要強調的是,是我允許你……採取主動。”

  他真想捧腹大笑,可是看她一副認真的模樣,便不敢造次了。“好吧,”他控制住自己。“剛才你是比我還主動,高興了嗎?”

  “是的,謝謝你。”

  “不用客氣。現在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想要我和你做愛?”

  她的目光轉回到天花板上,凱恩被她臉上的紅暈迷住了,這個純真的小女人又在害臊,幾分鐘前他們做愛的時候,她還那麼狂野,其實她的本性比他還熱情。不過這畢竟是她的第一次,可能對剛剛的激情還有點不知所措。

  “因為我想要。”她終於回答了他的問題。“你知道,我一直都沒想過要結婚,可是我想要……喔,算了,你不會懂的。我敢打賭,只要我一離開這裏,你馬上會忘記我。”她想她的話一定激怒了他,於是轉過頭來看他的表情。

  他卻笑了起來。“你真沒禮貌,”潔玉很不高興地瞪著天花板。“你最好趕快走。”

  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頸子。“潔玉,今晚的事是不可避免的。”

  她搖搖頭。“才不是。”

  “是的,”他喃喃細語。“老天!我好幾天前就想要你。”

  “你知道嗎,親愛的?”

  “什麼?”她開始喘息。

  “我還想要。”

  他低下頭親吻她,不給她爭論的機會。他的吻太急切了,潔玉把他推開,側過身面對他。她看著他寬廣的胸膛。“凱恩?”她鼓不起勇氣問她心中的問題。

  “什麼事?”他很驚訝,她怎麼又在害怕了。

  “你的感覺好嗎?”

  他用拇指抬起她的臉。“喔,當然很好。”

  “你沒有失望?”她怯怯地問。

  他深受感動。“沒有,你沒讓我失望。”

  潔玉打量他平靜的表情,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我也沒有失望。”

  “我知道。”他臉上帶著一抹驕傲的微笑。

  “你怎麼會知道?”

  “從你對我愛撫的反應。”

  “喔。”

  他的微笑掃清了她心中的疑慮。“的確是有點驚天動地,對不對?”

  她點點頭。“我不知道會這麼……激情。”

  他親吻她的頭頂。“我在你身上聞到了自己的味道,我喜歡。”

  “為什麼?”

  “它會使我亢奮。”

  “那我應該洗個澡。”

  “我來幫你。”

  她一轉身跳下床。“你不可以。”她轉過身去開始穿睡衣。這時她突然注意到床血跡,大吃一驚。“你讓我流血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親愛的,這是你的初夜。”

  “我知道。”

  “所以你才會流血。”

  她還是很驚訝。“真的?”

  他點點頭。

  “但是只有初夜嗎?凱恩。我可不想……”

  “只有初夜?潔玉,從來沒有人跟你解釋過這些事嗎?”他很好奇。

  “嗯,當然有。”她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

  他不相信。“誰?你爸媽都很早過世,難道是你哥哥納山?”

  “納山遺棄我,”她衝口說出,但立刻又說得不對。“我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學校裏,我很少看到他。”

  凱恩注意到她變得很激動,把睡衣上的帶子都打成死結。“納山什麼時候離開你的?”

  “他一直在學校裏。”她又重複了一遍。

  “有多久?”

  “你為什麼一直問個不停?我叔叔負責教育我,而且他做得很好。”

  “顯然他遺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凱恩說道。

  “哈利叔叔是個保守的人。”

  “你周圍難道沒有女人可以都……”

  她搖搖頭。“是有女人,但我從來不跟她們談這種私事,那樣是不對的。”

  她走到簾子後面開始沐浴。凱恩似乎要在這裏過夜了,他頭靠著枕頭,很舒服的樣子。她洗完澡後走回床邊,拉緊了睡衣的腰帶,對他皺起眉頭。“凱恩,你必須要搞清楚一件事。”她堅定地說道。

  “什麼事,甜心?”他笑眯眯地看著她。

  潔玉的心怦怦地跳著,一下子想不起來該怎麼說,她必須看著地板才能開口。“這種事不能再發生,絕對下不為例。你不要跟我爭,凱恩,我已經下定決心,現在你該離開了。”

  凱恩不理會她熱烈的要求,反而掀開被單,勾勾手指頭要她過來。“來這裏,潔玉,你一定累壞了。”

  她發出一陣呻吟。“你一定要這麼難弄嗎?”

  “恐怕是的,寶貝。”他對她眨眨眼睛。

  “求求你認真一點。”

  “我是很認真,”他反駁。“而且很實際。”

  “實際?”她走近床邊,咬著嘴唇,絞盡腦汁想把他趕走。

  她的錯誤是靠床太近,等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凱思輕易地抓住她,他溫熱、沉重的腿鎖住她的,一隻手攬住她的腰。他的動作強而有力,卻沒有弄痛她的傷處;這個男人有時真是溫柔得不可思議——溫柔但是傲慢。現在她被他逮住了,他居然還敢對她露出微笑。

  “現在聽我說:我很實際,因為我知道我們的關係才剛開始。”他解釋。“別再捏我,潔玉,難道你真的相信我不會再碰你?你知道,結過婚的——”

  “不准再提婚姻的事!”她打斷他的話。

  “好吧!”他暫時同意。“既然那會讓你那麼難受,那我以後再提。但是你至少會和我在一起兩個禮拜,對不對?”

  還好他又開始講理了,讓潔玉鬆了一口氣。“不到兩個禮拜,我已經來三、四天了。”

  “很好。那麼你是不是要我在以後和你共處的日子裏,一直做和尚?”

  “沒錯。”

  “那不可能,我已經食髓知味了。”

  “我不可以。”

  “我可以,”他喃喃罵道。“該死!潔玉,我現在就想要。”

  “該死!凱恩,你必須守規矩。”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步步進逼,潔玉歎一口氣,接受他又一次的狂吻,毫無抗拒之力,讓他輕易地脫去她的睡衣,現在她極度渴望他的愛撫。

  “凱恩,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任何事都可以。”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我們現在可以再來一次,可是等納山回來,就必須停止,我們……”

  “我不做我無法實現的承諾。”他很不高興地打斷她的話。

  “你會改變主意的。”她低聲說。

  “你的口氣好像很確定,為什麼?是不是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厭倦我的,”她衝口而出,然後摟住他。“親吻我,求求你。”

  他從來沒有這麼盡興過,完完全全地陶醉在做愛的快感中,毫無保留,熱情激蕩,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對這個特別的女人,他只能無條件地接納她,而且一點也不覺得可恥;反而有一種勝利的欣喜,因為他知道,她也有同等強烈的反應。

  凱恩覺得身心都被洗滌得清清爽爽,這段不可思議的經歷,令他心中洋溢著滿足感。

  “我還想品嘗你。”

  “喔,上帝!”她驚叫。

  他笑一笑。“我喜歡你的滋味,像蜜糖一下,而且充滿了女人味,性感極了,我會上癮的。”

  “真的嗎?”

  “當然,”他壓低聲音。“而且我是唯一嘗過你的男人,對不對?”

  他擰她一下要她回答,她只好點點頭。

  她把頭藏在他的頸窩,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永遠永遠不會忘記你,凱恩。”

  他沒有回答,只聽見一陣深沉、平衡的呼吸聲,顯然已睡熟了。潔玉知道自己應該搖醒他,要他回自己房間去,滕斯要是知道他們竟然睡在一起,一定會對她很失望的。

  她想翻個身,但是卻被他緊緊抱住;就算在熟中,這個男人的佔有欲還是那麼強。潔玉想一想,算了,今夜就聽他的。她閉上眼睛,思緒像風一樣四處飄散,很快就沉沉入睡。

  他夢到一群天使圍繞著他。

  她卻夢到鯊魚。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1:06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何威克醫生來看潔玉。他是一位滿頭灰發的長者,藍色的眼睛閃爍著平靜的光芒。他的儀容和禮節都一絲一苟,毫無瑕疵,潔玉覺得他像一隻精明的浣熊,因為他服服貼貼的鬢腳留的很長,幾乎快碰到鼻子。

  就像她早先對凱恩說的,何大夫一直在她傷口附近弄來弄去。凱恩站在床腳,手握在背後,像個守財奴在看守他的寶藏。大夫檢查完後告訴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然後還提了一大堆建議,可是潔玉根本懶得理會他。

  凱恩卻很專心在聽,好像要記清楚每個細節,而且真的是把她當病人看待。當何大夫建議為她頭上的腫皰冷敷,凱恩立刻出去準備。

  潔玉很慶倖房間裏只剩下她和大夫兩個人。“我知道你也替凱恩的父親診療,”她說道。“聽說他健康不佳,現在有沒有好一點了?”

  何大夫搖搖頭。“別人很難為他做什麼,”他說道。“真令人同情,自從克林死後,他就放棄了求生的意願。唉,克林是他最寵愛的兒子,你應該知道的,這個損失讓他傷心欲絕。”

  “你為什麼說克林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她問。

  “克林是他第二任妻子所生的,”何大夫耐心地講給她聽。“凱恩的母親在他五、六歲時死了。”

  顯然這位何大夫很喜歡東家長、西家短,他拉過來一把椅子,乾脆坐在她床邊,舒舒服服地靠著椅背,開始熱心地告訴她凱恩家的密史。“韋公爵的第一次婚姻是奉兒女之命,而且據我所知,他們的生活很不快樂,亨利吃盡了苦痛。”

  “亨利?”

  “凱恩的父親。”何大夫解釋。“那時亨利還沒繼承爵位,比較有時間為他的婚姻傷腦筋,但是沒有用,凱恩的母親是個潑婦,把家庭生活弄得烏煙瘴氣。她死了以後,簡直沒人為她哀悼。”

  “你見過她嗎?”

  “我見過,”他說。“她很迷人,不過她的美貌之下藏了一顆黑心。”

  “那麼伯爵的第二次婚姻快樂嗎?”

  “喔,當然快樂。文妮是個好女人,廣受上流社會推崇,她是個好妻子也是好母親。孩子們都跟她很親,你不久也會見到她。”

  “你提到孩子們的時候,何大夫,也包括凱恩嗎?”

  “包括啊,凱恩是長子,弟妹都很尊重他。不過他總是和家人保持一段距離,除非有人膽敢傷害他的弟妹,他才會出面。就像這次克林的死,全英國的人都知道凱恩要為他弟弟復仇。上帝保佑他,他遲早會抓到那個萬惡不赦的海盜。”



  “是啊,上帝保佑他。”潔玉點點頭。“但是你剛剛說凱恩的父親病了,”她回到原來的話題。“到底病得多嚴重?”

  “相當嚴重。”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何大夫搖搖頭。“文妮已經快急瘋了,因為亨利不吃、不睡、不聽任何人勸,他不能再這樣下去,我怕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也許有人可以幫助他。”潔玉喃喃自語。

  “誰要幫助誰?”凱恩從門口問道。

  “你父親需要幫助。”然後她轉向何大夫。“對了,我聽說你的一個朋友失蹤了?”

  “噢,是的,可憐的溫大夫,”何大夫點點頭。“他是個好醫生。”

  “你的口氣好像他已經死了。”

  “是的,我確定。”

  凱恩站在床邊,徒勞地嘗試著想用冰袋敷她的頭,潔玉正專注地聽何大夫講故事,根本不理會凱恩,只是用手推開冰袋。可是凱恩卻一直想壓回去。

  何大夫笑眯眯地看著他們你來我往,這兩個人真是一對,他心想。

  潔玉繼續發問:“你為什麼一口咬定溫大夫死了?”

  “一定是的,”何大夫非常肯定。“最後看到他的是他家的廚子,當時他正在花園裏散步,結果一轉彎人就不見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凱恩問。

  “三個月之前吧,”大夫回答。“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喔?怎麼回事?”潔玉問。

  “我不應該講這些的,”大夫說道,其實他急著想和盤托出。“是白奴。”

  潔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

  “白種奴隸。”何大夫點點頭,強調他的答案。

  潔玉緊咬著下唇,不敢笑出來。“我不明白。”她喃喃說道。

  何大夫一點也不驚訝。“你當然不會明白,”他說。“像你這樣溫柔的淑女,怎麼會知道這些恐怖的事情。是裴根,他是幕後主謀;是他抓走溫特,賣給奴隸販子。”

  潔玉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反而有一點怒氣隱隱從心中升起。“為什麼在英國發生的每件事情,都要歸罪裴根?”她衝口問道。

  “別生氣,別生氣,”何大夫拍拍她的手。“我不該告訴你這些事的。”

  “我沒有生氣,”潔玉撒個謊。“我只是很討厭大家動不動就拿裴根當替罪羔羊,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你的朋友,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平安歸來的。”

  何大夫輕輕握著她的手。“你有一顆溫柔的心。”

  “你什麼時候去看凱恩的父親?”

  “他待會兒就去。”凱恩替大夫回答,聲音中帶著一股怒氣。

  潔玉很訝異。“你為什麼對我皺眉頭,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凱恩回答,然後看著大夫。“一等裴根被抓到,我父親的病情就會好轉。現在,復仇是他最需要的治療。”

  “不,凱恩,”潔玉插嘴。“他需要的是正義。”

  “在目前的情況下,這兩者是同一件事。”凱恩跟她爭辯,一臉頑固堅決的表情。

  潔玉真想對他大吼,不過還是忍住了,反而謝謝他。“多謝你替我冷敷,”她用冰毛巾輕貼著太陽穴,現在她的確是頭痛了。然後她看著何大夫。“也要謝謝你,我現在舒服多了。”

  “那是我的榮幸,”他又輕拍她的手。“一等你完全康復,你一定要去探望公爵和公爵夫人。他們一定會十分歡迎你的。”

  何大夫瞄凱恩一眼。“而且我一定會保守這個秘密,兔得有人說閒話。”

  “什麼秘密?”潔玉大惑不解。

  “他在擔心你的名譽。”凱恩回答。

  “喔,那個。”她長長籲了一口氣,本來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何大夫很驚訝。“唉呀,我親愛的,這樣可不行,你不應該單獨和一個未婚男人在一起。”

  “是啊,我也覺得不行。”

  “不過你生病了,大概心思有點迷糊。我不能怪罪你或是凱恩。”何大夫對凱恩點點頭。“你的爵爺向來值得信賴。”

  “是嗎?”潔玉問。

  “應該是的,而且這裏還有僕人;不過你們還是要提防閑言床語,凱恩的母親——”

  “我的繼母。”凱恩打斷他的話。

  “對不起,你的繼母。”何大夫繼續說道。“她會很難過的,而且你的未婚妻也會大失所望。”

  “你說他的什麼?”潔玉嚇了一跳,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臉色蒼白。“你是說凱恩已經訂婚了?”

  “潔玉,”凱恩說道。、我想何大夫指的是艾絲莉小姐。“

  “原來如此,”她對何大夫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記得凱恩好像提過。”她的聲音變得幾乎像尖叫。而且儘管她根本還不認識這個姓艾的女人,卻已經開始討厭她,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可惡的女人。還有凱恩也是非常可惡,潔玉恨他。

  “艾小姐要是知道你在凱恩這裏做客,一定不會善罷干休。”何大夫煞有介事地說道。

  “不過她可不是我的未婚妻,”凱恩插嘴。“她只是我繼母替我撮合的。”他終於說出事實。卻忍不住好笑,潔玉臉上的表情反應真是有趣,她真的是很關心這件事。

  “但是你的繼母……”

  “她很熱中要把艾小姐和我湊在一起,”凱恩說道。“不過那是行不通的,何大夫。”

  潔玉感覺得到凱恩一直在注視她,她拼命想裝出一副事不關已的冷漠神態。“你要娶誰根本不關我的事。”她大聲說道。

  “未必吧。”

  她搖搖頭。“我只覺得你在昨夜之前就應該告訴我這件事。”

  “其實根本沒事,”他吼道。“我沒有跟誰訂婚,而且昨夜……”

  “凱恩!”她也大吼,然後壓低聲音。“我們有客人,你別忘了。”

  何大夫哈哈大笑,他從凱恩身邊走到門口。“我對你們兩個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你說說看。”凱恩回答。

  “她才是你的心上人,對不對?”

  “沒錯,她才是;但她卻一直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兩個大男人相視而笑。“我敢說她一定非常難纏。”

  “管她難纏不難纏,”凱恩宏亮的聲音說道。“她終究會嫁給我的。”

  他們兩個走出去,不管大聲叫駡的潔玉,隨手帶上門。她氣極了,拿毛巾用力向前一丟,整個人癱在枕頭上,咬著牙苦惱不已。

  她為什麼那麼在意凱恩的婚事?一等納山回來,他們就不會再見面了。可是現在事情卻變得很複雜,保護凱恩已經快累死她了,現在又加上凱恩的父親。

  那位艾絲莉小姐漂亮嗎?潔玉不禁想到這個問題。不過她及時打住,思緒又回到老公爵身上,她一定要想辦法幫助他,否則克林對她一定會很失望。

  凱恩有沒有跟那位艾小姐上過床?

  潔玉又在胡思亂想,雖然她一再警告自己,現在要她操心的問題已經太多了,不能再……凱恩的繼母會不會已經替凱恩安排好了婚事?喔,上帝!她希望凱恩剛剛說的是實話,希望他不要選擇艾小姐。

  “真荒唐!”她喃喃自語。反正凱恩遲早要結婚的,他總會選擇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絕不會是她。當凱恩發現她真正的背景,他就不會再碰她了。

  她懊惱地低吼一聲,根本無法集中心思策劃下一步行動,她的心情就像“翡翠號”上的船帆一樣,在強風中飛舞拍打,幫助老公爵的事,只好再等一會兒了。

  *********

  接下來的一整下,她一直儘量避開凱恩,連吃晚飯的時候也是靜悄悄地不說一句話。滕斯嚇了潔玉一跳,因為他也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注意凱恩,偶爾看她一眼的時候,他眼神中也充滿了善意與感情。

  潔玉心想,他大概還沒發現她和凱恩睡過。她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注意到,滕斯與凱恩的關係,不像主僕倒像親人。因此她特別在意滕斯對她的感覺。

  用餐的時候,凱恩不時和滕斯交換意見,大部分是關於產業經營的。潔玉對這話題也很感興趣;尤其令她訝異的是,凱恩對他領地上的農民,顯然十分關懷。

  “你會幫助那些窮人嗎?”

  “當然。”

  “給他們線?”

  “必要的時候。”凱恩耐心回答。“潔玉,一個男人的榮譽和他的生命是同等重要的。所以你只在完全沒有別的辦法的時候,才能施捨他們。”

  她想了一下。“可是一個人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候,榮譽就沒那麼重要了。”

  凱恩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臉上帶著一種謎樣的表情,潔玉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能對他笑一笑,掩飾心中的不安。然後她就告退離開餐廳,回到臥房。

  滕斯讓人替她準備了洗澡水,火爐裏柴火正旺,空氣裏飄散著溫暖的香味。潔玉在澡盆裏泡了許久,才起來擦乾身體,上床就寢,可是也在床上翻騰了快一個小時,才沉沉睡去。

  凱恩在半夜之後來到她的房間,她在睡夢中輕聲歎息,更燃起凱恩心中的欲火。她大概以為自己正在作夢,一場激情香豔的美夢。當她整個身子弓起來緊靠著他,他的手就探入她的衣內。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1:13

第十章

  他們開始做愛之後,日子就變得很不一樣;對潔玉而言,這種變化更是神奇。凱恩好像脫胎換骨,變得既溫柔又可愛,對她非常體貼,隨時注意到她情緒的起伏。潔玉特別喜歡夜晚時分,滕斯會在書房裏生起爐火,三個人一起安靜地閱讀著。

  經過了這麼多年,滕斯和凱恩的關係已經很接近父子了。他從凱恩一出生就在韋家服務。而當凱恩獨立城家,他立刻跟過來替少主人總管家務。

  滕斯很快就知道潔玉和凱恩的親密關係,雖然潔玉羞得無地自容。不過他還是儘量安慰她,說他一點也不在意。他也提到,自從潔玉來了之後,他的爵爺開朗多了。

  有一天,凱恩的繼母派了一個信差來,要他立刻趕回去看他父親。凱恩馬上動身,過了兩個多小時才回來,他心情很壞,顯然他父親越來越不行了。

  當天晚上,等凱恩熟睡之後,潔玉和麥修、金寶會面,安排新的計畫。

  麥修在樹林深處等她。這個水手高大但卻瘦削,皮膚黝黑,像只黑豹一樣;而且他的身手的確也像豹子那麼矯捷勇猛。

  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雙手交叉在胸前,橫眉怒眼,好像是剛被扒手光顧過那麼氣惱。

  “你幹麼對我皺眉頭,麥修?”她低聲問。

  “昨天晚上,我看到那小子和你一起站在視窗,”他吼道。“他是不是碰過你了?”

  潔玉原本不想說謊,不過她更不想透露那樁秘密。“我受了傷。”她回答。“不要那樣看我,麥修;一顆子彈從我腰部擦過,不過只是皮肉之傷。凱恩……很關心,所以在我房間裏守夜,看護我。”

  “哈利要是知道了……”

  “麥修,你不准告訴哈利任何事情。”她憤憤地打斷他的話。

  可是這水手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怒氣。“你自己就是個大嘴巴,”他冷哼一聲。“我看到那個帥哥摟住你的肩膀,而且我要一五一十地告訴哈利,你可以開始發愁了。金寶還想找個地幹掉那個男爵大人,要不是怕你生氣,他早就那樣做了。”

  “沒錯,我會生氣。”她抬起下巴,倨傲地回答。“我不准任何人碰凱恩一根頭髮,否則我就找他算帳。現在不要再對我皺眉頭,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但是麥修還是不肯甘休。“他到底有沒有給你帶來麻煩?”

  “沒有,他很好應付。”有點不耐地回答。“麥修,你明知道我可以照顧自己,拜託你對我要有點信心。”



  麥修有點後悔,他不該讓他女主人失望的。“我當然知道你可以照顧自己;但是你不知道你的吸引力,你實在太漂亮了。現在我想哈利和金寶是對的,我們應該趁你小時候,在你臉上劃幾刀。”

  他棕色的大眼睛中閃爍著笑意,潔玉也知道他在開玩笑。“你沒那個膽子,”她反唇相稽。“我們是一家人,你才不會傷害我。”

  “你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響起,潔玉才一轉身,金寶就已經站在她面前。他跟麥修一樣,穿著暗褐色的農夫裝,緊緊皺著眉頭,在月光下看來分外猙獰。“麥修告訴我,那個混球碰過你,我要宰了他,沒有人能……”

  “如果你們以為凱恩是那麼好對付的,那你們就太低估他了。”她打斷金寶的話。

  “我敢說他一定和克林一樣沒用。”金寶反駁。

  潔玉十分氣惱,不假辭色。“你很久沒看到克林了,而且他當時還身負重傷;不管怎樣,我們不要小看這對兄弟。記住一點,金寶,我講過凱恩的檔案,我知道我在說什麼。”

  然後她轉身對麥修說道:“我必須去跟凱恩的父親談一談。你們得找點事絆住凱恩,我才能脫身。”

  “我不知道你找那糟老頭幹麼?”麥修爭辯。“納山和克林隨時會出現。”

  “算了吧,他們兩個太會拖了。不行,我不能冒險再等下去。凱恩的父親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他既不吃,也不睡;但是我絕不能讓他死。”

  “看來你很堅持,”麥修喃喃說道。“你到底想怎麼調虎離山?”

  “我讓你們自己想辦法。”

  “什麼時候?”金寶問。

  “明天,”潔玉回答。“越早越好。”

  *********

  潔玉安心地回到自己房間,她的這兩個手下絕不會讓她失望的。

  到了黎明時分,她聽到一陣騷動,顯然是調虎離山的計畫開始了。不過她很快就後悔自己沒有把話說清楚,等事情了結後,她要剝了麥修的皮。他真是太能幹了,居然放火燒掉凱恩的馬廄。還好,他已經先把馬匹放出來。

  凱恩忙著指揮救火,這點倒是沒讓她失望。馬匹狂亂奔竄,全家的僕人都出動了。潔玉一等凱恩離開臥房,立刻起身穿衣服,從後門悄悄溜出去。

  她躲過守衛,到林中和她手下會面,結果只看到麥修。“金寶先回夏洛灣。”他一邊扶她上馬,一邊說道。“明天日落前他會帶消息回來,其實只要風力夠強,納山不是很快就會到嗎?還有,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只要幫我看好凱恩,提防別人偷襲他。”她回答。“有生命危險的人是他,我一個小時後就回來。對了,我不在的時候,不要到處亂放火。”

  麥修咧嘴一笑。“我的計策很妙嗎?”

  “是啊!”她不想傷他的自尊心。“的確很妙。…”

  半個小時後她到達目的地,她把馬匹留在附近的林子裏,快步走向大門。這幢房子大得驚人,不過它的鎖卻不堪一擊,潔玉只花不到一分鐘就打開了。在微弱的晨曦中,她走到弧形的樓梯。

  潔玉像只貓一樣悄悄探視每個房間,卻找不到老公爵。主臥室裏也是空的,旁邊的房間躺著一個金髮的中年婦女,潔玉猜想她就是公爵夫人。

  她走過南翼的一道長廊,找到書房,凱恩的父親總算在裏面,他靠在椅子上睡得很熟。潔玉悄悄溜進去,把門鎖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這位老公爵年紀雖然大了,但仍十分英俊,銀灰色的頭髮閃閃發亮,有棱有角的臉龐和凱恩有幾分神似。他的眼圈很黑,皮膚鬆弛,看起來十分疲憊。

  潔玉真不知道自己是要好好訓他一頓,還是為沒有早點告訴他真相跟他道歉。

  他令她想起凱恩,兩個人身材差不多高,只是他沒有兒子那麼結實……她輕觸一下他的肩頭,他立刻驚醒,從椅子上跳起來。

  “別緊張,先生,”她壓低聲音。“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不是嗎?”他也壓低聲音,慢慢恢復了平靜。他抓抓頭髮,搖搖頭,想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請你坐下來,我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她耐心地回答。等他坐好之後,她靠著桌子說道:“你的哀傷必須停止,你已經病了。”

  “什麼?”他仍然十分迷惑。潔玉注意到他眼睛的顏色和凱恩一樣,還有他皺眉頭的樣子也是。

  “我說你必須停止哀傷,”她重複一遍。“何大夫告訴我,你可能連命都保不住,如果這樣毫無意義的……”

  “小姐,你聽著……”

  “不要對我大聲說話。”她打斷公爵的話。

  “我的老天,你到底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搖搖頭,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先生,我們長話短說。首先,你必須保證不會把今天我跟你的會面告訴過任何人,可以嗎?”

  “我保證。”

  “很好,現在,我必須先向你道歉,雖然我最討厭道歉。”她聳聳肩繼續說道:“很抱歉我沒有早點來見你,你願意原諒我的耽擱嗎?我讓你白白痛苦了好幾天。”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不過如果你堅持,那麼我就原諒你。現在,請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到底來這裏做什麼?”

  “先生,你就跟你兒子一樣難纏。”

  “哪一個兒子?”他眼睛裏出現了一點笑意。

  “凱恩。”

  “你來是為了凱恩?他是不是欺負你了?你要知道凱恩早就獨立了,除非事情很嚴重,否則我不會出面干預的。”

  “不,我來這裏不是為了凱恩。”

  “那麼是為了誰?”公爵追問。

  “我是克林的朋友。”

  “真的,你認識他?”

  她點點頭。“當然,我認識他,你知道他……”

  “已經死了。”老公爵的聲音變得粗糙、低沉。“裴根殺了他。”

  潔玉伸出手攪住老人的肩膀。“看著我,先生,”她等了一會兒,老公爵的視線慢慢從窗外移回到她身上。“我即將告訴你的事,你會覺得很難置信,不過你要先知道的是,我有證據。”

  “證據?”

  她點點頭。“裴根沒有危害克林。”

  “是他殺的。”

  “我已經厭煩透了再聽裴根的罪行,”她喃喃說道。“克林……”

  “是不是裴根派你來的?”

  “請你小聲點。”她繼續反駁。“裴根沒有殺你的兒子,他救了克林,克林還活著。”

  一段時間過去,公爵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臉色漸漸轉紅,他直直瞪著潔玉,眼光冰冷。

  “我跟你說過我有證據,你願不願意聽我說?還是你要堅持……”

  “我願意聽,”他終於讓步。“如果這是一個殘酷的玩笑,我發誓我要親自追殺裴根,用我這雙手扼死他。”

  “隨你。”她點點頭。“你還記不記得很久以前,有次克林爬上一棵大樹,結果不敢下來?他那時候才四、五歲大。他哭個不停,而且覺得自己很沒用,你跟他保證你絕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我記得,”公爵十分驚訝,輕聲說道。“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你怎麼會……”

  “當然是克林親口告訴我的,他還說了很多其他的故事。”

  “那可能是他在死前告訴你的。”公爵推測。

  “是有可能,不過你錯了,裴根把克林從海裏救起來,你兒子情況很糟。你認識一位元溫大夫嗎?”

  “他是我的私人醫師。”公爵喃喃回答。

  “你不覺得他的突然失蹤很奇怪嗎?”

  公爵怒氣漸消,開始半信半疑。“我是覺得很奇怪。”他承認。

  “他是被我們帶走的,帶去照顧克林,我想這樣對克林比較,他的傷很重。”潔玉咬著下唇,絞盡腦汁想辦法要取信這個頑固的老人。“克林背上有個胎記,”她衝口而出。“我照顧過他一段時間,所以我知道。這樣你可以相信了嗎?”

  公爵緩緩靠回背上。“克林的死也有證據。”

  “誰送來的?”

  “國防部。”

  “我就知道。”

  “什麼意思?”

  “等克林回家後,他會跟你解釋。”潔玉回答。“不過,有件事我想先問你。”

  “什麼事?”他的聲音很疲累。

  “你知道嗎?克林要我答應他,別把他還活著的事告訴凱恩。但是我發現你的大兒子是非常值得信賴的人,我不明白克林為什麼一定要瞞住他。也許克林那時頭腦已經不大清楚了,他一直跟我說一個關於貝家兄弟的故事……”

  老公爵從椅子上跳起來。“克林還活著!”

  “請你小聲點,這件事不可以讓外人知道。”

  “為什麼?我真想吼給全世界聽,我兒子還活著!”

  “看來你終於想信了,”她微微一笑。“請你坐下來好不好,你好像快昏倒了。”等到老公爵坐好之後,她繼續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當你提到克林不希望凱恩知道……”他喃喃道,又停頓了一會兒。“老天!貝家兄弟,我都快忘了。”

  現在換她困惑了。“到底為什麼?”她憂心忡忡地追問。“克林不信任自己的哥哥嗎?”

  “喔,不,你誤會了。克林其實很崇拜他哥哥,愷恩是他的偶像。”

  “你還是沒說清楚,還有,貝家兄弟又是怎麼一回事?”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老公爵輕聲一笑。“當克林只有八、九歲的時候,有一天他鼻青臉腫地跑回家。凱恩正好在,他問清楚是貝家兄弟幹的好事,立刻衝出家門。克林當然想阻止他,因為貝家兄弟人多勢眾,結果半個小時之後,凱恩回來了,和他弟一樣,鼻青臉腫。”

  “貝家到底有多少個兄弟?”

  “八個。”

  “我的老天,凱恩真是不要命了。

  “不過貝家八個兄弟一樣,他們一點便宜也沒沾到。”老公爵得意洋洋地說道,臉上滿是微笑。潔玉搖搖頭,一點也不覺得有趣。

  “所以你懂了嗎?”凱恩的父親繼續說道。“克林不是不信任他哥哥,他一定是要保護凱恩,直到他可以親自出面解決問題。我這兩個兒子裏面,克林總是比較謹慎,他為政府工作的事,也一直瞞著我們,”他停了一下。“否則我一定會阻止他的——尤其當我知道理察爵士不是他的上司。”

  “理察,”她喃喃說道。“我知道他是凱恩的上司。”

  老公爵十分驚訝。“看來你知道的還真不少,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弄到這些秘密的?誰給你的?”

  她有點不高興。“不是別人給的,是我自己搜集到的。先生,我的情報來源很多,消息靈通。克林受傷之前,正和我哥哥納山一起為政府效命,解決一個很複雜的問題。有人故意要與他們為難,設下了陷阱,結果裴根適時介入,解救了他們。”

  “克林知不知道誰是主謀?”

  她搖搖頭,面色凝重。“我們只知道主謀者是國防部裏的一個高階官員。所以現在我們必須隱瞞住外界,讓他們以為納山和克林已經死了,這樣才能保住他們的安全。我不能再說了,等克林回來……”

  “能不能帶我去找他?”

  “他再過幾天就到家了,你不用擔心。但是他也不能在這裏長住,除非你們把僕人都遣走……細節還有待商議。”她微微一笑。“我還怕你認不出他來了,現在他已經長髮披肩,看起來就像個海盜。”

  “那麼裴根一定很高興。”

  “是啊!裴根是很高興。”

  “他跟納山的傷重不重?”

  “他們被五花大綁,丟進水裏。”

  “敵人想淹死他們。”

  “不,敵人是拿他們喂鯊魚,還在他們身上劃了傷口,讓血流出來,好吸引鯊魚。”

  “天啊……”

  “幸好鯊魚沒追上,只差一點點。但是裴要卻損失了一名手下。”

  “裴根自己也下水搭救他們嗎?”

  “當然,這種事裴根一定親自帶頭去做的。”

  潔玉往門口走去,老公爵突然又問了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愛上了我的克林?”

  “喔,絕對沒有。”她停下腳步,打開門後轉身看著她的新盟友。“下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必須假裝不認識我。現在我正忙著看住凱恩。你也知道的,他正在追尋裴根,他的處境十分危險,不過這問題很快就會解決。”

  “但是裴根會不會……”

  “裴根在保護凱恩,”她說道。“大家都相信那海盜頭子殺了克林和納山;現在你想想看,如果凱恩找到裴根然後……”

  “裴根會向他證明,克林不是他陷害的,主謀者另有其人。”

  “沒錯,”她點點頭。“你瞭解吧?那個主謀者一定不希望凱恩和裴根碰面,否則克林的死因就會被揭穿。”

  “那麼凱恩也有可能被滅口,我的天啊,我要……”

  “別緊張,先生,”潔玉耐心地說道。“就如我解釋過的,裴根在保護你兩個兒子。”

  “我明白了,原來裴根不是我們的仇敵,”公爵喃喃說疲乏。“我欠他一大筆人情,看樣子是永遠還不完了。親愛的,現在我還能幫你什麼忙?”

  “沒什麼了。反正目前我的工作就是看住凱恩;他是個很固執的人,不好應付。不過他天生就是個保護者,所以我可占去他大部分時間。等克林回來後,你們父子三人再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

  “希望克林趕快出現,不然凱恩不會輕易甘休的。”

  “別擔心。而且你也不必勸凱恩,你越勸他越是要蠻幹。假如克林太慢到來,我們再想新的法子。”她準備走出房門。

  “但我們什麼時候會再見面?你說我必須假裝不認識你……”

  “喔,你會再看到我的,”她回答。“而且你還可以幫我一個小忙,你答應過我的。”

  “儘管說。”

  “凱恩是你的長子,假如你有偏愛的孩子,那個孩子應該是他才對。”

  公爵十分驚訝。“我愛我的每一個孩子,但是絕對沒有偏心,或特別喜歡哪一個。”

  “何威克大夫說你最寵愛克林,他也說凱恩總是和其他家保持距離。不要再讓這種情形持續下去,先生,凱恩需要你的愛,不要讓他失望。”

  她輕輕關上門,像貓一樣悄悄地走出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1:33

第十一章

  潔玉很快就回到凱恩的大宅。她把馬交給麥修,從後面的樓梯溜上二樓。可是一轉身就發現滕斯像座鐵塔一樣站在她的房門口。看到她出現,嚇了一大跳。“小姐,你應該待在房間裏。”

  “那你在這裏做什麼?”她瞪著他問道。

  “我看門。”

  “為什麼?”

  “以免你離開。”

  “可是我已經離開房間了。”她柔和地一笑。“滕斯,你實在不必浪費時間,看守一個空房間。”

  “但是小姐,我不知道房間是空的。”他大聲抗議。

  她拍拍他的肩膀。“沒關係,待會兒再跟我解釋,現在請你讓路,我要換衣服,去幫你主人的忙。”

  她輕快地走過滿臉懊惱的管家,在他的抗議聲中關上門,很快換上一件墨綠色的衣服,急忙趕下樓梯。

  但滕斯現在卻擋在前門口,表情凝重。“你不可以出去。”他堅定地說道。

  但是潔玉一點也不畏懼,只是咧嘴一笑。“我要出去而且我出得去。”

  “爵爺說你一定要留在屋裏。”

  “但是我堅持要出去。”

  滕斯斜靠著門,緩慢地搖頭。潔玉皺皺眉頭,決定用迂回策略。“滕斯,這屋裏一共有多少僕人?”

  他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覺得很驚訝。“現在我們這裏只有一半的人,一共五個。”

  “另一半的人呢?”

  “都到倫敦去了,凱恩在那裏還有一幢房子。”

  “那裏不是全燒掉了嗎?”

  “沒有那麼糟。”滕斯說道。“只燒掉了一部分,我們的主人正在清理內部。”

  “我在想,滕斯,不知道這裏的僕人是不是靠得住。”

  滕斯立刻站直起來。“小姐,這裏每一個僕人都值得全部的信賴,他們對主人都忠心耿耿。”



  “你確定嗎?”

  他走上前一步。“你為什麼對這問題那麼感興趣?”

  “再過幾天,這裏會來兩個很特別的客人;但是不能有人走漏消息。你得叫你的屬下注意。”

  “男爵沒跟我提過這件事。”他似乎有點失望。

  潔玉一溜煙從他身旁晃過去,衝到門外。“其實凱恩還不知道他會有訪客,所以他才沒告訴你,他也會很驚訝的。”滕斯一困惑的樣子,她繼續說道:“我只是想先提醒你,讓你把客房準備好。”她提起裙子走下階梯。

  她看到凱恩在馬廄周圍巡視,那裏只剩下一堆冒煙的灰燼,燒得一點都不剩。馬匹則被臨時豎立的圍欄圈住。她慢慢走向凱恩,看到他白襯衫上沾滿了煤煙。“馬匹有沒有走失?”她大聲問道。

  凱恩轉過身來,臉色陰沈,不過語氣倒是很柔和。“只走失一匹馬,你借的那匹。”

  “我借的?”她故作無知狀。

  “到客廳裏等我。”他命令道。

  “但是凱恩,我想幫你的忙。”

  “幫忙?”他的脾氣差點爆發。“你和你手下幫的忙已經夠多了。”他深呼吸幾次。“現在,回屋子裏去。”

  他的咆哮果然有用,潔玉立刻轉身向屋子走去。她可以感覺到凱恩一直在背後瞪著她。

  那傢伙氣壞了,潔玉心想。現在沒辦法跟他講理,等他怒氣消了再說罷。她走到臺階底下,忍不住又轉過身來鹹道:“凱恩如果你一定要待在外面,不要把自己變成那麼醒目的目標。”

  滕斯慌慌張張地趕下來。“照他的話做,小姐,別再惹他,趕快進來。”他扶著她走上階梯。“爵爺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

  “沒錯,他是氣壞了。”潔玉喃喃說道。“滕期,我能不能喝杯茶?看樣子今天我還有得受呢!現在才剛開始而已。”

  “好,我去替你備茶。”滕斯急忙說道。“小姐,男爵不是故意要大聲吼你的。等他息怒以後,我想他一定會道歉的。”

  “他大概永遠不會息怒。”她低聲的自言自語。

  滕斯打開前門,先讓她進去。“馬廄蓋好還不到一個月,難怪他會那麼生氣。”

  潔玉一點也沒注意滕斯在說什麼,但是凱恩的話一直在她腦中迴響——你和你的手下幫的忙已經夠多了。沒錯,他是這樣說的。顯然他已經發現了麥修和金寶,不知道他還發現了什麼?

  滕斯到廚房裏備茶,潔玉則在寬大的客廳中來回踱步。她打開陽臺門讓春天清新的空氣進來,萬一凱恩真的氣瘋了要殺掉她,她還有一條路可以逃。

  “鬼扯!”她喃喃罵著自己,又開始踱步。凱恩絕不會碰她,不管他有多生氣。而且他根本不知道事情全部的真相。

  前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嚇她一大跳,凱恩回來了。她走到長沙發前坐下來,雙手疊放在懷裏,臉上裝出鎮靜的微笑,絕不能讓凱恩看出來她心慌的樣子。

  客廳的門也是被撞開的,凱恩大步走進來,潔玉一看到他的表情,自己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看起來的確是想殺人,整個人氣得發抖。“今天早上你跑去哪裡?”他吼道。

  “不要對我大吼,先生,我耳朵快聾了。”

  “快回答!”他又吼道。

  潔玉怒視著他,遲疑了一下。“我去看令尊大人。”

  他有點驚訝,然後搖搖頭。“我不相信你。”

  “我說得是實話。”

  凱恩走到她身前,像座高塔一樣籠罩著她,滿面怒容,眼中發出閃電一樣的光芒。潔玉無處可逃,只能試圖慢慢說服他。“凱恩,很遺憾你不相信我,但是我真的去看過你父親。我很擔心他的狀況,所以想找他談一談,看能不能使他的心情開朗一點。”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你什麼時候放火的,潔玉?”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火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才怪!”他咆哮一聲,轉身走向壁爐;不要離她太近免得自己失去控制。

  她也站起來,雙手抱胸。“我沒有放火燒你的馬廄!”她再度強調。

  “那就是你命令你的手下幹的好事,現在告訴我為什麼。”凱恩轉身瞪著她。

  “什麼手下?”

  “那兩個混帳,自從我們來到這裏以後,一直在這附近鬼混的那兩個。”凱恩說完後,等著聽她否認。他現在知道了:自從他們認識,她說的每句話都是謊言。

  “喔,那兩個傢伙。”她微微聳肩。“你一定是指麥修和金寶,你們見過面了嗎?”

  他勉強按捺住即將爆發的怒氣。“沒錯,我們是見過了。你到底還要說多少謊?”

  潔玉不敢看著她,她心中暗暗祈禱,現在她面對的是檔案上的凱恩,冷酷、嚴厲、不留餘地。

  “麥修和金寶不是壞人。”她喃喃說道。

  “那麼你不否認……”

  “我不會否認任何事情,”她大聲回答。“這都是你逼我的。我已經許下承諾,不可以失信,你必須再信任我一陣子。”

  “信任你?”他幾乎要破口大駡。“我絕對不會再信任你,你別以為我是傻瓜。”

  潔玉也嚇壞了,她深深吸一口氣。“我的問題很複雜而微妙。”

  “我管你的狗屁問題有多複雜,”他吼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你為什麼到這裏來?”

  她搖搖頭。“我只能告訴你,我到這裏來是為了你。”

  “說老實話!”

  “好吧,我是來保護你的。”她小聲地說。

  這對凱恩而言卻是天方夜譚,難以置信。“媽的!我要的是真話。”

  “我說的是真話,我在保護你。”

  這裏滕斯托著一個銀盤走進來,看了他主人一眼,立刻又轉身出去。

  “隨手關門,滕斯!”他命令。

  “不要對滕斯吼叫,”潔玉大聲說道。“他跟這件事又沒關係,你幹麼拿他出氣。”

  “坐下來,潔玉。”他的聲音柔和了一些,但仍充滿了威脅性。

  “你心情欠佳的時候,搞不好還會踢小貓小狗。”她硬是不肯坐下。

  “坐下。”

  她看看門口,算一下距離和需要的時間,但是凱恩的話讓她死了這條心。“你逃不掉的。”

  “你好像越來越不可理喻了。”她無奈地說道。

  “沒錯,我是不可理喻。”

  “我希望能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

  “現在,我要你現在就把事情說清楚。”他真想抓住她猛烈搖晃,直到她說出實話。“裴根派你來的,對不對?”他的心往下一沉。

  “不對。”

  “對。”他不給她喘息的機會。“老天!那混帳居然派一個女人來替他工作,潔玉,他到底是誰?是你哥哥?”

  她搖搖頭,慢慢往後退。“凱恩,請你冷靜下來,聽我說……”

  他慢慢逼近。“一切全都是……謊言,對不對?你根本沒有生命危險。”

  “不全是謊言,”她屏息回答。“而且你才是主要的目標。”

  他搖搖頭,拒絕采信,眼神中充滿了痛苦與怨憤。“他居然派一個女人。”凱恩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哥哥是個懦夫,我會找他算帳,以牙還牙,你的兄弟換我的兄弟。”

  “凱恩,你一定要聽我說,”她急得快哭出來。“你必須瞭解,事情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喔,上帝,我真抱歉……”

  “抱歉?”他的聲音已經不帶任何感情。

  “是的,”她急切地說道。“只要你肯聽我說……”

  “你以為我還會想信你的話?”

  潔玉沒有回答,過了很久很久,凱恩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瞪著她,心中燃燒著熊熊怒火。潔玉閉上眼睛,不敢看他充滿恨意的表情。

  “你跟我做愛,是不是因為裴根命令你的?”他終於問道。

  她的反應好像是被他揍了一拳。“凱恩,我不會為任何人賣身,即使是我哥哥。”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已經熱淚盈眶。“我不是妓女!”她吼道。

  陽臺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粗野的咆哮聲,令人不寒而慄。潔玉一聽就知道是納山來了;這次的偽裝終於結束。

  “你說我妹妹是妓女?”納山從陽臺破門而入,潔玉從來沒看過他這麼憤怒。

  她想走上前,可是立刻被凱恩攫住。“不要擋我的路。”他的聲音分外平靜。

  “你想幹什麼?”她說。“你不准傷害我哥哥,凱恩,絕對不准。”

  “拿開你的髒手,”納山吼道。“否則我要宰了你!”

  “納山!”潔玉叫道。“凱恩不瞭解。”她想撥開凱恩扣住她肩膀的手,但是徒勞無功。這兩個男人就像兩座火山,隨時有可能會毀掉對方。

  納山看起來就是一副海盜的模樣,長髮披肩,膚色黝黑,他穿著一件緊身黑色長褲,雪白的亞麻襯衫,鈕扣直開到腰際。他比凱恩稍稍矮一點,但是肌肉同樣地結實。他們兩個若是動手,一定會兩敗俱傷。

  潔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全力想阻止他們之間的火拚,讓情勢緩和下來。

  “我問你一個問題,混蛋,”納山咆哮,走上前一步。“你說我妹妹是妓女?”

  “他沒有。”潔玉大叫,看著納山的手慢慢移向他腰際的匕首。“他還不知道克林的事,我遵守諾言,一直沒有告訴他。”

  納山猶豫了一下,潔玉繼續說服他。“凱恩以為你殺克林。”

  納山的手放回腿側,潔玉鬆了口氣。但凱恩突然吼道:“你是裴根,你殺了我弟弟。”

  她推開凱恩想走向納山,但是立刻被凱恩抓回來。“別想靠近他,潔玉。”他低聲警告她。

  “你不讓我接近我自己的哥哥?”她問。但是凱恩沒有回答。

  “他是不是碰過你了?”納山怒衝衝地問道。

  “納山,不要再煩了好不好?現在不是討論私事的時候。”

  “兩個都給我閉嘴。”凱恩命令。

  潔玉從背後抓住凱恩的襯衫,想阻止他前進,但是一點用也沒有。凱恩一腳踢開精緻的茶几,撲向他的錯物。“他XX的!我當然碰過她,”他大聲怒吼。“這難道不是你的計畫

  嗎?“

  納山也發出一聲狂吼衝向前,這兩個壯漢就像兩頭公牛一樣鬥在一起。

  “不要,”潔玉尖叫著。“納山,請你不要傷害凱恩;凱恩,你也不要傷害納山……”

  可是根本沒人聽她的。凱恩抓著納山往牆上猛撞,納山曲起膝蓋頂他的腰,然後狠狠給他一拳。但是凱恩又抓著他往牆上猛撞,又緊緊扼住他的喉嚨,正想揮出致命一拳時,突然

  注意到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克林?”凱恩無法置信,他弟弟竟然還在人世,克林斜倚在門口,臉上帶著那副漫不經心的微笑。他看起來很瘦,瘦得不成人樣,但是還活首。凱恩震驚極了,立刻放開纏鬥中的納山。

  “說真的,克林,我差點殺了你哥哥。”納山氣喘吁吁地吼道。“你知道他對我妹妹做了什麼嗎?”

  “納山,你不用告訴克林。”潔玉連忙堵住納山的大嘴。“拜託你紳士一點好不好?”

  克林拄著手杖,慢慢走向他大哥,凱恩激動地上前擁抱住他。“我的天!你真的回來了,我不敢相信。”

  “真高興再看到你,凱恩。”克林說道。“我知道你很驚訝,不過我會把事情解釋清楚,你不要氣我一直拖到現在才告訴你真相……”

  克林沒有力氣再說下去,他靠在凱恩身上休息。“慢慢來,克林,不要急。”凱恩溫和地說道。然後他退後一步,仔細打量他劫後餘生的弟弟,眼睛閃爍著興奮的淚光。“克林,你看起來就像個海盜;你的頭髮跟裴根一樣長。”他皺著眉頭瞄納山一眼。

  納山冷哼一聲。“我什麼都沒告訴他,克林。但是你聰明的哥哥自以為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他說我是裴根,而且我派自己的妹妹來引誘他。”

  潔玉窘得真想找個洞鑽進去,她的臉燙得像火燒一樣,“納山,如果凱恩沒宰了你,我會動手的。”

  克林凝視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知道你跟凱恩會……”他歎一口氣。“我警告過你的,不是嗎?”

  “克林,我不想再聽任何人提這件事,”她吼道。“這件事已經結束了,聽懂了嗎?溫大夫呢?”她衝口而出,希望能轉移他的注意力。“溫大夫應該跟著你的。”

  “溫特跟你們在一起?”凱恩問。

  “裴根勸他到‘翡翠號’上來照顧我,”克林解釋,他走到沙發旁坐下來。“他有點勉強,不過裴根向來很有說服力。後來溫先生就樂不恩蜀了。”

  “好了,他到底在哪裡?”潔玉不耐煩地問。塞一個枕頭墊住克林的背,再拿一隻凳子把他受傷的那只腳墊起來。“你看起來好蒼白,累壞了是不是?我去廚房替你弄點吃的。”

  她也不等他回答,就提起裙子往廚房走支。但是凱恩擋住她。“你哪裡都不能去。”他低聲命令道。潔玉低著頭想從他身旁繞過去,卻被他抓住手臂。“坐下,潔玉。”他再度命令。

  “潔玉?”克林對這兩個字十分驚訝。

  “我允許凱恩叫我的真名。”潔玉解釋。

  “不然你們都叫她什麼?”凱恩很好奇。

  “她有好幾個小名,”克林說道。“我通常叫她小紅,對不對,潔玉?”等她點點頭,克林又繼續說道:“納山卻一直叫她小妮子,從來沒改過。還有,‘黑心哈利’叫我‘海

  豚‘;當然,那有點侮辱我的意思。“

  納山搖搖頭,不表同意。“海豚性情很溫和,那可不是侮辱。”

  凱恩打個呵欠。“‘黑心哈利’又是誰了?”他拖著潔玉走到一張椅前坐下來,強迫她坐在扶手上。他一直看著自己的弟弟。“我還是無法相信你還活著。”他突然說說。

  “這都要謝謝裴根。”克林說。“我也沒想到你居然一點也不生氣,我把你瞞了那麼久。有好多事情我必須對你解釋,不過首先,我想潔玉有話要跟你說。”

  潔玉猛搖頭。“我跟他沒什麼好說了,克林;而且你若是要告訴他事情的經過,必須等我走了以後再說。”她一邊說一邊掙扎著。

  凱恩暫時放開她,傾身向前,手肘放在膝蓋上。“快告訴我這是誰幹的,告訴我名字,克林,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潔玉想趁凱恩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走,但是才一轉身又被凱恩抓回來。“我說過你哪裡都不准去。”

  納山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為什麼還不對他動刀子?”

  她聳聳肩。“克林會不高興的。”

  “黑心哈利怎麼會這麼久還不到?”納山問克林。

  “他一定是又弄丟眼鏡了。”克林說道,兩個人相視而笑。

  但是潔玉卻十分驚慌。“哈利來了?”她的聲音顫抖著。

  納山似乎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他來了,而且當我告訴他……”

  “不行,納山,你不能告訴他任何事。”潔玉叫道。她掙扎著想把手抽回來,反而被凱恩越抓越緊。

  “‘黑心哈利’到底是誰?”凱恩再度問道。

  “他們的叔叔。”克林回答。“他在潔玉父親死後一直照顧她。”

  “他們在一起有多久?”凱恩追問。

  “好多年。”

  凱恩轉向納山。“你自己的妹妹長大的時候,你到底跑什麼地方鬼混去了?去殺人放火嗎?”

  “他XX的!克林,一個人忍耐是有限度的。”納山喃喃罵著。“如果他再這樣咄咄逼人,我就要宰了他,就算失去你的友誼也不在乎。”

  克林張開嘴打一個呵欠。“事情沒說清楚之前,誰都不准動手。”

  一陣騷動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凱恩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一個大花瓶從視窗飛出陽臺,跌在地面上摔個粉碎,然後是一陣難聽的咒駡。

  “哈利到了。”克林懶洋洋地說道。

  凱恩一直看著門口,心想無論再出現什麼怪事他都不會驚訝了。過了一陣子,一個滿面怒容的中年人走進客廳,凱恩看了他那副模樣,差點沒笑出來。

  哈利停在門口,威風凜凜,一雙大手放在臀部上,怒視著客廳中的眾人。他全身衣服都是白色,卻系著一條紅色的絲綢腰帶,圍住他那酒桶一般的肚子。他的皮膚被太陽曬成古銅

  色,頭髮則已經轉變成銀灰色。

  他真是醜得嚇人,小孩子看到他都會以為是在作噩夢。一個大鼻子占去他臉龐的大部分,一雙眼睛眯得只剩一條縫,好像什麼都看不清楚。

  凱恩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簡單人物。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身前兩個隨從忙著替他清除障礙物,還有兩個跟在他身後。凱恩認出來他們,是金寶和麥修,兩個人臉上都掛了彩,顯然是淩晨跟凱恩衝突的結果。

  “這裏越來越擠了。”凱恩說道。

  潔玉甩脫他的手,跑到哈利面前,緊緊地擁抱住他。“喔,哈利叔叔,我好想念你。”她喃喃說道。

  哈利咧嘴一笑,露出前排一顆大金牙,閃閃發光。“你當然會想念我,”他說話的聲音隆隆作響,然後也緊緊抱她一下。“我要好好揍你一頓,你這個傻丫頭,居然瞞著我單獨行動。等下你要眼我仔細報告一遍,然後我要把你揍得分不清東西南北。”

  “別這樣,哈利,”潔玉撒著嬌說。“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

  哈利重重哼一聲。“你沒想到我會發現,對不對?”他俯身在她頭頂上親吻一下。“那個傢伙就是凱恩嗎?”他斜瞄凱恩一眼。“

  “他就是。”潔玉回答。

  “他還沒死。”

  “對。”

  “全是你的功勞。”哈利稱讚她。

  “放心,他活不久了。”納山惡狠狠地說道。

  “這亂七八糟的是怎麼一回事?”哈利問。

  “哈利?”潔玉叫她= 叔叔,然後踮起腳尖在哈利耳邊說了幾句話。

  哈利皺起眉頭。“我就知道。”他點點頭。“你信任這個人嗎?”他指的是凱恩。

  她不能扯謊。“是的,我信任他。”

  “他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一點也不。”她含糊說道,低頭看著地板。

  “那看著我的眼睛,”哈利命令她。“不要對著地板講話,你的神情很怪異。”

  “沒有什麼怪異的,”她含糊說道。“我只是很高興不用再偽裝了。”

  哈利不大相信。“如果他對你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你幹麼千方百計地保護他?”

  “他是克林的哥哥,這是唯一的理由。”

  哈利決定稍後再逼問她實情。“我還是不瞭解,”他低聲吼道,然後瞪凱恩一眼。“你真該親吻裴根的腳尖表示感謝,你倒楣的弟弟還活著。”

  “現在既然你來了,我們就可以把事情解釋清楚。”克林說。

  “夥計,替我拿張椅子來。”哈利對他的手下吼道,對了一會兒,一個手下抬了一張椅子進來,放在壁爐前,等他坐好後,潔玉立刻走到椅背後,雙手搭著哈利的肩膀。

  “你戴眼鏡嗎?孩子?”哈利突然問凱恩。

  凱恩搖搖頭。“沒有。”

  “叔叔,你記得你上一副眼鏡是丟在哪裡?”潔玉忍不住問道。

  “傻丫頭,我如果記得就不會丟了,對不對?”哈利轉向凱恩。“這裏有任何人戴眼鏡嗎?譬如說你的僕人?”

  “也沒有。”

  “這附近有沒有村莊?”他繼續問凱恩。

  克林忍不住笑起來,弄得凱恩一頭霧水。“附近是有個村莊。”克林說。

  “沒有人要問你,‘海豚’,回去睡你的大頭覺。”哈利對克林眨眨眼,然後大吼一聲:“夥計們,你們知道怎麼做。”

  兩個站在門口的年輕水手立刻點點頭,轉身準備離去。潔玉低頭在哈利耳邊說了幾句話。“好吧,丫頭,”他喃喃道。“不要用搶的,夥計。”他又吼一聲。“我們快到家了。”

  “是的,哈利。”其中一個手下回答。他們像閃電一樣衝出客廳。

  哈利很滿意地點點頭,用手掌拍拍膝蓋,傾身向前。“我說,剛才我進來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在爭吵。真是奇怪,本來我還以為我會聽到歡呼慶祝的聲音。你有沒有聽到呢,丫頭?”

  “沒有,哈利。”

  “是不是因為‘海豚’的哥哥不高興他回來?”他轉向凱恩。“不過這也不能怪你,‘海豚’這混小子連一盤棋都下不好。”

  “上回我跟你下棋的時候是半清醒的。”克林提醒他。

  哈利冷哼一聲。“你本來就只有一半是清醒的。”

  克林咧嘴一笑,對他老哥說道:“凱恩,你知道為什麼這糟老頭叫‘黑心哈利’嗎?”

  “我來說,”哈利搶白。“那是因為我的心很黑。”他得意洋洋地說道。“這綽號是我給自己取的,很合適吧,丫頭。”

  “是的,叔叔,這綽號很合適;你的心黑得像煤塊一樣。”

  “謝謝你這麼說,”哈利輕輕拍她的手。“等我的手下回來,我就要啟程往夏洛灣;不過我得先好好吃一頓晚餐。”

  “我立刻去準備。”潔玉說,她繞過凱恩的坐位,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叔叔,我不在的時候,千萬別讓納山和凱恩打起來。”

  “我才不在乎。”哈利叫道。

  “但是我在乎。拜託你好不好,叔叔?”

  “好吧,我不會讓他們打起來的。”

  一等潔玉離開並關上門,哈利喃喃說道:“她真是上帝的傑作;我早該把她的臉割壞,她美得太危險了,實在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外面走動。”

  “沒錯,”納山不屑地說道。“難怪一些寡廉鮮恥的男人會乘機佔便宜。”

  “別這麼說,納山。”克林插嘴,他張開眼睛看著凱恩。“我哥哥是有榮譽感的人。”

  “天曉得。”納山低吼道。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哈利不點不耐煩。

  “哈利,請你耐心一點。”克林說。“他們之間有點誤會。”

  “有誤會就趕快澄清。”哈利命令。

  “他她的!克林,還有什麼好說的,”納山吼道。“你哥哥是個雜種……”

  “你是私生子嗎,小夥子?”哈利突然問凱恩,他的眼光中充滿了期待。

  凱恩歎一口氣。“很抱歉,我不是。”

  哈利失望極了,搞得凱恩莫名其妙。“那你就不能用雜種那個綽號,”哈利正經地說道。“一個男人要名副其實才可以。”

  “女人也是。”克林插嘴。

  凱恩揚一揚眉毛,不知道他弟弟在胡說些什麼。克林卻忍不住要笑出來。“哈利,告訴他‘雜種希爾’的故事。”

  “克林,看在老天的份上。”凱恩開始抱怨。

  “別急,哥哥,我還要休息一陣子才能理清思緒。”克林慢慢說道。

  凱恩點點頭。“好吧,‘雜種希爾’又是誰?”

  “其實他並不是雜種,”哈利皺皺眉頭。“只不過他自稱是私生子,好能跟我們混在一起,我就替他取了雜種這個綽號。等到我們發現他在說謊,就把他和垃圾一起丟下船去。”

  “他們那時候正航行在大洋上,”克林補充說明。“不過裴根沒讓他淹死。”

  “你真好心。”凱恩喃喃對納山說道。

  “還有另一個綽號的故事,有個強壯的傢伙……”

  凱恩長長歎一口氣,靠著椅背,閉上眼睛,耐心聽著這些荒唐的,關於綽號的故事。過了整整十分鐘,合利才把故事講完。這時納山突然說道:“潔玉還有個很特別的綽號——”

  “我來說,”哈利打斷他的話。“她這個綽號是我替她取的。”

  現在大家都看著凱恩,臉上帶著期待的微笑。

  凱恩閉著眼睛,什麼都不知道,卻慢慢地按捺不住。“她有什麼特別的綽號?哈利?”

  他疲倦地說。

  “聽好了,小夥子,”哈利鄭重地說道。“我們都叫她裴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2:17

第十二章

  凱恩剛開始一點也不想相信這個消息。潔玉怎麼可能就是裴根?只有一個男人才可能做出那麼多大膽的事蹟,不可能是女人。

  克林、哈利,還有納山都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當他搖頭拒絕相信,他們卻同時點頭。

  “我知道你很難置信,”克林同情地說。“不過那是真的,哈利很久以前就給她取了那個名字,因為……”

  “我來說,”哈利打斷克林的話。“因為她從小就又瘋又野,像個小男生一樣,所以我就給她取了一個男生的名字。”他得意地說道。

  凱恩的表情慢慢從訝異轉為憤怒,納山卻不肯放過這個激怒他的機會。“哪有男人會在做案之後留下一朵玫瑰,對不對,凱恩?”納山火上加油。“只有女孩子才會那麼浪漫,很奇怪直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裴根是女的。”

  “是很奇怪。”克林緩緩說道,凝視著他哥哥。然後大家都不說話,哈利和納山等著看凱恩向事實低頭。但克林太瞭解他哥哥,他知道凱恩已經勃然大怒,怒氣隨時會爆發。

  潔玉在餐廳裏幫忙滕斯佈置餐桌,她的臉色白得像桌布一樣,滕斯覺得不對勁,可是她什麼也不說。只是告訴滕斯,她叔叔帶著四個手下來了,他們離開前要先用晚餐。滕斯連忙叫廚師加緊準備。

  潔玉拿起一個大銀盤來檢視。“叔叔會喜歡的,”她說。“這圖案大精彩了。”

  滕斯點點頭。“的確,這是國王送的,你看背面,還有陛下的親筆簽名。”

  潔玉搖搖頭,把銀盤交給滕斯。“藏起來。”

  “你說什麼?”

  “藏起來。”她看看四周。“這裏還有什麼是凱恩特別珍惜的?”

  “吧臺上那套銀色的茶具,”他說。“那東西對爵爺有特別意義。”

  “也是國王送的嗎?”

  “不是,那套茶具是他祖母傳下來的。”

  “趕快藏起來,滕斯,把東西藏在凱恩床底下,這樣比較安全。”

  “小姐?”滕斯狐疑地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

  “你看起來好像病了,”滕期滿臉憂慮。“而且你走起路來像在夢遊一樣,一定有事情不對勁。”



  潔玉走到門口,轉過身來。“你一直對我很好,先生,我會永遠記得你。”

  滕斯很訝異,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這時從客廳傳來凱恩的吼聲:“潔玉!”

  潔玉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地說道:“你的爵爺大概聽到了什麼壞消息。我原本希望我叔叔……算了,沒關係的。”

  滕斯跟著她走出餐廳,看著她慢慢走上樓梯,他忍不住叫道:“潔玉小姐,我想爵爺是要你先過去。”可是她不理會。“我會站在你旁邊的,我知道他的脾氣有時候很不好惹。”

  滕斯看看自己的勸說不起作用,連忙趕到客廳,卻一眼就看到滿臉倦容的克林。“我的天啊!是你嗎,克林?”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嗨,滕斯,”克林微微一笑。“能再看到你真好,你還是對你的主人呼來喝去嗎?”

  滕斯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喃喃自語。

  “這傢伙是僕人嗎?”哈利突然問。

  “不,他比主人還大。”克林微笑著說。

  滕斯轉頭看看那個視力不良的老頭兒,又嚇了一跳。

  “我的晚餐好了嗎?”哈利不耐煩地問。

  滕斯心想他應該就是潔玉的叔叔,克林旁邊的那個陌生人太年輕了,不可能是他。“就快好了。”他對老頭說道,然後轉向他的主人。“有件事我必須私下跟你說,爵爺,非常重要的事。”

  “現在不行。”凱恩的聲音好像很累。“晚點再說。”

  “你大概沒聽清楚,”滕斯很不高興。“是關於潔玉小姐的事,必須馬上解決。”

  凱恩一點也不驚訝。“她現在又在燒什麼?廚房嗎?”

  “爵爺,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

  滕斯雙手抱胸。“潔玉小姐沒有在燒東西,她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凱思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咆哮著。“她敢!”他飛奔上樓梯,心怦怦跳著,驚慌不已,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有如此的感覺。

  他推開房門,衝進她房間,看到她還在才鬆了一口氣。他用力關上門,斜倚著門框,做幾次深呼吸,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假裝不理睬他,站在床邊摺衣服,她的提袋已經快裝滿了。

  “你不必再打包了,”他堅定地說道。“反正你哪裡都去不成。”

  潔玉轉過身來準備跟他公然決裂,但是一看到他滿面怒容,一顆心就沉在谷底,再也鼓不起勇氣。

  “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潔玉,”他咬著牙吼道。“絕不,你聽清楚了嗎?”

  他的咆哮在她耳邊隆隆作響,幾乎讓她站不住腳。她緩緩搖頭。“你說我是妓女。”她小聲說道。

  他的怒氣立刻消散無蹤。“沒有,我才沒有那樣說你。”他也搖搖頭。

  “至少你是那樣想,”她反駁。“而且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才沒有,”凱恩急切地說道。“潔玉,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在討論。”

  她驚呼一聲。“比罵我是妓女還重要?”

  他上前一步,潔玉立刻退後一步。“不要靠近我,我不想再讓你碰我。”

  “那你這輩子就慘了,因為我要和你在一起,天天碰你。”

  “你不是真的想要我,”她吼道。“你只是想要我偽裝的那個脆弱、易受傷害的女人。凱恩,你並不認識真正的我。事實上我非常堅強、決斷;我只是假裝需要你,你這傻瓜。我盡全力假裝成一個沒用的女人,抱怨個不停,而且常以眼淚達到目的。”

  凱恩抓住她,將她拉到身前。“我要走了,”她大叫。“你這個笨蛋,難道你……”

  “你要留下來。”

  “我恨你。”她終於哭出來。

  他的下巴靠著她的頭頂。“不,你不會恨我。”

  “你總是跟我作對,你最討厭了。”她啜泣道。

  “潔玉?”

  “什麼?”

  “你現在的眼淚還是裝出來的嗎?”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能含糊地說道:“我從來不哭的。”過了一會兒又說道:“只有脆弱的女人才會哭。”

  “但是你一點也不脆弱,對嗎?”他溫和地問,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可是仍然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其實他真想一輩子都這樣緊守著她。“潔玉?”

  “又怎麼了?”

  “我愛你。”

  她沒有回答,卻開始顫抖,凱恩知道她嚇壞了。“你是我見過最奇怪的女人,”他忍不住說道。“上帝幫助我,但我真的愛你。”

  “我不會愛你的,”她結結巴巴地說道。“甚至不會喜歡你,也不信任你。”她開始打嗝。

  凱恩一點也不惱。“我愛你,”他又說道。“從此刻到永遠。”

  他心滿意足地抱著她,讓她盡情哭泣,像水庫洩洪一樣,一發不可收拾。足足有十分鐘之久,她才慢慢平靜下來,在他的上衣上擦擦臉,然後把他推開。“你最好下樓去。”他喃喃說道。

  “不要,納山和哈利一定會看出我哭過。我要留在這裏。”

  “讓他們看出來有什麼關係?”

  她皺皺眉頭。“他們會很失望的,海盜也有海盜的規矩。”她走到床邊坐下來,歎一口氣,終於屈服。“喔,好吧,你先到樓下等我。”

  他搖搖頭。“不,我在這裏等你。”

  “你不信任我。”

  “我不信任。”

  他本以為她會勃然大怒,沒想到她只是聳聳肩,不以為忤。“很好,不要信任我,凱恩,我一有機會就要離開,我又不是傻瓜,才不會賴在這裏等你拋棄我。”

  他終於懂了。“你絕對確定我會離開你嗎?”

  “當然。”她坦白回答。

  “就算我說我愛你,你仍然……”

  “納山與哈利也愛我。”

  凱恩暫時放棄說服她,過段時間後再採取迂回戰略,進攻她的弱點。可是他突然很想下樓去納山和哈利宰了……他又歎一口氣沒有用的,誰都沒辦法改變她的過去,他也只能給她一個安全、美好的未來。

  “我絕對不會放棄……”他停下來,又改口說道:“好,潔玉,你隨時可以離開。”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又快哭出來了。然後看著地板說:“謝謝你。”

  “不客氣,”他懶洋洋地說道,拉她站起來,托起她的頭。“但我還要說明一個小細節。”他又說道。

  “什麼?”

  “你每次離開,我都會去找你,不管你躲在什麼地方,我總會找到你,把你拖回來這裏,這裏是你的歸宿。”

  她想推開他。“你永遠找不到我的。”

  凱恩聽出來她聲音中的驚慌,忍不住低下頭來親吻她。她想逃避,但是臉已被他捧住,無處可躲。他俘虜了她柔軟的嘴唇,他的舌頭長驅直入,佔有了她,越吻越深,她的舌頭終於也有了反應,慢慢放棄了抗拒,雙手摟住他的腰,整個人靠在他身上。

  “我愛你,”凱恩抬起頭來說道,但是她一聽到這句話卻立刻哭起來。" 真該死,難道每次我跟你示愛你都要這樣子嗎?“他調侃她。

  潔玉搖搖頭。“你不瞭解。”她喃堝說道。“凱恩,不要這麼快決定。”

  “我不瞭解什麼?”他溫柔地問。

  “你不瞭解真正的我。”

  凱恩歎息一聲,握住她的手把她拖出房間,在半路上他說道:“但是我的確瞭解一件事:你屬於我。”

  “我也討厭你的佔有欲。”她抱怨著。

  凱恩在客廳門前停下腳步,放開她的手。“進去後如果你敢偷偷溜走,我保證我會讓你

  窘得無地自容。懂了嗎?“

  她平靜地點點頭,一點也不畏縮。“但是如果你告訴哈利我們曾經……”

  “我不會的,”他打斷她的話。“當然了,除非你想溜走。”

  她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勉強裝出笑容,踏進客廳,坐在火爐旁一張椅子上。凱恩也跟著進來,坐在她身旁。

  “我的晚餐還沒好嗎?”哈利有點不耐地問。

  “再等一、兩分鐘,”潔玉立刻回答。“我堅持要為你準備最美味的菜肴,所以會慢一點。”

  哈利咧嘴一笑。“我真幸運,有你來照顧我,裴根。”他滿意地說道。

  “不要叫她裴根。”凱恩怒衝衝地道。

  納山逮住機會。“為什麼?那是她的名字。”

  “不,她叫潔玉。”凱恩提高聲音。

  “我叫裴根。”她冷冰冰地說道。“很遺憾你不喜歡。”

  “看來他還是不肯相信。”哈利眯著眼說道。

  這時他的手下從村裏回來了,一群人簇擁到哈利身邊。“怎麼樣?”他問道。“你們帶回來什麼?”

  “一共十一副。”比較矮的一個水手說道。

  哈利懷中立刻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眼鏡,他選一副戴上,眯著眼看凱恩,然後又拿掉住身後一丟。“不行。”他喃喃說道。

  試到第八副,他終於高興地鬆了一口氣。“這副可以。”

  “叔叔,試試別的,”潔玉建議。“說不定還有適合的,可以備用。”

  哈利照她的話試,然後又收起了一副。“你們做得很好,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地上都是玻璃碎片,在場的人都忍俊不住,連凱恩也不例外。這時克林說道:“哈利回家之前,半個英國都會滿地眼鏡碎片。”

  “你在嘲笑我嗎?臭小子?”哈利皺皺眉頭。

  “不敢,我只是說老實話。”克林咯咯地笑道。

  滕斯開門進來,宣佈晚餐準備好了,哈利馬上從坐位中跳起來,周圍的人連忙閃開。他經過潔玉身旁的時候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來?”

  凱恩擠一擠她的手,她連忙搖頭。“不,叔叔,我要待在這裏,還有些事沒說清楚,你帶你的手下先去吃吧。”

  哈利一走,潔玉立刻打手勢叫她的手下也出去。可是金寶卻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滿懷敵意地瞪著凱恩,緩緩走出門外。

  “隨手關門。”她叫道。

  “假如你呼叫求救,我可能會聽不到。”金寶爭論。

  “你一定聽得到的。”潔玉向他保證。

  “別忘了我也在場,”納山低聲說。“我會照顧我妹妹的,金寶。”

  “我很懷疑。”金寶喃喃說道,再瞪凱恩一眼,砰地一聲關上門。

  “你休息夠了嗎,克林?趕快跟凱恩解釋清楚,我好早點離開。”潔玉迫不及待地說道。

  “好,我可以了。”克林點點頭,然後轉向凱恩。“我在牛津大學畢業前的一年,一位名叫魏爾本的人來找我,他是國防部的官員,來學校徵召為政府工作的地下情報人員。當時我們和法國正處於交戰狀態,情勢緊急,所以我投入了這項秘密工作。”他尷尬地笑一笑。“有一陣子我還自認為是英國的救星。”

  “你是怎麼認識納山的?”凱恩問。

  “在替魏爾本工作了一年後,我遇見了納山,和他編在一組並肩工作。他被徵召的經過和我差不多,最後我們終於成了好朋友。”他對納山微微一笑。“這位老兄是很難纏的。”

  “我同意。”凱恩點點頭。

  “廢話少說。”納山罵道。

  “我和他工作了整整一年,才完全獲得他的信任。後來我們一起去法國旅行,他才告訴我裴根發現的那批信件。”克林移動一下位子,納山立刻替他調整墊腳的凳子,輕輕抬起他受傷的那只腳,在腳跟下塞了一個墊子。

  “有沒有舒服一點?”潔玉關切地問。

  “很好,謝謝。”克林回答。“我說到哪裡了?”

  凱恩看著這一對難兄難弟,心裏對納山也漸漸產生了好感。

  “凱恩?”克林問道,把他哥哥的注意力拉回來。“你相不相信在我們的政府中還有一個小型政府在動作?”

  “什麼事都有可能。”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名叫裁判庭的組織?”

  “我聽說過。”

  克林大吃一驚。“你聽過?”

  “什麼時候?”納山急忙地問。“怎麼知道的?”他們原都以為凱恩對這組織完全不知情。

  “納山,你父親死後國防部立刻展開調查,發現分爵跟好幾件反政府的顛覆活動有關聯。後來他的財產被充公,他的兒女無人照料。”

  “你是怎麼查出來的。”納山很好奇。

  凱恩看看潔玉。“當她告訴我她父親的名字,我立刻請李昂去展開調查。”

  “李昂是誰?”納山問。

  “我們的好朋友。”克林回答。

  “他靠得住嗎?”

  “沒問題,”克林搶在他哥哥之前回答。“而且李昂個性謹慎,不會像我一樣,問到不該問的人。”

  “其實李昂誰都沒問,”凱恩解釋。“他直接去查檔案資料。”

  “不可能。”潔玉插嘴。“我父親的檔案早就失蹤了。”

  “凱恩揚一揚眉毛。”你怎麼可能知道檔案還在不在?“

  她聳聳肩。“因為是被我拿走的。”

  “你說什麼?”凱恩提高聲音。

  “凱恩,拜託你,現在別跟我吵檔案的事。”潔玉努力安撫他。

  “那樣的話,李昂怎麼會……”納山說道。

  凱恩皺緊了眉頭。“理察是我和李昂的上級指導人,他自己有一份檔案。”

  “調查之後,我父親是有罪還是無罪?”納山問。

  “沒有結果,因為證據不足,很難判定。”

  “但是現在證據夠了。”潔玉喃喃說道。

  “可以證明他無罪嗎?”凱恩立刻問。

  “不,只能證明他確實有罪。”潔玉難過地說道,她哀怨的語氣深深打動了凱恩,他真想把她摟在懷中,親吻她、安慰她……

  “凱恩,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克林驚訝地問。“這又不是什麼……”

  “對不起,”凱恩連忙道歉,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臉上有笑容。“我有點心不在焉。”他解釋道,又看看潔玉。潔玉卻低下頭來看著地板。

  “在他們的父親下葬之後,”克林繼續敍說潔玉一家的故事。“裴根……我是說潔玉,就被‘黑心哈利’帶走,因為公爵完全信任他。”

  “真難想像。”凱恩喃喃說道。

  “哈利是個好人,”潔玉插嘴。“他的心地善良。”

  “這個我相信。”凱恩點點頭。“但是你父親難道沒有別的朋友,可以讓你們兄妹兩個過正常的家庭生活?為什麼一定要選擇一個海盜頭子……”

  “這是信任與否的問題。”納山解釋。“我父親對英國已經完全沒有好感,他不信為他的兒女在這裏能夠安全生活下去,所以他只有選擇哈利。”

  “他為什麼會擔心你們的安全?”

  “因為那些信。”克林回答。“公爵把所有同黨間往來的信件全都保留下來,他自己的代號叫‘狐狸’,裁判庭的另外兩名成員是‘冰塊’和‘王子’。”

  “我父親本來是個理想主義者,”納山插嘴。“開始的時候,我想他那些信是要留給後代的,作為他……英雄事蹟的見證。但是他們的行為很快就變質,到最後都成了爭權奪利、不擇手段。”

  “這是我父親自己選擇的路,怪不得別人。”潔玉歎一口氣。“我們雖然是他的子女,可是也實在沒有辦法同情他。”

  “但是後來有件事令他改變了心意,”納山接著說道。“裁判誕決定要制裁他們的上司,漢蒙。”

  “制裁?”克林冷哼一聲。“虧他們想得出這種字眼。”

  “那時他們早已開始獨立行動,不受上級管制。漢蒙開始懷疑他們的所作所為,於是‘冰塊’提議要殺人滅口,‘王子’也同意了。”納山說。

  “但是我父親不同意,”潔玉說道。“他覺得良心不安,於是趕往倫敦警告他的上司。結果就在路上遇害了,這是我們的推測。”

  “那麼漢蒙呢?”凱恩問。

  “他逃過一劫,”納山回答。“我父親先派人送了一封信給漢蒙,說他有緊急要事要漢蒙跟他會面,否則兩個人都會有生命危險。”

  “你是如何知道的?”凱恩又問。

  “在我父親的葬禮上,漢蒙給我看那封信,問我清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當然我什麼都不知道,那時我還在寄宿學校,潔玉年紀又太小了。”

  “我父親信任哈利,在動身前往倫敦之前,就把全部信件交給哈利。”

  “等你們篚之後,哈利才把事情真相告訴你們?”凱恩問潔玉。

  她點點頭,不敢看凱恩的眼睛。“哈利本來要納山跟我們一起走。父親有一條船,而哈利老早就想當海盜。但是納山想繼續完成學業,他以為哈利會帶我到南方的一個小島上安全無虞,然後等他有了能力再過去接我。”

  “你為什麼不去接她?”凱恩立刻問納山。

  “他沒辦法,”潔玉搶著回答。“哈利和我從來不在一個待太久,而且納山自己也有很多麻煩。父親的敵人知道那些信件都被保留下來,所以他們對納山緊追不捨,不時地騷擾他、威脅他。”

  “現在那些信到底在哪裡?”凱恩追問。

  “哈利將它們保存在‘翡翠號’上面。”潔玉回答。

  “我要看看,”凱恩急切地說。“那艘船現在離這裏有多遠?能不能派人去……”

  但是潔玉卻搖搖頭。“不用那麼麻煩,我可以你全部內容。”

  “而且一字不漏,”克林說道。“裴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凱恩揚一揚眉毛,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潔玉立刻開始背誦她父親與其同黨的第一封信,足足花了三十分鐘,然後又過了很久很久,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在深思這封信的內容。

  克林終於打破沈默。“好極了,這是第一封信,信末的署名是‘威廉’,他應該是裁判庭的一員。不過當時他們還沒開始用代號。”

  “沒錯,”潔玉點點頭。“後來我父親變成‘狐狸’,威廉變成‘王子’,至於‘冰塊’的真名,目前我們還沒有足夠的線索可以……”

  “這等一下再討論。克林,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和納山去找魏爾本,他是我們的上司,應該值得信賴,不會出賣我們。直到今天,還是不相信他會跟裁判誕這個組織有關聯。”

  “你太天真,”納山喃喃罵道。“我們就是被那個混帳出賣的。”

  “你要拿出確實的證據來,”克林很不服氣。“那樣我才會相信。”

  納山搖搖頭,對凱恩說道:“我們被姓魏的派往南方,卻不知道他在那裏已經布下陷阱。我們原本要到一個港口和兩個線民會面。結果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人綁起來,丟進海裏。”

  “你沒必要說得那麼詳細吧?”潔玉突然插嘴,凱恩注意到她驚惶的神色,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當時她一定地場,而且一定看到什麼恐怖的事情。

  “我是第一個下水的,”克林說道。“可是在推我下水之前,他們在我腿上用刀子劃了好幾道傷口,還好當時我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何在,我以為自己仍有希望逃脫。但是納山卻不這麼想。”他說著說著,臉色越來越陰沈,納山也是。

  “因為夏洛灣就在附近,”納山繼續說。“我們獲救之後就在那裏待了一陣子,克林那時候還不知道潔玉就是裴根,一看到她就開始猛追。”

  “沒錯,”克林對她眨眨眼。“可惜你不給我機會,否則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潔玉臉紅起來,搖搖頭說道:“真受不了你。”

  “克林像只哈巴狗一樣繞著她直打轉,”納山說。“過了好一陣子才完全死心,失望得要我帶他去買醉。”

  “結果那天晚上我愛上了兩位淑女。”克林補充。

  “她們才不是什麼淑女。”潔玉插嘴。

  “沒錯,她們不是。”納山點點頭。“克林,你怎麼可能還知道那晚上的事?你喝得爛醉如泥,老兄。”

  克林大笑。“亂講,我什麼都記得。”

  凱恩按捺住性子,他知道他們必須不斷地開玩笑,才能熬過那段痛苦的回憶。

  但是潔玉卻快忍不住了。“湯米和我一直在跟蹤克林和納山,他們的任務很神秘,但是我始終覺得事有蹊蹺。”

  “湯米又是誰?”凱思問。

  潔玉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出房間。“納山,我去廚房看看,你趕快把故事講完,我不想再聽了。”

  納山想叫住她,但是克林壓住他的手臂。“她仍然很難承受那件事。”克林緩緩說道。納山也點點頭。

  “她當然會難以承受,”凱恩喃喃說道。“我的上帝,她一定是看著你們……”

  “她不只是看著,”納山打岔。“正如克林說的,我一看到他們割克林的腿,就知道他們想幹什麼。我開始掙扎,拼命的掙扎,結果肩膀挨了一槍。”

  “他們割那些傷口是為了引來鯊魚,結果還真有效,就像蒼蠅見了血一樣。”

  “那時候太陽剛落下來。”納山打岔。

  “我好像還看得到鯊魚鰭在水面上滑來滑去。”克林說道。

  凱恩坐在椅子邊,全神貫注地聽著。他現在完全瞭解潔玉為什麼會作碰到鯊魚的噩夢。

  “裴根叫湯米划船過去,然後她自己帶著一把匕首,跳入水中來救我們,那群歹待以為我們死定了,辦完事就離開了。裴根……我是說潔玉,先抓到我,把我往船上拖,但是在途中我大腿上被鯊魚咬了一口。而湯米也失去平衡,從船上摔下來,再也沒有浮上水面。”

  納山接著說道:“我不知道為什麼,那些鯊魚就是不碰我,卻瘋狂地攻擊湯米。”

  “我一上船就昏了過去。”克林喃喃回憶著,聲音變得粗啞。“等我再睜開眼睛,已經是在‘翡翠號’上面了,一個我看過最奇怪的人,居然纏著我一直要我陪他下棋。說真的,凱恩,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是進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然後我看到納山就躺在我身旁,也看到了他妹妹,於是我突然回想起事情的經過。一切都好像才剛發生過不久,其實我已經昏迷了好幾天。”

  凱恩靠回椅背上,鬆弛一下全身緊張的肌肉,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後才開口問道:“她知道……當她下水的時候她知道水裏有鯊魚嗎?”

  “她當然知道。”

  “我的天!她真有勇氣……”

  “可是她後來絕口不提這件事。”克林打岔。

  “不過她會作噩夢。”

  “什麼?”納山問。

  “她常常夢到鯊魚在追她。”凱恩解釋。

  克林點點頭。“麥修和金寶本想去追那票混帳,但是潔玉阻止了他們。她希望幕後的主謀誤以為我跟納山已經喪命,免得我們繼續被追殺。我想這是正確的決定。”

  “他XX的!凱恩,”納山憤憤不平地罵道。“我們差點被自己的政府犧牲了。”

  “不對,”凱恩反駁。“政府根本不知道你們的工作性質,你們有沒有想過……”

  “你直說吧。”克林插嘴。

  “好吧,”凱恩回答。“你們是在為裁判庭工作,政府根本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講。”克林喃喃說道,臉上有失望的表情。

  “而且你也不能確定。”納山爭辯。

  “直到你們的死訊傳出之前,理察都不知道你們是為誰工作,現在他已經開始調查。”

  “那他是會送命的。”納山皺起眉頭。

  “他會儘量保密的。”

  “他XX的!我就知道我犯下大錯,”納山責怪自己。“我差點害你送命,克林,不該把你牽扯進來的。”

  克林搖搖頭。“別忘了我們是好夥伴。”他轉向凱恩。“理察真的靠得住嗎?”

  “我可以用性命保證他的可靠,”凱恩斬釘截鐵地回答。“潔玉要儘快把信件的內容告訴他。”

  “我們可以抄一份副本,”克林建議。“這樣正本就不會有危險,沒有人找得到‘翡翠號’。”

  “那艘船是因她而命名的,對不對?”凱恩突然問道,臉上帶著一抹笑意。“我早該想到的,她的眼睛綠得像翡翠一樣,尤其是生氣的時候。”

  “沒錯,那艘船的名字是這樣來的。”克林說道。“你現在瞭解了吧,你自己也成為那群人獵殺的目標。”

  凱恩點點頭。“我在尋找裴根,裁判庭不能冒這個險讓真相曝光。”

  “你現在還是有危險,凱恩。”克林提醒他。

  “不會太久了,”凱恩微微一笑。“我已經有計劃。”

  克林十分得意地對納山說道:“看吧,我告訴過你我哥哥一定能解決問題的。”

  這時潔玉走回客廳,顯然平靜多了,但她仍不肯看向凱恩,逕自走回她壁爐前的坐位。“滕斯已經為你和納山各準備了一個房間。”她告訴克林。“等會兒你就可以上樓休息。”

  “你確定我們要在這裏過夜嗎?”納山問道,用手肘輕觸一下克林。“我的鄉間別墅更幽靜,而且我出任務前才剛整修完成。”他故意瞄凱恩一眼。“我們在那裏會舒服得多。”

  克林咧嘴一笑。“我已經聽你談那座別墅好幾回了,真想去親眼看看。”

  “嗯,我不得不說那是全英國最美的一幢建築……潔玉,你幹麼搖頭?你不覺得我的房子很壯麗嗎?”

  她尷尬地笑一笑。“喔,是的,納山,你的房子曾經是很壯麗。”

  納山大驚。“曾經是?”

  “我恐怕有些壞消息要告訴你,哥哥。”

  納山傾身向前,“有多壞?”他迫不及待地問。

  “你大概還不知道,那裏發生了一場火災……”

  “火災?”納山好像被什麼東西嗆住一樣,克林拍拍他的背。

  “那是一場大火。你壯麗的房子全都燒成灰了。”

  納山一直喃喃罵著粗話。

  她轉過頭去對凱恩說道:“我告訴過你他會很失望的。”其實納山不只是失望而已,他看起來就像想動手殺人似的,凱恩不禁有點同情他。

  納山深呼吸一口,轉向克林。“我才剛蓋好最後間該死的房間。”

  “沒錯,”潔玉好像在替她哥哥作證。“最後一個該死的房間。”

  凱恩閉上眼睛。“潔玉,我還以為你說的都是謊話。”

  “什麼謊話?”克林好奇地問。

  “我才不會每件事都說謊。”潔玉立刻抗議。

  “那麼你到底說了哪些謊?”凱恩問。

  “你不要用那種口氣對我說話,先生。”她很不高興。“只有謀殺案那件事我說了謊,其他都是真的……”

  “你們兩個別吵了好不好?”納山不耐煩地插嘴。“潔玉,告訴我火災是怎麼開始的?是不是有人疏忽……”

  “是被人故意縱火的,”潔玉解釋。“而且他們燒得很徹底,連酒窖都不放過。”

  “天啊,我的酒窖!”納山大叫。

  “我想他們是要毀掉那些信件,”潔玉說道。“他們原本搜過一次……”

  “他們搜我的房子?什麼時候?”

  “房子燒掉的前一天。”她的聲音充滿了同情。

  納山歎一口氣。“等這件事完了之後,我發誓要把整幢房子重建起來,”他說道。“那麼馬廄呢?潔玉。”

  “喔,你不必擔心馬廄,沒有人動它。”

  “你的房子真太可惜了。”克林安慰他的好友。

  “是啊!”納山回答。“還好馬廄沒燒掉。克林,你真該看看我養的那群馬,其中最特別的是一匹阿拉伯種馬,花了我一大筆錢,不過絕對值得。我給它限了一個名字叫‘閃電’。跑起來就像一陣風……”納山停止了吹噓,因為他妹妹又在搖頭。“怎麼了?潔玉,你不同意‘閃電’是一匹好馬?”

  “我同意,納山,閃電‘曾經’是一匹很了不起的馬。”

  “曾經是?”納山似乎要哭出來。

  “很抱歉我的壞消息還沒報告完。你的馬被人射殺,子彈從它的雙眼之間穿過去。”

  “可惡透頂!”納山吼道。“是誰幹的?”

  “親愛的,你為什麼不把其他的壞消息也一起告訴你哥哥?”凱恩火上加油。

  “其他的?我的天啊!到底還有多少壞消息?”

  “只剩一個。”她回答納山。“你還記得你那輛可愛的馬車嗎?”

  “拜託,不要是我的馬車。”納山呻吟著然後罵出一長串粗話。

  潔玉轉向克林。“你沒看到那部馬車真可惜,克林,它漂亮極了,內部的空間又大又舒適,坐椅全部是真皮的,好柔軟。”

  “然後呢?”克林同情地問。

  “有人放火把它燒了。”

  “怎麼會有人要毀了那麼精緻的馬車?”納山憤憤不平地說。

  “你妹妹漏說了一個重要的細節,”凱恩插嘴。“車子著火的時候她正在裏面。”

  “我的天啊!”克林大驚。“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你差點送命。”

  “那正是那群歹待的意圖,”她開始疲倦了。“他們想殺了我。在納山的房子被燒掉之後,我搭馬車準備到倫敦去……”

  “慢著,有幾個人跟著你?”凱恩突然問。

  “赫森派了兩個人跟著我。”

  “等一下,”納山打岔。“赫森是誰?”

  “他是包萊兒夫人替你雇的管家。”

  納山點點頭。“喔,然後呢?”

  “我們剛抵達倫敦週邊,就被三個歹徒攔住,他們用粗大的樹幹擋住車子去路,我把頭伸出車窗外想看看是怎麼回事,結果挨了一記重擊,然後我大概是暈了過去,現在想起來真丟臉,”她轉頭看著凱恩。“我向來不願暈倒的。”

  “他們是不是要找信?”克林問。

  潔玉點點頭。“他們一定是以為我把信藏在車子裏,結果沒有,他們就放火燒車,兩邊車門都被堵住,我只好從窗子擠出去。還好那窗框沒胡想像中那麼堅固……”

  凱恩突然說:“現在我知道你肩膀上的瘀血是怎麼來的。”

  “你怎麼會知道她肩膀上有瘀血?”納山吼道。

  “我看到的。”

  納山差點要衝上前去扼住凱恩的脖子,還好克林及時攔住他。“你跟凱恩的爭執等下再了結;看來今天我們不能去你的鄉間別墅,要在這裏多待一會兒了。”

  納山緊皺著眉頭,好像又看到鯊魚一樣。

  “你如果貿然離開,會使大家都陷入危險。”潔玉警告她哥哥。

  “我們必須待在一起。”克林也強調。

  納山很勉強地點點頭。

  “凱恩,現在你要如何幫助我們?”克林歎一口氣。“媽的!事情真是一團糟。去哪裡找那些混蛋?我們一點頭緒也沒有。”

  “你錯了,克林,”凱恩說道。“我們已經搜集到不少線索。我們知道裁判庭的三名成員是‘狐狸’、‘冰塊’和‘王子’,而且現在只有一或兩個人還活著,對不對?他們的上級名叫漢蒙,而他們又是魏爾本的上級。換句話說,魏爾本這個人一定有雙重身份,一方面為政府工作,一方面又為裁判庭效力。”

  “你和魏爾本接觸過嗎?”納山問。

  “當我們接到你們兩人的死訊,魏爾本就派人送來你們的檔案,上面紀錄了不少你們英勇事蹟,可是都沒什麼實質內容,表面上是為了安全因素不便透露,不過我想真正的原因是怕你們和裁判庭的關係曝光。順便提一件事,你們兩個都被授與英勇勳章。”

  “他們幹麼那麼費事?”克林問。

  “為了安撫你們的家族,免得事情再追究下去,裁判庭就要露出馬腳了。”

  潔玉突然很好奇,趕快問凱恩。“你有沒有去參加他們的授勳儀式?有沒有很多人去?是不是擺了很多花?整個典禮有多長……”

  “對不起,我沒參加那個儀式。”凱恩打斷她的話。

  “真丟臉,”潔玉大聲說道。“連自己弟弟的……”

  “小姐,我那時候憤怒極了,”凱恩又打斷她的話。“我不想聽那些高官顯要說一些無關痛癢的廢話,所以只有父親代表我們家族出席,我自己只想……”

  “復仇,對不對?”克林插嘴。“就像我們小時候,有一次我被……”

  “我們還是討論正事要緊。”潔玉不耐煩地插嘴打斷他們的話。“凱恩,你有沒有想到什麼辦法?”

  他胸有成竹地點點頭。“我有個好主意,可以擺脫那些惡棍;不過我還是擔心潔玉。”

  “為什麼?”克林問。“他們不可能知道她就是大海盜裴根。”

  凱恩歎一口氣。“讓我們從頭說起。顯然,裁判庭另外兩名成員知道‘狐狸’保留了信件,可是他們找不到,所以他們就利用魏爾本徵召納山工作,以便隨時監視他。”

  納山點點頭。“後來我的住所又被不時人物搜索了好幾次。”

  “他們一定以為信在你那裏,因為當時潔玉的年紀太小,‘狐狸’又不可能把信件交給外人,哈利也是外人;所以他們把目標對準了你。”

  潔玉看凱恩分析得頭頭是道,心裏油然而生一股安全感,如釋重負。凱恩的確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然後呢?”納山追問。

  “他們耐心地等,”凱恩說道。“他們知道那批信件遲早有一天會重現人世。後來哈利把信件交給潔玉,她又拿給納山看,然後納山又告訴你,克林。當你們決定告訴魏爾本,也等於通知裁判庭前來取你們的性命。”

  “然後我們就遭殃了,”克林喃喃說道。“我錯信了魏爾本。”

  “對,你不該信任他的。”

  “現在他們還是會繼續追查那批信件。”納山說道。

  凱恩點點頭。“完全正確。”

  克林坐直起來。“但是他們相信我和納山已經送命,所以現在他們只剩下一個目標。”他抬頭看著潔玉。“他們知道信件在你手中。”

  “可是他們還不敢確定,”潔玉爭論。“否則我早就送命了。所以他們搜納山的別墅、馬車,然後又一把火燒掉……”

  “潔玉,他們已經沒地方可搜了。現在他們沒有別的選擇。”納山插嘴。

  “他們會想辦法抓走她。”克林說道。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凱恩堅定地說道。“而且裁判庭未必會咬定她擁有那批信,納山也可以在被抓走之前藏好那批信件。我想他們現在一定全急瘋了,等那批信件再度出現。”

  “那我們該怎麼辦?”

  “別急,問題要一個一個解決。”凱恩凝視著潔玉。“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在酒館邂逅,你要我做什麼?”

  她緩緩點頭。“我要你殺掉我。”

  “什麼?”納山大吼。

  “她要我殺了她。”凱恩重複一遍,仍然盯著潔玉。

  “但是他拒絕了我的要求,”潔玉解釋。“我當然知道他會拒絕。”她轉向凱恩。“這和你的計畫有什麼關係?”

  他微微一笑,臉上又露出迷人的酒窩。“很簡單,親愛的,我已經改變心意,我決定依你的意願行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2:37

第十三章

  “第一步是裴根必須死去,”凱恩說道。“只有這個辦法。”他的聲音低沉而堅決。

  潔玉從椅子上跳起來。“我不要死,”她大叫大嚷。“我不答應,凱恩。”

  “拜託,潔玉……”

  “他說的是傳說中的那個海盜頭子,”克林解釋。“他又不會真的殺了你。”

  潔玉瞪他一眼。“這還用你說,我當然知道他的用意。”她怒衝衝地說道。“反正我不接受。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的時間才建立起我的名聲?你……”

  納山和克林笑眯眯地看著她,她知道再爭下去也沒用,只好坐下來,皺著眉頭對凱恩說道:“如果不是你執意要追殺裴根,我也不必做這種犧牲,這全都是你的錯,凱恩。”

  “潔玉,沒有別的辦法,”納山安慰他。“如果外界相信裴根死了,凱恩就不必再追獵那個海盜頭子,對不對?記得嗎?裁判庭知道他認定裴根殺害了他弟弟。”

  她不情願地點點頭。“裁判庭就會放過凱恩,這樣凱恩反而可以專心對付他們。”

  凱恩點點頭。“潔玉,以後你要改變一下作風,裴根死了,你就不能再繼續……”

  “為什麼不能?”她立刻抗議。“那是我的天賦。”

  凱恩閉上眼睛。“哪有這種鬼天賦?”

  納山回答他:“通常是哈利負責到岸上劫掠,潔玉都待在船上,負責處理劫回來的財物。她的確是很了不起,沒有一個保險箱她打不開。”

  “換句話說,她是個一等一的小偷。”凱恩皺著眉頭看她。

  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才不管你怎麼想,凱恩,反正我很快就要離開……”

  這時餐廳傳來哈利的吼聲,然後是一個女僕的尖叫,那個女人一定被嚇壞了,潔玉站起來。“對不起,失陪一下。”她匆匆走出門。

  門關上後凱恩對納山說道:“希望她早點想通,她不能再繼續過以前那種日子。”

  納山點點頭。“她會想通的,在她心深處,她也希望漂泊不定的生活儘快結束。”

  “我們都不希望她再回到海上。”凱恩說道。“她需要一個人帶領她,脫離海盜生涯,和正常人一樣地過日子,她必須瞭解這一點。”



  “而你就是那個帶領她的人?”

  “對。”

  潔玉這時走回客廳,納山說道:“潔玉,我想你現在還不能跟哈利一起走,要等到問題解決了才行。”

  “你是說等我們抓到裁判庭的人?”她很驚訝。“不行,我不能待那麼久……”

  凱恩瞪她一眼,害她不敢說下去,只好走回坐位,乖乖坐著。

  “那哈利呢?”凱恩問納山。“他會不會帶來什麼問題?”

  “怎麼會?”克林邊打呵欠邊說。“他已經退休了,你沒注意最近海岸線平靜許多?”

  “沒錯。”凱恩點點頭。“那麼他或許肯把船燒了。”

  “不可以!”潔玉大叫。

  “‘翡翠號’一直是潔玉的家,她會捨不得。”納山的語氣充滿了同情。“也許我們可以找一艘船偽裝成‘翡翠號’,一把火燒了。哈利可以把真的船安全地藏起來。”

  “可以。”凱恩同意。“那這件事就交給哈利去辦,而且還要準備目擊者,看著那艘船沉沒,然後裴根死去。他們要把消息傳出去才行。”

  “他會安排好的。”納山說道。

  “只要他的眼鏡不丟掉。”克林開玩笑。

  “我現在去跟他說。”凱恩站起來。

  納山也走立對克林說道:“你該上床休息了,克林。”然後不等克林回答,就把他橫抱起來,踉蹌了一下,走出房間。

  克林立刻抗議。“看在老天的分上,納山,把我放下來,我又不是小孩子。”

  “少跟我來這套。”納山回嘴。

  潔玉看著這對朋友消失在轉角,不禁說道:“納山把你弟弟照顧得很好,凱恩。”

  “你也是,潔玉。”凱恩看著她。

  她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繼續說道:“納山其實是個很溫和的人,只不過常常裝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這些年來,他並沒有一直待在學校裏;但是他不肯告訴我他失蹤的那段時間在做什麼,人在哪裡。我只知道其中牽涉到一個女人。他一定愛得很深,卻遭到背叛,所以性情才會變得孤僻古怪。現在只有克林是他真心的朋友,而且贏得他完全的信賴。”

  她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他溫柔的眼神。她心中有點不安,馬上站起來,手握在背後。“既然我還不能離開英國,我想我應該寫封信給包萊兒夫人,看她是不是願意讓我到她那裏住一陣子。”

  “不行。”

  “為什麼?”

  “潔玉,我要說多少次你才會懂?你要和我待在一起,一步也不許離開。”

  “我覺得我走了對你比較好,因為等你把整個事情想過一遍,你就會發現你永遠不能原諒我。”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讓我們發生關係,是為了保護我?還是因為欺騙我而有罪惡感,所以想補償我?”

  “不是,”她的聲音有點驚慌。“我說謊從來不會有罪惡感,那是我的天賦。”

  凱恩閉上眼睛,暗罵一聲,然後睜開眼睛凝視著她。“那麼你到底為什麼會讓我碰你?”他追問。

  “你知道為什麼。”

  “我要你告訴我。”

  “因為我想要。”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為什麼?”

  她搖搖頭,想離開牆角,但是卻被他攔住。

  “除非你告訴我實話,否則不准離開,不可以再說謊了。”

  她看著他的胸膛。“你的要求太過分了。”

  “一點也不過分,可能的事我才會要求。”他反駁。“你是不是要在這裏罰站一整天?”

  “喔,好嘛。”她終於屈服。“那是因為你是一個善良、溫和的男人,而且我慢慢發覺……我很喜歡你。”她抬起來頭來看他,暗暗發誓,如果他敢笑出來,她一定會揍他好幾拳。

  他當然沒有笑,只是看起來很得意;潔玉不禁歎一口氣。“凱恩,你和我在你的的檔案中所讀到的完全不一樣,甚至你的直屬上司也不瞭解你。”

  “你讀過我的檔案?”

  她有點後悔不該透露這件事。“沒錯,我讀過,”她坦白承認。“花了我一整夜,你的故事還真長。”

  他抓住她的肩膀,但驚訝多於憤怒。“潔玉,那些檔案應該早已加上封條……鎖在別的地方,而且名字也被擦掉了的。”

  “喔,是的,你們的安全措施作得很好,門上沒有標記,每道鎖也都很牢固。”

  “顯然安全措施還不夠好,”他喃喃說道。“你居然進得去,而在那麼多檔案中找到我的。老天!那份檔案我自己都沒讀過。”

  “你為什麼要讀,那上面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不過關於你私生活的記錄倒是不多……凱恩,你為什麼那麼生氣?”她的肩膀快被他捏碎了。

  “你讀了全部內容?你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他仍然不敢完全相信。

  她點點頭。“你弄痛我了,快放手。”

  他將手放回牆上,擋住她的去路。“你知道了那麼多,居然還敢來找我,你不怕嗎?”

  “我是有點怕,”她坦白承認。“你的個人歷史可以說是……多采多姿,我的確有點擔心。不過我們認識以後,我開始懷疑它的正確性……”

  “不必懷疑,檔案上都是忠實的記錄。”

  她為他話中的冷硬打了一個冷顫。“你只是做你該做的事。”

  凱恩皺皺眉頭,開始問她。“我的代號是什麼?”

  “獵人。”

  “真該死!”

  “凱恩,請諒解我的立場,我必須多瞭解你一點,才能保護你不被裁判庭的人殺害。”

  “你有沒有想過我可以保護我自己,不必靠別人?”

  “我想過。”她說。“但是我答應了克林要保護你,我必須信守諾言。”

  “我還是不懂你為什麼要看我的檔案。”

  “我必須找出你的……弱點。”

  “那你找到了什麼?”

  “你和你父親一樣,很容易同情弱者。不過這其實也不能算什麼弱點,只是我加以利用了一下而已。”

  “所以你一直強調有人在追殺你……”

  “其實我和我的手下可以處理這些問題,用不著麻煩你。但我還是裝出很脆弱的樣子,好讓你成為我的保護者,我的守護天使。”

  “其實你也是我的守護天使,對不對?”

  “那樣會不會傷到你的自尊?”

  “沒關係,我認了。”他歎一口氣。“我的自尊已經被你弄得遍體鱗傷。”

  “你說過你會用生命來保護我,那是你在我裝睡的時候說的。”

  “老天!潔玉,你什麼時候才不是在騙我?”

  她沒有回答。

  “潔玉,我給你我的生命,你回報我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謊言。”

  “沒錯,謊言,不過還有些別的東西,你再想一想。”他看得出來她已經臉紅了。

  “嗯,那是……那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的童貞……”

  “你給我你的愛,潔玉。”

  她搖搖頭,他卻點點頭。“我沒有,凱恩。”

  “你有。”他堅持。“我們第一次做愛的那個晚上,我對你說的話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你又在說謊,潔玉。你有超強的記憶力。”

  “我只記得我讀過的東西。”她掙扎著想離開,但是他卻慢慢逼近,緊貼著她的身體。

  “那麼讓我來提醒你,小騙子。”他低聲說。“我說,你將屬於我,從現在到永遠。”

  “你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她叫道。“我不會要求你信守這種傻瓜諾言。”她閉上眼睛,忍不住回想起他們做愛的情景。“不要這樣……凱恩,現在不是時候。”凱恩不理會她的抗議,低下頭來親吻她。“我欺騙你、玩弄你、對你說謊。而且你那時候還不知道我是裴根,你那晚說的話都不算數。”

  “正好相反,每句話都算數。”

  “凱恩,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會喜歡我的,我是個小偷,記得嗎?”

  “不,親愛的,你現在不是小偷了,”他說道。“而且那些事都已結束,必須要有改變。”

  “不可能,凱恩,你太頑固了,不可能做什麼改變。”

  “要改變的是你!”他吼道。

  “我不要。”

  “你會改變的,你要放棄以前的生活方式。”

  “為什麼?”

  “因為那是我的要求。”

  她仍然頑強抵抗。“我要怎麼生活不關你的事,而且我的手下都倚靠我,不能讓他們失望。”

  “他們必須選擇新的領袖,”他咆哮。“你的海盜生涯結束了。”

  她的聲音震耳欲聾,勃然大怒。“一旦我離開這裏,你就不會再看到我,別擔心,我不會回來劫掠你的。”她推開凱恩,卻看到納山和哈利站在門口看著她,大概也聽到他們的吼叫和談話。這都是凱恩的錯,把她激得像駡街的潑婦一樣。

  “你憑什麼管她的生活方式?”納山問。

  看在潔玉的份上,凱恩按捺住性子。“納山,我想現在該是我們算總帳的時候。潔玉,你和哈利在餐廳裏等,滕斯?”凱恩吩咐他的管家。“不准任何人來打擾我們。”

  “等一下,孩子們,”哈利突然打岔,走到房間,拿起壁爐頂上一隻銀碗,然後快步走回門口。“這麼漂亮的東西,要是弄壞就太可惜了,還是讓我帶走比較好。”

  納山走進客廳,滕斯把潔玉拉出房間,重重關上門。

  “他們要算什麼帳?”潔玉還有點迷迷糊糊的。“他們又沒認識多久。”

  客廳裏傳來猛烈的撞擊聲,潔玉立刻懂了。“天啊!他們會殺了對方,”她緊張得大叫。“哈利,趕快想想辦法。”

  哈利立刻趕過來摟住她的肩膀。“傻丫頭,他們早就想好好較量一番了,讓他們去吧!跟我到餐廳裏來,廚子要上甜點了。”

  “叔叔,拜託你!”

  “來吧,”哈利軟語安慰。“弟兄們都在等我。”

  她開始吼叫,不過她的吼叫已被客廳傳出來的聲音掩蓋。哈利只好放棄說服她。“你就是這麼倔強。”他喃喃說道,迫不及待地往餐廳走去,腋下還夾著那只精美的銀碗。

  這時前門傳來一陣敲門聲,害滕斯不知如何是好。“小姐,能不能請你去看看是誰來了。”他對潔玉高聲嚷道。

  滕斯雙手抱胸,背靠著房門,潔玉站在他身旁,也模仿他的威勢。“本小姐要在這裏守著,你去應門。”

  他搖搖頭。“別想唬我,潔主,你想趁我離開的時候溜進客廳。”

  “我當然想進去,”她說。“凱恩在和我哥哥打架,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一陣巨響傳來,牆壁也為之搖晃,滕期以為那是有人抬起長沙發擲向牆壁,但是潔玉搖搖頭。“被擲的應該是人,不是沙發,滕斯,拜託你……”

  他堅定地搖搖頭,前門突然打開。“是公爵和公爵夫人。”滕斯看到來客,驚訝地說。

  潔玉的態度立刻轉變。“你給我緊緊守著門,滕斯。”她衝到門口,對凱恩的雙親行禮致意。老公爵笑眯眯地看著她,公爵夫人卻忍不住看著發出巨響的客廳,沒有注意潔玉。

  “你取走了她的純真,你混帳!”納山的吼聲傳出來,潔玉窘得要命,突然間真希望凱恩把她哥哥宰了,接著又傳出一陣粗話的咒駡聲。

  潔玉想起她的客人。“兩位好。”她大叫著,以免公爵夫婦聽不見。

  “這裏是怎麼回事?”夫人問道。“這位小姐又是誰?”

  “我的名字叫潔玉,”她自我介紹。“我哥哥和我是凱恩的朋友。”

  “但客廳裏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是一點小爭論,”她說。“凱恩和納山,我哥哥,正在討論有關……”她絞盡腦汁要想一個合理的解釋,焦急地看著滕斯,要他解圍。

  “穀物的收成。”滕斯衝口而出。

  “穀物收成?”老公爵大惑不解。

  “太荒謬了。”夫人搖搖頭。

  “沒錯,是穀物收成的事。”潔玉趕緊說道。“凱恩認為大麥和小麥應該隔年輪種,但是納山不以為然,對不對,滕斯?”

  “沒錯,”滕斯吼道,房間裏傳出玻璃碎裂聲。“主人對這問題很堅持的。”

  “沒錯,”潔玉跟他唱雙簧。“他是很堅持。”

  公爵夫婦訝異地看著她,大概以為她頭腦不大正常。“請兩位上樓吧?”她沒精打采地說道。

  “上樓做什麼?”夫人皺著眉頭問她。

  “有人想要見你們,我想他在右手邊第二個房間,不過我不太確定。”

  老公爵興奮起來,他走上前握住潔玉的手。“上帝保佑你,親愛的。能再看到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會信守諾言。”他努力平靜下來,對他妻子說道:“文妮,我們趕快上樓。”

  “你認識這位元小姐?”夫人好奇地問。

  “喔,親愛的,我是不是洩漏了你的秘密?”老公爵問潔玉。

  她搖搖頭。“沒關係,我已經告訴凱恩,我去看過你。”

  公爵點點頭,然後對他妻子說:“今天早上我和這位可愛的小姐見過面。”

  “在哪裡?”夫人追問不休。

  “她到書房裏來找我,”公爵說。“那時候你還沒醒來。親愛的,快跟我上來,等一會兒我再解釋……”

  潔玉目送他們的背景離去,鬆了一口氣。“失而復得的感覺一定很好,對不對?”

  “完全正確。”滕斯點點頭。“但是你有沒有注意到裏面安靜下來了?”

  “我注意到了。”她回答。“他們一定是殺了對方。”

  滕斯搖搖頭。“不可能的,我去拿兩個酒杯,兩位男士一定口渴了。”

  “他們不會口喝,滕斯,他們死了。”!

  “拜託,小姐,事情要往光明面看。”

  “我看的就是光明面。”她喃喃說道。“喔,算了,你去拿灑杯,我來守門。”

  “但你必須等我來再進去。

  其實她現在根本不想進客廳,她在生那兩個臭男人的氣。剛才公爵夫婦的突然出現,讓她丟盡了臉,她真想痛哭一聲。

  她為什麼要在意凱恩的父母怎麼想她?反正她要離開,要不是怕再見到公爵夫人,她現在就想上樓收拾行李,一走了之。

  滕斯帶了一瓶白蘭地和兩個杯子回來,潔玉打開客廳門,兩個人不禁同時停下腳步,原本精緻華麗的客廳變成廢墟。

  滕斯在一片混亂中找到那兩個男人,他們癱在地板上,並排靠牆坐著。潔玉急急忙忙跟著滕斯走過去,看清楚他們的德性之後又大吃一驚。

  兩個人看起來都不怎麼光彩,凱恩的額頭上被劃了一道傷口,還不停地在滴血。不過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咧嘴笑著。

  納山更慘,嘴角裂開,他用手帕捂著,他的左眼圈也腫了起來,可是臉上卻帶著笑意。

  還好他們的傷都不重,讓潔玉放心多了。

  “兩位的問題解決了嗎?”滕斯問道。

  “解決了。”凱恩轉頭看看納山,一拳揮向他的下顎。“對不對,老兄?”

  納山立刻回他一拳。“沒錯,完全解決了。”他似乎很快活。

  “你們這兩個荒唐的小孩,真該關起來餓上幾天。”潔玉怒不可遏,大聲責駡他們。

  這兩個男人同時抬起頭來看著她,又對看一眼,顯然覺得她的責駡很有趣,兩個人都哈哈大笑。

  “你哥哥打起架來的確像小孩子。”凱恩揶揄他新交的朋友。

  “活見鬼。”納山罵道。“滕斯,白蘭地給我。”

  管家半蹲下來,各給他們一個杯子,然後倒了兩杯滿滿的白蘭地。

  “滕斯,你想把他們醉死嗎?”潔玉皺著眉頭問。

  “正有此意,”管家緩緩站起來,打量亂七八糟的客廳。“潔玉小姐,我想是我猜對了,被擲到牆上的是沙發。”

  “滕斯,把酒瓶留下。”凱恩說道。

  “遵命,爵爺,你需不需要我扶你站起來?”

  “他是不是永遠都這麼中規中矩?”納山突然發問。

  凱恩大笑。“中規中矩?算了吧,滕斯一點也不規矩,每次用晚餐的時候,只要我遲到幾分鐘,他就會把我的份吃了。”

  “我只是要你養成守時的習慣。”滕斯插嘴。

  “你最好拉他一把,他已經站不起來了,就像……小孩一樣。”納山對管家說道。

  兩個人又笑成一團。“你最好先幫他,滕斯。”凱恩不甘示弱。“他比我多挨了好幾拳。”

  “你真是死鴨子嘴硬,凱恩。”納山說道。“你明知道這一回合是我贏了。”

  “胡說八道,你只是替我搔癢而已。”

  潔玉受不住了,轉身就走,凱恩卻伸出手抓住她的裙角。“坐下來,潔玉。”

  “坐哪裡?”她生氣地問。“每張椅子都被你們這兩個笨蛋砸了。”

  “潔玉,我想和你談一談,納山跟我已經達成協定。”他轉向納山。“我看她會很難弄。”

  納山點點頭。“她一向很難弄。”

  凱恩把酒杯放在地板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納山?”他看著身前這個憤怒但依然美麗的小女人。“你能不能爬出去,給我們幾分鐘的隱私?”

  “爬?見你的大頭鬼。”納山蹣跚地站起來。

  “我不想和你獨處。”潔玉抗議。

  “太可惜了。”凱恩想把她摟進懷裏。

  “你的父母在樓上。”她原以為凱恩會大吃一驚,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在意。“他們聽到你們打架的聲音,不過滕斯說你們在討論穀物的收成。”

  “穀物收成?”凱恩揚一揚眉毛。

  管家點頭,轉身和納山一起走向門口。“我總不能說你們在打架吧。”

  “而且你的父母不相信。”潔玉難過地說道,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他們當然不會相信。”凱恩回答,他注意到潔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怎麼了,親愛的?你在難過什麼?”他關心地問。

  “沒事,我沒有難過。”她大聲說道,心裏的滋味很不好受。“我要回房間去,”她喃喃自語。“我要一個人靜一下。”

  她沒有說她要回房間收拾行李,否則一定又會被凱恩攔下來。她不想再跟他衝突了。但是她要先去找哈利,告訴他整件事的經過,否則哈利會擔心的。

  她在餐廳裏找到哈利,他在收藏凱恩的銀器,轉身笑眯眯地看著她。“我要帶走這些銀器,丫頭,凱恩會很樂意送給我收藏的。”

  “是的。”她歎一口氣。“凱恩會很樂意。叔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談一談。”

  哈利立刻叫手下都到外面去,潔玉關上門,坐在他對面,握住他的手,平靜地告訴他她未來的計畫。她也和盤托出過去兩個禮拜發生的事情,但是卻故意略去她的噩夢,還有她跟凱恩親密關係,免得哈利生氣,反正他也幫不上忙。

  最後哈利終於被她說服,相信她能照顧自己,不用他擔心。他把她摟過來,親吻她的臉頰。“小心你的背後,丫頭,防人之心不可無,要記住麥金德給你的教訓。”最後他說道。“我在小茅屋等你。”

  她點點頭,哈利提到的麥金德,是以前他們的對頭海盜,他有一次偷襲‘翡翠號’,而且還抽了潔玉一鞭子,在她背上留下一道傷痕。後來哈利就常用這個教訓來提醒她。“我會記住的。”她回答。

  潔玉匆匆跑上樓,經過克林房間時,聽到老公爵隆隆的笑聲和公爵夫人斷續的啜泣聲。克林的母親一定是太激動了,喜極而泣。

  她不必再擔心克林的安全,她的任務已經結束。潔玉反復告訴自己,一切都結束了。

  金寶和麥修在走道上等她,金寶還為她準備了一份告別的禮物。“我們跟你一起走,是不是?”麥修問。

  潔玉點頭。“你們到房子後面等我。”她進房間拿出袋子,交給金寶。經過凱恩房間時,她特地走進去,把一枝長梗的白玫瑰放在他枕頭上。“我是海盜裴根。”她喃喃語。

  她終於可以走了,正要走出房間時,她瞥見凱恩黑色的睡袍披掛在椅背上。她遲疑了一下,把那件袍子摺起來挾在腋下,袍子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這是他的味道沒錯。她需要一些能夠紀念他的東西,陪她度過往後無數個漫漫長夜。

  是該離開了。

  凱恩和納山都以為潔玉在她房間裏休息,凱恩本來想跟她上去,卻被納山攔住,說他妹妹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平靜下來。“你大概還沒注意到,凱恩,她向來不受人支配。”納山說道。

  凱恩沒有回答,其實他早就摸清楚潔玉的脾氣。

  然後他們把哈利找來,討論眼前的問題。凱恩發現他的心思很靈敏,而且在他野蠻而霸道的外表下,其實是個很有教養的人。

  哈利抱怨著要燒船的事。“要浪費許多好木材。”他不大情願。“但是也沒辦法,為了保住‘翡翠號’,只好找個犧牲品了。‘翡翠號’這幾年來一直是我和潔玉的家。不過,那丫頭也應該找個更穩定的家,不要再到處流浪了。”凱恩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十分訝異。

  過了整整兩個小時,他們才討論出一個各方面都能接受的計畫,哈利滿意地走回餐廳。

  “他是想把你吃垮。”納山在他叔叔身後說道。“而且他還會偷一大堆東西帶走,這樣才顯得出他的海盜身分。”

  “他要什麼都可以帶走,只有潔玉除外。”凱恩咧嘴笑道。“潔玉應該已經平靜下來,我想現在去找她談一談,你說如何?”

  “如果你想對她說教,那只會……”

  “我不會說教,我只是要告訴她我對她的期望,然後讓她做決定。”

  “聽起來跟說教差不多。”

  納山和凱恩一同走到門廳,公爵夫人正好從樓梯上下來,她臉上帶著微笑,但眼眶中依然閃爍著淚光,鼻子也紅紅的,顯然是好好哭過了一陣子。

  公爵夫人一看到納山,差點沒從樓梯上跌下來,不過她很快就恢復鎮定,繼續走下樓梯,等她下到門廳,她立刻躲到凱恩身旁。“這位就是克林的海盜朋友嗎?”她怯怯地問。

  納山皺起眉頭。“我不是海盜,更不是裴根,不過我的確是你兒子的朋友。”

  她緊抓住凱恩的手臂,生怕被眼前這個粗野的傢伙傷害。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過臉上仍然帶著微笑。“你看起來很像海盜。”她勇敢地說道。

  “你見過海盜長什麼樣子嗎,夫人?”凱恩忍不住問他繼母。

  “不,我沒見過。”她承認。“不過這位先生和我想像中的海盜一模一樣;他頭髮長長的,手臂上和臉上都有傷疤。”

  “而且他身上還著血。”凱恩揶揄他的新朋友。

  “嗯,對,我差點忘了。”夫人點點頭,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知道凱恩是開玩笑的。“海盜很喜歡打架。”她又再強調。

  “夫人,克林難道沒跟你說……”

  “他一直不肯透露裴根的真實身分。”她打岔。不過不用他說我也看得出來。“她意味深長地看納山一眼。”我們都知道裴根是誰。“

  納山聳一聳肩。“那我一定就是裴根了。”他笑笑。“既然你們這麼肯定。”

  公爵夫人很滿意。“別擔心,先生,我會守住這個秘密的。對了,那位可愛的小姐呢?凱恩。我剛剛對她好沒禮貌。”

  “你向來很注重禮貌的,夫人。”凱恩插嘴。

  “我沒有好好介紹我自己。”她堅持。“她在哪裡?我要好好謝謝她。”

  “她在樓上休息。”納山回答。

  “納山是潔玉的哥哥。”凱恩在一旁解釋。

  “我知道。”夫人點點頭。“他們有一樣的綠眼睛,一看就知道。”夫人走到她心目中的海盜頭子前面。“低下頭來,親愛的,我必須吻你一下表示謝意,你是克林最忠實的朋友。”

  納山有點不知所措,但是不敢違抗,只好乖乖照做,他覺得自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男孩。

  夫人親了納山的雙頰。“你要把身上的血洗乾淨,然後公爵才能正式地歡迎你進入我們家。”

  “他也會親他嗎,夫人?”凱恩故意問,覺得納山的窘態很有趣。

  “當然不會。”

  “公爵會歡迎一個海盜?”納山也調侃自己。

  夫人笑一笑沒回答,轉向凱恩。“我早該想到艾絲莉小姐不適合你。”

  “艾絲莉小姐是誰?”納山很好奇。

  “一個繡花枕頭。”凱恩回答。

  夫人不理會他的譏諷,她摸摸自己金色的短髮。“我可憐的克林衰弱得可怕,而且瘦得像根蘆葦。我要去找滕斯,克林需要好好吃一頓。”她向餐廳走去。

  凱恩急著要找潔玉,忘了哈利和他手下還待在餐廳。納山想到了,他應該提醒凱恩和他的繼母,不過他更想看一出精彩好戲。

  凱恩走上樓梯,夫人消失在轉角。納山開始數,才數到五就聽到一聲絕望的尖叫。

  凱恩停下腳步,轉身看到納山悠閒地靠在門口,臉上堆滿了笑容。“是什麼……”

  “是哈利。”

  “媽的!”凱恩咒駡一聲。“哈利。”他準備下樓。

  公爵夫人現在尖叫得像個野女人。“真可惡,納山!”凱恩吼道。“你該提醒我的。”

  “活該,誰叫你自己忘了。”

  凱恩走到樓下,這時他父親開門出來站在樓梯頂上。“底下在搞什麼鬼?”他大吼。“是誰那麼大吵的?”

  “是你的妻子,公爵大人。”納山回答。

  凱恩瞪納山一眼,又轉身看看他父親,決定還是先安撫他父親,免得老公爵闖禍。反正哈利只是嚇嚇公爵夫人,不會真的傷害她。

  凱恩攬住他父親的肩膀。“爸,沒什麼事,真的。”可是公爵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納山卻火上加油。“你的妻子剛剛碰上了黑心哈利。”

  這時餐廳門砰地一聲被人推開,一隊長相粗野的壯漢走出來,哈利是最後一個,拉著可憐兮兮的公爵夫人。

  納山忍不住笑起來,凱恩搖頭歎息。公爵卻緊盯著那個高大粗壯、有一顆耀眼金牙的傢伙,他腋下還挾著一隻大銀碗。

  公爵怒吼一聲,大步向前邁出,但是被納山和凱恩擋住去路。“爸,讓我來處理就好。”凱恩要求。

  “叫他放了我的妻子!”分爵咆哮。

  “公爵,救救我!”夫人叫嚷著。“這個……這個人以為我要跟他走。”

  納山走上前。“拜託,哈利,你不能……”

  “別擋路。”公爵對凱恩吼道。

  “爸,哈利是我們的朋友,他是潔玉的叔叔,多虧了他,克林才能活下去,我們欠他一份情。”

  公爵皺起眉頭看著他兒子。“那你打算拿你繼母去還這筆人情債?”

  “想信我,讓我來處理。”凱恩隨即轉身叫道:“哈利!”

  哈利霍然轉身,把夫人拉到身邊。“我要把她帶走,當壓寨夫人。”

  “不行。”凱恩回答。“你不可能帶走她。”

  “你這樣不是待客之道,孩子。”

  “哈利,你不可能要她跟你走。”

  “這是公平交易。”哈利爭論。“你已經要定了我的侄女,對不對?”

  凱恩只好點頭。

  “那我就可以帶這個女人走,一個換一個。”

  “哈利,她已經有丈夫了。”凱恩捺住性子,然後對他繼母說道:“夫人,請不要再尖叫,光是這海盜頭子已經夠難弄了。納山,如果你再笑個不停,我就讓你鼻青臉腫。”

  “這女人跟你是什麼關係,凱恩?”哈利突然問。“你剛才怎麼叫她夫人。”

  “她是我父親的妻子,也是我的繼母。”

  “那我帶她走也沒什麼關係。”

  凱恩不知道哈利在搞什麼名堂。“可是她一直就像我的母親一樣。”

  哈利皺起眉頭,看著他的俘虜。“你叫他兒子嗎?、

  夫人慢慢平靜下來,緩緩搖頭。“我想他不希望我這樣叫他。”

  “他不是你最喜歡的孩子,對不對?”

  公爵不再急著上前,他放鬆下來,臉上還浮現一抹微笑。他想起潔玉的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哈利一定知道潔玉的心事。

  “我從來不偏愛任何一個孩子。”夫人提高聲音。“我愛我的第一個孩子。”

  “可是凱恩不是你的。”

  “誰說的,他當然是。”夫人生氣了。

  “好吧,如果你肯叫他兒子。”哈利慢條斯理地說道。“而且他肯叫你母親,那我就不帶你走。”

  夫人遲疑了一下,終於開口。“兒子。”

  “什麼事,母親?”凱恩很自然的回答。他看著哈利,不知道他又要變什麼花樣。

  哈利放開他的人質,呵呵笑著走向前門,夫人立刻投入公爵的懷抱。凱恩跟著哈利走到門外。“好了,哈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子問題。”哈昨煞有介事地回答。“別忘了我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大海盜。”

  “還有呢?”凱恩追問。

  “我的丫頭一直擔心你父親偏愛克林。”哈利終於說實話。

  凱恩很驚訝。“她怎麼會這樣想?”

  哈利聳聳肩。“那不重要,反正我不想讓她繼續擔心下去。還有,你如果想要她必須得到我的允許,而且是公開的。”他咧嘴一笑。“當然,你必須先找到她。”

  凱恩的心往下一沉。“該死!哈利,她不在樓上?”

  哈利得意地搖搖頭。

  “她去哪裡?”

  “不要對我大聲說話,小夥子。我不會告訴你的,我得保守她的秘密。”

  “天呀,你……”

  “我也覺得很奇怪,你怎麼沒發現麥修和金寶也都失蹤了。”哈利打岔。“你的警覺心不夠。”

  “目前還有人在追殺她。”

  “她不會有事的。”

  “告訴我她在哪裡?”

  “她只是想逃避你。”

  凱恩不想再浪費時間,他轉身衝回家門,哈利在他身後叫道:“你要去哪裡,孩子?”明知故問地調侃他。

  凱恩真想宰了這老海盜。“我要去追她,哈利。”

  “你行嗎?”哈利故意刺激他。

  凱恩懶得回答。三兩步衝進自己的臥室,套上襯衫,這時納山跑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納山關心地問。

  “潔玉走了。”

  “我就知道。你要去追她嗎?我跟你去。”

  “不,我一個人就夠了。”

  納山不情願地點點頭,他走到床邊,拿起枕頭上一枝長梗的白玫瑰。“她留下信息。”

  “我看到了。”

  “她是不是愛上你?”納山看著窗外問道。

  “是的。”凱恩歎一口氣。“但是她還不肯承認。”

  納山把白玫瑰放回凱恩枕頭上。“她留下這朵玫瑰,意思是要跟你道別。”

  “我不相信。”

  “她也在提醒你她的身分。”

  “那倒有可能。”凱恩換好衣服,穿上靴子。“她想試試我的能耐。”

  凱恩三兩步跑下樓,呼叫滕斯。“李昂會帶理察一起過來,叫他們留在我裏等我,千萬不要離開。”

  “假如李昂找不到理察呢?”納山也跟著下來。

  “他會找到的。”凱恩繼續吩咐他的管家。“明天早上之前我大概回不來,你知道該做什麼。”

  “你是說加派警衛?”

  凱恩點點頭,大步走向前門,但是滕斯又追上來問:“你要去哪兒?”

  “去打獵。”

  凱恩砰地一聲關上門。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2:52

第十四章

  潔玉帶著兩個手下,到達目的地時,三個人都累壞了。他們來到一家哈利常去的小客棧,而且潔玉還堅持要繞一大段路,多花了兩個小時,以免被人跟蹤,這也是哈利教她的。

  客棧主人是“黑心哈利”的好朋友,名聲不是太好,不過口風很緊,也不會問一大堆不該問的問題。他讓這奇怪的三人行安頓下來。

  潔玉住二樓中間的客房,金寶和麥修分住兩邊,提高警覺,全面戒備。潔玉洗了一下舒服的熱水澡,披上凱恩的袍子,疲憊地爬上床,暗暗祈禱今晚不要作噩夢。

  到了半夜,空氣變得很涼,潔玉整個人蜷在被子底下,迷迷糊糊睡著,她絲毫沒有感覺到凱恩潛進她的房間,爬上她的床,躺在她身旁。他輕輕摟住這個睡美人,她一聲輕柔的歎息,安憩在他懷裏。

  月光從小窗子映照進來,凱恩看到她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袍,不禁微微一笑。他輕輕脫下她身上的衣服,拿走她枕頭下的匕首,然後開始親吻她的頸子。

  她在半夢半醒之間有了反應。“凱恩?”她模糊的聲音問道。

  “是的,親愛的。”他在她耳邊輕聲回答,然後用舌頭愛撫她的耳根。

  潔玉打了一個冷顫,凱恩把她擁緊一點,潔玉又發出一陣歎息,她隱約覺得他身體的溫暖,他的氣味好舒服,她一點都不冷了。

  她突然驚醒,還來不及尖叫就被凱恩捂住嘴。“親愛的,如果你叫出來,一定會驚動麥修和金寶,那樣我就不得不傷害他們,你懂嗎?”

  她點點頭。凱恩讓她平躺,然後放開手。“你沒穿衣服。”她說。

  他親親她的臉頰,沒有回答。潔玉推著他的肩膀。“凱恩,你跑來這裏做什麼?”

  “你當然知道,親愛的,”他親吻她的鼻樑。“我真喜歡你的雀斑。”然後給她一個結結實實的長吻,潔玉忍不住摟緊了他的肩膀。

  她很快又恢復平靜。“你是來道別的嗎?”

  “不是,我是來跟你做愛的。”

  潔玉的心怦怦跳著,看著他臉上迷人的酒窩,感覺到那股無法抵擋的男性魅力……他的微笑有點孩子氣,雖然他早已經是個強壯的大男人,一個戰士,有著鋼鐵一般的肌肉。

  “總有一天,親愛的,你會瞭解我有多關心你。你是我生命中的光與熱,我的另一半,只有和你在一起,生活才有價值,我愛你。”他又再親吻她。“總有一天,你會承認你愛我。現在,只要你承認你需要我,我就很滿足了。”



  她搖搖頭,眼睛中流露出恐懼與困惑,但是他的微笑去充滿了溫柔。“你需要我,親愛的。”

  她歎息一聲,閉上眼睛,任他擺佈。

  “你是我的,潔玉,你越早承認越好。”

  “然後呢?”她問。

  他抬起頭來,凝視著她碧綠的眼睛,看出她的恐懼與脆弱。“你要學習著信賴我,”他低聲說道。“然後我們會一起快樂地生活著。”

  “那是不可能的神話。”

  “我們能。”

  她又搖頭。“你起來,凱恩……”

  “太晚了,親愛的,”他打斷她的話。“現在誰都擋不住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她故意不理會他的熱情懇求。“沒關係,你不用離開我,我自己會離開你的。”

  “我愛你,潔玉。”

  她淚眼盈眶。“你總有一天會厭倦我的,我永遠不會改變。”

  “好吧。”

  她睜大了眼睛。“好什麼?”

  他點點頭。“如果你要繼續當海盜,那就繼續吧。我不會厭倦你的,而且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以後的事很難講。”

  凱恩親親她的眉毛。“我想我還得花點時間才能說服你,你能不能至少給我兩個月?”

  “凱恩,我不認為……”

  “你欠我的,潔玉。”

  “什麼?”她很生氣。“你憑什麼說我欠你任何東西?”

  “因為你欺騙我,害我擔心。如果酒店的那一晚,我不要多管閒事……”

  “我也救了你弟弟。”她打斷他自以為是的解釋。

  “但是你把我耍得團團轉,傷了我的自尊心。”凱恩力爭。

  “凱恩,看在老天的分上。”

  “答應我你至少會待在我身邊兩個月,否則我立刻叫麥修和金寶進來打架。”

  他卑鄙的威脅果然有效,潔玉知道他是認真的。“你真該覺得慚愧。”

  “快答應我。”他提高聲音,潔玉嚇一跳,連忙捂住他的嘴。

  “為什麼要兩個月?”她假裝生氣。“而且這兩個月裏,你大概每天都會把我拉上你的床,對不對?”

  “正是。”他咧嘴一笑,移動一下位置。“你能不能感受到我有多想要你?”

  他的誠實令她臉紅。“你不該說這些事情,”她有點結巴。“我也不該聽的。”

  “你喜歡聽。”凱恩說中了她的心事,隨即用吻封住她的嘴,品嘗她的甜蜜。

  凱恩一面愛撫她,一面用吻消除她的疑慮,過了沒多久,潔玉就完全忘了麥修和金寶還在隔壁房間。凱恩令她全身燃燒起來,她現在只想放鬆,體會這份甜蜜的痛苦。

  他們深深地結合在一起。

  那一夜她沒有做噩夢。

  第二天中午,他們回到覬恩的房子,麥修和金寶但求趕快回到夏洛灣,而且兩個人都因為前一夜有虧職守而很羞愧。不過潔玉答應他們絕不把事情說出去,他們才放心了一點,從此更不敢小覷凱恩。

  一回到別墅,潔玉立刻換好衣服,到書房裏準備抄完她父親的信件。她聽凱恩解說他的計畫,但是她覺得信任理察太危險了,李昂還可以。

  “你見過理察後一定會喜歡他,就像你喜歡李昂一樣。”凱恩試圖說服她。“你也會完全信任他。”

  她搖搖。“凱恩,我喜歡李昂,但是這跟我信任他與否沒有什麼關係。信任和喜歡是兩回事。”

  那你怎麼會信任李昂?“他笑著問。

  “我看過他的檔案,”她理所當然地回答。“他的經歷和你一樣多采多姿。”

  凱恩搖頭歎息。“你最好別告訴他這檔子事。”

  “的確。”她同意。“他大概會跟你一樣神經兮兮的。”她皺皺眉頭。“李昂的檔案和你的一樣多,不過他倒是沒有代號。”

  凱恩似乎很不高興。“潔玉,你到底讀過多少人的檔案?”

  “沒幾個。”她聳聳肩。“凱恩,我現在要回想那些信件的內容,你不要再打岔了。”

  這時書房門被推開,納山大搖大擺走進來。“為什麼沒有人來暗殺你?凱恩,他們明知道你是危險人物,而且這地方又那麼偏僻。”

  “我們到的那天曾經遇到襲擊。”潔玉邊寫邊說。

  接著凱恩把那天的情形詳細講給納山聽;潔玉繼續抄寫,過了一陣子才抬起來頭來,看到納山的穿著,眼睛一亮。“納山,你看起來真帥。”

  “這件襯衫看起來怎麼那麼眼熟?”凱恩問。

  “是你的。”納山笑一笑回答。“而且很合身。克林也跟你借了幾件衣服,我們被丟進海裏喂鯊魚的時候,沒帶什麼行李。”他突然改變話題。“你們到了以後呢?為什麼沒有人上門找碴?”

  納山像籠中的老虎一樣開始踱步。凱恩卻悠閒地倚在門上。“誰說沒有。”

  “真的,什麼時候?”納山追問。

  “當然沒有,”潔玉打岔。“不然我怎麼會不知道?”

  “在過去十天裏,來了四個刺客。”

  “然後呢?”納山問。

  “又灰頭土臉地回去了了。”

  “那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潔玉很不服氣。

  “我不想讓你白操心。”凱恩聳聳肩。

  “那你一定早就知道麥修和金寶躲在這裏。”納山恍然大悟。

  “當然知道。”凱恩慢條斯理地答道。“不過我一直沒碰他們,直到那兩個傢伙燒了我的馬廄,我才給了他們一點教訓。潔玉,你難道想不出別的法子來牽制我?”

  他又在翻舊帳了,潔玉心想,燒掉那座全新的漂亮馬廄,的確是很可惜。“我應該跟麥修說清楚一點。”她想她最好轉移他的注意力。“你們兩個再吵我,我會一輩子也做不完我的工作。”她把頭髮一甩,繼續默寫那些重要信件。“你們為什麼不去看看克林,我想他一定悶得發慌。”

  “走吧,凱恩,她要轟我們出去。”

  凱恩固執地搖搖頭。“等一下,你要先答應我你不再冒任何不必要的險,我才走。”

  她立刻乖乖點頭。“我答應。”

  他的怒氣消了,低下頭來親吻她的紅唇,她想閃避。“納山在這裏。”她小聲說。

  “就當他不在。”

  她滿臉脹得通紅,讓他盡情一吻,吻得她全身微微顫抖。“我愛你。”凱恩臨走時輕輕說道,然後轉身消失在門口。

  潔玉怔怔地看著書桌。有可能嗎?他可能真的愛她嗎?她真的想要離開他嗎?

  潔玉一直專心工作到晚餐時分,納山上樓和克林一起吃,她和凱恩、滕斯待在樓下餐廳進餐,三個人熱烈地討論最近的時事,潔玉不時與凱恩拌嘴。

  這時前門傳來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凱恩和滕斯相對看了一陣子,最後凱恩認輸。“我去開。”他說。

  “隨你的便。”滕斯含糊不清地說。

  “小心一點。”潔玉叫道。

  “不會有事的。”凱恩回頭道。“能到我前門的一定不會是我的敵人。”

  過了整整十分鐘,凱恩還沒回來,滕斯喝完他第二杯茶後說道:“我去看看。”

  “也許是凱恩的父親。”潔玉猜測道。

  “不,小姐,”滕斯搖搖頭。“不會是他們,我已經命令公爵和夫人這兩天不要過來,以免別人疑心。”

  “你真的命令他們?”她問。

  “是的,潔玉小姐。”管家微微鞠躬,退出餐廳。

  潔玉用手指敲著桌子,等滕斯回來。過了幾分鐘,他回到餐廳門口。

  “理察和李昂兩位爵士已經到了。”他大聲說道。“爵爺要我送白蘭地和你到書房。”

  “這麼快?”她有點驚訝,站起來撫平她金色的長裙,輕輕拍一下頭髮。“我還沒準備好要見他們。”

  滕斯微笑。“你看起來很漂亮,小姐,而且你會喜歡這兩位房客的,他們都是好人。”

  “喔,我已經見過李昂。”她回答著走向門口,臉上的表情突然大變,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小姐。”

  她立刻笑起來。“喔,我不是在擔心,滕斯,我只是要準備一下。”

  “你說什麼?”他跟在她身後不解地問。“你在準備什麼?”

  “我要使自己看起來很膽怯的樣子,”她笑道。“而且還要很脆弱。”

  滕斯歎一口氣。“你是不是又病了,潔玉小姐?”

  他們來到書房門口,她轉身看著管家。“這是面子問題,懂嗎?”她又微笑地說:“我要把凱恩的自尊還給他。”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把自尊弄丟了。”

  “我也不知道,直到他親口告訴我。”她又加了一句:“男人都是這樣的。”

  潔玉深深吸一口氣,讓滕斯為她開門,她站在門口,頭垂得低低的,雙手交握著。

  滕斯很驚訝她居然有這樣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當凱恩叫她的時候,她幾乎是跳進房間,生怕動作慢了一點就會被處罰。理察第一個站起來,他已經邁入中年,頭髮灰白,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小腹微凸,眼神十分柔和,潔玉中規中矩地行見面禮。

  然後她轉身招呼李昂,站在他高大的身軀前,聲音微抖地說道:“很高興再看到你,李昂。”

  李昂揚一揚眉毛,有點驚訝,他本就知道她膽子比較小,但是沒想到第二次見面,她對他還會怕成這個樣子。

  凱恩坐在書桌後面,椅子斜靠著牆,潔玉走到桌旁,坐在一張椅子邊緣,背脊挺得直直的,手緊抓衣服。理察和李昂都坐回原來位子。

  凱恩打量著潔玉,她看起來嚇得要命,不知道心裏在搞什麼鬼,他心想,等一下再好好問她。

  理察清清喉嚨,大家都看著他,等他開口。他凝視著潔玉說道:“我注意到你的不安和畏懼,小姐,剛才我讀過你父親留下的信件,但是在問你問題之前我要先說清楚,我絕不會因為你父親的緣故而對你有任何成見,你不要擔心。”

  她看起來像一隻陷阱中的小鹿,怯怯地點頭。“謝謝你,理察爵士,你真好,我原來很害怕你會瞧不起我。”

  凱恩兩眼看向天花板。平常很少流露感情的理察,現在居然緊緊握著潔玉的手,似乎很想將她擁進懷裏安慰她。

  她看起來楚楚可憐,凱恩突然回想起在酒店裏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她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沒有人會責怪你的,”李昂打岔,手肘置膝傾身向前。“你一定也過了一段煎熬的日子。”

  “那還用說。”理察在一旁點頭。

  凱恩強忍著不笑出來,他的上司和好友都中了潔玉的圈套而不自知。

  “你現在可以回答問題了嗎?”理察問。

  潔玉點點頭。“叫納山來回答會不會比較好?男人通常比較有邏輯頭腦,我只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潔玉。”凱恩的口氣裏有著警告。

  她轉頭,顫抖地微笑著。“什麼事,凱恩?”

  “不要太過分。”

  理察轉頭瞪凱恩一眼,然後對潔玉說道:“我們等一下再問納山。現在,請你詳細告訴我,自從你抵達倫敦後發生了那些事?”

  潔玉溫順地點頭。“沒問題,”她清清喉嚨。“這要從我父親留下的信件說起。他把信交給哈利叔叔收藏,兩天後他就遇害了。哈利送我到他的船上,跟他一起四處航行。一直到我長大以後,哈利認為時機成熟了,才讓我看那些信,然後納山也看了。那時我哥哥正和克林一起工作,克林也知道了這樁事。後來他們兩個就遇到……襲擊,那批惡棍大概以為他們已經送命,卻不曉得……裴根認為讓殺手回報克林和納山已遭殺害比較好。”

  “明智的決定。”理察打岔。

  “是的,”她對凱恩皺眉頭。“本來的計畫其實很簡單,裴根抓了一個醫生上船照顧傷者;然後等到克林復原可以旅行了,再回來跟凱恩商量。”

  “結果你們為什麼改變了計畫?”理察問。

  潔玉又對凱恩皺眉頭。“是他害的。”她大聲說道。“你們都知道,外界都以為是裴根殺了克林和納山,結果凱恩一心一意要為他弟弟復仇。但是裁判庭的首腦擔心凱恩會發現事情真相,於是開始要找他麻煩。這都是他一時莽撞造成的。”

  “我才沒有莽撞。”凱恩抗議。

  潔玉聳聳肩,不以為然。“於是克林要求裴根保護他哥哥。”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介入的?”李昂問。

  “我回英國後就待在納山的房子裏,裴根派了幾個手下跟著我,同時也保護凱恩。後來我決定親自去找凱恩,結果在我離開前的兩天,發生一連串離奇事件。有一天早上我在散步的時候,發現三個人在挖我父母親的墳,我大叫一聲,結果差點挨了一槍。我趕緊跑回納山家,尋求幫助。”

  “裴根的人不是在保護你嗎?”

  潔玉搖搖頭。“他們都去保護凱恩了,我只好去找管家赫森和其他的僕人。”

  “然後呢?”

  “我們決定第二天再去墓地調查。結果晚上,家裏就被人搜了一遍,但是我睡得很熟,一點都沒察覺,連我的房間也被搜了。”

  “你一定是被人下了藥。”李昂推測。

  “第二天早上,我騎納山的馬想去墓地察看,結果半路被人攔截,納山的馬中彈,我跌到地上。”

  “老天!真危險,你差點送命。”理察說。

  “我大概運氣太好了,只有幾處皮肉之傷。”她停頓一下。“我跑回屋子,告訴赫森事情的經過。他派人去追兇手,但是他們回來後卻說找不到任何線索,那匹馬也不見了,真是莫名其妙。”

  她聳聳肩,繼續說:“我決定立刻趕回倫敦,坐馬車繞過一座小山丘後,車夫突然大叫失火,我趕回納山的房子,但是已經太晚了。可憐的納山,他美麗的家沒多久就被燒成廢墟,我只好叫赫森帶著他的人也去倫敦,納山在那裏還有一間房子,於是我們又上路了。”

  “你也是去納山的倫敦的住所嗎?”李昂問。

  潔玉微笑。“不是,我去找一家杜威酒店,凱恩在那裏,我有個計畫可以保護凱恩。”

  李昂點頭,理察卻搖頭。“我不懂。你的計畫是什麼?凱恩不是那麼容易被唬住的。”

  “等會兒我再跟你解釋,”凱恩插嘴。“先讓她把事情說完。”

  “在往倫敦的途中,馬車又被攔下來,我被打昏,醒來後發現馬車已經被破壞,而且有人要放火燒它,我只好從窗口逃生。”

  “然後呢?”

  “我走路。”

  “一路走到倫敦?”李昂問。

  “喔,不完全是。”她遲疑了一下。“在路上我向一座驛站……借了一匹馬……”

  又過了幾分鐘,她才把整個故事說完,但卻絕口不提她就是裴根。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潔玉問理察。“你知道裁判庭另外兩名成員是誰嗎?”

  “不知道。”

  “但是你認識他們的上司漢蒙,對不對?”她問。“我知道你們是一起進國防部的。”

  “對,我們是一起進去。但是過了許多年後,我們各自負責一個部分,漢蒙手下有不少年輕新進的情報員,我認識一些,但不認識的更多。”

  “我們已經找到不少重要線索。”李昂安慰潔玉。“要查明真相不是難事。”

  “第一封信末尾的署名是威廉,那時候他們還沒取代號,威廉應該是那個人的真名,可惜,這是英國最普通的名字。”凱恩說道。“國防部有幾個威廉的?”他問。

  “在漢蒙的檔案裏曾提到三個威廉。”潔玉回答。

  大家都轉頭看她。“裴根讀過那份檔案,”她紅著臉怯怯地說。“這是工作的需要,檔案裏有白威廉、狄威廉、雷威廉,三個都是部裏的人員。其中兩個活著但都已經退休,狄威廉在四年前已經死了。”

  “你確定嗎?”李昂狐疑地問。

  “裴根怎麼能接近我們的秘密檔案?”理察對這問題很感興趣。“沒有人能通過我們的安全系統的。”

  “但是裴根能。”凱恩說道,他接著解釋那海盜頭子如何保護他;還有克林和納山如果被人陷害,而又逃過恐怖的鯊魚。

  他說完後室內一片靜悄悄的。潔玉絞著手如坐針氈,顯然是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幕。

  “三個本來是很有作為、有心作為的年輕人,”理察慨歎。“但是貪婪的權力欲使他們迷失了自我,終於變成一個無惡不作的恐怖組織。”

  “後來她父親和另外兩個人起了衝突,不肯同意他們的計畫,因此就被犧牲了。”凱恩說道。

  理察點頭。“我們必須找出另外兩個人才行。”他喃喃說道。“千頭萬緒,不知如何下手。”他歎一口氣。“還好裴根跟我們是同一邊的,否則事情就麻煩了,光是他偷看到的檔案,就夠我們頭痛。”

  “喔,裴根很有榮譽感的,他不會傷害你們,你不用擔心。”潔玉連忙安慰理察。

  “那傢伙有沒有讀過我的檔案?”李昂突然問。

  凱恩和潔玉都沒有回答他。

  “想想看,他居然敢跳進滿是鯊魚的海水中去救人,”理察喃喃自語。“他的勇氣真的……”

  “你們的問題問完了嗎?”潔玉有點不耐煩。

  理察輕輕拍她的手。“對不起,你一定被我們累壞了。你心裏一定很不好受。”

  “多謝你的關心。”她站起來,讓理察擁抱她一下。然後她走到李昂身旁,也抱了他一下。“謝謝你來幫忙,李昂。請代我問候莉娜,我真想再去看看她。”最後她退了兩步,微微鞠躬,走出房間。

  “潔玉?”凱恩跟了她出來。

  “什麼事?”

  “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她回眸一笑。“你說過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自尊,以及一個人要是被騙或者被愚弄而不自知,他的自尊就會受到嚴重傷害,對不對?”

  “我是說過,怎麼樣?”

  “那麼,要是他的朋友……他那些傳奇性的、廣受尊敬的朋友也一樣受騙和被愚弄,他在心理上是不是會好一點,不會那麼痛苦?”

  凱恩終於懂她的用心,他對潔玉眨眨眼,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去找納山和克林過來。”她輕輕的關上門。

  “你們在談些什麼。”理察好奇地問。

  “只是一點私事。”凱恩轉向李昂。“你現在覺得她怎麼樣?”

  李昂倒了一杯白蘭地。“她還是很美。”他說道。“不過她似乎還是很怕我。”

  凱恩大笑。“你真的以為她膽小如鼠?”

  “怎麼了?什麼事好笑?”李昂很迷惑。

  “先不要談女人,孩子們。”理察命令。“凱恩,你必須先答應我一件事。”

  “請說。”

  “你真的見過裴根嗎?”

  “我見過。”

  “這件案子結束後,你一定要想辦法安排我跟他見面。”

  凱恩靠著椅背,腳蹺在桌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理察爵士,你剛才已經見過裴根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3:13

第十五章


  “潔玉,回來。”凱恩站在書房門口叫道,但是沒有回音,他只好召喚滕斯,他倒是立刻出現。

  “你需要什麼嗎,爵爺?”

  “把潔玉帶過來。”

  “我想她應該已經聽到你的吼聲了。”滕斯一本正經地回答。“不過她顯然拒絕了你的命令,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凱恩真想掐死他這個大牌管家。“把她帶過來,不管你用什麼方法。”

  管家點著頭離去。凱恩回頭招呼他的朋友,看見李昂臉上的微笑,他的惱怒減少了一些,但是理察仍然在震驚的狀態中,兩眼睜得大大的。

  “媽呀,凱恩,我早該猜到的,”李昂說道。“她的確是裝得很膽小……可是我早猜到,你不會喜歡……而且莉娜一直要我別只看表面……”

  潔玉打開門走入書房。“凱恩,什麼事?”

  “把東西交還給人家吧。”凱恩堅定地說道,他的聲音像子彈一樣有力。

  “你在說什麼?”潔玉裝糊塗。

  他無動於衷。“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他低吼道。“交出來。”

  “凱恩,你不應該在客人面前對我大聲說話,你太粗魯了。”

  “他們已經知道你是誰。”

  “什麼?”她走到凱恩面前,雙手插腰,怒視著他。“他們到底知道什麼?”

  “知道你就是裴根。”

  她驚呼一聲。“你真是大嘴巴,你為什麼不乾脆在報紙上登廣告,讓大家都知道……”

  “我必須告訴他們。”

  “你至少該等到我走了以後再說。”

  “可是你哪裡也走不成,我就只好說了,不是嗎?”

  “你真的是裴根嗎?”理察在一旁打岔。

  潔玉對他皺眉頭。“不是。”她喊道。“我才不是。”

  “你是。”凱恩立刻反駁。



  “真可惡,凱恩,你就不知道如何保守秘密嗎?”她氣憤地罵完轉身就要走。

  “我叫你把東西交還出來,潔玉。”

  “為什麼?”

  “這兩位先生剛巧是我的朋友,你不可以那樣做。”

  “凱恩,如果朋友的東西不能搶,那你還能搶誰的?”她問。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荒謬的問題。

  “而且你自己說過我可以繼續從事我的工作,”她提醒他。“難道你反悔了?”她轉頭看著李昂。“我就從來不會違背諾言。”

  凱恩深呼吸一口氣,靠回椅背上。“我沒有反悔,你可以繼續從事你的工作。”

  她完全不懂了。“那麼你為什麼還……”

  “你可以繼續偷東西,但是每次你偷回來的東西,我一定會想辦法還回去。”

  她非常震驚。“你不能這樣子。”

  “我說到做到。”

  “但是,那實在太……太荒謬了。”她轉頭看看李昂和理察,尋求支援。李昂微笑著表示他愛莫能助,理察則驚魂未定,還反應不過來。

  “我最後一次要求你,把東西……”

  她泫然欲泣。“我只是把東西換個地方而已,我可以離開了嗎?”

  凱恩點點頭,潔玉轉身走到門口,他叫道:“潔玉,你可以離開這個房間,但是如果你敢離開這幢房子,我一定會把你追回來。”

  她氣得不想說話,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她有點小脾氣。”凱恩笑首說道。“你恢復了嗎,理察?”

  理察無奈地點點頭。“我怎麼也沒想到。”

  這時納山和克林推門進來,克林拄著拐杖搭著納山的肩膀;納山扶著他慢慢坐下來。

  “不要再把我當個嬰兒一樣。”克林喃喃抱怨。

  “你是個嬰兒。”納山揶揄他,拿一張凳子墊著克林的腳。

  凱恩替他們介紹了一下,握過手之後,大家都坐下來,納山開口道:“潔玉要我問兩位,現在是幾點鐘了?”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理察聳聳肩。“我想大概是九點多吧?”

  李昂從口袋裏掏出懷錶,突然呵呵大笑起來。“這只表應該是你的,理察,而且我的表應該在人那裏,她擁抱過我們兩個人。”

  理察驚歎不已。“我真是錯估了她。”他對凱恩說道:“你看到她掉包了,對不對?所以你才叫她回來。”

  凱恩搖搖頭。“不,我沒有看清楚,但是她擁抱你們的時候,我想她一定在玩什麼鬼把戲,她很少對陌生人這麼熱情。”

  “沒錯。”納山也同意。

  凱恩看著李昂。“這個小女人一直帶著我兜圈子,她想把我逼瘋。”

  “她差不多已經這到目的了。”納山說。

  李昂笑一笑。“你和我當年追莉娜的情形差不多,上帝保佑你,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是了,凱恩,你打算什麼時候舉行婚禮?”納山問。

  “一定要有個像樣的婚禮。”克林也皺著眉頭說道。

  “你們放心,”凱恩回答。“我跟她的婚禮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你好像沒有別的選擇,”理察同情地說。“我看你大概會被人用手槍頂著上教堂。”

  “需要動用手槍來逼的是潔玉,”凱恩歎一口氣。“我還得說服她相信我是真心的。真傷腦筋,必要時我會跪一下來求她嫁給我。”

  克林笑得差點嗆到。“不,她不會要你跪的。”

  “她不會,可是黑心哈利會。”凱恩回答。

  “誰是黑心哈利?”理察問。

  “納山,你跟他們解釋,”凱恩吩咐。“我要去追潔玉。”

  “她又走了?”納山問。

  凱恩站起來走到門口。“那還用說。我從來不犯同樣的錯誤,納山,我會儘快回來。”

  他直接往馬廄走,少了一匹白色的母馬。他問馬廄的人。“你派了多少人跟蹤她?”

  “三個。”僕人答道。

  凱恩選了一匹黑色的駿馬,一躍而上,奔馳到他產業的邊緣,在一座小茅屋旁找到潔玉。她站在一條小河旁,讓馬飲水,凱恩穿過樹林,策馬疾行。潔玉聽到馬蹄聲,連忙轉身奔入林中,但是被凱恩從馬上攔腰抱走掉轉馬頭,向大屋奔去。

  滕斯等在大門口。凱恩把潔玉拉進屋內。“把她鎖在房間裏!”他大聲命令。“在她窗子底下放兩個警衛。”然後他把潔玉交給滕斯,滿面怒容地回到書房。

  “我想你大概抓到她了。”納山問。

  “那還用說,看她下次還敢不敢逃。”他坐回到書桌後面,臉上不禁露出微笑。“好了,我們回到正題,你們談到什麼地方?”

  他們繼續討論潔玉抄下來的信,直到十二點,才分別就寢。凱恩直接到潔玉房間,他打開鎖住的門,遣散警衛,然後進去。

  潔玉躺在床上專心看書,沒有理會他。

  “這裏光線太暗,不適合看書,”他說道。“而且壁爐裏應該添一點柴,冷得要命。”

  她還是沒反應。

  “不要假裝我不在這裏,那太荒唐了。”

  “像交還每一件我偷回來的東西那麼荒唐?”她頭也不抬地說。

  凱恩在床邊的小桌上加了兩根蠟燭,再走到壁爐旁加柴。“滕斯來過嗎?”他問。

  “滕斯早睡了。”她淡淡地回答。“你可以做個好管家,你的手下把你訓練得很好。”

  他沒有被她激怒。“你大概又想吵架了,可是我不會上你的當。”

  “我才不想吵架呢!”她用力合上書,看著他蹲在壁爐前工作。

  在火光中,他的皮膚是古銅色的,他的襯衫開到腰際,袖子卷到手肘,身上結實的肌肉隱隱可見。潔玉覺得他真是全世界最迷人的男人。

  凱恩轉身對她微笑,溫柔的眼神觸動了她的心靈,他是一個這麼好的男人,感情豐富又穩重可靠。他需要的是比她更好的女人,為什麼他自己不明白?

  她淚水盈眶,全身開始顫抖,好像突然置身於冰雪之中。永遠不要讓我離開你,她突然想道,讓我永遠待在你身邊,永遠。

  喔,天啊,她多少希望能夠愛他、倚靠他。

  但是如果他中途拋棄她、離開她,那麼她要怎麼辦?她還活得下去嗎?

  潔玉的臉色雪白,凱恩連忙站起來走到她床邊。“親愛的,怎麼回事?”

  “沒什麼,”她喃喃細語。“只是有點冷,你上床來好嗎?”

  她掀起被單要他上業,他卻走到衣櫃前拿了一床羊毛毯,蓋在她身上。“有沒有暖和一點?”他問。

  “謝謝你。”其實她心裏很失望。

  “如果你還不大累,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到床上來問嘛,”她提議。“這樣你會比較舒服。”

  他搖搖頭,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把腳蹺在她身邊。“這樣就可以了。”

  她好想要他。心中燃燒著熊熊的火,她不禁焦躁起來,這男人比誰都精明,怎麼會不明白她的感受?她剛才一直叫冷,為的就是要讓他擁入懷中,讓他親吻,然後……她歎一口氣。凱恩顯然是不瞭解她的需要,又要開始問那些討厭的檔案。

  她盡全力集中心思才能回答他的問題,而且她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免得他那迷人的微笑使她分心。

  “潔玉?”

  “什麼?”她好像嚇了一跳。

  “我剛才問你,你是否讀過那幾個威廉的檔案。”

  “你是這樣問的嗎?”

  凱恩微微一笑。“你要不要回答……”

  “我讀過,”她打斷他的話。“你想聽聽看嗎?”

  “我要聽,不然你以為我想做什麼?”

  她的臉蛋立刻紅起來。“喔,沒有,”她連忙回答。“好吧,我開始了……”

  這時有人敲門,納山探頭進來,看到凱恩時,他皺皺眉頭。“你在這裏幹麼?”

  “跟潔玉談話,”凱恩回答。“你做什麼?”

  “我睡不著。”他光著腳走進來,走到壁爐旁邊靠著,他沒穿襯衫,露出背上累累的傷痕。

  “這裏有件凱恩的睡袍,拿去披著。”潔玉指著一張椅子。“納山,不要感冒了。”

  納山乖乖穿上,然後悠閒地坐下來。

  “回去睡吧,納山。”凱恩命令。

  “我想問我妹妹幾個問題。”

  房間門沒關,過了一會兒,理察也踱了進來,他穿著寶藍色的長睡袍,似乎很興奮能在這裏聚會。

  潔玉把被單拉好,看著凱恩,觀察他的反應。

  他一很無奈的樣子。“拿一張椅子過來坐吧,理察。”

  “非常樂意。”他對潔玉笑一笑。“我睡不著,所以我來這裏看看,如果……、

  “如果她還沒睡,你就可以問她一些問題。”凱恩接了他的話。

  “你怎麼知道?”理察笑道。“納山,麻煩你去叫李昂過來,他一定也有不少問題。”

  “他可能睡了。”潔玉說。

  “他房間在我隔壁,我聽見他在踱步。那個該死的裁判庭,把我們搞得心神不寧。”

  過了一會兒,納山和李昂一起回來,潔玉覺得很荒唐,她人在床上,身上只穿著睡衣。“我們為什麼不到樓下書房去談?”她提議。“我可以……”

  “這裏就好。”凱恩打岔。“李昂,潔玉要念威廉的檔案。”

  “我要一字一字重述嗎?”她問。“那可要花很長的時間。”

  “從最重要的部分開始。”理察指示。“李昂和我明天一起回倫敦,會再去查一遍。”

  潔玉聳聳肩。“那我就從狄威廉開始。”她靠著枕頭開始背誦。

  李昂和理察這才真正見識到她不凡的記憶力,大表驚歎,不時打岔問她一些細節。一直到淩晨兩點鐘,她才背完那份冗長的檔案,已經呵欠連天,睡眼惺忪了。

  “我們都該就寢了,”理察說道。“明天早上再繼續工作。”

  他們正要退出房間時,潔玉突然叫道:“理察爵士,如果你們要找的威廉不在我看過的檔案裏面,怎麼辦?”

  理察轉身。“你看過的檔案只是一個開端,我們還要進一步做詳細檢證才能確定,閱讀第一份相關的檔案,那要費不少時間,不過我們一定會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把裁判誕的成員一個一個揪出來。”

  “有沒有可能他們現在全死光了?”潔玉問。

  她看起來滿懷希望,理察真捨不得讓她失望。“應該不至於,”他說。“既然有人追那些追得那麼緊,所以裁判庭的成員應該還在世。”

  理察、李昂和納山魚貫走出房間,潔玉鬆了一口氣,又可以和凱恩獨處了。她覺得很疲倦,又心事重重,急需要他的撫慰,希望他把她擁入懷中,緊緊摟著,永遠也不放開。她拉起被單,拍拍床墊,示意他上來。

  “晚安,親愛的。”凱恩走到床前,俯身親吻一下她的額頭,然後吹滅蠟燭,轉身走出門外。“祝你有個美夢,甜心。”

  房門輕輕關上,她仍然很震驚他竟然丟下她一個人。

  他不要她了,這個想法刺痛了她的心。她搖搖頭。不,不可能的,他只是因為她不聽話,到處亂跑而生氣……而且他一定累了,今天他做了不少事。

  真可惡!無論如何,他還是不該丟下她一個人。

  她沒有做什麼美夢。她被可怕的黑暗包圍著,覺得四周好像有許多鬼在繞圈子,而她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她被自己的呻吟驚醒,立刻轉身想擁抱凱恩,接受他的撫慰。可是他不在那裏。

  她顫抖著踢掉被單,走到視窗,看著黑漆漆的夜空,想著自己悲慘的處境。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又煩又累又冷,她終於放棄,決定去找他。

  門一打開凱恩就醒過來,她站在門口。“我不會跳舞。”她說道。同時用力關上門,走到床邊。“你最好早點知道,我也不會做針線活。”

  他閉著眼睛沒有回答,她忍不住推推他的肩膀。“怎麼樣?”她問。

  他還是不回答,但卻掀開被單,潔玉立刻脫掉睡袍,躺在他身邊,他立刻把她擁入懷中。她不再顫抖,不再害怕,很快就睡著了。

  到了黎明時分,他把她搖醒,跟她做愛,兩個人都滿足了之後,她又沉沉入睡。

  下一次她被搖醒,已經快中午了,凱恩穿得整整齊齊,溫柔地催促她張開眼睛醒來。可是她不想起來,只想把被單踢開,要他到床上。凱恩卻用被單把她裹得緊緊的,她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不解風情,直到她睜開眼睛,才看到滕斯也站在她床前。

  她立刻緊緊保護著自己一絲不掛的胴體,臉蛋變得又紅又燙,窘得要命,不知如何是好。“喔,滕斯,現在你一定以我為恥了,是不是?”

  滕斯立刻搖頭。“怎麼會呢?小姐。我想一定是爵爺把你拖上床的。”

  “而且是拖著她的頭髮,像原始人那樣的,對不對?”凱恩苦笑首說道。

  “這種事還是不要講得太明白,爵爺。”

  “是他幹的。”潔玉喊道,決定把責任全推給凱恩。“滕斯,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他抱歉地微微一笑。“小姐,恐怕我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告訴了。”

  “你是說理察和李昂都知道了?”

  滕斯點點頭,她轉頭滿面怒容地瞪著凱恩。“你告訴他們的,對不對?人為什麼不乾脆登在報紙上算了?”她怒不可遏。

  “我什麼都沒說。”凱恩反駁。“昨天晚上你自己沒有關房門……”他遲疑了一下,亡羊補牢地說:“當我把人拖出來的時候。他們早上經過你房間,注意到你的床是空的。”

  她真想一整天都躲在床鋪底下,不要出去。

  “潔玉?為什麼我的銀器會放在床底下?”

  “你問滕斯,是他放的。”

  “放床下很適合,爵爺。”滕斯解釋。“你有一位客人,那位有顆大金牙的壯漢,他似乎對銀器有特別的愛好。所以小姐要我選一些特別有價值的東西藏起來。”

  她心想,他應該感謝她,拯救了他的寶貝。可是凱恩卻大笑起來。“一穿好衣服就趕快下樓,寶貝,理察想再問你一些問題。”

  滕斯沒有和他主人一同離去。“公爵夫人送來幾件她女兒的衣服,你可以試穿看看。”

  “她為什麼會……”

  “我要她送來的。”滕斯點點頭。“我們打開你的行李時,我注意到你只有兩件適穿的衣服。”她想抗議,但是滕斯不給她機會。“衣服掛在衣櫃裏,我去叫女僕來。”

  她選了一件可愛的禮服,是一件象牙色的袍子,胸口有精緻的蕾絲,整體的感覺非常優雅。她慢慢裝扮,花了十五分鐘才穿好。女僕幫她梳好頭髮後,拿了一面小鏡子給好。

  “我替你綁了一務辮子,小姐,但是在你的臉頰兩邊留下一些小鬈發,使整個輪廓柔和一點。”

  “謝謝你,你做得好極了。”

  女僕點點頭退出房間。潔玉歎一口氣,終於要下去面對兩位客人了。她不管躲到哪裡,凱恩都會把她揪出來。她推門走出去,發現門口站著兩個警衛,他們跟著她下樓走進餐廳。

  除了克林之外,每個人都站起來迎接她。但是她只看著凱恩,走到他身旁的空座位坐下來。他俯身輕吻她的眉毛。

  納山打破這奇怪的沈默。“把你的手拿開,凱恩。”

  “我的手又沒有碰她。”凱恩冷冷地回答。“是我的嘴。”他故意又吻了她一下。

  滕斯送上她的早餐,其他人繼續討論問題。等她吃完之後,理察說道:“親愛的,我們決定你必須和我們一起回倫敦。”他看凱恩一眼。“我們會加強安全戒備。”

  “先生,為什麼我要跟你們去倫敦?”潔玉反問。

  理察的表情不大自然,李昂卻笑了起來。“這個嗎?”理察清清喉嚨。“我們得想辦法進檔案室;如果我在辦公時間進去,我的名字就會留在紀錄中,我擔心這樣會引人懷疑。”

  “他們想在晚上偷溜進去,”克林說道。“但是他們都沒有鑰匙。”

  “你說過你有一次溜進去,而且讀到檔案。”理察提醒她。

  “是三次。”潔玉糾正他。

  理察哭喪著臉。“我們的安全系統那麼不堪一擊嗎?”他問李昂。

  “顯然如此。”

  “喔,不會啦,”潔玉連忙安慰他們。“其實你們的安全系統還不錯。”

  “那你怎麼能……”

  “不要用一般的標準衡量她,理察。”凱恩插嘴。

  潔玉對他的恭維有點臉紅。“理察爵士,我知道你想秘密進行,不希望裁判誕知道你已經介入這件事,但是我想他們已經知道了。他們在這邊埋伏的眼線,一定會向他們回報你和李昂的行蹤。

  “那些眼線一個都沒有回去。”李昂說。“凱恩處理好了。”

  潔玉睜大了眼晴,看著凱恩。“你是怎麼處理的?”

  凱恩搖搖頭。“你沒有必要知道。”

  “你沒有殺了他們吧?”

  “沒有。”

  潔玉點點頭,鬆了一口氣。對李昂說道:“他沒有殺人,也已經洗手不幹這種事了。”

  “潔玉?”克林叫她的名字。“你可以和莉娜還有李昂一起住在倫敦,至於凱恩,他自己有房子。”

  “不行,”凱恩打岔。“她和我住。”

  “人言可畏。”克林爭論。

  “已經是夏天了,克林。”凱恩反駁。“大部分上流社會的人都已離開倫敦去度假。”

  “可是只要有一個人看到……”克林喃喃說道。

  “我說不行,克林,她要和我在一起。”凱恩斬釘截鐵地說。克林歎一口氣,無奈地點點頭。

  潔玉還有點迷糊。“克林,你剛剛說只要有一個看到是什麼意思?”

  克林詳細跟她解釋,潔玉聽了之後很驚訝。滕斯坐在她旁邊,連忙拍拍她的手。“事情要往好的一面看,小姐,至少爵爺不會把你住他家的事登在報紙上。”

  她轉頭狠狠瞪他一眼,可是滕斯不以為意。“不要毛躁,小姐,一切都會安排好的。”

  潔玉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不過他的笑容顯示他一定在打什麼鬼主意。滕斯指一指自己的空茶杯,她立刻去廚房準備拿一壺新茶。

  一等她離開房間,滕斯立刻對凱恩說道:“爵爺,你的客人再過半小時就到了。”

  “客人?我們不能再請任何客人。”克林吼道。

  納山也點點頭。“人多口雜,消息會走漏的,凱恩,你不應該……”

  凱恩瞪著滕斯。“我沒有邀請任何客人。”他皺著眉頭,“滕斯,你所謂的客人究竟是

  誰?“

  大家都看著管愛,等他回答。“爵爺,我自作主張請了你的雙親,潔玉的叔叔和幾位手下,還有一位特別來賓。”

  “搞什麼名堂?”納山問。

  大家都看著凱恩,可是他平靜如常,過了一會兒才問:“滕斯,許可證書下來了嗎?”

  “你申請的那天就下來了。”

  “這人不是你的僕人嗎?凱恩,為什麼事情都由他做主。”理察忍不住問。

  凱恩還來不及回答,納山就衝口而出:“她會跟你大吵一架。”

  克林點點頭。“我也不認為潔玉已經決定了她的終身大事。”

  “我會說服她的。”凱恩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對他的管家笑著說:“你做得很好,滕斯。”

  “我當然做得很好。”滕斯點頭同意。“每個細節我都想到了。”

  “喔,是嗎?”納山問。“那麼告訴我們,凱恩要如何說服他的新娘子?”

  滕斯站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放在桌上。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3:29

第十六章

  大家哄然大笑。這時潔玉回來了,她抱著茶壺傻傻地站在門口,等他們平靜焉。她替滕斯倒好茶後才回到自己的坐位,她也注意到桌上的手槍,但是當她問起是怎麼回事時,大家又笑成一團。

  沒有人肯解釋給她聽,潔玉猜想他們一定是講了什麼不堪入耳的笑話,不好意思說給她聽。這時凱恩突然要她回房間去。

  她十分驚訝。“為什麼?我們不是要……”

  “你得去準備行李。”凱恩說。

  潔玉點點頭。“算了吧,你們只是想繼續講笑話而已。”她轉身離開餐廳,每個人都笑眯眯地看著她,搞得她如墜五里霧中,摸不著頭緒。

  她上樓進房間去,很快就準備好簡單的行囊,坐在床上看書,過了一會兒,有人輕輕地敲門,她合上書站起來,卻看到哈利走進房間。

  看到她叔叔她非常意外,他帶著一打長梗的白玫瑰。“這是給你的,丫頭。”

  她接過花束。“謝謝叔叔,但是你來這裏做什麼?我還以為你會在家裏等我。”

  哈利親吻她的頭頂,但是不理會她的疑問。“丫頭,今天這個日子,凱恩應該穿我的衣服才對。”

  “為什麼?”她大惑不解,而且從來沒看過她叔叔這麼神經質,仿佛心事重重。

  “因為我襯衫的顏色和你衣服的顏色一樣。”哈利解釋。

  “但是那跟……”

  “我慢慢告訴你,”他深深吸一口氣。“凱恩剛才問我他可不可以娶你。”

  哈利退後一步,提防她爆發的脾氣,但她只聳聳肩。“那你怎麼跟他說?”她問。

  “他是很正式地問我。”哈利急切地說。“我本來可以要他下跪的,他自己也說願意,只要我能答應他的要求。他是這樣公開宣稱的。”

  “但是你到底怎麼回答他?”

  “我答應了。”哈利又急急退後一步,不過潔玉還是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只是聳聳肩而已。她走到床邊坐下來,把玫瑰放在一邊。

  “你為什麼不生氣?”哈利狐疑地打量著她。“凱恩說你可能會有激烈的反應。你真的不生氣?”

  “不生氣。”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摸摸下巴。“你很喜歡他吧,是不是?”

  “是的。”

  “然後呢?”他追問。

  “我很害怕,叔叔。”

  她的聲音很微弱,但是哈利十分驚訝。“你不會害怕的。”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會。”

  他搖搖頭。“你向來是什麼都不怕的。”哈利走到她床邊坐下來,笨拙地攬住她的肩膀。“現在為什麼改變了?”

  “因為我要改變我自己,要放棄以前的工作。”

  “你也知道該是時候了,”他歎一口氣。“我也要退休了。”

  “那麼我們的水手要跟隨誰?”

  “納山。”

  “納山?”

  “他想要‘翡翠號’,反正那船本來就是你爸爸的,而且他會成為一個很好的海盜。”

  “他會的,”潔玉同意。“但是哈利叔叔,我還是不可能變成凱恩需要的女人。”

  “你就是他要的女人。”

  “我會一直犯錯,”她喃喃說道,幾乎要哭出來。“我不知道如何當一個賢慧的好妻子,我連針線活都很笨拙,叔叔。”

  “那倒是真的。”哈利想起她有一次嘗試幫他補襪子,結果卻把襪子縫在自己裙子上。

  “我也不會跳舞。”她難受地說道,哈利連忙摟住她。“所有的淑女都會跳舞的。”

  “沒關係,你可以學,”哈利安慰她。“只要你肯學就好。”

  “喔,我肯的。”她急忙承認。“其實我一直想要有一種……歸屬感。”

  哈利的表情很困惑。“你是不是反悔了,寧願當年我把你交給包萊兒夫人?我知道她非常想收養你,跟我爭得很激烈;所以在你父親下葬後,我們只好悄悄溜走。畢竟我不是你的法定監護人。不過,你父親還是希望我帶你離開英國。”

  “你遵守對我爸爸的承諾,”她打岔。“你是一個很有榮譽感的人?”

  “但是現在你是不是寧願我當初不要那麼有榮譽感?不要信守承諾?”

  她搖搖頭,跟哈利相處這麼多年以來,她第一次察覺到他脆弱的一面。“我無法想像我的生活中沒有你,哈利。我從來沒有後悔的感覺,你一直像愛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愛我。”

  哈利放下手臂,垂頭喪氣,她立刻摟住他肩膀,想安慰這個最疼愛她的叔叔。“叔叔,我如果和包萊兒夫人在一起,她會教我許多上流社會的規矩和教養,可是她不可能像你那麼愛我。而且,你教給我的東西更多、更重要;你教我如何生存。”

  哈利精神一振。“沒錯。”他咧嘴一笑,露出耀眼的金牙。“而且你的確是可塑之材,我從來沒看過像你這樣有天賦的小偷和騙子,我真的以你為傲,丫頭。”

  “謝謝你,叔叔。”她臉紅了,因為她知道哈利從來不做虛假的讚美。

  哈利突然臉色一沉,想起她剛才的話。“可是你說你一直想要有歸屬感,可見你……”

  “我的意思是我想做個好妻子,”她連忙打岔。“這樣我對我的家庭才會有歸屬感。”

  “其實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丫頭。”哈利鬆了一口氣。“像我,我只有一個簡單的念頭:我想當爺爺。”

  她又臉紅了。“我也不知道怎麼養育小孩。”她難過地說道。

  哈利本來是想讓氣氛輕鬆一點,沒想到卻弄巧成拙。“別這樣,傻丫頭,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告訴我一件事,你愛凱恩嗎?他說你愛他。”

  潔玉略過這個問題。“萬一他厭煩我了怎麼辦?那他就會離開我的。”

  “他不會。”

  “他需要時間去瞭解……”她停頓下來,思索一會兒。“對了,哈利,我們可以先訂婚,一年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正式結婚,”她微笑起來。“這樣如果他反悔也還有補救的機會。假如他沒有後悔,那麼我也可以學習怎麼當人家妻子。對了,就這麼辦……”

  “你聽我說,”哈利打岔。“你這個計畫恐怕……”

  “喔,哈利,不會有更好的辦法了。”她興奮地說道。“我堅持要一年,而且凱恩一定不會反對。”

  她興衝衝地跑出房間,哈利根本來不及阻攔,他連忙戴上老花眼鏡,拿起玫瑰花挾在腋下,搖搖晃晃地走出去。“等一等!”他大喊。

  “我必須立刻跟凱恩商量,”她回頭叫道。“他一定會同意的。”

  “他一定不會同意,”哈利邊追邊說。“丫頭,停一下,我話還沒說完。”

  潔玉衝到客廳前,打開門後卻看到一大群人,哈利從後面趕上來,一定要她挽著他的手臂。“做事要有做事的樣子。”他說道。

  “這些人在這裏做什麼?”她茫然地問,這些人她幾乎全都認識,除了陽臺邊上那個頭頂微禿正在和公爵夫婦說話的小個子。

  凱恩站在壁爐旁跟李昂說話,突然轉過頭來看她一眼,表情十分嚴肅。凱恩一看到她迷惑的樣子,就知道她還沒搞清楚即將發生的事情。他做了最壞的打算,走到門口,準備跟她攤牌。

  “我沒機會把話說完。”哈利解釋。

  “我看得出來,”凱恩平靜地回答。“潔玉,親愛的,我們要……”

  “我來告訴她。”哈利堅持,他把潔玉的手放好,免得被她的指甲掐到,然後說道:“丫頭,你們恐怕不能先訂婚。”

  她用天真無邪、天使般的眼神看著他,哈利清清喉嚨。“你們要直接舉行婚禮。”

  她漸漸明白了。“婚禮是什麼時候舉行?”她的聲音沙啞,而且眼珠子的眼色又綠得像瑪瑙,這是她生氣的前兆。

  哈利怯怯地回答。“現在。”

  她張開嘴想大聲抗議,但是凱恩逼上前來,擋住她的視線。“潔玉,我們可以很文明地來進行,也可以很野蠻,你自己選。”

  她閉上嘴怒視著他,凱恩感覺得到她的驚慌與憤怒,她全身微微顫抖。“怎麼樣叫做文明?”她問。

  “你乖乖地走到牧師前面念誓言。”

  “野蠻呢?”

  “我抓住你的頭髮,把你拖進去,”他煞有介事地恐嚇她。“兩種方式的結果都一樣,反正我贏定了,我要跟你成婚。”

  “凱恩……”她的聲音充滿了恐懼。

  “趕快決定,”他堅定地催促她。雖然很不忍心。“文明的還是野蠻的?”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她喃喃自語。“我不會!我要先離開你!”

  “你在胡說些什麼,丫頭?”哈利皺著眉頭問。

  “潔玉,告訴我你的選擇。”凱恩再度問道。

  她的肩膀垮下來。“文明的。”

  凱恩點點頭,哈利也鬆了一口氣。“我來帶她到牧師前面。”哈利大吼。“納山,你跟在我後面。”

  “稍等一下。”凱恩匆匆走進客廳,和牧師講了幾句話,然後把一張紙交給他。

  一切都準備就緒,克林站在他哥哥身旁,潔玉站在凱恩身邊,倚靠著哈利。

  他們改變傳統,讓新娘先念誓詞,這是凱恩堅持的。然後是凱恩念自己的誓詞,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而潔玉卻看著地板不敢抬頭。他念完誓詞後,就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顎,強迫她面對他。

  她看起來像只受驚的小鹿,楚楚可憐,眼睛裏閃爍著淚光。他深深愛著她,願意把他的一切都獻給她,但是首先他得想辦法贏得她的信任。

  牧師合上聖經,展開手中的一張紙。“你是否願意終生與你的妻子斯守?你是否願意在上帝面前許諾,永遠不離開你的妻子,直到死亡來臨?”

  “我願意。”凱恩說道。“現在進行下一步儀式。”他指示牧師。

  “這實在不大合乎規矩,”牧師喃喃說道,然後他轉向潔玉。“你是否願意告訴你丈夫你愛他?”

  她微微一笑。“我願意。”

  “你可以親吻新娘了。”牧師宣佈。

  凱恩當然是樂於從命,當他再度抬起頭來,他說道:“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他把她摟入懷中。“我從來不犯同樣的錯誤。”

  “凱恩,我不明白,”她仍然想哭,絕望地想維持鎮定。“你為什麼不讓牧師叫我承諾不離開你?你不相信我會信守諾言?”

  “我知道你從來不背信。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自由的環境中許下諾言,等你準備好了再告訴我。”

  一群賓客擁上來向他們道賀。哈利和他的手下站在角落,不時用手帕擦拭眼角。凱恩的繼母走過來,她非常高興潔玉加入這個家庭。不過她當然不知道她的新媳婦曾經是個海盜。

  “你叔叔以後會常來看你嗎?”公爵夫人瞄哈利一眼,然後問潔玉。

  “他住的地方離英國本島很遠,所以他大概一年只會來一次。”潔玉解釋。

  公爵夫人鬆了一口氣,凱恩看在眼裏,不禁笑了起來。“我母親對你叔叔有點過敏。”

  “喔,你不必怕他,”潔玉解釋。“哈利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如果你跟他熟一點……”

  凱恩的母親大不以為然,潔玉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凱恩打趣道:“顯然哈利也是這麼想,前幾天他還急著要認識我母親。”

  “兒子,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你叫他兒子?”潔玉很驚訝。“而你也叫她母親?是不是?”

  “他是我兒子,”夫人驕傲地說道。“不然我還能叫他什麼?”

  潔玉十分歡喜,臉上堆滿了笑。“喔,我誤會了。”

  凱恩和他母親相視而笑。過了一會兒,夫人突然問道:“你爸爸在哪裡?哈利要過來了。”她提起裙了,急急走回自己丈夫身邊。

  “你一直擔心我跟家人有隔閡是不是?”他在她耳邊問道。

  她有點不好意思。“家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你也不例外。”

  哈利走過來,把那束白玫瑰拿給她。“這是金寶最後為你采的玫瑰。”他有點感傷,親吻一下她的前額,然後轉向凱恩。“我要跟人談一談燒船的事,新船明天就油漆好了。”

  “對不起,失陪一下,我要去找納山。”潔玉向她哥哥的方向走去。

  凱恩聽哈利陳述他的計畫,但是視線一直跟著潔玉。她和她哥哥談了很久,納山不時點頭,表情嚴肅,也帶著幾分驚訝。潔玉從花束中抽出一朵白玫瑰要遞給他。他搖頭,她卻點頭堅持;最後納山微笑著收下了玫瑰,然後把她摟入懷中。

  凱恩認識納山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真情流露,毫無掩飾,臉上充滿了愛意與關懷。然後潔玉轉身走回凱恩身邊讓他摟著。

  哈利和他的手下都看著納山,納山隨即高高舉起那朵玫瑰,周圍的人立刻響起一陣歡呼。“怎麼回事?”凱恩好奇地問。

  “我送納山一份結婚禮物。”她眼睛裏閃耀著愉悅的光芒。

  “我知道,是一朵白玫瑰。”他喃喃說道,低頭親吻她的頸子。“親愛的,讓我們上樓去吧,只要一會兒就好。”他急切地說。

  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不行,有這麼多客人在,而且我們還要趕去倫敦。”

  凱恩長歎一聲。“那麼你就不要一直那樣看著我。”

  “我怎樣看你了?”

  “一副想要上樓去的樣子。”

  她嫵媚地一笑。“可是我真的想上樓。”

  他俯身吻她的嘴,用舌頭極盡挑逗之能事,旁若無人,潔玉無限柔情地凝視著他,令他想起她尚未許下的承諾。

  “潔玉,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他滿懷期待。

  “喔,是的,我想告訴你我送納山一朵白玫瑰。”

  “那又如何?”

  “我把我的名字——裴根,給了他。”

  “什麼?”

  她微微一笑。“納山從今以後就是裴根,那就是我送他的禮物。”

  他真不忍心讓她失望。“潔玉,裴根必須消失,記得嗎?”

  “只是暫時消失,而且‘翡翠號’上的船員也需要新的領袖。納山一直想擁有‘翡翠號’,他有未了的心願。”潔玉娓娓道來。

  “什麼心願?”

  “去找他的新娘。”

  凱恩揚一揚眉毛。“他結過婚?”

  “而且是十四歲就結了,在國王的見證下。”

  “他太太在哪裡?”

  看到他驚訝的表情,潔玉十分得意。“那就是他未了的心願。”

  他笑了起來。“你是說,納山把他的老婆弄丟了?”

  “不完全正確,是那個女人逃婚的。你現在該明白他個性為什麼會那麼古怪吧?”

  凱恩點點頭。“甜心,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還沒告訴我?”

  她沒有回答。理察走過來提醒他們該去倫敦了。

  “潔玉,你最好先去換衣服,”凱恩命令。“我們要騎馬去。”

  她點點頭,立刻上樓換衣服。滕斯叫僕人把行囊先送到馬廄,然後她走到凱恩房門口叫道:“我好了。”

  凱恩穿上夾克、馬靴。“這樣子開始我們的婚姻,真是糟透了。”他喃喃抱怨。

  “凱恩,我們為什麼不坐馬車?”

  “那樣太招搖了,我們要走山間的小路,穿過森林再進入倫敦。”

  “那你最好快一點,我們要繞路。你別忘了帶手槍。”她不斷催促。

  “來這裏,潔玉。”

  他的聲音沙啞,表情嚴肅,潔玉很困惑,不過還是乖乖走到他跟前。“什麼事?”

  “我要你永遠記得一件事。”

  “你說。”

  “我愛你。”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愛我。”她輕撫他堅實的臉龐。

  “還有一件事,記住你曾經答應我,無論如何絕不再到海洋上流浪。”

  她瞪大了雙眼。“但是我沒有……”

  “現在答應我。”

  “好嘛,我答應。”

  凱恩很滿意。“那麼我可以告訴哈利,假如他想看你,他必須到英國來。我們不能去找他。”

  “凱恩,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怕水?”她怯生生地問。

  “從你的鯊魚噩夢開始,”他摟住她。“你一定是嚇壞了。”

  她點點頭。“我好害怕再回到水裏,凱恩。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懦弱?”

  “這個問題還用問嗎?我想你應該早就知道答案了。”

  她微微一笑。“對不起,我不該明知故問的。我只是不習慣承認自己……”

  “親愛的,有哪個被鯊魚追過的人敢再回到海上?就算海神也不敢。”

  潔玉如釋重負,又想哭又想笑,心情舒暢許多。“幸好納山比我強壯多了,他可以回到海上。”

  “為了老婆,我看他也只有認命了。”

  “如果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可以跟別人說喔?而且你不可以嘲笑我哥哥……”

  “我答應,快說。”

  “納山會暈船。”

  凱恩大笑。“我看他會變成一個烏龍海盜。”

  “我愛你。”她把臉藏在他衣領間,含糊不清地說出這三個字。

  他立刻止住笑。“你剛剛說什麼?”他故意裝做沒聽懂,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顎,凝視著她的雙眸。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重複那三個字,用盡了所有的勇氣。她的喉嚨發緊,心頭小鹿亂撞,但是凱恩的臉上充滿了愛意,化去了她的驚慌,還有他最迷人的酒窩……“我愛你。”她喃喃說道,熱淚盈眶。

  他鬆了一口氣。“有那麼難嗎?”

  “是很難。”她啜泣著。“我一直不習慣說出心裏真實的感受,我就是不喜歡那樣。”

  他吻去她臉頰上的淚珠。“你第一次做愛的時候也說不喜歡。”

  他們熱情地擁吻在一起,兩個人都因熱情而全身顫抖。要不是理察的頻頻催促,凱恩真想立刻把她拖上床。他們無奈地歎息一聲。“來吧,親愛的,該動身了。”他牽著她的手走出房門。

  李昂和理察在前廳等候,歡樂時光已經過去,他們默默地往屋後的林子走去,在那裏上馬。

  凱恩領頭,潔玉是第二個,李昂保護她背後,理察斷後。凱恩極端謹慎,生怕被人跟蹤或伏擊,不時出去巡察,讓潔玉很有安全感。

  每次凱恩一離開,李昂都守在她身旁,開口總是問起他的檔案資料,似乎很擔心被人偷去。潔玉提議他乾脆自己先下手偷了,省得操心。但是李昂搖搖頭,這不合他的職業道德。

  潔玉沒跟他爭論,但是心想那份檔案,放在李昂家裏比在國防部要安全多了。她會主動幫李昂處理好這個小問題。

  日落時分,他們抵達倫敦郊區,潔玉累壞了,凱恩把她抱到自己馬上,摟入懷中,像銅牆鐵壁一樣保護著她。她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們終於到了凱恩在倫敦的家,他先進去把僕人打發走,然後帶潔玉進書房,空氣中仍有淡淡的焦味,有一面牆還是黑的,不過住起來已經不成問題。

  李昂和理察跟了進來。“我們等天一黑就動身。”理察建議。

  “還是等半夜比較安全,”潔玉反對。“那時候只有一個警衛。”

  “然後呢?”

  “那麼警衛叫彼得,總是半睡半醒的,有時候還會喝上兩杯,沒到交班就睡熟了。”

  理察張口結舌。“你怎麼會那麼清楚……”

  “沒什麼,我準備得比較周全一點而已。”

  理察忍不住喃喃罵那個打混的警衛,李昂繼續問潔玉開鎖的事。“後門的鎖是個傑作,不好對付。”她興衝衝地說道。

  理察似乎寬慰多了。“感謝上帝,總算有讓你感覺棘手的時候了。”

  她同情地看他一眼。“是很棘手,但不是不可能,最後我還是進去了。”

  理察又變得垂頭喪氣,她連忙說道:“那一次開鎖的確耗了很久時間,那個鎖設計得很巧妙。”

  “不過還是難不倒你。”李昂打岔。“潔玉,你到底用了多少時間?”

  “喔,五……差不多六分鐘。”

  理察用手掩住臉,潔玉試圖安慰他。“別這樣,爵士,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糟。最後我要進大樓中心檔案室的時候,花了快一個小時。”

  理察聳聳肩,仍然是哭喪著臉。潔玉讓他們繼續商量晚上的行動,她自己到廚房裏找東西吃,過了一會兒她帶著蘋果、乳酪、羊肉、麵包、麥酒回到書房,吃飽之後,潔玉脫掉馬靴,盤腿坐著,很快就睡著了。

  男人們低聲討論裁判庭的陰謀,她幾個小時後才醒來,看到凱恩又在讀她抄下來的信。他臉上有種迷惑的表情,全神貫注著在思考問題,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微微一笑,靠回椅背休息。潔玉想他一定是解決了什麼重大的問題。“你有任何結論了嗎?”

  “還沒有,不過已經差不多了。”凱恩回答。

  她慢慢把腳放在地上,一陣酸麻的感覺使她做了個鬼臉。

  如果是她一個人,她就會發出很大聲的呻吟,可惜今天有客人在。“我不習慣長途騎馬。”她喃喃說道。

  “你今天表現的很好,”李昂稱讚她。“這件事結束之後,莉娜和我要做東,請你們好好吃一頓。”

  “那太好了。”凱恩插嘴。“其實莉娜和潔玉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真的嗎?那她一定也是個小偷了,”潔玉很興奮。“難怪我們從一開始就處得那麼好。”

  “真抱歉讓你失望,親愛的,莉娜沒有當過小偷。”凱恩說道。

  潔玉果然十分失望,李昂大笑。“不過莉娜也不大講理,而且她也來自一個很不尋常家庭,她可以教你不少事情。”

  “老天保佑,不能讓莉娜再教她了。”凱恩笑著說道。因為他很清楚這位莉娜小姐的不尋常背景;他是英國人,可是從小被北美洲的印地安人養大。

  潔玉不懂他為什麼那樣說。“哼,我學習能力很強,只要我肯學,不管莉娜教我什麼我都能學會。”她不給他機會解釋。“我要去換衣服,我們得動身了。”

  她換上一身黑色的衣服,披上斗篷,遮住她亮麗耀眼的頭髮。李昂去叫車,他們坐到半路就下車,徒步前往國防部。當他們到達那幢建築物後面的小巷子,潔玉走到凱恩身旁,握著他的手,仰頭張望著。

  “事情不大對勁,凱恩。”

  “怎麼了?”理察在背後問道。

  “頂樓右邊算來第三個窗戶有燈光,”她往上一指。“那是不應該有的。”

  “也許警衛正在入口處……”

  “入口處在大樓的另一邊,”潔玉打岔。“那燈光是從內部辦公室照出來的。”

  凱恩轉向李昂。“如果有人在檔案室裏,他離開的時候一定會走後門。”

  “讓他走,不要攔他,”理察指示。“我會跟蹤他。”

  “要不要我和你一道?”李昂問。“他們不可能只派一個人。”

  理察搖搖頭。“不用,我不會暴露身分的。事情辦完後,我們回凱恩家碰面,不管多晚。”

  他們潛行到距後門不遠的一處陰影中,耐心地等候。凱恩摟住潔玉,她抬頭看著他憂慮的表情。“你不希望我跟你們來,對不對?”

  “沒錯,潔玉,等一下進去後,如果有什麼麻煩……”

  “還有李昂在,”她打斷他的話。“如果非動手殺人不可,那麼就由李昂去做,他比較習慣幹那種事。”她十分認真地說道。

  李昂揚一揚眉毛,很不以為然的樣子。他很懷疑潔玉有沒有好好念過凱恩的檔案,事實上在幹那種事的時候,凱恩的專業水準絕不遜於他。

  後門吱嘎一聲打開,他們立刻安靜下來,仔細監視。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3:44

第十七章

  有兩個人從門口走出來,在月光下容貌清晰可見,潔玉幾乎要叫出來,凱恩連忙捂住她的嘴。

  第二個人轉身鎖上門。他怎麼會有鑰匙?潔玉覺得很奇怪。等他們消失在轉角,理察立刻動身去追蹤他們。

  “你認出他們了,是不是?”凱恩問。

  她點點頭。“他們就是那天攔截馬車的人,個子比較大的那個還把我打昏。”

  他臉上的表情嚇壞了她,他一定是想追上去就地解決那兩個傢伙。“凱恩,不要太衝動,拜託,你不能去追他們。”

  他火冒三丈。“我會等。”他惡狠狠地說道。“但是等這事辦完……”

  他沒有把話說完,就握著她的手走到門口,她用一把特殊工具——十歲時哈利送她的生日禮物——很快就打開門鎖。李昂先闖進去,然後是她,凱恩斷後。她把李昂推開,帶領往前走,從一道隱密的樓梯直上三樓。

  到了入口處,潔玉嚇了一大跳,警衛並沒有趴在桌上睡覺,他倒在地上死了,一把匕首插在他胸膛上。潔玉退後一步,凱恩連忙捂住她的嘴。

  他們站在門口陰影裏,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凱恩把潔玉拉到角落,做手勢要她待在那裏,然後和李昂潛進辦公室。兩個人無聲無息,他們的確是做小偷的材料,潔玉心想。

  她背靠著冰冷的牆,等了許久,不免開始胡思亂想,假如凱恩出事,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在心中暗暗祈禱……不知不覺中閉上眼睛,直到凱恩回來,搖搖她的肩膀。“走吧,親愛的,只剩我們了。”

  “剛才那兩個人呢?”她悄悄地說道。“還有拜託你,講話小聲點,我們在工作。”

  他沒有回答,帶著她走進中心檔案室,她脫掉斗篷,李昂又多點了一枝蠟燭,她才注意到牆角地板上,躺了兩個人,她驚呼一聲。“他們死了嗎?”

  凱恩擋住她的視線。“沒有。”她立刻如釋重負,凱恩不禁搖頭。“潔玉,難道你的手下從來沒有……”

  “他們最好不要,”她怒衝衝地打斷他的話。“否則我就剝他們的皮。我不許他們殺人。好了,現在廢話少說,凱恩,你得快一點,如果他們醒來,事情就麻煩了。”

  “他們要過很久才會醒。”凱恩拿過一把椅子,輕輕推著她要她坐下來。“你休息一會兒,這要花不少時間。”

  “你要我在工作的時候偷懶休息?不可能。”



  “狄威廉的檔案不見了。”李昂突然說道。“真有趣,你們覺得呢?”

  “街上點路燈的人大概也會認為有趣。”潔玉吼道。“拜託你小聲一點,李昂。”

  “是很有趣。”凱恩輕聲說道。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潔玉問,不禁又瞄了地板上那兩個人一眼。

  “潔玉,你幹麼那麼緊張?”凱恩皺著眉頭。“你來過這裏好幾次了。”

  “那時候我是和專業人士一起工作。”她說道。

  李昂和凱恩相視而笑。“她不放心我們兩個。”李昂笑道。

  他們繼續認真工作,在檔案櫃搜索了兩個小時,潔玉沒有說話,但是也不敢睡覺,她全神貫注提防有沒有陌生人侵入。

  “好了,大功告成。”凱恩合上最後一個檔案夾。

  潔玉站起來到凱恩身旁,接過檔案夾,放回原處,她背對著兩個男人,乾淨俐落地抽出凱恩和李昂的檔案,裹在斗篷裏,跟著他們走到外面的辦公室。

  “你不搜搜他們的口袋嗎?”她指著地上躺的兩個傢伙。

  “早就搜過了。”凱恩回答。

  她吹熄蠟燭,一行人走下樓,凱恩和李昂肆無忌憚地交談著。潔玉很不高興。“我再也不帶你們來偷東西了。”她喃喃罵著。“假如外面有員警等著,我一點也不會驚訝。”

  他們沒有理會她的嘮叨,潔玉也累得不想再說什麼,迅速離開國防部。理察在一條小巷裏等候。“我叫馬車在下條街底等。”

  潔玉昏昏沉沉、搖搖擺擺地跟著他們穿過大街小巷,還跌了一跤,不過立刻被凱恩抱起來。上了馬車後,她用斗篷把檔案和身體裹好,安心地沉沉睡去,有凱恩在身旁,她什麼也不怕。

  醒來後她發現自己躺在凱恩床上,他正想脫掉她的斗篷,她睡眼惺忪地說道:“他們還在樓下等你嗎?”

  “對。甜心,讓我幫你……”

  “我自己會脫衣服。”她說道。“你需要我……”

  她原來是要問他是否需要她跟他一同下樓,但是他卻打斷她的話。“我永遠需要你,潔玉,我愛你。”他低下頭來親吻她。“去睡,親愛的,樓下事情忙完了,我再來陪你。”

  說完後他走出房間。潔玉歎一口氣,實在太累了,她藏好凱恩和李昂的檔案,脫光衣服,倒回床上。她本來還有點擔心今晚她一個人又會作噩夢,不過仔細一想,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那麼害怕了,感謝凱恩。

  凱恩一直到早上七點才回到床上。潔玉微微張開眼睛,看到他拉開被單,躺在她身旁,緊緊摟住她的腰,一沾枕頭就呼呼大睡,像個醉鬼一樣。

  快到中午時,她起身下樓,對凱恩的僕役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後進餐廳用早點。

  凱恩突然出現在門口,身上只穿著一條睡褲,一臉疲倦而且憤怒的表情。他招招手。“過來,潔玉。”

  “你是不是跌下床了,凱恩?”她邊走邊問。“還是你每天起床都這麼不高興?”

  “我以為你走了。”

  她睜大了眼睛,但是凱恩不給她抗議的機會,把她抱起來往樓上走去。她伸手愛撫他胡渣渣的臉頰。“凱恩,我沒有離開你。”她笑一笑。“你該刮鬍子了,老公。”

  “沒錯,我是你老公。”他低聲吼道。把她丟上床,臉朝下躺在她身旁,用手臂圈住她的腰,好像怕她逃走。

  她全身穿得整整齊齊,他卻一絲不掛,潔玉覺得這幅畫面真荒謬。他怎麼會那麼不信任她?潔玉真想好好訓他一頓。不過他現在睡得好熟,她不忍心他。

  一直到下午兩點他才醒過來,心情也好多了,對她微笑著。可是潔玉卻滿面怒容地詢問他。“你為什麼不信任我?”

  “你也不完全信任我,”他反駁。“所以我也不完全信任你。以前你自己說過,你一有機會就要離開我,不是嗎?”

  他停在樓梯底下,轉過頭來看她,她卻已經淚眼模糊。“我現在不想談這個。”她大說道,努力維持鎮定。“我餓了,而且……”

  “那件事很困擾你,對不對?老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想回避。

  “你心靈深處一直覺得,我總有一天會離開你,所以你很害怕。”

  他原以為她會激烈爭論,沒想到她只是點點頭。“沒錯,你使我非常害怕。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先生,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它使我……”

  “脆弱?”

  她又點頭,凱恩歎一口氣。“好吧,你需要多久時間才能祛除你的恐懼?”他的聲音很柔和,可是表情卻十分認真。

  “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厭倦我?”她畏懼地問。

  “真是荒謬的問題,我永遠不會厭倦你。現在告訴我,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全信任我?”這回他是斬釘截鐵地問。

  “我告訴過你我愛你。”

  “沒錯,我還記得。”

  “我在上帝面前念過誓詞。”她的聲音越來越高,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驚慌,她的不安全感。“怎麼樣?你還要我怎樣?”

  “潔玉……”

  “凱恩,我不希望你離開我。”她喃喃說道。“我知道你保護我、關心我;我知道你愛我。但是……”她低頭看著地上,肩膀也垂下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把她摟入懷中,不忍心再看她痛苦的樣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親愛的。你第一次離開我的時候……哈利告訴我你走了,我感到了一陣驚慌,這是從來沒有的事,而且那種感覺很痛苦。現在我慢慢瞭解,你一直活在那種感覺中,對不對?”

  她利用他的襯衫抹去淚水。“也許吧。”

  “所以你一直在學習如何獨立自主。”他繼續說道。“你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去倚賴任何人,對不對?”

  她聳聳肩。“我不喜歡談這些事。”然後他們靜默了很久,潔玉讓自己慢慢靜靜下來,凱恩則絞盡腦汁,想辦法要減輕她心頭的恐懼。

  “如果我們的婚約只定一年呢?”

  “什麼?”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你想只跟我維持一年婚姻?剛剛你還說你愛我,你怎麼能……”

  “不,不,你誤會了。”他殷切地辯解。“如果你只需要承諾和我在一起一年,這樣你心裏是不是會好過一點?但是我絕不會主動離開你的。”

  她又投入他懷抱中,不敢讓他瞧見她臉上的笑容。很奇怪的是,她突然覺得心頭的負擔輕了不少,也不再有驚慌的感覺。

  “趕快答應我,潔玉。”他催促著。

  “我答應。”

  凱恩也輕鬆多了,真想大叫一聲,他終於想到辦法可以讓她安心了。“把你要答應我的事說出來,”他要求。“我不希望有任何誤會。”

  “我會和你在一起一年,不離開你,現在換你了,你也要給我承諾。”

  “一年之內我絕不會離開你。”他大聲說道。

  他用大拇指抬起她的下顎。“這回你該相信我了嗎?”

  “是的。”

  “而且心情也輕鬆多了,對不對?”

  “謝謝你,凱恩,你讓我舒服多了,我不再有害怕驚慌的感覺。”

  他們共用了一個又長又甜的吻,當他抬起頭來,她全身微微地顫抖。“你想不想回到樓上去?”他問。

  她點點頭。“等我們吃過東西以後,凱恩,我快餓扁了。”

  他牽著她走向餐廳。“你知道嗎?老公。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是什麼感覺?”

  “我感覺……自由了,你懂嗎?那就像我剛被人從一個鎖住的房間放出來,真荒謬。”

  凱恩替她拉出椅子,然後自己坐下來。“為什麼荒謬?”

  她有點氣惱。“因為這世上根本沒有能鎖得住我的房間。”

  凱恩點了早餐,等僕人離開房間,他就要潔玉說幾件她的冒險事蹟。“我要知道關於你的每件事。”

  “你聽了會生氣的。”

  “不會,不會。”他堅持。“我答應絕不生氣,不管你跟我說什麼。”

  “好嘛。”她開始了。“不是我吹牛,我真的有一種特殊本領,任何地方我都能來去自如,哈利叔叔說我是天生的小偷和騙子。”

  “親愛的,我想他不是在批評你。”

  “當然不是。”她不大高興。“他是在稱讚我,老公。哈利很難得讚賞人的,他說那不是他的天性。”她微微一笑。“哈利一直很擔心別人會發現他真正的性格。”

  “他真正的性格是什麼?”凱恩問。“其實他是一個很有教養的人,對不對?”

  “你怎麼猜到的?”

  “從你身上啊!如果他真的是那麼粗魯野蠻,你就不會這麼淑女了。”

  她笑眯眯的。“你能注意到這點真不錯,而且叔叔還很有學問。”

  “是他教你讀書識字的吧?”

  她點點頭。“還好他及早教我,因為後來他眼睛就不行了,到晚上我要念書給他聽。”

  “你們哪裡來的書?”

  “哈利每次出去打劫,都會帶一大堆書回來,他很喜歡看書的。”

  “那他講話怎麼會那麼粗魯?”凱恩問。“都是他裝出來的,對不對?”

  “對。”她承認。“這是他的面子問題;就算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他講話也從來不用正規的文法,他擔心在手下前面說溜嘴。”

  凱恩長籲一口氣。“你叔叔好像對做海盜有一種狂熱,對不對?”

  “不對。”她糾正他。“你誤會了,他真正熱中的是偽裝騙人。”她繼續談她叔叔,過了一會兒,她的話題轉到她最值得紀念的事蹟。凱恩越聽越火,但是勉強忍住,因為他答應過不可以生氣。可是他氣得手發抖,真想扼斷那個哈利叔叔的脖子。

  他想還是不要知道這麼多。“好了,夠了,今天講到這裏就好。”

  “怎麼了,你不是很想聽嗎?”

  凱恩搖搖頭。“我的意思是,你每個月跟我講一個故事就好;否則我會受不了,我答應我會好好回想你剛才講的故事。真要命,潔玉,我的頭髮都快變白了,你差點送命,你叔叔……”

  “你不可以生氣,”她微笑著打岔。“你答應過的。”

  凱恩靠回椅背。“我們最好換換話題,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他問道。“是不是被我強迫的?”

  她笑了起來。“愛是不能強迫的。”她說道。“不過我相信,當我讀完你的檔案,我已經愛上你了。”

  他很驚訝。“潔玉,我做過不少我不得不做的事。”他說。“你真的看完全部檔案?”

  她點頭微笑。“我當然讀完了,你是個信心堅定、精明幹練的情報員,可是絕不至於缺乏人性。你從來不讓信任你、需要你的人失望,我很喜歡你這一點。”她停頓一下。“後來我們見面了,你在不知不覺中偷去我的心。好了,現在換你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在我們許多次熱烈的爭論之後。”

  “應該說是吵架。”

  “是爭論,”他重複一遍。“只不過聲音大了一點。”

  “你是說你最早是被我的心智吸引?”

  “不是。”

  她大笑,很高興他這麼坦白。

  “對了,滕斯怎麼沒跟我們來倫敦?他留在鄉下做什麼?”她突然想到那位有趣的管家。

  “滕斯從來不跟我到倫敦,大家都知道他最討厭倫敦,覺得這裏太擁擠了。”

  “我很想念他。”她承認。“他跟你實在很像,獨斷獨行,而且很傲慢。”

  “沒有人瞭解我為什麼要容忍他。”凱恩說道。“可是如果他們知道內情,就不會那樣想了。他一直保護我,尤其在我小時候。我常常闖禍,每次都是他來收拾善後,他甚至還救過我的命。”

  凱恩接著說了故事,有一次他們駕船出遊,他不小心落水,差點淹死,滕斯把他救起來後,又立刻把他推下水,教他怎麼游泳。潔玉想到滕斯穿得整整齊齊,跳下水去教他的小主人游泳,不禁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潔玉恢復平靜。“凱恩,你和朋友們昨天晚上有沒有研究出結論?”

  “理察確定他跟蹤到家的一個人就是魏爾本,他原來是克林和納山的直屬上司。”

  “嗯,我知道。”潔玉說道。“納山說他從來不完全信任魏爾本。”

  “但是克林卻完全信任那個內奸。魏爾本已經為裁判庭工作了好多年,直到現在。”凱恩搖頭歎息。“而且我們也已經確定狄威廉是裁判庭的一員,既然他和你父親都死了,現在裁判庭的首腦只剩一個人。理察認為狄威廉的代號是‘王子’,所以我們現在的目標就是‘冰塊’了。”

  “我們要怎麼找‘冰塊’?關於他的線索不多,信件中很少提到私人的事情。”

  “線索還是有一點。”凱恩回答。“有一封信裏提到,‘冰塊’不是牛津大學出身的。而且‘狐狸’和‘王子’見到‘冰塊’時很驚訝。”

  “你怎麼知道的?”

  “從你父親的一句話,在他跟‘王子’的第三……不,第四封信提到的。”

  “喔,我想起來了,只是我一直沒特別注意那句話。”潔玉承認。

  “理察認為‘冰塊’可能是個外國人。”

  “那你呢?”

  “我不認為。”他搖搖頭。“其實信裏面還有不少重要線索,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把它們拼湊起來。”

  她對他有完全的信心,凱恩只要有時間,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理察派了一個手下盯住魏爾本,他會引出‘冰塊’。不過我覺得這個方法靠不住,還要想別的方法。”他信心堅定地說道。“對了,親愛的,我希望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離開這棟屋子,好嗎?”

  “你也不准離開,好嗎?”

  “沒問題。”

  “那麼我們時間那麼多,要怎麼打發呢?”她天真地問。

  “我們可以讀很多書啊!”他故意這麼說。

  她站起來走到他身後。“對,我們可以讀書。”她摟住他寬闊的肩膀,手指滑進他襯衫裏。“我可以學刺繡。”她低頭吮吸他的耳垂。“但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嗎?老公。”

  “我有個好主意。”他的聲音沙啞而性感。

  “你知道?那你教我?”

  “沒問題,我什麼都可以做。”

  他站起來摟著她。“那音樂怎麼辦?”她問。

  他覺得這是個很奇怪的問題。“我們自己會製造音樂。”他拉她走到前廳,準備上樓。

  “怎麼製造?”她笑著問。

  “每次你呻吟我就低吼。”他說。

  “你不覺得在客廳比較適合嗎?”

  “到床上會更舒服。”他回答。“但是如果你堅持要……”

  “學跳舞。”她打斷他的話。“你還沒弄懂我的意思吧?”

  說了這個謊後,她甜蜜地對她微笑著,看他會有什麼反應。不過凱恩遠比她想像中狡猾;他還是帶她到客廳裏,把門反鎖,然後開始教她跳舞。但是不管他說得如何頭頭是道,潔玉還是不肯相信,上流社會的男女在跳華爾滋之前,會把衣服先脫光。

  他們一直嬉戲到黃昏,夜幕逐漸低垂,他們又開始爭論。

  “你說什麼?你要出去?”她大聲抗議,看著他穿上外套。“我們協議過誰都不准離開這……”

  “我會很小心的。”凱恩親她的額頭。“李昂和理察在等我,而且在這件事結束之前,我恐怕每天晚上都要出去。好了,別擔心,晚上你先睡,別等我。”

  “我要等。”她大聲說道。

  “我知道你會等。”他歎一口氣。“但是你就不能撒個謊讓我安心一點嗎?”

  她皺緊眉頭,用最認真的表情說:“凱恩,如果你有了任何事情,我都會非常、非常生氣。”

  “我會非常、非常小心的。”他微微一笑。

  她關他到後門,他打開門,轉身問她。“潔玉?”

  “怎麼樣?”

  “我回來時,你會在家裏等我,會不會?”

  她十分驚訝他還會這樣問,要不是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那她一定又要大動肝火了。“難道我讓你那麼沒有安全感嗎?”

  “回答我。”

  “我會乖乖在家裏等你。”

  後來每天晚上他要出去時,潔玉都跟他這麼說。

  在漫長的黑夜中,她耐心等候丈夫回來,不時想到,凱恩脆弱的一面。起初她認為她是唯一的原因,凱恩深怕會失去她。但是她慢慢感覺到,他個性脆弱的一面也許跟他的背景有關,尤其是他的童年生活。記得何大夫說過,他母親是個可怕的潑婦,甚至要兒子跟自己的丈夫作對。他的童年一定很不快樂。

  她想得越多,越覺得凱恩需要她,就像她需要凱恩一樣。她十分欣慰。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4:20

第十八章

  包萊兒夫人派人送來過好幾封請柬,邀請潔玉到她家做客。但是凱恩哪裡也不准她去,還捏造了一個她生病的藉口,以資搪塞。

  最後,她父親的老朋友只好過來看她。潔玉已經記不得她長什麼樣子,可是當她看到包夫人那麼衰老,不禁感到強烈的歉意,不應該勞駕這位老太太的。

  包夫人雖然老了,但人還是很漂亮,有一雙藍色清澄的大眼睛,銀白色的頭髮,而且她腦筋也十分清楚,不輸年輕人。

  潔玉在客廳裏用茶點招待她,凱恩也在場,他似乎對這位包夫人十分感興趣。他們聽她哀歎納山的慘死;潔玉當然要扮演一個傷心的妹妹,但是她心裏很不安,因為包夫人對她的同情十分真摯。

  “當我從報上讀到那則消息,簡直是嚇壞了。”包夫人說。“我一點也不知道納山為政府工作。凱恩,我也很難過令弟的遭遇,那個海盜實在太狠心了。雖然我不認識他,不過他一定是個很優秀的青年。”

  “我也沒機會認識克林,”潔玉插嘴。“但是凱恩跟我講了不少他的事,他是個好青年,為國家犧牲性命。”她正經八百地說道。

  “裴根是怎麼害死他們的?”包夫人問。“我還不清楚經過細節。”

  凱恩回答:“從國防部送來的資料顯示,納山和克林是在一次秘密行動中被人攔截殺害。”

  “結果你們兩個卻在一起了。”包夫人淡淡一笑。

  “後來潔玉來找我,我們談彼此的親人,互相安慰,而且立刻就互相吸引。”凱恩對潔玉眨眨眼睛。“我想應該說是一見鍾情。”

  “我瞭解。”包夫人說。“潔玉,沒想到你長大以後這麼美,”她搖頭歎息。“真不知道哈利為什麼那麼快就把你帶走。我一直想要個女兒,而且我想你跟著我也會比較好。”

  “哈利叔叔堅持我們在葬禮後立刻動身,”潔玉解釋。“他知道他不是我和納山的法定監護人,而且你一定會來跟他搶。”

  “沒錯。”包夫人點點頭。“你知道嗎?我覺得納山的死我也有責任。如果他跟我住在一起,我絕不會允許他出海航行,太危險了。”

  “納山早已經成年,是他自己決定要報效國家,”凱恩插嘴。“恐怕誰也攔不住他。”

  “但是,”包夫人看著潔玉說。“我還是不瞭解你父親,他為什麼不把你們兩個託付給我……”

  “我想我知道為什麼,”潔玉回答。“哈利告訴我,父親對當時英國國內的情形很反感。”



  “這我就不知道了。”包夫人搖搖頭。“他從來沒對我提起過。”

  潔玉聳聳肩。“我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哈利覺得父親是自己心裏有鬼。”

  “也許吧。”包夫人歎一口氣。“好了,不要再談你父親了。潔玉,告訴我你早年的生活。住在小島上的生活真是令人難以想像。有人教你讀書嗎?你平常都做些什麼?有社交活動嗎?”

  潔玉大笑。“那小島還不大文明,大多數島民都不穿鞋子的。哈利也找不到人教我讀書寫字,他自己也沒空。”

  她那樣說是和凱恩事先約定的;最好讓外界都以為她是文盲,那麼她就不可能知道那些信的內容了。

  然後她又編了幾個有趣的故事,說給包夫人聽,其中當然不包括她的海盜生涯,反而把她的童年生活描寫得十分平靜安詳,甚至有點無聊。話題轉到最近他們結婚的事,凱恩回答大部分的問題,其中又是一大堆謊言,可是凱恩說起來十分自然,一點也聽不出破綻,令潔玉很驚訝。她的丈夫也有說謊的天分。

  “你為什麼一直不結婚?”潔玉問這個可愛的老婦人。“對不起我問得太突兀了,不過我想你年輕的時候一定很美,包夫人;而且一定有一大群男人圍繞著你。”

  包夫人似乎很得意,摸摸自己漂亮的銀髮,不過手卻有點發抖,真是歲月不饒人。“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把希望寄託在你父親身上,親愛的。你爸爸年輕的時候好帥,我一直都還記得他那神采飛揚的模樣。不過我們後來還是成了好朋友,他送我的小禮物,我一直都還留著,我實在太念舊了。”她歎一口氣。“你父親有沒有留下什麼特殊的紀念品給你?”

  “沒有,我父親所有的東西都被一場大火燒掉了。”

  “大火?”

  “你大概還不知道,包夫人,就是你幫納山翻修好的那幢房子,已經被大火燒得一乾二淨。”

  “喔,真可憐,”包夫人驚呼一聲。“你一定很難受,對不對?”

  潔玉點點頭。“還好有凱恩,要不是有他在。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是啊,你真幸運。”包夫人把茶杯放在桌上。“所以你沒有一樣東西可以紀念你父親的,一樣都沒有嗎?連一本家傳聖經,或一隻懷錶,或幾封信都沒有?”

  潔玉搖搖頭,凱恩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一下。“親愛的,你忘了那個皮箱。”他打岔。

  她轉頭看看凱恩,不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喔,對了,那個皮箱。”她還是平靜地說道。

  “那還好,你還是有東西可以紀念你父親。”包夫人滿意地點點頭。“不過我還是要送你一些紀念物。我想起來了,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你父親送我一個可愛的瓷娃娃……”

  “喔,我不能拿你的東西。”潔玉打岔。

  “對,她不能,”凱恩在旁邊幫腔。“而且她已經有那個皮箱了。雖然我們還沒打開來看看裏面有什麼東西,過去這幾個星期,潔玉一直在發燒。”他轉頭對他太太笑一笑。“親愛的,我們下星期去納山在倫敦的房子好不好?如果你身體還許可的話。”他轉向包夫人。“我們要幫納山處理一些事。”

  潔玉心想,凱恩大概是瘋了,她只好用微笑掩飾心中的不安。

  “也許你願意陪我們到納山家,”凱恩又對包夫人提議。“一起打開那個皮箱看看。”

  包夫人婉拒這項邀請,她要求潔玉儘快來看她,然後就告辭了。凱恩送她上馬車。

  潔玉在客廳裏踱步,等他回來後,她立刻質問:“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他先把門關好,潔玉注意到他滿臉微笑,很得意的樣子。“我一點也不喜歡對包夫人說謊,凱恩。”她很不高興。“而且我才是這裏的騙人專家。你為什麼要捏造皮箱的事?難道只是要安慰她?你知道嗎?我越想越不對,我不喜歡你說謊。”

  “謊話有時候是必要的。”

  她搖搖頭。“不對,沒有謊話是必要的。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還記得嗎?”

  “親愛的,你真的因為我說謊而不高興?”他十分驚訝。

  “我當然不高興。”她說道。“我本來以為你很誠實的。既然你說謊言是有必要的,那麼你一定有什麼計畫。你是不是認為包夫人會對別人提起那個虛構的皮箱。”

  “不是。”

  “不是?那你真該慚愧,居然欺騙那位可愛的老婦人。”

  “請你聽我解釋……”

  她雙手抱胸。“你最好解釋清楚,否則我就要你好看!”

  他大笑著把她摟入懷中。“怎麼樣?”她仍然緊追不捨。“你為什麼對一個親愛的老朋友說謊?”

  “她不是什麼親愛的老朋友。”

  “她當然是。”潔玉抗議。“你又不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她愛我爸爸。”

  “她殺了他。”

  潔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許久,她抬起視線看他,緩緩搖頭。

  他點點頭。

  她覺得兩腿發軟,還好有凱恩倚靠。“難道你要告訴我,包夫人是……”

  “她是‘冰塊’。”

  “不可能!”她叫道。“怎麼可能,她是個女的。”

  “女人就不能當殺手嗎?”她很同情她的困惑。“所有的線索都符合。現在坐下來,聽我源源本本解釋給你聽。”

  她呆若木雞,凱恩領她到長沙發上坐著,要她坐在柔軟的椅墊上。“其實很合理。我重讀那些信件的時候就開始懷疑,而且我從來不犯同樣的錯誤。”

  她微微一笑,慢慢恢復了平靜。“你一有機會就吹噓你這個優點。”

  “以前我一直以為裴根是個大男人,壓根兒也沒想到他會是個女的,所以這回我學乖了。”

  “趕快告訴我你是怎麼確定‘冰塊’的身份?”她又搖搖頭。“這真難以想信;‘冰塊’殺過人,而且還威脅要取我們的性命,簡直是個殺人狂。”

  “你還記得一封早期的信嗎?當他們被取上代號,‘冰塊’對他的名字很不滿。很少有男人會在意這個問題,但女人卻會。”

  “也許吧。、

  “還有更具體的線索,納山別墅裏的僕役,全都是包夫人替納山雇用的,他們當然是效忠她的人,所以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搜房子,最後還放一把火燒了。我想包夫人回去後,一定會派人去搜納山在倫敦的房子,看看有沒有我提到的那個皮箱。”

  她點點頭。“那麼赫森一定也是她的人,我一直不喜歡那個管家,他一直要我喝茶,茶裏面一定下毒了。”

  “別胡思亂想,潔玉。不過你碰到的那些怪事大概都是赫森和他手下的傑作,他們掘你父親的墳,看能不能找到那些信。”

  “納山的駿馬也是他殺的嗎?”

  “不,是魏爾本。”

  “我會告訴我哥哥。”

  凱恩點點頭。“赫森負責收拾善後,你離開後他就派人用馬車把馬的屍體運走。”

  “你怎麼知道?”

  “我手下調查出來的,那匹馬在兩英里外的山谷被人發現。”

  她點點頭。“你真厲害,還有呢?”

  “一旦我開始懷疑包萊兒,我就開始調查她的背景,結果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

  “例如呢?”

  “她的旅行記錄可真多,對一個女人而言,這是很不尋常的。她至少去法國七次……”

  “也許她有親戚在那裏……”

  “沒有。”他肯定地回答。“而且她都是在戰爭時期去的,還有其他很多線索。”

  “我想信我嫁的是全天下最聰明的男人。”她讚美凱恩。“我已經被你說服了,但是理察和李昂呢?他們怎麼想?”

  “我還沒告訴他們,”他回答。“我要先完全確定。在聽過包萊兒的問題後,我就沒有任何疑問了。”

  “什麼問題?”

  “她問你會不會讀書寫字,對不對?她這個問題很突兀。”

  “那是因為她以為我沒受到很好的教育,而且……”

  “而且她很在意你父親留下什麼東西給你。”

  她垂頭喪氣。“我還以為她是誠心的。”

  “我們得加派人手來看好納山在倫敦的房子,”他微微笑著。“否則你可憐的老哥,又會損失一幢好房子。”

  “你不用笑得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她說道。“而且赫森還在那裏,有足夠的時間去搜,犯不著用火燒。”她突然驚呼一聲。“凱恩,完了,包萊兒知道我對她說謊了。”

  凱恩的笑容立刻消失。“為什麼?”

  “赫森知道我會讀書。在納山鄉間別墅的時候,每天吃過晚餐,我都會到納山可愛的書房裏看書,赫森會幫我把壁爐的火點起來。他一定會告訴包萊兒夫人。”

  她輕拍他的肩膀,叫他別太失望。“沒關係,現在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

  “對照筆跡,等我們從‘翡翠號’上拿到信件原本。”

  “不用,我這裏有兩封她的邀請函。不過和看過的信,筆跡都不同。”

  “邀請函大概不是她自己寫的,”凱恩說。“她一定很謹慎不會輕易留下證據。”

  “你是不是要我去偷……”

  “我要你乖乖待在家裏。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你不要惹麻煩。”

  “好嘛,”她回答。“拜託你對我要有點信心,現在告訴我你的計畫。”

  “李昂一直想對魏爾本施加壓力,我想也該是時候了,他不能再一天到晚躲在家裏不現身,我們要去找他談一談。”

  “我不喜歡你每天晚上都出去,凱恩。你最好還是留在家裏,等‘翡翠號’焚毀和裴根死掉的消息傳到倫敦再說。而且如果倫敦市民為這個消息慶祝,我會很難過的。”

  他的微笑很溫柔。“他們會難過的。”他安慰她。“而且現在也沒必要燒船了。”

  “為什麼?”

  “因為‘冰塊’的身分已確定,她一定會來找我,既然她已知道我們在調查她。”

  “是啊!”潔玉揶揄他。“都是你害的,誰叫你要我撒謊說不會念書。”

  “親愛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哈利一定很高興他不用燒船,你趕快派人去通知他,好不好?”

  沒問題,我馬上派人去夏洛灣。“他答應。”不過你得先告訴我那地方在哪裡。夏洛灣也是假名,對不對?“

  “你真聰明。”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你出去派人的時候一定要特別小心,凱恩,你是我唯一的支柱。”她喃喃細語。

  “你也是我唯一的支柱。”他微笑著說,一邊輕輕搔她的頸窩,使她打了一個冷顫。“你還想不想跳舞?”他的聲音沙啞。

  “我是不是又要跪下來?”

  “你不喜歡嗎?你的嘴好甜……”

  “我喜歡。”她衝口而出。

  “到樓上還是在這裏?”

  “樓上,”她喃喃說道,呼吸急促。她站起來牽著他的手。“但是這一次換我主動。”

  他們在彼此的懷抱中過了大半天,到了傍晚,她才依依不捨地送凱恩出門。然後她繼續睡,因為太累了,她一直睡到半夜才醒來,凱恩卻不在。

  她衝下樓檢查書房,還是找不到他的人。他從來沒有這麼晚還不回來,她開始緊張了,立刻穿好衣服,口袋裏藏了一把匕首,一隻特殊的髮夾別在她頭髮上,然後又開始踱步。

  凱恩留下了兩個警衛,一個在前門,一個在後門。她走到前門,正好看到一個人拿一張紙交給警衛西瑞,西瑞立刻轉身衝進來,對她說道:“是給你的信。”

  “希望是凱恩寫來的。”她緊張地說道。“快進來,西瑞,把門栓上,事情不大對勁。”她拆開信封。“凱恩從來沒有這麼晚還不回來。”

  她抽出信紙,臉色立刻變得蒼白。西瑞連忙問:“夫人,發生什麼事了?”

  “凱恩遇到麻煩,”潔玉低聲說。“我必須在一個小時內趕到萊索街的一家雜貨店。”

  “我知道那地方,”西瑞回答。“不過這可能是個陷阱。如果我們不去呢?”

  “他們會殺了凱恩。”

  “我去叫亞登過來。”西瑞往後門走去,但是被潔玉叫住。

  “我不能去。”

  “但是……”

  “我不能離開這裏。凱恩今天晚上可能去找一個叫魏爾本的人。你知道他住哪裡嗎?”

  “我知道,離這裏不遠。”

  “派亞登過去,凱恩和李昂可能在那裏。”

  “如果不在呢?”

  “我要你先去李昂家看看,再去理察家,可以嗎?”

  “沒問題,”西瑞回答。“但是我們不在的時候,誰來保護你?”

  “我會把門窗關好。”她急切地說道。“我們必須在一個小時內確定凱恩在哪裡,你們趕快去。”

  “好的,我們儘快。”西瑞從後門離開。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衝上二樓回到她的臥房,再把門鎖起來。

  不久之後,前門傳來重重的敲門聲,包萊兒的人來了,接著是一陣玻璃破碎聲,他們似乎早就知道她會派警衛去找凱恩,這樣也許證實了凱恩根本不在包萊兒手上,她覺得安慰多了。

  她暗自祈禱她沒有猜錯,同時也祈求上帝原諒,因為她可能要被迫動手殺人了。樓梯上已經響起腳步聲,潔玉從抽屜裏拿出一把手槍,上好膛,退到牆角,等到他們闖進來,她要射殺那個領頭的倒楣鬼。

  她穩穩拿著槍,一點也不驚慌。然後房門被撞開,門口站了一個人。

  “點枝蠟燭。”那人吼道。

  潔玉扣動扳機,擊中那個人的腹部,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她贏了第一回合。

  但是另個三個人包圍住她,一個人奪去她的槍,另一個被她殺傷,最後一個一拳把她擊昏。她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醒過來,發現自己在一幢又暗又濕的建築物裏面,周圍點了幾根蠟燭,包萊兒穿著一身白衣,站在她前面,潔玉揉著疼痛的下顎,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包萊兒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我知道你為什麼叫做‘冰塊’了。”潔玉說道。“你根本沒有人性。”

  潔玉臉上挨了一拳。“信在哪裡?”包萊兒吼道。

  “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潔玉鎮靜地回答。“你真的以為偷回那些信就能救你?太多人知道你幹的好事了,太多……”

  “笨蛋!”她大吼一聲,潔玉覺得自己好像碰上了魔鬼,有股衝動想在胸前畫十字。“我要那些信,小賤人,它們是我豐功偉業的證明;總有一天,全世界都知道裁判庭的偉大貢獻。只要我繼續幹下去,總有一天我會成為英國女王。”

  她瘋了,潔玉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她絞盡腦汁想跟這個瘋女人講點道理。“如果我把信給你,你是不是可以放過凱恩?”

  包萊兒發出尖銳的笑聲。“放過他?你到底懂不懂我是誰?我是……”

  “我當然知道,”潔玉大罵。“你是殺我父親的兇手,你是英國的叛臣,你是魔鬼生的孽種,你是一個一文不值的瘋女人!”

  潔玉臉上又挨了一掌,她退後一步。“放凱恩走,姓包的,我會把信交給你。”

  包萊兒吩咐兩邊的手下。“把她關起來。”然後她轉向潔玉。“你要當我的餌!親愛的,釣凱恩上鉤,他非死不可。”她輕鬆地說道。“當然是在他把信交出來之後,然後你也得死,到陰間去陪他。把她帶走!”她對手下大吼。

  包萊兒的手下把她拖到後面的一個小房間,她暗暗祈禱他們不要綁住她的手。她開始哼哼哀嗚,裝出一副怕得要命的樣子,降低他們的戒心。房門一打開,她立刻跌跌撞撞跑進去,倒在地上哭泣。

  房門重重關上,她繼續發出哭聲,直到他們的腳步聲消失。他們一定以為這樣關住她就可以高枕無憂,潔玉暗暗高興。

  她從頭髮上摘下那枚特殊的髮夾,開始對付門上的鎖,她急著要逃出去通知凱恩,結果欲速則不達,耗了十分鐘才打開鎖。外面一片漆黑,她悄悄溜出去,溜到街上時卻分不清東西南北,繞了半天才搞清楚方向。

  潔玉心中十分恐慌,深怕包萊兒夫人真的傷害了凱恩。她暗自向上帝祈禱許願,她永遠不會再偷東西撒謊騙人,只要它肯保佑凱恩。“我知道你賜與我那些特殊才能。主啊,你該知道我從來不背棄諾言,我不會像我父親一樣走上邪路,請相信我的許願,求求你,上帝,凱需要我。”

  她全力跑著,腰部開始疼痛,不得不停下來喘息。她又開始祈禱。“如果你多給我一些力氣,上帝,我答應你再也不說粗話。”

  腰痛似乎好多了。“謝謝你。”她喃喃說道,提起裙子又開始快跑。

  她一直跑到他們房子的對街才停下來,她躲在陰影裏,潛近門口的臺階。她發現有三個長相兇惡的傢伙倒在草地上,似乎睡得很熟。

  凱恩一定回來了。她走上門口,聽到凱恩的咆哮。“她在哪裡?”

  她推開前門,悄悄溜進前廳,他們都聚集在正廳。李昂扳住凱恩的肩膀,理察和兩個警衛站在包萊兒後面押著她。

  “她會在被人發現前就餓死,”包萊兒大吼。“你永遠找不到她,永遠找不到。”

  “喔,他找得到的。”潔玉在客廳門口現身。包萊兒尖叫一聲,差點沒昏倒。

  凱恩看著她,臉上露出微笑,眼中淚光閃爍,她自己也淚眼模糊。

  李昂驚訝地問。“潔玉……你怎麼能……”

  她看著凱恩說道:“他們把我鎖起來。”

  李昂大笑。“他們居然想鎖住你。”

  凱恩緩緩走到她身前,用手指輕撫她的臉龐,她突然痛哭失聲,飛奔上樓。

  她跑進第一間臥房,倒在床上痛哭。凱恩尾隨著她進入房間,立刻摟住她。“親愛的,沒事了。”他軟語安慰。

  “我沒有離開你,我一直守在這裏,直到他們闖進來把我拖走,我沒有違約。”

  “乖,潔玉,我知道你沒有……”

  “凱恩,我好害怕。”她靠著他的胸膛哭泣。

  “我也是。”他緊緊抱住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6 02:24:31

終 曲

  裁判庭整個組織被瓦解,包萊兒被送進瘋人院,凱恩和潔玉從此過著平靜快樂的生活。不久之後,潔玉就發現自己懷孕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離預產期越來越近,她和凱恩全心全意期待小寶寶的降臨。

  李昂特地帶莉娜來幫忙,她待潔玉就像親姊妹一樣,兩個人無話不談。李昂則傳授了不少做父親的經驗給凱恩。

  終於到了預產期那一天,潔玉開始陣痛,凱恩一直陪在她身邊,而且十分鎮靜地握住她的手,陪伴她度過最難忍受的痛楚,不斷乞求她原諒,都是他害她這麼難受。

  儘管莉娜勸阻,他始終不肯離開。又過了幾分鐘,寶寶終於出世了,是個女嬰兒,凱恩笨手笨腳地抱住她。

  滕斯一直在產房外等候,一聽到嬰兒的哭聲就衝進來,而且立刻從凱恩手中抱過小嬰兒,不斷讚美她,然後帶她去洗澡。

  莉娜照顧潔玉,凱恩幫她換好床單,他的手仍微微顫抖,前額都是汗水,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過還是苦撐著。

  等到一切都清理好,他卻不行了,莉娜才剛走出房間,滕斯抱著小嬰兒回來,他就砰地一聲倒下來。

  “他還好嗎?”潔玉虛弱地問滕斯,她甚至沒有力氣轉頭去看。

  “他昏過去了。”

  “我知道他昏過去,”潔玉回答。“他有沒有撞到頭或是哪裡?”

  “他沒事。”滕斯忙著逗小嬰兒,根本懶得瞧凱恩。

  “拜託你扶他起來。”潔玉忍不住要笑。

  “他好像還不想起來,”滕斯說道。“現在小嬰兒比較重要。夫人,你今天的表現很好,我相信男爵醒來後一定會同意的。”

  潔玉露出滿意的微笑,眼中滿是淚水。凱恩發出一聲呻吟,提醒她一事。“我們不可以把凱恩昏倒的事告訴任何人,他會羞死的。”

  “別擔心,夫人。”滕斯點點頭。“我什麼都不會說。”

  可是三天後,這個可惡的管家居然投稿到報社,將凱恩男爵昏倒的經過源源本本地寫出來。但是凱恩一點也不介意,坦然接受祝福者善意的嘲笑。他再也不會發脾氣了。他的使命成功地完成,他已經永遠抓住那個神秘的海盜……潔玉永遠是他的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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