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羽嫣]北皇戲鳳【五皇戲鳳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09:33     標題: [羽嫣]北皇戲鳳【五皇戲鳳之三】[全文完]

北皇戲鳳(五皇戲鳳之三)作者:羽嫣
 

他是令敵人聞風喪膽,人稱“不敗戰神”的北皇子----李澤,
身為將軍的他,向來說一是一,不容人反抗,
而這名新來的小斯,不但對他怒目相向,甚至還敢出言頂撞!
但“他”大膽反抗的行徑,非但讓他印象深刻,甚至覺得──有趣?!
怪了,一名微不足道的小斯罷了!卻屢屢攫獲他的目光──
甚至想將“他”獨佔為己有?!該死,莫非他竟有僻好男寵的傾向……
對藍蘋兒來說,他是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皇子,
在他的眼中,她僅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斯而已。
她努力學習一切的技能,女扮男裝,誓死達成他交托的任務,
只為了能以“下屬”身分,永遠留在他身邊。
她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該,對他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可她能不能偷偷的奢望,他能多看她一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09:56

楔子

  乾元皇朝 龍德元年

  此刻正是農曆二月,大地冰雪初融,春雷鳴動,冬眠動物皆驚雷而出,天候也逐漸回暖。皇城內,開始瀰漫一股初春的氣息,萬象更新。

  話說乾元皇朝,自大哉皇帝登基二十載以來,便一直國泰民安,豐衣足食。

  文治方面,不僅吏治清廉,百姓安居樂業,就連原先有意圖謀叛的逆臣,也都紛紛剷除,民心歸順。

  武功方面,北方虜患不再,南蠻歸降,東方海上的倭患也早已平息,西邊的羌夏亦遠遁無蹤,從此不再進犯中原。

  此外,大哉皇帝膝下五位皇子,個個智勇雙全,文才武略皆為當世之冠

  大皇子李朔,具聖王之風。

  二皇子李震,豪邁爽朗。

  三皇子李兌,儒雅嚴謹。

  四皇子李濟,邪佞風流。

  五皇子李澤,驍勇善戰。

  關於這五位皇子的種種傳聞,莫不在民間蔚為奇談。

  今兒個,皇城外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原來是皇上突然傳下諭旨,將在下午舉行一場冊封大典。

  雖然不知道冊封的內容為何,但文武百官聽聞後,絲毫不敢怠慢,即刻整理冠帶,乘轎奔赴皇城。

  皇極門廣場前,排場之浩大、氣勢之喧赫,列滿了恭候聖駕的官員,正中是以太子李朔為首的五位皇子,兩邊則是京城內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員。

  初春的天氣雖不熾熱,但眾文武官依舊緊張的汗流浹背,肅然而立,皆不敢作聲。

  一切就緒後,聖上駕到,百官紛紛跪迎。

  御輦中,坐著一位身穿黃色龍袍的尊者,目光凌厲,精神矍鑠,面留長鬚,週身散發出不怒而威的氣勢,那便是令上下臣民又敬又畏的大哉皇帝。

  皇帝跟前的一位太監,展開朱諭,朗聲宣道:「眾皇子聽宣,朕有鑒於年紀漸邁,國家雖已承平,但不能因此耽於安逸,尤其東南西北四方蠻族,仍可能隨時起謀叛之心。

  是以,大皇子李朔封為太子,即日起在朝監國,輔朕治理;二皇子李震封為東皇,嚴守東疆;三皇子李兌封為西皇,赴西境安撫疆民;四皇子李濟封為南皇,就近監視南蠻動靜;五皇子李澤封為北皇,以防北虜進犯。欽此。」

  精明睿智的老皇帝,總教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就像這場突如其來的冊封,讓在場眾官員聽的瞠目結舌。

  但眾人心知肚明,聖上英明,聯合五位皇子的魄力和才幹,若能齊心協力,將可為乾元皇朝再創另一波盛世。

  果然,乍聽這道諭音,胸懷大略的乾元皇朝眾皇子皆面不改色,異口同聲接下老皇帝扔出的戰帖──

  「兒臣遵旨。」

  聽聞眾皇子答應,龍座上的老皇帝微微頷首,嘴角上不覺露出詭譎的笑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10:43

第一章

  蘋兒:

  爹時日無多了,不忍看你孤苦一人,你大伯現為北皇府的總管,前些日子爹已經捎信給他,並將咱們困窘的狀況也說了明白,爹希望你去投靠他,至少你一個女孩家有個避風避雨的地方,也有親人的照應,這樣爹才能安心地走,投親路途遙遠,爹變賣了僅存的一點財貨,幫你籌措了盤纏,爹死後,不要耽擱,草草安葬了事即可,盡快上路為要。

            父字

  藍蘋兒捧著書信,一遍又一遍地讀著,才能稍稍減緩她思親的悲痛情緒。

  這封信是爹在臨終前交給她的,他老人家病到最後,根本無法開口說話,只能透過書信將他的遺言留了下來。

  由於娘親早逝,藍蘋兒幾乎是由籃韶生一手拉拔長大。對於爹,她除了感激外,更有著愧疚,畢竟她還來不及侍奉爹,他就已經撒手人寰,將她獨自一人留在這兒。

  爹!你怎麼忍心扔下蘋兒一人?

  正逢月圓,暈黃的月光灑滿趴在床榻,痛哭的人兒身上,打從她打理好藍韶生的後事後,她遵照他的指示,帶著他為她變賣家產所換來的盤纏,一路往北依親。

  以前曾聽爹提過,她的大伯,也就是北皇府的總管──藍慶,是個正直可靠的人,也是爹最信賴的兄弟,所以爹才會要她去投奔他。

  現在她已經離開家鄉一個多月了,沿路打聽往北方走的路,在幾番輾轉打聽後,她總算知道北皇府,就離現在她所處的城鎮不遠了,只要再多走幾天路,相信很快就可以抵達目的地。

  由於這一路上,僅有她一人,女裝扮相實在有些不方便,聽聞女孩子容易遭到惡人的欺負、調戲,甚至一些惡意的騷擾,為避免麻煩,她以男裝扮相上路,在臉上塗點煤渣、泥灰,慶幸一身的簡樸素衣、邋遢樣,讓她沒碰上什麼麻煩事。

  而好心的人家瞧她可憐,也總會賞她幾頓飯吃,或者讓她留宿一晚,讓她省了不少盤纏,也才能利用爹好不容易替她湊出來的盤纏,來到北方。

  爹!蘋兒好想你……

  藍蘋兒夢囈著,含著眼淚恍恍惚惚沉入了夢鄉,夢境裡出現的依舊是她熟悉不過的身影,她夢見了小時候,爹摟著她說故事的模樣。

  她好想、好想再回到從前,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一大早,天初亮,淺眠的藍蘋兒迅速驚醒。她的盤纏所剩無多了,她必須利用僅剩的錢到達北皇府才行。

  因此,她幾乎是一大早就趕路,直到天黑什麼都看不見,才會找個地方休息。

  她推開門,隨即見到王大嬸正對著她笑。要不是昨晚王大嬸好心收留她,她怕是要露宿街頭了。

  「王大嬸!您早,昨晚謝謝您讓我借宿一晚。」藍蘋兒拎著小包袱,小臉堆滿感謝的笑意。

  「小公子就不用客氣了,不過是小事一樁,對了,你昨天問我的事,我已經問過我家老頭子,小公子想到北皇府,出我們百花鎮,順著山路走個兩三天,就會看到一座大城,北皇府就在北涯城裡。」

  「北涯城?」

  「是呀!北涯城是我們北方一帶最大的城,不知道小公子上北皇府作啥?」

  「依親,家鄉沒有親人了,只好到這兒來。」藍蘋兒露出一絲苦笑,對於眼前純樸的老婦人,她自然地有問必答。

  「呵呵,我曾聽人說過,那北皇是個驍勇善戰的大將軍,為人公正無私,擅於帶兵打仗,我們北方人能這麼安穩過日子,大半的功勞可得歸他,這些年他還帶兵平定了這一帶的山賊,讓我們的日子更加安定了,真是老天有眼,才讓他到我們這兒來。」

  原來北皇是個大將軍,而不是一個地方的名字,藍蘋兒這時才知道。瞧見老婦人眉宇間的得意神色,北皇這人在老百姓心中,恐怕跟老天爺一樣重要吧。

  「我明白了,不多聊了,我還要趕著上路呢,那就此別過,改日必定親自登門答謝。」藍蘋兒熟練地學起男子,打恭作揖。

  「小公子,還說什麼謝,我幫你準備了一些白饅頭,你就帶在路上吃吧。」

  「王大嬸,這怎麼好意思呢?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領了,昨晚已經白吃白睡了,這饅頭我可不能拿。」

  「哎唷!跟我客氣什麼,饅頭拿著,足夠讓你一路趕到北皇府,一出百花鎮就是山路了,那可沒什麼東西好吃,你還是留著吧。」

  王大嬸硬是將十數個熱騰騰的白饅頭,塞進藍蘋兒的懷中。

  實在拗不過王大嬸的好意,她只好收下。「那就多謝了,我先走了。」

  她收下饅頭,朝王大嬸揮揮手,欣喜地離開收留她一晚的小屋子。

  不同於南方人的扭捏,北方人顯得豪爽好客,她總算親身體驗了,她真是個幸運的人,一路從南方走來,受了不少人的恩惠,如今她才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

  將饅頭塞進小包袱裡,藍蘋兒拎著小包袱,邁開步伐離開百花鎮,只要再撐個幾天,她就能到北涯城了。

  

  

  連趕了兩個時辰的路,藍蘋兒渾身疲累不堪,正想找個地方好好歇一會兒,忽然來了場傾盆大雨,當場讓她渾身濕透,連包袱裡的饅頭也全讓雨打濕了。

  「糟了……」她拎著包袱,在大雨間東奔西躲,好不容易瞧見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這才趕緊奔至樹下避雨。

  呼!好險,總算找到一個地方躲雨。

  她擰乾濕透的袖子,擦拭沾滿水漬的臉龐,不經意將臉上的煤渣給擦掉,露出一張晶瑩剔透的白嫩臉蛋。

  擦完臉,她連忙蹲下身子,打開包袱,將泡水的饅頭,一顆顆排列整齊,打算晾乾。

  「老天爺!您這雨可別下了。」

  藍蘋兒雙手合十,祈求著上蒼,濕透的衣衫緊貼著她纖細的身軀,山巔上風涼雨大,冷得她直發抖。

  怎麼辦?若雨還不趕快停,她今晚恐怕得待在山上過夜了。

  一想到要與山林間的豺狼虎豹為伍,度過今晚,她的心就涼了半截。

  倏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藍蘋兒後方的山徑上奔來,她才剛把頭探出去,立即瞥見兩三匹快馬朝她疾奔而來。

  她來不及閃躲,馬兒迅速朝她身旁飛奔過去,連帶著濺起泥漿,噴得她滿身泥濘,連擱在地上的白饅頭也瞬間全成了泥饅頭。

  「天啊!喂!你們……」

  藍蘋兒抹掉滿臉的泥巴,氣呼呼地瞪著急奔而過的馬匹。

  這些人怎麼這樣?好歹也該停下馬來跟她道聲歉吧?濺了她滿身泥,就這樣裝作沒看見?這些饅頭可是王大嬸好心給她當作糧食,現在可好了,她今晚不僅要渾身骯髒地挨餓,還要受凍。

  正當藍蘋兒可憐兮兮地,擦拭一顆顆沾滿泥巴的白饅頭時,身後又傳來一陣規律的馬蹄聲,不同於之前的疾馳,這次像是行軍的隊伍般,馬蹄聲劃一整齊。

  她轉過身來,瞥見領頭的人手上,拿著一支畫著白虎圖案的軍旗,而他身後跟著一大批穿著盔甲、手持兵器的軍人,那些人無視於傾盆的大雨,行進間散發著屬於軍人才有的英氣。

  藍蘋兒被那股傲然的氣勢給震懾住,人就杵在山路中間,失了神,直到耳畔傳來低沉的斥喝聲,她才猛然回神。

  「喂!小子,閃一邊去,別淨擋在這兒礙路,你沒瞧見靖遠將軍的白虎軍在這兒嗎?」

  「啊?」靖遠將軍?這人又是誰?

  她瞧了瞧眼前的軍隊服裝,就跟先前的那兩三個人穿的軍服相同。

  「喂──」

  不知哪來的勇氣,藍蘋兒拿高手上的饅頭,蹙起眉。「你、你們的人,剛剛騎著快馬經過這裡,把我、我的饅頭給、給弄髒了,你、你要賠我才行。」

  吞了口唾沫,她結結巴巴地說出她的要求。這些饅頭可還要讓她撐個兩三天,這下全沒得吃了,這口氣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嚥下。

  「哪來的刁民,竟敢口出威脅,你不要命了是嗎?」

  馬鞍上的人長鞭一掃,順勢將藍蘋兒手中的饅頭掃落,這下又全滾進了泥漿水裡。

  「你太過分了!」

  她的怒火也被挑起,雙手叉腰,圓亮的眼眸惡狠狠地瞪著。

  「閃開!別妨礙將軍通行。」

  正當左子京要一腳踢開藍蘋兒時,忽然傳來一陣低喝聲。

  「子京!住手!」

  「將軍!這不知是哪裡來的小刁民,淨賴在這裡不走。」

  「哪有這回事!是你們的軍隊弄髒了我的饅頭,我不過來討個公道,你瞧瞧,那馬蹄濺出來的泥,噴得我滿身都是,還有這些饅頭,這可是我這兩三天的糧食,這會兒我該怎麼過活?」

  藍蘋兒努力仰高小臉,才能稍稍看清楚那馬鞍上的巨大身影。他身上穿著亮晃晃的銀色戰袍,由於大雨,她並無法看清楚那人的長相,只知道他的聲音沉鬱好聽。

  馬鞍上的人正是才剛征戰回來的北皇李澤,他睨著個頭嬌小得不像話的毛頭小子,泥巴沾滿他的臉龐,只露出兩隻晶亮有神的眼眸,渾身狼狽不已。

  「小子!你應該不是這一帶的人,我勸你最好夜裡別逗留在這兒山上,有豺狼、野熊出沒。」

  「啊!你怎麼知道?」

  話一脫口,藍蘋兒猛然想到她說句相當可笑的話,霎時漲紅了雙頰。

  「放肆!怎可直稱將軍『你』字?」

  左子京拿著長戟就要往她身上招呼去。

  「子京,住手。」李澤不悅地擰起濃眉。

  「是!」左子京不甘願地收起兵器。「將軍,這小子說的人,可能是我們的偵察兵。」

  由於偵察兵都在軍隊前面探路,好讓後來跟上的大批軍隊,不會遇上敵人的埋伏。

  「在這一帶,沒人敢如此放肆與我說話,你是第一人,拿去,這一袋銀子算是給你的賠償,你最好盡快離開這裡。」

  李澤從腰際間拿出一袋銀子,扔在藍蘋兒跟前。

  「難怪他能當威武的大將軍,某些小鼻子、小眼睛的人,怎麼努力也成不了氣候,一看就知道氣勢、胸襟都不一樣。」

  藍蘋兒瞪了口口聲聲喊她刁民的左子京幾眼,拎起錢袋,從裡頭拿了十五個銅板,隨即又綻出個笑靨面對李澤。

  「大將軍!草民有眼不識泰山,若有得罪請多多見諒,這些饅頭不過幾個錢,草民就收下十五個銅板,其餘的還是還給將軍。」

  「哦?」李澤驚訝地揚起一抹笑。「當真?這銀袋可有百兩,你真不要?」

  「不了!多謝將軍好意,草民心領了,不打擾將軍忙碌,草民先告退了。」

  藍蘋兒識相地退至路邊,不再阻擋軍隊的通行。

  「你可是要到北涯城?」不自覺地,眼前毛頭小子的機靈應對,霎時引起他的興致。

  「啟稟將軍,是的,草民正從南方來,要到北涯城依親。」

  李澤看了他幾眼,見他除了自己外,並沒有同伴,也沒有坐騎。「這離北涯城還有一段距離,憑你那兩條瘦腿要走到那兒,恐怕會先在這山林間,讓野獸吃了,子京,解一匹馬給他。」

  「啊?!」

  李澤話一出,不僅左子京驚訝,連藍蘋兒都給嚇了一大跳。

  「怎麼?懷疑嗎?順道再拿一支火炬給他,免得夜裡讓山林的鬼魅,給嚇得尿褲子。」

  雖然對於他的機智,他有一絲讚賞,但怎知那是不是恐懼到了極點,所偽裝的堅強,實則怕的要死呢?

  何況依他所見,他稚嫩的模樣,年齡恐怕還未達弱冠,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個少年,能有這樣的機靈反應,倒嫌抬舉他了,他就不信他真如此早熟、世故。

  「噗!」轉眼間,緊繃的氣氛瞬間瓦解,除了藍蘋兒外,所有人都笑成一團。

  只要跟在李澤身邊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上絕對看不到「善心」這樣特質,連損人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先給對方一個他是好人的假象,再狠狠地削人一頓,讓人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她怨恨地瞪著地,一顆心像是在高空間蕩鞦韆,一下子飛到了高空,一下卻又跌到了谷底。

  這人真是……

  「小子!這可是我們將軍難得大發善心,這火炬跟馬你可得好好利用。」左子京咧嘴大笑。

  「出發!」李澤多望了藍蘋兒幾眼,知道她正憤怒地看著地,但他卻不經意多瞄了那雙靈活的大眼幾眼。

  「駕!」

  在李澤的號令下,白虎軍又浩浩蕩蕩地,往山徑另一端走去,留下牽著一匹馬,拿著火炬的藍蘋兒。

  「這人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即使人已走遠,仍然無法遏制她對地狂妄態度的憤恨。

  她還以為他是個威武英挺的勇猛將軍,卻沒想到只不過是個專開人玩笑的大混蛋罷了。

  但轉念一想,他雖然損了她,不諱言,他仍然幫了她大忙,至少給她一匹馬代步,還有一支火炬照明。

  只是──

  她沒有火折子,怎麼讓火炬點燃?她也不會騎馬,這匹馬又這麼高,她該怎麼爬上去呀?

  大雨持續下著,下得藍蘋兒一陣心涼,眼看就要天黑了,她恐懼地嚥了口唾沫,耳裡仍不時傳來他深沉有力的嗓音,縱使只有那匆匆一瞥,但他的影像卻已經深刻地存在她的腦海中。

  若能看清楚他的長相,不知該有多好?

  去、去、去!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可是剛開她大玩笑的惡人耶!

  她搖搖頭,甩開腦海裡的荒唐思緒,打算鼓起勇氣,挑戰她人生中的第一個困境──騎馬。

  與其留在這裡讓野獸咬死,還不如爬上馬背賭一賭,說不定讓她賭成功了,可以順利騎馬到北涯城,不一定會淪落到落馬摔死的命運。

  至於他──

  根本不是她該在意的人,況且他的身份,是她高攀不起的「大將軍」呀!

  

  

  李澤的白虎軍一回到北涯城,隨即受到百姓們夾道歡迎,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就如同過年般熱鬧。

  李澤抿唇淺笑,朝著人群微微點頭,惹得圍觀的百姓,又是瘋狂又是尖叫,無形中,百姓們早把李澤封為「不敗戰神」,視他為神明般景仰,尤其女性更為他瘋狂,看著他凱旋而歸,許多女子無不掩面,喜極而泣。

  「將軍!破紀錄了,這次又破紀錄了。」左子京策馬,來到李澤的座騎身旁。

  「什麼?」

  「從將軍進城門為止,到現在總共經過三條街,屬下私下算了算,總共發現一百五十六名女子正在哭泣,可見她們看到將軍回來,有多麼的興奮,高興到痛哭流涕。」

  這個人數紀錄隨著李澤,一次又一次成功的出征而增加,而他的統帥能力也在這次剿滅「狄牙」族後,再次獲得部將們的信服。

  狄牙族向來是乾元皇朝在西北邊境的大患,其為擅長馬戰的遊牧民族,個性剛烈,擅於戰鬥騎射,因常掠奪邊境百姓的生活物資,燒殺擄掠更是家常便飯,是北方居民相當恐懼的敵人。

  大哉皇帝為了遏制狄牙族的猖狂行徑,特地將擅於統帥領兵的第五皇子──李澤,封為靖遠王,並分封北方的國土予他,目的就是要他鎮壓狄牙族。

  這次李澤總算在苦等十年後,趁著狄牙族發生爭權內哄之際,才有辦法一舉剿滅這難纏的外患。

  但狄牙族的能力也不容小覷,接近三萬人的白虎軍,傷了近三成,連李澤自己也受了傷,不過總算在眾人合力下,解除了這邊境的大患。

  「你能不能說些有建設性的內容?」

  李澤睨了左子京一眼。左子京是他身旁不可或缺的助手,這次一戰,要不是有他幫忙擋下那致命的偷襲,他恐怕得馬革裹屍,就地掩埋了。

  「這可是很有建設性,表示將軍深得人心,尤其深得女人心。」左子京依舊是嬉皮笑臉。

  他這主子的女人緣之好,真叫他羨慕不已,想順道沾沾他的光,可就是沒人搭理他,怎麼不叫他洩氣呢?

  李澤無奈地搖搖頭。「你快回去療傷吧,你為我擋下那一刀,夠你受的。」他摸了摸左子京肩胛包裹的傷處,左子京當場疼得哇哇叫。

  「別碰那,屬下可不想再痛得摔下馬,那屬下就先告退了。」

  左子京恭敬地打個揖,隨即掉轉馬頭,往另一條街奔去。

  李澤瞇起黑眸,目送他的離去,在眾人的簇擁下,總算回到睽違一年半的靖遠王府,而管家藍慶早已在門邊候著。

  「王爺,您總算回來了,小的已經差人備妥熱水,傷藥也準備妥當,要不要請陽大夫過來?」

  隨侍北皇府十多年的藍慶,早已熟知李澤的生活習慣。

  「嗯!這次不用麻煩他了,只不過是小傷而已,你去交代陽大夫,到子京那瞧瞧,他傷得不輕。」李澤吩咐妥當後,邁開步伐走進府內。

  「是!」藍慶低下頭恭送李澤離開,並沒有馬上進屋,而是在門外探頭探腦,似乎正等著什麼人。奇怪!蘋兒那丫頭怎麼到現在還沒來?一個月前已經接到她的信了呀?該不會半路上出了什麼意外吧?!

  佛祖保佑,可別讓蘋兒出什麼事才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10:56

第二章

  兩天後

  「靖遠王府?」怎麼沒有北皇府?

  藍蘋兒站在寫著靖遠王府,四個大金字的匾額下,思忖著。

  打從她好不容易費盡千辛萬苦來到北涯城後,足足在這兒熱鬧的大城裡,繞了兩三個時辰,就是沒看見什勞什子北皇府,整個北涯城最大的宅子,好像就是這靖遠王府。

  而她也問了不少人,只要她跟人說要到北皇府,大家指點她的方向,總是左拐右繞來到這間宅子。

  奇怪!她應該沒認錯字呀,上頭明明寫的是「靖遠」二字,怎麼也不可能錯認為「北皇」啊!

  正當她站在王府門前,左思右想、上下打量時,門前的侍衛提著長刀就往她這兒走來。

  「小叫化子,滾一邊去,別在王爺府前散晦氣。」

  小叫化子?她低頭看一看自己,發現連日來的狼狽,讓她慘不忍睹,不僅有騎馬摔傷的青紫痕跡,衣衫上沾滿泥水乾涸的硬塊,渾身髒透了,蓬頭垢面,活像幾百年不曾洗澡一般,難怪她會由小公子的稱號,下降到小叫化子。

  「這位侍衛大哥,不知道能不能耽擱你一點時間,我想找北皇府的藍總管,不知道該上哪去找?」不介意侍衛方纔的惡言,她仍然帶著淺笑。

  「你要找藍總管?藍總管可是我們將軍府裡的大總管,哪是你這種叫化子高攀起的人,別開玩笑了,滾一邊去,別讓我們看了礙眼。」

  「你!」被挑起了怒火,她咬著唇,不願離開。

  這裡的官都有這麼大的官威嗎?

  之前碰上的那個什麼大將軍也是,連這小小的門前侍衛竟也這般。

  咦?那人叫什麼將軍來著?好像……是靖什麼的……

  忽然,緊閉的大門開啟,裡頭走出一位穿著不凡的中年男子,侍衛客氣地向他打招呼。「藍總管!你要出門?」

  藍總管?

  她心中大喜,連忙迎上去。「藍總管,我……」

  「小叫化子,你再不走,我可不客氣了。」侍衛抽出長刀,阻擋在藍蘋兒和藍慶之間。

  「大伯!我是藍蘋兒呀,你忘了嗎?」

  好不容易尋到了藍慶,她不顧形象地扯開喉嚨大喊。

  「蘋兒?李侍衛,不礙事,她是我親人。」藍慶笑著隔開侍衛的長刀,將藍蘋兒拉到一邊去,提了好幾天的心,總算能放下了。

  「是呀,藍總管可是我這小叫化子的大伯。」

  她挑釁似的在侍衛面前,努努嘴,扮扮鬼臉。

  「好了,別這麼無禮,我們到旁邊聊去。」藍慶拉著她躲到一邊去。

  「大伯,原來你在靖遠王府,你在信裡怎麼會寫你在北皇府?害我找北皇府找了兩三個時辰。」「蘋兒,沒想到十多年沒見,你都這麼大了,靖遠王府就是北皇府,靖遠王就是敕封在北方的五皇子李澤,明白了嗎?對了,你爹的後事都處理好了嗎?」

  「我明白了,爹的後事也處理好了,大伯,爹要我將這封信交給你。」藍蘋兒從包袱裡拿出一封殘破的信箋,上頭的墨字早已讓泥水暈開。「大伯,抱歉,來這兒的路上,包袱讓泥水打濕了。」

  「不要緊,我想你爹信裡寫的,無非是希望我多多關照你,你在家鄉一個姑娘家,沒親沒戚的,我實在也放不下心,來這兒也好,至少我還能多照顧你一些。」

  「謝謝大伯!」她開心地綻開笑靨。慶幸藍慶如她所想的一樣親切,總算能讓人生地不熟的她,暫時有個依靠。

  「可是大伯,如果我留在這裡,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萬一那北皇主子不喜歡我在這兒,那可怎麼辦?」

  「這你不用擔心,我是府裡的總管,幫你安排一個下人的位子,還不成問題,不過可能就要委屈蘋兒做些下人的工作。」

  「呵呵,大伯客氣了,只要能掙口飯吃,做什麼工作,蘋兒都無所謂,只要不讓大伯添麻煩,蘋兒就很開心了。」

  「你爹把你教得真好,冰雪聰慧,又溫順乖巧,我想韶生應該瞑目了。」

  「大伯誇獎了!」聽到誇讚之詞,藍蘋兒紅了臉。

  而當藍慶要將她帶進府裡時,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來人正是趁著閒暇,與三五好友一同到郊外狩獵的李澤。

  「王爺!您回來了?一路辛苦了。」

  藍慶恭敬地低下頭,站在他身旁的藍蘋兒,也跟著有模有樣地低下頭。

  「藍總管,這人是?」李澤躍下馬,將馬韁繩交給下人,步至藍蘋兒面前。

  「是這樣的,他是小的……」

  聽到熟悉的嗓音,她驚訝地抬起頭來。「你……」他的聲音好似前些日子,捉弄她的惡棍。

  眼前一身輕便打扮的李澤,身形挺拔昂揚,劍眉星目,那一雙黑如夜色的犀利眼眸,透著令人膽寒的威嚴,抿成一直線的薄唇,挾著一抹淡笑,軟化了眼眸裡的寒意,令人情不自禁跌進那黑色的漩渦中。

  略黯的膚色,是馳騁沙場多年的象徵,高挺的鼻樑,犀利的眸光,深刻的五官線條,散發出一股統帥才具備的領導氣質,讓人自然而然地產生信服與敬重。

  那天雨大,她沒機會瞧見他的模樣,今日一見,瞬時讓藍蘋兒噤了聲,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不用說話表明自個兒身份,那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已足夠說服人,他是個高高在上的大將軍,還是個天生貴氣的皇主子,那股氣勢,是尋常人怎麼學也學不來的呀!

  「放肆,蘋兒不得無理。」藍慶驚呼一聲,嚇出滿身的冷汗。「別你啊你的亂喊,他可是威赫北方的靖遠大將軍,也是這間宅子的皇主子。」

  藍慶藉機提醒藍蘋兒,李澤崇高的身份,就怕她娃兒一個嘴快,得罪了人還不自知。

  那一身瘦弱的骨架子,渾身泥味,尤其那雙頗精神的大眼,霎時就喚起他的記憶。

  李澤忽然揚唇淺笑。「小子,看來你平安到北涯城了,應該沒讓山林鬼魅嚇得尿褲子吧?」

  「你!!」藍蘋兒氣得鼓起臉頰,明亮的雙眸像是要噴出火來似的。沒錯,聽這口氣,眼前這個身份高到嚇死人的,絕對是當天開她玩笑的傢伙。

  「天啊!別你了,快叫一聲大將軍吧!」

  藍慶冷汗涔涔。原以為他私自將她留在府裡,只要他請示李澤就行了,不過看眼前這個情況,情況似乎失控了,他的侄女好似早已和他認識,恐怕還結了樑子,這下就算他磕頭,可能李澤都不會答應這事兒了。

  「藍總管!這小子是你什麼人?我記得他曾跟我說過,要來北涯城依親,原來你是他親戚?」

  「是!啟稟將軍,他是小人的侄兒,這孩子娘死的早,他爹也在前些日子病死了,家鄉鬧災,這孩子不得不北上來依親,望將軍能讓小的將他留在將軍府。」

  他似乎將蘋兒當成男兒身,藍慶不敢隨意點破,只好順著他的口氣接話。

  「哦?家鄉鬧災,難怪身體乾瘦得像是個女孩兒樣,不過無妨,慶幸你是男兒身,還能做些下人的粗活,若是個女人恐怕就不成了,府裡的丫環已經多到讓我心煩。」

  李澤話說完,藍蘋兒與藍慶不約而同,同時嚥了口唾沫。

  幸好,她一直是男裝扮相,而他也沒有說破。

  「是!聽將軍這麼說,小的就放心了,多謝將軍大恩,還不快磕頭!」

  藍慶心虛地乾笑幾聲,押著藍蘋兒磕頭,眼前的情勢,她也不得不低頭,只好勉為其難地,向她的大仇人磕頭。

  「多謝將軍大恩!」語調呆板無奈,臉上雖掛著笑意,卻怎麼掩飾不了那圓亮大眼散發出來的熊熊怒火。

  李澤笑了笑,特意忽略她的怒意。「對了,藍總管,這瘦小子叫什麼名字?!剛剛好像聽你喊他平兒?多準備一些吃食給他,看能不能養壯一點,萬一讓人知道將軍府裡的下人,這麼弱不禁風,我可臉上無光。」

  他繼續激她,他就是停不下來想捉弄她的念頭,藍蘋兒至此,強壓抑著急欲爆發的怒火,牙關咬得嗄嗄作響。

  「多謝將軍關心,小的會注意自個兒身體。」

  恨死他了,如果有一天她不能撕爛他那一張嘴,她就不姓藍。

  「將軍,阿平這孩子個性倔了點,若先前有得罪將軍的地方,望將軍不要記在心上。」藍慶巧妙地將蘋兒轉為平兒。

  「是!小的叫做藍平,小的保證會好好跟著藍總管做事。」

  為了掙一口飯吃,她也得順著大伯的勢接話,既然他已經表明他不喜歡丫環,她還是當個「小子」安全些。

  「嗯!很好,阿平從今開始,你進了將軍府,可別以為有藍總管當靠山,就可以胡作非為,我翻臉可是六親不認。」

  「是,阿平明白。」

  「對了,藍總管,我和左子京獵一批山禽回來,叫那小子去把那些皮毛扒了,再將肉送到廚房去,這工作應該不重吧?」

  「呃……是,聽到了沒?還不快回話!」藍慶推了發愣的藍蘋兒一把。

  「是!將軍放心,阿平會把工作做好。」目送李澤的背影離開,她總算放鬆裝了許久的笑臉,連忙揉揉快要僵化的臉部肌肉。

  「大伯!這就是你皇主子?」慘了,真不知道她留在這裡,是福還是禍。

  「蘋兒啊!你剛剛對將軍實在太無禮了,他隨時都可以你冒犯長上為由,差人砍了你呀,你若想留在這兒,就別惹麻煩,不然我也會跟著完蛋。」

  藍慶辛苦抹著汗。他好想收回剛剛讚美她冰雪聰明、乖巧柔順那些鬼話。

  「是!大伯,你放心,只要他不要來招惹我,我自然不會去惹怒地。」

  藍蘋兒甜甜地笑著保證,但若他來惹她,她可不是沒脾性的木娃娃,她也會翻臉。

  「對了,大伯,剛剛他要我去做什麼?我怎麼沒聽懂他吩咐的事?」

  他說什麼山禽來著?還要扒什麼皮毛?

  「就是那些 !」藍慶招招手,召來下人將停在外頭的板車給解了下來,下人們熟練地將板車上,一頭頭中箭的山禽給搬進府內。

  嘖!真殘忍,瞧這兒血還淅瀝直流呢;瞧那頭山鹿,兩眼瞪的老大,就知道死不瞑目。

  等等──該會不是叫她……

  她的臉蛋瞬間刷白,青白交錯。「大伯,將軍該不會是要我……」

  「沒錯,扒掉它們的皮毛是你的第一份工作。」

  「啊!這怎麼可能?我、我……」可是個女孩子家耶,叫她去做那些血腥殘忍的事,倒不如一刀了結她。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這些事向來就是下人們做的事,蘋兒,你就只好忍忍吧!」

  藍慶歎了口長氣,拍了拍失神的人兒,心中早沒了與親人久別重逢的喜悅感,只剩下滿心的擔憂,他有預感,有事情將會發生,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我……」

  嗚……他一定是故意的,管他什麼大將軍,小將軍,她藍蘋兒這輩子跟他沒完沒了。

  

  

  嗚……他絕對是故意整她的。

  嘔……她好想吐。

  藍蘋兒退了老遠,遲遲不敢靠近那些血流個不停,被箭插得像個蜂窩,還兩眼圓瞪,死不瞑目的飛禽猛獸。

  數一數,躺在地上的屍體一共有二十六具,野鹿、野兔、野雁、野豬……一堆可憐傢伙。

  她嚥了口口水,她已經在這兒磨蹭一個下午,再不趕快把工作完成,她恐怕就要被趕出將軍府了。

  再次鼓足勇氣,第一百零一次嘗試接近那些山禽。

  「你們可別來找我啊,冤有頭債有主,去找那個射死你們的大將軍報仇,跟我無關,我只是聽他的命令,把你們的皮毛扒下來,夜裡可千萬別來找我,死後,快快投胎,千萬不要再投胎來北方的山裡,不然十條命都不夠你們死,阿彌陀佛。」

  念完了佛號,她戰戰兢兢地左手拿著柴刀,右手拿著鐵勾,小心翼翼地勾來一隻血已經乾涸的野兔。

  藍蘋兒閉上雙眼,避開兔子怨恨的視線,鐵勾用來固定動物的屍體,柴刀則是用來劃開皮肉相連之處。

  「別怨我,我實在救不了你們。」她咬著唇,狠下心來,拿高柴刀就要往兔子的肚子剖去,這一刀劃去,鐵定肚破腸流。

  「等等──別糟蹋了好皮毛。」

  藍蘋兒身後傳來一聲低叱,來人快步奔來她跟前,一把搶下她的柴刀。

  「要熬兔肉湯,也不是在這兒就地宰殺吧!」

  「啊?」她不過是要扒下皮毛而已呀!

  抬起頭,映入眼後是當天對她相當不客氣的左子京,而李澤就在他身後。

  「是你!」兩人同指對方的鼻尖,驚呼出聲。

  李澤解釋道:「子京,這小子是藍總管的侄子,今天剛到這裡。」

  「哦,原來如此,那馬呢?人到這兒,總該把我們借你的馬兒交還吧?白虎軍的座騎可不是尋常馬匹,那些都是月然山上飼養的千里寶馬。」

  什麼千里寶馬,把她摔得鼻青臉腫的,說到那匹劣馬,她就一肚子氣。

  「馬賣了。」

  「賣了?喂,你這臭小子,你知不知道養一匹寶馬,要花多少心思?」

  那些馬匹都是他辛辛苦苦,照料長成的,自然有一份感情。

  被罵得很冤枉,她顧不得藍慶的囑咐,板起怒容。「當初將軍將那匹馬解給我的時候,又沒說要我歸還,我根本不會騎馬,你們留那一匹馬給我根本沒用,我好不容易爬上馬鞍,馬上讓它摔了下來,渾身摔得又痛又疼,你說,我還要它幹嗎?好不容易盼到有樵夫經過,當然把馬賣給他,再拜託他用牛車送我到北涯城。」

  她臉頰漲得鼓鼓的,發怒的樣子就像個撒潑的小姑娘,惹得李澤仰頭大笑。

  「子京,他說的對,當初我確實沒要他歸還。」

  愛馬成癡的左子京,怎麼也無法忍受,他一手照料的寶馬,淪落在尋常百姓手上。

  「將軍!請容屬下先行告退,屬下非得將寶馬尋回來不可。」

  「你去吧!對了,這些山禽你也一併帶走,發給弟兄們,讓他們今晚加菜。」

  「是!」左子京瞪了藍蘋兒幾眼,召來手下將滿地的山禽搬個精光,才踩著憤怒的步伐離開靖遠王府。

  她錯愕地盯著左子京離去的背影。不知不覺地,她的心情似乎也沾染了他悲憤的情緒,確實感受得出來,他對那馬兒的關懷,絕對超乎她的想像。

  「子京是月然山人,那裡養出來的馬,無不健步如飛,身體結實,而他對於寶馬的飼養、培育也相當熟稔,這些年來,白虎軍隊的馬匹,皆是交由他打理,他親自到月然山挑馬、養馬,所以大伙也都喊他馬副官,你可別在他面前,說出對馬兒不敬的話,還有,從今日開始,你就是府裡的下人,不能自稱『我』這個字。」

  這次,李澤很好心,難得發揮善心說明了情況,或許是他瞧見她蹙緊眉心的自責模樣,讓他不自覺對她說個明白。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對眼前這個瘦弱的小子,總有股英雄惜英雄的感覺,她那昂然不屈的氣勢,絲毫不亞於他這個大將軍。

  或許領兵多年,他習慣以才能來評斷一個人,只要是個人才,他並不會介意他的出身,就好比他的左右手左子京,來他身邊前,不過是個養馬的尋常人家,他發現他養馬的卓越能力,因此將他收為麾下納為己用。

  而他,藍平靈活的應對能力,不畏權勢的自信,這些都讓他讚賞不已,說不定假以時日,只要經過一番訓練,應該也是個能領兵,衝鋒陷陣的好人才。

  只不過,他實在太瘦了,乾瘦的樣子,讓他不誤認他是個女孩兒,還真有點困難。

  「將軍,小的斗膽冒犯左副官,小的該死。」藍蘋兒雙膝著地,跪了下來。

  她知道她這次禍闖大了,她怎麼老是忘了,她不過是個下人,怎能對主子大呼小叫?

  「如果將軍允許,請讓小的立刻把寶馬贖回來,小的一定會親手將寶馬交還給左副官。」

  「算了!那不過是樁小事,你也是無心的,起來吧,別跪了,看藍總管安排你做什麼差事,就去做吧,你那一身泥濘,也該好好梳洗,將軍府可容不下骯髒的下人!」

  「是!小的明白,請將軍放心,小的絕對不會再造次。」

  李澤離去時的驕傲笑聲,還迴盪在藍蘋兒的耳際,她頭垂得低低的,恭送他離去。

  直到那挺拔的身影隱沒,她才真正鬆了口氣。

  他根本是個天生驕傲的男人,不需要證明什麼,他的一言一行,已經透漏了他身份上的不平凡。

  大名鼎鼎的五皇子,高高在上的靖遠大將軍,而他竟然紆尊降貴三番兩次,替她解了圍,她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是的小孤女,那他為何……

  不懂,她摸不清他的心思,他有時候邪惡的讓人恨得牙癢癢,有時卻又溫柔的讓人跟著他的心思轉。

  她真是自找死路,才有那狗膽對他大小聲,早知道──

  她就對他客氣點,或者表現的像個女孩子該有的矜持、溫婉。

  哎呀!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藍蘋兒懊惱地揪著自己的頭髮,想讓自己清醒些。她在他眼中根本是個男人,如果她在他面前,表現出女兒家的體態,那不是讓人噁心死了嗎?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她對他的心思,怎會有那麼大的轉變,速度之快讓她有些不可思議,明明前一刻,她還咒他不得好死,怎麼下一刻,她已經覺得她的臉頰在發燙、渾身發熱?

  好似他的視線還停留在她身上一般,讓她情不自禁,燙紅了雙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11:18

第三章

  適逢入秋,秋風一掃,滿地的枯黃落葉,掃得藍蘋兒心煩氣躁,掃把一扔,她索性坐在石階上歇會兒,捶捶站到發酸的雙腿。

  煩死了,這些葉子像是永遠也掃不完,才一閃神,掃完的地方又掉滿葉子,這分明是大伯故意找她麻煩的差事。

  她咕噥著,雖然這是件苦差事,不過藍慶也著實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出個讓她打掃「梅靈居」的簡單工作,只要她把掉了一地的落葉打掃乾淨,就算完成工作。

  可偏偏老天爺找她麻煩,風一吹,葉子又掉了滿地,讓她掃了一整天,還是跟沒打掃前一樣。

  「算了,不掃了。」

  藍蘋兒抬眸望著眼前精緻的樓閣,從她兩天前來這兒打掃,她才知道梅靈居裡住了個相當靈秀的女子,臉蛋精緻,身段曼妙,還是個撫琴的高手。

  驀然,清靈的琴音挾雜著淡淡的焚香味,從窗閣內流洩而出,琴音一會兒若流水,如涓涓細流滑進人的耳裡,一會兒若高山,在重山峻嶺間高低起伏,總讓人不自覺,停下手邊的工作,細細聆聽那醉人的琴音,心頭的不安也隨著琴音的流洩,而一點一滴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眼前的紙門突然刷地一聲拉開,從裡頭走出一名垂眸的美艷女子。

  那名女子同樣驚訝於她的存在,微啟朱唇,聲音軟語呢喃。「你是?」

  「小的……是新來的下人,叫藍平,是藍總管差小的來這兒打掃。」

  藍蘋兒惶恐地低下頭,眸光映滿那美麗的身影,女子一個旋身,一個舉手,都充滿女性的柔媚,連她這個女人都震懾於她的美麗,何況是男人呢?

  她一定是他的侍妾……喉間突然躥出一抹澀味,她心口冒出酸氣。

  他是個名震北方的大將軍,怎麼可能沒有女人隨侍在旁?而能被選中留在他身旁的女人,恐怕也不是泛泛之輩,琴、棋、書、畫可能樣樣精通,哪像她,不過是貧苦人家的女兒……

  或許是眼前女子散發出來的尊貴氣質,讓藍蘋兒不自覺自卑了起來。

  「姑娘……呃…不是……夫人……小的……」

  「原來你是新來的,難怪我沒見過你,我是沃雲深,你喊我沃姑娘即可。」

  沃雲深嘴角抿著淺笑,絲毫不介意她不過是個下人。

  「沃姑娘……彈得一手好琴……讓小的……情不自禁……忘了工作,只想聽沃姑娘撫琴。」

  她結結巴巴地解釋著,像是個乍見心儀人兒的毛躁小子。她身上有種很特殊的氣質,讓人不自覺臣服,甚至也讓女人忘了忌妒,只想目睹她的好風采。

  「你聽得懂我剛剛在彈什麼?」

  「不太懂,但我感覺一下子像流水,一下子又像是攀爬高山。」她囁嚅著說道,對她,她帶著一點景仰,更帶著一點欽慕。

  這樣的姑娘家,男人不喜歡都難!

  「你說得沒錯,我剛剛彈的曲子有兩個段落,一段叫做水相思,一段則叫行無念,看來,你相當有這方面的資質。」難得遇見知音,沃雲深笑意更深了。

  「沃姑娘過獎了,小的沒學過什麼音樂,只是誤打誤撞,湊巧猜中的。」

  「別謙虛,你是我在這府裡遇到的第二個知音,第一個是王爺,他雖是武將,卻有著比尋常男人更細膩的心思。」

  看著沃雲深臉頰逐漸加深的紅暈,藍蘋兒不知道為何,感到心口有些酸澀,對她的好感,剎那成了難解的忌妒。

  「王爺的事,小的不敢妄自猜測。」她退了一步,隔開與沃雲深過近的距離。

  「小姐!王爺來了,他想聽你撫琴。」沃雲深身旁服侍的丫環碧晴,來到她身邊喚她。

  「去將琴擺好,我馬上過去。」

  沃雲深朝藍蘋兒點點頭,立即拉起裙擺往屋裡走去,她從敞開的紙門往內望,隱約可以看見李澤俊挺的身影,正與沃雲深自然地談笑著。

  心頭猛地襲來一陣強烈失落感,她拾起掃把,小手緊緊握著柄端,不經意洩漏出她內心的不安。

  低頭作勢打掃落葉,實則兩隻耳朵正費力地竊聽屋內,談笑自若的兩人。

  「雲深!這幾天心情煩躁,想聽你彈一曲,壓壓心火。」

  「王爺,請務必放鬆,不要再想任何事情,這樣琴音才能入心。」

  「聽說,梅靈居來個新的下人,不知有沒有妨礙你清靜?」

  「王爺說的可是藍平?他年紀雖輕,不過音感極好,很有這方面的天賦。」

  說到藍蘋兒,她朝佇立在庭院外的人影,笑了笑。

  「當真?他是藍總管的侄子,一人來這兒依親,若有什麼需要,也可以吩咐他去取,他應該可以信任。」

  李澤轉過頭,望著發愣的藍蘋兒,沒意料他會轉頭看她,她下意識地低下頭,迴避他的注視,卻怎麼也掩不住,那逐漸狂奔的心跳。

  怪了!那奇怪的感覺又來了,眼前的他,像是個嬌羞的小姑娘……

  「咳!」李澤輕咳幾聲,理清自己混亂的思緒。「你彈吧,我心煩氣躁。」

  「嗯!王爺,請聽!」沃雲深淺淺一笑,雙手撫上琴弦,在她的指尖下,立即流洩出足以撫慰人心的悠揚琴音。

  藍蘋兒抬起眼眸,那令她心跳加速的視線,早就已經挪開了,現正定在沃雲深身上。

  心,竄過一絲刺痛……

  而這優美的琴音聽在藍蘋兒耳中,卻成了打擊她自信的利刃。

  雖然她跟李澤一開始,是屬於對立狀態,但說實在話,那天李澤領軍的威武模樣,還深印在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有統馭能力的將領,才能將他麾下的士兵,帶領的井井有條。

  而那天他狩獵回來的山禽,也毫不猶豫交由左子京,分給底下的士兵加菜,一個對士兵如此照顧的將領,鐵定有一顆體貼的心,縱使他對她總是語帶嘲諷,但他終究解了匹馬給她,她不過是個過路的陌生人,他依然願意這麼做,這些都足以顯示,他是個胸襟氣度大於尋常人的統帥。

  他不需要開口,那尊貴的風采,已經顯露出他高貴的身份,像李澤這種男人,彷彿天生就有股魅力,讓男人、女人對他景仰,她自然也不例外,早已暗中傾慕著,還不自知呀!

  若她想跟沃雲深爭他,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她是如此美好,而她卻什麼都不是……

  

  

  夜深人靜之際,藍蘋兒偷偷摸摸到井邊打了一盆水,再小心搬回房裡,因為她敏感的性別問題,藍慶特安排她一人獨居,這樣也可以避開別人的耳目,延緩曝光的時間。

  望著澄澈的水光,她奮力地將水打在臉上,努力搓洗那些煤渣,泥灰,為了掩人耳目,她一律在臉上搞怪,或許是她弄得太成功了,至今沒人識破她的女兒身,不過這也說明了一個更殘酷的事實──

  若她沒扮回女裝,恐怕還是沒人會相信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她沒有沃雲深的嫵媚,也沒有她的多情。

  臉洗淨了,恢復她原本白嫩細緻的臉蛋,她看著飄動的水光,想要將自己看個仔細。

  莫名地,她拿起藏在枕頭下的胭脂,那是她從家鄉帶來的惟一貼身物品,她在臉頰上抹了抹胭脂,試著對水面擺出一個最嬌媚的姿勢,手還不忘比個蓮花指,作作樣子。

  可惜左看右看,她笑起來比哭還難看,而且笑的很不自然,很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強迫她笑一般。

  「好醜!好醜!即使上了妝,我還是沒有辦法像她那麼漂亮。」

  氣煞的藍蘋兒,怒氣騰騰地打翻水盆,直到水盆落地發出的匡  聲,才驚起她的理智。

  天啊!她在做些什麼?

  她為何要跟沃雲深爭取李澤的關注,在他眼中,她根本是個男人,他的眼光怎麼也不可能落在她身上,除非他有斷袖之癖。

  藍蘋兒不知道何時,她心中竟生了這樣的心思,她看到李澤與沃雲深談笑的樣子,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態度。

  她現在才知道,他對女人是可以如此溫柔,那如果他知道她是女人,會不會也如此對她?

  不!不可能!

  藍蘋兒甩開腦中的思緒。他說過他讓府裡的丫環吵到煩心,若她真成了丫環,恐怕會被趕出靖遠王府。

  沃雲深跟她不同,她在他心中想必是特別的,才能享有如此的待遇,而她在他眼中,什麼都不是,又如何能獲得他的關注?

  哎呀!想到他就心煩,或許根本是她在自作多情,自尋煩惱,他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她。

  

  

  藍蘋兒端著剛熬好的熱粥到梅靈居去,這幾天沃雲深受了風寒,常常躺在病榻上,惟一的女婢碧晴,必須隨時隨侍在側,以便照應,而她就是恰巧跟她們有些熟,又有些不熟的下人,自然成了跑腿的最好人選。

  幫人端藥、打水,這類簡單的差事倒也難不倒她,就當她積善緣,做做好事,只是令她相當好奇的是,既然李澤如此偏寵沃雲深,為何只派給她一個丫環,而其他的丫環鮮少在梅靈居走動,就除了她。

  正當藍蘋兒想得出神之際,迎面走來一名打扮美艷的女子,一個不小心,兩人撞得正著,藥汁頓時灑了她一身。

  「哎呀!你這混小子,你到底有沒有長眼睛?你知不知道奴家,可是陪在爺身邊侍候的青蓮姑娘,你這沒長眼的下人,青蓮非告訴王爺去,把你這個光長肉沒長腦的下人,給趕出去。」

  青蓮盛勢凌人的態度,連身旁的丫環都是如此,眼見主子受委屈,也都叉著腰,大罵藍蘋兒的不是。

  「就是說呀!還不快跟青蓮姑娘賠不是!」

  「是呀!你知道青蓮姑娘這一件衣裳有多責,這下弄壞了,你賠得起嗎?」

  丫環們你一言我一語,極盡諷刺之能事,惹得她心火直冒。

  「王爺會看上你?別笑掉人的大牙了,王爺喜歡的是梅靈居的沃姑娘,哪是你這種人,說謊總該打個草稿吧。」

  眼前俗艷的女人,是她第一次看見,她才不相信,連這種女人,李澤他都會要。

  「你!好大的狗膽,你這下人,竟然用這種口氣跟奴家說話,你不要命了是嗎?」

  青蓮怒聲斥喝,不敢相信這靖遠王府裡,還有人敢對她口出惡言。

  「為什麼不能說?像你這種潑辣的女人,外頭的女人隨便挑一個也比你強,還敢大刺剌地說什麼王爺偏寵你,你不覺得羞恥,我都替你感到丟臉。」

  她豁出去了!管什麼叮嚀囑咐,她今天什麼也不管,只想好好罵一罵眼前這個囂張的女人,她窮雖窮,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她藍蘋兒絕不會任人如此糟蹋她。

  「你!死小子。」青蓮氣得渾身顫抖,連臉上的濃妝都因臉部抽搐,而有抖落的跡象。

  「你們這群死丫頭,還不快去找王爺來替青蓮主持公道。」

  「是!」

  三、四名女婢慌張地欠身,正要離去時,忽然聽見李澤的斥喝聲。

  「吵什麼?誰准你們在靖遠王府大吵大鬧?」

  女人的叫罵嘴臉,最讓他受不了,他煩躁地擰起眉心,滿臉怒容。

  「王爺!您快來瞧瞧,這下人竟然大膽這般羞辱青蓮,說青蓮比街上的女子還不如,這分明是在挑釁您的威信,靖遠王府怎會有這樣的下人?王爺,青蓮真為您感到不值呀。」

  一番加油添醋的話,讓藍蘋兒氣得渾身發抖,而李澤則是沉下了臉,臉上表情有著明顯的不悅。

  「藍平!我是怎麼告訴你的?」

  「我是為你好呀!像青蓮這種女人,根本不配留在你身邊,你何不睜大眼睛,看她那副德性,連鬼都不想要。」

  她著實氣瘋了,顧不得什麼禮教規矩,直接脫口而出。

  「王爺啊!您聽聽,這下人說的是什麼鬼話,分明就是不把您這個王爺給放在眼底。」青蓮樂的在此時落井下石。

  聽到藍蘋兒如此犯上的言詞,縱使李澤相當激賞他的勇氣與自信,但在眾多下人面前,他身為主子的威嚴絕對不容挑釁,不管是誰的錯,他的口氣基本上已經在挑戰主子的威信,若他今日放縱,他要如何掌管整個王府?

  李澤斂下眉心,決定嚴懲。「藍平,既然你入府當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樣子,別以為仗著藍總管,我就不會動你,來人,把這混小子拖下去杖打四十棍,若死了就拖出去理了,哼。」

  「等等──」李澤瞥了瞥她瘦弱的身軀幾眼,猝然改口道:「給我重重的打二十棍。」

  話說完,李澤甩袖,憤恨離去,而青蓮也挑釁地睨了藍蘋兒幾眼。

  「你們拖什麼?還不快把他拖下去杖打,若敢讓奴家發現你們放水,可別怪青蓮參你們一本。」青蓮威嚇地瞪了家丁幾眼,才在丫環的簇擁下,跟上李澤的步伐。

  什麼?杖打二十棍?!

  藍蘋兒不敢相信李澤真會這麼做,就為了那個潑辣的野女人?

  她是為了他好呀,她真的無法相信他會選擇那樣的女人侍候,他到底有沒有長眼睛呀?

  「藍平!跟我們走吧,這筆倒霉賬就算你不識相,以後招子放亮點。」

  「走就走,你們也不用手下留情。」

  反正她的死活,都跟他無關。

  只是,為何她的心,好疼,好疼……

  為什麼連那種俗艷的女人,他都能這麼溫柔,而對她,他卻不能呢?

  

  

  「蘋兒,大伯都告訴你多少次了,在府裡要有規矩,王爺是個皇主子,哪能容許有人在他府裡放肆?雖然王爺曾告訴我,他很賞識你的勇氣,終究不能任意妄為,你是個女孩家,柔順些,會討人喜歡,個性也別這麼倔,你可別忘了,王爺一個皺眉,就能讓你人頭分家。」

  藍慶一邊將竹籃裡,一瓶瓶的傷藥堆在桌子上,一邊苦口婆心地勸著。

  李澤雖會動怒,但也不至於如此嚴打一個下人,可見他真的氣壞了,一定是她這娃兒又說了什麼話,惹怒了他。

  「我才不怕,像青蓮那種女人,哪配叫這種名字?那種俗艷的女人,沃姑娘都不知道比她好上幾百倍。」

  「呸!則亂說話,這話要是傳出去,可真的會惹大禍,青蓮姑娘雖是出身青樓,但彈得一手好琵琶,王爺賞識她的才能,才將她帶回府中,每隔幾日可都會撥空到玉嬋閣,去聽她的琵琶,至於沃姑娘,王爺不准下人到梅靈居叨優她,所以我也不怎麼瞭解。」

  「那為何你還要我去梅靈居打掃?」

  「這我就不知道了,王爺吩咐我找一個可信任的下人,到梅靈居去打掃,我想來想去,府裡我最能相信的只有你,況且工作也輕鬆,就派你去 。」

  好怪!她真的猜不透他和沃雲深之間的關係,實在不太像主子和侍妾。

  藍蘋兒稍稍挪動發麻的臀部,隨即牽扯了皮開肉綻的傷處,疼得她滲出冷汗。

  「天啊!好疼……」

  「蘋兒啊!挨了二十棍你還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若你真被打死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爹交代?我的好蘋兒,求求你別再惹事,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藍慶急喘著氣,滿心的擔憂。

  「二十棍?他原本可要賞我四十大棍。」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心軟了?

  她撇開視線,因痛而泛出淚光的眼眸,仍有著倔強。

  「好了,別多說話,這些傷足夠讓你疼上好幾天,都下不了床,梅靈居的工作我會派別的下人去,至於青蓮姑娘,你就別去招惹她,她不是你這小小的丫頭招惹得起,聽大伯的話,乖乖留在府裡,保護你衣食無缺,別再生事了,不然下次我可沒有把握還保得住你。」

  「大伯,對不起,我總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給你添這麼多麻煩,蘋兒真是對不住。」

  看到藍慶語重心長的勸說,藍蘋兒也不得不心軟。她現在是寄人籬下,哪有什麼資格耍脾性。「算了,蘋丫頭,好好養傷,我會讓人拿些補藥來,記得要按時吃藥,我一個大男人,沒辦法幫你上藥,你得自己來,還是我幫你找一個口風緊的丫環來幫你?」

  「不成!這樣我的秘密就有可能會洩漏,可能會危害到大伯,大伯請放心,蘋兒可以自己來。」

  「好吧,夜深了,你也趕緊歇息!」

  藍慶多望了藍蘋兒幾眼,才合上門,待他的腳步聲遠離後,疼痛難耐的藍蘋兒,終究是掉下淚來。

  好疼!好痛!

  她這輩子從來沒讓人這般打過,他竟然這麼對她!

  從小略讀詩書的藍蘋兒,天生的傲骨,讓她的小腦袋瓜,沒有誰必須臣服誰的念頭,惟真有本事的人,才能讓她心服口服。

  今日,李澤責罰她,她服氣,因為他是她的主子,但青蓮那招借刀殺人之計,讓她怎麼也不服!

  她輕輕挪動身子,想要找一個最舒適的位子,才這麼一動,臀上的傷口再度滲出血來,疼得她齜牙咧嘴。

  小心捧著藥瓶,忍著轉身的痛楚,她將藥粉灑在傷處上,藥粉滲入傷口帶來的強烈刺痛,讓她不得不咬緊唇,才不至於大叫出聲。

  嗚……好痛!她真的好痛……沒想到他翻起臉來,真的六親不認。

  藍蘋兒這次真的體驗到,李澤說是就是,說到就做到的武將作風,她老是惹怒他,沒讓他氣得大開殺戒,已經是她三世修來的福氣了。

  或許他,她只能藏在心底深處,默默地想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11:35

第四章

  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藍蘋兒才有辦法下床走動,但是傷處卻仍然沒有痊癒,因此她總是一拐一拐地走路。

  她學聰明了,決定聽從藍慶的吩咐,當個柔順不生事的下人,她不想再添人麻煩,而李澤,她更選擇躲避,只要不見著地,她就不會難過,也不會心澀。

  他繼續愛他的青蓮,她繼續當她的下人,如今,她只想過著安穩的日子。

  藍蘋兒端著熱湯一跛一跛地走向梅靈居。

  現在她也不將煤渣抹在臉上,因為在第一天她進府後,李澤就明白告訴她,府裡不需要骯髒的下人。

  之前遲遲不敢露出真面目,是擔心有人認出她是個女人,但經過幾日的試驗,根本是她在窮緊張,王府裡來來去去的人,起碼有百人以上,她不過是個小小的下人,哪有什麼人管她長什麼樣子。為了避免他會以骯髒理由,將她趕出府,她還是寧可冒一點風險,恢復原來的樣子,反正在他眼中,她也不過是個不起眼的下人,什麼樣子也無所謂。

  走過長廊,在轉角處猛然撞上一個挺拔的身影,來人輕巧地扶住,藍蘋兒手上端的圓盤。

  「當心點!」

  他的聲音依然如同往昔般沉鬱迷人,她端著圓盤的雙手微微顫抖著。

  「又是你這個臭小子,你走路都不長眼睛嗎?萬一這湯灑在青蓮身上,你賠得起嗎?還是想再嘗嘗那二十棍?」

  青蓮嘲諷的聲音再度響起,她蹙緊了眉心,小臉寫滿不悅,不過這次,她選擇隱忍不發作,因為她答應了藍慶,不再生事。

  「是,王爺,小的會當心,青蓮夫人,小的冒犯了。」拿妥圓盤,她始終低著頭,不敢多望那高挺的身軀一眼,費力繞過李澤身旁,急促地離開。

  他的腳步又快又急,但卻是跛著腳,形成一副極為詭異的畫面,是他的傷還沒好嗎?都過了半個多月了。「站住!你的腳怎麼回事?」

  猝然聽到他的喝聲,藍蘋兒驚慌地停住步伐。「沒事,多謝王爺關心,小的不過受了點傷,不礙事,小的還急著替沃姑娘送熱湯……」

  看著那急忙離去的嬌小背影,他的唇角竟揚起一抹淺笑。他何時這麼怕他了?他不是一向勇於挑戰他的權威?怎麼這會兒倒成了縮頭烏龜。

  只是他腿上的傷,讓他有些驚訝,難不成是上回那二十杖?二十杖對一個男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的低聲下氣,讓李澤與青蓮同時愕然。

  他原以為他會像上回那般義憤填膺;而青蓮則是以為,她還有機會可以向李澤哭訴她的委屈,博取他的憐惜,但這次竟什麼事也沒發生,不甘心錯失機會,青蓮決定出招。

  「站住!王爺問你話呢,幹麼走得那麼快?這像話嗎?」

  「回王爺話,不知還有何事吩咐小的?」她態度極為謙卑,就像個道地的下人。

  他卑微的態度,讓李澤相當不習慣,仿若眼前的他,不是當初他所認識的藍平。

  「沒事,快把熱湯送到梅靈居。」

  「是!」藍蘋兒微微欠身,隨即離開。

  青蓮還想多挑撥幾句,忽然接觸到李澤冷寒的眸光,頓時噤了聲。「夠了嗎?你還想多說什麼?!我勸你別得寸進尺。」

  這幾句話警告意味十足,青蓮隨即綻出個笑臉。「王爺,青蓮哪敢!」

  「最好不敢!」李澤瞥了青蓮幾眼,深邃的眼眸隱含著深意,旋即轉身離去。

  

  

  藍蘋兒端著熱湯,在走廊間疾走,擔心身後那巨大的身影會追來。

  她明明早已告訴自己,要將李澤當成一般的主子,不要對他存有任何幻想,但好不容易避了半個多月,今日突然見到他,還是讓她心慌的手足無措,臉頰也微微發著燙……

  只是惟一沒變的是,他依然沒有大腦,仍將青蓮那無恥的女人當寶,他是不是打仗的時候,摔傷了腦?!

  煩死了!她究竟生了什麼病?為何一見到他,她的心思就像脫了韁的野馬,管也管不住。

  「藍平!你杵在那幹麼?還不快把藥端來,小姐等著喝呢。」碧晴喚了一聲。

  「是!馬上來。」

  這次染上風寒的沃雲深,跟她一樣,幾乎有半個月的時間,下不了床,現在仍躺在床榻上,身子相當虛弱。

  「碧晴姑娘,沃姑娘今日好些了嗎?」

  或許明白了她與沃雲深之間的差異,藍蘋兒早將她視為景仰的對象,對她,她只有無限的欽佩,而她竟然希望李澤能與沃雲深在一起,只因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小姐今日仍然咳得厲害,一早,小姐一吃東西就吐了出來,根本什麼東西也吞不下。」

  「碧晴姑娘!你不要心急,我想沃姑娘再多休息幾日,應該就會痊癒了。」

  「希望如此,對了,小姐要我問你,你的腿怎麼了?怎麼看起來像是瘸了?」

  「沒什麼,小的犯了一點過錯,讓王爺責罰,過幾天就沒事了。」

  對於沃雲深的關心,讓藍蘋兒心頭一暖,鮮少有主子會主動關心下人,沃雲深是其一,但李澤的關心,她可不敢領教,她才不相信他會在意她的腿如何,那可是他命人打的,若說他真關心她,那顯得太矯情,她寧可他是在暗示她,腿瘸了可不能在府裡工作。

  「藍平,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碧晴忽然客氣起來,臉上也露出燦爛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讓她有些毛骨悚然,驀然竄出一股涼意。

  「有什麼地方是小的能幫得上忙,請碧晴姑娘儘管吩咐!」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前些天專賣胭脂水粉的王二哥,拿了一些新貨過來,想讓小姐試試新的水粉,不過你也知道,小姐這幾天病得不輕,根本沒有辦法試。

  「再說之前你的皮膚雖然看起來髒髒的,但我瞧你這幾天,洗的還滿乾淨,我們才知道原來你皮膚這麼好呀,就跟女孩子的皮膚一樣,小姐希望你能幫她試試,塗在你臉上,再讓她選顏色,這才能在下午的時候,將不要的水粉還給王二哥。」

  「呃……這……」藍蘋兒一臉錯愕。這要求會不會太怪了些?竟叫她這堂堂的大男人,哦不是,假扮的男人做這種事,這未免太丟臉了吧!

  「藍平,你先別急著拒絕,你也不想想,小姐平日對你多好,天天撫琴給你聽,你好歹也幫一點忙吧,何況男人上妝,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從古至今你也不是第一人。」

  拜託!她撫琴是給李澤聽,又不是專程彈給她聽,她只是在打掃庭院,不得不聽罷了。

  「可是這種有損男人尊嚴的事……」

  「現在當你是朋友才這麼客氣拜託你,你應該不希望用強迫的吧?」

  碧晴一下威脅,一下動之以情,顯然若她不答應,必定大禍臨頭。

  「好吧,沃姑娘都這麼說了,小的也不敢說什麼,就聽碧晴姑娘的吩咐吧。」

  她暗自心驚,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推托之詞,但轉念一想,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女人,上上妝應該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兒。

  「太好了,跟我進屋來吧!」

  「是!」

  奇怪!怎麼老是有種上當的感覺,該不會……

  

  

  碧晴手忙腳亂了一陣,一下子替藍蘋兒上妝,一下子又拿了女人的衣衫讓她套上試試,說什麼也要順便挑選布料花色,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奇怪,一時之間,她也摸不清沃雲深的目的何在。

  「好了!哇!藍平若你身為女兒身,一定迷死天下男人。」碧晴驚呼道。

  「怎、怎可能?」她根本不認為她能多漂亮,以前她還是女裝扮相的時候,也沒聽誰提過,稱讚她漂亮。

  「不然你自個兒瞧瞧!」

  接過碧晴遞過來的銅鏡,她深吸了一口氣,才睜開雙眸凝望鏡中的自己。

  「天啊。」

  瞬間,藍蘋兒自個兒也看傻了,她怎麼也不相信鏡中艷麗的人兒,竟是她。

  「我就說你當女人一定很漂亮,真羨慕你的『天生麗質』!」

  「嗄?」天生麗質?

  她心中悴然竄進一絲驚惶,隱約感覺到沃雲深此番用意,並非真要她試水粉,而是要──

  她心頭大驚,連忙大咳幾聲,壓低嗓音。

  「呵呵,碧晴姑娘真愛說笑,小的……可是個大男人,怎麼也不會像女人。」

  乾笑了幾聲,將真實的性別撇得一乾二淨,她動手就要將好不容易化好的妝拭乾淨。

  碧晴連忙制止。「藍平,你還不能擦,你別忘了,小姐還要挑顏色呢,來,請跟我到小姐的床榻前,讓小姐好好看一看。」

  「是!」她懊惱地擱下手,隨著碧晴的腳步,來到沃雲深的榻前。

  「小姐!藍平化好妝了。」

  沃雲深見了,隨即綻出激賞的笑靨。「藍平,你真是個美姑娘,來,別上這支珠釵說不定更美。」沃雲深撐著虛弱的身子,拿掉頭上的珠釵,改插在藍蘋兒的頭上。

  「啊……」她驚愕地退了一步,大眼寫滿疑惑。

  這太不尋常了,聽她們主僕倆的口氣,好似將她當成女子了,不可能呀,她從未在她們面前洩漏她真實的性別,是不是她們發現她的秘密了?

  那李澤呢?他是不是也發現了?!

  惶恐不安盤據她所有的心思,可眼下這個情況,她也沒立場問個明白。「沃姑娘,碧晴姑娘,實在……是太為難小的,小的……」

  「雲深!你好些了嗎?要不要再幫你請個大夫瞧瞧。」

  廳外突然傳來李澤的嗓音,伴隨著腳步的逼近,嚇得藍蘋兒驚慌失措。

  怎麼辦?怎麼辦?李澤……李澤來了……

  她急著要將滿頭的珠釵、金步搖給扯下來,卻讓沃雲深制止。「藍平,別慌張,我的水粉可還沒挑,你先別急著拆。」

  「可是……」天啊!難道要她眼睜睜等死嗎?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他看見,她女裝扮相的樣子。

  藍蘋兒睜大一雙眼,渾身不停發著抖,四處搜尋有無躲避的地方,赫然發現通往庭院的紙門沒關,她躡手躡腳,打算趁沃雲深主僕一個不留神之際,溜到庭院去。

  「雲深!好些了嗎?」下一刻,李澤的身影已經出現。

  啊!來不及了!

  她驚慌地轉過身,那雙慌張的眸子卻意外地,對上那雙黑沉、深邃的黯眸,剎那間,她渾身一陣僵硬,嚇得無法動彈,定成一尊化石。

  而他──

  眼前的女子,絲緞般的長髮有些凌亂地,垂落在她的雙肩,只露出月牙兒般白的一半臉蛋,卻無法遮掩她的美,一雙美眸晶瑩似玉、晶亮漆黑,唇瓣嫣紅欲滴,正微微啟著,肌膚如瓷般細緻,兩雙秀眉微蹙著,添了一股輕愁之美,那一身華麗衣衫,適時勾勒出她美好的曲線,讓男人心頭大亂,不由得想入非非……

  「你是?」他不認識她,也從未見過她,只是那雙明亮大眼,讓他感覺有一絲的熟悉。

  李澤呆愣著,眼眸映滿那張細緻的容顏。

  糟了!曝光了!她完了!

  逃!逃命去!

  腦袋一片空白的藍蘋兒,僅剩下這個念頭,趁著李澤發呆之際,她迅速脫下這一身繁雜的衣飾,由於套在她身上的女裝,僅是一件外衫,拉開衣結,就可以輕鬆脫去,來不及拔掉滿頭髮飾,轉身往庭院奔去,再拉上通往庭院的紙拉門。

  她這一突如其來的動作,也驚醒李澤飄散的意識,猛然回過神來,那美麗的倩影就這麼無端在他眼前消失,看著散落一地的衣物,他以為──

  他是不是見著了落入凡間的仙子?!

  而碧晴在沃雲深的眼神暗示下,主動擋去李澤的去路。「王爺!沃姑娘正等著你呢!」

  「奇怪?剛剛……」難不成他撞邪了?他明明看到一個女子。

  「王爺!可否走近點?雲深不方便起身。」沃雲深適時出聲喚了李澤,以轉移地對庭院外頭情況的注目。

  他揉揉雙眸,走近榻前,擔心連日來的軍務操勞,讓他產生幻覺。「雲深!剛剛是否有位女子站在這兒?」

  看著那一地的衣物,卻又真實地存在過,但人兒就這麼憑空消失,實在是讓他難以消化這詭異的景象。

  「有嗎?王爺是不是太過疲累了?這裡從來沒有其他「女子」出現,頂多是多藍平一個『男』人。」沃雲深抿著淺笑,美麗的眼眸含著深意。

  「怎麼可能!怪了,可能是最近幾天太過疲累,以至於產生幻覺。」

  李澤坐在軟墊上,探揉發疼的額際。

  「王爺,是不是情勢有了什麼變化?」沃雲深眉心也皺了起來。

  「上回殲滅狄牙族的亂黨,據探子傳回的消息,又有死灰復燃的可能。」

  「唉!他們還不死心嗎?罷了,王爺,請聽雲深為您彈奏一曲,消消鬱悶。」

  「嗯!」李澤閉上眼,仔細聆聽那悅耳的琴音,連日來的緊繃神經,也趨於紆緩,然腦子那抹嬌艷的身影,卻依然鮮明可見。

  她究竟是……那雙眸真的讓他覺得眼熟。

  聽到屋內傳來熟悉的琴音,藍蘋兒這才鬆了一口氣,提至喉間的心也才放下。

  幸好!她閃得快,沒讓他發現,不然她可玩完了,可是這未免太過巧合,巧合到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她扔下掃把,這才有時間拔掉滿頭的髮飾,輕手輕腳走到水池邊。想洗去滿臉的胭脂水粉,從小到大,她從來沒在臉上抹過這麼多的胭脂,說實在,她真的不知道她也能這麼漂亮。

  湊近水池邊,由於水池看起來頗深,她彎下身子小心接近,深綠的水面映照出她的臉,她怔忡地望著,心緒則是回想著李澤那驚訝的表情。

  不知道他是覺得她漂亮,還是覺得她噁心?

  她才剛掬起一窪池水,正要往臉上抹去時,忽然腳底一陣濕滑,她來不及反應,隨即跌落池水中。

  腳觸不到池底的恐懼,讓她驚慌不已,只能拍動四肢,努力發出聲音。

  「救……救命……救命!」

  而隨侍在側的碧晴,發現藍蘋兒掉進了水池裡,驚慌喊出聲。「小姐!藍平掉進池子裡了。」

  「天啊!」沃雲深停住琴音。

  李澤將目光調往屋外,發現一抹人影在水池裡載浮載沉。

  「我去救人!」匆匆撇下這句話,他迅速起身奔出屋外,由於池面有相當多的藻類植物,讓在水中掙扎的藍蘋兒,更難呼吸。

  「救命呀!」她揮動的雙臂,陡然全身一陣乏力,她的身子迅速沉入池裡。

  「別掙扎,放輕鬆,不然會沉得更快。」

  眼看情況緊急,李澤只好自己下池救人,努力游到藍蘋兒身邊,將急欲滅頂的人兒給拉了起來。

  由於某些特殊因素,李澤在這水池底,設計了可以和靖遠王府外連接的通道,因此水池挖得特別深,足足有兩三尺深,當初也是看在一般人,絕對不會懷疑這造景水池裡暗藏對外通道,才有此設計。

  藍蘋兒的上半身才剛脫離水面,濕透的衣衫將她胸前的豐盈,徹底顯現出來,而她臉上僅存的殘妝卻讓李澤大為驚愕。

  拉起她的身子,圈住她的腰際,好讓她能借他的力浮出水面。

  「吁……」待臉浮出水面,她迫不及待吸了一大口的空氣,驚慌的心緒也才稍微緩了下來。

  睜開雙眸,正要道一聲謝時,眼前過於逼近的臉龐,讓她瞬間刷白了臉。

  「王……王爺?」

  李澤瞥了那明顯的渾圓幾眼,又親眼目睹她臉上的殘妝,而那原本藏在下人帽子裡的黑瀑長髮,也因入水沖掉帽子而掉了出來,眼前的『他』,十足的女人樣。

  他還杵在驚愕階段。

  「你、你是女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11:56

第五章

  「呃……不是……小人是男的,王爺誤會了,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藍蘋兒一邊傻笑著,一邊急的要掙脫李澤大手的鉗制。不管他會不會相信,她都決定裝死到底。

  「是男的?那這兩團是什麼?男人有這麼圓嗎?」毫無預警,李澤突然伸手往她胸前的豐盈摸去。「啊!」伴隨一聲高亢的尖叫,接著就是一記巴掌聲,快、狠、準,直接落在李澤的右頰上。

  「你這色鬼!你亂摸什麼啊!這叫胸肉你懂不懂?我只是這裡的肉長多一點而已。」

  她漲紅了臉,大聲開罵。從來沒讓人這般輕薄過,她以後要怎麼嫁人?

  「胸肉?別笑死人了,你全身瘦的跟竹竿沒兩樣,這裡會有肉?是不是肉,扒開衣衫看就知道了。」他的大手來到胸前,就要掀開她的衣襟。

  「不行!你這大色鬼,再摸,我就剁了你的手。」她再度尖叫一聲,揮起小手又要往他的臉頰拍去,這次他的一個手快,直接擒住她的小手。

  「你都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藍姑娘!」

  特意加重最後三個字,對於藍蘋兒真實的性別,他已經完全確定,而他也肯定,剛剛他看見的美麗人影,就是她本人,她臉上的殘妝就是證據。

  一回想那艷麗的臉蛋,還有現在他懷中這溫嫩的嬌軀,李澤忽然迅速有了感覺……

  藍姑娘?慘了!他知道了!

  「不!別開玩笑了,王、王爺,你真的認錯了,小的真是男人。」

  迅速恢復理智,藍蘋兒繼續傻笑著,以為只要她再繼續裝傻下去,他應該也奈何不了她才對。

  「呵呵!不管你是男是女,只要我親向自問問藍總管,我相信他應該會跟我說實話才對,因為他相當清楚欺騙我的下場。」

  李澤在她耳邊邪惡地低語,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唇不經意碰觸她的白玉耳珠,惹得她臉頰開始發燙,渾身微顫著。

  話說完,他突然鬆開對她的鉗制,逕自往池邊游去,眼下的情況似乎要拋下她。

  他、他現在見死不救,是因為她剛剛的態度惹惱地嗎?

  呃……她好像不小心賞他一巴掌,還不小心罵他兩次色鬼,更別說那一大串不敬的話。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實在是情急之下……

  「王、王爺,請您好人做到底,別、別拋下小人一人,小的……不會泅水。」

  她跟上他的步伐,拉住他的腰帶,不管他會不會介意,在還沒脫離滅頂恐懼前,她都會緊緊抓著他。

  李澤將她拉上岸,拉直她的耳朵,在她耳邊低聲咆哮。

  「這次勉為其難原諒你的無禮冒犯,你最好能好好解釋你和藍總管,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小的……王爺……」

  藍蘋兒抬起一張泫然欲泣的無辜臉蛋。若裝傻騙不過他,那裝可憐總可以博取他的同情吧?

  看到那晶亮的圖眸泛著濕意,還有那渾身濕透的可憐模樣,不經意揪住李澤心頭的柔軟,讓他不得不暫時放下咄咄逼人的氣勢,然下腹的鼓脹卻明顯提示他,她柔軟的身子有多麼吸引他……

  「王爺!沒事吧?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沃雲深忽然來到兩人的身邊,嘴角的笑意似乎早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不用了!我先回去換下這一身濕衣,雲深,你拿件衣衫給她套上,免得她出去嚇了人。」

  李澤忽然轉過頭,睨著那濕淋的人兒幾眼,黑湛的眼眸藏了幾許複雜的心思,旋即邁開步伐離開。

  瞧!那是什麼眼神啊?好似要將她分屍一般,她只不過隱瞞她的性別,又沒做什麼惡事。

  她咕噥著。「沃姑娘……」猜想這一切,是不是她預先設計好的?

  「藍姑娘!快進屋來吧,免得受涼。」

  「沃姑娘,你……」她再次受到驚嚇,是不是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已經知道她是假冒的男人?

  「藍姑娘,別緊張,我們沒有惡意。」碧晴笑著道。

  「藍姑娘!其實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已經懷疑你可能是女兒身,最近就我對你的觀察,每次王爺來梅靈居聽琴時,你的目光總會不自覺瞟向他,所以我和碧晴商量個辦法,看能不能徹底查出你的真實性別,不過這一次,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沒料到王爺,會突然在這個時候來訪。」

  沃雲深向受到驚嚇的藍蘋兒,說聲抱歉。

  憑著女性的直覺,她早就懷疑她並不是男子,除了她身子過於嬌小外,若她是男的,身份又是一個下人,絕對不敢如此直視她。

  她相當清楚男人看到她的反應,並不是要自誇自己的美貌,但她始終相信,透過眼神交會,她可以很清楚看到對方的思緒,當她第一眼見到藍蘋兒,她著實讓她清澈的眸光所吸引,讓她不自覺將她當成了朋友,而非對一個下人。

  「藍姑娘,雖然我們不知道你女扮男裝的目的何在,但請相信我們,我們絕對不是故意拆穿你的。」

  「沒關係的!我也早猜到,秘密隨時都有被揭發的可能,只不過以這種方式曝光,卻是我始料未及。」她露出一抹苦笑,憶及不管她的性別為何,她終究是個下人。

  「啊!抱歉,沃姑娘,碧晴姑娘,蘋兒冒犯了。」

  「別這麼說!你先回房換下濕衣,至於身份的問題,在梅靈居無須如此拘束,當姐妹可好?」

  沃雲深的提議讓藍蘋兒相當驚愕。「沃姑娘,這怎麼行?小的不過是……」

  「當然行,梅靈居甚少人出入,在這靖遠王府裡,我也沒什麼可以談心的人,你和碧晴差不多歲數,就和碧晴一塊喊我姐姐吧。」

  「小姐!這萬萬不可,碧睛受到族長的托付,說要好好照顧小姐,怎麼能僭越身份?」

  碧晴惶恐地跪在沃雲深面前。

  族長?這是怎麼回事?沃雲深主僕的身份,似乎沒有她所料想的簡單,雖然沃雲深說她沒有知音談心,但她卻擁有李澤的關注啊!這對她而言,不過是個奢求。

  「沃姑娘,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小的還是喊你一聲小姐,跟碧晴一塊侍候你,好嗎?」

  「是呀!小姐,尊卑之間的身份,無論什麼也都不可改,碧晴懇求小姐,收回成命。」

  「好吧,既然你們都這般堅持,那就算了,藍姑娘,那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蘋兒!白蘋花的蘋字,蘋兒會好好侍候沃姑娘。」

  只要能讓她繼續待在這裡,讓她能見上李澤一面,她就心滿意足了,縱使他向來不會多看她一眼,現在她又徹底惱怒他,不僅欺瞞他,還對他口出惡言。

  唉!她究竟在搞些什麼啊?

  

  

  夜深,屋外一片寂靜,藍蘋兒獨自坐在床榻前,看著窗外的一輪明月,黃澄澄的月兒,像塊大餅掛在天際。

  再過幾日冬至就要到了,算一算,她來靖遠王府,也快四個月了,慶幸撐了四個月,秘密才被揭穿,只是不知往後的日子會如何?

  相對於擔憂她往後的日子,她更擔心大伯的安危,今天一整日,她想找他問問結果,找遍這個王府,卻找不著人,她實在有些擔心,她的大伯會不會……已經遭遇不測。

  思及此處,藍蘋兒的身子打了個哆嗦,內心的恐懼愈發成真。

  叩叩──

  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她誤以為是大伯來了,興奮地開了門,門外卻是──

  「啊!」同樣是一記尖叫,接著是急促關上門的巨大聲響。

  門外站的人不是藍慶,而是令她膽寒不已的李澤。

  他、他這個時辰來這兒幹麼?難道要殺她洩憤?

  「王、王爺,小的發誓,絕對不是有意欺騙您,實在迫於情勢所逼,才不得不撒謊,絕對不是有心的,請王爺寬宏大量,饒了小人一命,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小的一次吧!」

  兩人隔著木門對峙著,藍蘋兒隔空喊話,身子早因恐懼而頻頻顫抖。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信女藍蘋兒若能有幸逃過此劫,一定初一十五,給您準備好料侍奉您。「喀」一聲,她緊倚的木門忽然開始碎裂,不到幾刻的光景,那扇木門頓時成了碎塊,她驚嚇地跌坐在地上,畏懼地看著那盤據在她上頭的高挺身影。

  「王、王爺,就算……小人有什麼過錯……也不能……隨意動用私刑,這、這是犯法的……」

  猛嚥口水,她嚇得全身虛軟,根本無法動彈。

  李澤走近一步,揚唇淺笑,才剛開口,忽然瞥見跌坐在地上的人兒,有放聲大叫的可能,連忙一個箭步,摀住那嫣紅的唇瓣。

  「啊……唔……」來不及了,被他發現她要喊救命。

  「別叫!再叫我馬上了結你。」他附在她的耳邊,邪惡地恐嚇著。

  「嗯……」忍著奪眶的眼淚,她驚慌地猛點頭。

  陡然一個重心不穩,他頎長的身軀忽然往下壓,嚇得她閉緊雙眼,不敢看,緊接著就聽見一大堆東西掉落,發出鏗鏘聲響。

  好不容易等到聲音停止了,她才慢慢睜開雙眸,才一睜開眼,那張狂妄不羈的俊顯赫然在她眼前,他的鼻息直接噴襲在她敏感的膚觸上,而他的手正放在──

  「啊……唔……」

  再一次被湮滅尖叫的證據,受不了她的尖叫聲,李澤煩躁地擰起濃眉。「你叫什麼?我又沒說現在要殺你。」

  「唔……」她的胸啊,她的貞節啊!嗚……

  順著她眼神的暗示,李澤正才發現他的掌心,一個不小心按到她的敏感部位,難怪她會叫得如此淒厲,但老實說,她的胸……還真不小,他一個手掌還真握不住。

  那柔嫩、軟綿的觸感,輕輕撩撥著李澤的衝動神經,不自覺又多握了幾下,才捨不得移開那柔軟的地方。

  「你別叫,若讓人發現我們這個樣子,你會更想死。」

  他抿唇淺笑,黑湛的瞳眸裡,隱藏壓抑的慾望,那慾望若被燃起,將讓她和他,同時化為灰燼。

  「嗯!你別摸了,我就不會叫了。」

  藍蘋兒瞥見她和他的姿勢,是如何的暖昧,如何引人遐想,一張小臉漲的通紅,一股莫名燥熱,從她的胸口開始蔓延,擴展到她全身。

  聽到她大膽犯上的言詞,李澤不怒反喜。

  他可真不習慣她,開口閉口都是「小的」,這樣的她,才是令他激賞的性子,在他身邊,已經太多阿諛奉承的人,不需要再多她一個。

  「不!我現在還不能起身,這樣說不定比較能問出實話。」

  狡黠的黑眸對上她驚慌的水眸,又惹得李澤憋滿胸的笑意。「你何時這麼怕我?你不是恨我恨得牙癢癢?我捉弄你三次,我還以為你會氣得在我的膳食裡,偷放毒藥好報復我。」

  「胡說!我才不會這麼做,那是小人行徑,本姑娘不屑為之。」痛快罵了一陣,忽然思及李澤尊貴的身份,她又開始後悔她的嘴快。「王爺!對不起,奴婢不是有意觸怒您。」

  委屈地扁著嘴。既然她的真實性別已經洩漏了,當然由下人的身份轉為奴婢、丫環,她可算是相當有自知之明。

  「是嗎?還不快老實招來,為何要撒謊隱瞞你的性別?」

  「是,啟稟王爺,其實奴婢也非有意欺瞞,實在是第一天來到靖遠王府時,王爺已經錯認奴婢的性別,加上王爺也親口說若奴婢是女兒身,就不能待在王爺府,奴婢和藍總管才會在情急之下,假裝男兒身。

  「奴婢一人北上依親,若被趕出王爺府,奴婢真的不知該去哪裡,所以才會硬著頭皮,甘冒欺騙王爺的重大罪過,請王爺大人大量,原諒奴婢一次,奴婢保證絕對不會再有欺騙王爺的行為出現,奴婢也發誓,絕無任何目的。」

  藍蘋兒焦急地說明她的理由。欺騙他,她是無心。

  「當真?」

  「是的,奴婢說的都是真話,還請王爺不要責罰藍總管,這純粹是奴婢出的餿主意,跟藍總管沒有關係。」

  「哦?是嗎?不過好像太遲了,你今天有瞧見藍總管嗎?」惡意截斷話尾,他又想捉弄她。

  聞言,她的臉色霎時慘白,圓亮的眼眸寫滿驚愕,眼淚落了下來。「不!王爺!求求您,不要傷害藍總管,他是奴婢在這世間惟一的親人,求求您,不要傷害他,若王爺真有什麼不滿,全報復在奴婢身上好了,奴婢給您道歉,給您磕頭,求求您,不要傷他。」

  藍蘋兒痛哭流涕,小手抓著他的衣襟不願鬆手。若真是她的餿主意,害藍慶喪了命,她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一想到可能發生的事,她哭得更傷心,眼淚溢流不止,小臉滿是驚惶與梅不當初。

  一瞥見身下的人兒,傷心欲絕的模樣,那些晶瑩的淚珠,狠狠揪住他的心頭,彷彿在訴說他的殘忍與無情,李澤怎麼也無法抹去,那張動人的淚顏,帶給他的心疼感受,甚至讓他湧起一股慾望,想要將她攬進懷中疼惜一番……

  「別哭了,既定事實無法改變什麼。」

  看著她淚眼汪汪的模樣,更讓他心疼,而緊捉住他的小手,卻像一道熱源熨燙他的感官知覺。

  不諱言,他正在享受她的依賴,她的無助,讓他不自覺地產生一絲絲興奮的罪惡感,他真壞呵,利用她的弱點,騙取她對他表現出軟弱的樣子。

  「不要!王爺,奴婢求求您,不要傷害藍總管,他是蘋兒的大伯,也是蘋兒惟一的親人,蘋兒真的不能沒有他,王爺……蘋兒求求您,行行好,高抬貴手放他一馬,這一切都是蘋兒的錯,蘋兒不該對您不敬,不該罵您色鬼,不該打您耳刮子,蘋兒知錯了。」

  她急慌了神,腦袋一片空白,淚眼迷濛的雙眸,根本無暇去看那雙狡黠的黑眸。她只知道她的無心之過,害慘了藍慶,若真有萬一她也不要活了。

  話說完,她忽然朝自己的臉頰,狠狠地打了一個巴掌,像是要自殘似的,她拚命打自己耳刮子。看著她逐漸發紅、腫脹的臉頰,李澤斂下笑容,眸光一黯,心頭竄過陣陣心疼,湧出更多的不捨,大掌一抓,扣住那雙施暴的小手。

  「別打了!你何必要這樣傷害自己?」

  「不!只要奴婢責罰自己,是不是王爺就會饒過藍總管?」

  抬起淚眼,藍蘋兒哽咽著。

  「不會!我只會派人打他三十粗棍。」

  他嘴角一點一滴露出笑意,惡作劇後的快感盤住他的心思。無端地,他就是想逗她,看她淚眼無助的樣子,而不是老是故作堅強,女人天生下來是讓男人疼的,而她卻總是堅強面對一切,這讓他有些不是滋味。

  想起第一次見面,她淋著大雨,若她開口求他,他或許會順道帶她回城裡,而上一回,他命人責打她二十杖,若她開口求饒,表明她捱不住,他也會饒她,但她依然咬牙挺住,不吭一聲,好似求他,是一件相當丟臉的事,現在回想起來,他幾乎差點要了她的小命,若沒這次的落水意外,她是不是還要繼續隱瞞他?

  他甚至還起了念頭,想教她搏擊、騎射,好將來將她納為麾下的一員,若將來他的不知情,讓她到戰場上,她該怎麼辦?

  他對她的好感究竟從何開始?一開始,當她是個男人,他有意當她是兄弟,但現在她是個女人,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啊?大伯他……」

  不懂,她不懂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訴她,大伯還活著嗎?

  「我不過是派藍總管到別的城去採買,又沒說要殺了他。」

  「啊!你、你、你是唬我的?天啊!嚇死我了。」

  聽到藍慶沒事,藍蘋兒再次激動地落淚,揪住他衣襟的小手也興奮地發抖。

  「對,就是這樣,在我面前,我准你可以省去那些尊稱。」

  「啊?」他不罵她?也不打她?也不趕她出府嗎?

  趁著她小嘴微張之際,李澤迅速探入舌尖,靈活的唇舌輕刷過她咬出齒痕的唇瓣,汲取她唇齒間溫暖、香甜的氣息。

  直到被偷襲了大半天,她才猛然回神,發現她又被輕薄了,憤怒地漲紅了臉。

  「你、你怎麼……可以不經過我同意,隨便吻我?這樣輕薄我,我、我以後該怎麼嫁人?」

  李澤舔舔唇,這才甘願起身,順道拉了她一把。「我可以娶你!」

  「啊?」什麼跟什麼?

  他的話再次震撼住藍蘋兒的心神,她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她親耳聽見那句話。

  心,漏跳了好幾拍,臉頰、全身都開始發燙,冒著熱氣,腦袋也開始一陣天旋地轉。

  藍蘋兒漲紅了臉頰,澄澈的眼眸對上那雙幽深的黑眸,沒有以往的輕佻、嘲諷,反而透著深邃與迷離,讓她感覺他是認真的,但這怎麼可能?

  李澤嘴角忽然揚起一抹笑,從腰帶拿出一罐瓷瓶,遞給傻愣的人兒。「你的腿傷痊癒了嗎?若你早一點告訴我,你是女人,我絕對不會下那麼重的手,若傷還沒好,這藥極有療效。」

  「對了,這府裡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女兒身?」

  「除了王爺和沃姑娘外,應該無人知曉。」

  他問一句,她答一句,藍蘋兒的心神還處在震驚中,尚未回神。

  「很好,你繼續維持男裝打扮,不得輕易洩漏你是女兒身的事實。」

  「啊,你相信我說的?」對於李澤的囑咐,她感到相當訝異。他這麼快就全盤接受她的解釋?她還以為會有相當淒慘的下揚。

  「我相信,至少你剛剛的眼淚,讓我感覺是真的。」他深邃的眼眸含著深意。

  由方纔他與她之間的互動,他深刻感覺她的真摯,她是真心擔憂藍慶,這種親人間的情感,半點偽裝不得。

  對她的感覺,他始終覺得她是個相當「真」的女人,這個事實,不論她身為女兒身,抑或是男兒身,帶給他的感受始終沒變,這更表示她是個表裡如一的人,若將來能收為己用,絕對最難得忠心的心腹,這樣的人才難得。

  一向惜才、愛才的李澤,不由得對她,產生惺惺相惜,不管她的性別為何,這樣的感覺始終存在。

  「可我……」

  「我只有一句話問你,我可以信任你嗎?」

  不由自主地,他就是想偏寵她,不管是以什麼身份留在他身邊。

  藍蘋兒瞅著他黑湛的眸光,心中卻正在天人交戰。她知道這是她惟一接近他的機會,若錯過了這次,他和她將會成為兩條平行線,永不再交集。

  不!她不想失去他,即使只有一點關注也好。

  「可以!你可以信任我!」她堅定地點點頭。

  「非常好,明天一早,天未亮之際,到西邊偏門,我會在那等你,記住,只准你一個前來,這件事你誰也不能透漏,包括你的大伯。」他滿意地揚起笑容。

  話說完,李澤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你、你真相信我?」對於他的信賴,她仍然不敢相信。

  看出她的驚惶與錯愕,他步至她跟前,拍拍她的肩膀給予鼓勵。「你要我信任不是嗎?明天就是給你印證的機會,別讓我失望了。」

  「是!我一定會努力讓你信任我。」感受到李澤的用心,她興奮地笑了開來。

  「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提,剛剛我說的那句要娶你的話,你可別太認真,聽子京說,這北涯城的女人,都爭著想要當我的侍妾,你並非本城百姓,記得先去排隊。」

  一盆冷水兜頭落下,讓藍蘋兒瞬間大夢初醒,由原本飄飄然的竊喜,轉而成被捉弄的怒火。

  「李澤!你這個大混蛋!」

  她氣得七竅生煙,隨手拿起木盆,就往那刺眼的背影扔去。

  他爽朗的笑聲猶在耳畔,提醒她多麼愚蠢,才會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她怎麼這麼倒霉,難道一輩子都要讓他這麼嘲笑、玩弄?

  但掌心裡這罐讓他握熱的藥瓶,卻如此真實熨燙了她的掌心。若他真是捉弄她,那他大可不必拿藥給她,他是不是對她也有一點關心?

  瞬間,藍蘋兒又有落淚的衝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12:21

第六章

  大清早,天還濛濛亮,不知道李澤昨夜的話,究竟是戲言,還是真話,藍蘋兒仍決定按照他的囑咐,來到府裡西邊的偏門。

  那扇小門相當隱蔽,連她都是問了藍慶,才知道那個門在哪,當然她並不能把目的說出口,只能以隨口問一句,草草帶過。

  清晨的冷風有些刺骨,尤其人冬之際,更是冷得讓人直打哆嗦,她攏緊單薄的衣衫,仰頸期盼李澤的出現。

  「呼!好冷!」

  實在是冷得受不了,她搓熱掌心試圖取暖,縮緊脖子,好避免冷風直直灌入。

  忽然眼前遞來一件繡著精緻花紋的暖裘,裡邊是輕暖的毛料,她抬起頭,映入眼的,卻是李澤那引人遐想的迷人淺笑。

  「喏!穿上!你會暖和點,入冬了,記得請藍總管幫你裁幾件冬衣。」

  他身上穿的是輕裝的便服,腰間還繫著一條軟鞭,一手拿著長劍、大弓,一手還牽著一匹渾身白的馬兒,他的模樣像是要去殺敵打仗。

  接過他好心遞來的暖裘,她才不再發抖。「謝謝!王爺你……」

  「呵呵!先別問,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來,上馬,坐穩了。」

  他一伸手將她拉上馬背,雙腿一夾馬腹,白馬如一道疾光奔射出去。

  第一次騎馬的藍蘋兒,有了上回落馬的慘痛經驗,兩手緊緊抓住李澤的衣衫,生怕一個不留神,她會摔成肉餅。

  「環住我的腰。」他拉住她發冷的小手,擱在他的腰際。

  她的臉頰順勢靠在他堅實的背上,雙手抱的是他結實的腰際,鼻間充滿他陽剛的氣息,耳畔傳來呼呼的風聲,在他身後,她似乎不那麼害怕了……

  馬兒奔跑了一段路,她也漸漸習慣速度,這才睜開緊閉的雙眸,看著周圍的景色,他們是往城外的山裡去,可瞧他這一身行頭,好像不是帶她去觀賞湖光山色。

  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一座圍著籬笆的屋子,屋子前庭有一個相當大的廣場,廣場上擺了好幾個箭靶,還有幾個木人。

  他將馬停在一棵大樹下,扶著她下馬,看她滿臉的問號,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瞧你的樣子,像是把我當成了賊人,你該不會以為我把你擄來這兒,是有什麼目的吧?」

  「不、不然王爺一大清早,來這兒做什麼?」看著他手上的長劍、大弓,還有鞭子,該不會是要把她砍十八段,再鞭她幾百鞭,以報復她欺騙他吧!

  「我怕真把我的目的說出,你也不信,況且我要先確定你能讓我信任才行。」

  藍蘋兒忽然跪了下來。「王爺有什麼囑咐,儘管交代,若是蘋兒能做的,自當奮力完成。」

  或許是天生存在的傲骨,讓她多了些男人的膽識,她不僅喜歡挑戰困難,更有不畏懼艱難的勇氣。

  「呵!你還真和我見過的女人不同,藍蘋兒,我醜話說在前頭,我要你做的事,可不是一般女子做的來,比較類似於男人做的事,老實說,若你是男兒身,我曾經考慮要收你為心腹,將來帶你上戰場,為我效命,我也相當激賞你的勇氣與自信,那是我見過的女人當中,最缺少的兩樣性格。」

  不知李澤這一番話,是讚美她有男人的勇氣,亦或是諷刺她沒有女人的柔媚,她都寧願相信他是在稱讚她。

  他說若她是男的,他要收她為心腹,那是不是表示他對她,也存著某種程度的信任?

  既然她不會彈琵琶、古箏,逗他開心,若她學男人的本事,能夠讓他高興,為他賣命,她也甘願,她這一條命早是他的,不然他大可依她欺君之罪,將她就地處死。

  「蘋兒願意為王爺效命,只要是能幫上王爺的忙,蘋兒都願意。」她用力地點頭。

  若這樣做,能為她爭取多一點他的關注,她絕對願意。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你確定不後悔?一旦答應這件事,若你半途而廢,我可會親手殺了你。」李澤望著她,墨色的瞳眸隱約閃過一絲不忍。

  他不該為了他的私心,將她拖下水,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相當需要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蘋兒明白了,請王爺放心,蘋兒就算是死,也會保守秘密。」

  「很好,那我就直說了。」李澤輕咳一聲。「其實梅靈居的沃姑娘,並非我的侍妾。」

  「啊!怎麼可能……」

  「怎麼?你有什麼疑問嗎?」

  看著她驚訝的表情,李澤的心頭竄過一絲竊喜。「我在梅靈居聽琴,你都盯著我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底在想什麼。」

  他這一句意在弦外的暗示,霎時讓她漲紅了臉。該不會連她嫉妒的嘴臉,都讓他看得一清二楚了吧?

  李澤來梅靈居聽琴,那是她一天之中惟一能看見他的機會,她怎麼捨得不看?甚至她還起了奢念,讓沃雲深收她為貼身丫環,一旦他來時,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旁伺候他,而不是這般偷偷摸摸瞧著。

  「王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她低下頭,咬著唇,心頭湧出苦澀。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她有什麼機會見著他。

  「呵呵!你別這麼急著請罪,我又沒怪你什麼。」

  他彎身扶起她,大掌碰觸她柔軟的掌心時,一道熱燙觸感,瞬間襲進兩人的體內,她紅著臉掙脫他溫暖的大掌,差一點,她幾乎克制不了激動的情緒,撲進他的懷中,但他終究是她的主子,半點冒犯不得。

  「咳!沃姑娘實際上是狄牙族的公主,由於皇朝和狄牙族長年爭戰,雙方都互有損傷,兩邊都興起和談的念頭,無奈狄牙族內某些好戰分子,一意要與皇朝力戰到底,因此他們分裂為兩邊,一邊主和,一邊主戰,公主和現任族長都是主和派,我們也和他們達成共識,雙方即將簽訂互惠條約,並誓言永不再動干戈。

  「而那些好戰亂黨,卻趁這個時候發動攻勢,引發他們狄牙族內亂,我立即派兵協助主和派,雖然成功剿滅了亂黨,不過亂黨趁混戰時殺了族長,我只來得及救公主,族長一死,狄牙族陷入更大的混亂,而某些漏網之魚,決定乘機推翻原有的族長,改立好戰派的人當家。」

  「啊!天啊!」藍蘋兒不敢相信她親耳聽見的。她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竟把那高高在上的公主,視為一般女子,難怪她第一眼見到她,就讓她風采折服了。

  「更精彩的還在後頭,雲深被視為狄牙族的精神領袖,她一日不死,主戰派就無法掌握權勢,為此,我不得不將她留在靖遠王府。

  「但百密總有一疏,前些日子,我發現府裡潛進了刺客,在還沒有調查出刺客的身份前,我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能日夜保護雲深的安全,不過這人的身份不能讓那些刺客發現,所以我不能派身邊的人去保護她,就怕驚動刺客,他們會立即下殺招,而府裡的人,我也不知道還有幾個人,我還能信任,每個人都有可能讓刺客收買攏絡了。」

  現在他選擇相信她,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絕對不會看走眼。

  聽到此,藍蘋兒已經大致明白李澤要她做的事,只是這麼重要的事,她做得來嗎?萬一沃雲深在她手上喪了命,那她豈不是背負著開啟戰端的禍首之名?

  「王爺!你真的放心將如此重任,托付給蘋兒嗎?」他如此的相信她,讓她很感激,但她怕會誤了他的事呀。

  「你放心,我會把我習得的技能慢慢教你,那些刺客不至於明著動刀槍,我只擔心他們會在膳食中下手,所以我會教你辨毒、防身、擒拿的一些小技巧,當然我也會增派人手,在暗中保護你們。」

  「王爺既然知道刺客身份,為何不先擒拿刺客?何必終日提心吊膽?」

  「哦!」李澤露出激賞的目光。

  「你這個問題我也曾想過,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只要做好我交代的,盡力保護雲深的安危,她的生死事關幾萬的皇城軍隊與狄牙族人究竟會不會廝殺,這就全看你了。」

  「王爺!蘋兒……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擔此重任!」

  「蘋兒!我相信你可以的,我李澤看人絕對不會看走眼。」

  他走近她的身邊,輕輕勾起她的下顎,看著那一張巧奪天工的精緻唇瓣,以指腹描繪著她的唇形。

  「我……可以吻你嗎?」她說過,要吻她要經過她的同意阿。

  黑湛的瞳眸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有神秘、有幽深,更藏著一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壓抑心緒,他只知道他現在好想佔領那雙唇。

  「啊……」熱度從他的指尖竄燒,暈紅了她的臉蛋。

  他的眼、鼻、嘴,在她眼中,全成了致命的吸引。

  他是她的主子,她不能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她沒有忘記她的身份,她也努力這麼說服自己,可她還是管不住她的思緒、她的心,但他終究不會屬於她呀。

  若做這些事,能讓他開心,即使丟了命,她也甘之如飴。

  「王爺!若蘋兒因此而死,王爺會掛記蘋兒嗎?」淚,懸在眼眶邊。

  「會,當然,為我效命的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忘,蘋兒,現在可以讓我吻你了嗎?」眼一眨,淚落了,她退一步,隔開與他的距離,她跪在他跟前。

  「王爺,請放心,蘋兒一定會努力完成王爺的托付,絕對不會讓王爺失望,蘋兒會努力成為讓王爺信任的好『屬下』。」

  她不敢奢望他的吻,只要他能記著有她這麼一個人,她已經心滿意足了,她只求永遠跟在他身邊,當他的屬下。

  李澤訝異地覷著單膝跪地的人兒。她的拒絕,讓他有些失落,而「屬下」這兩個字,格外刺耳。

  藍蘋兒的自知之明,讓李澤突生一股不悅,他不知道這古怪的感覺從何而來,只希望能持續保持這曖昧的氛圍,他願意多花點心思偏寵她,但她這一把話說明,不就擺明他對她,只能有主僕間的情誼?

  嘖,這女人一點都不可愛,也不懂得適時撒嬌幾聲,討他歡心。

  「好吧!屬下就屬下,你可要記牢,今天的事,不能讓第二個人知曉,否則殺無赦。」

  「屬下明白。」她的身份由奴婢晉級到屬下了,是不是表示,她又離他近一些了?

  「很好!我今日先教你擒拿,往後每日的這個時辰都來這裡,等會兒,回去之後,我會教你騎射,以後教你的內容都是與防身有關,讓你在情況危急的時候,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雲深,雲深的安危很重要,不能有半點閃失。」

  「是!屬下一定會勤加習技。」

  聽到一次又一次,從他口中溫柔喊出雲深這兩個字時,她的心幾乎都要碎了,或許身為公主的沃雲深,與堂堂五皇子李澤,才是最登對的一對。

  「嗯!我們到木人那,我教你一些擒拿的技巧。」

  「是!」

  眨掉最後一滴淚,藍蘋兒徹底死心了,現在她惟一能做的,只有盡力完成他交付的重責──不能讓沃雲深有半點損傷。

  

  

  五個月後 梅靈居

  經過幾個月的訓練,藍蘋兒已經學會了幾招技巧相當熟練的擒拿,也學會騎馬,對於李澤所教的一切,她很努力吸收,也很認真學習,就怕辜負了他對她深切的厚望。

  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她還是被要求以男裝扮相,繼續在梅靈居當打掃傭人,為了日夜保護沃雲深的安全,她也搬進了梅靈居。

  夜深人靜,累了一天的藍蘋兒,卻怎麼也睡不著,起身離開床榻,走到庭院,卻意外發現沃雲深的身影。

  「沃姑娘!你還沒睡?」

  「嗯,睡不著,出來看看月色。」

  「那沃姑娘也該喚蘋兒一聲,萬一發生什麼意外,蘋兒可無法向王爺交代。」

  這五個月以來,沃雲深是她的責任,她不敢忘,也從不敢有任何大意。

  「蘋兒!王爺的命令真對你那麼重要?還是你真的不明白王爺對你的心思?」

  沃雲深淺笑著,瞧著臉蛋因困窘而泛紅的人兒。

  「沃姑娘誤會了,蘋兒從來不敢對王爺產生妄念,對王爺,蘋兒只希望能跟在他身旁,為他效命,絕對不敢有其他念頭。」

  「呵呵,蘋兒,你是介意我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對王爺的心思,今日王爺將如此重責大任交予你,並不是表示他對你完全沒有感覺,我知道你是個性子主動、積極的姑娘,你應該懂得把握自己的幸福。」

  「不!蘋兒絕對不敢如此冒犯王爺。」

  她怎麼敢去介意沃雲深?在她眼中,她有如仙女般美好,而她不過是個平凡女子。

  「蘋兒不會彈琴,也不會彈琵琶,沒辦法逗王爺開心,王爺將重責交給蘋兒,蘋兒已經很感激王爺的賞識──」

  忽然,一道疾飛的風聲襲耳而過,她下意識判斷,有暗器朝她們飛來,不過功夫還未到火候的她,尚不能精確判斷出暗器的數目與方向,她只能依靠天生靈敏的反應,迅速做出反應。

  來不及了,暗器似乎就在她們身後。「沃姑娘,小心。」

  藍蘋兒一個欺身,將沃雲深壓在草地上,而她則是護在她身上,然她的背心、臂膀,卻傳來一道錐心之痛。

  「蘋兒!你怎麼樣?」

  她搖搖藍蘋兒的手臂,赫然發現不斷淌出的鮮血。

  「沃姑娘!快進去!」她咬牙撐著痛楚,迅速將沃雲深由庭院推進屋子,拉上紙門,抽出隨身的軟劍,雙眼瞪著四周,查看動靜。

  擔心藍蘋兒一人無法應付刺客,沃雲深隨即扯開喉嚨大喊:「有刺客!梅靈居有刺客!」

  不到半刻,原本一片寧靜的靖遠王府,忽然喧鬧起來,王府裡的侍衛急忙拿著火炬,開始往梅靈居的方向集中,連李澤也被驚醒,一聽到梅靈居鬧了刺客,來不及套上衣衫,光裸著上半身就奔來。他衝進屋裡,發現驚魂未定的沃雲深主僕。「雲深,你沒事吧?」

  「王爺!快去看看蘋兒,她在庭院,她傷得很重。」

  依照沃雲深的指示,李澤走到紙門邊,發現一個小小的黑影蜷縮在一旁,而白色的紙門沾滿令人心驚的血痕。

  發現藍蘋兒就縮在紙門的另一頭,李澤著急地想扯開通往庭院的紙門,卻發現怎麼拉也拉不動,只好用吼的。「蘋兒,你快開門,快讓我看看你的傷。」

  吼了老半天,人兒依舊沒有反應,李澤借來侍衛的長刀,將紙門劈開,卻發現渾身是血的藍蘋兒,已經接近昏厥狀態,然她的雙手卻仍緊緊抓著門把,像是要防止什麼人進入屋內似的。

  「蘋兒!蘋兒!」

  李澤搖晃著她嬌小的身軀,她忽然一個虛軟,身子往後癱倒,而他一個手快,直接抱住那虛弱的身子。

  「快!給我仔細地搜。」

  侍衛長派了一隊人馬,開始搜索梅靈居里外,看有無刺客的蹤跡。

  「王爺!蘋兒狀況怎樣?」

  沃雲深焦急地來到李澤跟前。

  「我帶她回去看看,雲深,他們已經起了殺你的念頭,你快回屋裡去,別讓他們有可乘之機,我會派子京來守梅靈居,你可以放心。」

  「嗯!請王爺也千萬小心,說不走王爺也是他們狙擊的目標。」

  「我會小心。」

  抱著藍蘋兒,李澤不敢有一絲耽擱,隨即趕回他的寢房。

  

  

  御凰樓

  李澤如一道疾風飄回寢房,將渾身沾滿血的人兒,毫無顧忌地直接擱在足夠睡上十人的床榻上。

  「快去燒盆熱水來,去請大夫過來,馬上去辦,不得半點耽擱。」

  「是!」一干丫頭匆忙散去。

  而原本正和李澤同榻纏綿的青蓮,則是顧不得未著寸縷的身軀,驚訝坐起身。

  「王爺!王爺她……」

  「滾!拿著你的衣衫,給我滾出去。」

  李澤拾起她的衣衫,扔向她,又粗暴地將她推離寢房。

  印象中,他向來不曾如此對她呀。「王爺!青蓮……」

  「滾!」

  李澤大叱一聲,轉身回到榻前,卻發現她不知何時,早已清醒,而她正努力起身離開,他連忙又將她按回榻上。

  「你傷得很重,別起身。」

  「不!蘋兒不能……打擾王爺歇息,何況有青蓮夫人隨侍在旁,蘋兒……」

  雖然她知道青蓮是李澤的侍妾,可如今她親眼目睹,還是讓她心如刀割,他跟誰好都可以,就跟青蓮不成,那個虛偽的女人,她看了就火氣大。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在我房裡?別多話,讓我看看傷。」

  藍蘋兒忽然伸出染滿血跡的掌心,著急地握住他溫暖的大掌。「王爺!沃……沃姑娘,她沒事吧?蘋兒已經努力……護著她……但能力不足,擋不下暗器,只好……用自個兒身體擋……」

  喘了一口氣,她又嘔出一大口的鮮血,被暗器射中的傷處,仍不斷冒出血來,而血已經有轉黑的趨向,忽然腦袋一陣昏沉,再度暈厥過去。

  直到探了她的鼻息,確定她還活著,只是暈了過去,他才稍微放下心來,而心頭的擔憂卻在剎那間,翻湧而出,攪亂了他原本的思緒。

  看著渾身是傷的人兒,李澤無法想像萬一她死了,他會如何?他更沒料到她會如此奮不顧身,對他的命令,奉若聖旨般遵從,他幾乎可以想起,方才乍聽到沃雲深告訴他,她受了重傷,他的心彷彿在那一剎那,停止跳動。

  他對她究竟存著何種心思?

  為何聽見她重傷時,他的心就像是被掐住般,擰得他難受至極,早習慣了每日一早,陪她練劍舞刀,他還以為對她的偏寵,純粹是出於珍惜人才,但似乎早已沒有他所預想的單純,不然在親眼目睹她可能死去的當頭,那股刻骨銘心的心疼與不捨,是從何而來?

  但為了大局,縱使他對她藏著一分私心,也必須捨棄。

  「王爺!大夫來了!」

  「快請他進來!」李澤退離了床榻,收起焦急的表情。

  他明知道藍蘋兒尚屬於生手階段,根本還無力負擔沃雲深的安危,但他卻為了大局著想,犧牲了她的安危,吩咐她去做如此危險的事,若她今日真發生了什麼危險,他難辭其咎。

  但為了大局,他必須繼續隱瞞對她的關心,只能將她視為一般下屬,不能輕易表現出對她的偏寵。

  他知道這樣會傷了她,但他卻無能為力扭轉這一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12:36

第七章

  半個月後

  清晨, 亮清脆的鳥鳴襲耳而過,冰涼的冷空氣襲上臉,帶給人清新舒爽的感受。

  每日同一個時辰,藍蘋兒都會在這裡練劍,這是她和李澤共同保有的秘密,但今日他卻不能來,那令她有些失望,但她還是會勤練地傳授她的技能,惟有日益精進,她才能有資格繼續待在他身邊。

  今日,她要練的是大弓,這大弓尋常女子甚難拉起,不過李澤卻特別為她準備了一支軟弓,只要稍稍出點力就能將弓拉滿,只是她的準確度還不夠,必須練到三箭均中紅心才行。

  她吸了一口氣,趁著閉氣的時候使出全身的勁力,將弓拉至最滿,插入羽箭,瞇起眼眸,對準百步外箭靶的中心黑點,咻一聲,羽箭自她眼前飛過,直直飛向箭靶,瞬間,羽箭射中了箭靶,卻離中心還有一個小指寬的距離。

  「唉!怎麼辦?」這射箭已經練了好些時候,怎會未見精進?

  她歎了口氣,繼續拉滿弓,循著之前的步驟再做一次。

  瞇起眼,這次仔細確定箭靶的位子,正要射出箭時,她忽然感覺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擁著她,一雙溫熱的大掌拉著她的手,握著她按著羽箭的掌心,他的熱息就噴吹在她的耳後,而她似乎隱約可以感覺到那熟悉的心跳、熟悉的味道……那是多麼令她眷戀。

  手一放,羽箭疾駛而過,分秒不差直直射進靶心,她高興的歡呼。「射中了,我射中了,王爺,你看……」

  她偏過頭,卻沒有瞧見那熟悉的身影,忽地心頭一涼,他今日根本不能來,方纔那熟悉的觸感是怎麼發生的?她的週身還是一樣寂靜,根本沒有其他人。

  驀然鼻尖一酸,淚水浮上了眼眶,這次她放任讓淚水流過她的臉頰,早在她立誓要當為他效命的下屬後,她就告訴自己不能再流一滴淚,她要堅強,才能完成他的托付。

  可她卻自私地想這樣散漫下去,這樣她才有機會,讓他教她拉弓,她好喜歡他握著她的手時,那種溫暖觸感,一但她什麼都學會了,她將永遠只能認分地當他的下屬,可她……真的不甘心,必須就此放開他。

  嗟噠!嗟噠……

  耳畔陡然傳來清晰的馬蹄聲,來不及抹淚,藍蘋兒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赫然發現那匹,她再熟悉不過的驕傲白馬,正朝她漫步踱來,馬鞍上的高挺身影,是多麼令她朝思暮想……

  不!不可能!這是幻覺。

  斂去笑容,藍蘋兒低下頭,拚命揉著眼眸,方纔的懷抱是如此真實,卻不過是虛幻,眼前的這個身影,也一定是她幻想出來的,然而眼愈揉,淚水卻愈多,彷彿止不住般狂洩而下。

  「怎麼了?弓拉不好?所以急哭了?弓對你來說,稍嫌吃力了。」

  李澤躍下馬,帶著笑意走至人兒身旁,輕拍人兒的肩膀給予鼓勵。

  看著她滿臉的心焦淚水,他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她對自己要求之嚴,連他都吃不消,看著她技能日益精進,可讓他這個當師傅的,與有榮焉。

  「王爺!真的是你嗎?還是蘋兒幻想出來的?」

  她抬起淚眼,伸出長滿繭的掌心,試圖摸索著那熟悉的臉龐。

  她知道眼前的李澤,是虛幻的,是她幻想出來的,所以她放大膽子,任憑自己做出逾矩的舉動來。

  天知道,每一次,他教她習技,她都會拚命告訴自己,只要再多學一點,就能更接近他一點,也能將他托付的重責,做的更好,可她對他的奢念,卻與日俱增,每看見他一次,她就奢望能佔有他。

  只有在夢裡,在她的想像中,她才敢放下所有的束縛,大聲對他說出真心話,她承認,她確實在迷戀他,然而當她知道沃雲深真實的身份後,她更徹底明白,她這輩子永遠只能懷著奢念,因為李澤永遠不會屬於她。

  她的眼淚,她的無助,再次狠狠揪住他的心房,不知為何,他的心竟泛起一股不捨,那股深沉的無力,讓他好生心疼。

  為了大局,他什麼都不能說,也不能向她解釋什麼,只希望他的計謀,能順利成功。

  一股曖昧氛圍纏繞著兩人,讓彼此心底埋藏許久的壓抑,一股腦兒爆發出來,這火苗來的迅速,來的突然,一個瞬間,徹底焚滅僅存的理智……

  勾起她讓淚占濕的晶瑩下頜,他一手將那纖細的腰身攬向自己,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直接以薄唇吻住那嫣紅的唇瓣。

  藍蘋兒先是訝異,隨後鬆開掌心,軟弓掉至地面,這次她毫無猶豫,小手戰戰兢兢地,攀上那堅實的臂膀,眨掉了淚水,只留欣喜的淺笑,她以同樣極其熱烈的吻,回應他的溫柔。

  她乍然驚醒,眼前的李澤彷彿是真的,她急忙推開他。

  「王、王爺,蘋兒……」

  她的驚慌、她的無助,全看在他眼中,但火焰已經點燃,早已無法熄滅。

  「蘋兒……」

  他輕喚她的名,再度走近她,緊緊將她擁在懷中。「蘋兒!我想吻你,就這麼一次好嗎?」

  對她的偏寵,霎時化為激情,現在他只想佔有她,在她身上,烙印屬於他李澤的記號,眼前的小東西,是他的。

  「王爺……蘋兒相當榮幸……」

  藍蘋兒興奮地落淚。她早想成為他的,縱使不是他的惟一,但至少曾是他的,那她就滿足了。

  就這麼一次,她保證,就讓她徹底放縱這麼一次……

  套上外衫,再穿上李澤遞過來的暖裘,藍蘋兒臉上的潮紅未褪,頸項間也還滿著大小不一的青紫痕跡,那是方纔她與他盡力歡愛一場,僅存的證據。

  扶她上馬,他偏過頭低語著。「抱歉!」

  「王爺!無須抱歉,純粹是蘋兒自願。」

  「可你以後……」他的衝動,極有可能已經鑄成一段錯誤。

  「沒關係,蘋兒只想一輩子待在王爺身邊,當個盡忠職守的下屬。」

  是呀!只有當下屬,她才能留在他身邊。

  愛上李澤後,她根本不可能還會再愛上其他男人,但真心一旦付出,早已要不回,而她也不後悔,就算一輩子未嫁,守著地,對她而言,未必不是一種幸福,所以她將女人最寶貴的貞節,留給她最愛的男人。

  他幽深的眼眸,閃過一絲苦悶,伸手握住擱在他腰際的綿嫩掌心。「蘋兒!你真傻,明知道我沒有辦法給你承諾。」

  對她,他滿心的愧疚。

  「蘋兒明白,也不敢奢求,只希望能為王爺分憂解愁。」

  這樣就夠了,真的就夠了。

  「唉!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李澤未竟的話語。

  「王爺,邊境傳來緊急軍報,那群亂黨有了動作。」

  來人是左子京,他知道若非情況嚴重,他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他。

  「好!我馬上回去!」李澤一夾馬腹,白馬仰頭嘶嗚一聲,旋即急奔而去。

  馬速快如閃電,藍蘋兒眨著被風吹到酸澀的眼眸,圈住他腰際的小手,不自覺收緊,臉蛋大膽地貼住那厚實的背心。

  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對他撒嬌的機會,往後,她只能以對主子的崇敬,仰望著地,再也不能存任何的奢念。

  

  

  夜深,從昨日一早回來,李澤與左子京,還有幾名將軍,整整兩天都在議事堂談事,藍蘋兒也敏感嗅到,靖遠王府內飄散著一股緊張、肅穆的氣氛,不僅讓沃雲深主僕兩人惶惶不安,連李澤臉上都多了抹焦急的神情。

  藍蘋兒坐在台階上,望著燈火通明的梅靈居,一整個晚上沃雲深主僕似在協商交談些什麼,她這外人不方便杵在那,只好自己到屋外賞月,靜靜煩躁的心緒。

  她拉緊身上的暖裘。這是他第一天教她習武,送她保暖的毛裘,一直以來,她總習慣在清晨一早套上它,再騎著馬到武場習技,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隱約可以嗅到,暖裘裡還存著屬於他的清新草味,穿上它,總讓她心安,也仿若他擁著她般溫暖,讓她暫時可以止緩那分無解的相思……

  罷了!她不該太貪心,李澤並不是她能夠擁有的男人,他只是她存在夢境裡的妄念。

  藍蘋兒站起身,正要旋身走回梅靈居時,忽然瞥見通往李澤書房的長廊,出現一抹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穿著一身黑,賊眼心虛地左顧右盼,她身形一閃,躲在圓柱後方,這才沒讓賊人發現。

  那賊人不要命了,竟敢夜闖靖遠王府。

  她決定先不驚動府內侍衛,這樣才不會打草驚蛇,她決定先一個人探探究竟,順著賊人離去的方向,她也迅速跟上,放輕步伐,無聲無息地跟在黑影身後。

  黑影左躲又閃,一下子閃避在庭院來回巡守的侍衛,一下子躲避在樓閣之間,穿梭的婢女,不管他身形如何靈巧,一切俱在她的掌握之中。

  或許是賊人看準李澤忙於公事,才選在這個時候潛進府內,跟了好長一段路,賊人看了四周,確定沒人,推開了門,溜進了房內,偏偏李澤的書齋,為了取靜怕鬧,選在王府內較為偏僻之處,這裡根本沒有什麼人出人。

  她則是躲在門外,利用鏤空的門縫偷窺賊人在屋裡的狀況,只見賊人摸黑在李澤的書案前,東翻西找,似乎正在尋找什麼東西,而賊人臉上也覆上黑色面罩,一時之間,她也無法確定賊人的身份。

  等了好半晌,賊人忽然在書櫃裡翻出一張皮革,皮革上隱約可見一些紅點、黑點交錯的痕跡,他放大膽子燃起火折子,細看皮革上的東西,經由火光,藍蘋兒清楚窺見,那張皮革上的左下角一塊燒焦的痕跡。

  印象中,李澤曾拿出那張皮革,跟左子京討論事情。

  糟了!那是軍事佈置圖。

  忽然憶起皮革內容,她的心一凜,決定無論如何,都非抓住竊賊不可,不然白虎軍這次將會慘敗。

  賊人吹熄火折子,似乎已經確定皮革上的內容正是他所要的,便將皮革收進腰間,邁步往門外走出,眼見機不可失,趁著賊人推開門,正要走出來時,藍蘋兒一個箭步,從一旁竄出,直接扣住賊人的喉嚨,以飛快的速度將賊人壓制在地。

  「說!你是什麼人?為何夜闖靖遠王府!」不同於過往,藍蘋兒擒拿、襲擊的技巧,早已爐火純青,相當熟練,不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傻子。

  「哼!」蒙面人撇頭,有些無法置信,他竟然栽在一個女人手裡。

  她一手扯開他蒙面的頭罩,面罩下的面孔,剎那間讓她大吃一驚。

  「是你,青蓮?」

  「沒錯!是我!」青蓮惡狠狠地瞪著擒住她,讓她無法動彈的藍蘋兒。「沒想到你的功夫,已經如此了得。」

  「走!跟我去見王爺,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至於你的下場,就交由王爺定奪吧。」

  正當藍蘋兒施力拉起青蓮時,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疾風襲來,她還來不及反應,一枚小石子瞬間擊中她的腰際,她一陣吃痛,瞬間鬆開雙手,而青蓮眼見機不可失,旋即溜出她的鉗制。

  「青蓮!站住!」眼見人犯就要跑了,她也顧不得疼,連忙拔足追上,不知是否為人犯的同夥要阻止她緝拿青蓮,竟然接二連三不停以小石子作為暗器攻擊她。

  被擊中了多次,渾身疼痛不堪的藍蘋兒,速度也逐漸慢了下來,而最後一枚小石子更是直接命中她腿部的穴道,她立即跪倒下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青蓮,逃出她的視線。

  擔心青蓮會將圖帶出王府,強忍著痛,她再度站起身,無暇顧及方才偷襲她的賊人,邁開步伐往青蓮離去的方向追去。

  果然如她所料,在她站起身後,哪裡還看得到青蓮的蹤影,她只好悻悻然地,來到議事堂親自跟李澤稟報此事。

  一推開大門,所有的目光瞬間集中到她身上來。

  「藍平!你不知道我正和幾位將軍議事嗎?」

  李澤擰起濃眉,對於她的打擾有些不悅。

  在人前,他依然要求她男裝扮相。

  「啟稟王爺!屬下強烈懷疑青蓮從書齋偷了軍事佈置圖,屬下以為應該趁現在將她逮捕才行。」「哦?此話當真?」他訝異地揚起眉,與左子京迅速交換了眼色,黑沉的瞳眸閃過一抹複雜的眸光。

  「是!屬下絕無造假,請王爺容許屬下,將青蓮帶來這兒對質,並派人迅速封閉王府所有出入口,以免她畏罪潛逃。」

  「嗯!你帶幾個人去把青蓮給我抓來。」

  「是!」藍蘋兒驕傲地望了李澤幾眼,心中漲滿第一次立功的竊喜。

  太好了,她總算能稍微回報他對她的厚愛,無論如何,她絕對不能讓青蓮的詭計得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12:58

第八章

  「放開奴家!放開奴家!王爺絕對不會讓你這般對待奴家。」

  從寢房被抓來議事堂的青蓮,不停掙扎,大吼大叫,藍蘋兒依舊無動於表。

  「閉嘴!你該擔心的是你的項上人頭,還能不能保得住。」她低哼著。

  方纔她奔進青蓮的臥房,原以為她早會溜得不見人影,沒想到她人竟還賴在王府裡,一臉的有恃無恐。

  「哼!誰死誰活,還未必知曉。」有李澤對她的眷寵,她還需要擔心什麼?

  「藍公子,雖然奴家很訝異,你不過是個打雜的,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不過奴家還是先提醒藍公子一句,王爺平日對奴家的恩寵,你應該略有耳聞,連那個沃雲深,都早已不是奴家的對手,你以為光憑你幾句片面之詞,王爺就真會把奴家定罪嗎?」

  「會不會定罪,等會你就知道了,現在不用多廢話。」

  藍蘋兒推開門,將青蓮拉進了議事堂大廳。

  「啟稟王爺!藍平已經抓到疑犯青蓮。」由於李澤曾吩咐她,不能將他收她為心腹的消息,洩漏出去,因此在眾人面前,藍蘋兒仍舊不過是梅靈居的打掃下人。

  「嗯!你先退下。」揮退了藍蘋兒,他輕輕喉嚨,臉色有一絲古怪。「青蓮,藍平說親眼目睹你到我的書齋,竊拿一份軍事佈置圖,有沒有這回事?」

  「王爺!絕無此事,一切均是藍平這個小子捏造的,青蓮不過是青樓女子,怎會識得那種東西?再說青蓮也沒膽,敢私自到王爺的書齋呀,青蓮真的是冤枉的,請王爺明鑒。」青蓮掩著帕子,哭得呼天搶地,好似她真遭人誣陷。

  聽到青蓮如此狡辯,藍蘋兒怒火中燒,忍不住開罵。「青蓮!你可別爭眼說瞎話,我親手在王爺的書齋前將你擒下,你不用再費心編造謊言。」

  「放肆!藍平,這裡有你說話的餘地嗎?我在問話,你插什麼嘴。」

  李澤皺起眉,怒斥著,這讓她相當鈴愕。他從來不曾如此對她惡言相向,為何只要一碰到有關青蓮的事,他總會變得是非不分?

  「是!王爺!藍平知錯。」她咬著牙,退至一邊去。

  「青蓮!對於藍平的指控,你還有什麼話說?」

  「王爺!請您一定要為青蓮做主,前些日子,藍平就曾對青蓮口出惡言,王爺您不是也看到了,所以青蓮以為,這是藍平為了報當天那二十棍之仇,而要這樣栽贓青蓮啊!」

  「胡說!你……」她氣得漲紅了臉,眼眸一接觸到李澤責備的目光,又不得將話吞進肚裡。

  此時,左子京忽然走進議事堂。「王爺!」

  「子京,有何消息?」

  「啟稟王爺!屬下已在青蓮夫人居所,四處搜過了,並沒有見到什麼軍事佈置圖,屬下也回王爺書齋一探,發現那張圖就擱在王爺的書案上。」

  什麼?不可能!

  聽完左子京稟報的內容,藍蘋兒的心瞬間涼了半截。怎麼也不相信,竟會發生這種事,她真的親眼目睹青蓮拿了那張軍圖啊!

  「王爺!青蓮真的是被冤枉的,您一定要幫青蓮討回公道。」

  青蓮奔至李澤身邊,嬌嗔地抱怨,看在她的眼中,霎時成了極具諷刺的一幕。

  「藍平!你還有什麼話說?你為何要栽贓青蓮?難道真如她所說,是為了報那二十棍之仇?」

  「不!藍平絕無此意,王爺,藍平發誓親眼目睹青蓮偷了那張軍圖,實在不明白為何軍圖,還會在王爺的書案上,惟一的可能,只有那張是遭青蓮掉包的軍圖,只要搜她的身,藍平有把握可以發現那張軍圖。」藍蘋兒咬著牙,應聲說道。

  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她絕對沒有地方可以藏圖,若在房裡沒有,那鐵定在她身上。

  「王爺!您聽聽,這小子還是不放過青蓮,是不是要青蓮在大家面前,脫光了衣衫,他才甘願?王爺,青蓮好委屈呀。」青蓮伏在李澤的臂上,放聲嗚咽。

  「藍平!看來這確實是你的誣陷之詞,你為了報復那二十恨之仇,故意栽贓青蓮偷了軍圖,現下怎麼都找不到證據,證明這一切都是你的胡謅之言。」

  「是呀!王爺,您一定要替青蓮出這口怨氣,上回的二十棍,他恐怕還學不到教訓。」

  「沒錯,來人,將藍平押下去重打四十棍,子京給我盯著。」

  情勢自此大逆轉,李澤下了這道無情命令,她則是愣在當場,怎麼也沒料想到,情況竟會如此演變。

  望著那熟悉的濃眉、薄唇、眼眸,那曾是她最深深眷戀的呀,為何現在卻變得如此傷人,從他的眸光透出的怒意,像是要將她千刀萬剮,從他嘴裡吐出的話語,竟成了要她命的凶器。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何會落得今日如此下揚?

  今晚的這一切,她是為了他呀,擔心青蓮的陰謀會得逞,她才如此奮不顧身地出面警告他,沒想到卻換來這樣的結果。

  以往那雙教她拉弓射箭的溫暖大掌,到哪裡去了?那雙總是溫柔教她心醉的眸光,到哪裡去了?如今,他卻親手毀了她。

  眼淚始終沒有落下,藍蘋兒只能用一雙哀怨的眸子望著他,她的不滿、疑惑、不解,全在她的眸中,然而回應她的卻是──

  一雙冰冷無溫的黑眸,還有那宣判她死刑的沉鬱嗓音。

  「還不快拉下去,別讓她在這兒妨礙本王議事,打完四十棍,人若死了,直接拖到後山理,沒死,押解到地牢,等候本王量刑。」

  本王?不讓淚水滑落,藍蘋兒仍維持倔強的淺容。他總算對她,抬出尊貴的身份,她還以為她可以不在乎,這一次,她不是死心,而是徹底心死了。

  「是!快走吧!」左子京拉起恍惚出神的藍蘋兒,這一次四十粗棍,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活下來,臨去前,再一次不捨地回眸,最後一次望著那張令她心蕩神迷的俊美臉龐,還有青蓮得意的笑容。

  「王爺!您真好,總算幫青蓮出氣了。」

  慶幸處理得宜,沒讓事跡敗露,還讓她一舉消滅眼中釘,青蓮興奮地竊笑著。

  「嗯!你先到御凰樓等著,本王還有一些事須與將軍們協商。」

  「是!青蓮告退。」

  待青蓮離開後,李澤才喘了一大口氣,眼一閉,他選擇遺忘那灼人的目光,她回眸時,那不解與絕望的眼神,猶讓他心驚,但為了大局著想,他也只有暫時將苦澀的心緒吞進腹中,他早說過,待在他身邊,只會為她招禍,他不該逞一己之私,將她也拖入地獄之中。

  「王爺!!可以開始了嗎?」一旁的將領再度將軍事草圖給攤了開來。

  「請白將軍繼續!」

  他揉揉泛疼的額際,微啞的嗓音顯然正在壓抑某種情緒,臉上的表情仍維持著鎮定,與平日的他無異,疏不知他緊握的左手掌心,早已握出一圈血痕……

  「一、二、三……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

  「好了!先停一會兒!」左子京忽然下了命令。「用水將她潑醒。」

  「是!」冰冷的水兜頭澆下,早已痛得失去知覺的藍蘋兒,這才悠悠轉醒,為了不喊出聲音,她的下唇早咬得破皮流血,更別提臀上那一大片血肉糗糊的地帶。

  她的眸中,除了一片死絕外,沒有看到其他情緒,那是絕望後的自我放逐,也是她自我厭棄的開端。

  她以為她已經死了,不然怎麼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原來她還活著。藍蘋兒低垂著頭,不反抗也不求饒,就只認分地接受,李澤送她的四十粗棍。

  這一次,她心甘情願承受,對於李澤,她仍沒有怨,她的命早已是他的,他要何時拿去,她都不會有意見,只是她無法眼睜睜,看著他落入青蓮的陰謀當中。

  「你們先出去!這裡交給我就行了。」

  「是!」

  地牢內除了藍蘋兒和左子京外,別無其他人。

  不明白左子京的用意,她睜開雙眸,望著她眼下的那雙長靴,赫然發現靴子上頭沾了些紅土。

  那些紅土?

  她閉起眼,仔細搜尋記憶,靈光一閃,赫然想起左子京靴子上的紅土,只會出現在李澤書齋附近的花圃裡,當時她忙於擒住青蓮的下落,壓根兒無心思去顧及偷襲她的賊人,而他鞋子上的痕跡,顯然是新沾上的,莫非──

  藍蘋兒深吸了一口氣,不敢相信自己方纔所得的結論。他的靴子沾上紅土,惟一的解釋就是,他曾到過那片花圃,而且還是不久前之事,顯然那名偷襲她的賊人並不是外人,正是左子京本人。

  左子京既是李澤身旁的左右手,也是他極信任的人,如今卻阻礙她擒拿青蓮,他究竟有何居心?

  況且剛也是他去查青蓮的臥房,若他說沒看見軍圖,說不定是他睜眼說瞎話。

  她越想越心寒,愈能體會當初李澤為何會告訴她,他不知道他身邊還有幾個人可以相信,只是沒想到,左子京正是這一切的指使者。

  不行!她一定得告訴李澤才行,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左子京!別以為你做的事,沒人知曉。」藍蘋兒惡狠狠地瞪著立子京。

  「我?我做些什麼事?」左子京挾著一抹淡笑,眸中藏著無奈。

  「你就是方才用石頭做暗器偷襲我的人,你跟青蓮根本就是狼狽為奸,分明是要陷害白虎軍,你口口聲聲說,你多麼愛護白虎軍的馬匹,如今卻要陷白虎軍於險難之中。」

  「我絕對不會做出傷害白虎軍的事來,這點請藍姑娘甭擔心。」

  藍姑娘?他知道她是女兒身?

  瞧著她驚愕的表情,左子京聳聳肩,雙手一攤。「藍姑娘,我勸你放棄吧,你現在做的事,只是在破壞王爺的大計而已。」

  不能把話說得太明,又不忍她獨自背負遭人背叛之苦,他只好點到為止,希冀她能明白他們的處境。

  「這是什麼意思?」

  「老實說,你不過只是王爺手中的一顆棋子,他會教你習技,也是出於某種目的,現在他已經不需要你了,所以我想,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看在往日無冤無仇的分上,剩下的二十棍,我看就免了吧。」

  話說完,左子京走上前去,正要將她解人大牢之際,藍蘋兒忽然開口:

  「請左副官把那剩下的二十棍打完,既然這是王爺親口下的命令,蘋兒自當無怨承受。」

  目的?原來她在他心中不過如此,僅是一顆用完即扔的棋子,他冰冷的眼眸,霎時又鮮明瞭起來,她吞了口唾沫,咬緊下唇,無論如何,即使到了最後,她依然不願背叛他的命令。

  「這……」左子京猶豫了半天,為了讓她徹底死心,不再插手管這件事,只好硬著頭皮打下去。

  「你可別怨我!」咬緊牙根,左子京拿起粗棍,毫不留情往她傷痕纍纍的臀部打去。

  「唔……」藍蘋兒咬唇將呼痛的聲音全部都吞下,剎那的痛楚近乎讓她再次暈厥,維繫著僅存的意識,她的嘴角慢慢浮上一抹笑痕……

  為他死,她心甘情願阿!

  「一、二、三……」

  漸漸地,左子京吆喝的聲音聽不清楚了,而她的意識似乎也飄離了,臀上傷口也不再感覺到疼痛,只有心頭的那道傷,讓她流盡了淚,依舊無法滴滿那深不見底的心傷呵……

  不知過了多久,她悠悠轉醒,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發現左子京正將她從刑椅上解下,準備送她進大牢。

  他正在忙,絲毫沒有注意她早已清醒,眼見機不可失,驟然清醒的藍蘋兒站了起來,拿起地上的粗現,就往背對她的左子京身上擊去。

  受到突如其來的重擊,他當場趴倒在地,她莫敢耽擱,也不想去探究他究竟死了沒,存在她心中惟一的信念,只剩下告訴李澤,左子京就是他口中的刺客,也是操縱青蓮的暮後黑手。

  她掙扎地拐著傷痕纍纍的腿,步履蹣跚地爬著石階。她一定要告訴李澤,這個驚人的消息,若她不說,所有的白虎軍包括他在內,可能都會命喪在左子京手中。

  強烈的意志支撐著她近乎癱瘓的身軀,眼看她就要走出地牢了,她嘴角揚起興奮的笑容,忽然──

  頸骨猛烈受到重擊,眼前跟著一片黑暗,藍蘋兒瘦弱的身軀從石階上,直接往後仰,最後倒在一個寬廣的胸膛裡。

  「你這倔強的傢伙,真拿你沒轍。」

  左子京忍著背上的傷,抱著她走回地牢,直到確定將她鎖在牢固的地牢內,他才真正鬆了一口氣,撫著遭擊傷的背,露出一抹苦笑。

  他這筆醫藥費該找誰討去?是向她,還是他的主子李澤?

  臨近破曉,議事堂裡商議的將領,也各自回府休息,惟獨李澤心焦地在門邊四處徘徊,好不容易看見左子京的身影出現,才急忙奔上前去,詢問狀況。

  「拜託!你在磨蹭什麼?去了大半天還沒回來。」

  藍蘋兒回眸時的絕望,猶讓他印象深刻,更讓他自覺他負了她。

  「王爺!你現在還能見到屬下,已經算是屬下命大了。」

  「什麼意思?」

  「嗟!王爺瞧瞧。」他轉過身,讓李澤看一看,他好不容易痊癒的傷口,又因藍蘋兒那一棍,給打個皮開肉綻。「這就是藍姑娘送的回禮。」

  「胡說!她雙手遭縛,哪有可能如此重擊你?」

  「屬下也認為不可能,可她就是真的打了。」左子京雙手一攤,滿臉無辜。她要打,也該打李澤這個始作俑者呀,關他這個旁人什麼事?

  「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蘋兒她……」

  一提到她的名字,他的心如遭電擊般,一陣絞痛,左手握出的血痕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老實說,這次屬下真的服了她了,她憑著屬下靴子上的紅土,知悉我就是之前偷襲她的賊人,硬是一口咬定我,就是青蓮的幫兇。

  「當我以為她挨了那四十棍,應該早就昏厥時,她竟然還醒著,趁我分神之際,拿棍棒從我背上敲了下去,而她則是拼了命往地牢外跑,屬下私自臆測,藍姑娘應該是急著告訴王爺,屬下是操縱這一切的幕後黑手,而她更擔心王爺,會落入青蓮的陷阱。」

  聽完左子京的描述,李澤怎麼也無法壓抑心中慌亂的心思。

  自始至終,她始終惦記的還是他的安危,即使大難臨頭,她還是不顧一切想保護他,而他回報她的卻是什麼?

  一句判她死刑的冷漠言詞?

  「她、她還說些什麼?她恨我嗎?」

  「應該沒有,因為到了最後,她仍然要求屬下打完四十棍。」

  聽到她堅持要挨完四十棍,李澤大驚,她是那麼的纖細,能承受得了那四十棍嗎?

  他怒火沖沖地拎住左子京的衣襟。「我是怎麼吩咐你的?我不是暗示你做做樣子不是嗎?」

  驚懼的怒火徹底焚盡了他的理智,萬一她真的死在他的手中,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王爺!請不要擔心,藍姑娘目前還活著,只是很虛弱,打完那二十棍,她雖然要求屬下再繼續打,不過屬下當然不可能照做,只做做樣子打了五下。」

  五下,說不定這多出來的五下,就已經會要了她的命,但即使如此,她心心唸唸的還是他!

  李澤!你這個孬種!

  「王爺!請暫時忍住,為了大局不得不如此,屬下相信過一段時日,藍姑娘會明白的,屬下先告退了。」左子京無奈瞥了李澤幾眼,識趣地將空間留給他一人。

  擔心、惶恐、罪惡、懊悔,種種愧疚不安的情緒,霎時盤踞住他所有的心思,他歉疚地望著地牢的方向,腦中無法想像現在的藍蘋兒,是多麼無助、多麼絕望,不僅身體受創,連她的真心,都讓他踐踏的面目全非。

  難道真為了大局,他必須如此犧牲她嗎?

  蘋兒!對不住!

  李澤心頭的懊悔,如潮水般湧出,看著掌心的血痕,原本偽裝的冷漠與無情,瞬間崩解,眼角,也不知何時多了一滴淚……

  他的心好疼,好不捨。原來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早已超過他的預期,而他竟早已無法承受失去她。

  不然,為何會在親眼目睹她的絕望時,他會心疼的像是快要死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13:22

第九章

  夜深人靜的靖遠王府,西邊偏門傳來幾聲低語。

  「你確定這張軍圖是正確的?」來人穿著一件綠色披風,身型遠比中原人還高大,臉上糾結的 髯與深刻的五官,一見即知是屬於西北邊境一帶的狄牙族人。

  「多公子!這張圖可是本姑娘費盡心力才偷得,半點假不得。」青蓮一臉堅定地說著。

  這張圖可是她九死一生換來的,當天竊圖時,倒霉被藍平那臭小子看到,慶幸她聰明,那次她不過是確定圖放的位置,並沒有真正拿走那張圖,而她現在則是趁著李澤出府,檢閱軍隊時的空檔,再溜進書齋中,將圖盜出,這次可就沒有人能壞她的事了。

  「那假圖呢?」來人多耶那,正是狄牙族反叛黨的第一大將,也是策動這次計劃的主使者,他以重金利誘李澤身旁的寵妾,達成目的。

  「呵呵呵!假圖當然也遵照多公子的指示,放在原來的位子,只要李澤的大軍按照那張假圖出征,保證兵敗如山倒,而多公子自然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手擁半壁西北江山。」

  「那就好!這是我事前就答應要給你的五百兩黃金,現在還要拜託青蓮姑娘辦一事。」多耶那將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全數交給青蓮。

  「多公子請說!」捧著滿懷的金子,青蓮樂不可支。

  「我希望青蓮姑娘繼續留在李澤身邊,幫我們監視李澤,是否真按照那張假圖行事,或者幫我們竊聽一些軍事秘密,只要青蓮姑娘能助我們復國,事成之後,必贈予五萬兩黃金。」

  「五、五萬兩?」一聽到可以拿到這麼多金子,她兩眼發直。

  「是!若青蓮姑娘嫌少,我們可以追加到十萬兩,當然必須是這件事完全成功才行。」

  青蓮轉念一想,萬一她竊圖的消息走漏了,她還繼續待在府裡,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不!我不能再待在這裡,已經有人發現我的秘密。」雖然那個臭小子,已經跟死人沒有兩樣,她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青蓮姑娘大可放心,我們絕對會徹底保護你的安全,我會留下三名狄牙族一流高手,你的安全無虞。」

  多耶那雙手一揮,從另一邊的草叢走出三名女子,女子皆早已換上靖遠王府的奴婢服裝。「只要讓她們三個跟在你身邊,絕對沒有問題。」

  在安全獲得保障後,青蓮再也無法壓抑貪財的慾望。「好,多公子,你放心,咱們一言為定,我定會盡力幫你打聽你需要的資料,屆時事成後,可別忘了本姑娘的十萬兩。」

  「當然!就此別過。」多耶那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而那三名女子則是進到府裡頭。

  「你們以後就小心保護本姑娘的安全,明白嗎?」

  「奴婢明白。」一直到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的另一端,躲在樹叢裡,幾乎快要透不氣的左子京,才鬆開緊捏的鼻子,大口喘著氣。

  看來事情進行的比他們原先料想的還要順利,這一次,他們白虎軍,絕對能將那些亂黨,殺得片甲不留。

  他急奔回議事堂,向李澤稟告這好消息。「王爺!屬下親眼目睹,青蓮將那張軍圖交給多耶那,而且多耶那果真如王爺所料,在青蓮身旁下眼線監視我們。」

  「非常好!你記得去打點府內的衛士,不要讓他們到青蓮的房去,就當做沒這回事,更不要驚動青蓮,讓她完全誤認我們不知情。」

  「是!屬下即刻去辦。」

  李澤雙手握成拳,只要再給他一段時日,他就能徹底拔除狄牙族這心頭大患,而往後他最盼望的則是──親口向她道聲歉!

  

  

  數日後 梅靈居

  「雲深,明晚,子京會帶著你從水塘裡的水道出北涯城,之後他會帶你迅速趕回狄牙族的都城。」

  那條水道,是李澤特地為這一天所準備的,表面上是個深不見底的水塘,實則埋藏了一條可以通往城外的通道,目的則是為了避開隱藏在王府裡的狄牙族耳目。

  打從上一回,他與狄牙族第三次交手後,他就料到,大敗的狄牙族亂黨不會甘心,於是派了探子在邊境地帶埋伏著,果然讓他查到多耶那,以偽裝的方式出現在北涯城,還買通了青樓女子當他的耳目。

  那女人就是青蓮,青蓮不過是他一時興致大好,請她過府彈彈琵琶的青樓女子而已,多耶那立即抓住這個機會,買通青蓮為他做事,而他李澤也不是省油的燈,索性將她給召進府,特意將她這個眼線,給安置在身邊,借由她傳遞不正確的訊息給多耶那。

  想當然爾,多耶那兀自開心得了消息,卻沒想到,那是引他人甕的計謀,至於沃雲深,則是他在狄牙族內哄時,派人潛進部落內將她救出來的。

  只要她在,皇朝就能和狄牙族和談,而那些主戰派的人,如多耶那一流的人,自然不願意看到這個結果,想盡辦法要刺殺她。

  雖然多耶那不敢公然行刺,因為那反而會暴露他在中原的行蹤,加上他還握有青蓮這顆棋子,所以始終沒下殺招,上回他急於出手,也實在是被逼急了,要不是有藍蘋兒擋下那些暗器,今日的局勢恐怕更加艱難。

  喀一聲,沃雲深手中的琴弦猝然斷裂,割傷了她的指尖,碧晴驚呼出聲。「小姐!你的手要不要上點藥?」

  「不要緊。」沃雲深斂著眉心,似不覺疼痛。「王爺!戰事就要開啟了嗎?」她最擔心的,終究發生了,縱使沒發生戰爭,她也不能一輩子躲在王府,接受李澤的保護,狄牙族的百姓還仰賴她的照顧。「沒錯!皇朝軍隊糧草已備足,幾日後,即可揮軍西北邊境,將亂黨徹底一網打盡。」

  李澤啜了口濃茶,眼眸裡滿是堅決。只要這件事成了,他就再也無後顧之憂。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戰爭,真能解決一切?

  「雲深,我比你更渴望看到北方的人民,不用生活在戰爭的陰影下,他們都是乾元皇朝的子民,應該過平靜的日子。」

  「雲深明白,雲深也深深期待,總有一天能目睹,族人和皇朝子民和平共處的時候。」

  「我同你一般,衷心期盼那一天的到來,所以你更該回去,領導你的子民走向安平富樂的日子,而不是血腥與殺戮。」

  「是呀!」沃雲深斂緊的眉心,總算紓緩了。雖然李澤的翩翩風采,令她心動不已,但她知道,他的心早許了人。

  「王爺!蘋兒她……」

  「別說她,像她那種做事不經大腦的人,根本沒資格跟在我身邊。」

  這些話,幾乎是從李澤牙間迸出,然他的手卻緊握成拳,像是在壓抑些什麼。

  沃雲深卻意外地輕笑出聲。「不知王爺還記不記得,你曾誇過某個人,說她心思靈巧,反應靈敏,是個能擔當重任的好人才,所以要雲深留在身邊,由她保護雲深的安危?」

  聽聞藍蘋兒被囚禁在地牢,詳細原因她雖不明白,但她知道,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李澤突地放鬆了緊皺的眉心,歎了一口長氣。「我知道她對我很失望,也很絕望,是我背棄了她,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我不該讓她涉入其中。」

  「王爺!雲深相信,你是為了保護她,不得不如此。」

  他仰頭大笑一聲,對於她的聰慧心思,一點辦法也沒有。「沒想到我這點伎倆,終究瞞不過你,我沒想到蘋兒竟對我如此忠心,青蓮是我的棋子,非到最後關頭,否則我不會打草驚蛇,而她偏偏抓了那尾蛇,那時的情況,為大局著想,只得選擇傷害她,對於她的絕望,我無能為力。」

  李澤煩躁地猛扯頭髮,心緒的煩亂不堪,讓他夜無好眠,滿腦子都是她臨別時的絕望眼神。

  那眼神是那麼的無助、徬徨,可他卻輕易迴避她的視線,將她推拒在他的保護外,獨自一人忍受背叛後的蝕心痛楚,原來他是如此卑劣、可惡。

  「王爺!雲深相信,蘋兒會明白的。」

  「希望如此!」李澤歎了一口長氣,眼眸除了壓抑許久的愧疚外,對她的傷害,他依舊是無能為力。

  

  

  陰濕的大牢,霉味撲鼻引人作隱,藍蘋兒已經分不清,這是她第幾天,親眼目睹夜色降臨,朗日東昇。

  數不盡的思念,如今卻只換來一聲長長的歎息,在牢裡,時間過得異常緩慢,讓她有更多的時間思索。

  她清楚明白,當天的四十棍,左子京並沒有打足,不然以她的身子,根本活不下去,但他又為何對她手下留情?這個中因由,她已無力去細想。

  她不知道為何她會為了他,如此奮不顧身,現在,他還會偶爾想起,他的記憶中曾有她這麼一個人嗎?

  今夜,莫名的不安攫住她的心房,隱然間,她預感有事情就要發生了,而她卻只能枯坐在地牢裡,讓她的意識逐漸飄散,在這充滿腐敗氣息的牢籠裡,她知道她有多麼的不甘心,她情願陪他上戰場,為他盡一點心力……

  藍蘋兒!你怎麼這麼傻,他都不要你了,為何你還念著他?

  她不知道,她對他的眷戀之深,遠超過她的想像,幸福不一定要朝朝暮暮,只要他的心有她,她就滿足了。

  「蘋兒!」地牢外忽然傳來熟悉的嗓音,她抬頭一看,赫然發現竟是沃雲深。

  「沃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臀上的傷無藥可擦,因此癒合的速度極慢,她拐著腳,來到她面前。

  「我來瞧瞧你,藍姑娘,我只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我只想告訴你,請你一定相信王爺,他絕對不會負你。」隔著地牢的鐵條,沃雲深緊握住她細瘦的手,看到如此狼狽的藍蘋兒,她滿心的心疼。

  「蘋兒從來就不會懷疑王爺,蘋兒相信這一切是為了大局著想。」

  大局?呵……她迷戀他,已經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了,他如此傷害她,她還拚命為他的行為找借口原諒,她是不是太傻了?

  至於李澤口中的大局,到底是什麼,她根本一點都不知道!

  「蘋兒!我幫你帶了傷藥過來,還有一些果腹的乾糧,你留著吃,今晚我就要離開這裡回到狄牙族了,臨走之前,我有一個請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我?」

  「沃姑娘說就是了,只要蘋兒能力所及,一定答應。」

  「藍姑娘,我希望能跟你結拜為異性姐妹!」

  「這怎麼可能?」這來得太突然,她有些無法消化。

  「上一回要不是你捨身救了我,我早死了,光這一點,就足夠讓我捨命報答你的大恩,難道我的請求,你真的不能答應我嗎?」

  藍蘋兒忍著傷痛,惶恐地跪下。「沃姑娘,千萬不要如此想,保護你的安危,純粹是蘋兒分內該做的事。」

  「蘋兒!若你不答應我,這樣分明是陷我於不義,難道要我以死,來回報你的大恩?」

  沃雲深忽然拿出匕首,作勢要割腕,藍蘋兒大驚,驚呼道:「沃姑娘,蘋兒絕對不值得你這麼做,若沃姑娘真不嫌棄,蘋兒高興都來不及,哪有可能拒絕呢?」

  眼看請求似乎無法拒絕,她只好答應下來。

  「那就一言為定,從今爾後,蘋兒你將是我沃雲深,結拜的異性妹妹,也就是狄牙族的二公主──休侖公主。」

  「休侖公主?」她大吃一驚,突然間她由原本一個小老百姓,多了一個公主的頭銜,這叫她怎麼接受?「沃姑娘,這會不會……」

  「蘋兒,你還叫我沃姑娘,是不是該改口了?」好不容易說服她點頭,她總算能放下一顆心,她這麼做不過是為了回報她對她的捨命之恩罷了,順便……

  「是!姐、姐!」她困窘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看著沃雲深狡黠的眼眸,讓她有上當的錯覺。

  「嗯,很好,這樣就對了,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蘋兒,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撐到王爺回來才行。」

  「王爺回來?請告訴蘋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一抹不安的預感,竄過藍蘋兒的心房。

  「哎呀!我說溜了嘴。」沃雲深懊惱地咬住小舌。「我的意思是,王爺即將率軍親征,請妹子等王爺回來,屆時他會親口向你說清楚,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姐姐真的該走了,後會有期。」

  朝她眨眨眼,她的暗示夠明顯了吧?實在看不下去,這場近乎絕望的苦戀,她只好當當好人,推他們一把 ,事關她妹子的幸福,她豈能坐視不管?

  「姐姐!蘋兒還有機會見到你嗎?」對於沃雲深,在超過半年的相處中,她早把她當成親人般看待,只是沒想到,真有一天,她和她能成為姐妹。

  「會!總有一天。」

  

  

  入冬,北風在鐵窗邊呼嘯而過,以往藍蘋兒總會在幾個特定的時辰,聽見王府內來回巡守的侍衛,踏步而過的整齊聲響,然而從昨晚沃雲深跟她告別後,今天一  整天,侍衛的腳步聲減少了,次數也少了,連看顧她的侍衛,也不見蹤影。

  這只有一種可能,表示王府裡的主子已經離府了,府裡大半的侍衛,可能也都跟著李澤出征去了。

  他……連一聲再見也不願給她嗎?

  藍蘋兒凝望著鐵窗外頭,那抹遙遠的月影,這小小的空隙,是她惟一能和外界接觸的地方,希冀有一天,能讓她瞧見那俊挺的身影。

  她歎了一口氣,虛弱地倚靠在石牆邊,連著幾日,不知為何,她的胃口出奇的差,不僅飯菜吃不下,還不時勞煩獄卒大哥,幫她拿個盆子來讓她吐,臀上的傷口依然未癒,心底的傷依舊深不見底。想起他那一日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言詞,就夠她永遠心碎,縱使被他傷的體無完膚,為何她還學不會恨他?

  猝然,鐵門上的大鎖發出聲響,她不想費力睜開眼眸,只想一個人靜靜窩在她的世界,緬懷她的過去。

  牟裡走進一個人,他的嗓音深沉低郁。「為何要這麼糟蹋自己?若真想找我報仇,就該養好自個兒身子。」

  李澤大聲吼出,忍著胸口澎湃的情緒,不願多看那狼狽至極的嬌小身子。

  她身上穿的布衣,沾著早已乾涸的斑斑血跡,她凌亂的髮被散在身後,原本白皙的臉頰,此刻沾滿煤渣、泥灰,她的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這些彷彿都在控訴他,他是如何狠心回報,她對他的忠心。

  聽聞藍蘋兒幾日未曾進食,擔心她出了什麼意外,李澤破例在事情尚未完成之前,只身前來探望她的狀況,只怕遲了,他將永遠失去她。

  「嗄?」

  聽到熟悉的嗓音,她猛然睜開疲憊的雙眼,以模糊的視線尋找聲音的主人。

  是他嗎?他來了嗎?

  「王爺……是你嗎?」她探出手,想要使出氣力站起身,無奈幾日滴水未進的她,渾身欲振乏力,空白的腦海忽然閃過他當天無情的臉龐,與冰冷的聲音……

  剎那間,當天她所感受的恐懼與絕望,再次盤據住她的心緒,讓她驚惶地收回小手,躲在角落瑟縮,身子抖的如秋風落葉。

  「蘋兒!你怎了?覺得冷嗎?」李澤擔憂地趨近一步,想要摸摸她是否病了,陡不其然,她拍開他的大掌,縮起身子,避開他的碰觸。

  「王爺!請不要再靠近了,蘋兒又臭又髒,只怕會污了王爺的手。」

  親眼目睹藍蘋兒驚懼的神情,讓他既心憂又愧疚。是他傷她這麼深,她怕他,是理所當然。「蘋兒!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但我希望你能繼續相信我,給我一段時間,我會跟你說明一切。」

  「不!蘋兒不過是個奴婢,豈敢有恨?蘋兒知道,王爺都是為了蘋兒好,對於王爺,蘋兒始終不怨,更沒有恨,只是蘋兒還是想告訴王爺,左子京跟青蓮狼狽為奸,蘋兒以項上人頭保證,他們絕對不安好心。」

  即使他再怎麼傷她,她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地受傷,寧可傷痕纍纍的是她,而他平安無事……

  她從未有過這種複雜的感覺,也不知該有何反應,只知道順著心底的感覺走。

  驀然,他長手一攬,將那顫抖的身子攬進懷中,所有的心疼與不捨,剎那間湧出,將他的心思滿占,但他還是什麼都不能說,直到這一刻,她念念不忘地,依舊是他,而他竟然狠心如此傷她!

  「蘋兒!對不起!對不起傷了你,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我現在無法跟你澄清什麼,只希望你再相信我一次。」

  眼淚,在李澤擁住她的那一剎那崩落了,她原以為那一夜,她的淚已經流乾,沒想到,她還是掉了眼淚。

  被他親手擊碎的心房,還泛著疼,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承受第二次心傷?

  未免再次受傷,她選擇逃避,她掙脫他的懷抱,縮在牆角。

  她沒想到,如今她朝思暮想的人,真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心中竟泛出一層恐懼,他冰冷無溫的表情,在她腦中,依舊鮮明,讓她至今無法忘卻。

  那雙曾經如此信賴他的眼眸,只剩下驚懼與惶恐,他的靠近,對她來說,恐怕已成了夢魘。

  看著縮成一團的小小人兒,他歎了一口長氣。今天的結果,是他自個兒一手促成,只差她沒親口對他說,她對他深惡痛絕,世上能有多少人,可以容許曾經是最信賴的人,如今卻背叛自己?

  「蘋兒……」李澤想伸出手,撫平她那顫抖的身軀,擔心會引發她更惶恐的情緒,只得暫時收回大掌。

  「蘋兒!我知道你怕我再次傷害你,明日天一破曉,我就要率領大軍西征,至於歸期,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訴你,希望往後的日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這袋錢給你,而鑰匙我會交給藍慶,明天,他會來開門,你隨時可以帶著這些錢離開這裡,我希望,你能離開北涯城,越遠越好。」

  話說完,李澤迅速站起身,旋即頭也不回離開。

  雖然他的計劃已經天衣無縫,但他無法保證真的不會發生意外,擔心她留在王府的安危,即使再怎麼不忍,他也必須送走她。

  正要踏上石階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多看了那株嬌小的背影幾眼,忽然開口道。「蘋兒!傷了你,我深感抱歉。」

  他、他對她說抱歉?藍蘋兒驚慌地轉過身,然而那抹俊挺的身影早已消失,只剩下他逐漸遠去的足音。

  眼淚,再度滑下她的臉頰,她的心依舊疼得難受。只是這次她疼的不是心傷,而是李澤將永遠離開她的生命,他再次親口趕離了她……

  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她的一廂情願,他們並沒有真正開始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1 20:13:46

第十章

  浩浩蕩蕩的白虎軍,一共五萬大軍,從北涯城出發,一路往西北邊境的方向行進。

  而青蓮在親眼目睹李澤離開王府後,也跟著離開,她遣退了那幾名保護她的狄牙族人,決定親自到多耶那暫住的客棧,領那十萬兩的賞銀。

  「多公子,李澤已在今日破曉之際出發了,而他對於那張軍圖,沒有絲毫的懷疑,奴家還探得消息得知,大軍會趁著夜半之際出邊關。」

  「很好,非常好,青蓮姑娘。」多耶那興奮至極。

  「多謝多公子誇讚,那奴家的十萬兩……」

  「當然!十萬兩是我答應要給的,不是嗎?」多耶那噙著一抹詭異的笑容,走近青蓮身邊,毫無預警地,從身後抽出一把長刀,直直插入她的腹中。

  「你……」

  「很抱歉,擔心你會把我們的消息賣給李澤,我不得不滅口。」

  多耶那抽出刀子,青蓮來不及呼喊出聲,隨即倒地斃命,至死前,雙眼依然瞪的老大,無法接受這樣的下場。

  多耶那撕下她的衣衫,擦拭劍刃上的血痕,嘴角浮出得意的笑容。只要事情按照他計劃的進行,他們狄牙族復國的日子,指日可待,這次,他非得報上回李澤敗他之仇,一定要取回他的項上人頭不可。

  大軍連趕了十餘天的路程,總算來到狄牙反叛軍的根據地──穆耳山,李澤下令大軍在此駐紮,穆耳山離狄牙族都城穆耳城,也才幾里的差距,而早一天送沃雲深回到穆耳城的左子京,特地趕來大軍駐紮地,和李澤會合。

  「將軍!城裡一切安好,叛軍尚未來得及攻入城內,而他們如將軍所料,正在我們西方十餘里駐紮。」

  「這樣對我們的情勢最有利,我只怕多耶那那老奸賊會識破我們的計謀。」

  一開始,李澤早已知悉,多耶那收買青蓮,為他盜取軍事佈置圖,而他則反將他一軍。

  讓他們竊走的軍圖,並非他們真正的軍事佈置圖,不過是一張幾可亂真的假圖罷了,而他再利用青蓮,為他傳遞不實的消息。

  「將軍!屬下以為,反叛軍可能精銳尚未盡出。」

  「當然!我們先給他們一點甜頭吃吃,先吩咐先鋒部隊,與他們正面交鋒後,不要戀戰,迅速往後撤,將他們誘進我們設陷的山谷下,再一舉殲滅。」

  「是!屬下這就去吩咐。」

  經過五個月的戰事,反覆埋伏、設陷、誘敵,總算消磨了大半反叛軍的實力,然擅於馬戰的狄牙族人,憑藉著自身對地形的瞭解,與狡猾的攻擊模式,讓白虎大軍還是吃了不少虧。

  而多耶那也適時發現李澤並未上當的事實,而他自個兒,反而上了他的當,還因此受了傷,但他終究是一名猛將,並未真正打擊到他,為此,李澤和左子京皆深感惋惜。

  戰事陷入了僵持,一時之間也無法分出勝負,然讓李澤心驚的則是,白虎軍的糧草問題,他們不僅要面對西北邊境惡劣的天候,還要忍受水土不服,可能引發的疾病,而軍糧的短缺,更是目前急待解決的大問題。

  「王爺!糧草恐怕只能再支撐一個月,反叛軍雖有損傷,不過他們不斷脅迫狄牙族人加入他們,再不及時消滅反叛軍,沃姑娘可能也會壓不住族內的主戰派意見。」

  「我知道了!」李澤皺起濃眉,戰事好不容易順利進行了五個多月,要他現在放棄,那豈不是又要從頭來過?

  不行!這次他一定要徹底殲滅這些亂黨才行。

  目前最大的困難是,無法誘出所有的反叛軍進攻,他們皆以小型隊伍作零星攻擊,這無疑是一種拖延戰術,惟有速戰速決,對他們才是有利的。

  他沉吟了一會兒,腦袋隱然有了想法。「子京!你留守在這兒,今天由我親自領兵。」

  「王爺你……」左子京大驚,相當憂慮他的安危。

  「惟有這個辦法,才能徹底地引出所有的敵人,記住,按照我先前吩咐你的去做。」

  「是!子京明白。」

  不到兩個時辰,李澤中箭落馬的消息傳回軍營,眾人莫不大吃一驚,而在左子京等幾名將領的掩護下,李澤被送回了主帳,雖然滿身鮮血,不過實際的傷處,只是在他的左大腿,被射中了一支羽箭。

  「子京,記得夜裡對外發佈我傷重不治的消息,再請傳令兵將這個消息傳回北涯城,並即刻將我的屍首用棺木送回。」既然要裝,就得裝的像一點。

  「王爺,真要如此?」幾名將領,面面相覷,有些不安。

  「白將軍!我敢擔保,明日多耶那必定會出動所有的叛軍,襲擊我軍,那就是一舉殲滅他們的好機會。」

  「是!屬下明白了。」眼看戰事持續拖延下去,持久戰對白虎大軍相當不利,在沒有其他辦法可想之下,也只好配合李澤的計謀。

  「子京!未免引人疑竇,押送棺木的事就交由你來,你趕回北涯城後,待過兩三日再回軍營,明白嗎?」

  「是!屬下馬上派人去準備。」

  而夜裡,幾位將領正式對外發佈李澤戰死的消息,左子京也命幾位士兵換上素縞的白衣,抬著雕工精緻的棺木往北涯城去。

  多耶那先得到這個消息,再經由探子回報棺木送回北涯城的消息後,對於李澤的死,深信不疑,如李澤所料,待他一死,多耶那立即決定發動總攻勢,一場血腥的殺戮大戰即將開始。

  五個月的時間,每一日,藍蘋兒總在她與李澤第一次相遇的大樹下,引頸期盼他凱旋歸來。

  她還記得是那一次,她在下著傾盆大雨的山徑上,碰見英氣非凡的他後,才開始他們之間這段奇妙的緣分。

  遠遠地,她隱約瞧見那面熟悉的軍旗,隨著山風飄揚,她心若擂鼓般,狂跳不已。

  他回來了!她總算盼到他回來了。

  藍蘋兒撫著六個月大的肚子,滿心歡喜。一開始,她真的不知道,她已經懷有身孕了,而是在一日復一日,等待李澤歸來的同時,肚子一天大過一天,她才猛然察覺她懷了他的孩子。

  若說之前他對她的傷害,已經痊癒,那絕對是騙人的,雖然現在她仍然恐懼著會受到再次傷害,但她怎麼也不會忘,那天他用多麼堅定的口吻告訴她,要她再相信他一次。

  因此,她決定給他一個機會,也許自己一段幸福。

  隨著越走越近的人影,一身素白的服飾讓藍蘋兒嚇了一大跳,嘴角的笑容驀然消失,只剩下心中那逐漸擴大的驚惶。

  不!那不是真的!沒有勇氣再繼續看下去,她費力爬上馬背,一手護著圓凸的肚子,駕著馬飛快趕回靖遠王府。

  請人開了門,她躲在門後,久久無法回神,藍慶見她的狀況有些不對勁,連忙趨前詢問。

  「蘋兒!怎麼回事?」

  「沒什麼!」她一臉的慘白。

  忽然,幾聲熟悉的吆喝聲,震落了她的眼淚。

  「藍總管!開門!『王爺』回來了。」

  「蘋兒!你聽聽,是馬副官的聲音即。」藍慶興奮地就要去開門,卻被藍蘋兒的吼聲給震住了腳步。

  「不!別開!馬副官騙人,王爺根本沒有回來。」她的眼淚已經崩落,心底縱使有怨,怨當初李澤對她的殘忍,對她的無情,卻在這一刻,親眼目睹他可能死去的當頭,徹底消失了,只剩下對他濃烈到化不開的眷戀。

  原來她是這麼的愛他呵,即使他討厭她,排斥她,她依然厚著臉皮想賴在他身邊,不然早在五個月多前,當他就親口趕離她時,她早就該離開了啊。

  「蘋兒!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明明就聽到馬副官的聲音。」藍慶不敢耽擱,連忙拿掉門閂,打開大門,然映人眼簾,正是一身白素衣的左子京,以及一具棺木。

  「左公子……這……」藍慶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左子京不安地瞥了藍蘋兒一眼,發現她肚子圓滾滾的模樣,嚇了好大一跳,不過仍維持得鎮定,低咳幾聲。

  王爺因為不慎中箭落馬,最後傷重不治,所以……」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藍蘋兒低垂著眸大吼著,眼淚奪眶而出,無暇去判斷躺在棺木裡的人,究竟是不是李澤。

  看著她喪氣的背影,左子京再度歎了一口長氣。

  呃……他好像又闖禍了!

  「左子京!是不是你殺了王爺?你為何還活著?我明明已經告訴王爺,你就是那名刺客,為什麼他還選擇相信你,而不相信我?」她含著眼淚,厲聲控訴。

  左子京為何還活著?難道直到最後,李澤對她,依然是敷衍,依然是不信任?

  藍蘋兒的心徹底被撕裂了,原來她在他的心中,真的不值一文,所有的一切眷戀,儘是她的自作多情?

  「藍姑娘!事情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左子京讓她激烈的反應,給嚇出一身冷汗,擔心她真會拿了一把刀殺了過來。

  「滾!你給我滾!」她氣呼呼地將他推出門外,整個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藍姑娘!藍姑娘!」左子京用力地拍著門,想再說些什麼,不過眼下這個情況,他還是別再刺激她的情緒。

  他該怎麼跟李澤解釋呢?是要告訴他,她有喜了,還是她在親眼目睹他的空棺木後,傷心欲絕?說不定還有可能會帶著孩子自殺。

  呃!好像有點傷腦筋,這可真的難倒他了。

  「蘋兒!別這樣!這樣對孩子不好。」

  從過去的五個月以來,藍慶已經從藍蘋兒口中,知曉了他們之間,曖昧流動的情愫,也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就是李澤的,而他也只能默默地支持著她。

  「大伯!李澤死了,我該怎麼辦?他死了,我怎麼辦?」

  在意識消失前,她口中不停反覆念著這句話。

  對於李澤,這一次竟也殘忍地毀去她對他的奢望,難道他就真的這麼討厭她?恨不得以死來拒絕她的靠近,他連一點希望都吝於給她嗎?

  「唉!」藍慶歎了口氣,究竟當初他要她來依靠他,是對還是錯?

  他真的不知道!

  兩年後 南方 燕子村

  這座小村落是藍蘋兒的家鄉,她終究選擇回來老家,在北方的那段日子,是傷她最深、也最令她眷戀與不捨的,但是所有的一切,在她親耳聽見李澤的死訊後,跟著結束了。

  當天,他的棺木送回靖遠王府後,隔日,她沒有多餘的力氣支撐她,度過失去他的日子,因此她上了之,辭別了大伯藍慶,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帶著六個月的身孕,回到燕子村。

  惟有如此,她才能稍稍忘卻那段刻骨銘心的傷痛。

  回到燕子村的日子,雖然孤單、寂寥,但她並不寂寞,即使必須忍受三姑六婆的閒言閒語,她依然咬緊牙根,親手將他和她的孩子帶大,回到這兒不久,她順利產下一名男嬰,男嬰哭聲宏亮,面如冠玉,像極了他。

  每每午夜夢迴,她望著她的孩子,在她的臂彎中沉睡,她總會不自覺憶起,那一段與他共有的回憶,讓她一次又一次,放縱地讓淚迷 她的雙眼,更希冀能在夢裡,與他相見,道一聲再見也好,可他終究沒來她的夢中……

  「娘!抱抱……」一名圓圓胖胖的小孩兒,拉拉藍蘋兒的裙擺,撒嬌著。

  「靖兒!」她擦掉眼淚,將孩子抱在懷中,李子靖,是她和李澤共有的孩子,這個孩子是她在靖遠王府擁有的,所以她叫他子靖。

  看著寶貝兒子手中拿的小竹弓,她禁不住笑出聲,猛然想起那一天,他教她拉弓射箭的模樣……

  「靖兒!娘射箭給你瞧瞧,你可別小看娘,當年娘可不簡單……」他曾誇她,心思聰慧,反應靈敏。

  忍著落淚的衝動,藍蘋兒拿起擱在屋子邊的軟弓,這張弓是她惟一從靖遠王府裡,帶出來的東西。

  她拉滿弓,安上羽箭,瞇起左眼,仔細瞄準正前方的樹幹中心,上頭的一個小黑點,深吸一口氣,鬆開手勁,羽箭從她眼前飛過,直直插在樹幹上,不過細看之後,還是距離那小黑點有一段距離。

  箭射了出去,小娃兒開心地猛拍手。

  「靖兒!別笑娘,如果你爹還在,他一定會說娘又沒好好練習了,已經練了那麼久,還是沒有一點精進。」

  藍蘋兒自我解嘲,夾帶著濃濃的傷感,她持續將弓拉滿,再一次瞄準目標……

  忽然,地上的人影多了一道,溫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一手摟住她的腰際。

  那溫暖的感覺,是如此鮮明,他溫熱的胸膛正貼緊她的背心,他的熱息噴吹在她耳後。

  她的耳畔傳來一道沉鬱、熟悉的嗓音。

  「我記得我好像說過,你的左手要壓低一點,不要舉得太高,不然就會影響準確度。」

  「嗄?」是他嗎?是他回來見她了嗎?

  她心中倏地一驚,遲遲不敢回頭,深怕那近乎真實的感覺,會再次憑空消失,她寧願用這種方式感覺他。

  她強忍淚水,身子顫抖著,怎麼也無法冒然射出手中的羽箭,就怕她手一放,他就消失了。

  「怎麼不放箭?你是不是在害怕什麼?」

  李澤強忍著大笑的衝動。分別的這兩年來,他無時無刻都在想念著她,尤其當他知悉,藍蘋兒撞見他的空棺時,那幾欲崩潰的情緒反應,更讓他心疼與不捨,要不是為了戰事著想,他早就從戰場奔回靖遠王府,親自跟她好好解釋這一切。

  無奈等他花了一年半的時間,好不容易徹底殲滅反叛軍,和沃雲深率領的主和派,簽訂互惠友好條約後,他迫不及待自個兒先騎快馬趕回王府,沒想到她早已在戰事開啟的前五個月離開了王府,獨自一人回到南方老家。

  而從左子京口中,讓他知道更驚人的消息,那就是她可能懷有身孕的事實,為了怕她真會想不開,他又帶著幾名隨從,疾奔回國都,親自和皇帝父親商討成親的事。

  得到允諾後,他又立即南下,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總算找到這燕子村,也總算尋到了她,希望這一切還來得及。

  「我不想鬆手,我擔心箭射了,你就會離開了。」藍蘋兒嘶啞著說。

  「呵呵!怎會?你要不要轉過身來,看看我?」

  「李澤!你還是走吧!雖然我很想留你,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能見到你,我已經很開心了。」聞言,笑容自李澤嘴角隱去,他的身軀同樣在發顫著。他真的失去她了嗎?

  「不!蘋兒!這一次我絕對不放手!」

  攬住她身子的大掌,收得更緊了,彷彿要將她揉進他的體內似的。

  她的淚流的更凶了。他願意來見她,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猛然轉過身來,扯住他勁瘦的臂膀。「李澤!你一定要走!現在雖然沒有日光,但終究是白天,你現在出來,萬一讓陽光照到,你會化成飛煙的,若你真捨不得我,夜裡到我夢裡好嗎?」

  他死了,不是嗎?可又為何如此真實?

  她擔憂的眼淚,心焦的口氣,如同之前一般,即使他早已傷她如此深,她依然惦記著他的安危,自始至終,她總是這麼為他著想,為他犧牲,而他卻什麼都沒為她做。

  不過──嘖!她究竟當他什麼了?鬼嗎?能化成飛煙?也未免太抬舉他了吧!

  「蘋兒!我沒這麼虛弱,怎麼可能一曬到陽光,就化成飛煙,我可還沒有這等本事。」

  他搔搔頭,尷尬地笑著,猛然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憶起什麼重要的事來。

  「你……」藍蘋兒止住了淚,狐疑地望著眼前近乎真實的人,她摸摸他的臉,搓搓他的胸膛,探探他的鼻息。

  啊!都是熱的,鼻子還有氣,那……

  對唷!他都忘了,他在她心中,已經是個死人。「蘋兒,抱歉,事情的經過我會跟你解釋清楚,若你還不信,我可以證明我還活著。」

  他突然欺身向前,一口吻住那微張的檀口,親自用行動證明,不就得了!

  熟悉的唇舌,熟悉的吻法,再度讓她的淚水決提,而她的小手卻握成拳,陡不其然,狠狠朝他的胸口揍去。

  「李澤!我警告你,你再這樣捉弄我,我就真的死給你看。」

  她激動地落淚,大聲怒吼,像是要將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一舉輕洩而出,只不過她的心,卻興奮地擰痛了。

  原來他還活著,而他還記著她,原以為她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他……

  「天啊!疼死我了。」李澤捧著傷處哀嚎。她什麼地方不打,偏偏打中他未癒的傷處,這傷可差點要了他的命,難道這就是他的報應嗎?

  「李澤!你怎麼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突然被嚇到了。」

  她心慌地淚漣漣,捱近他身邊,探查他的傷勢,卻讓他一個手快,再度攬近懷中,再結實地吻上一記。

  「蘋兒!嫁給我好嗎?至於事情的經過,回府的路上,我再細細說給你聽。」

  「啊!我?怎麼可能,我不過是……」一介平民啊!

  「蘋兒,難道你忘了,你現在可是堂堂狄牙族的二公主,何況聖上也已經賜婚 ,為了兩國的和平,你就委屈一點吧。」

  指腹輕點她的鼻尖,舉止間充滿無限寵溺。他發誓,真的是為了兩國的和平,絕無私心地想將她藏在身邊喔!

  原來還是沃雲深幫了她一把,讓她多了公主的頭銜,這才能不費吹灰之力,能嫁給李澤這五皇子,不然怎麼也不可能過得了皇帝老爹那一關。

  「李澤!你真要娶我?你不後悔?」

  看著他如墨的黑瞳,在他深情的注視下,她的臉頰早已染紅一片,熱燙燙的。

  「對你,我從來就不曾後悔,蘋兒,嫁給我。」

  他對她的傷害,惟有用一生來彌補,這一輩子,他只想好好愛她。

  雙眼一閉,他再度吻住她,只是這次他們擁得更緊,抱得更牢些,就怕一個眨眼,對方又會消失不見。

  「哈……嗯!」

  左子京打了個超級大哈欠,眼角還滴出淚來。這一趟路,李澤領著他們,一路從靖遠王府,趕回國都面見聖上請求賜婚,一下子又風塵僕僕從北方,趕來南方,李澤不累,他都快累癱了。

  「馬副官!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天快黑了,再不找個地方投宿,今晚就要睡野地了。」小兵小聲地抱怨著。

  「急什麼!來,快把這娃兒哄睡,別讓他哭了吵人,你沒瞧見王爺吻的正盡興呢,依我看,可能還要再吻個兩、三個時辰吧。」

  左子京將手中快要爆出哭聲的娃兒,交給身旁的小兵。這娃兒可是他趁著他的爹娘沒注意的時候,偷偷抱來的,就怕這娃兒不識相,大哭大鬧,打擾王爺和藍蘋兒敘舊,他的皮可就得繃緊點了。

  「是!」小兵抱起娃兒,認命地哄著。「寶寶乖!乖乖睡!叔叔給糖吃……」

  春風襲人,漫天飛舞的花瓣,墜灑在有情人身上,這次,他們互許衷心,一生不離不棄。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