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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凱薩琳.庫克]玫瑰天堂(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22:01     標題: [凱薩琳.庫克]玫瑰天堂(全文完)

玫瑰天堂 作者:凱瑟琳.庫克
                       
中世紀的英格蘭,崔詩婷和藍塞維,兩個見面不到兩小時就結婚的陌生人。詩婷是女繼承人,塞維是病危的奧洛伯爵選中來繼承他爵銜和財產的武士。塞維的職責是延續家族血脈和使奧洛壯盛強大。
詩婷認為塞維冷酷無情、嚴峻苛刻、不苟言笑,令人望而生畏。後來他的上衣裡鑽出一隻可愛的貂來。誰能害怕懷裡養著貂為寵物的人呢?
塞維認為詩婷應該溫順聽話,應該輕聲細語和立刻服從他的命令。
但是他們兩個都要大吃一驚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22:33

  01
  
  公元一二七七年初夏 英格蘭 奧洛堡
  
  父親雖然不喜歡她,但絕對不會這樣對她。絕對不會。
  
  即使再三對自己保證這不可能是真的,她還是忍不住盯著那個男人瞧。他默不作聲,文風不動地站在那裡,周圍的空氣彷彿凝滯了一般。只有在評估過奧洛堡大廳內的每個人之後,他才會有所動靜。
  
  他的面孔黝黑,表情平靜鎮定。刺眼的陽光從敞開的大廳門外流瀉進來,勾勒出他靜止下動的形影。她在迴旋梯的陰影裡盯著他瞧。她不想看著他,不想接受他來到奧洛堡的事實。但是他人在此地,看來毫無離去的打算。
  
  他的眼睛藍得像艷陽下的大海,卻流露出不合年紀的世故和歷盡滄桑的冷漠。她遠遠地就可以感覺到他的氣魄、堅決、自製和傲慢。在她看來,他就像是魔鬼最親密的朋友。
  
  大廳裡沒有風,但他的灰色斗篷仍然微微飄揚著,纏繞在手腕上的黑色皮鞭彷彿在凝滯的空氣裡沙沙作響著。他默默等待,靜靜觀察著。
  
  他沒有披掛盔甲,腕間的皮鞭和腰際的大刀是唯一的武器。他全身上下都是灰色,連馬靴和襪帶都是灰色皮革製成的。
  
  雖然是不得疼愛的獨生女,但父親不可能當真要把她嫁給這個有如地獄使者的男人,當真要他來繼承他的爵銜和財產。
  
  嫁給這個男人讓他成為她的夫君?詩婷不是害怕,而是嚇得半死。
  
  這真的是她父親多年好友莫瑞楠希望她嫁的男人嗎?瑞楠爵爺也是她的朋友。她記得小時候他常把淘氣的她拋上半空中,逗得她又是尖叫又是傻笑。瑞楠就跟家人一樣,他也希望這個魔鬼當她的丈夫嗎?但此刻走進大廳的瑞楠確實盛讚過這個男人是值得信賴和敬畏、視榮譽為生命的一流武士。詩婷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原本不該聽到瑞楠的看法的,但兩個月前她在父親座椅後的陰影裡無意間聽到父親和瑞楠的談話。現在父親下再坐在大廳的雕花座椅裡進餐,而是躺在床上啜飲肉湯,祈禱湯汁會乖乖地待在胃裡。
  
  男人的灰斗篷彷彿又動了一下,她差點失聲尖叫起來。大廳裡的奧洛堡人民擠在一塊兒盯著灰衣男子,猜測著他成為他們的主人後會是什麼情形。他是否殘酷暴虐,以打人為樂?他會不會像她父親發現她母親紅杏出牆時那樣猛揮皮鞭?詩婷痛恨皮鞭。
  
  男人的斗篷又波動了一下。一聲怪異的尖叫接著傳來。她用手搗住嘴,往陰影深處退。
  
  男人伸手到斗篷底下拉出一隻有著毛茸茸尾巴的動物。大廳裡響起一片恐懼的吸氣聲。那是魔鬼的知交嗎?不,不是貓。
  
  那是一隻貂。線條優美,一身深褐色的濃密皮毛,顎下和腹部卻是雪白的。她有一件美麗的貂皮大衣。她敢打賭這只貂不必擔心牠的毛皮會被剝去做大衣。有那樣的靠山在,誰敢動牠的腦筋?但是這個武士身上怎麼會帶著一隻貂呢?
  
  武士把貂抓到面前,直視牠的眼睛,緩緩地點個頭。然後輕輕把牠放回斗篷底下的上衣裡。
  
  她忍下住微笑起來。貼身帶著寵物貂的人不可能可怕至極。
  
  莫瑞楠來到灰衣男子身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像他跟普通人沒有兩樣。灰衣男子轉身後笑。笑容好像使他變成了另一個人。在微笑的那一刻,他看來極具人性:但面無笑容的他只是個帶著貂的黝黑陌生人。
  
  兩個男人的身材相仿,同樣高大魁梧,同樣佔據太多空間使周圍的人感到壓迫擁擠。但是她不怕瑞楠。從小她就從父親口中聽說瑞楠是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驃悍武士;父親曾親眼目睹瑞楠大刀一揮把敵人劈成兩半,動作優雅利落。她無法想像殺人怎麼可能優雅。
  
  「瑞楠,」灰衣男子說,聲音低沈而充滿磁性。「奸久沒有一拳揍在你那張醜陋的臉孔上,看你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了。這一向可好?」
  
  「好得不能再好。承蒙上天錯愛,但我天天心存感恩。我警告你別在我妻子面前說我的臉丑。她可是很喜歡我這張臉的。她也許嬌小,但護起我來可不是好惹的。」
  
  「她很特別。你知道我的來意。」
  
  「當然。」瑞楠說。「很遺憾崔法克病重無法到大廳來迎接你。詩婷應該在這裡迎接你,但我沒有看到她的人。我們先喝杯酒,然後我帶你去看他。」
  
  我想現在就去見他。我想盡快解決這件事。」
  
  「也好。」瑞楠朝她父親的管家杜立點頭,示意他帶路到樓上的房間。「然後你會想見見他的女兒。」
  
  「我猜我不想見也不行。」灰衣男子說。
  
  等他們消失在視線之外時,詩婷深吸口氣。她的未來將在父親的病床邊決定。她的未來和奧洛的未來。也許灰衣男子會拒絕。她走進大廳,對廳裡的三十幾個人大聲宣佈:「那個人是來看法克爵爺的,我們得準備晚餐。」
  
  但他到底是什麼人?人們竊竊私語著,臉上又是好奇又是畏懼,奸像擔心他會聽到而回來懲罰他們。
  
  「他是羅基男爵藍塞維。」她大聲說。「他、瑞楠爵爺和他們的部下將在這裡晚餐。麥迪,麻煩你回廚房去用薄荷醬烤豬肉。麗絲,麵包必須又熱又脆。阿朗,去拿瑞楠爵爺喜歡的甜酒來。」她猛然住口。所有的人都滿臉疑問地盯著她看,她伸手掩面,長歎一聲。「我相信塞維爵爺是來跟我結婚的。」
  
  她沒有傾聽僕人們的喋喋不休。事實上,她很驚訝他們不知道這個秘密。據她所知,藍塞維下久前才從法國回來,結果卻發現他的哥哥被殺,莊園荒蕪,農民挨餓,家園慘遭亡命之徒的劫掠蹂躪。
  
  是的,他是來跟她這個奧洛的女繼承人結婚的。她聽到父親問瑞楠對塞維這個人瞭解多少,對他品性和能力的看法。瑞楠對他讚美有加,說十字軍東征時愛德國王要求塞維與他並肩作戰。瑞楠還說塞維有個綽號叫「灰武士」。
  
  「法克,塞維來了。」
  
  奧洛伯爵崔法克希望他能更清楚地看到那個年輕人,但是覆蓋他眼睛的薄翳越來越厚,使他連女兒的臉也看不清楚,但那樣也好,因為酷似她母親的詩婷令他看了就心如刀割,尤其是在死神向他招手的此刻。
  
  「塞維。」他痛恨自己的聲音是那麼虛弱。
  
  年輕人抓住他的手腕,堅決有力卻沒有弄痛他。
  
  「你願意娶我的女兒嗎?」
  
  「願意。」塞維說。「謝謝你選中我。」
  
  「我告訴過你她長得很清秀,塞維。」瑞楠說。「你們會喜歡對方的。」
  
  「我只要求你用我的姓。」法克虛弱地說,感覺到年輕人渾身一僵。 「我沒有兒子。我不希望崔家就此絕後,你將得到我所有的土地、財產和收入,成為我人民的領主。你將保護三個鄉鎮,擁有它們大部分的土地,接受另外三座城堡的效忠。我幾乎跟愛德國王一樣富有,但我告訴他我的財富有限,因為我不希望他對我課重稅。是的,只要你娶我的女兒,這一切都將歸你所有。」
  
  「我不能用你的姓,崔法克。」
  
  「塞維,你不需要除去你原來的姓。」瑞楠說。「你只需要把崔這個姓氏加在你的姓名中,把伯爵的頭銜加在你現在的爵銜後面就可以了。你將成為羅基男爵奧洛伯爵藍崔塞維。愛德國王同意這樣的安排,也祝福這樁婚事。」
  
  法克再度希望他能看清年輕人的模樣。瑞楠保證他身強體壯。法克聽得出年輕人的聲音中氣十足。
  
  「我女兒會生很多孩子。」法克說。「她的體型跟她母親很像。她還年輕,只有十八歲。你必須生兒子,塞維,很多兒子。他們會替我們兩家傳宗接代。」
  
  奇怪的是,塞維突然想到瑪嬌。他清楚地想起她燦爛的銀髮和明亮的藍眸。他好久沒有想到她了。她早已嫁給別的男人了。她是屬於他不願想起的過去。
  
  他對法克說:「瑞楠告訴我她名叫詩婷。」
  
  法克感到虛弱拉著他沈入睡眠的深淵。他閉上眼睛,臉色灰白,好像已經死了。「準備好時來找我。」他的聲音因痛苦和疲倦而模糊不清。「不要拖太久。」
  
  「兩個小時。」
  
  瑞楠示意塞維跟他離開房間。他朝門外的一個婦人招招手,叫她進來守著崔法克。
  
  「如果能找到詩婷,事情在兩個小時內就能解決。」瑞楠說。「她應該在她的藥草園工作。非在今晚完成不可,法克恐怕熬不過今晚了。」
  
  「隨便。 『奇奇』餓了。在結婚前我想先餵牠。」塞維從斗篷裡拉出貂,舉到臉側用臉頰摩擦牠柔軟的皮毛。「別想吃我的手套, 『奇奇』 。我會餵你豬肉吃。」他抬眼望向瑞楠。「大部分的貂只吃老鼠和雞肉,但去年我在魯昂附近被俘虜和關在地牢裡時,那裡老鼠多得連一村子的貂也吃不完。 『奇奇』根本不需要去追捕牠們,牠只需要坐而且越來越胖。」
  
  瑞楠說:「幾分鐘前牠探頭出來,但很快又縮了回去,看來牠不喜歡待在崔法克的臥室裡。」
  
  「牠記得地牢裡疾病和死亡的氣味。我們僥倖生還的人不多。」
  
  「哦,現在牠可以盡情吃豬肉。」瑞楠在蜿蜒的石階上停下。 「塞維,我認識法克和詩婷快十年了。詩婷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孩,現在已經長得亭亭玉立了。她了解藥草,經過了這些年,她已經成為草藥醫生了。她聰明溫柔,跟她母親不一樣。身為奧洛的繼承人,她會善盡職責,我要你保證你會善待她。」
  
  塞維用不帶感情的冷漠語氣說:「我願意娶她就很夠意思了。外面不知有多少禿鷹已在趕往此地的途中,等老頭子一斷氣就要對她下手。我願意保護她不受那些人侵害,以及使她懷孕生子。我只能保證這麼多。」
  
  「如果沒有她可娶,你勢必得成為別人的扈從。你仍然會是羅基男爵,但只能眼睜睜看著你的土地荒蕪。」
  
  「它們已經荒蕪了。」
  
  「娶詩婷為妻,你就會有錢重整家園。當你去巡視其它莊園時,她會管理奧洛。」
  
  「我母親什麼也管不了。我回到藍家堡時,她蜷縮在牆角,又髒又臭,餓得半死,不敢走到陽光下。我猜她連我都認不出來。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她已經瘋了,瑞楠。她守不住藍家堡,什麼都不會,只會哭哭啼啼。我憑什麼該認為詩婷或任何女人會不一樣?還有,你說她跟她母親不一樣是什麼意思?」
  
  「她的母親不守婦道,紅杏出牆。法克發現她偷漢子而把她活活打死。詩婷跟她母親不一樣。」瑞楠想到塞維曾經想娶的那個名叫瑪嬌的女孩。他在很久以前提過她。他也看不起她嗎?
  
  「等著瞧吧。」
  
  塞維嚴厲卻公正,至少他從來沒有冤枉過別的男人。瑞楠知道他幫不上忙。他想念他的妻兒,他打算等他們兩人結婚後就離開。他很希望詩婷會贊同她父親的選擇,雖然她的贊同與否並不太重要。
  
  ************
  
  席衛堡
  
  陸理查德低頭瞪著妻子沾滿嘔吐物的睡衣。他希望那是壽衣。可惡的賤人要拖到什麼時候才會死?她呻吟一聲,拱起背,面孔在痛苦中扭曲變形。
  
  他希望能立刻掐死她,但是神父就站在他旁邊,她的四個女僕守在床邊,他的管家已經三個小時沒有離開臭氣熏人的房間。
  
  他知道藍塞維一定在趕往奧洛堡的途中。他知道愛德國王已同意那椿婚事。但是只要他把崔詩婷弄到手,就算敦皇親自祝福過那椿婚事也沒有用。第一個佔有她和跟她結婚的男人才是贏家。
  
  他屈伸手指,後悔自己沒有把整瓶藥粉倒進妻子的酒裡。那樣想必能使她當場斃命,而不是躺在這裡嘔吐了一天半還不斷氣。
  
  就算她當時抱怨酒的味道不對勁,他也會命令她喝或乾脆把酒灌進她的喉嚨裡。但她只是一邊啜著酒,一邊背誦她那些沒完沒了的祈禱文。
  
  萬一這酒毒不死她呢?他絞著手指關節都發白了。該死的賤人,他會宰了賣藥給他的那個吉普賽女人。
  
  她再度呻吟,突然拱起身子。
  
  「躺著別動,喬安妮夫人。躺著別動。」神父按著她的背,企圖把她壓回床上。她在用力吸著氣。理查德希望她喘下過氣來,希望她被她自己的嘔吐物噎死。快一點,該死的賤人。他想要對她大叫。
  
  然後,突然之間,沒有預警,沒有乾嘔,她死了。她的最後一口氣卡在喉嚨裡,使她張大了嘴巴和眼睛,直直地瞪著他的臉。
  
  「結束了,爵爺。」神父說。他拂攏喬安妮夫人的眼皮,企圖使她閉起嘴巴,但她的嘴唇再度開啟。他拉起被單蓋住她的頭。 「夫人受了很多苦,但她現在跟上主在一起了,不朽的靈魂擺脫了肉體的痛苦。節哀順變,爵爺。」
  
  陸理查德明白神父希望他有所表示。什麼表示?撫屍痛哭嗎?他對女僕說:「替她做好下葬的準備,把這個房間打掃乾淨。」他強迫自己在妻子的床邊低頭片刻佯裝默哀。但一分鐘後,他邁開大步往房門外走,差點撞到蹲在門邊椅子旁的小女兒露伊。她急忙鑽到椅子底下。他難得這次沒有注意到她。
  
  賤人終於死了。喬安妮不再是累贅了。他自由了。他快步穿過城堡大廳,大聲叫喚著他的部下。他手下的騎士寥寥可數。但他們很快地就會多得數不清。他必須快一點。那個可惡的藍塞維現在一定離奧洛堡不遠了。
  
  半個小時後,他已率領部下離開了席衛堡,快馬加鞭地趕往十七哩外的奧洛堡。
  
  她必須嫁給那個穿灰色斗篷的魔鬼。在兩個小時內。她必須回到城堡裡梳洗打扮,換上那件迷人的橘黃色絲質禮服。從詩婷滿十二歲起,艾妮就開始為她縫製刺繡那件結婚禮眼。
  
  不,再等一會兒。她正騎著額頭上有白色星形圖案的灰色牝馬「樂樂」 ,走出城堡外庭圍牆邊的馬廄。她經過父親的衛隊隊長貝密身旁。貝密統領三個騎士及其侍從,和五十個士兵。他們全都住在外庭的營房裡。
  
  貝密舉起手要叫她回來時,軍械士史奎引起他的注意。她乘機策馬穿過外庭,越過吊橋,溜出城堡。
  
  奧洛村位在兩哩外馬斯比河注入北海的河口處。受奧洛保護的貿易小鎮奧洛村大部分為她父親所有。下到兩個小時,它就將成為藍塞維的領土。
  
  這裡的圍牆並不厚,但圍繞住整個奧洛村及其鄰近地區。再過去是一小排樹林,然後就是通往村子的和緩斜坡。這裡的空氣清新甜美。她不想跟村裡的朋友見面,但看到麵包師傅的女兒雅玲在一箭之遙處拚命朝她揮手時,她不得不策馬向她走去。
  
  「今天有點涼涼的。」雅玲輕拍著「樂樂」的鼻子。「我爸說今晚海上會有暴風雨。」
  
  「我不知道妳父親曾經離開他的烤箱到外面來看是否有暴風雨。」詩婷說。
  
  雅玲大笑。十六歲的她有一口整齊的牙齒和一張清秀的臉蛋。「他只有在掃除烤箱裡的灰燼時才會出來打噴嚏。聽說妳今天要嫁人了,詩婷?」
  
  「是的。」詩婷回答。不到一個小時前還沒有人知道這件事。雅玲已經知道了,這表示全村的人都聽說了。
  
  「聽說他令人印象深刻,只穿灰色,也許有武士的那種英俊和強壯。」
  
  詩婷微笑著轉移話題。 「我得回去了。時間不多了。」
  
  「祝妳好運,詩婷。」雅玲讓出路來。
  
  詩婷沿著圍牆騎馬前進,朝城牆上的衛兵揮揮手,讓「樂樂」信步走向海邊。海水混濁黑暗,海浪拍打著奧洛堡基部的黑色岩石。
  
  空氣呼吸起來幾乎令人感到有點痛。空氣中的鹽分刺激著她的皮膚,風吹起頭髮拍打著她的臉頰。海浪湧上沙灘,鷗鳥在頭頂盤旋。
  
  她得回去了。沒有多少時間了。她深吸口氣,納悶著自己何時才能再來這裡享受聽濤看海的自由。
  
  詩婷回到城堡,塔格抓住「樂樂」的韁繩。他壓低聲音對她說:「爵爺已準備好了。妳不在堡裡,他沒有大吼大叫,只是低聲說話,但是大家都看得出來他不高興。他問瑞楠爵爺妳是不是寧願逃跑也不願嫁給他。瑞楠爵爺向他保證妳不是那麼愚蠢的人。」
  
  「怎麼會有人認為我會逃離自己的家?我現在就進去。謝謝你,塔格, 『樂樂』就麻煩你照顧了。」
  
  他沒有找到她?但她還有時間,差不多一小時。她拎起裙襬跑向通往大廳的木門。門是敞開的,她溜進門裡,暫停一下讓眼睛適應室內較幽暗的光線。
  
  他站在她正前方,好像知道她會在那一刻進來。他戴著手套的手插在腰際。 「妳是崔詩婷,那個要跟我結婚的女孩嗎?」
  
  詩婷嚇得差點咬到舌頭。他冷峻嚴厲的聲音使她腦中一片空白。接著,突然之間,貂從他的衣服底下探出頭來。她情不自禁地微笑伸出手。
  
  「嘿,牠未必總是很友善,牠說不定會咬妳。」
  
  但奇奇沒有咬即將成為塞維妻子的女孩。牠抬起頭讓她撫摸牠顎下柔軟濃密的白毛。然後同樣突然地,牠縮頭鑽回主人的衣服底下。
  
  「我是詩婷。」她說;心中已不再害怕。如果貂都不怕他,那麼她為什麼要怕?「你是藍塞維,家父替我選中的結婚對象。」
  
  「是的。妳聞起來有馬的味道,妳的衣服髒兮兮,頭髮亂糟糟。到妳房間去梳洗更衣,等妳準備好時我們就要在妳父親的床邊結婚。」他說完話就轉身走開。
  
  「很榮幸認識你。」她在他背後喊道。 「也許瑞楠爵爺可以教你一些對待淑女之道。 」
  
  他停下腳步,一動也不動,然後緩緩地轉身面對她。「只要妳證明妳不會跟妳母親一樣,我就會視妳為淑女。快走,妳的模樣並不討我喜歡。」
  
  她張口箱欲言,但貂的頭這時出現在塞維頸背。牠盯著她看。小腦袋上上下下跳動著。牠那副滑稽的模樣逗得她笑了出來,塞維猛然轉身怒目而視。
  
  「你的模樣也不討我喜歡。」她說,把長辮子甩到肩後,走上迴旋梯的石階。「我不喜歡灰色。」她在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後大聲嘟囔。
  
  她聽到笑聲。藍塞維的笑聲?不,笑聲是莫瑞楠發出來的。
  
  她站在父親的床邊。他的雙眼緊閉,呼吸淺促。「父親,我來了。時候到了。」
  
  他睜開眼睛回望她,然後退縮著大喊:「妳來了,啊,珍娜,妳怎麼來的?」
  
  「我是詩婷,父親,不是珍娜。我是你的女兒。」
  
  他在流汗喘息,仍然不敢置信,因為眼裡的白翳使他看不清楚。他轉過頭去,不再看她也不再出聲。
  
  「蓋裡神父來了。」莫瑞楠在詩婷身旁說。
  
  「新郎也來了嗎?」
  
  「來了,妳轉過頭就會看到我。」
  
  她轉頭看到他仍然穿著先前在大廳裡的那身灰衣,只不過除去了皮鞭和大刀。貂纏繞在他的脖子上,像一圈濃密柔軟的毛皮衣領。
  
  「妳看起來好多了。」他的目光從她的臉蛋緩緩地移到她的胸部和腹部。
  
  「我不想要這樣。」她抓著瑞楠的衣袖說。「我不認識他。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妳有話直接對我說,小姐,因為再過幾分鐘,妳和這裡的一切都將歸我所有,包括妳身上的衣服和腳上的鞋子。」
  
  「好,我不認識你。我寧願等過些時候再說。」
  
  「妳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聳聳肩。「我們必須在妳父親去世前結婚。外面有許多貪婪的人會不擇手段強迫妳跟他們結婚。只有嫁給我,妳的安全才有保障。」
  
  這種話她已經聽別人說過奸幾次了。父親曾不層地提過陸理查德的名字。兩年前在一次比武大會上意外遇到陸理查德時,他就令她不寒而慄。
  
  「但是陸理查德已經有妻子了。」她說。「他對我不具威脅性。」
  
  「他不會讓她礙他的事。」塞維冷漠地說。 「我猜他的妻子現在已經死了。」
  
  「妳不乖乖照我的話做,我會像對妳母親那樣把妳活活打死。」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向崔法克。他撐起了上半身,從女兒望向藍塞維。 「我快不行了。你們必須立刻結婚,這樣我的領地才能保全,姓氏才能傳承。」
  
  而我什麼都不是,詩婷心想。自從發現母親不安於室而把她鞭打至死後,父親就對她不理不睬。雖然被保母帶開而沒有目睹母親慘死的畫面,但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母親的慘叫聲。想到這個,她就感到口乾舌燥。她伸出舌頭舔舔嘴唇。
  
  「我準備好了。」她伸出手,塞維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蓋裡神父立刻開始結婚儀式。他的目光從塞維栘回崔法克身上。他加快速度,詩婷注意到他略過許多部分。蓋裡神父在說完最後的賜福時,崔法克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蓋裡神父如釋重負地歎口氣,伸手拭去額頭的汗水。
  
  「我現在要為他禱告了。」神父對詩婷說。「向他告別吧!」
  
  「大功告成了。」塞維傾身閉攏法克的眼睛。
  
  詩婷迷迷糊糊地旁觀著。父親死了,她結婚了。她該如何跟他告別?父親,謝謝你把我嫁給一個可能跟你一樣殘暴的人嗎?她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就縮回手退開。
  
  貂首次有了動靜,伸直了身子,尾巴拂過塞維的臉。接著牠渾身一僵,從喉嚨深處發出低微的嗚咽聲。
  
  「牠不喜歡死亡的氣息。」瑞楠說。
  
  「安排妳父親的後事。」塞維對她說。「然後到大廳來吃飯。我要再喂『奇奇』吃些豬肉,牠似乎很喜歡廚子燒豬肉的方法。」
  
  蓋裡神父說:「爵爺,我已經告訴大家你的名字現在是羅基男爵兼奧洛伯爵藍崔塞維。」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是他們的領主了。」他轉身走出房間,貂直到出了房門才停止呼哧呼哧作聲。
  
  「我信任他。」瑞楠說,把詩婷擁入懷裡。「他是個好人。」
  
  「父親死了。」
  
  「是的,但他過了充實的一生。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會哀悼他。」
  
  「我一定得在父親去世的當夜跟這個男人上床嗎?」
  
  「不必,我會去跟塞維說。他今晚不會打擾妳。但是妳聽好,詩婷,他是個男人,是個武士,現在又是奧洛的領主。為了保護妳,他必須跟妳圓房。妳知道的。」
  
  「我喜歡他的貂。」
  
  「對,奇奇比我認識的許多人還要聰明。塞維告訴我妳摸『奇奇』時牠沒有咬妳。我花了幾個月才使牠讓我的手靠近牠的頭。來吧,我們到大廳去。今晚是妳的結婚喜宴,我們得按規矩來。」
  
  「塞維多大年紀?」
  
  瑞楠偏著頭想了一下。 「好像二十五歲吧!不像我已經是三十一歲的老頭子了。」
  
  她暫停腳步,回頭望向父親。兩個女僕已在準備清洗他的屍體了。她想起小時候母親曾告訴她她出生時父親有多麼高興。但是後來母親一直沒有再生育,她猜父親慢慢地開始因她不是男孩而討厭她。
  
  「再見了,父親。」她低聲說,跟著瑞楠離開房間。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27:16

  02
  
  漫長的晚餐期間貂看了她幾次,但沒有做出任何接近她的動作。它始終待在塞維的右手邊。
  
  詩婷很清楚奧洛的人民都在悄悄談論著她。她啜著紅酒,低頭瞪著餐盤裡的豆子。塞維突然傾身挨向她。「瑞楠告訴我你不希望我今晚接近你。」
  
  這是蓋裡神父主持完婚禮,塞維離開房間後第一次跟她說話。她握緊冰冷的白堊酒杯,無法想像這個陌生男子碰她。她猜他有權利做任何他想對他妻子做的事。她父親不就是把她母親活活打死,而蓋裡神父連一句話也沒說。
  
  「是的。」她終於說。「我希望盡可能保持現狀。」
  
  「那就明晚吧,我給你今晚的時間。」
  
  「我父親明天下葬,明晚似乎也嫌太快。」
  
  「明晚非圓房不可。」
  
  「你聽起來不像是個熱切的新郎。」
  
  「我確實不是。」他伸個懶腰,揉揉頸背。「我累壞了。我和部下馬不停蹄地趕在你父親去世前抵達奧洛堡。為了跟你在一起時能夠自制,我甚至在途中跟好幾個村姑上床。但是現在看到你,我認為你連如何幫助我提高興趣都不知道。看來我在佔有你時你只會像條死魚似地瞪大眼睛,動也不動,而那樣並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快感。今晚在你自己的床上睡吧,詩婷。但是明天晚上,無論我想不想要你,我們都得圓房。在我使你懷孕前,一切都不保險。」
  
  她望著貂。它正倚偎在塞維的手臂邊躺著,肚子鼓得大大的。
  
  「它很胖。」
  
  「是的,它不太狩獵。離開魯昂還不久。它會有進步的。」
  
  「瑞楠爵爺跟我說過你被俘的事和『奇奇』吃豬肉的原因。」
  
  「他不該多嘴的。那不關你的事。」
  
  「他的看法顯然與你不同。我們既然成了婚,難道不該知道一些對方的事嗎?」
  
  他瞪著白堊盤裡的厚片麵包和肉塊,濃稠的澆醬已凝固。他看到她也沒有吃多少。倒不是他在乎。
  
  「我覺得那個不重要。」他大聲說。「你是我的妻子,你屬於我所有。你只是另一項負擔,我會保護你,就像我會保護一切屬於我的東西。」
  
  她的父親也視她為負擔:她保持距離,小心翼翼地服侍他,但他還是因她母親而厭惡她。她記得曾聽女僕跟艾妮談起珍娜知道自己生下的是女兒時曾大聲咒罵,因為珍娜知道法克會不停地使她懷孕,直到她生下兒子為止。但是珍娜漸漸地喜愛起她的女兒來。詩婷十分肯定母親對她的愛。她望著丈夫,另一個視她為負擔的人。「你說你來這裡的途中跟幾個女人上過床。我不懂。」
  
  他揚起一道黑眉。 「有什麼需要懂的?我是男人。我說過,我希望跟你在一起時能夠自制。」
  
  由於貂挺著肚子躺在他的手臂邊,由於她無法害怕手臂上躺著一隻動物的男人,所以她說:「十五歲時珠寶匠的兒子吻過我,我滿喜歡的。我猜我應該在跟你結婚前多跟他親熱。」
  
  他的手臂一定繃緊了,因為貂抬起頭,做出迅速移動的準備。塞維深吸口氣,用手指輕撫貂的頭。他的手臂和貂都放鬆下來。
  
  他用餐刀切下一塊牛肉,凝視著它好像在懷疑其中是否有毒,然後送進嘴裡緩緩地咀嚼著。嚥下口中的食物後,他說:「你一點也下溫順。那是做妻子的基本婦道。你應該安靜順從,不應該用譏笑的眼神惹我生氣。」
  
  「我沒有譏笑你,只是在跟你說話。好吧,我的話也許含有一絲諷刺,但是不要誤會我的意思,爵爺。我相信你是能幹的保護者、威猛的武士。我接納你為我的丈夫,因為我別無選擇,但我不會成為任你踐踏的燈芯草。就算不疼愛我的父親也沒有要求我那樣。」
  
  「丈夫不是父親。」
  
  她覺得自己像是攻城槌在衝撞有如銅牆鐵壁的他。「對,你說的有理。」她氣餒地說。
  
  「你沒有為你父親的死而傷心。」
  
  「我已經傷心兩個月了。我可以減輕他的痛苦,但救不了他的命。」
  
  「你真的會用草藥治病?」
  
  「盡力而為。我的努力有時成功有時失敗。」
  
  莫瑞楠清清喉嚨站起來。「大家注意,讓我們敬奧洛的新領主和夫人。」
  
  眾人舉杯敬酒,但歡呼得有些勉強,所有的人都心存戒慎。她知道最主要是替她擔心。沒有人瞭解他們的新領主是什麼樣的人。連貝密隊長和他的部下都保持距離,但她看出他們現在跟塞維的部下似乎比較能相處了。
  
  詩婷盡可能早點離開大廳。今夜將是她最後的自由,今晚將是做她自己的最後一夜。艾妮陪她回到她的小臥室。上了年紀的艾妮原本是她母親的保母,在她出世後成為她的保母。
  
  「爵爺很體貼,今晚不碰你。」艾妮說。 「但是明天晚上,小乖,你必須讓他佔有你。我會祈禱他不會弄痛你,但第一次一定會有點痛。那不重要。你躺著別動,讓他做他非做不可的事就行了。之後,我們可以談到其它的事。」
  
  其它的什麼事?詩婷納悶著。「我知道他會做什麼事,艾妮。聽說有些女人甚至樂在其中。我母親一定很喜歡跟馴鷹師雷夫做那件事,否則她不會欣然跟他上床。」
  
  「你不是你可憐的母親。她很不快樂,法克爵爺又沒有給她機會改變。悲劇。」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想要回到父親身邊?」
  
  艾妮抿緊薄唇。
  
  「別這樣,艾妮。母親去世多年了,父親現在也死了。難道我沒有權利知道真相嗎?』
  
  「別亂動。」老婦人說。
  
  詩婷舉起雙手讓艾妮幫她脫掉橘黃色的絲質禮服。
  
  「你要好好保存這件禮服。」艾妮說。 「我恐怕沒辦法替你的女兒另外縫製結婚禮服。」
  
  「你會長命百歲的。我的醫術日有精進,很快能治療瘟疫,甚至可能治療老化。」
  
  艾妮微笑。雖然她的牙齒快掉光了,但她的笑容在詩婷看來特別慈祥。「你必須記住,詩婷,女人必須柔順服從,但她仍然可以保有她的地位和自尊。我們的新領主雖然神秘,但他終究只是個男人,沒有男人能隱藏他的真面目太久。」
  
  「我敢說他的貂很快就會洩了他的底。」
  
  「啊,那只貂。武士養貂為寵物的確很少見。來吧,小乖,讓我幫你換上睡衣。這是你母親的睡衣,我一直替你保存著。」
  
  『今晚何必穿它呢?他不會來找我。他對我保證過他不會。」
  
  「啊,對,瞧我這記性。那就穿你自己的睡衣吧!這纔是我的小乖。快睡吧!聽聽外面的風雨聲。你向來喜歡海上吹來的暴風雨。讓它帶你進入甜蜜的夢鄉。」
  
  艾妮彎腰替她蓋好棉被,親吻她的臉頰,摸摸她的頭髮。「瞧你長得多標緻啊,詩婷,那頭栗色的秀髮跟你母親一模一樣,還有那雙靈活的綠眸。現在你是我的女主人了。我會告訴僕人們改口稱你夫人,以及在見到你時必須行禮。」
  
  詩婷只是微笑,難以相信這種種的改變可以在一夜之間發生。
  
  臥室裡光線幽暗。雨打在關閉的百葉窗上,海浪拍擊著古老的岩石。她終究是幸運的,不必像大部分的女孩一樣遠嫁他鄉。保母說她長得標緻,不知道她的新婚丈夫是否有同感。他也許根本不在乎她是美是醜。
  
  入睡前她最後想到的是貂。它的臉貼著塞維的手掌酣睡著。一隻指甲乾淨、粗糙有力的大手,她渾身一陣顫抖。
  
  她在暴風雨的夜晚作的夢通常都是甜美模糊的,但今夜不同。她感覺到有人掀開棉被,聽到有人在她臉龐附近呼吸。她冶得發起抖來。有人在摸她,解開她睡衣的繫帶。
  
  她倏地睜開眼睛。床畔只有一根細蠟燭燃燒著,她發現她正望著她丈夫的眼睛。
  
  「你醒了。很好。躺著別動,讓我脫掉你的睡衣。」
  
  她不是作夢。她真的在她的臥室裡。「你在做什麼?你說過今晚不會碰我的。」他不吭聲:她開始拚命掙扎,很快地氣喘吁吁起來。 「你想做什麼?可惡,你騙人。」她逃離他的掌握,但很快就被他拖回去。
  
  「你騙人!」她大吼。 「你不該在這裡的。你說過今晚不會碰我的。」
  
  他在扯她的睡衣繫帶,但笨手笨腳地解下開。他低吼一聲,抓著柔軟的棉布用力撕開,撕裂聲在小臥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他低頭凝視著她的酥胸,發出一聲呻吟,然後扯開棉被打量她的胴體。他傾身去脫她被撕破的睡衣。
  
  「不要,」她大叫著拾起腿,膝蓋撞到他的胸膛,使他失去平衡地往後倒。他的雙臂在半空中胡亂擺動了一會兒,但終於站穩了腳步。
  
  她看出他的憤怒,知道她不會喜歡他要做的事。他要強姦她,可能還會傷害她。她知道她應該躺著任他擺佈,但她就是做不到。她掙扎著跪在床上,伸出雙手阻止他靠近。「你為什麼騙我?」
  
  「我沒有騙你。我當時說的是真心話,但現在的情況不同了。現在我別無選擇。別再反抗了。」他欺身把她壓回床上,躺在她身旁,一隻手臂橫在她胸前,一條腿壓住她的雙腿。
  
  他把她的睡衣掀到腰際。她靜止了一下,然後把手伸進她兩腿之間。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探進她的私處而大叫起來。
  
  他低聲詛咒著,繼續用手指探索。她瑟縮地掙扎。他突然離開她,走到梳妝檯前審視檯上的瓶瓶罐罐。他打開一個罐子,聞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她看到他伸手從罐裡挖出大量乳霜。他轉過身來面對她。天啊,他要用那些乳霜做什麼?塞進她的喉嚨裡嗎?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於是決定毒死她嗎?由於她的反抗,所以他不再在乎她的死活了嗎?
  
  她跳下床奔向房門。她聽到他破口大罵,但她的動作更快。轉眼間她已拉開房門,赤足踩在走廊冰冷堅硬的石頭地板上。接下來她就撞到了人。一雙有力的手握住她的上 『詩婷!」
  
  是瑞楠爵爺。他搖晃她一下,然後把她拉進懷裡。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自己只穿著被撕破的睡衣。她抽身後退,全身劇烈顫抖,腦中一片混亂。
  
  「瑞楠,你聽我說。他騙人。他要強暴我,你一定要阻止他。他答應過今晚不碰我的。求求你,瑞楠。」
  
  「別亂跑。」瑞楠說。他望向站在房門口的塞維。「你打算傷害她嗎?」
  
  塞維舉起手。 「你自己看吧,瑞楠。我的手指上塗滿了乳霜。她比撒哈拉沙漠還要乾。」他朝詩婷走近一步。
  
  「不要!」她掙脫瑞楠的懷抱,但很快又被他抓住手臂。
  
  「你幾乎是赤裸的,詩婷。乖,聽我說。跟塞維回房間裡去。他今晚必須跟你圓房。我們得到消息,有士兵接近奧洛,很可能是陸理查德和他的部下。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該塞維做他該做的事。」
  
  她感覺到塞維的手臂環住她的腰。他把她夾在腋下,拎著她走回她的臥室。他回頭對瑞楠說:「我不會把她弄得太痛的。」然後他用腳踢上房門,轉動鑰匙鎖好門,夾著她走向窄窄的單人床,把她扔在床上。
  
  「別亂跑。如果你躺著不動,我們很快就可以把事情辦好,掙扎只會使你更痛。」
  
  她望著他,望著他塗滿她特製乳霜的食指和中指。「你要用乳霜做什麼?」
  
  「你聽到我告訴瑞楠你有多麼乾澀了。乳霜可以使我比較容易進入你體內。該死!你不知道我必須做什麼嗎?」
  
  「你給我出去。我沒有答應你進我的臥室,我要你遵守你的諾言。那些士兵不可能進入奧洛堡。奧洛堡是固若金湯的堡壘。如果你有榮譽感,你就應該信守承諾。」
  
  他在她身旁坐下。 「聽著,我可以肯定躲在城牆外森林裡的就是陸理查德。他的妻子死了,無疑是遭了他的毒手。他要來擄走你。我必須跟你圓房。我必須佔有你的童貞,把我的種子灑在你的體內。我只有今晚,明天我可能就要上戰場了。你聽懂了嗎?」
  
  她恢復了理智和鎮定。「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說我別無選擇。」他聳聳肩。「何況你是我的妻子,我沒有必要多作解釋。」
  
  他沒有採取行動,只是凝視著她。
  
  她的父親停屍在樓下的房間裡。陸理查德兵臨城下。她無路可走了。「好吧,我不會再反抗了。」她說。「但拜託你別再撕我的衣服。」
  
  他呻吟一聲,脫掉她的睡衣扔到一邊。 「現在你一絲不掛,沒有衣服可撕了。把腿張開。」他命令道。
  
  這比她想像中還要困難。她張開雙腿,同時閉起眼睛。
  
  「把膝蓋彎起來。」
  
  她彎起膝蓋。
  
  她知道他在看她,看她身上下曾有人看過的地方。她吞嚥一下。她感覺到他的手指碰觸她、分開她,伸進她體內。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把乳霜抹在她冰冷乾澀的肌膚上,抹進她的私處。
  
  她努力保持不動,但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畏縮閃避他的手指。 「會痛呀!」
  
  「你做得很好。忍一忍就過去了。」
  
  他離開她。
  
  「不,別把眼閉攏。」
  
  她睜開眼睛看到他解開褲襠。他的男性器官躍然出現,大得令她害怕。他把剩餘的乳霜塗抹在他的器官上。
  
  「躺著別動,很快就會結束的。」 ,
  
  他壓在她身上,他的羊毛上衣刺痛了她胸部嬌嫩敏感的肌膚。他把她的雙腿分得更開些,然後把他的男性器官對準她的私處推送著。
  
  她努力保持不動,但突然身下由己起來。她再也受不了他企圖把自己硬塞進她體內的感覺。她大叫出聲,扭身閃避。他用手按住她的臀部,低聲地詛咒著,然後用力一頂,衝破障礙進入了她體內。撕裂的痛楚使她的尖叫聲卡在喉嚨裡戛然而止。
  
  當他在她體內移動時,她像木頭般躺在他底下動也不動。果然很快就結束了,這一點他倒沒有騙人。他從喉嚨裡發出奇怪的聲音,仰起頭,猛然深入她體內,然後就靜止不動了。
  
  下一秒鐘,他就離開了她的身體,站在床邊喘著大氣。她沒有看他,而是瞪著對面牆上的織錦畫。
  
  『完成。」他喘著氣說。「現在你安全了。」
  
  「安全?你剛纔那樣糟蹋我,現在竟然有臉說你使我安全了?」她轉頭望向他。他仍然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他的男性器官現在軟垂著,上面沾滿他的精液和她的血。
  
  「我恨你。」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只不過是一頭發情的野獸,我永遠不會原諒你這樣對我。」
  
  他開始整理衣服。 「發情的野獸不會用乳霜。我已經盡可能減輕你的疼痛了。你是處女,第一次難免會痛,下一次就不會了。」
  
  她無法否認他確實用了乳霜。 「你仍然穿著靴子。你撕破我的衣服,你自己卻連褲子都沒脫。」
  
  他聳聳肩。 「我只想速戰速決。好了,用棉被蓋住你的身體。瞧你張開雙腿的樣子簡直像娼妓。不要洗掉我留在你體內的種子。你越早懷孕,我的財產越安全。」他拾起鑰匙開門。 「明天待在堡裡不要出去。我會找到陸理查德。如果他是明理人,我不會殺他。但他恐怕只是第一個,在他之後不知還會有多少想染指你的人。在懷有身孕前,你都會有危險。」
  
  他轉身走出房間,腳步聲在深夜的走廊上刺耳地響起。
  
  她躺在床上,雙腿仍然大張著,覺得自己飽受蹂躪。事實上也是,她心想。他剛纔確實是蹂躪了她,毫無憐惜與柔情。她結婚只不過六個小時,但已恨透了那個成為她丈夫的男人。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27:42

  03
  
  『她不見了。」
  
  塞維茫然地瞪著老婦人。 「你說什麼?誰不見了?」
  
  「詩婷。爵爺,你的妻子不見了。你對她做了什麼?詩婷不是魯莽的人,但我到處都找不到她。她不在堡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瑞楠大步走向塞維。「詩婷不見了?」
  
  「是的,瑞楠爵爺。她的床上有血,臉盆裡有血水。爵爺違背了對她的諾言。她的父親今天下葬,他昨晚不該碰她的。」
  
  「那是不可能的事。陸理查德已來到附近,他會不擇手段擄走她。現在你說她不見了。」塞維咒罵一聲。 「我應該把她鎖在房間裡的。你說她不是生性魯莽的人。如果她企圖離開城堡,陸理查德一定會乘機擄走她。愚蠢至極。」他用掌根拍擊額頭。 「指望女人有頭腦?我纔是大笨蛋。我以為她瞭解,我以為她心生畏懼。哦,瑞楠,現在不同了。我必須在陸理查德之前找到她。可惡!我一定要好好懲罰她,讓她以後不敢再違抗我。」
  
  瑞楠轉向艾妮。 「現在只不過是七點,你只去她的臥室找過嗎?」
  
  「我到處都找過了,每個人都說沒有看到她。」
  
  「你有沒有去她的藥草園找過?」
  
  「沒有,我只在堡裡找。我現在就去藥草園看看。」
  
  「我去。」塞維說。「我叫她待在堡裡的,她必須學會服從。」
  
  藥草園位在城堡外庭東隅梨園旁的圍籬裡。看到她跪在藥草園裡汗流浹背地翻松泥土時,他所感到的如釋重負是他不願對任何人承認的。圍籬四周花朵盛開,除了玫瑰和雛菊外,還有許多他叫不出名字的花,至於她的藥草園,面積雖然不大,但規劃得有如棋盤般整齊,不同的方格裡栽種著不同的植物,所有的植物看來都充滿生氣。
  
  他搖搖頭。誰在乎她的藥草園?他穿過圍籬,站在她身後。她沒有發覺他的到來。他猜在白天的嘈雜聲中,這也不足為奇。但是她很快就學會分辨他的腳步聲,塞維暗自發誓。他要讓她學會在他靠近時謙卑地起身行禮。
  
  詩婷喜歡泥土在手中的感覺。她坐在腳跟上,注視著茁長的迷迭香。在藥草園工作的樂趣化解了一些心中的怒氣。真是荒謬!塞維居然認為陸查理能夠潛入奧洛堡來擄走她。
  
  她聽到背後有動靜,頭也不回地說:「塔格,是你嗎?麻煩你把『樂樂』牽出來。待會兒我要騎馬出去。」
  
  「恐怕下行。」
  
  她猛然轉身,一個重心不穩而跌坐在地上。 「你,」她說。 「小心你腳邊的迷迭香,別踩到了。』
  
  塞維往旁邊栘了一步。 「我纔不在乎你的迷迭香。愚蠢的名字。迷迭香有什麼重要?』
  
  「它使肉類食物變得美味可口。它還能緩解腹絞痛,幫助縱慾過度的男人恢復活力。現在你也許會在乎了吧?」
  
  「不准你再嘲弄我,』他蹲在她身旁。 「別的女人是好幾天前的事了。我只跟你上過一次床,我懷疑我這算縱慾。我不是叫你待在堡裡嗎?」
  
  「我是在城堡的城牆裡。看看四周,我的人有好幾十個。」
  
  「我的人。現在我是這裡的主人。」
  
  「好吧。如果有人太接近我,城牆上有幾十個人會大叫示警。』
  
  他不得不承認她在這裡很安全。 「你叫塔格替你備馬。你打算出去,不是嗎?」
  
  『是的,但很快就會回來,我會叫貝密隊長派人護送我。我必須去找醫者,一個精通草藥醫術的女人。她住在培文西森林裡。我的草藥知識幾乎都是向她學來的,連她也救不了我父親的命。」
  
  他舉起雙手。「那就叫人帶她到堡裡來。你沒有思考能力嗎?」
  
  「她不肯來的。我要求過她許多次,她從不離開森林。」
  
  「那麼你暫時不能跟她見面了。」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她立刻僵住了。 「仔細聽奸,夫人。你得待在這裡,在這個藥草園裡或在城堡主樓裡。在我解決陸理查德之前,你不可以離開城堡半步。聽清楚了嗎?」
  
  「你幾乎是用吼的,想聽不清楚也很難。」
  
  「不,那只表示你聽到了,未必表示你聽懂了。我下容許你再違抗我。你為什麼洗掉我留在你體內的種子?我叫你不要洗掉的。」
  
  她伸手去拿小鏟子。她想用鏟子狠狠地敲他的腦袋。就在她的手指離鏟柄只有幾吋時,他一拳捶在鏟面上。「你怎麼知道我做了什麼?」她瞪著鏟柄和他壓在鏟面上的拳頭。
  
  「你的保母告訴瑞楠和我說你的水盆裡有血。」他站起身來。
  
  「沒錯,我把你留在我身上的東西全洗掉了。」她悄悄握住鏟柄。
  
  「你敢用武器對付我?」他在她舉起鏟子時說。他沒有採取任何阻止她的動作,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地瞪著她。她在他眼中看到熊熊的怒火。
  
  事情發生得太快,使兩人都沒有機會反應。一個影子投在地上,然後是令人眼花的動作。詩婷看到匕首的寒光一閃時匕首離塞維的背已不到兩尺了。她大喊一聲,飛身撲向塞維,把他撞倒在地。他側跌在她的百里香上。偷襲者的手往下猛刺,匕首刺中塞維的肩膀。
  
  她不假思索地跳起來,飛身撲向舉起匕首準備再度攻擊的偷襲者。她知道他不敢傷害她,否則他的主人就無法跟她結婚而使一切的心機白費。她使出全力用鏟子猛敲他的頭顱,但鏟子好像敲到鐵板似地彈開了。她立刻改變戰術,伸出手指戳向他的眼睛。他急忙往後跳,但慢了一步。他痛得大叫。她感覺到指甲下有鮮血和皮肉。
  
  他用雙手搗著臉哀嚎呻吟。她乘機把鏟子砸向他的腦袋,順便往他的胯下要害狠狠踢上一腳。他果然痛得跪了下來。她看到兩個人朝這邊跑來,但他們不是奧洛堡的人也不是塞維的部下。她奪下偷襲者手中的匕首,擺好姿勢準備迎戰,同時扯開喉嚨大喊:『瑞楠!來人啊!來人啊!貝密!」
  
  那兩個人在轉眼間已來到她面前,但她不停地在面前揮舞著匕首。 「來啊,膽小鬼。兩個大男人會害怕一個女人嗎?過來啊,勇敢的武士。來啊!」
  
  『對。」一個聲音從她背後傳來。「過來讓我把你們開膛剖腹。」
  
  是塞維。她差點要轉身看他,但知道不可以。如果他的傷勢沒有嚴重到站不起來,那麼他就能夠救她和他自己。她看到刀光一閃,聽到一聲慘叫,看到其中一個敵人的胸膛噴出鮮血,然後就向前倒在她腳邊的地上。另一個敵人不是傻瓜。奧洛堡的士兵已朝這裡奔來,他很快就會連逃命的機會也沒有。他轉身拔腿就跑。
  
  她轉身面對塞維。他手中的刀還在滴血。他的另一隻手按在肩膀上,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我還以為你在這裡很安全。」他說。「不知道他們怎麼溜進城堡裡的。你的衛兵向來如此戒備鬆散嗎?」
  
  她沒有時間回答。喊叫聲中夾雜著一聲哀嚎。接著瑞楠和貝密就率領部下趕到了。貝密蒼白著一張臉,惶恐地望著他的新主人。「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混進來的,但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爵爺。」
  
  「最好不要有下次,否則你的腦袋就保不住了。」塞維說。「我要另外一個人活著。』
  
  「他沒死。」
  
  「很好,我要審問他。」塞維望向瑞楠,然後低頭望向從指縫間流出的鮮血。他張開嘴巴,一副吃驚的模樣,然後就撲通一聲倒下,壓扁了她的迷迭香和苦薄荷。
  
  塞維痛醒過來。但那只是疼痛而已,他從長久的練習中知道自己能夠控制大部分的疼痛。不可原諒的是,他居然像女人家似地昏倒了,然後又被抬進房間放在床上。他覺得好丟臉,丟臉得胃都打結了。接著他發現胃部的不適另有原因。他猛然坐起,看到臉盆出現在面前時立刻往裡面嘔吐起來。他深吸口氣,看到捧著臉盆的人是詩婷時,剛剛平靜下來的胃立刻又翻攪起來。
  
  「走開,我不要你靠近我。」他勉強地說。
  
  「為什麼?要不是我在這裡,要不是我知道你的胃可能會作怪,你就會吐得一身都是。」
  
  他想宰了她。
  
  「那把鏟子還在你手上嗎?」
  
  「不,我把它砸向那個被我弄倒的人了。」
  
  她救了她自己,可惡的女人!她還救了他,這一點更加可惡。個子嬌小的她居然能把他這樣高大的壯漢撞倒在地。要不是被她撞倒,他也許就會及時發現有人從背後偷襲。也許吧!他看到她用指甲抓傷偷襲者的臉,一腳踢中那傢伙的命根子。誰教她那些招數的?遇到這種事情,淑女應該昏倒纔對,而不是把他撞離危險後撲向偷襲者。她的處變不驚令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感覺到她在他身旁坐下。她沒有在看他的臉,而是在看他的肩膀。
  
  「你在做什麼?」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隨即痛得倒抽口氣。他閉起眼睛,努力恢復自制,不願在她的注視下失態。
  
  「喝下去。」她把一個杯子湊到他唇邊。
  
  他喝下杯中甜甜涼涼的液體,立刻感到嘴裡的苦澀消失,胃裡也舒服多了。
  
  「很好,現在躺著別動。」她就事論事地說。「我要用我特製的藥膏替你包紮傷口。你不會有事的,爵爺。」
  
  「趕快動手吧。我還要審問那個活口。」
  
  「再躺一會兒,塞維。」瑞楠在詩婷背後說。 「她替你止了血。我已經問過那傢伙的話了。」
  
  塞維感到肚子上有東西在動。「奇奇」從蓋在他腹部的被子底下探出頭來。他發覺自己仍然穿著褲子,但靴子已被脫掉。他伸手摸摸貂的頭,輕聲說:「我沒事, 『奇奇』 ,別擔心。」
  
  貂發出奇怪的嗚咽聲,然後把下巴擱在塞維的肚子上,目不轉晴地盯著主人的臉。
  
  「它不肯離開你。」詩婷說。「它在你嘔吐時急忙跳開,然後又爬了回來。你被抬進來時,它跳到了你身上,叫得十分淒慘。我沒辦法使它走開,我很有禮貌地要求過它。』
  
  她的風趣談吐令他先是吃驚後是惱火。她為什麼如此深藏不露?他望向她。「如果你服從我的命令,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的確不會。」她的回答再度令他意外。
  
  「那傢伙嘴巴緊得很,」瑞楠說。 「他甚至不肯承認他是陸理查德的部下。他堅持說他是從村子來這裡交易的。他的腰帶上確實繫著四、五塊毛皮。」
  
  「我馬上起來。我會逼他招供,我在聖地學到許多。」
  
  「我們誰不是,塞維。」
  
  「用不著嚴刑拷打。」詩婷說。「我有辦法使他在幾分鐘內心甘情願地說出他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塞維咕噥一聲,使「奇奇」抬頭盯著詩婷。她不假思索地伸手輕撫貂的頭。令塞維吃驚的是,「奇奇」居然閉起眼睛把下巴擱回他的肚子上,還伸直短短的腿露出很舒服的模樣。
  
  「你有什麼辦法?」塞維問。
  
  「先給他暍摻有曼德拉草根和蓍草根的麥酒。麥酒的甜味會掩蓋住那些催吐草藥的苦味。在幾分鐘之內他就會嘔吐不止,直到連膽汁都嘔吐出來。沒有人受得了那種嘔吐法。然後我會告訴他只要他肯坦白招供,我就給他解藥。」
  
  「我不信。」塞維說。「你要給他什麼使他停止嘔吐?」
  
  「耬斗菜加一點黃龍膽。黃龍膽具有安神和健胃的作用。你剛纔就暍下了一點黃龍膽。」
  
  塞維詛咒一聲。
  
  瑞楠揚起眉毛。「別激動,塞維。在詩婷的照料下,你會恢復神速。詩婷,你願意替我們的犯人調製一些你說的那種毒藥嗎?」
  
  「樂意之至,但研磨和燉煮需要一些時間。」
  
  「不行!我不准你插手。我要見他,然後——」
  
  「然後怎麼樣?拔出他的指甲?打得他皮破肉綻?也許沒有問出任何口供就要了他的命?」詩婷問。
  
  「那不關你的事。我是這裡當家作主的人,我認為該怎樣就怎樣,不准你再多嘴多舌,否則——」
  
  「奇奇」突然爬上塞維的胸膛,用下顎磨蹭他的下巴,然後橫身趴在他的嘴巴上,長尾巴圍住他的耳朵。
  
  「再暍一點黃龍膽汁,」詩婷說。「它能使你鎮靜下來。」
  
  瑞楠輕輕栘開「奇奇」 ,把杯子湊到塞維嘴邊,逼他喝光杯裡的藥水。
  
  「那個女巫會毒死我。」塞維說,然後緩緩地閉起眼睛。
  
  「不,我不會毒死你,我寧願用花鏟敲你的頭。」詩婷說。
  
  塞維沒有睜開眼睛。他的呼吸深沈起來。沒多久,他甚至發出輕微的鼾聲。
  
  *******
  
  犯人狂嘔了五分鐘就哀求詩婷給他解藥。他側臥在自己的嘔吐物裡,抱著肚子呻吟。「求求你,夫人,救救我。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求求你。」
  
  詩婷朝瑞楠和塞維微笑。她把藥粉倒進被太陽曬熱的麥酒裡,緩緩地晃動著杯子,然後望向塞維。十幾個士兵圍繞著他們。頭頂的陽光火辣辣地照著,嘔吐物經陽光照射而更加惡臭撲鼻。
  
  瑞楠建議他們把犯人拖到戶外。為什麼要把地牢弄得又髒又臭呢?
  
  「你不是村子裡的人。」塞維說。 『告訴我你的主人在哪裡和他有何企圖。』
  
  犯人的臉色一白,目光掃過圍在旁邊的士兵。他開始搖頭,但隨即抱著肚子乾嘔起來。喘過氣來之後,他以微弱的聲音說:「我的主人理查德爵爺跟二十幾個手下就在城外的培文西森林裡。我們三個人喬裝成村民。由於今天是市集日,所以通過城堡大門並不困難。我們看到她,於是把握機會。」他滿眼悲慘地望向詩婷。「給我解藥,夫人,求求你!』
  
  詩婷望向塞維。他若有所思地瞪著犯人。她繼續晃動著杯中的麥酒,犯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酒杯。她繼續等待著塞維的指示,暗忖他會不會在問出口供後一刀捅死犯人。
  
  「把解藥給他,詩婷。」塞維終於開口。
  
  詩婷半蹲半跪地把酒杯湊到犯人唇邊。「慢慢喝,一次一小口。暍完後士兵會把你抬到陰涼的地方。你會覺得昏昏欲睡,但等睡醒時,你的肚子就好了。」
  
  當犯人靠在豬圈邊昏睡時,塞維對部下說:「我要放了他,讓他帶信給陸理查德。瑞喃,跟我來,我這就動手寫信。」
  
  他會寫字。她並不意外。她猜他做任何事都不會令她感到意外。事實上,她感到如釋重負。這表示她不必盯牢她父親的管家杜立。她父親也會讀會寫,而且以此自豪,告訴她在財貨方面不必求人的重要。
  
  犯人到天黑時纔獲釋。他滿臉感激地望向詩婷,似乎忘了是她使他開始嘔吐的。
  
  「我等你主人明天給我答覆。」塞維說。「如果他不肯知難而退,我只好殺了他和把他的城堡夷為平地。」
  
  瑞楠說:「在塞維送陸理查德下地獄前,我們的詩婷夫人會把毒藥灌進他的喉嚨,使他把五腑六髒都嘔吐出來。」
  
  犯人臉色煞白地點點頭。在他離開奧洛堡後,崔法克被埋葬在妻子的墓地旁。塞維在神父的見證和眾人的歡呼聲中正式繼任成為第三代的奧洛伯爵。
  
  詩婷第一次從內心深處察覺她的人生就此改變了。奧洛堡有了新的主人,那個人是她的夫君。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28:26

  04
  
  塞維在詩婷的臥室門外停下腳步。他已叫人把她父親的主臥室徹底清掃乾淨了,雖然他很驚訝詩婷沒有吩咐僕人辦這件早該辦好的事。無論如何,他確信僕人已告訴她清掃主臥室的事了。但是他回房就寢時發現她並沒有在主臥室裡等他。這一點令他十分生氣。
  
  他的肩膀還在痛,但沒有痛到他不能再次佔有她的地步。他知道他必須再次跟她行房。也許這次她不會罵他是野獸了。但就算是,他也不在乎。他是一下決心就鐵定不移的人。
  
  他打開房門,一聲不響地走進小臥室裡。她站在敞開的窗戶前,微風吹拂著她的秀髮。她有一頭色彩豐富的秀髮,從淡金色到深褐色的濃密髮絲柔順得令人想去觸摸。他伸出手,但肩膀的劇疼使他垂下了手。他咬牙忍痛,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她察覺到有人進入臥室但沒有轉身。 「艾妮嗎?我還不想睡。留下來陪我喝一杯瑞楠爵爺帶來的亞奎丹甜酒。」
  
  「我不是艾妮。我在樓梯上遇到她,我叫她回房休息了。」他仍然不太高興那個老婦人沒有立刻服從他,而是狐疑地注視他。但至少她沒有開口反對,這一點算她聰明。
  
  詩婷緩緩地轉身面對他。「你到這裡來做什麼?有事嗎?」
  
  他朝她走近一步,慢條斯理地說:「我是你的丈夫。你為什麼沒有到主臥室去等我?如果你討我歡心,如果你順從我,我會考慮讓你用這個房間來收藏你的草藥。」
  
  「是啊。」她聳聳肩。 「你這麼快就忘了我的草藥醫治了你的傷嗎?我懷疑你會笨到丟掉它們。」
  
  他想勒死她。她看到他的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頭而花容失色。這還差不多,他心想。她應該畏懼他。他從跟她結婚起就指望她對他柔順服從,但一直未能如願。這會兒她終於有點妻子該有的態度了。但就在他暗自得意時,「奇奇」突然把頭探出來,還朝她伸出一隻爪子。
  
  她嬌笑著朝它勾勾手指。「我有些紅酒。 『奇奇』喜不喜歡紅酒?」
  
  可惡的「奇奇」 。他忘了它睡在他的衣服裡。它為什麼一定要在他就快制伏她時,探出頭來逗她笑?他等一下要好好修理「奇奇」,但還沒打定主意要如何修理法。他想把貂的頭按回衣服裡,但「奇奇」從喉嚨深處發出輕柔的呼嚕聲使他的手僵在半中。從三個月前逃出魯昂的地牢至今,這是「奇奇」第一次發出高興的聲音。
  
  「我的貂從來沒嘗過紅酒,它只喝麥酒。」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聊起奇奇和紅酒來了?他搖搖頭。「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為什麼沒有在主臥室等我?別再企圖使我分心了。」
  
  「我沒有那樣想過。」她盯著貂回答。伸直了上半身探向他的「奇奇」給她帶來勇氣。「我為什麼要跟你同房?」
  
  「我不在乎你要不要。」塞維說。「跟我到主臥室去。」
  
  她緩緩地搖頭。 「不要。你昨晚已破了我的童貞,今晚沒有必要再來一次。我不想再被強暴一次。」
  
  他詛咒著抓抓頭皮,那個動作立刻使他的肩膀火辣辣地疼了起來。他不理會疼痛,不願在這時打退堂鼓。 「可惡!我沒有強暴你。我用了乳霜,我沒有弄傷你。」
  
  「你的吼叫令『奇奇』不安。」她說。貂扭身回頭望向主人,一副快要從衣服裡跌出來的模樣。「如果你不想喝酒,那麼晚安了。我還有藥草要研磨。還有,你應該躺在床上休息。你的傷口需要時間癒合,你還有發燒的可能。」
  
  她轉回去面對窗外。塞維乘機把「奇奇」放到她的床上。他走上前去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面對他。他不顧肩膀的疼痛,用力搖晃她。
  
  「聽著,夫人。你現在就跟我到主臥室去。我必須不斷跟你行房,直到你懷孕為止。我有傳宗接代的責任要盡,所以不准你說我強暴你。」
  
  他抓住她的衣領。
  
  「別撕我的衣服。」
  
  「那就照我的話做。」
  
  她蒼白的臉蛋突然紅了起來。
  
  「你不再是處女了,有什麼好臉紅的?我見過你沒穿衣服的樣子,詩婷。所有的女人對我來說都一樣。你跟其它的女人沒有什麼不同。如果你是因此難為情,那麼大可不必。」
  
  她低眉垂睫。她恨死他了。 「放開我。」她低聲說。「別再搖晃我,別再對我大吼大叫。」
  
  他深吸口氣。「那就照我的話去做,否則我會撕爛你的衣服,在這織錦畫上佔有你。」
  
  「不可以。」她瞪著他的靴子說。「你不可以。」
  
  「我愛怎樣就可以怎樣,你是不是繼承人沒有任何差別。」他伸手抓住她的裙擺往上拉。
  
  她高聲尖叫。
  
  他吃了一驚,放掉她的裙子。 「我的天,你到底是怎麼了?」
  
  她想躲開他但做不到。他把她按在牆壁的織錦畫上。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你不可以,塞維。哦,我希望你發高燒昏倒。你這個冷血動物,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覺,不在乎我是不是難過、害怕或生氣。」
  
  「我當然在乎。我喜歡你看著我時害怕得臉色發白,那表示你尊敬我。」
  
  她無法掩飾聲音中的震驚。「你喜歡欺負弱小?你喜歡我害怕你?」
  
  她的話激怒了他。她竟敢把他說成殘暴不仁的野蠻人?她自己纔是蛇蠍心腸的狠毒女人。他親眼見過她如何以她的草藥使一個大男人嘔吐得尊嚴盡失。
  
  「有時候你應該對我心存敬畏。」
  
  「別煩我,塞維。你令我生氣,出去。」
  
  「你竟敢叫我出去?」他再度伸手去撩她的裙子。「看來我不教訓你是不行的。」
  
  「我的月經來了!」她氣急敗壞地喊。
  
  他僵住了。『這是哪門子的謊話?」
  
  她搖搖頭,目光仍然盯著他的胸膛。「我沒有說謊,你不可以碰我。」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在流血。你可以在我們行房之後洗乾淨我的身體。」
  
  她終於抬頭看他。她繃緊血色盡失的臉。 「如果你強迫我,如果你羞辱我,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你已經發過誓永遠不原諒我了。你忘了你昨夜說的話嗎?」
  
  「這不一樣。我無法忍受這種羞辱。別煩我,塞維。」
  
  「你肚子痛不痛?」
  
  「你對那種事又知道多少?」
  
  「可惡,你以為我很無知嗎?」
  
  「我不認為男人懂那種事,就算懂也不會承認,因為他們認為那是令人厭惡的。我這次沒有肚子痛。」
  
  『我不覺得你令人厭惡。來吧,我要跟你上床。無論我何時想跟你上床,你都得欣然接受。」他正要把她扛上肩時,感覺到「奇奇」的爪子戳進他的腿裡。他低頭看到它爬上他的腿,輕如羽毛似掠過他受傷的肩膀,趴在他的頸窩用鬍鬚磨蹭他的臉頰,同時大聲嗚嗚叫著。
  
  塞維詛咒一聲。「我受不了了。」他說,但沒有把貂拉離他的肩膀。他低頭望向她,緩緩地鬆開她的臂膀。「你的手臂會有瘀紫。你有藥可擦嗎?」
  
  她點點頭。
  
  「那就好。你說我是冷血動物是因為我不在乎你是否流血嗎?」他聳聳肩。 「沒錯,男人是不在乎那個。女人每個月流血是正常的,我說過我不覺得那令人厭惡。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那麼大可不必。」
  
  「那跟擔心沒有關係。我只是覺得那會很可怕。」
  
  「你直到昨夜纔失去童貞。」他轉身走開。「你纔是對這種事無知的人。」
  
  「你是說你跟經期中的女人上過床?」
  
  「當然,有時別無選擇。」他聳聳肩,劇痛再度襲來,但他強忍住喉嚨深處的呻吟。他懷疑自己現在有辦法跟她上床。是的,最好還是等明天晚上再說吧!他不敢想像萬一自己欲振乏力該如何收場。他決定讓自己休息一晚,而不是給她緩刑。他一言口不發地走出房間。
  
  詩婷站在原地瞪著關閉的房門。她知道若非貂的制止,塞維會毫不猶豫地羞辱她。她決定明天為「奇奇」準備一頓特別美味可口的豬肉大餐來酬謝它。
  
  她暗忖著塞維的肩膀有多痛。她希望他今晚痛得難以成眠。
  
  天亮時來叫醒她的是瑞楠。
  
  「詩婷,快點來。塞維發燒了。」
  
  她點點頭,立刻起床。昨晚她曾詛咒他發燒,但這會兒詛咒成真時她又害怕起來了。她快步走向她的草藥箱。
  
  「下樓去叫廚房燒些開水,我馬上就下去。」她說。
  
  瑞楠點頭離開。
  
  幾分鐘後詩婷裹著舊睡袍進入主臥室。她停下腳步,忍不住微笑起來。 「奇奇」坐在塞維的枕頭上,伸出爪子好像要撫摸主人的臉。它看來懮心忡忡。它轉頭望向她,輕聲嗚咽著。
  
  「別擔心, 『奇奇』 。你的主人不會有事的。」至少她希望如此。如果塞維死了,她無法想像瑞楠和國王會怎麼做。他們也許會把她嫁給比塞維更討厭的人。也許是個又老又醜的人。
  
  瑞楠扶著塞維的頭,讓她把湯藥緩緩地灌下他的喉嚨。
  
  「現在我們必須用冷水擦他的身體。」她在喂完湯藥後絞了一塊冷毛巾交給瑞楠。
  
  「他的塊頭還真大。」瑞楠在將近一個小時後站直身子伸展筋骨。
  
  「是啊,差不多跟你一樣魁梧。」詩婷解開塞維肩膀的繃帶。「這傢伙真令人驚奇。看看那些粉紅色的肌肉。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癒合速度。」她在傷口上塗抹膏藥後重新包紮好。
  
  「那他為什麼還會發燒?」瑞楠問。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他情緒惡劣。昨晚他很生氣,他到我的臥室恐嚇威脅,也許他會認為發燒是我詛咒他的結果。」
  
  「你說他到你的臥室去是什麼意思?他沒有跟我提到要再去找你,我們在這裡下棋下到半夜。」
  
  「哦。」她沒有多說什麼。
  
  「你臉紅了,詩婷。發生了什麼事?他威脅你什麼?他有沒有對你動粗?」
  
  「我認為他想但沒有付諸行動。他對我大發雷霆後就走了。沒錯,我認為發燒是他自食惡果。」
  
  貂嗚嗚叫著朝他們舉起爪子。
  
  塞維在發抖,高燒慢慢變成刺骨的寒意。他感到毛毯的重量把他壓向內在的寒冷。他痛恨那層層擠壓的沉重毛毯卻連踢開它們的力氣也沒有。他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響,後來纔發覺是他自己的牙齒在打顫。他討厭自己如此無助,但腦袋裡昏昏沉沉的使他無能為力。
  
  突然之間,他感到一股暖意而把臉轉向溫暖的來源。「奇奇」捲縮在他的頭部旁邊,它的毛濃密柔軟卻不像毛毯那樣沉重。寒意逐漸減輕時,他聽到詩婷的說話聲,感覺到她把毛毯從他肩上移開。他不要她碰他,不要她知道毛毯壓得他的肩膀疼痛難忍,尤其不願她看到他的無助。
  
  「他終於安靜下來了。」他聽到詩婷對瑞楠說。「這是個好跡象。」
  
  「如果他的熱度再上升,我寧願讓他被自己的汗水淹死也不要再替他擦身體了。」
  
  塞維聽到詩婷的笑聲。
  
  「你拖延得夠久了。」瑞楠說。「塞維昨晚到底有沒有欺負你?」
  
  塞維希望他有力氣嗤之以鼻。欺負她?他當然沒有。他抓著她的肩膀搖晃她,但那是她活該。
  
  「他沒有欺負我,瑞楠。但我知道他不喜歡我,認為我是累贅。我只不過是他的戰利品之一,而且很可能是他唯一不想要的戰利品。他是冷酷無情的武士,他視我為物品。我在他眼中可能比那邊的那個澡盆還不如。他認為我應該二話不說、不假思索地服從他的命令。他對我非常不滿。你想他會不會在得到我父親的財產後殺了我?」
  
  原來他在她心目中是謀財害命的衣冠禽獸?塞維心想,但肩膀的疼痛隨即使他神志不清起來。
  
  「別說傻話了,詩婷。塞維不會殺你,但他的命令惹你生氣時你說話恐怕得當心點。他年紀還輕,不太懂得溫柔隨和,但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值得信賴?唔,這恐怕還有待時間證明。至少他今天不會下任何命令。」
  
  塞維在詩婷說最後一句話時神志恢復清醒。等他體力恢復時,他就要下命令下到她頭昏腦脹,而且是在今天。
  
  「好了,我得再餵他一些湯藥讓他睡上幾個小時。」詩婷說。
  
  他不想睡上幾個小時。他想好好思索他聽到的話。瑞楠說他是值得信賴的人,他當然是誠信正真之人。她連這一點都懷疑。他或許不是吟遊詩人口中的那種模範騎士,但她至少可以信賴他吧?殺她?他或許會想鞭打她,但不會想殺了她。
  
  他想要告訴她他討厭她對瑞楠那麼坦白,但他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他希望瑞楠會告訴她他藍塞維並非冷血動物。
  
  他還有許多話想跟她說,例如他不需要她替他療傷。他不希望被迫向她道謝,雖然他根本無意感謝她。他感覺到杯子抵在他的唇上,她的手指扳開他的嘴。可恨的是,他竟然無力反抗,只能任由她把湯藥灌下他的喉嚨。
  
  瑞楠叫來塞維的部下葛文接手看護。葛文是個高大的壯漢,身材比瑞楠還要魁梧。但詩婷發現他對待塞維和「奇奇」的態度十分溫和細心而寬了心。
  
  「我會送些麥酒和麵包來給你,葛文。」詩婷說。「至於『奇奇』 ,我會找些令它感興趣的東西。」
  
  「小少爺喜歡煮得很嫩的蛋。有一次蛋黃煮得太老了, 『奇奇』毫不客氣地把它吐在我的手背上。我想我應該警告你。但『奇奇」其實並不難伺候,而塞維喜歡逗它開心。」葛文說。
  
  的確是小少爺,詩婷心想。「葛文,你跟了塞維爵爺很久了嗎?』
  
  『從他十七歲剛抵達聖地開始。他救過我的命。我的主人陣亡了,我在那天宣誓效忠他。」
  
  塞維納悶著詩婷為什麼問葛文這些問題。等他復原後,他要使她收斂她的好奇心。他想要告訴她葛文會在他臥床養傷期間保護她,但他為什麼要費心告訴她任何事?他決定繼續保持沉默。他深吸口氣,感到神志又逐漸恍惚起來。
  
  詩婷想要留下來叫葛文告訴她塞維十七歲起的一切遭遇,但她不能留下。時候不早了。她必須交代僕人今天要做的工作,還得跟廚子麥迪商量今天的菜單。
  
  她彎下腰,用手指輕觸塞維的臉頰,感覺到他的熱度已退,這纔滿意地點頭離開,把他交給葛文看護。他這會兒睡得很熟,看來他已無性命之虞。
  
  ********
  
  「我知道你非走不可。」塞維對瑞楠說。「你和你的部下一定都不耐煩了。』
  
  『我打算明天離開,利用今天來確定你不會再發燒。詩婷已經告訴我你不會,但她未必總是對的。我必須去倫敦見國王,告訴他一切進行順利。』
  
  「希望陸理查德那個無賴遠離奧洛堡。』
  
  「你放走的那個人會告訴他奧洛堡的女繼承人已結婚圓房。他在這裡已無利可圖。我只擔心他會企圖暗殺你,因為他是個卑鄙貪婪的懦夫。聽說他挖走他父親劍柄上的寶石纔讓他下葬。聽說他下毒害死他的妻子,但她死得太慢,所以他纔沒能在你娶詩婷前趕到奧洛堡。」
  
  「他應該被千刀萬剮,瑞楠。等我復原後,我會送他下地獄去。你知不知道詩婷替『奇奇』弄了一個煮得很嫩的蛋?」
  
  「你怎麼知道?」
  
  「它把蛋拿來給我看。詩婷在蛋殼上敲了一個小洞方便它吸吮。它在我的胸膛上吃那個蛋,它甚至讓它冷卻一點以免燙到我。」
  
  詩婷端著托盤走進房間時瑞楠還在大笑。塞維看到她對瑞楠露出親切迷人的微笑。但她的目光轉向他時笑容隨即消失。可惡,他纔不在乎她對不對他微笑。她只需要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就行了。
  
  她一聲不響地把托盤放在他身旁的床上,然後傾身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他抓住她的手腕。
  
  「我沒有發燒。」
  
  「看得出來。」她雖然沒有移動,但他清楚地感覺到她的退縮。
  
  「可惡,別把我當成無法反駁你的糟老頭。」
  
  她直起腰。他放開她的手。 「我端了廚子麥迪替你準備的肉湯來給你。你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倒掉。瑞楠爵爺,你的衛隊隊長找你。」
  
  瑞楠望著針鋒相對的小兩口。詩婷,他相識十年的女孩,熱情開朗,總是面帶笑容,很少流露出恐懼之色,因為她父親通常都當她不存在。法克只有在失控時打過她幾次。也許他應該常打她的,那麼她就會對塞維更恭敬和戒慎些。現在她高傲又倔強,彷彿是棵連強風都吹不倒的大樹,更不用說是屈服在男人的意志之下,無論那個男人是否正好是她丈夫。
  
  但是他不希望她改變,瑞楠心想。他祈禱塞維不會傷害她。也許他會私下告訴塞維,毆打妻子很可能會要了她的命,到時誰來照顧他的起居三餐,誰來替他生兒育女?
  
  瑞楠納悶著塞維昨夜到底對詩婷做了什麼?她的緊張就像是北海吹來的狂風。但在陸理查德的手下企圖暗殺塞維時,她卻毫不遲疑地救了他的命,還照顧受傷的他直到他睡著。
  
  瑞楠猜他永遠也不會理解女人的心思。但那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個敬愛他卻勇於勸諫他的妻子,重要的是他的妻子替他生下了兒子。
  
  瑞楠聽到他的衛隊隊長告訴他的話時,第一個反應是不敢置信地摩拳擦掌。他想到塞維,然後搖搖頭,決定自己來處理這件事。這將是他在奧洛堡的最後行動。他感到熱血沸騰。是的,他想要這樣做。不是出於責任,而是一種榮幸。
  
  詩婷看到瑞楠帶著十幾個部下騎馬出了城堡。他沒有回到城堡主樓,這表示塞維不知道他離開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28:48

  05
  
  瑞楠直到將近傍晚時纔回來。他立刻看到塞維一襲灰衣地站在通往大廳的石階上。塞維看來強壯健康,而且非常生氣。他不可能那麼快就康復了。他離開時他還在睡覺。
  
  瑞楠沒有被塞維的靜止不動所欺騙,知道那只是他用來擾亂敵人的伎倆。塞維會想用狼牙棒敲他的頭,尤其是知道他做了什麼事時。
  
  塞維雙手插腰地站在那裡,沒有察覺詩婷站在他背後。瑞楠的目光與詩婷相遇時露出微笑。
  
  「你什麼也沒跟我說就出去了。」塞維說。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但知道不會是我喜歡的事。我很不高興,瑞楠。」
  
  瑞楠咧嘴而笑,拍拍塞維沒受傷的肩膀。「到裡面去,我慢慢說給你聽。詩婷,我的部下可以喝些麥酒嗎?對了,他們之中有些人受了傷也要麻煩你。」
  
  塞維轉身看到她站在那裡,初夏的和風吹拂著她的秀髮和臉龐。 「去照料瑞楠的部下,拿麥酒給他們喝。我和瑞楠要喝杯亞奎丹紅酒,如果沒有被你和艾妮喝完的話。我會招呼瑞楠的。」
  
  「你不可以傷害瑞楠。」她說。
  
  塞維一副恨不得揍她的模樣。但瑞楠大笑著說:「你瞧,塞維,我有保護者。你最好不要傷害我。」
  
  「快去,夫人。」塞維對妻子說,然後轉身走進大廳。
  
  詩婷在去招呼瑞楠的部下時希望塞維的肩膀痛死他。
  
  「別拔你的刀,塞維。」瑞楠在喝酒時說。「否則我很可能會叫你的妻子來保護我。別吹鬍子瞪眼的。我帶來給你們的可是上好的紅酒,我的岳父在亞奎丹有葡萄園。」
  
  「瑞楠,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知道我不會喜歡。但我已做好了心理準備。說吧,你到底做了什麼?」
  
  「你放回去給陸理查德傳話的那個人,他很感激你沒有折磨他!」
  
  「沒有折磨他?天啊,詩婷使他嘔吐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沒錯,但在喝下解藥後他就沒事了。沒有皮破肉綻,沒有肋骨斷裂,沒有腦袋開花。總之,他很感激你的不殺之恩。反倒是陸理查德在知道他刺殺你失敗時差點宰了他。但他命大沒死,在略微恢復體力後逃來這裡要見你。聽說你仍在臥床養傷時,他改而求見我。簡而言之,塞維,我替你除去了一個敵人。」
  
  塞維感到血氣上湧。「不,你不會那樣對我的,瑞楠。告訴我你沒有殺死那個無賴。你殺了他,是不是?你竟敢殺了我的敵人,而且事前連知會都沒有知會我一聲。你這個該死的混蛋,瑞楠。」
  
  詩婷聽到瑞楠放聲大笑。她看到塞維臉上的憤怒。雖然他的聲音平穩,但她看得出他怒不可遏。她的父親在生氣時總是大聲咆哮。那使大家有時間逃跑,因為他總是在咆哮後動粗。但是塞維沒有咆哮。他會動粗嗎?
  
  瑞楠的部下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她了。男人好像天生就喜歡打打殺殺。她緩緩地挨近。塞維面紅耳赤,她可以看到他頸部狂跳的脈搏。
  
  「陸理查德死了。」瑞楠說。 「他的城堡沒有主人了。他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她現在是他的繼承人。」
  
  塞維握緊酒杯。「你受傷了,手臂上有繃帶。」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我猜詩婷已經替我的部下療傷了。我的部下沒有人陣亡,但有四個人受傷。」瑞楠靠在椅背上飲盡杯中殘酒,用手背擦了擦嘴巴,然後露齒而笑。 「我們根據情報偷襲那個無賴。他們正在吃飯。他們總共也不過二十人。我們宰了衛兵,其餘的就容易了。能活動活動手臂真好。流血總是能使人頭腦清楚和使人忘記苦痛。』
  
  塞維緩緩地站起來。雙手握住桌緣,突然把桌子掀翻撞到擺在附近的洗滌盆。盆裡的水潑濺到正在睡覺的獵犬「威威」身上。 「威威」猛然睜開眼睛跳了起來,狺狺狂吠著準備拚命。
  
  「好了,塞維,別亂發脾氣。我可不想你把城堡給拆了。」
  
  塞維轉身看到他的妻子彎腰拾起銀盆。「你把銀盆弄出凹痕來了。這是我外婆留下來的,我很寶貝它——」
  
  塞維大聲詛咒。 「閉嘴,詩婷!這件事跟你無關。拿我的刀來,我要宰了這個我以為是我朋友的卑鄙小人。」
  
  獵犬狂吠不已。廳裡的僕人和士兵個個噤若寒蟬,思忖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和該不該採取行動。
  
  「為什麼?」詩婷把銀盆擺回原位。「因為他沒有得到你的恩准就擅自行動嗎?因為他擔心你會堅持作戰而再度發燒嗎?告訴我,爵爺,你為什麼生氣?難道你不是通情達理的聰明人嗎?」
  
  塞維一個箭步來到詩婷面前,伸手到她的腋下把她舉起來用力搖晃。「你最好控制一下你的舌頭,否則我會立刻在這裡佔有你,讓那只可惡的獵犬聞到你的血而猛叫。」
  
  她的臉色頓時比紙還要白。他再度搖晃她。
  
  「放她下來,塞維。」瑞楠伸手按在他受傷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放她下來。你打算當著眾人的面羞辱她嗎?你打算使她受傷流血嗎?」
  
  塞維的肩膀傳來陣陣劇痛,痛得他從憤怒中恢復理智而緩緩地放下詩婷。她注視著他,憤怒使她的眼睛幾乎變成黑色。她使出全力往他的脛部狠狠踢了一腳。他倒吸口氣,退後一步,彎腰去揉脛部。
  
  「你會付出代價的,夫人。」他咬牙切齒道。
  
  她知道她很可能得付出代價,但不確定是什麼樣的代價。她轉身跑出大廳。
  
  「塞維,坐下來閉上眼睛想想你的肩膀和脛部。她原本可以踢你的胯下要害,但她沒有。」瑞楠說。
  
  「她不敢,因為她知道我會宰了她。何況我身手敏捷,可以及時避開。」
  
  「也許吧,但詩婷的動作也很快。」瑞楠歎口氣。 「你知道你不會宰了她的。我懷疑你甚至會動手打她,你會嗎?」
  
  塞維用手指扒過頭髮。他既疲倦,肩膀又痛。可惡的女人,他不是沒有感覺的冷血動物。 「我會使她相信我會把她踩在腳底下。她有時信以為真。結婚只不過兩天,她卻越來越放肆大膽。兩個星期後她會變成什麼樣?我不會容忍她騎到我頭上的,瑞楠。」
  
  「瞧你連站都站不穩。快坐下來。這纔對。喝杯酒消消氣。不知道我六年前是不是像你這樣大發雷霆。」瑞楠停頓一下,然後點點頭。 「我相信我確實表現得像個氣憤的傻瓜。而且是在三年前。我的妻子離開我,我對她太過分了。」
  
  「凱莎離開你?」塞維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凱莎?我不信?」
  
  「真的。我不得不去她父親的城堡接她回家。」
  
  「你有沒有打她?」
  
  瑞楠微笑搖頭。 「我求她原諒我。如果我打了她,她早就活不成了。你一定知道你不能動手打女人,塞維。女人柔弱無助。別告訴我你打過女人,塞維。」
  
  「可惡!你在編故事唬我。我不相信你的話,瑞楠。我沒有打過女人。我認識的女人都毫不遲疑地服從我。但是現在我結了婚,我的妻子卻漠視上帝的旨意處處違抗我。我該不該管教她?當然應該。但我還沒有決定該如何管教。」
  
  這算是幸運的了,瑞楠心想。
  
  「你越俎代庖追殺陸理查德,我的顏面要如何挽回?」
  
  「你可以率領你的部下到席衛堡去任命埃倫爵士為城堡總管。他是個優秀的騎士,為人正直,最重要的是值得信賴。他可以替你管理席衛堡,直到國王決定如何處置陸理查德的女兒和他的產業。我建議你把那個小女孩帶來這裡,詩婷可以照顧她。我認為國王可能會派你當她的監護人,保護她不受貪婪之徒的傷害,就像你為保護詩婷而娶她一樣。但是國王也有可能親自擔任她的監護人,派他自己的人來掌管席衛堡。」
  
  「對,那要視財產多寡而定。國王不是傻瓜。你親手殺了陸理查德嗎?」
  
  「事實上,他踩到一堆兔子骨頭而滑倒,頭撞到他坐的岩石而當場斃命。我們留下一些活口來埋葬他和其它的死者。」
  
  「我不會讓他踩到骨頭滑倒。我會跟他戰鬥,一刀捅進他的肚子裡。」
  
  瑞楠只是微笑。 『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我猜我們只有接受事實,慶幸自己還能站著訴說敵人死去的經過。想想看,陸查理在地獄裡會高興他是因兔子骨頭和岩石而送命嗎?我認為他也寧願他是跟人作戰而死的,至少那樣還死得光彩些。」
  
  塞維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扶正傾倒的桌子,看到僕人們在聽到他的笑聲後又開始交談。獵犬「威威」又趴在壁爐前打起盹兒來。他皺眉瞪著銀盆的凹痕。詩婷說它是她外婆留給她的寶貝。他打算問問修理盔甲的軍械士能下能把凹痕敲回原狀。
  
  他的脛部隱隱作疼,但臉上仍掛著笑容。
  
  瑞楠突然在他背後嚴肅地說:「你剛纔是騙人的,對不對?你不會在大廳這裡當著眾人的面強迫詩婷就範吧?你不會真的傷害她使她流血吧?」
  
  「不會。』塞維回頭說。『當時我只能想別那句恐赫的話使她屈服。我不會弄傷她。血是她自己流的,她的月經來了。』
  
  「啊,使她屈服的恐嚇?好像很有效。我剛纔還在納悶她為什麼逃命似地跑開。你的脛部怎麼樣?」
  
  *********
  
  詩婷沒有碰那個小女孩,只是蹲在她面前。「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白著一張小臉,圓睜著一對藍眸瞪著她。
  
  「我叫詩婷。乖,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不曾高過詩婷的脖子。「我叫露伊。」她聲細如蚊地囁嚅。
  
  「很好聽的名字。」詩婷蹲得腳酸了,她緩緩地站起來,朝小女孩伸出手。『想不想喝杯羊奶?山羊『佳佳』今天心情很好。你還可以嘗嘗麥迪的杏仁麵包。香甜酥軟,非常可口喲!」
  
  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只是瞪著詩婷緩地緩搖頭。「媽媽說貪吃是罪孽。』
  
  這是怎麼回事?詩婷暗驚。「我不會讓你多吃的。就一個小小的杏仁麵包,可以嗎?』
  
  小女孩滿臉煩惱地拉扯著身上褪色的破舊衣裳。衣裳對她來說太短了,露出磨損的鞋子和縫縫補補的襪子。「我沒辦法問媽媽可不可以,她上天堂了。」
  
  「是的,我知道,露伊。我想她不會認為一個麵包就叫貪吃。」
  
  「你媽媽會立刻說那叫貪吃,露伊,你比誰都清楚。拜託你不要引誘小孩子,夫人。」
  
  詩婷轉向說話的老婦人。老婦人穿著一件醜陋的黑衣,黑髮往後梳成一個古板的髮髻,臉上的表情冷峻,唇上的深色寒毛有如鬍鬚。詩婷冷冷地看老婦人一眼後揚起一道眉毛,這招是她母親多年前敦她用來對付放肆僕人的絕招。 「你是哪位?」
  
  老婦人果然瑟縮了一下。 「我叫畢蕾,夫人。我是露伊也是喬安妮夫人的保母。」
  
  「那麼你跟艾妮走。她會帶你去露伊的房間。房間雖然下大,但很舒適。至於你,畢蕾,你可以跟其它的女僕一起睡。」詩婷轉向小女孩。「來吧,露伊,我帶你看看麥迪的杏仁麵包。」
  
  她聽到畢蕾倒抽了口氣。她等待著,但老婦人沒有敢再多嘴。
  
  幾分鐘後,塞維進入大廳時看到詩婷坐在餐桌邊,小女孩坐在她旁邊盯著桌上的圓麵包。小女孩的手指緩緩地伸向堆滿麵包的大盤子,但在半途又縮了回去。她看來面黃肌瘦。塞維蹙起眉頭。她還是個小孩子,甜甜的圓麵包應該使她狼吞虎嚥纔對。
  
  他派了他自己的部下埃倫爵士和十餘個崔法克的士兵留守席衛堡。不對,他們現在是他的士兵了,塞維提醒自己。三天前他眼詩婷結婚後他們全部宣誓效忠他了。
  
  他叫他的部下把陸理查德的小女兒和她的保母帶來奧洛堡。
  
  「讓她吃,詩婷。」塞維大步走向餐桌。
  
  小女孩好像突然縮水了。她緩緩地滑下長凳,爬到桌子下面去,奸像希望塞維不會注意到她。
  
  「露伊,你在做什麼?」詩婷問。
  
  小女孩一聲不響。
  
  詩婷對塞維蹙起眉頭。 「真奇怪。起初她也很怕我但至少沒有鑽到桌子底下去。你在席衛堡時是下是又吼又叫地大發雷霆?」
  
  「當然不是。根本沒有那個必要。席衛堡的人在知道我不會屠殺他們後都很高興看到我,何況我從不恐嚇女人和小孩。」
  
  「哈。別對我大吼大叫,你只會嚇到她。」詩婷蹲下來看到小女孩在桌子底下捲縮成一團。「沒事的,露伊。塞維的塊頭大但人很好,他不會傷害你的。」
  
  小女孩蜷縮得更緊了。
  
  詩婷回頭看到塞維滿臉困惑和不耐煩地站在餐桌附近。「奇奇」從他的上衣裡爬出來跳到餐桌上,聞了聞圓麵包後不感興趣地走開。
  
  「它不喜歡甜麵包。」塞維說。
  
  「露伊,想不想認識『奇奇】?它不是人,它是貂。」詩婷說。
  
  小女孩抬起頭。「貂是什麼?」
  
  「貂是一種毛茸茸的動物。」
  
  小孩緩緩地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塞維已經坐了下來以免嚇到她。他正在吃杏仁麵包。「奇奇」趴在他手邊,頭擱在前爪上假寐。
  
  「那就是『奇奇』 ,它是塞維養的寵物。它是不是很漂亮?」
  
  小女孩目不轉睛地望著貂。奸像知道有人在看它似地,「奇奇」睜開一隻眼睛望著小女孩。
  
  「它吃不吃杏仁麵包?」露伊小聲囁嚅。
  
  「不吃。」塞維伸手去拿另一個麵包。 「但它會喜歡看你吃。它剛纔說你沒有吃早餐。」
  
  小女孩眨眨眼往後退一步,撞上詩婷的膝蓋。詩婷把手輕放在小女孩肩上。 「露伊,這位是塞維爵爺。他是我的丈夫,奧洛堡的主人。他會保護你,你用不著怕他。」
  
  「我父親打我。」
  
  「塞維不是你父親。他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打你。」
  
  「我發誓,露伊。」塞維在嚥下口中的麵包後說。 「在國王決定你得住在哪裡前你將留在奧洛堡這裡。我的妻子會照顧你。」
  
  「她太年輕,」露伊盯著「奇奇」說。「畢蕾說她不可能懂得如何照顧孩子。」奇奇伸個懶腰,然後朝小女孩伸出爪子。 「畢蕾會不高興的。」她囁嚅。
  
  「這件事沒有畢蕾說話的分。」詩婷說。 「不久前我還跟你一樣是小女孩。我敢打睹畢蕾連她小女孩的時光都記不得了。」
  
  「畢蕾是不是那個唇上有鬍鬚,一張臉臭得要命的那個老女人?」
  
  「對。」詩婷答道。「來,露伊,嘗一點杏仁麵包。」
  
  但是小女孩退縮不前,連「奇奇」的魅力也打動不了她。 「不行,畢蕾說的對。媽媽在天上看到了會詛咒我。」
  
  也罷,詩婷心想。「那麼你想吃什麼?」她就事論事地問。「你媽媽不會希望你餓死的。」 、
  
  「硬麵包和白開水。畢蕾說我應該吃那些東西。」
  
  「為什麼?」
  
  小女孩低著頭,用鞋尖撥著地上的燈芯草。「因為我不好。」
  
  詩婷望向塞維,看到他張口欲言時搖頭阻止。她對露伊微笑道:「好吧,我會叫麗絲拿些硬麵包給你吃。但是山羊『佳佳』的奶比白開水好喝多了。你喝了之後會覺得很有道德,我記得蓋裡神父跟我說過那個。」
  
  露伊朝她眨眨眼,似乎並未完全信服。
  
  「奇奇」嗚嗚叫著朝小女孩伸出爪子。
  
  但是露伊不為所動,她吞嚥一下。「你說的對。 『奇奇』很美。媽媽說美麗是罪孽。」
  
  「『奇奇』不美,它醜陋極了。」塞維忍不住說。他站起來。 「奇奇」抬頭望向他,再度伸展肢體,然後優雅地跳上他的手臂,蹲伏在他肩上,用毛茸茸的長尾巴圍住他的脖子。
  
  塞維對詩婷說:「我不知道這孩子發生過什麼事,但我知道陸理查德禽獸不如。她就交給你了,詩婷。」
  
  他朝小女孩點個頭,然後大步走出大廳。
  
  「啊,你的硬麵包來了。」詩婷說。「露伊?這是麗絲。她很有美德。你會喜歡她的。」
  
  麗絲很討士兵們歡心,那想必是種美德,因為她總是使他們微笑歎息。
  
  詩婷看著露伊吃下一大片塗了奶油和蜂蜜的麵包。她想去藥草園工作,但正好看到那個叫畢蕾的婦人站在迴旋梯的陰影裡。不,她不會把露伊留給那個老巫婆的。
  
  她伸出手。 「來,露伊,瑞楠爵爺要走了。我想去跟他道別。」
  
  露伊猶豫了好一會兒纔怯怯地握住詩婷的手。
  
  瑞楠低頭注視著小女孩,脫掉手套摸摸她的臉頰。 「你要乖乖聽話,詩婷會照顧你。等你長大一點,也許可以來康瓦爾看我。」
  
  詩婷微笑旁觀。她注意到露伊害怕得不敢動彈。瑞楠也看出小女孩的恐懼,他長歎一聲,微笑著拍拍小女孩的頭,然後站直身子。
  
  他悄悄對詩婷說:「她父親虐待她。她母親顯然視她為惡魔的孩子,我猜她確實是,但這不是她的錯。聽席衛堡的僕人說喬安妮夫人要她女兒每天跪在祈禱台前幾個小時。席衛堡的人民很高興他們的主人死了,我看得出來也沒有多少人為喬安妮夫人的死傷心。她的丈夫為了能綁架你跟你結婚而毒死了她。但這些都過去了。塞維可能告訴你了,席衛堡的人在知道誰要接管時連農民都有不少人歡呼。陸理查德顯然很不得民心。」
  
  塞維在這時走過來。 「我試圖查明他們把陸理查德埋在哪裡,但是沒有人能夠或願意告訴我。」
  
  「奇怪,既然席衛堡的人都不喜歡他,他們為什麼不肯告訴你?」
  
  塞維聳聳肩。他低頭望向小女孩,心想她長大後會是那種男人為了得到她的財產纔肯娶她的女繼承人。這一點跟詩婷大不相同,轉念至此,他不禁皺眉。 「瑞楠,你會通知我國王決定如何處置陸理查德的女兒吧?」
  
  瑞楠點點頭。他擁抱詩婷,在她耳邊說:「耐性點,詩婷。他還年輕。你要幫助他變成他該成為的那種人。」
  
  「哪種人,爵爺?」詩婷輕聲問。
  
  「疼愛妻子,從妻子身上得到平靜與情愛的男人。」
  
  她想笑,但笑聲卡在喉嚨裡。「你在說你自己,瑞楠。那恐怕很難。我不是凱莎,塞維也不是你。」
  
  「我看出相似之處。至少在塞維和我之間。我說過,要有耐性,你也許該考慮偶爾保持緘默,只是為了令他意外,大部分的時候,男人都需要女人的伶牙俐齒來使他保持最佳狀態。」
  
  這次她笑出來了。她擁抱他,她不希望他離開。她熟識也喜愛瑞楠。他這次離開,兩人可能要好幾年後纔能再見面。她感到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一路順風,瑞楠。」
  
  詩婷牽著露伊的手,目送瑞楠和他的部下騎出城堡內庭。塞維帶著幾個部下送他們出城。
  
  「她該祈禱了。」
  
  詩婷緩緩地轉向畢蕾。「你說什麼?」
  
  「露伊該祈禱了。她在吃晚餐前必須祈禱三小時,那是她母親的規定。來吧,露伊。」
  
  小女孩一下用左腳站,一下用右腳站。詩婷很快猜出是怎麼回事。「露伊得先去上廁所,畢蕾。」
  
  詩婷在廁所看到小女孩紅腫潰爛的膝蓋。
  
  「別動,露伊。這不會痛,只會使你的膝蓋涼涼的。」詩婷小心翼翼地把草藥敷在小女孩紅腫的膝蓋上。她很久沒有這麼生氣過。她氣得想揍人,例如露伊的母親。做母親的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她的孩子?也許原因如同瑞楠所言,喬安妮夫人認為她的女兒是惡魔的孩子。
  
  詩婷用乾淨的白布包紮露伊的膝蓋時,露伊始終一聲不響。 「好了,」詩婷說。 「你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可以跪下來祈禱。」
  
  「但是媽媽說我每天都得祈禱,否則我會下地獄。」
  
  「你媽媽看到你的膝蓋時說了什麼?」
  
  小女孩低著頭說:「她不知道,我沒有告訴她。她非常希望我祈禱。」
  
  「畢蕾幫你洗澡換衣服時一定看到了。」
  
  露伊點點頭,目光仍然低垂著。 「畢蕾說那是上帝對我的懲罰,因為我的心上有來自我邪惡父親的污點。」
  
  詩婷聽到開門聲,轉頭看到畢蕾站在門口。
  
  「夫人,露伊必須祈禱。我來帶她去小教堂。」
  
  詩婷緩緩地站起來。 「恐怕不行,畢蕾。我看到了露伊的膝蓋。傷口經過我的治療會慢慢痊癒,但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下可以下跪。」
  
  『這件事沒有你說話的分,夫人。」畢蕾走進房間。 「我是她的保母。她的母親被那個惡魔毒死了,現在我必須為她的靈魂負責。她遺傳了惡魔的邪惡和污穢,必須靠祈禱來淨化,膝蓋擦破點皮又有什麼關係。」
  
  露伊渾身一僵。 「我跟你去,畢蕾。我不希望媽媽因我不好而受苦。」
  
  「你媽媽上了天堂,不會再受苦了。」詩婷轉向畢蕾,看到她一副想要動手打露伊的態勢。「不,露伊,你待在我身邊。畢蕾,你有沒有想到過,露伊是喬安妮夫人的女兒,也許她遺傳了她母親的善良而非她父親的邪惡?」
  
  「她長得跟她父親一模一樣,尤其是那對陰險的藍眸和那張撒謊的嘴巴。她必須祈禱滌罪,否則將來會變得跟她父親一樣邪惡。」
  
  詩婷忍無可忍地握起拳頭。 「我決定了,從現在開始,露伊不再由你照顧。我會叫人送你回南衛堡。』
  
  「你不可以那樣做,夫人。塞維爵爺說我可以像以前那樣照顧露伊,他不會讓你跟我作對的。大家都知道他是逼不得已纔娶你。他會站在我這邊的。」
  
  「你明天天亮就給我滾出奧洛堡,畢蕾。」詩婷被老婦人的放肆激怒了。 「我看到你就討厭。你對露伊不再有影響力,上帝不會願意看到無辜的孩子受折磨。」
  
  「上帝眼睜睜地看著喬安妮夫人被她丈夫害死,而且在死前飽受痛苦折磨。」
  
  「夠了。」詩婷轉向小女孩。「露伊,那位是艾妮。我要你跟她走,她會帶你去看山羊『佳佳』 。」
  
  艾妮立刻走進了詩婷的房間,牽起露伊的手帶她往外走。露伊猶豫不決地望向了畢蕾。
  
  「如果你敢做那些罪惡的事,你會下地獄,露伊。」畢蕾說。「你媽媽會使你受到懲罰的。上帝不會饒恕你,因為他會聽你媽媽的。上帝會聽我的。他向來如此。」
  
  詩婷等艾妮帶露伊下樓後纔走向畢蕾,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 「你給我聽清楚,畢蕾,你纔是心地邪惡的人。不准你再跟露伊說話。現在回你房間去收拾行李,明天一大早你就給我滾。」
  
  「塞維爵爺不會答應的。」畢蕾氣呼呼地說。「你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夫人。男人都一樣。當他聽到別人說你壞話時就會信以為真,他會毒打你一頓,到時你就會知道你不能這樣對我,你會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
  
  詩婷想再打她一耳光但沒有動手。 「滾出去!畢蕾。在你天亮離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畢蕾離開房間後,詩婷開始研磨草藥。不久後她開始哼唱,心情也逐漸恢復平靜。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29:01

  06
  
  房門打開,塞維出現在門口。他看起來健康而強壯。這是她第一次把他當成正值盛年的年輕男人看待。她發現他長得其實並不難看。想到這裡,她的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了笑容。
  
  塞維戛然止步,瞪視她的目光好像她是陌生人。他瞥向她研磨的藥,蹙起眉頭。
  
  詩婷的笑容消失。她顯然不討她丈夫歡心。 「你的肩膀怎麼樣了?」
  
  他走向她,聳聳肩。 「差不多快好了。出了什麼事,詩婷?那個叫畢蕾的婦人跑來跟我告狀說你干涉露伊的宗教課程。」
  
  「你沒有看到那孩子的膝蓋,塞維。它們因長時期跪在石頭地板上祈禱而紅腫潰爛。沒錯,我確實插手干涉。我把露伊交給艾妮,她會開始教導她如何理家。我還告訴畢蕾她明天一早就得離開。」
  
  「她說你打她。」
  
  「我是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她是個可怕的婦人,塞維。我不放心有她在露伊身邊。』
  
  令她訝異寬慰的是,塞維點點頭說:「明天我有兩個手下要去席衛堡。他們會送她回去。」
  
  「謝謝。」
  
  「你還要流多久的血,詩婷?」
  
  「四天。」她回答,驚訝自己這麼快就習慣了他的坦率。
  
  「我的肩膀就快痊癒了。我不喜歡等待,那樣很不智。」
  
  「陸理查德已經死了,還有誰要擔心?我是你的妻子,沒有人會知道你沒有一天跟我相好十次。」
  
  他聞言大笑。 「你也許精通草藥醫術,但對男女之事顯然一無所知。男人沒辦法在一天內跟女人相好十次。四、五次就了不起了,如果那個女人有足夠的技巧和熱忱。美貌也有助於挑起男人的性慾。」
  
  「不,那樣的懲罰太重了。」她搖搖頭道。「五次?就算是你也不會強迫我那麼麼多次。」她想到上次的痛苦經驗而打了個哆嗦。
  
  「如果你嫌五次太多,你剛纔為什麼說十次?」
  
  「我是隨口亂說的。」她囁嚅道。「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來五次。」
  
  「現在你侮辱到我的男子氣概了。」他朝她走近一步。
  
  她連忙退後一步。 「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我說不可能是因為我既無技巧熱忱,又無美貌,你說過我長得很平凡。」
  
  他不喜歡她這種機智,因此自然而然地反駁道:「技巧我可以教你。我說你長得平凡是因為我不願意你認為你是女繼承人,所以美貌使你的地位高於我!」
  
  她自認並非愛慕虛榮的女子。 「你認為我漂亮嗎?」
  
  塞維凝視她片刻。 「不,」他慢吞吞地說,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我不會勉強自己那樣說,但就妻子而言,你長得還算標緻。大家都知道妻子的容貌只需要平凡就夠了。如果她們正好是女繼承人,像你一樣,那麼她們沒有暴牙、雙下巴和畢蕾唇上那種鬍鬚就算是可喜可賀了。在這方面,你令我滿意。你長得不難看,但這不重要。妻子的用途不在帶給丈夫歡愉,而在於為他生兒育女。」
  
  「瑞楠爵爺愛他的妻子。他認為她很美,他告訴我他很想念她和他們的兒子。」
  
  「我不明白瑞楠怎麼會落入這種陷阱裡。我見過他的妻子。她的身材嬌小,笑容甜美,但她跟他說俏皮話時他只是微笑。她愛慕他,也許是這種崇拜使他對她心軟。」
  
  『荒謬。你的話簡直是荒謬絕倫。」
  
  他瞪著她。她知道他一定在納悶她竟敢如此對他說話。她雖然不瞭解他,但她並不愚蠢,因此她急忙倒退一步。
  
  「對,你最好保持距離,詩婷。我敢打賭凱莎從來沒有像這樣對瑞楠說話。但這些都不重要。我給你四天的時間,詩婷。四天後你就乖乖睡在我的床上,直到你懷孕為止。」
  
  「但懷孕不是說有就有的事,塞維。連我都知道有些女人一輩子也沒有生孩子,不是她們就是她們的丈夫有所欠缺。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有些夫妻就是生不出孩子。你無法肯定我們會是幸運的那群。」
  
  「你很快就會懷孕的。」
  
  「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在外面生了許多私生子?不可能,你太年輕了。」
  
  他大笑。 「生育能力跟年齡大小無關。我沒有許多私生子。在英格蘭沒有,但在聖地有。那些跟我在一起的女人都很會避孕,但她們之中還是有三個人懷孕了。」
  
  他語氣中的自豪令她驚訝。「你怎麼安置你的孩子們?」
  
  「很遺憾,他們全都夭折了。但這已足夠證明我的生育能力。你的肚子在秋天就會大起來。」他瞥向她的草藥箱。「不准你用任何方法避孕,詩婷。」
  
  她瞠目而視。「就算我想,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你以為我沒有廉恥心嗎?」
  
  「你是女人,當然不懂得什麼叫廉恥。」
  
  「那麼我為什麼要救你的命?我為什麼要把你推離刺客的刀?」
  
  他知道他不公平,但下在乎。他跟她結婚只是為了得到她的財富來拯救藍家堡。他發誓會保護她不受陸理查德那種壞蛋的侵害。她還奢望他如何?他厲聲道:「你推得不夠用力,不是嗎?」
  
  「下次我會記得根本不要推開你。」
  
  「不會有下次。我承認你很勇敢,但你在其它方面的表現並不令我滿意。我只要求你把城堡、那個孩子和我的肩膀照顧好:最重要的是,服從我。」
  
  她冷笑地問:「那你要做些什麼?」
  
  「我?每當你鬧彆扭時,我會用麗絲來洩慾。她長得好看又喜歡男人。我還在堡裡看到幾個標緻的女人,她們會解決我的生理需求。」
  
  詩婷不假思索抓起三腳圓凳用力砸向他。凳子砸中他的肚子使他皺眉蹙額。她正感到得意時看到他怒不可遏地朝她大步走來。她本能地閃躲逃避,但動作不夠快。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扯回來,握住她的另一隻臂膀用力搖晃她,然後把她舉起來平視她。「你好大的膽子!』他低聲怒吼。
  
  她希望「奇奇」會在這時從塞維的衣服裡探出頭來。她把凳子扔向他的肚子就是怕會砸中貂。
  
  「奇奇」不在它主人的衣服裡。
  
  塞維再度搖晃她。「你竟敢用凳子攻擊你的夫君?」他既吃驚又憤怒。
  
  「你不可以使我蒙受羞辱。」她知道他一拳就能把她打死,但她攔不住自己的舌頭。 「正因為你是我的夫君,所以你不可以跟我的任何一個女僕上床。那是你對我的責任
  
  。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問蓋裡神父。」
  
  「你認為我不能為所欲為?你認為我只能跟你一個人上床?我看你的腦筋有問題。
  
  如果你不順從我,那麼在你生下我的兒子之後,我就可以把你當瘋子關起來。」他鬆手推開她,低聲咒罵著用手指梳理頭髮。「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但短短幾分鐘不到,你就用凳子扔我。也許我應該讓那個叫畢蕾的婦人留在奧洛堡,甚至讓她來看管你。你意下如何?』
  
  詩婷揉著青腫的手臂,在他臉上看到憤怒和迷惑。「我意下如何?」她緩緩地重複。「如果你真的那樣做,那麼我會在你酒裡下藥使你腹瀉不止,不得不睡在廁所裡。」
  
  塞維轉身離開,「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其實她並不知道如何使人腹瀉不止,她只知道如何使人停止腹瀉。
  
  那天吃晚餐時,露伊坐在詩婷旁邊望著食物卻不動手。詩婷把盤裡的食物都切成小塊,她對小女孩微笑道:「我在祈禱時問過蓋裡神父。他告訴我上帝希望看到它的孩子都吃得飽,因此你必須吃東西討上帝歡心。」
  
  露伊滿臉勉強地吃了一口。
  
  詩婷望向坐在餐桌另一頭的畢蕾。原本一直低著頭的畢蕾突然在這時拾起頭來,她怨恨的目光有如兩把利刃射向詩婷,使詩婷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怎麼了?」塞維問。
  
  詩婷搖頭不語。塞維順著她的視線望向餐桌的另一頭。畢蕾察覺塞維在注意她,立刻改用充滿渴望的目光望向露伊。塞維被畢蕾的眼神感動了,覺得她看來非常孤寂悲傷,不禁責怪起詩婷對那個可憐的老婦人動手的行為太過嚴酷。也許他應該讓畢蕾留在奧洛堡。也許詩婷能夠慢慢地跟她和睦相處起來。
  
  他正準備跟詩婷談畢蕾的去留問題,但臨時又故意改變了主意。不,這種小事他作主就行了,用不著跟她商量。
  
  「爵爺。」
  
  塞維聞聲轉向坐在他右邊的葛文。葛文坐的原本是管家杜立的位置。杜立這會兒的臉色跟畢蕾一樣陰鬱。
  
  「我跟管家說你能讀能算時,他眼神閃爍不定,似乎不太高興。我懷疑他中飽私囊。」葛文說。
  
  「我明天會查看賬冊。如果被我發現他手腳不乾淨,我會宰了他。但我會先讓你處罰他,葛文。我知道你有多麼痛恨盜賊。今晚把他監視好,別讓他有機會更改記錄。」
  
  『是,我會嚴密監視他的。」
  
  在詩婷牽著露伊的手上樓後,塞維沒有在大廳逗留很久。他故意大聲打個呵欠,注意到他的部下都滿臉曖昧笑容地在看他,認為他要去跟他的新娘翻雲覆雨去了。如果讓他們知道真相,他們不笑破肚子纔怪。他不該對詩婷心軟的。她或許是女繼承人,但她仍然屬於他所有。不,他丟下起那個臉。讓他的部下誤會下去比較好。
  
  詩婷不在主臥室,但這也是意料中事。她會在她自己的房間,他得去命令她過來。
  
  當他高舉著蠟燭走進她的臥室時,詩婷平躺在她的單人床上,棉被拉到下巴處,滿眼戒備地盯著他。
  
  「別跟我爭執。你必須習慣睡在我身邊,聽著我的呼吸聲入睡。」他走到床邊拿起她的睡袍。「起來。』
  
  她不想起來,但知道她別無選擇。她掀開棉被下床,抓過他手中的睡袍把自己裹得密密實實的。她早就知道他會來的。
  
  「來。」他朝她伸出手。
  
  她握住他的手,跟著他走向主臥室。他沒有要求她脫掉睡衣,只叫她脫掉睡袍。她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睡,甚至沒有跟她母親一起睡過。同床共枕的感覺很奇怪,但至少床鋪很大,被褥也都是新的。
  
  他沒有碰她。她僵硬地仰臥著。突然之間她感覺到柔軟的茸毛摩擦著臉頰而微笑起來。
  
  「晚安,『奇奇』 。」她說。貂用鬍鬚磨蹭她的下巴,逗得她笑出聲來。
  
  塞維咒罵一聲。「沒想到『奇奇』在這裡。它今天失蹤了兩個小時,我想它準備回到森林裡交配了。」
  
  「它晚餐時吃得很少。也許它在森森裡獵食過了。」
  
  「我告訴過它可以留在城堡裡,我不介意餵它,但它沒把話放在心上。跟你一樣。我不喜歡。」
  
  「奇奇」嗚嗚大叫。
  
  「你跟它說話時,塞維,它有沒有頂過嘴?」
  
  「別嘲弄我,詩婷。 『奇奇」聽得懂我的話。你聽,它的聲音比士兵的鼾聲還響。它——」
  
  房門突然被推開,葛文闖了進來。「爵爺,那個叫畢蕾的老婦人綁架了小女孩。她們現在到了城門邊。她說如果亞拉不讓她帶著孩子離開,她就要殺了孩子。」
  
  「天啊.」塞維說。「我馬上趕去。轉移她的注意力,葛文。別讓她傷害孩子。快去!」
  
  他起床穿衣服,但詩婷沒有注意到他的裸體。她早已跳下了床,抓起睡袍一邊往身上披,一邊往門外跑。
  
  「可惡,回來,詩婷!」
  
  她不理他,衝過葛文的身邊,光著腳跑下樓梯。僕人和士兵在大廳裡打轉。她衝出大廳門,穿過城堡內庭,在離吊門約三十呎處停下。她看到亞拉比手劃腳地對畢蕾說著話。
  
  「辦不到,女人。沒有爵爺的准許,我不能讓你離開。否則他會宰了我。」
  
  詩婷聽到塞維來到她背後。她不知道她怎麼知道是他,但十分肯定是他。她轉身看到他跟她一樣光著腳。
  
  「天啊!我不相信會有這種事。她竟然用匕首架著孩子的脖子。別輕舉妄動,詩婷,你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怎麼可能?」她反駁道,轉身面對他,但他已悄悄從她身邊溜過,成為月光下的黑影。
  
  葛文來到她身邊,大聲喊道:「畢蕾,我跟爵爺報告了。他馬上就到,他會讓你離開的。不要做出會使他不高興的事,否則你會後悔莫及。」
  
  「我該怎麼做?」亞拉喊道。
  
  「堅守崗位。」葛文說。「爵爺馬上就到,他正在穿衣服。你們其餘的人都留在原地,不要靠近那個女人。」
  
  詩婷覺得這一切都奸像是他們計劃好的,但她知道就時間上來說是不可能的。也許是他們以前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塞維現在離畢蕾下到二十呎了。他就像黑夜中的幽靈般無聲無息地緩緩接近畢蕾。
  
  葛文轉頭對詩婷低聲說:「跟她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畢蕾,聽我說。」詩婷喊道。「我錯了。我不該拆散你和露伊的。把她帶回來,我們有事好商量。」 、
  
  「滾開,你這個滿嘴謊言的賤人!」
  
  她的惡毒話語使詩婷往後退了一步。「別傷害露伊,畢蕾。你不是想傷害我嗎?我過去那裡隨你處置如何?無論你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騙人!我以後再找你算帳。我要讓你嘗嘗陸理查德害他妻子受的那種苦。她被折磨兩天才得到解脫,他不但冷眼旁觀,還氣我們不讓他早點送她上黃泉路。沒錯,我要讓你後悔試圖取代我——」
  
  塞維已悄悄來到畢蕾身後用左臂勒住她的脖子,用右手強迫她鬆手丟掉匕首。他收緊手臂。畢蕾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整個人癱軟下來。露伊啜泣著朝詩婷飛奔而去。
  
  塞維的手臂鬆弛下來。令他驚訝的是,畢蕾居然甩手肘用力戳向他的左手。他強忍疼痛沒有放開她。如果她的手肘再往下戳幾吋,他就要抱著命根子滿地打滾了。
  
  他再度收緊手臂。畢蕾從喉嚨深處發出格格聲。只要保持這種力道幾秒鐘,她就會被他勒死。他詛咒一聲,鬆開手臂,把她用力推開。她踉蹌跌趴在碎石地面上。
  
  「葛文,把她帶到營房去關起來。天亮後把她送回席衛堡交給埃倫爵士。』
  
  葛文把畢蕾夾在腋下,半拖半拎地走向營房。
  
  畢蕾嘶啞著嗓子朝詩婷護罵。「你會跟露伊一樣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高傲的夫人。你們兩個都會不得好死。」
  
  葛文給了畢蕾一耳光。她踢了他一腳,但他沒有鬆手,反而加速拖著她前進。
  
  塞維走向詩婷和倚偎在她身旁的露伊。「孩子沒事吧?』
  
  「沒事,但嚇壞了。我也是。」
  
  令詩婷意外的是,塞維蹲下來輕觸露伊的肩膀。「對不起,露伊。如果我知道她跟我母親一樣瘋狂,我絕不會讓你單獨一人。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都怪我粗心大意,原諒我好嗎?』
  
  露伊被嚇杲了,只是圓睜著眼睛瞪著他。沒有人知道她是否聽懂了他的話。接著她突然眨眨眼,緩緩地伸出手輕觸塞維的臉頰。
  
  「你救了我。」她忍著淚低聲說。「我原諒你。」
  
  塞維沒有說話,只是對她微笑等她垂下手臂。 「讓我抱你回你的臥室好嗎?不,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你跟我和詩婷一起睡。我知道作噩夢後孤單一人的滋味很不好受,這無疑是場噩夢。」
  
  詩婷新婚的第三個夜晚就在這種情況下度過:陸理查德的女兒睡在她和她丈夫中間,「奇奇」睡在塞維的枕頭上,它毛茸茸的尾巴貼著露伊的臉頰。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29:22

  07
  
  詩婷在藥草園一邊工作,一邊敦露伊認識各種草藥。
  
  「你懂得真多。」露伊說。「我什麼都不懂。我很高興畢蕾走了,但我也很害怕,詩婷。」
  
  「就算她回來也進不了城門。亞拉認得她,他不會放她進來的。何況,她怎麼可能回到這裡來?」
  
  「上帝會讓她乘雲駕霧而來。」
  
  「露伊,我認為上帝並不太喜歡畢蕾。啊,艾妮來了。她告訴我你今天要向麥迪學做麵包。你覺得如何?」
  
  「麥迪又高又胖。」
  
  「沒錯,但你用不著怕他。他喜歡小孩子。跟艾妮去吧!」
  
  詩婷看著露伊跟艾妮走開。露伊來到奧洛堡已經四天了,雖然吃得還是不夠多,但已比較願意牽別人的手。
  
  今夜,詩婷心想。露伊的事不再盤據她的腦海。今夜塞維會來找她。她不怕,但忍不住思忖會發生什麼,會不會跟第一次一樣痛。幾個小時前的早餐桌上,塞維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望著她。
  
  「我沒有忘記,詩婷,你也沒有。我可以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來。」
  
  「你覺得我的眼睛跟其它的部分一樣平凡嗎?」
  
  「別激我,詩婷。我跟你說過你沒有一般的女繼承人那樣平凡。你的眼睛綠得很好看,至少在你微笑時是如此。當你嘲弄我時,它們就變得很難看。」
  
  那有可能是事實嗎?
  
  「塞維,你的眼睛黑得像沒有月亮的夜,無論你的心情如何。」
  
  「別胡說了。我的眼睛是藍色,不是黑色。晚餐準備得豐盛一點,我需要體力來盡我的義務。」
  
  義務。她在他眼中只不過是義務而已,她沮喪地看著他走出大廳。「奇奇』 一大早就失去了蹤影。
  
  詩婷拍掉手上的泥土,離開藥草園到廚房去找麥迪看看晚餐準備得如何。她還沒進廚房就聞到烤牛肉和雉雞的香味,緊接著就聽到麥迪宏亮的笑聲,進入廚房後看到露伊微笑著在分蛋白和蛋黃。太好了。她跟廚子打過招呼,又稱讚了小女孩幾句後就退出廚房。
  
  她在進入大廳時遇到塞維。大廳裡已經擠滿了士兵、侍從、僕人、兒童和四隻獵犬。獵犬群的領袖「威威」正在追一個小男孩扔出的木棒。廳裡熱鬧的情形跟平時沒有兩樣。她露出微笑。很難相信她的父親去世纔一個星期。
  
  她想要為他的死哀悼,甚至嘗試為他禱告,但她的內心並無太多的悔恨,因為她的父親向來不喜歡她,平時對她不理不睬,心情不好時就打她出氣。
  
  追逐木棒的「威威」從她腳邊衝過去。她拎起裙擺以免被它勾倒。她對塞維說:「露伊在廚房裡向麥迪學做麵包。爵爺,你肚子餓了嗎?』
  
  他注視著她。「有一點。你還沒有伺候我洗澡。你願意嗎?』
  
  她在過去三夜來已漸漸習慣他的裸體。 「好吧,如果你希望那樣。』
  
  「到我們的臥室去等我。」他轉頭開始跟葛文說話。
  
  詩婷上樓到主臥室。她叫麗絲準備洗澡水,她等了好一會兒而覺得有些無聊。她轉回床鋪,看到塞維枕頭附近的被單隆起一塊。她掀開被單,拉出他第一天晚上用的那罐乳霜。他記得。他在考慮後決定不要冒險再度弄痛她。她把乳霜放回原位,心想他也許不是那麼麻木不仁,也許這次的感覺會不一樣。
  
  她左等右等,但塞維仍然不見蹤影。她聳聳肩,脫掉衣服,爬進木頭澡盆裡。她正在抹香皂時他開門進入臥室。香皂抹到一半的她戛然住手瞪著他。
  
  他走到澡盆邊。「等你洗完,我再洗。你得幫我搓背。」
  
  「我等了半天但你一直沒來。」
  
  「要我幫你洗嗎?」
  
  「哦,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她忙道。 「如果你肯出去一下,我馬上就可以洗完,叫人提乾淨的洗澡水來給你洗。」
  
  他搖搖頭,走到床沿坐下,開始解開綁腿。她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沖洗掉身體和頭髮上的肥皂泡沬。擦身體的乾布放在離澡盆三呎的凳子上。她望向乾布,然後望向正在脫上衣的塞維,然後迅速爬出澡盆。她剛剛用乾布裹住身體時就聽到他低沈的笑聲。
  
  「你的動作很快,詩婷。我喜歡你的腿。它們修長光滑,很適合環住我的腰。」
  
  「你為什麼會希望我把腿放在那裡?」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
  
  門上響起敲門聲。
  
  「進來。」她立刻說。
  
  他皺皺眉頭但沒吭聲。麗絲和兩個男孩提著裝滿熱水的水桶進來。詩婷抓起睡袍遮在身前,兩個男孩目不斜視地把澡盆抬出去倒掉污水。
  
  「謝謝你,麗絲。」詩婷說,接著發現麗絲在注視塞維,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笑容?詩婷想起塞維曾經揚言要跟麗絲上床。她默默看著比她大三歲,善良勤奮的麗絲,納悶著麗絲是否已跟她的丈夫塞維上過床了。
  
  「麗絲,過來幫我脫靴子。我的侍從還在射箭場上,我懷疑你的女主人能勝任這種工作。」塞維說。
  
  詩婷繼續泠眼旁觀著。麗絲快步走向塞維,背對著他彎下腰抓住他的靴子,嬌笑著往後更加退向塞維。他盯著她的臀部,伸出一隻手,然後皺皺眉頭又把那隻手縮回去。
  
  但是麗絲似乎沒有絲毫的不樂意。她扭動著身體,臀部幾乎要碰到塞維的臉了。
  
  詩婷看到塞維熱切地盯著麗絲的臀部。他會當著她的面跟她的女僕親熱嗎?他從來沒有用那麼熱切的眼神注視過她。他似乎專注得渾然忘我了,那隻豬!
  
  「淫蟲,」詩婷大吼,不假思索地抓起水桶把桶裡的熱水朝他潑去。
  
  塞維驚叫一聲。麗絲往旁邊跳開,手裡抓著塞維的一隻靴子。
  
  「詩婷,我不知道你還在這裡。我以為你到屏風後面穿衣服去了,我——」
  
  「出去,麗絲。我以為你是我的朋友,但是你這會兒卻對著塞維的臉猛搖臀部。他是我的丈夫,麗絲。我不容許。」
  
  麗絲一臉大惑不解。 「我知道他是你的丈夫,詩婷,但他只是個男人。那跟我們的友誼有什麼關係?」
  
  塞維脫掉上衣用它來擦身體。他的頭髮濕濕地黏在額頭上,但被潑濕的不只是他,還有床單和在床上的「奇奇』。
  
  塞維目露凶光地站起來,把濕衣服往地上用力一扔。
  
  「出去,麗絲。」他命令道。
  
  麗絲蹙著眉頭打量他和詩婷。「爵爺,」她輕聲說,聲音溫柔得有如夏夜的小雨。「詩婷不懂男人的作風。她的佔有慾很強,不明白剛纔的嬉戲只是嬉戲而已,沒有特別的意義。我看到你經常對我微笑,用親熱的眼神望著我。你的部下葛文告訴我說,你覺得我長得好看,想跟我打情罵俏。至於我的女主人,她——」
  
  「那些都不重要了。出去,麗絲,否則我會當著你的面鞭打她。」
  
  麗絲望向詩婷,看到她臉上頓時血色盡失。麗絲沒有惡意。只要塞維開口,她會很樂意撫摸他的身體,享受他的力量和結實,也許還會坐在他的大腿上讓他的亢奮進入她的身體。他們會嘻笑呻吟,尋歡作樂一番。但現在詩婷惹火了他。天啊!她竟然用熱水潑他。麗絲打個哆嗦,無法想像詩婷流露的嫉護。
  
  詩婷嫉妒她?
  
  麗絲知道對朋友應該講義氣。她挺起胸膛。「爵爺,我想我還是留下來比較好。如果你不揮鞭子就無法消心頭之氣,那麼挨鞭子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詩婷。」她往後退到詩婷身旁,雙手插腰地說:「爵爺,我不能議你傷害我的女主人。」
  
  詩婷瞪著怒不可遏的塞維,突然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她感到喉嚨發乾,但還是逞強地說:「麗絲,你不要企圖保護我。這太荒唐了。我是不明白男人和女人只要兩廂情願就可以隨時隨地相好。你說的對。他只是個男人而已,而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你可以出去了。如果他要打我,無論你在不在場,他都會打。出去吧,麗絲。」
  
  「奇奇』用力抖動身體,然後優雅地跳下床奔向詩婷。它抓著她裹身體的乾布往上爬,蹲坐在她赤裸的肩膀上用鬍鬚磨蹭她的臉頰。
  
  「『奇奇』不會讓它的主人打你的,詩婷。」麗絲平靜地說。 「大家都知道爵爺願意為它做任何事。」
  
  塞維站在原地不動,他想要用力搖晃詩婷,至少他可以搖晃她。麗絲企圖保護她,現在他的貂也企圖保護她。可惡的「奇奇」 ,難道它忘了兩年多前是誰在樹墩邊發現飢寒交迫、奄奄一息的它後、飼養它到現在?
  
  他大步走向詩婷,抓住她的手臂把她舉起來。他發現自已平視的不只是她的眼睛,還有「奇奇」的圓眸。
  
  他搖晃她。她裹在身上的乾布往下滑。她尖叫一聲,伸手去抓,但已來不及了。
  
  他再度搖晃她。 「出去,麗絲。我想我現在就要跟你的女主人相好。」
  
  麗絲沒有動靜。
  
  「出去!」
  
  麗絲知道男人認真時是什麼樣子。她看看詩婷,看看夾在塞維和詩婷面孔中間的貂,然後奔出房間。
  
  「好了,讓我看看我用我的榮譽換得了什麼。」
  
  「榮譽?你換得了什麼?你的榮譽連奧洛堡的一隻雞也沒有換到。你只不過是帶著你的部下大搖大擺地騎馬進來,跟我結了婚,然後就成為領主了。」
  
  「你故意惹我生氣,我對你一忍再忍。我決定不再容忍你這樣對我了。不,我不會強暴你,但我會使你明白是我使你得以保有今日的身份地位。你對任何事都沒有發言權。不要動。」他放她站在地上,然後抓著她的手臂把她扔向床鋪。她和「奇奇」 一起跌躺在床鋪上。塞維站在床邊凝視著她。她手腳攤開地仰臥在床上,他立刻感覺到身體有了反應。她姣好的身材和雪白的肌膚使他迫切地想佔有她。她用熱水潑他,像這樣頑劣的妻子不值得他憐香惜玉。
  
  「是你欺人太甚,塞維。」詩婷翻身用被單蓋住自己。 「我不要你現在碰我。你在生氣,你會傷害我的。」
  
  「傷害你?不,詩婷,我不會傷害你,雖然你是罪有應得。」他傾身取出被單下的那罐乳霜。「好了,翻過身來讓我看看你。」
  
  她不動。
  
  「把被單掀開!」他大吼。
  
  她卻把被單扔向他,翻滾到床鋪的另一邊。他抓著她的足踝把她拖回來。可惡的女人,她被弄痛也是應該的。但是他狠不下那個心。他把手指伸進乳霜裡,欺身來到她旁邊。 「如果你掙扎反抗,你會後悔的。」他把沾滿乳霜的手指伸進她體內。她渾身一陣顫抖,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抽出手指時,他發現自己已恢復了一些自制。他上下打量她的胴體。
  
  「你的胸部大小合宜。」他說。
  
  她靜止不動。 「奇奇」也是。它只是瞪著塞維大聲嗚嗚叫。
  
  塞維伸手摸她的胸部。「你會很適合哺乳我們的兒子。」
  
  她想閃躲,但他按住她的肚子丕議她移動。「我不喜歡這樣。」她說。「你這樣做只是為了懲罰我。讓我起來,塞維。我必須下樓去看你的晚餐準備好了沒有。」
  
  「閉嘴,詩婷。乳霜在你體內,當我進入你時你不會感到疼痛。」他輕捏一下她的胸部,然後把手栘到她的腹部。 「你的骨盆夠寬,生孩子應該很容易。」接著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翻成俯臥的姿勢。她抬起上半身,但他把她按回床上。 「別動。」
  
  她感覺到他的手在撫摸她的臀部。她不怕他,即使在他生氣地搖晃她時也不怕。當他撫摸她的胸部時,她仍然不怕他。他粗糙的手指滑過她細嫩的肌膚時帶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是現在他又在測量她的臀部看她是否適合懷孕,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無法忍受這種羞辱。突然之間,他的手指滑進她兩腿之間撫摸她。她猛然抬起上半身,使「奇奇」沿著她的背跑上塞維的手臂。
  
  「別反抗,詩婷。」
  
  他把她翻回仰臥的姿勢,屈起她的膝蓋,分開她的雙腿。「現在。」他低頭凝視著她說,然後快速而猛烈地進入她體內。
  
  她感覺到他的巨大填滿她,但乳霜的潤滑使她不致感到疼痛。她感覺到他在她體內深處的堅硬。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納悶著他在她體內移動時是何感覺。
  
  「你對我這樣做時是什麼感覺?」她問。
  
  塞維睜開眼睛,在凝視她的同時繼續在她體內移動,因為他身不由己也不想停下來。「非言語所能形容。」他的聲音低沈沙啞。
  
  「奇奇』嗚嗚大叫,但塞維沒有停下來。他又閉起眼睛,在完全進入她體內時暫停了一下。他希望她在這時用雙腿環住他的腰,但她當然是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任憑他壓在她身上起伏抽搐。她恨他。她沒有反抗,完全是因為她知道她贏不了他。
  
  他渾身一僵,感覺到她在擠壓他,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了多久了。
  
  她一動也不動地觀察著他的表情。他突然用力一挺,仰頭大喊。她感覺到他的精液充滿她,感覺到他在她體內深處抽搐,但她仍然靜止不動。
  
  等他的抽搐終於平息時,她非常清楚地說:「你禽獸不如。我恨你。下次有人行刺你時,我會面帶笑容地請他靠近。下次你生病時,我會袖手旁觀。離開我,塞維。我想必沒有足夠的技巧、熱忱或美貌使你想再來一次。我希望你別去煩麗絲,她不應該受這種罪。沒有任何女人應該受這種罪。」
  
  他迅速離開她的身體,起身站在床邊喘著大氣。他的貂一動也不動地蹲伏在詩婷肩膀旁邊瞪著他。她的臉色蒼白,杏眼圓睜,雙手握拳。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誰?」他大吼。
  
  「爵爺,我們把澡盆抬回來了。」
  
  塞維咕噥一聲,走過去開門,但沒有讓僕人進來,而是自己動手把澡盆拖進房間,
  
  「砰」的一聲關上房門,把水桶裡的溫水倒進澡盆裡。他望向仍然躺著不動的詩婷,然後爬進澡盆裡開始抹肥皂。
  
  「穿上衣服,去看我的晚餐準備好了沒有。」他命令道。
  
  「不要。」她清楚地說。
  
  他吃驚地轉頭。「你說什麼?」
  
  「我說不要,我再也不要跟你有任何瓜葛。你不配得到我或奧洛堡。瑞楠爵爺和國王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我父親選中你也許是因為他看出你跟他是同類。我再也不要跟你有任何瓜葛了,塞維。」
  
  「你給我過來幫我搓背。」
  
  「我會把匕首插進你的背裡。」
  
  他猛然起身,水溢出澡盆。「你恐嚇我?你,區區一個女人,居然敢恐嚇我?」他用手掌拍額額。 「我剛剛纔佔有了你。我也許不該用乳霜的。我對你一再容忍,你卻得寸進尺。你永遠學不會適可而止嗎?」
  
  她一言不發地搖頭下床,像老太婆似地佝僂著身子緩緩地走向掉落在地板上的睡袍。她看起來十分疲憊。他看著她穿上睡袍。
  
  「你的臉色很蒼白。如果你肯少逞口舌之利,如果你肯聽我的話服侍我,我就不必霸王硬上弓。照理說,你應該從我身上得到樂趣,但你卻執意不肯。」
  
  她茫然驚愕地抬頭望向他。 「樂趣?沒有女人在第一次之後會相信那樣殘酷的玩笑。你說的對,塞維。錯全在我。你應該弄痛我的,因為你的目的在懲罰我。使用乳霜使你暴露出你的軟弱。你應該用行動證明你有多麼冷酷無情,證明我跟你比起來是多麼微不足道。我真的該得到樂趣嗎?你把我拖上床,侮辱我、強迫我時,我應該高興得尖叫嗎?」她轉身往房門走去。
  
  「不准走!」他大吼。「我沒有說你可以離開!」
  
  但她沒有轉身,在走出房間後輕輕帶上房門。
  
  塞維緩緩地坐回澡盆裡繼續洗澡,洗完澡後用她用過的布努力拭乾身體。 「奇奇」一聲下響地注視著它的主人,它的眼睛烏黑清澈。
  
  「她不停反抗我, 『奇奇』 。我沒有弄痛她,你看到了我沒有弄痛她。她像條死魚似地躺在我身上不動。沒錯,她的身體溫暖柔軟,但她的心不在那裡, 『奇奇』 。」塞維開始穿衣服。
  
  「我不想結婚, 『奇奇】 。我們本來過得很好,但在回到藍家堡發現那裡破敗不堪時,你知道我非找個女繼承人結婚不可。現在我擁有男人希望能得到的所有東西,我是個有價值的男人。妻子只不過是討厭的累贅而已。即使她是條死魚,我還是得跟她上床 。」
  
  子 貂繼續凝視著他,仍然悶不吭聲。
  
  「她只不過是個女人,是我的妻子,她必須學會服從我。她用水潑我,只因為我盯著麗絲的臀部看,但你也看到是麗絲自己把臀部貼在我面前扭來扭去的。更令我搞不懂的是,麗絲說我只是個男人,而她和詩婷是多年的朋友。我當然是男人,但她說只是個男人是什麼意思?我是這裡的主人,而不是什麼卑賤的農奴。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奇奇」?也許我應該對她溫柔一點,但是她至今仍在反抗我,至今仍說她恨我,罵我禽獸不如。我保護她免於陸理查德的侵害。好吧,事實上也許下盡然。但我做了什麼該受她氣的事?」
  
  貂閉起眼睛,把頭擱在前爪上。
  
  塞維呻吟一聲,希望他的侍從馬可會來服侍他穿衣。馬可對他的每句話都畢恭畢敬。馬可從來不頂嘴或反唇相稽。他必須想辦法收服詩婷,但還不知道該怎麼做。
  
  詩婷待在她自己的臥室裡一邊哼歌,一邊調配草藥,藉此使自己冶靜下來,把塞維趕出她的腦海。
  
  艾妮端著托盤進來。「你得吃點東西,詩婷。我不希望你因不知道如何應付你的丈夫而餓壞了身子。」
  
  詩婷吃了一驚,失手把毛地黃的花給掉在地上。她蹲下來撿拾花朵,低著頭說:「你知不知道古代的德魯伊教團員把毛地黃視為他們的教花?」
  
  「別顧左右而言他了,詩婷。每次別人跟你說的是你不想聽的話時,你就搬出你的藥草知識來轉移注意力。我敢打賭你對塞維爵爺也是如此。」艾妮皺眉道。
  
  她放下托盤,走到床邊整理床鋪,然後轉身面對詩婷。「大家都知道塞維強迫你,麗絲都說了。晚餐前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大廳裡沒有笑聲,也沒有人高聲談話。塞維的部下努力表現得和平常一樣,但他們得到的反應是憤怒不語。那種氣氛就像是有人死了。」
  
  詩婷站起來。「我猜是塞維要你來叫我下樓去?』
  
  「不,他沒有。我猜他寧願離開奧洛堡。雖然他現在擁有了財富,但他並不快樂。他吃東西,甚至偶爾跟露伊說說話,但僅此而已。他的貂什麼東西也不吃,只是目不轉睛地瞪著他。」
  
  「聽你的語氣好像這都是我的錯,但『奇奇』最清楚它主人的殘酷和好色——」
  
  「如果你是小孩子,我會打你的屁股。不幸的是,你現在是大人了。聽我說,詩婷。你不笨,你只是不知道如何誘導塞維爵爺那種男人走上你喜歡的路徑。麗絲告訴我她不忍心看到你像網中魚般掙扎,平白無故侮辱他、激怒他,直到他不得不懲罰你。他有沒有弄痛你?」艾妮問。
  
  詩婷本來有一肚子的委屈想向保母傾訴,但艾妮的責備語氣使她說不出口。 「他沒有弄痛我,但那不是重點。我猜麗絲沒有告訴你塞維差點當著我的面向她求歡?』
  
  艾妮放聲大笑。「有,麗絲告訴我她朝塞維扭屁股,讓他知道她很樂意跟他上床。那有什麼不對嗎?麗絲是個討人喜歡的好女孩。」
  
  「塞維是我的丈夫呀!」
  
  「詩婷,放下你的草藥,坐到床上來聽我說。」
  
  門上響起敲門聲。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29:40

  08
  
  「進來。」詩婷喊道。
  
  麗絲愁眉苦臉地進來,悄悄朝艾妮看了一眼。詩婷從來沒有見過麗絲如此不快樂。
  
  「麗絲,你來得正好。」艾妮說。「你願不願意幫我開導我們的女主人?」
  
  麗絲精神大振。「詩婷?你沒事吧?他有沒有傷害你?我沒有看到瘀傷。」
  
  詩婷感到更加委屈了。難道塞維沒有把她揍得鼻青眼腫就不算有錯嗎?「他羞辱我。」
  
  「他怎麼羞辱你?」艾妮靠近問。
  
  「他用手測量我看我容不容易生孩子。」
  
  艾妮點點頭。「你們必須盡快生下繼承人,但他那樣不是為了羞辱你,而是為了排除他擔心你可能在生產時死亡的疑慮。那就是你說的羞辱嗎?他還做了什麼?」
  
  「他伸手要摸麗絲的屁股,但臨時改變了主意。」
  
  「想當然爾。你站在那裡,不是嗎?他為了顧全你的感受而沒有動手。詩婷,在我看來,你冤枉了你的新婚丈夫。』
  
  詩婷氣得大叫一聲,打開草藥箱拿出幾片乾燥的玫瑰花辦往嘴裡塞。
  
  麗絲把手輕放在詩婷的衣袖上。 「男人的腦筋不像女人那麼清楚。他們不善於思考,只喜歡打鬥、吃喝和性交。其它的事他們幾乎都不放在心上。」
  
  「說得好,麗絲。』艾妮點頭稱許。 「所以說,詩婷,你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你嫁給一個頭腦簡單的男人,你原本可以牽著他的鼻子走,但你卻對他亂發脾氣,跟他發生無謂的爭吵。原本靠一個微笑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你卻用吵鬧怒罵來處理,結果當然是把你們的關係搞得更糟。」
  
  詩婷抓起另一把玫瑰花辦塞進嘴裡用力咀嚼著。 「他連一次都沒有吻過我。他根本不喜歡我。他認為我很平凡,哦,不過他確實說過我不是普通的女繼承人。」
  
  『普通的女繼承人?』麗絲蹙眉重複。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塞維向來相信女繼承人長得都很醜。我長得雖然不醜,但也沒有別的地方令他滿意。即使在我救了他的命之後,他還是不喜歡我。跟我上床只是義務。你錯了,艾妮。他根本不想跟我親熱。」
  
  「哦。」艾妮說。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麗絲故意停頓一下。「你氣他沒有向你表達感激之意,詩婷。他是男人,是武士。那種男人不會對一個女人說她很勇敢和他會一輩子敬佩她。那種話,男人是說不出口的。」
  
  「沒錯。」艾妮附和道。 「中了刺客的暗算而倒下,對一個武士來說已經有損他的氣魄和顏面。後來還讓你救了他的命就更令他難以接受了。」
  
  「真令人搞不明白。」詩婷歎口氣道。
  
  「後來你還治好了他的傷。」
  
  「對,那是我最不可饒恕的罪過。」詩婷諷刺道。 「也許我應該跪下來親吻他的腳?也許我應該趴在地上讓他踩我的頭?」
  
  「別對我亂發脾氣,詩婷。過來吃點麵包和燉肉。玫瑰花辦填不飽肚子。」艾妮指指床鋪,示意她坐到床沿。
  
  詩婷遲疑了片刻,然後聳聳肩,走到床沿坐下,讓麗絲把托盤放在她腿上。她拿起脆皮麵包咬了一口,肚子立刻咕咕叫起來。
  
  「你一邊吃一邊聽我們說。想發問也可以發問。」艾妮轉向麗絲。 『麗絲,你認為我們該不該把美莉叫上來?她對男人的瞭解沒有人比得上。」
  
  詩婷聽到美莉的名字時睜大了眼睛。美莉又老又胖,牙齒都快掉光了,但一頭濃密的長髮仍然烏黑亮麗,只有少許銀絲夾雜其中。她前後嫁過四個丈夫,他們現在都已經死了。但是鐵匠老孟正跟她眉來眼去,每個人都用手肘互相輕撞和竊竊私語發笑。大家的反應令詩婷大惑不解。
  
  「如果真有那個必要,我們再叫她上來。」麗絲說。「我相信她這會兒正在跟老孟打情罵俏。老孟目瞪口呆,用一種迷醉的表情癡癡地望著她。她今晚可能會讓他銷魂蝕骨一番。大家都猜夏天結束前他就會成為她的第五任丈夫。』麗絲跟艾妮一起笑起來。
  
  詩婷嚼著麵包,吃了一口燉肉。 「麥迪在燉肉加了鼠尾草。吃起來有點辛辣,但我喜歡。」
  
  麗絲翻個白眼。
  
  「好了,詩婷,讓我們告訴你你現在該怎麼辦。」艾妮說。 「不,繼續吃你的燉肉。在我們說完前,你別插嘴反駁。」
  
  將近一個小時後,詩婷終於獨自一人在臥室裡茫然地瞪著牆上的織錦畫。
  
  她該怎麼辦?變成一條鬆垮垮的地毯任他踐踏嗎?在他隨口侮辱她時笑臉以對嗎?問他跟別的女人上床開不開心嗎?在他像發情的野獸似地騎在她身上時裝出陶醉的笑容嗎?
  
  不,她寧願殺了他。
  
  他沒有到房間來找她。她迅速換上及膝的寬鬆棉布睡衣,爬上床思考著。錯的有可能是她嗎?
  
  麗絲剛纔像開導白癡似地慢慢說:「跟男人性交應該是令女人愉快的事,只要他慢慢來和知道他在做什麼。我問過葛文他主人的習慣。他告訴我塞維跟女人在一起時很體貼,總是在得到歡愉的同時也帶給對方歡愉。葛文說他不明白你們兩個為什麼形同水火。他說除非是你過於驕傲而令塞維不悅,否則他想不通塞維為什麼會這樣對你。」
  
  詩婷感到難以置信。塞維跟女人在一起時很體貼?不,那不可能是事實。她也不敢相信全奧洛堡人的都在談論她和塞維。她納悶著艾妮會不會要求觀看他們行房,看他們如何對待對方。
  
  天啊!他們也許該在餐桌上行房給大家看,讓他們提供意見,告訴她該擺出什麼姿勢纔能使塞維得到最大的歡愉。她永遠也不會相信女人會喜歡性交。
  
  她沒有過於驕傲。
  
  她沒有。
  
  第二天一大清早,詩婷就被城堡內庭傳來的叫喊聲吵醒。她跳下床,跑到窗前往下看。塞維跟至少二十五個士兵聚集在那裡。他們要做什麼?她看到塞維率領著部下騎馬往城堡外走。
  
  他什麼也沒跟她說。
  
  她連忙更衣下樓。葛文在大廳裡跟管家說話,對留守奧洛堡的三十幾個士兵下達命令。他抬頭看到她時露出微笑。
  
  「塞維要去巡視其它的城堡。那些城堡的總管必須對他宣誓效忠,他會確定沒有叛亂暴動在醞釀著。』
  
  「我應該陪他去。慣例如此。』
  
  「他不希望你跟去,除了你以外,沒有人提到你該去。如果你不喜歡他,那麼你為什麼會想陪他去?』
  
  「慣例如此。跟喜歡無關。』
  
  『塞維想獨自前去。』
  
  『我沒有過於驕傲,葛文。』
  
  「也許有,也許沒有。』
  
  「他什麼時候回來?』
  
  『至少兩個星期後。』
  
  『他要順便去藍家堡嗎?』
  
  『這次不會。」葛文低頭望向前臂上遲遲沒有癒合的傷口。那是操練時他不小心被自己的劍割傷的。
  
  「讓我看看,葛文。」
  
  他愣了一下,接著纔明白她指的是他前臂的傷口。『一點皮肉傷,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站起來。「我得去監督士兵操練了。」
  
  詩婷不假思索地把他推回長凳上。 「在我檢查過你的傷口前,你哪裡也別想去。我不希望你死掉,不癒合的傷口經常造成死亡。別亂動,葛文。」
  
  他忍受她,讓她清洗傷口和上藥包紮。她知道藥塗在傷口上很痛,但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聽我說,葛文。保持繃帶的清潔。我會每天早晨替你換藥,直到傷口癒合為止。如果你不聽我的話,你很有可能會喪命。」
  
  葛文想告訴她她是女人,所以纔會大驚小怪,認為一點小傷就會喪命。但他沒有說出來。士兵因傷口感染而送命的事他見過下少。何況她是奧洛堡的女主人,塞維的妻子,而他又相當喜歡她。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主人如此手足無措。塞維私下跟他透露如果他對她動粗,她會使他腹瀉不止。哪個人會想腹瀉不止?
  
  葛文起身對她微笑說:「謝了,詩婷。別擔心塞維。遇到麻煩時他會送信給我。哦,詩婷,你替我療傷,我認為你不會過於驕傲。」
  
  「繃帶保持乾淨,葛文。」
  
  「遵命。」他轉身看到管家杜立站在門口。 「有條蟲爬進大廳看我是否發覺他是騙子了。天啊!我痛恨騙子。」
  
  杜立是騙子?他跟她父親五年了。父親信任杜立。葛文認為杜立是騙子?那表示塞維也認為杜立手腳不乾淨。她向來不太注意管家的工作,只知道杜立很能幹,對人也很公平,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笑容少了點,但那並不是很重要。也許她應該多注意一點。
  
  塞維離開後的第二個星期裡,一個炎熱的午後,看門的守衛亞拉通報有一隊人馬在幾哩外朝奧洛堡接近。
  
  詩婷認出那隊人馬打的是國王的旗幟。國王應該不會親自來訪。但詩婷還是迅速梳頭更衣,牽著露伊的手在城堡主樓前面恭迎。
  
  來的人是國王最信任的大臣龐勞勃。雖然奧洛堡離倫敦只有三天的路程,但他看來風塵僕僕,滿臉倦容。騎在龐勞勃身旁的是一位絕色美女。她淡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幾乎像是銀色的。她的年紀很輕,最多只比詩婷大五歲。龐勞勃緩緩地下馬,朝身旁的美女點個頭,然後把韁繩交給奧洛堡的馬僮。
  
  「夫人,」龐勞勃說,對詩婷咧嘴而笑,因為他從她出生起就認識她,但最近十年裡只見過她幾次。『這位是歐邁克爵士的遺孀瑪嬌夫人,國王派她來照顧席爾堡的露伊。就是這個小女孩嗎?」
  
  露伊挨近詩婷。
  
  「露伊,這位先生人非常好,國王很信任他。」詩婷說。「他不是來傷害你的。」
  
  「她怎麼了?」龐勞勃問,瞄一眼死抱著詩婷大腿不放的露伊。
  
  「她父親經常揍她,她母親要她每天跪在地上祈禱好幾個小時。她現在已經自在多了,但還需要時間。」
  
  「可憐的小東西。」瑪嬌夫人說,不介意門階上的泥土,跪下來直視露伊淡藍的眼眸。 「你和我會成為好朋友。」她緩慢而平靜地說。「你可以叫我瑪嬌。」她伸手進斗篷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布包。知道露伊在盯著布包看,她緩緩地打開布包,露出裡面的蜜汁杏仁。 『一個,露伊,就一個。這樣它們可以吃得很久,你也會有東西可期待。」
  
  露伊緩緩地伸出手拿了一個杏仁,端詳了片刻,然後把杏仁送進嘴裡。她幾乎是立刻欣喜若狂地閉上眼睛。
  
  瑪嬌微笑起身。「你是奧洛堡的詩婷?」
  
  「是的。你們來得很快。」
  
  龐勞勃說:「我們要住在這裡一晚,詩婷,明天再前往席衛堡。瑪嬌夫人將擔任孩子的監護人,直到她成年為止。塞維爵爺在哪裡?」
  
  「去巡視其它的領地了。」
  
  那天晚餐時,龐勞勃坐在塞維的座位上,瑪嬌夫人坐在露伊的椅子上,露伊則坐在她腿上。「她好瘦。」瑪嬌說。
  
  「你應該看看她剛到奧洛堡時的模樣。」詩婷回答。
  
  『這一切都很奇怪。但我想回到席衛堡後一切很快就會恢復正常。」
  
  難道我是使孩子挨餓驚恐的巫婆嗎?詩婷防衛性地心想。她發現她不願意露伊回席衛堡。畢蕾在那裡。詩婷和露伊都害怕畢蕾,而且不是沒有理由的。晚餐結束後詩婷跟龐勞勃談起這件事。他沉默不語,片刻後聳聳肩說:「我會吊死那個女人,那樣就不會有問題了。你說她威脅你,是不是,詩婷?」
  
  「是的,但那也罪不至死。能不能就讓露伊繼續留在這裡?瑪嬌夫人願意來照顧她的確很令人感激,但我可以當露伊的監護人,直到她到達適婚年齡。塞維會保護她和她的財產。」
  
  「很抱歉,國王對此事已做出了決定。何況你跟塞維剛結婚,你們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孩子。你怎麼會需要一個不是自己生的孩於?」
  
  「我喜歡露伊,她吃了很多苦。我無法相信她跟一個陌生人回席衛堡會快樂。能不能請你去跟國王——』
  
  「詩婷,你不瞭解。陛下受過歐邁克爵士的恩惠。四年前陛下在耶路撒冷附近遭到伏襲時他救過陛下。據說半年前他在跟鄰居的爭吵中送掉了性命,瑪嬌夫人是他的遺孀。他沒有留下什麼財產給她。因此陛下決定指派瑪嬌夫人擔任露伊的監護人來報答她丈夫當年的救命之恩。」
  
  「但是她的年紀這麼輕。』
  
  龐勞勃大笑。 「你只不過十八歲,詩婷。瑪嬌夫人已經二十三歲了。別管這件事了。露伊不再是你的責任了。」他喝了一大口紅酒,然後長歎一聲。「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酒應該是瑞楠爵士送的。來自他岳父在亞奎丹的葡萄園?』
  
  「是的。要不要再來一杯?』
  
  龐勞勃飲盡杯中的酒,等詩婷替他斟滿第二杯後緩緩地說:「我本來希望會見到塞維,但他立刻去巡視領地也是明智之舉。我很驚訝你沒有陪他一起去。』
  
  「他不要我跟去。」
  
  「詩婷,他還合你的意嗎?』
  
  「他看來像是勇敢的武士。如果你想聽實話,他並嚇喜歡我。但話說回來,我猜許多丈夫都不喜歡他們的妻子。我知道我不是非常喜歡他。』
  
  龐勞勃滿不在乎地揮揮手。「你們兩個都還太年輕。你們會改變的。等你們有孩子之後,你就會對他有不同的看法。聽說陸理查德為了得到你而毒死了他的妻子,但她死得不夠快,使他的詭計無法得逞?」
  
  「聽說是如此。瑞楠爵爺說陸理查德踩到一根冤子骨頭而跌倒,頭撞到岩石而喪了命。」
  
  「太好了。」龐勞勃說。「詩婷,你和塞維應該努力傚法我們的國王和王后。他們對彼此的喜愛在這混亂的世局中是永恆不變的。別擔心,詩婷。你還太年輕。你一定會也應該順從你的丈夫。」
  
  好像每個人都希望她成為穿著衣裳的綿羊,詩婷心想。 「那麼塞維呢?他會怎麼樣?』
  
  「他是個精力充沛的年輕人,他會教你享受情慾和歡笑。」
  
  她啜著亞奎丹美酒。酒精溫暖了她的身體也放鬆了她的心情。雖然龐勞勃又在說必須改變的人是她而不是塞維,但她卻能微笑以對。
  
  「你要在奧洛堡停留多久,先生?」她問。
  
  「我說過,我明天就得送瑪嬌夫人和露伊回席衛堡。至於那個叫畢蕾的婦人,我會看她瘋狂到什麼程度再來決定怎麼處置她。她一定是發瘋了,否則不會拿匕首抵著孩子的喉嚨,企圖帶著她逃跑。別擔心露伊了。你瞧,她已經滿臉笑容地牽著瑪嬌夫人的手了。」
  
  的確,詩婷心想。露伊已經把她忘得一乾二淨,死心塌地投向瑪嬌了。詩婷感到被背叛而嫉妒起美若天仙的瑪嬌來。她不喜歡在心中孳長的護意,但無論她喜不喜歡,嫉妒已在她心中生了根。露伊為什麼這麼快就變心了?
  
  三天後,出門整整兩星期的塞維回到奧洛堡。詩婷站在城堡主樓門階的最頂層看著他和部下騎馬進入城堡內庭。兒童和家禽家畜紛紛走避讓路。她看到塞維下馬把韁繩交給他的侍從馬可。她喜歡憨厚的馬可,但每次跟他說話時,他都是張開嘴巴,結結巴巴地說不完一句話又閉上了嘴巴。
  
  塞維沒有戴頭盔。他的灰色上衣和鎖子甲在正午的陽光下閃閃發亮。他望向她,她在他臉上看到疲憊,但他深藍的眼眸似乎亮了一下。她想起艾妮和麗絲的忠告。 「爵爺回來時,你得對他微笑,照顧他的需要。你得表現出對他很感興趣的樣子,在他說話時鼓掌叫好。你還可以考慮吻他,但憑我們對你的瞭解,你八成會噘起嘴巴使他寧願跟酸蘋果接吻。」
  
  吻他。她考慮了很久,認為自己做得到。但萬一他推開她呢?萬一他嘲笑她或說她無聊或嫌她的吻太平凡呢?
  
  『塞維!」
  
  他東張西望。她再度大喊他的名字。他猛然轉身望向她,驚訝得目瞪口呆。她放聲大笑,拎起裙擺衝下門階。
  
  「真高興你回來了。」她一邊喊,一邊奔向他。跑到他面前時,她跳起來用手臂環住他的脖子,腳離開了碎石地面,整個人等於是掛在他身上。他愣了片刻,終於緩緩地抬起手臂環抱她,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真高興你回來了。」她重複,親吻他的脖子和右耳。 「我好想你,你離開了十四天。太久了。歡迎回家,爵爺。」她親吻他的臉頰,離他的嘴唇很近了。
  
  他的手臂垂了下來,接著握住她的上臂把她輕輕從他身上拉開,讓她站在碎石地面上。他低頭注視她,凝視那對在歡喜中閃亮的明眸。他不是瞎子也不是笨蛋,他看得出她是真的很高興。她的粉頰微紅,好像流露出對他的感情很令她難為情。
  
  「你做了什麼?」他終於開口,依然握著她的上臂。「你是不是不小心毒死了我的部下?還是麥迪把山羊『佳佳』誤當成小雞給宰了?那頭可憐的山羊上桌時嘴裡會含著一隻馬靴嗎?」
  
  詩婷大笑,伸手環住他的胸膛,緊緊地擁抱他。「沒有,我只是很想念你。你想不想我?一點點?」
  
  「大概有一點。我離開奧洛堡時心情惡劣極了。」
  
  「很抱歉。來,爵爺,我為你準備了美酒和杏仁燜煮的閹雞。你可以從肉的鮮嫩中吃出那不是山羊『佳佳』 。」她斜覷他一眼,然後迅速轉身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唇。她吻得有點偏,但確實是吻在他的唇上。他的唇柔軟而溫暖。她沒有料到親吻他的感覺會是如此,但是親吻旋即結束,她忍不住懷疑那是否為她的錯覺。
  
  「杏仁,塞維。」她望著他說。「你不喜歡杏仁嗎?」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紅唇。「你殺人了,是不是?你吊死了我們的神父,放火燒了我們的糧倉。」
  
  她再次親吻他。他在跟她說笑,不是嗎?她再次親吻他。不是錯覺,他的唇的確溫暖柔軟得不可思議。
  
  「詩婷,」他說,接著聽到他的部下在他背後大笑。他抬頭看到艾妮站在門階上微笑看著他們。「你要我當著大家的面跟你親熱嗎?」
  
  她再次吻他,蜻蜓點水似的吻,女孩子的吻,跟先前那些落在他唇上的吻一樣純真無邪。 「塞維,你不想吻我嗎?剛纔那些吻是我的初次嘗試。我不知道如何接吻,但我喜歡吻你的感覺。你的唇是那麼柔軟溫暖。」
  
  他渾身一顫,接著把她拉到他身上,抓住她的髮辮使她的頭往後仰,用所有的飢渴親吻她。他感覺到她大吃一驚。不是反感,只是震驚。他太猴急了。她沒有接吻的經驗。他放慢速度,減輕了力道,單純地親吻她的唇,然後用舌尖緩緩地滑過她的下唇。
  
  她發出一個奇怪的聲音。他抬起頭。
  
  「那是你的舌頭。」她說。「那樣做好怪異。倒不是感覺不好,但你確定接吻要用到舌頭嗎?」
  
  「男人和女人互相做的許多事你現在會覺得怪異,明天就不會了,詩婷。」
  
  他們周圍響起一片哄笑聲。
  
  「我想我們娛樂夠了我的部下。」他捧起她的瞼蛋。「我不明白你怎麼會有此改變,但我接受這令人愉快的改變。」
  
  她笑著輕輕推開他,對他的部下大聲說:「到大廳裡去。麥迪替大家準備了豐盛的食物。」接著她轉向塞維低聲說:「如果你願意到我們的臥室去,我會服侍你洗澡。」
  
  他的眼睛差點打架。進城堡時他累得快從馬背上趺下來,但現在他一點也不覺得累。他想要抱起她衝上樓梯,一路親吻愛撫她到臥室的大床上,然後脫光她的衣服……
  
  「爵爺,歡迎回家。」
  
  他搖搖頭。他的部下們笑得更大聲了。他故意粗聲惡氣地說:「是啊,葛文,回家真好。我相信堡裡平安無事,否則你不會笑得像傻瓜一樣。貝密,你有沒有幫忙訓練這些粗人?」
  
  他得到的回答是更多的笑聲。葛文和貝密用手肘互相戳來戳去,同時毫不客氣揶揄奚落對方。塞維很高興看到他們兩個顯然已結為好友。
  
  塞維忽然想到三天前跟他上床的那個年輕女孩。安娜的年紀比詩婷還要小,但對男歡女愛之事卻經驗豐富。他吞嚥一下,想起她在床上是如何地稱讚他的威猛強壯。但在他進入安娜熱情的身體裡時,詩婷的倩影卻清楚地浮現在他腦海之中。詩婷蒼白緊繃的臉上寫滿怨恨,他憎惡她對他的怨恨。他佔有安娜三次後纔筋疲力竭地睡著。睡著後他夢到的卻是詩婷。夢到她從刺客的匕首下救了他,夢到她在他發高燒時悉心照顧他,夢到她涼涼的雙手和輕柔的撫觸。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他心中充滿了愧疚。起初他分辨不出心中的感覺,但在分辨出時對自己充滿憎惡。內疚是軟弱的產物。內疚?因為他在別的女人身上尋求肉體的歡愉?荒謬。但那天早晨他就不告而別,比原定計劃中提早一天離開。
  
  詩婷出了什麼事?她為什麼突然改變對他的態度?她有沒有夢到他?有沒有因忤逆他而內疚?
  
  他聽到葛文悄聲地說:「我還不知道管家杜立是不是賊。我的算術沒有你好。你得親自查帳,塞維。』
  
  「好,我明天查。但今天——」
  
  「我知道。今天你所有的注意力都會放在夫人身上。」葛文望著她的背影說。 「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異像而頓時領悟。」
  
  「你是說有神靈顯現在她面前,告訴她如何當賢慧的妻子嗎?」
  
  「差不多。」葛文說,依然凝視著脫胎換骨般歡笑的詩婷。 「別破壞了這個奇跡,塞維。」
  
  「但是——」
  
  「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明白這個道理,但老實說,我懷疑我做得到。她吻了我,葛文。那是女孩子的吻,因為她不知道如何接吻,但我會教她。其實跟她接吻的感覺還下錯——」
  
  葛文仰頭大笑。其它人雖然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也跟著大笑起來。
  
  塞維用力捶了葛文一下,然後邁開大步走進大廳。
  
  詩婷是真的茅塞頓開,還是跟別的男人上了床而感到內疚?她飛奔過來擁吻他是因為她紅杏出牆嗎?不,詩婷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但她為什麼突然改變了對他的態度?這種改變會維持多久?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0:01

  09
  
  詩婷笑著靠向他的背,手中的海綿塗滿肥皂。他的肌肉結實。她吃驚地發現自己很喜歡他的肌膚觸感。令她意外的是,他並不是很髒。他騎馬趕路了那麼多天,洗澡的機會應該不太多。
  
  「啊,真舒服。」塞維閉著眼睛靠在澡盆邊緣上。雖然他去視察各個城堡時,城堡總管的女眷中都會有人替他擦身洗背,但這不一樣。詩婷觸摸他的方式不一樣。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女人替他擦洗身體。他希望滑過他肌膚的是她的雙手而非海綿。
  
  「你好大。」她說,聲音有點不自然,接著她又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也有點勉強,但他不在乎。他轉身抓住她的手腕。 「詩婷。」他說,看得出她的笑容確實很勉強,她的眼神有點慌亂。她在咬著下唇,似乎下太確定自己的新角色。
  
  他想到葛文說的話,於是放開了她的手腕。「給我一個吻,然後你就可以離開,否則我們到明天都吃不到麥迪精心烹調的閹雞。」
  
  她把指尖輕放在他的肩上,傾身親吻他緊閉的唇。她的唇閉得比他還緊,他心想,但不介意。他揮揮手中的海綿,示意她離開。
  
  詩婷關上門,癱靠在門板上,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真是不可思議。只因為她用親吻和擁抱迎接他,他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難道艾妮和麗絲是對的?她只需要發出笑聲,給他美食佳餚和親吻,他就不會再強迫她?他就會對她很溫柔?就不會再對她大吼大叫和用力搖晃她?
  
  她站直身子,快步走下樓梯。
  
  他穿著她為他縫製的淺藍色新外衣。新衣的肩膀太緊了。但是為了討她歡心,他還是穿上它了。
  
  詩婷在兩人目光相遇時露出微笑。趁著勇氣還沒有消失,她快步來到他面前把手放在他肩上。 「對不起,塞維,我沒有料到你的肩膀這麼寬。下次我會把衣服做得大些。她用手指測量他的肩寬,把尺寸默記在心。
  
  「衣服很好。」他粗嗄地說。
  
  他看起來還有話要說,但他們兩個都注意到大廳裡越來越安靜。連沒事就愛狂吠的獵犬「威威」都一反常態地噤聲蹲坐,目不轉睛地望向他們。
  
  「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總是穿灰色。』
  
  「大概是因為藍家堡的婦女只會染灰色,離家後也就習慣性地只穿灰色。你以為我是迷信或別有用意?」
  
  「大概吧。我會染許多漂亮的顏色,塞維。我可不可以縫製更多的衣服給你,每種不同的顏色各一件?」
  
  『當然可以,我的衣服任憑你作主。這件很柔軟,謝謝你。」
  
  「大家都在納悶我們之間出了什麼事。」詩婷說。為了證明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抬起下巴直視他的眼睛。
  
  「要不要告訴他們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但是已經有事發生了。」她說,語氣中出現了一絲急迫。
  
  「對,我很喜歡聽你笑。今天以前我都沒有聽過你的笑聲。」
  
  「我的笑聲很平凡嗎?」
  
  「不會呀!」他微笑望向她,然後用指節輕撫她的臉頰。「你好柔軟。」他低頭輕吻她。 「比我的新衣服還要柔軟。」他看到她驚愕的表情,忍不住大笑起來。
  
  「奇奇」蜷臥在塞維的酒杯邊。塞維走向他的座位,伸手輕拍奇奇。他感到腋下的布料繃緊。他也希望新衣服更合身些。 「奇奇」伸展身體,等詩婷把晚餐放在他面前。麥迪的廚藝一流,但塞維只想盡快吃完,好讓他能早點拖詩婷回臥室。
  
  她今晚不會抗拒他,塞維心想。她會微笑著朝他伸出雙手。就像安娜一樣。不,他不要在這時想到安娜,因為想到她帶給他的歡愉就令他感到內疚。不,他不該感到內疚。詩婷只不過是他的妻子而已。
  
  奧洛堡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詩婷以外。她的改變令他歡喜,他希望這種改變會持續下去。
  
  他不會因她屈服而把她踩在腳底下,他要表現出勝者對敗者的寬宏大量。他很好奇是什麼力量使她從一個說話放肆的潑婦變成現在這個笑容迷人的溫柔女子。她注視他的眼神好像她真的很喜歡看他。
  
  不,他不會搞砸這個奇跡。
  
  他的部下跟他說著話,但他只是一邊點頭,一邊繼續狼吞虎嚥。他知道這種吃法是糟蹋了麥迪的美味烤雞,但他顧不了那麼多。
  
  當他吃得盤底朝天,挪開椅子,抓起詩婷的手時,其它人才剛剛開始享受他們的晚餐。
  
  大廳裡的每個人都轉頭注視他們。他感覺到詩婷忽然渾身僵硬。
  
  「別理他們。他們不知道我們要做什麼。」他低聲地說。「來,詩婷,讓我取悅你。』
  
  取悅她?詩婷無法想像他指的是什麼,但她微笑點頭,把他的手握得更緊。奇奇跳上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環住她的脖子,直到它一半在她肩上,另一半靠在塞維的胸膛上。
  
  歡呼聲響起時,詩婷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不是因為害臊,而是擔心大家從她臉上看出她的興奮。好像只有她不知道塞維說取悅她是什麼意思。她看到年紀一大把的美莉靠在鐵匠老孟身上。老孟一邊喂美莉吃東西,一邊愛撫她的胸部。詩婷奇怪自己以前為什麼沒有注意到這種事。美莉朝她擠眉弄眼。詩婷知道艾妮和麗絲此刻一定咧著嘴傻笑,但她不敢看她們。
  
  抵達樓梯口時,塞維突然大笑一聲,然後把詩婷扛上肩膀,輕拍一下她的臀部,使他的部下又叫又笑。他們的新婚之夜原本應該是像現在這樣纔對。
  
  直到進了臥室,塞維纔放下她,讓她順著他的身體往下滑。當她的腳趾碰到地板時,他的雙手栘到她的臀部把她按向他。
  
  「哦。」詩婷說。
  
  「看著我,詩婷。別怕我。前兩夜的事就當是噩夢把它們忘了好嗎?」
  
  「奇奇』從詩婷的肩膀跳到床鋪上。它伸個懶腰,盯著他們嗚嗚大叫。塞維想起他眼安娜上床時,坐在他身旁的「奇奇」始終一聲不響。
  
  「詩婷,你願意跟我上床嗎?」
  
  「願意。你喘得厲害,塞維。是不是麥迪的烤雞吃得你的胃不舒服?」
  
  他只是咧嘴而笑地輕輕推她一把。她坐在床沿,雙手交迭在膝上,紅唇微啟,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原來她想要看他。如果讓她看他就不會壞了奇跡,那就讓她看個夠吧!
  
  他笨手笨腳地摸索著衣服,好不容易纔脫掉它們。他一絲不掛地站在她面前,強迫自己讓手垂在身側。他不要搞砸了奇跡。
  
  「你好美,塞維。」她盯著他的腹部說。「我以前也這麼認為,但當時不明白你的美對我會有什麼意義。靠近點好嗎?那麼我想摸你時就能摸到你。」
  
  他從來沒有赤裸裸地站在女人面前過。他的性器官不由自主地膨脹,他知道它會脹得更大,她會感到畏懼,但他希望她不會過度畏懼,只要一點點就好,他靠過去站在她眼前,看著她伸出雪白的手平貼在他的腹部上。他打個哆嗦,他的性器官變硬。他看到她閉起眼睛。她在感覺他,指尖摸索著他腹部結實的肌肉,緩緩地往下移動,直到伸進他兩腿間的毛髮裡。他渴望她的撫摸,迫切得想大叫。她的手指輕如羽毛般找到了他。
  
  他知道他的肌膚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她的手指緩緩彎曲,他不知道他還能忍多久。就在這時她握住了他。她睜開眼睛凝視她的手和她手中的他。
  
  「別怕,詩婷。」他沙啞地說。「也許有一點點害怕就好,那麼我纔會知道你欣賞我的身體。」
  
  她伸出舌頭輕舔嘴唇。他差點撲到她身上去。他強迫他的雙手停留在腰際,努力控制住自己。但是他的自制力已瀕臨崩潰,他緩緩地抽身後退。
  
  令他吃驚的是,她不但沒有放開他,反而握著他站起來,甚至在他後退時走向他。他苦笑一聲握住她的上臂。
  
  「放開我,詩婷,否則我會弄髒這美麗的地毯。」
  
  『還不要。」她說,仍然握著他,手指緩緩地撫摸他。 「再讓我握一會兒。你在我手中又熱又滑,塞維。」
  
  「不行。放開我,詩婷。太危險了。」
  
  她歎口氣。 「好吧。」她放開了他,然後又歎了口氣。 「你幫我脫衣服好嗎?」
  
  他的呼吸急促,胸部上下起伏著。 「詩婷,我沒辦法幫你。如果讓我動手,我會撕破你的衣服。甜心,你自己脫。但是快一點,我等不及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前兩次羞辱她的那個男人,不是那個注視她時好像不在乎她是不是他妻子的男人。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覺得他變成另外一個人,但是她發現她喜歡握著他。那給她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有點急切,甚至有點狂亂,同時又覺得自己很有力量。她沒有發覺她的呼吸加快了,但塞維注意到了。他坐在床上看她脫衣服。她的速度比他快多了。轉眼間她已脫掉了內衣,扯開吊襪帶,卷下襪子,踢開了鞋子。
  
  「過來。」他說。
  
  她眨眨眼,回頭看了一下。「好。」
  
  「你背後有人嗎?」
  
  「沒有,但我全身赤裸,我不十分確定我該不該這樣做。』
  
  「該。我就做了。」
  
  她走過去站在他兩腿之間,他伸手愛撫她的胸部。她的肌膚細嫩光滑,白皙如雪。他想要哭泣。她看到他閉上眼睛,這令她自在多了。她靠近些,雙手放在他赤裸的肩膀上。
  
  他的雙手握住她的纖腰,拇指滑向她的肚臍。他黝黑的大手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形成強烈的對比。看著他的手在她身上就使那種奇怪的急迫感變得更加強烈。她希望他往下撫摸,但不清楚究竟希望他撫摸什麼地方,她只知道有一股熱流在她下腹奔竄,使她兩腿之間濕濡起來。
  
  「塞維。」她喃喃地道。
  
  他沒有抬頭,但睜開了眼睛,凝視著他的手指采進她兩腿之間。她的濕濡使他殘存的自制力幾乎崩潰。他開始用指尖愛撫她。她發出一聲沙啞的叫喊,覺得自己會死於在體內洶湧澎湃的奇妙感覺。她不自覺地仰起頭,弓起身子迎向他探索的手指。令她震驚的是,他用手指分開她,用唇舌愛撫她。
  
  她放聲尖叫,不在乎是否會被人聽見。她叫喊不是因為震驚或害臊,而是因為一股壓力在她下腹爆發流竄全身。她知道今夜將有新的體驗,但塞維此刻對她做的事卻是她作夢也想不到的。
  
  「塞維,我——」
  
  她感覺到他一邊用唇舌繼續愛撫她,一邊把手指緩緩地伸進她體內。她再也受不了了。喜悅的狂潮使她兩腿發軟。他接住她,把她放在床上,繼續甩手指愛撫她,在她體內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狂喜。她不知道女人如何能承受這種歡愉的折磨。她閉起眼睛,拱起背部,呻吟似地說:「塞維,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別動,我現在要進去了。」他說,緩慢而輕易地進入她體內。
  
  她發現自己拾起臀部使他更加深入。他的堅硬填滿她,難以言喻的美妙感受使她想與他融合成一體。他衝刺,深入,顫抖,繃緊,弓身後仰。她看著他得到解放,感覺截然不同於前兩次憤怒的冷眼旁觀。
  
  他全身大汗,呼吸粗重,胸膛起伏,但他始終用手肘橕起上半身,低頭凝視著她。他的深藍眼眸溫暖而恍惚,毫無前兩次她看到的冷漠。
  
  「你很不平凡。」他說,傾身吻她的唇。 「把嘴巴張開。」
  
  她照做。他再度親吻她,她感覺到他的舌尖滑過她的唇探進她口中。她呻吟一聲,他抬頭注視她。
  
  「好奇怪。」她說。「那是『奇奇』在叫嗎?」
  
  「是的,它叫得我的耳朵發痛。」
  
  她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使他再度吻她。然後他長歎一聲抽身而退,拉著她翻身仰臥,把她的臉按在他的肩上,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這就是男歡女愛,詩婷。」
  
  他感覺到她的睫毛撲動和氣息吹拂。
  
  『這是我無從想像的事。」她說。
  
  「只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才會知道它的美妙。你反應得很好。」
  
  「你也是,塞維。」她想到自己抓著他的身體跟著他移動而格格嬌笑起來。
  
  她感覺到他的手滑下她的背撫摸她的臀。她挨過去貼緊他。
  
  「你充滿我的種子了。」
  
  他的語氣充滿自負和得意,她張嘴咬了他一口後用舌頭舔被她咬到的地方。「我使你深入,用我的身體裹緊你。」她說。
  
  他渾身一陣顫抖,然後呻吟了一聲,但沒有再說話。
  
  她聽到他的呼吸變慢,知道他睡著了。
  
  幸虧艾妮和麗絲的好言相勸。
  
  「奇奇」伸長身體趴在塞維的胸膛上,兩隻前爪搭在詩婷的手上。
  
  這麼令人筋疲力竭的事怎麼可能在一天之內做五次?詩婷在納悶中漸漸睡著。
  
  **********
  
  有東西在輕搔她的肚子。詩婷歎口氣,微微地伸個懶腰,接著想起昨夜的事而猛然睜開眼睛。
  
  她掀開棉被,看到「奇奇」捲臥在她身旁用爪子輕扒她的肚子。她拍拍它的頭。 「你的主人呢?」
  
  「奇奇」睜開眼睛,注視她良久,然後伸展身體從棉被底下爬出去。它嗅聞著空氣。詩婷也嗅了嗅。
  
  空氣中充滿她和塞維的味道。性愛的味道。她以前聞過這種味道,但沒有仔細想過這到底是什麼味道。她真是個笨蛋。
  
  她掀開棉被,起身下床,用臉盆裡的冷水把身體擦洗乾淨。
  
  他為什麼離開她?他為什麼沒有叫醒她,好讓她能為他準備早餐?也許男人跟妻子纏綿一夜後都是這樣的。
  
  她看到她為他縫製的藍色衣服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床尾。衣服的右腋下有一道大裂口。她想起他昨夜脫衣服時的笨拙拉扯。她一點也不介意衣服被撕破了,她相信她可以添加布料使衣服變大些。
  
  不久之後,她哼著歌走進大廳。塞維坐在葛文和貝密中間,他們兩人正專心聽他說話。
  
  塞維忽然抬起頭,看到她時臉色一僵,然後緩緩地露出笑容,舉手招呼她。 「過來,詩婷。這個杏仁圓麵包不容易吃,我要你餵我。」
  
  她笑著走向他。她的步伐輕快,心情輕鬆。她忽然發現她好久沒有這麼快樂過了。
  
  他拉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這個笨葛文一直在指點我如何吃圓麵包,但他自己也吃不好。我的腦袋因昨夜你的種種要求而不靈光。餵我,詩婷。」
  
  她撕下一小塊麵包塞進他嘴裡。她盯著他咀嚼吞嚥。
  
  「好了,現在親一個。」
  
  「當著葛文和貝密的面?大家都在看我們哪!」
  
  「我知道。親一個。」
  
  她雙唇緊閉,害羞地親了他一下。他不在乎她的吻迅速結束,因為這個吻是象徵也是承諾,而且大家都看到了。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以後不會再有抗爭,她已屈服於他。
  
  他讓她餵他吃完麵包,把她抱離大腿。 「如果繼續讓你坐在我腿上,我的手就會忍不住鑽進你的裙子裡而使大家震驚不已,因為他們認為你端莊害羞。」他拍了拍她的臀部。
  
  『好了,聽葛文說露伊已在她的新監護人和龐勞勃大臣的陪伴下返回席衛堡。」塞維說。「我相信你有好好招待國王的使者?」
  
  「聽說他要帶露伊走時,我踢他的脛部,哭濕他的襯衫,又下藥使他愛上獵犬『威威』。」詩婷開玩笑地說。
  
  塞維大笑。 「很遺憾你會想念那孩子。你認為她的監護人如何?葛文說她是歐邁克爵上的遺孀瑪嬌夫人,國王欠她丈夫一個人情。」
  
  「是的。我好嫉護,塞維。露伊一看到她就對她死心塌地,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好像我只是地上爬的一隻蝸牛。」詩婷歎息道。
  
  「我瞭解,但你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孩子,詩婷。再過九個月。』
  
  她想到昨夜的纏綿而紅了臉。她的紅暈使塞維再度放聲大笑。她清清喉嚨。「龐勞的大臣也是那麼說的,但我真的很想念露伊,塞維。她還是太瘦。瑪嬌夫人認為我故意不讓露伊吃飽。』
  
  塞維站起來在她耳邊說:「我得去操兵了。操練完畢後,葛文希望我查看管家的賬冊。但是吃過飯之後,也許我可以再敦你一些男歡女愛的事。你意下如何?」
  
  她垂下頭。「隨便,但我可能會太累了,塞維。我的腿也許酸得動不了。我——」
  
  他的手指輕抵在她的唇上,另一隻手滑下她的背。「好軟。」他說,傾身親吻她。「終究一點也不平凡。』
  
  她感覺到他的舌尖滑過她的下唇。「感覺很好,但我的舌頭還是想留在嘴裡。」她說。
  
  「害羞的舌頭,但那會改變的,你等著瞧吧。去做你自己的事,詩婷。想著我和我將對你做的事。」他擁抱她一下,然後吹著口啃跟葛文和貝密離開大廳。
  
  詩婷目不轉晴地望著他,直到他消失在視線之外。
  
  「我原本以為你太倔強,但你證明我錯了,詩婷。我真高興。」
  
  詩婷轉過身對艾妮咧嘴而笑。 「我比你更高興。」她轉身走開,吹著口哨前往藥草園。
  
  麗絲對艾妮說:「看來詩婷已嘗到男歡女愛的滋味了。」
  
  艾妮微笑著拍拍麗絲的肩膀。「希望他們兩個保持對對方的慾望,至少維持到他們發現他們很喜歡對方。」
  
  詩婷看著管家杜立慢慢走向塞維。他坐在他的高背椅裡,葛文站在他的椅子旁邊。
  
  塞維叫她到大廳來看他如何處置管家。她很高興他叫她來,但也很失望杜立是個中飽私囊的賊。她親眼看過賬冊。年復一年,他甚至沒有企圖掩飾,那些錢就那麼被挪走,沒有解釋,沒有理由。
  
  『過來,管家。」塞維喊道。「我要給你看你盜用公款的證據。』
  
  杜立抬頭挺胸地走向塞維。 「只怪我太笨,在法克爵爺死後還留在奧洛堡。』
  
  『沒錯,你沒有畏罪潛逃。好了,管家,把你這些年記的帳交代清楚。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甚至沒有企圖掩飾你的盜竊行為。是你太過自負,認為法克爵爺不會起疑嗎?』
  
  杜立看一眼賬冊。 「我不是自負,爵爺,我也不是賊。情況看來對我很不利,對不對?」
  
  「我會說葛文很想吊死你。」
  
  杜立伸手搗著脖子。
  
  「杜立,你把那些錢怎麼了?埋在詩婷的藥草園下面嗎?』
  
  「爵爺,我對天發誓,我沒有拿法克爵爺半毛錢。天啊!我猜我現在不說就得死了。」
  
  『這是你保命的最後機會,杜立。你的說法最好具有說服力。」
  
  杜立彷彿在心中與自己爭辯。最後他抬頭直視塞維。「那些數字是法克爵爺命令我寫下來的。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她的父親偷自己的錢?
  
  「你的說法不通,杜立。」塞維說。「奧洛堡不見了一大筆錢。雖然短少的資金不致影響資源豐富的奧洛堡,但這種情形不可以繼續。現在你盜用的是我的錢。別再說謊了,否則你是在自找苦吃。」
  
  但是杜立堅持原來的說法。「我沒有說謊。我以前沒有說出來是因為我對法克爵爺發過重誓要保密,我記錄的都是他命令我寫下的數字。」
  
  葛文忍不住大吼起來。「別再說謊了,你這個卑鄙小人。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騙子和盜賊。你給我乖乖坦白認罪,否則我現在就吊死你。」
  
  杜立退俊一步,結果只感覺到其中一個士兵的大手抵在他的背上。 「求求你,爵爺,我沒有說謊。錢送到南方去了。每隔三、四個月,法克爵爺就帶著錢和三、四個部下到南方去。難道你沒有發現那些帳目出現得很有規律嗎?我不知道誰住在那裡,只有法克爵爺知道。他的部下就算知道,也跟我一樣發過誓要保密。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法克爵爺的親信,沒有人出賣過他的秘密。直到現在,直到我。」
  
  「但是他現在已經去世了,所以你不需要再保密了。」詩婷上前道。 「杜立,為什麼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地方?」
  
  「你對你父親替你挑的夫婿一無所知,詩婷夫人,你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我發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只不過是照你父親的命令辦事而已。」杜立轉向塞維。「我原本希望你不會發現,塞維爵爺。但我知道只有傻瓜纔不會立刻發現帳目有問題。我知道你一定會殺我,但至少你現在知道真相了。那些錢都送往南方的一個小城堡了。」
  
  「那個城堡叫什麼名字?」
  
  「玫瑰天堂。」
  
  「誰住在那裡?法克爵爺把錢給了誰?」
  
  「我不知道。」杜立說。「我發誓。」
  
  「讓我對付他,塞維。」葛文說。「這個混蛋東西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等一下,葛文。這件事越來越耐人尋味。詩婷,你有沒有聽說過玫瑰天堂這個名字?」
  
  她搖頭表示沒有,然後轉向杜立說:「我記得我父親每隔幾個月就會離開奧洛堡一段時間。他總是告訴我他要去視察產業。我曾經要求他帶我去,但每次都被他拒絕了。他每次都是帶錢去玫瑰天堂嗎?」
  
  「是的。他每次一去就是十六天,那表示他在玫瑰天堂一逗留了九天。上一次他派貝密送了一大筆錢去,因為他知道他下久人世了。我猜那是尾款了。我沒有問他。」
  
  葛文轉向塞維。「引起我注意的就是最近少掉的那一大筆錢,塞維。你認為他說的是實話嗎?」
  
  「杜立,你在奧洛堡做了多久?」塞維在椅子裡往前坐。
  
  「十一年,爵爺。我為法克爵爺工作了十一年。我從來沒有欺騙他,他給我的待遇很好。他信任我。我原本希望你不會發現那些少掉的資金,但你發現了。你可以殺我,但殺了我並不能為你討回公道。公道應該去玫瑰天堂討。」杜立說。
  
  「玫瑰天堂到底在南方的什麼地方?」詩婷問。
  
  『靠近佛石郡的海岸地區。從奧洛堡騎馬去那裡大約需要四天。」
  
  塞維不吭聲,若有所思地撫摸著「奇奇」的背。片刻後他從座位裡站起來。 「只有到這個玫瑰天堂去纔能查明真相。詩婷,你跟我一起去。還有你,葛文。我們帶十五個人南下。明天早上出發。」
  
  「貝密知道真相,塞維。」
  
  「是的,他知道。但我想親自去玫瑰天堂解開這個謎。杜立,你留在這裡繼續盡你的職責。我會叫貝密注意你,如果你企圖逃離奧洛堡,他會殺了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爵爺。』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0:19

  10
  
  「貝密可以說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詩婷在走進臥室時說,塞維緊跟在她身後。「他從來沒有暗示過玫瑰天堂的存在,我父親也沒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塞維?」
  
  他抓住她的上臂攔住她,把她緩緩地轉過來面對他。 「此時此刻我不在乎你父親是不是把國王的私生子囚禁在這個叫玫瑰天堂的地方。吻我,詩婷。」
  
  她摟著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親吻他。她感覺到他的舌尖滑過她的下唇。 「我喜歡你這樣吻我,塞維。」她在他唇上說。 「告訴我該怎麼做。」
  
  「張開嘴巴。一點點就好。對,就是這樣。接下來是男人和女人會做的事,別被嚇到了。」他說。
  
  她感覺到他的舌頭緩緩地滑進她嘴裡。她吃了一驚而閉上嘴巴,結果把他的舌頭含在嘴裡。他想笑但做不到。他用舌頭撩撥她的舌頭,直到她張開嘴巴和變得熱中起來。
  
  「我從來沒有想到這會如此令人興奮——」
  
  「安靜,詩婷。」他把手伸到她的臀部下面把她托起來,不停地親吻她直到兩人倒在床鋪上。她開始在他的唇下放聲而笑。從來沒有人在跟他親吻時發笑。他抬起頭,用手肘橕起身體,垂眼凝視她。
  
  「真好玩。」她笑著用手砍他的臂膀。
  
  他倒在她身上,跟她一起笑了起來。他們又笑又吻,掙扎著脫掉衣服。
  
  等兩人一絲不掛時,他讓她跪在他身旁。她立刻傾身親吻他,毫不猶豫地埋首在他兩腿之間把他的亢奮含進嘴裡。
  
  他差點滾下床。「天啊!誰教你這樣做的?』
  
  她沒有放開他,而是含著他咕噥說:「艾妮和麗絲都建議我這樣做。我覺得聽起來很噁心,但她們向我保證男人最喜歡女人對他們這樣。真的嗎?塞維。』
  
  「不知道。我快死了。」
  
  當他終於狠下心推開她時,他希望她會鬆口,否則他真的會失去自制。她終於鬆口,但那是在慢吞吞的折磨之後。他呻吟拱背,接近瘋狂。
  
  「你還沒有死,塞維,但聽起來差不多了。」她笑道,親吻他的肚子,然後跪坐在腳跟上審視她的成果。他深吸口氣,努力使呼吸慢下來,但感覺到她的手在大腿上往上移。
  
  「不,詩婷,讓我喘口氣,別再逼找了。』
  
  她聽了又笑了起來,但笑聲很快地變成驚訝的吸氣聲,因為他突然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你把一個男人逼得瀕臨瘋狂而得意地大笑?好,詩婷,讓我們看看你的笑聲能維持多久。」
  
  她的笑聲維持不到五秒鐘就變成呻吟和喘息。她的指甲陷進他的肩膀裡,臀部在他唇舌的愛撫下扭動。
  
  他抬起頭。「怎麼樣?現在輪到你瀕臨瘋狂了嗎?」
  
  她拉扯他的頭髮。他大笑著又低下頭,但沒有立刻給她殷切渴望的解放。
  
  她終於忍不住叫喊起來。「塞維,我受不了了。快點。」
  
  他按照她的意思解放了她。當她躺在那裡大口吸著氣,在高潮中顫抖時,他進入她的體內。她閉上眼睛呢喃:「我不知道這樣的歡愉有兩種。」
  
  她聽到他大笑,然後是沙啞地呻吟。他們不再對話,只有不斷升高的激情。塞維終於叫喊出他的解脫。他癱在她身上,不斷地親吻她,直到她有力氣把臉轉過去讓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這是很累人的工作,塞維。」
  
  「對。』他輕咬著她的下唇說。 「你相不相信大部分的男人寧願打仗也不願做這種苦工?」
  
  她的笑聲響起。「奇奇」爬上塞維的背,隔著他的肩膀打量她。
  
  「相信,爵爺,而大部分的女人寧願去剷除烤箱裡的灰燼也不願做這種苦工。』
  
  奇奇嗚嗚大叫。塞維感到很不可思議,他竟然會喜歡躺在一個女人身上閒聊說笑。
  
  ********
  
  第二天早上他們沒有啟程前往玫瑰天堂。信差抵達時詩婷剛剛喝完羊奶。她聽到外面的騷動而急忙起身。
  
  信差來自藍家堡。塞維的母親失蹤了。
  
  「這怎麼可能?」塞維輕聲說。 「我母親隨時都有人守護著。看護的婦人是我來奧洛堡前親自挑選的。發生了什麼事?」
  
  信差不喜歡塞維的語氣。他吞嚥了一下,控制住內心的恐懼。「好像是其中一個婦人生病了。你母親要求照顧她,另一個婦人同意了。等她回到病房時,你母親已經不見了。很抱歉,爵爺。羅傑爵士已派人出去搜尋。他的衛隊隊長,也就是你的手下桑頓,說我應該來通知你。他很擔心。羅傑爵士不想告訴你,但桑頓說你有權知道。我離開藍家堡時他們還沒有找到她。」
  
  塞維注視信差片刻,然後揮手示意他退下。 「麗絲,倒杯麥酒給他。」塞維喊道。「他口渴得聲音都沙啞了。」
  
  但詩婷知道信差聲音沙啞是因為害怕塞維會殺了他。
  
  「詩婷,我恐怕得先趕去藍家堡。玫瑰天堂的事只有過些時候了。」
  
  「我們馬上出發,塞維。」她說。
  
  他揚起一道濃眉。「只帶男人同行,我的腳程會比較快。」
  
  「我不會拖慢你們的速度的。何況找到你母親時我也許可以給她一些草藥使她好些。她生的是什麼病,塞維?」
  
  「她發瘋了。」
  
  發瘋?詩婷懷疑她父親知道這件事。他一定不知道,否則他絕對不會挑選塞維來替他傳宗接代。「詳細說明一下她的言行。」
  
  「她可以表現得非常正常。跟你說話時奸像她仍然是藍家堡的女主人,然後她會突然變得眼神木然和胡言亂語起來,不知道她是誰或你是誰。好幾次我看到她突然跪下來用頭撞牆。然後她會昏睡好幾個小時。等睡醒時,她通常又恢復正常了。但未必每次都是如此。這就是為什麼我叫兩個婦人守著她。」
  
  「啊。」詩婷說。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必須在出發前去請教醫者。你希不希望我幫她?」
  
  「好吧,但葛文和我的幾個部下會陪你去。我不想冒失去你的危險。」
  
  她沒有答話。她到森林裡去找醫者的次數多得連她自己都數不清了。但她現在是有夫之婦,她的丈夫想要護衛她。他擔心她會跌倒而弄傷了腳趾嗎?當然不是。她覺得他想保護她也許不是壞事。
  
  「容許我擔心你吧,詩婷。」
  
  她眨眨眼。「爵爺,你現在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事嗎?」
  
  「你的心事有時跟獵犬『威威」的心事一樣容易看穿。」
  
  她笑了起來,不假思索地親吻他,當著信差和所有人的面。
  
  「沒錯,你的思想單純而直接,但我不介意,詩婷。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她柳眉輕蹙。 「羅傑爵士為什麼不願意讓你立刻知道你母親失蹤了?」
  
  「問得好。我會要他解釋。」
  
  詩婷猜想羅傑爵士保密的動機是為了自保。他一定是希望他能把塞維的母親平安無事地找回來而逃過塞維的憤怒。
  
  ***********
  
  詩婷一直認為醫者的年紀應該不小了,因為她神秘地出現在森林裡定居時,她的小屋四周的橡樹纔剛剛從土裡鑽出來,如今那些橡樹已日漸茁壯濃密。但是醫者的臉上沒有皺紋,她的皮膚光滑細嫩,頭髮烏黑亮麗。就詩婷記憶所及,醫者的容貌始終沒有改變。
  
  醫者看到一群男人騎馬接近她的小屋時臉上毫無笑容。她看到詩婷時臉上還是毫無表情,只是垂手靜立,耐性地等待著。
  
  「醫者,你的氣色真好。」詩婷在下馬時寒暄道。「啊,『斐斐!』」 一團大毛球似的貓躍進她懷裡,害她搖搖晃晃地往後退了一步。她聽到士兵的馬在低聲嘶鳴。它們可能是受了驚嚇,因為「斐斐」無疑是全英國體型最大的貓。詩婷擁抱「斐斐」 一下,拍拍它的大頭,然後放它下地。
  
  醫者用腳趾摩擦「斐斐」胖嘟嘟的肚子。「它把我的食物都吃光了。現在骨瘦如柴的是我。時候到時得由它來埋葬我了。好了,詩婷,到屋裡坐,告訴我你找我有什麼事。』
  
  小屋裡充滿各種草藥混合成的刺鼻味道,嗆得詩婷的眼淚都流出來了。詩婷坐在小板凳上等醫者端給她一杯她特製的飲料。詩婷很喜歡那酸酸甜甜的飲料,但醫者始終不肯透露飲料的配方,而且每次她來都只給她一杯。詩婷看到醫者把飲料倒進「斐斐」的大木碗裡。「斐斐」立刻咕嚕咕嚕地大聲喝了起來。
  
  「我來找你是為了我夫君的母親。」詩婷說,接著把塞維告訴她的情形轉述給醫者聽。「你有沒有辦法治這種怪病?」
  
  醫者透過敞開的窄門望向在屋外徘徊的士兵們。「我向來不喜歡男人。」她用她那種淺唱低吟似的聲音說。「他們踐踏我的藥草,因為他們眼中只有自己。他們打嗝打鼾,滿腦子淫念。如果能夠,我會除去世上所有的男人。』
  
  「我的丈夫不是那種人。」
  
  「你會說那句話是因為你還不清楚他的底細。我猜在你跟他共享魚水之歡以前你認為他是惡魔的化身。啊,臉紅了,詩婷,但是不要自欺欺人。你父親是那種人,陸理查德爵士也是那種人。沒錯,那隻豬為了得到你而毒死他的妻於。我很高興他沒有得逞,也很高興他在失敗前解決了他的妻子。我早就聽說席衛堡的情況不佳。悲劇是在所難免的。』
  
  「你指的是露伊嗎?」
  
  「對。可憐的孩子。她還會有什麼機會?」
  
  「你聽說過露伊遭她父母虐待的事?』
  
  醫者聳聳肩。 「那又不是新聞,對不對?但你必須提高警覺,詩婷。千萬不要忘記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好了,讓我給你一些可能對你婆婆有幫助的草藥。詩婷,你為什麼屈服了?」
  
  「我不喜歡衝突。我不瞭解男人,所以跟他處不好。我的保母艾妮和女僕麗絲告訴我該怎麼做。我決定對他好一點,如此而已。」
  
  「他可能跟他的部下吹噓說他使你屈服了。」醫者說。
  
  「事實上也許正好相反。」
  
  醫者搖搖頭,冷笑一下。 「你太天真了,詩婷,所以你必須當心。好了,你走吧,我還有事要做。 『斐斐』 ,你不可以再暍了。去外面嚇嚇那些男人。用後腳站起來對他們咆哮,包準他們嚇得魂不附體。也許他們會尖叫著逃進森林裡,然後迷路被野豬吃掉。他們全部都是一無是處的笨蛋。」
  
  詩婷拍拍醫者的手臂向她告辭。
  
  葛文在扶詩婷上馬時說:「奇怪的女人。至於那隻貓,它大得可以在餐桌邊有個座位了。」
  
  「它吃的比兩個大男人還多。」詩婷說。 「給它兩個座位吧!」
  
  ***********
  
  綿綿細雨下了一整天,世界變成灰濛濛的一片,使冒雨趕路的他們十二個人吃足苦頭。詩婷慶幸她把大部分的草藥都帶在身邊。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中趕路,一定會有人生病。那天鎊晚,他們投宿在威漢修道院。
  
  修道院院長米基神父客氣地跟塞維打招呼,把他們大家迎進修道院冰冷的大廳。院長的態度親切,但在看到詩婷時就變了。
  
  他清清喉嚨說:「爵爺,你的夫人不能留在這裡。我們的一位修士會護送她到另一棟建築物去,她可以在那裡待到天亮你們準備繼續趕路時。」
  
  「我不同意。」塞維說。
  
  詩婷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但知道塞維在生氣。原來女人不可以跟修士同在一個屋簷下。但塞維為什麼生氣呢?
  
  「這是我們的規矩,爵爺。」米基院長說。 「她會有東西吃,但不可以跟男人一起留在這裡。那是一種瀆聖行為。」
  
  詩婷正要告訴她丈夫她不介意,她只想換掉身上的濕衣服,但是她的話還來不及出口,塞維已抽出匕首指著院長的喉嚨。
  
  「我知道你們怎麼對待女人,神父。」塞維說。 「我不會讓我的妻子躺在潮濕的床墊上,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凍得全身發抖。我不會讓她暍稀薄得像白開水的冷湯,連一片果腹的麵包都沒有。她要留下來,跟我和我的部下及你的修士們在一起。』
  
  米基院長又驚訝又憤怒地張開嘴巴,但塞維只是把匕首的尖端壓向他的喉嚨。一滴鮮血冒了出來。
  
  「照我說的去做,神父,我保證她不會使你的修士們因慾望無法滿足而痛苦。她會待在我身邊。把她當成頭髮太長的年輕修士就行了。」
  
  米基院長不是笨蛋。他看得出來這位身穿灰衣的武士並不在乎殺了修道院院長會下地獄。他知道他不得不讓步,但院長的威嚴受損使他怒火中燒。他瞄詩婷一眼,立刻把所有的罪過都歸給她。紅顏禍水。女人是撒旦派來誘惑正直男人的娼妓。她不配跟道德良善的男人共處一室……
  
  「神父,我們全身濕透,又餓又累。」塞維說。
  
  米基院長點點頭,嘴唇抿緊成一條細線,絳紅著一張瘦削的臉,脖子上青筋暴突。他轉向他的修士們,隨手給了其中一人一耳光。
  
  詩婷看傻了眼,她低聲問她丈夫:「塞維,真的是那樣嗎?女人被隔離開來?沒有受到善待?」
  
  塞維聳聳肩。「如果是艷陽高照的大晴天,那還無所謂。但在這種又濕又冷的情況下,你一定會生病的。我要你趕快換掉身上的濕衣服。來吧!」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規炬,塞維?」
  
  「據說教會至今仍在辯論女人有沒有靈魂。想想看,詩婷,如果你連靈魂都沒有,那麼你在上帝眼中無異於動物,當然不配跟上帝的完美男性創造物同處一室。
  
  「真奇怪,蓋裡神父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種事。」
  
  「蓋裡神父不是傻瓜。他可能認為如果他在奧洛堡布這種道,你會下藥使他腹瀉不止。但通常的情形都是如此。這是我母親告訴我的。修道院歡迎過路的旅客投宿,但女人不可以進修道院,因為修士們認為女人的邪惡會污染院裡聖潔的空氣。』
  
  詩婷先是一臉困惑,接著露出了帶酒窩的笑容。「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時纔努力使壞。」
  
  他放聲大笑,牽起她的手,跟著一位沉默的修上走向一個小房間。塞維留下她在房間裡換衣服。「我和其它人去換衣服。穿得暖和點,詩婷。」
  
  詩婷回到大廳時,廳裡已架起了六張餐桌,餐桌上擺著熱麥酒、烤雞和剛出爐的麵包。
  
  『一般的旅客是吃不到這些東西的。」塞維告訴她。『這一頓飯花了我不少錢。我告訴院長食物最好令我的妻子滿意,否則我會很不高興。然後我摸了摸我的匕首。我喜歡看到院長嚇得臉色發白。」他用手掌摸摸她的臉頰和額頭。「摸起來熱熱的。你沒事吧?』
  
  「沒事。」她說,也伸手摸他的臉頰和額頭。「你呢?」
  
  「如果你繼續這個樣子,我相信所有的修土都要慾火中燒了。」他凝視著她,慢吞吞地說。 「我向院長保證過他可以把你看成男人,也許是閹伶吧!』
  
  她格格嬌笑,故意尖細著嗓音說:「好吧,我甚至可以高歌一曲換取晚餐,我不會吻你,塞維,但我想吻你。你的嘴唇討我歡喜。』
  
  「別鬧了,詩婷。吃晚餐吧。』
  
  詩婷咬了一口雞翅。 「別對院長的脖子下刀子,雞烤得還不錯。」
  
  晚餐後詩婷查看了所有的士兵。其中一人有點發燒。她在一杯熱牛奶裡調了草藥,看著他喝下去。
  
  「喉嚨痛就嚼些我給你的葉子。保持溫暖。靠近其它人睡,他們的體溫對你有幫助。」詩婷叮嚀那個發燒的士兵。
  
  一個瘦小的修士神情鬼祟地走向詩婷。「夫人,我牙痛。那顆牙齒看起來沒事,但裡面一定蛀了。你有沒有辦法治?』
  
  「有。把這些藥粉調進酒裡暍下去就能解除你的疼痛,但那顆牙齒非拔掉不可。』
  
  「我知道,但我是個膽小鬼。我寧願等到自己痛昏過去時,再讓別的修士替我拔掉它。」
  
  院長突然出現。「你來找這個女人?你跟她說話?你拿她的藥?」他把修士手中的那包約粉打落在地上。
  
  修士低頭望著地上的藥粉,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米基院長,那只是治我牙疼的東西。夫人沒有惡意。」
  
  「她給你的東西會使你的夢中出現邪惡的幻像,修士。你會夢到女人的肌膚,那種夢會使你墮落。」
  
  詩婷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忍住沒有說話。她想要狠狠地踢院長一腳,她希望牙疼的人是他。不知道他會默默忍受或冒夢到女人的危險服藥止痛。
  
  「我們走吧。」塞維走向她。 「你愛莫能助。那位牙疼的修士必須遵守教會的戒律。」
  
  他牽起她的手。她回頭望向捧著臉頰的修上。塞維扯了她一下,她不得不小跑步跟上他。
  
  「我不想擾亂那些可憐的修士。」塞維在帶她進入狹小的房間後說。「我們今晚要像兄妹一樣躺在一起。」
  
  他們剛剛在狹窄的單人床上躺好,大廳裡就傳出叫喊聲。塞維立刻跳下床穿上衣服,抓起劍就往外衝。
  
  詩婷裹著毛毯來到大廳時,那位牙疼的瘦小修士正跪在地上搗著下顎呻吟,血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來。院長站在他旁邊,手裡拿著一顆牙齒,一臉的冷酷和滿意。 『牙齒已經拔出來了,別再呻吟了。」
  
  「我可以給他藥止血。」詩婷小聲對塞維說。
  
  「不可以,你那樣做只會激怒院長。」塞維歎口氣,用手指扒過頭髮。 「我們回去睡覺吧,詩婷。天馬上就亮了,希望天亮後雨就停了。我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雨在黎明時停歇。塞維親吻詩婷的額頭叫醒她。她睜開眼睛,伸手輕撫他的臉頰。「很高興你把我留在身邊。」
  
  「是啊,但現在不是要你表達謝意的時候。」他掀開毛毯下床。
  
  半個小時後,他們離開修道院。詩婷在馬背上轉身凝望著陰森森的修道院建築。即使在晨光中,它看起來仍然令人毛骨悚然。
  
  那個發燒的士兵已經好多了。他甚至吹起口哨來。見到詩婷時,他對她千恩萬謝。
  
  「他還年輕。」塞維說。「難免會因此迷戀上你,但過一陣子就會沒事,否則我會重重幾個耳光把他打醒。」
  
  詩婷大笑,用手指戳了戳塞維的臂膀。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
  
  葛文把這一切全都看在眼裡,他喃喃自語地說:「謝天謝地,他沒有搞砸這個奇跡。」
  
  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主人跟女人相處得如此愉快。就算是跟男人相處,塞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沉默寡言。但是這兩天他經常聽到塞維開懷大笑,這的確是奇跡。所有的士兵都因主人的改變而跟著輕鬆愉快起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0:37

  11
  
  他們在第五天下午抵達約克郡。天氣暖和晴朗。詩婷急著想看到藍家堡,同時又為失蹤的婆婆擔心。可憐的女人。她希望醫者的草藥能幫得上忙,但是精神方面的疾病正因為沒有疼痛、發燒這類明顯的症狀而更加難以理解和治療。
  
  藍家堡位在海灣邊的山坡上。城堡外圍的田地荒蕪,人民衣衫襤褸。她知道塞維娶她是為了得到錢重整家園,但沒有料到情況會如此惡劣。她瞄向她的丈夫。他板著臉一言不發。他遲早會來這裡,但她很高興他們現在就來了。藍家堡想要恢復昔日榮光需要下不少工夫。她不希望她的子女繼承它時它是一片廢墟。
  
  塞維的母親在堡裡。羅傑爵士的手下發現她坐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上笑著朝他們揮手,赤裸的雙腿在半空中擺動。
  
  「爵爺,很抱歉我們花了三天才找到她。」羅傑爵士得意地說。
  
  他們騎進城堡內庭時羅傑爵士臉上並無訝異之色。他顯然已發現塞維即將到來。他長得又高又瘦,雙手不停地動著。詩婷不知道他的緊張是天性使然,還是擔心塞維會懲罰他的疏忽。
  
  「她正常嗎?」塞維問。
  
  「看起來相當正常。看護她的婦人告訴我她很安靜。我說過,她當時笑著揮手。要不是那樣,我們也不會發現她。誰會想到往樹上找呢?」
  
  「塞維,我可以見她嗎?」詩婷問。
  
  『可以。羅傑爵士,這位是我的妻子詩婷夫人。」
  
  『夫人。」羅傑點頭為禮。「我沒有看到『奇奇』 ,爵爺,它還好嗎?」
  
  『我們出去時沒找到它。我猜它到森林去交配了。』
  
  詩婷跟著塞維登上狹窄的樓梯走向一個小房間。羅傑在有了情婦後不久就把塞維的母親移到這個小房間,因為他需要比較大的房間。他親切地表示新房間很適合塞維的母親住。
  
  塞維打開門鎖,推開房門時,詩婷心想適合纔怪。那個房間狹小陰暗,室內瀰漫著霉味和尿味。房間只有一扇窄窄的窗戶,窗戶上覆蓋著一張熊皮。石頭地板上的燈芯草被腐爛的食物和排泄物弄得又髒又臭。詩婷愣在門口,驚駭得一時之間沒有看到貼牆而站的婦人。
  
  『母親。」塞維喚道,但沒有靠近她。
  
  婦人搖搖頭,繼續像石柱般站著不動。「她是誰?」她指指詩婷。 「你跟她在一起做什麼?」
  
  「她是我的妻子。她的名字叫詩婷。」
  
  「我想起來了。她是你為了挽救我們而不得不娶的那個女繼承人。」
  
  「是的,很高興你想起來了。你感覺如何,母親?」
  
  『感覺?你眼睛瞎了嗎?看看我的腳。痛死了。羅傑爵士的賤人逼我逃離城堡,我不得不躲在森林裡將近一星期纔設法引起騎馬經過的士兵注意。我不得不躲在樹上以免被野獸攻擊。士兵們說他們在找我。那個賤人一定是怕我會死掉,羅傑爵士會生氣。看看我的腳,沒有人關心我的腳。」
  
  『我關心,夫人。」詩婷說,然後轉向她的丈夫。「叫人把我的草藥箱拿來好嗎?我可不可以跟你母親談一談?」
  
  塞維盯著他母親,一臉猶豫不決。
  
  『我的個子比她大。如果她訴諸暴力,我應付得了。」她轉向在他們身後的胖婦人。「拿熱水、澡盆和許多毛巾來。」
  
  □婦人的雙下巴抖了抖。「是的,夫人。」
  
  「那個是你選來照顧你母親的婦人之一?」
  
  「是的,但沒想到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胖了許多。有需要就喊我。我要去大廳找羅傑爵士談一談,多瞭解一下狀況。」他環顧左右。 「我不喜歡這個房間。沒病的人待久了也要生病。」
  
  「的確。這件事等一下再談,爵爺。」
  
  他濃眉深鎖地走出房間。
  
  「我的腳!」他聽到他母親尖叫。
  
  詩婷軟硬兼施地把她的婆婆弄到窄床上坐好。看到她的腳時,詩婷差點掉下眼淚。那兩隻髒兮兮的腳上傷口無數,有些結了疤,有些還在流血。她抬頭望向沉默不語的婆婆。「夫人,讓我照顧你好嗎?」
  
  塞維的母親伸出一隻骯髒的手輕輕摸了摸詩婷的臉頰。 「我曾經跟你一樣漂亮。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曾經深愛過一個男人,他長得跟那個和你一起站在門口的男人很像。他死了,死得很沒有價值。喝醉了酒從馬背上摔下來跌進水溝裡。水溝裡的水不多,但他跌進去時面朝下,再加上喝醉了,所以纔會溺斃。那種死法是不是很沒有價值?』
  
  「是的。跟我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你的兒子塞維。」
  
  『塞維?不知道他父親為什麼給他取這個名字。換成我,我會給他取名叫威廉。我記得塞維。他是個安靜的孩子,但是非常強壯。我記得他有一次單手把我舉過頭頂,後來他離家從軍去了。哎喲,我的腳好痛。」
  
  詩婷親自照料她的婆婆。她不要那個胖婦人留在房裡。至於塞維挑選來照顧他母親的另一個婦人,她始終沒有出現。過了幾分鐘後詩婷纔想到要問:「夫人,你叫什麼名字?」
  
  「若蘭。我曾經很漂亮,跟你現在一樣。」
  
  「你現在還是很漂亮。」詩婷真摯地說。
  
  「羅傑爵士只是說我母親趁其中一個看護婦生病時逃走了。他很抱歉,但很高興把她平安找回來了。他為沒有通知我而道歉,但解釋說那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驚動我。他確實把她平安找回來了,所以我這趟是白來了。他保證會處罰去奧洛堡通風報信的人。我告訴他那個人不該受處罰,反正我原本就計劃要來。
  
  「接著他說他的情婦蓮妲對我母親一向很好,每次我母親忘記自己是誰和身在何處時她都會哭。他說我母親正常時很喜歡蓮妲。他似乎很得意把我母親平安找了回來。至於小房間的事,如你所知,他覺得沒有什麼不妥。畢竟我母親瘋了,大部分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所以沒有必要把大房間糟蹋在她身上。」
  
  「你殺了羅傑爵士嗎?」
  
  塞維停止正踱步,因憤怒而深鎖的眉頭緩緩地舒展開來,接著露出了笑容。「我很想,但忍住了。他也許該死,但我還不確定。令我驚訝的是,他真的認為他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不妥。我猜他甚至期待我獎賞他找回我母親。我本來還要盤問他,但他趁我不注意時離開了大廳。天啊!連他供應的麥酒喝起來都像馬尿。」
  
  「那麼讓我殺了他。我敢打賭你會發現他死有餘辜。」
  
  他聳揚起一道濃眉。「你只不過是個弱女子卻說出這種狠話來?」
  
  「沒錯,一劍刺穿他的黑心。至於他的情婦,你聽到你母親說的話了。她說她是被那個賤人逼得逃出藍家堡的。雖然羅傑爵士否認了,但我認為真相有待追查。如果蓮妲真的跟此事有關,那麼我想把她綁在村子中央的一根木樁上示眾至少兩星期。在那段期間最好下幾天大雨。」
  
  「我們為什麼不乾脆剝光他們的衣服,把他們兩個背對背地綁在一根木樁上?」
  
  她的眼睛一亮。「好主意。你說羅傑爵士認為他對你母親的所作所為並無不妥。我猜那是因為他對她漠不關心。那兩個照顧她的婦人受到他的影響,很快地也變得鐵石心腸起來。我不知道另一個看護婦在哪裡。你母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塞維。我猜她的食物八成都被那個胖婦人吃掉了。她的腳傷勢嚴重,但我已經盡力消毒包紮了。我還給她吃了些醫者準備的藥。她現在正在垂覺。我替地換上我的睡衣。她的衣眼又髒又臭。』
  
  「你把她安頓在哪裡?」
  
  詩婷緩緩地露出笑容。「她原來的房間。主臥室。我叫人抬了一張單人床到主臥室給她睡。她洗過了澡,現在睡在乾淨的被單上。你介不介意跟你母親睡同一個房間?」
  
  他搖搖頭。
  
  「我還叫人把羅傑爵士和他情婦的衣物都搬到你母親的那個小房間裡去了。」
  
  「做得好,詩婷。我想進一步盤問羅傑爵士。他的情婦到村裡去了,但他告訴我她很快就會回來。在溜出大廳前,他還抱怨了一會兒我寄來的錢只夠買糧食使村民不致餓肚子。」他又開始踱起方步來。
  
  詩婷環顧大廳。「奇怪,羅傑爵士仍然不見人影,大廳裡幾乎只有我們兩個,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葛文和我的部下正在四處查看城牆、城堡和村民的房子有哪些地方需要修理。情況看起來不太妙,詩婷。」
  
  「沒關係。你會有辦法解決的。希望羅傑爵士快點出現,好讓你能繼續問他。」
  
  「我認為他是太驚訝我生他的氣而溜掉了,也許是去找他的情婦商量怎麼對付我。我真該把他們兩個綁在木樁上展示給村民看。』
  
  她大笑。羅傑和蓮妲進入昏暗的大廳時首先聽到的就是詩婷的笑聲。一切都會沒事的,羅傑心想,不再提心吊膽。他脫口說出錢不夠用時就發覺自己激怒了塞維爵爺。接著他看到爵爺的部下葛文在大廳外用眼神嘲諷他。桑頓一臉冷漠地站在葛文旁邊。那個卑鄙小人出賣了他,派人去奧洛堡通風報信。他可以命令桑頓但不能處罰他,因為桑頓是塞維爵爺的人。可惡!
  
  塞維爵爺前來探望母親時羅傑確實驚慌了片刻。爵爺看來很生氣。但氣什麼?她澴活著,不是嗎?他找到了她。那個瘋瘋癲癲的老女人根本不值得男人朝她身上吐口水。沒錯,塞維爵爺會獎賞他把那個瘋老太婆找回來。他會再賞他一袋金幣。是的,一切都會沒事的。但他在走上前去時仍想祈求上帝保佑。
  
  「爵爺,夫人。」他用恭敬的語氣喊道,目的在取悅他的主人。 「雖然意外,但很高興兩位來訪。我說過,你的母親很好。你挑選的那兩個婦人把她照顧得很好,只不過其中一個病死了,所以現在只剩一個了。」
  
  「胖的那個。」詩婷說。
  
  「她必須有肌肉纔應付得了一個發瘋的女人。」
  
  詩婷想親手掐死羅傑爵士。他的脖子細得像桌腳,她知道她能掐得他窒息而亡。她感覺到塞維把手放在她手上,這纔發現她的呼吸急促。她強迫自己放鬆。她看到羅傑爵士左側站著一個金髮如雲、年輕貌美、身材豐滿的女孩。女孩臉上自滿的神情使詩婷的呼吸再度加速。羅傑爵士剛剛證明了他的愚蠢。
  
  「蓮妲,替爵爺和夫人拿酒、奶酪和麵包來。」
  
  女孩悶悶不樂地點個頭,離開大廳。吃掉她婆婆食物的人也許是蓮妲,詩婷心想。從她又大又圓的臀部看來,她二十歲時就會胖得跟母豬一樣。
  
  羅傑搓著雙手示意塞維就座,然後對詩婷聳聳肩說:「你可以站在爵爺旁邊。」
  
  「沒有夫人的椅子嗎?」塞維問。
  
  「椅子在主臥室裡。」
  
  塞維拍拍大腿。 「她可以坐在我腿上等你把椅子搬來,羅傑爵士。」
  
  「哦,好的,爵爺。」羅傑吩咐一個衣衫襤褸的僮僕去搬椅子。
  
  蓮妲帶著兩個僕人回到大廳。她命令她們把酒和食物端到桌上。詩婷起身等待,塞維也緩緩地站起來。
  
  「羅傑爵士,把我的椅子搬到桌邊。」塞維命令。
  
  羅傑目瞪口呆地望著塞維,然後把椅子拖到餐桌邊。塞維很清楚他在想什麼。他是個騎士,塞維爵爺沒有權利命令他做僕人的工作。
  
  詩婷在她丈夫右邊的長凳前坐下。
  
  他們默默喝著酒和吃著麵包。蓮妲坐在餐桌另一頭的羅傑身旁。
  
  「你說我寄來的錢不夠用。」塞維說,用牙齒撕下一塊麵包。
  
  『是的,爵爺。」羅傑回答。 「也許我不該在你剛抵達時就提起這件事,但這是個大問題。我沒有把錢用在不該用的地方,只不過藍家堡還需要經過許多努力纔能恢復舊觀。」
  
  詩婷用鞋尖踢起一些髒燈芯草。 「你說的對極了,羅傑爵士。我發現保持大廳整潔必須花不少錢,尤其是掃除舊燈芯草換上新的。」
  
  羅傑聳聳肩,對她的諷刺充耳不聞。 「這裡的僕人原本就下多,有些甚至在強盜洗劫這個地區和殺害你哥哥後逃跑了。我的人手不足,沒辦法抓他們回來。我的蓮妲已盡力了。」
  
  「是的,爵爺。」蓮妲大聲說。「剩下的這些僕人又懶又笨。」
  
  她有著悅耳的聲音和整齊潔白的牙齒。她在晚餐時不時用身體摩擦羅傑的手臂,羅傑的目光立刻變得恍惚起來。看來他比她想像中還笨,詩婷心想。
  
  「城堡外牆的修補工作毫無進展。」塞維推開餐盤。 「為什麼?」
  
  「人力不足,爵爺。」
  
  「葛文告訴我你有十九個手下。他們整天都在做什麼?』
  
  『巡邏和操練。」
  
  「從明天起,把他們分成三組。一組操練,一組巡邏,另一組開始修城牆。」
  
  羅傑啞口無言。
  
  「我寄來的錢足夠從附近的村莊僱用工人協助修復。你把錢都用在什麼地方了?」
  
  「我說過那些錢只夠維持我們溫飽,爵爺。」羅傑回答。
  
  「我注意到這裡的僕人個個衣衫襤褸,連我的母親都穿得像乞丐婆。如果錢花在買衣服上,那麼衣服穿在誰身上?」
  
  「沒有理由給你母親穿新衣裳,爵爺。她瘋瘋癲癲的,不會知道身上穿的衣服是新是舊。」羅傑自認有理地說。
  
  「若蘭夫人的衣服呢?」詩婷問。「我在房間的小箱子裡只找到破布。」
  
  「誰是若蘭夫人?」蓮妲問羅傑。
  
  「就是你很喜歡的那個婦人。」詩婷說。
  
  「蓮妲只是不知道你母親的名字而已,爵爺。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若蘭夫人的衣服呢?」塞維問。
  
  「啊!」詩婷恍然大悟。「我猜她的衣服也許在主臥室的其中一個大箱子裡。」
  
  「沒錯。」蓮妲接口道。「我把它們收起來了,以免被那個可憐的瘋婆子撕裂剪破。』
  
  「看來你身上穿的就是她的衣裳。」詩婷說。
  
  「哦,不是。」蓮姐脫口而出。 「我纔不穿她的衣裳,她的衣裳又舊又醜。』
  
  「我想看看賬冊,羅傑爵士。」塞維說。
  
  「堡裡沒有管家記帳,爵爺。』
  
  「那麼把你做的記錄拿來給我看。』
  
  羅傑緩緩地起身。他的額頭上冒出汗珠。 「爵爺,我沒有把錢用光。我控制得很緊。我沒有把錢用在不必要的地方,我是個謹慎的人。』
  
  塞維也緩緩地站起來,臉上的表情莫測高深,皮鞭纏繞在手上。詩婷可以感覺到羅傑爵士的恐懼。她一言日不發地等待著,默默地觀看著。
  
  塞維走到羅傑面前,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提離地面,以令人下寒而慄的輕聲說:「現在就去把剩下的錢和你的記錄拿來給我。』
  
  他搖晃了羅傑一下纔放開他,然後轉向不再一臉自滿的蓮妲。「把你所有的衣裳都拿到大廳來。現在就去。』
  
  他沒有碰她,只是看著她手忙腳亂離開長凳跑向樓梯。
  
  令詩婷意外的是,塞維竟然轉頭對她擠眉弄眼。 「我們很快就可以解決這些麻煩了。』
  
  詩婷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見到塞維的情形。當時他的靜止不動杜完全自製嚇壞了她。但現在他是她的丈夫和愛人。他剛纔把兩個壞人嚇得魂不附體,卻對她擠眉弄眼。
  
  她的心歡唱起來。
  
  蓮妲不笨。她沒有把她的衣裳留在主臥室裡,而是另外找地方藏好了。她知道其它的僕人憎恨她,因此會在發現她的衣裳時偷走它們。
  
  她抱著三件衣裳、幾件外衣、幾件內衣和幾雙襪子回到大廳時,塞維只是轉頭望向詩婷。
  
  「蓮妲,我建議你把其餘的衣服拿來。」詩婷說。「否則你會吃苦頭的。」
  
  蓮妲不理會詩婷,反而用閃著淚光的藍眸凝望著塞維。 「爵爺,我只剩下身上這件衣裳了。』她輕聲說。 「求求你,爵爺,我不能一絲不掛。」她壓低聲音。「我能夠取悅你,爵爺,比你的夫人更能取悅你。她是個大嗓門的潑婦,你娶她只是為了得到她父親的錢財和土地,大家都知道你做的犧牲。我可以減輕你的折磨,爵爺。」
  
  塞維還來不及回答,詩婷已經衝過去抓住蓮妲的頭髮,把她的頭往後扯。
  
  「不准你再那樣對我丈夫說話,聽到沒有?」詩婷把臉貼近蓮妲的臉。 「你以為我會像傻瓜一樣站在那裡任憑你侮辱嗎?你可能不知道我精通草藥醫術,那表示我可以用草藥來報復那些惹我生氣的人。我可以便你的月經永不停止。你會不停地流血,一直流到全身的血流光為止。你想要那樣嗎?」
  
  塞維連作夢也想不出如此惡毒的威脅。蓮姐的臉上已經血色盡失了。
  
  『沒錯,蓮妲,別忘了我是個大嗓門的潑婦。你敢再惹我不高興,我保證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厲害。」她推開蓮妲。「去拿其餘的衣裳來。全部拿來,否則我會使你今天就開始流血。」
  
  塞維看著那個女孩逃命似地奔向樓梯。他轉向妻子,發覺她神色有異。他原以為她會一臉的得意,沒想到她卻臉色蒼白、眼神黯然。他朝她走近一步。 「你怎麼了,詩婷?』
  
  她擺擺手,不想回答他的問題。「沒什麼。」她敷衍道。
  
  他把她拉到懷裡輕撫她的背。 「跟我說實話,否則我會不高興。」
  
  她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是痛苦的表情。「我向醫者發過誓,絕不做我有意實現的恐嚇。」
  
  他凝視著她,覺得自己像傻瓜。 「這是第一次。」他慢吞吞地說。 「也就是說你不會使我腹瀉不止?」
  
  她搖搖頭。 「我不知道哪些草藥混合在一起能使人腹瀉不止。就算知道也不會用來對付你。』
  
  他詛咒一聲。「我現在甚至不記得你為什麼那樣恐嚇我。天啊!我想不起來我為什麼想勒死你?」
  
  「也許那不再重要了。」
  
  他蹙眉瞪著她。她以為他不會再責罵她了嗎?難道她不明白她的順服使他不必責罵她?自從他返家時她對他投懷送抱以來,她不曾惹他生氣過。
  
  她突然低聲地說:「回奧洛堡後我得向醫者坦白,她也許會使我腹瀉不止來處罰我。」
  
  他被逗得笑起來,但隨即正色道:「那麼你對蓮妲說的話是當真的?」
  
  她點了點頭。 「現在不是,但威脅她當時是。她是個狐狸精,羅傑爵士被她迷住了。」
  
  「他是傻瓜。」
  
  「沒錯。我只希望他沒有因蓮妲而背叛了你。」
  
  塞維只是搖搖頭,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注視他。『這是不是你向醫者習醫時發的誓?』
  
  她點點頭,把臉頰貼在他的掌心。「在我很小的時候醫者就告訴我絕對不可以用我的草藥知識害人。她說如果我那樣做,那麼我所有的藥都會失效。」
  
  「那麼你必須忘記你的恐嚇是認真的。你說的對,詩婷。羅傑爵士是傻瓜。啊,他來了。這應該會很有意思。」
  
  塞維直覺地知道皮袋裡的金幣少了,因為羅傑把皮袋交給他時眼神閃爍,雙手微顫,額頭冒汗。塞維把金幣倒在桌上,濃眉深鎖地瞪著它們。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些錢?」塞維問,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
  
  「我在等,爵爺,等著看什麼纔是真正需要的。」
  
  「我的指示不夠清楚嗎?你沒有看到城牆上的洞、荒蕪的田地和週遭陰鬱的面孔嗎?天啊!你除了給你自己和你的情婦買衣服外什麼也沒做。你甚至沒有請人消毒廁所。該死的東西,你最好祈禱你等一下要給我們吃的晚餐能夠證明你把錢用來買像樣的食物。」
  
  「我替你看緊荷包,爵爺。」羅傑說,他現在看來非常害怕。 「這有什麼不對嗎?我來到這裡只不過一個半月。這麼短的時間你指望我完成什麼?何況你至少該在半年後纔會來。」
  
  蓮妲抱著許多衣服悄悄進入大廳。她雖然沒有像羅傑那樣發抖,但看起來一副有罪之人即將受審的模樣。
  
  「詩婷,麻煩你檢查一下她拿來的衣服,從中挑選出你認為會適合我母親穿的來。』塞維說。
  
  「不要,爵爺!」蓮妲叫道。「你母親比我瘦多了。她通常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沒有必要給她漂亮的衣服穿,她不會知道其中的差別,她只會把食物吐在衣服上和尿在內衣上。」
  
  塞維冷冷地看她一眼。 「下次你再這樣說我母親,我會叫詩婷使你流血而死。去看看晚餐準備得怎麼樣了。監督僕人應該是你的責任吧?」
  
  蓮妲點點頭,目光垂了下來。
  
  「帶羅傑爵士一起去。」塞維說。「羅傑爵士,確定一下麵粉裡沒有石頭。我喜歡麵包裡面軟軟的。啊,葛文,很高興你來了。我們有許多事要討論。」
  
  葛文看著羅傑和蓮妲離開大廳,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要殺了那個卑鄙的混蛋嗎?』
  
  「我還在考慮。」塞維說,然後指指桌上的金幣。「至少那個傻瓜沒有把錢全花在他的情婦身上。但他確實花了不少錢。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男人為了女人而做出傻事。」
  
  葛文不吭聲。
  
  「葛文,如果讓桑頓接管這裡,你認為如何?」塞維問。
  
  「他會鞭策這一帶所有健康的農民重建藍家堡、耕種田地和修理農舍。那些農民不愁吃穿後就會效忠他。」
  
  「找也這麼認為。』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0:57

  12
  
  那天晚上,塞維俯視著熟睡的母親。他很訝異睡著的她看來年輕又乾淨。他離開床邊,低聲對詩婷說:「我記得她的情形向來如此。她會不停地睡,睡醒時又會記得她是誰,然後她的心智會正常一個星期或更久。」
  
  「我們靜觀其變吧!醫者不知道她的藥對你母親有沒有效。我已經叫蓮妲把衣服改給你母親穿。沒想到蓮妲的女紅做得很好,明天早上你母親就會有新衣服可穿了。我敢打賭衣服會很合身。」
  
  塞維走到大床邊,坐在床沿上歎了口氣。 「桑頓是個好人,他會盡力而為,但這樣還不夠,詩婷,他需要一個賢慧的妻子。也許他很快就能受封為騎士。」
  
  「你能封他為騎士嗎?」
  
  「可以。」
  
  「那麼我會替他找到一個善於理家的好妻子。」
  
  「哦?你要去哪裡找?」
  
  詩婷輕哼著歌曲,端詳她的指甲。
  
  「詩婷?」
  
  「我在想,也許你母親心目中已有人選。等她醒來時,我們可以問問看。」
  
  「你會不會覺得她睡得太沈了?」
  
  「藥的關係。」
  
  他點頭起身脫衣。「你可以忍住不叫嗎?」
  
  她緩緩地微笑。「你呢?你忍得住嗎?」
  
  他咧嘴而笑。 「那麼我們只有盡力而為了,但我非要不可。我們好久沒有親熱。」
  
  「是啊,好久了。」她低著頭假裝端詳指甲,其實是在隱藏臉上高興的笑容。前天晚上塞維纔和她在營地附近的森林裡親熱過。 「我覺得受到冷落,像只被留在牧草地大久沒人理的母牛。」
  
  「你的玩笑有點離譜了,詩婷。」
  
  她抬起頭,露齒而笑。
  
  他拍拍她的臉頰,傾身親吻她。他在解綁腿時發現自己在吹口哨。他竟然跟女人打趣說笑起來。不,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他的妻子。不久前他還想揍她。離開奧洛堡去別的領地視察時,他希望再也不要看到那個潑婦。但等他回來時,奇跡出現了。
  
  她不再憎恨嫌惡他了。為什麼?現在她對他總是笑臉相迎,謙卑柔順得讓他覺得自己是國王。他知道他應該保持緘默,不該發問,但好奇心使他無法不開口。
  
  「你為什麼改變了對我的態度?你說過你恨我,還罵我是野獸,希望我從你生命中消失。」
  
  她忽然靜止不動。
  
  「詩婷?」
  
  「你要嚴刑逼供嗎?」
  
  「不,我是你丈夫,用不著逼你,你應該樂於告訴我。」
  
  「好吧。我看得出來你會像獵犬『威威』得到肉骨頭一樣。艾妮和麗絲叫我改的。艾妮說我缺乏女人應付男人的經驗。她們說你是男人,女人的那些招數用在你身上沒道理不靈光。微笑、親吻和感興趣的表示,塞維,那些就是她們傳授我的招數。但我猜艾妮認為我不會成功,她認為我寧願咬你也不願吻你,但我確實吻了你。我發誓我在吻你時感到你大吃一驚。」
  
  他用得意洋洋的語氣說:「你對我完全屈服了。你接納我為你的夫君。」
  
  「我認為你下此結論並非明智之舉。」
  
  「為什麼?結果不是那樣嗎?她們叫你別再跟我作對,叫你享受我的男性身體。」『沒錯。麗絲告訴我所有的士兵都知道你並非不懂得憐香惜玉之人。起初我並不相信,因為我不知道他們說的男歡女愛是什麼。但是麗絲非常肯定。她說如果我希望,她可以跟你上床來確定傳聞是否屬實。我謝謝她自告奮勇的犧牲,但表示我寧願親身嘗試。她說只要我讓你心平氣和地來找我,只要我在你靠近時試著放鬆身心,我說不定會發現一些很有趣的事。」
  
  「艾妮和麗絲告訴你這些事?她們跟我的哪個手下打聽我的事?」
  
  「麗絲沒有充足的證據絕不會妄下結論,尤其是跟男人有關的事。我猜想你的手下跟她談過的不在少數。我知道葛文是其中之一。麗絲說葛文絕不會說謊,至少對她不會。」
  
  塞維往後倒在床上。他不知道他該覺得自己像傻瓜或有福之人。他猜這該算是他的福氣吧!畢竟他的妻子不再像條冷冰冰的死魚似地躺在他身下不動,而是變得性感而熱情。
  
  「這的確很有意思。但是聽清楚,詩婷,我原本會用現在這種方式對待你,但是誰叫你剛開始時那麼——」他停頓一下,幸好他停頓了,因為詩婷突然翻身壓在他身上,她的呼吸粗重急促。
  
  「怎麼樣?塞維,你還有話要說嗎?」
  
  他靜止不動。房間裡光線昏暗,她看不到他臉上的促狹。 「可能有。你覺得潑婦罵街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爭吵都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你高傲又倔強,詩婷。我是個愛好和平、通情達理的人。我不想跟你吵,你卻無端跟我作對。」
  
  太過分了。她握起拳頭往他的肚子捶。他沒有防備而痛得跳起來。他呻吟一聲,抓住她用力往下扯,使她趴在床上。他橫腿跨過她的身體,把手按在她的頸背上不讓她爬起來。突然之間,他發現肚子一點也不疼了。緊接著,他發現自己跨坐在她雪白的臀部上,而他們兩人都是一絲不掛。他的手從她的頸部滑下她的背來到她的腰。看到她在他身下扭動使他呼吸急促,慾火竄升,想要立刻進入她體內。他抓住她的腰往後扯,使她屈膝跪伏在床上。他正要猛力衝刺進她體內時忽然停了下來。不,他不可以這樣粗暴猴急。她還沒有準備好,他會弄痛她的。她又會罵他是野獸了。他會把奇跡給搞砸了。
  
  他用手指輕觸她柔嫩的肌膚,感覺到她的濕濡時他感激得差點落淚。他的手指滑進她體內,令他癡迷訝異的是,她竟然呻吟起來。她的反應使他顫抖。
  
  「詩婷,這是怎麼回事?我沒有親吻或愛撫你,你怎麼會想要我?」
  
  她的臉埋在臂彎裡。她感到難為情,但沒有到要他停止的地步。「進來吧,塞維。現在,求求你。』
  
  有這簡單的幾句話夠了。他立刻抬起她的臀部,從後方進入她體內。她的喜悅牽引著他一再深入,前所未有的快感令他欲死欲生。他雖然拚命壓抑,但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雖然只有一聲,而且聲音並不是很大,卻驚動他的母親,使她在床上突然坐起來。
  
  「天啊!我們受到攻擊了嗎?我的丈夫在哪裡?我的兩個兒子呢?』
  
  塞維在詩婷體內深處悸動,仍然處在高潮之中。他拚命想控制住自己,但他連氣都快喘不過來,更不用說是開口說話。
  
  詩婷在這時開口,聲音出奇得平穩。「夫人,我們沒有受到攻擊。剛纔只是你的兒子在說夢話。他馬上就會沒事的。』
  
  「那就好。」若蘭夫人倒回枕頭上,轉瞬間又睡著了。
  
  塞維又開始在詩婷體內移動,忍不住再度深入逗留。他彎腰傾身,把手伸到她身前愛撫她的乳房。
  
  他剛纔沒有給她歡愉,但決定待會兒補償她。他的元氣逐漸恢復。他緩緩地往前推,很高興他又變硬了。他抽身而出,把她翻成仰臥的姿勢,然後壓在她身上捧起她的瞼蛋,溫柔地拂開她額頭和眼前的髮絲。
  
  「但願我能看清你的臉。你還想揍我嗎?你是不是認為我很自私?認為麗絲會發現我沒有那個價值?」
  
  「不。』她把他的頭拉下來親吻他的唇。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滑進她的私處開始愛撫她的女性核心。喜悅使她忘了睡在十二呎外的婆婆,當她忍不住叫喊起來時,塞維用吻封住她的嘴,嚥下她的銷魂叫聲。
  
  「你的臀部很美,詩婷,白嫩圓翹。」他在快要睡著時說。
  
  她輕咬他的肩膀,親吻她齒痕所在的汗濕肌膚。「我是不是使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爵爺?」
  
  但是塞維已經睡著了,至少她起初以為他睡著了。但是他的鼾聲似乎太大聲了點,擠壓她臀部的手似乎也太用力了點。
  
  第二天早晨塞維醒來時詩婷已不在房裡。他看到他母親還在熟睡。他用指尖輕觸她的脖子,發現脈搏平穩有力時纔放心地離開。
  
  他走進大廳,看到他的座椅擺在餐桌前,餐桌上鋪著乾淨的亞麻桌巾。廳裡擠滿了人。至少有四個女僕在忙著把香噴噴的麵包端上桌。桌上已經放了一碟碟的奶油和一壺一壺的麥酒,他座位前的餐盤裡甚至還有冷雞肉片。沒想到詩婷這麼快把藍家堡的內務整頓好了。但是她的人呢?
  
  他開始吃早餐。葛文和桑頓坐在他的兩側。羅傑爵士一臉堅決地坐在桑頓旁邊。他看到蓮妲在服侍進餐,她看起來悶悶不樂,但動作優雅迅速。
  
  詩婷跑到哪裡去了?他納悶著。
  
  他快要吃完早餐時,大廳裡突然鴉雀無聲。他抬頭看到詩婷站在他母親身旁。沒錯,那是他母親。若非詩婷在旁,他絕不會相信。母親儀容整潔,面帶微笑,穿著一件束腰垂袖的衣裳,腰際的金鏈上掛著一串鑰匙。她抬頭望向詩婷,對她說的話發笑。那不是瘋狂的笑聲,而是爽朗悅耳的笑。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瘋癲。
  
  塞維喜出望外,接著悲觀地搖搖頭。他記得母親在長睡清醒後總是如此。她遲早又會腦筋不清楚起來,然後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他。他注意她有點跛。
  
  她對眾人微笑,但在看到蓮妲時笑容消失,瑟縮地靠向詩婷。塞維起立走向她們。
  
  「母親?」
  
  「塞維,真的是你嗎?」她抬起一隻蒼白瘦削的手輕撫他的臉。『其它人都死了,你父親、你哥哥,但謝天謝地你還活著。你看起來很好,很高興你回家來了。』
  
  他擁抱她,在她耳畔說:「別害怕那個豐滿的女人,我不會讓她再靠近你的。』
  
  「她不是好人。」若蘭夫人說。 「我的肚子好餓。你有沒有留下一點麵包給你可憐的母親?』
  
  她在跟他說笑。他望向詩婷,他的妻子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怎麼回事?她為什麼不笑?
  
  他扶母親到餐桌邊坐下,親自服侍她用餐。他注意到羅傑瞪著他母親,好像她是回來找他索命的冤魂厲鬼。他顯然沒有善待她。也許他根本不曾讓她在大廳用餐過?
  
  至於蓮妲,那個女人似乎沒有注意餐桌這一頭的情形,她盯著她的木頭盤子,忙著吃她的麵包。塞維提醒自己等一下要叫詩婷查清楚蓮妲究竟對他母親做過什麼事。
  
  那天下午,他意外地得到問題的答案。他在監督士兵修補城牆時不小心割破了拇指。葛文看到他的拇指流血時立刻要他去找詩婷消毒包紮傷口。於是他回到城堡主樓,心想詩婷可能在主臥室而上樓。
  
  走到主臥室門前時,他聽到虛掩的房門裡傳出說話聲。他認出那是他母親的聲音,但不自然的低聲中夾雜著一絲恐懼使他頸背寒毛直立。
  
  「羅傑小時候我就認識他。他性情溫和,反應不夠快,但他父親逼他學習當個騎士,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上。你不配得到他,我兒子不會同意的。你把我趕進森林裡時,以為沒有斗篷和鞋子的我死定了,對不對?」
  
  「沒錯。」蓮妲的聲音毫無畏懼,只有怨恨和堅決。「我會再設法除掉你這個瘋瘋癲癲的死老太婆的。你不屬於這裡。等你兒子和他那個潑辣老婆離開後,我又會大權在握,到時你會知道誰纔是藍家堡真正的女主人。目前我不得不忍氣吞聲地把我的衣裳改給你穿,但你的兒子很快就會離開,到時你就給我穿回你的破布。大家都在等你的瘋病再犯。就算你說我的壞話,也沒有人會相信。』
  
  塞維聽到耳光聲,他急忙推開虛掩的門。他的母親坐在一張椅子上,蓮妲站在她面前抓著她的手臂,逼得她貼靠在椅背上。
  
  『叫呀,死老太婆,你為什麼不開始發瘋似地尖叫?』
  
  塞維在最憤怒時反而顯得冷靜沉著。他不疾不徐地走進房間。蓮妲聞聲轉頭,看到他時臉上僵住了。她緩緩地放開他母親,慢慢地從椅子邊退開。塞維面帶微笑,一聲不吭地走向他母親。
  
  「你的氣色好極了,母親。」他傾身親吻她的臉頰。
  
  她看來飽受驚嚇。他繼續對她微笑,輕輕撥開她額頭上的髮絲。他回頭喊:「蓮妲,過來。」
  
  若蘭的臉色更白了。「我不要她在這裡。塞維,求求你別讓她再靠近我。』
  
  「別擔心,母親,我自有分寸,相信我。」他轉身對站在背後的蓮妲說:「你剛纔對我母親說的話,我在門外都聽見了。』
  
  蓮妲交抱雙臂托高胸部,抬頭微笑望著他,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話。 「我剛纔告訴她她看起來迷人極了,我很樂意替她多縫幾件衣裳。你聽到的一定是這些話,爵爺。」她動了動手臂,故意使低領衣襟下的雪白胸脯露出更多的肉供他欣賞。
  
  「我最討厭說謊的人。」塞維從容不迫地伸手抓住蓮妲把她拉向他,然後脫掉她身上的新衣裳,甚至剝掉她的鞋襪。
  
  蓮妲露出自滿的笑容,顯然以為塞維抵擋不住她的美色誘惑。
  
  「好了。」塞維說。 「我相信我母親的衣箱裡有東西可以給你穿。如果你不想穿那些破舊的衣服,那麼你可以赤身露體地離開藍家堡,我無所謂。」
  
  蓮妲臉色大變。「爵爺,你不可能是說真的。我不能赤裸裸地出去。士兵們會強姦我,他們會——」
  
  「很有可能。」塞維用厭煩的語氣說。「隨便你,蓮妲,我只要你在晚餐之前消失。」
  
  他看著蓮妲跑出臥室。他轉向母親微笑說:「從現在起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我保證。」
  
  若蘭絞著雙手。「她很狡猾,塞維。羅傑爵士根本沒有機會。他不知道她把我拖出藍家堡,留下我在森林裡自生自滅。」
  
  「他應該知道的,他應該對藍家堡和堡裡所有的人負責。一個男人必須為他的行為負責。我叫詩婷來陪你,我想看到你的臉上恢復血色。」
  
  到了傍晚,消失的不只是蓮妲,還有羅傑爵士和裝滿金幣的皮袋。
  
  「爵爺,要不要我去找他們?」葛文問。
  
  「好的,葛文,找到他們,拿回錢袋,然後放他們走。羅傑爵士很快就會為他的舉動後悔。我認為那樣的懲罰比殺了他更好。」
  
  『讓他痛苦一輩子?的確是更好的懲罰。」葛文離開大廳。
  
  塞維轉身看到詩婷低著頭朝他這邊走來。她皺著眉踢開擋路的髒燈芯草。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事。她在想她忘了換上乾淨的燈芯草。接著她看到了他,她停下腳步,紅暈飛上她的粉頰。
  
  他揚起一道濃眉。 「怎麼了,詩婷?別為地上的燈芯草煩心,你很快就會換掉它們的。」
  
  她凝視著他不說話。他突然明白她在想什麼了。他放聲大笑起來。她一跺腳,衝到他面前用拳頭捶他的胸膛。她的捶打並未使他笑聲中斷。直到發現他的部下大惑不解地望向他時,他纔止住笑聲,握住她的拳頭把它們固定在她身側。
  
  『怎麼了,甜心?有人惹你不高興了嗎?你為什麼看到我就臉紅?」接著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我今晚打算用完全不同的方式跟你親熱。男女結合的方式有許多種,我們每一種都要嘗試,我發誓你每一種都會喜歡的。」
  
  她在他胸膛上低聲說:「但是昨晚我的屁股翹在半空中。」
  
  「沒錯,我只希望房間裡再亮一點就好了。我看不到你,只能摸到你的柔軟圓潤。我喜歡你的屁股,詩婷。我告訴過你的,記得嗎?」
  
  她哼了一聲,在他的懷裡往後仰。 「你會不停地嘲弄我,直到我想殺了你,塞維。好了,不談這個了。我聽到葛文的話,我認為你的做法很明智。至於你對蓮妲做的事,希望你脫光她衣服時沒有樂在其中。」
  
  『一點也沒有。」他說。 「我這輩子很少這麼生氣過,除了以前跟你在一起時以外。」他心不在焉地說。
  
  她看到他在注視桑頓。「去吧,爵爺。晚餐前我還有許多事要做。」
  
  一個星期後,不再那麼蒼白瘦弱的若蘭夫人在晚餐時突然以清脆的聲音說:「我知道桑頓該娶誰了。」
  
  在一陣杯盤碰撞聲後,大廳裡陷入一片寂靜。塞維還不習慣跟神志正常的母親在一起,但自從詩婷開始給她服用醫者的藥水後,她的瘋病沒有再發作過。
  
  「誰,母親?」
  
  「杜威廉爵士的女兒。他在霍斯莫附近有座小城堡。他的女兒應該已經到了適婚年齡。桑頓,你說呢?」
  
  桑頓在發抖。他現在是桑頓爵士了,即將成為塞維在藍家堡的總管,又將擁有妻子。他還沒有準備好。 「我……我不知道,夫人。」他囁嚅道。 「娶一位貴族小姐當妻子……那表示我不能打嗝或發出其它令她不悅的聲音——」他開始翻白眼。
  
  若蘭夫人以同樣清脆的聲音說:「詩婷,桑頓可能需要一些醫者的藥水來鎮定心神。我的藥水夠分他嗎?」
  
  一個星期後桑頓跟杜威廉爵士十九歲的女兒曉琪結婚。詩婷很滿意這樁婚事,因為曉琪跟她一樣從十二歲起就替父親管理城堡的家務。曉琪會把藍家堡整頓好的。
  
  若蘭夫人不但一直頭腦清楚,還慢慢豐腴起來。她經常面帶笑容,談吐風趣。塞維每次看到她時都會驚歎地搖頭。他漸漸習慣了恢復正常的母親,但耽懮仍在所難免。
  
  「詩婷,你認為醫者的藥水真的發揮了奇妙功效嗎?你認為這個奇跡會持續下去嗎?』
  
  「不知道,塞維。」
  
  「我希望我母親跟我們一起回奧洛堡。」
  
  她笑容燦爛地擁抱他。 「我一直在祈禱你會說這句話。」她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唇。
  
  他不吭聲,每次她在臥室以外的地方流露喜愛之情時仍然會令他訝異。
  
  葛文有天提到他覺得塞維現在看來很快樂,跟他美麗的妻子在一起時很滿足。
  
  「美麗?詩婷?不,葛文,她平凡得很,容貌、智力和個性都平凡無奇——」
  
  詩婷大叫一聲衝向他,但他早已做好了準備。他從腋下把她舉起來,對她笑著說:『這就是偷聽別人談話的後果,夫人。」
  
  葛文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兩個,然後緩緩地搖頭走開,因為他知道塞維馬上就會跟他的妻子熱吻起來。他祈求上帝保佑不要發生任何會破壞這恩愛感情的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1:53

  13
  
  第二天上午他們離開藍家堡,啟程返回奧洛堡。葛文告訴塞維他會替他注意他母親,因為她從前一天起就變得很安靜。
  
  塞維最後一次回頭望向他出生的地方。藍家堡會恢復往日雄風的,這是他的責任和義務。揮別在城門送行的桑頓和曉琪,他帶著妻子、母親和十幾名部下踏上了歸途。
  
  五天後,他們回到了奧洛堡。
  
  「我們在羅傑爵士和蓮妲逃離藍家堡的兩個小時內就找到了他們。」葛文告訴大廳裡的所有人。只有塞維知道詳情,但他叫葛文等回到奧洛堡後再把詳情說給其它人聽。
  
  『羅傑爵士企圖掩蓋他們的足跡,但他的手法拙劣,那個可憐的混蛋。」葛文朝乾淨的燈芯草上吐口水,然後驚駭地抬頭望向詩婷,接著清清喉嚨連忙往下說:「蓮妲把她偷來的衣服用一條舊毛毯包著。她騙我說那些只是你准許她帶走的破舊衣服,塞維。羅傑爵士以為我會殺他。我不得不承認,他並沒有如我預料中那樣跪地求饒。他直挺挺地坐在馬背上,似乎已經接受了難逃一死的命運。當我開口要他歸還錢袋時,他瞪著我
  
  葛文停頓下來喝口酒。每個人都在看他。大廳裡鴉雀無聲。他清清喉嚨,轉向若蘭『我奪下她懷裡鼓鼓的髒毛毯往地上一扔。我打開毛毯,踢開包在裡面的衣服,果然發現錢袋在裡面,還用一件內衣包裹著。』
  
  他停下來叉起一塊肉往嘴裡送。
  
  若蘭夫人把手輕放在他的前臂上。「後來呢?別賣關子了,葛文。趕快告訴我們吧!』
  
  葛文差點打嗝,但他及時忍住了。不能當著若蘭夫人的面打嗝,這點禮貌他還懂。『我不是賣關子,夫人,而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最好別在你面前說。』
  
  若蘭夫人舉起叉子,把叉尖輕抵著葛文的脖子。幸好葛文晚餐前不久纔洗過澡,所以脖子乾淨得很。
  
  葛文連忙說:「我像塞維爵爺那樣剝光她的衣服。我和部下們把衣服和錢袋帶回藍家堡,留下她和羅傑爵士在路當中。羅傑爵士只是盯著她,目光中不再有迷戀和情愛。我不知道後來如何,但我猜羅傑爵士丟下她不管,自己一個人走了。』
  
  『你有沒有脫掉她的鞋子,葛文?』若蘭夫人問。
  
  『有,夫人,我反把她脫得一絲不掛。』
  
  『太好了。你記得蓮妲拿走我的鞋子,把我趕進森林。』
  
  葛文拍手大笑。以牙還牙。我替你報仇出氣了,夫人。』
  
  ********
  
  醫者修長的手指輕柔地在若蘭夫人的頭顱上觸摸著,然後又仔細檢查她的眼睛和耳朵。
  
  詩婷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若蘭夫人一直靜靜地坐著,緩緩地撫摸著趴在她腿上的「斐斐」。那隻大胖貓發出愉快的呼嚕聲,聲音之大令詩婷擔心會使醫者分心。
  
  醫者終於轉向詩婷說:「我是英國最高明的醫者。我給你婆婆的藥水清除了她腦中能通路的阻塞物,使她的體液恢復平衡。』
  
  若蘭夫人輕拍著「斐斐」,清清喉嚨說:「謝謝你,醫者,我是不是得一輩子服用你的約?』
  
  『最好如此。我不知道你腦中的阻塞物是否永久地清除了。我擔心你停止服藥後,通路又會阻塞。』
  
  「我會一直服用到死為止。」
  
  「啊,你希望離開人世時仍然頭腦清楚。對了,詩婷告訴我你左腳有個傷口一直沒有完全癒合。」
  
  「斐斐」必須離開若蘭的膝頭,但它顯然不願意。詩婷沒想到她婆婆的力氣那麼大。若蘭把「斐斐」抱起來放在地上。斐斐搖著大尾巴,喵喵大叫幾聲,然後用鼻子把它的木碗踢到房間的另一頭。
  
  醫者大笑著拾起若蘭的左腳仔細檢查。「會不會痛?不會?很好。我給你另一種藥試試。」她的眼角餘光瞥見「斐斐」準備撲向詩婷,想要出聲警告時已經來不及了。
  
  「斐斐」一躍而起。詩婷踉蹌後退,接住撲進她懷裡的胖貓。
  
  詩婷和若蘭向醫者告辭。她們出了小木屋門,葛文和他的兩個手下卻沒有反應。他們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此刻有如惡魔化身的「斐斐」。它坐在小屋門口,幾乎跟獵犬「威威」一樣高大,用左腳的爪子剔著牙。
  
  「那隻貓簡直是怪物。」葛文低聲地說。
  
  「斐斐」惡狠狠地瞪著葛文,大尾巴突然往地上用力一拍。葛文被嚇得跳起來。 『斐斐」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可惡的畜牲!」葛文罵道,氣自己反應過度強烈。其中一個士兵膽敢發笑,葛文轉向他,凶神惡煞似地瞪他一眼,使他白著臉瑟縮在馬鞍上。
  
  「若蘭夫人,你還好嗎?」葛文在扶她上馬時問。
  
  「我的神志會繼續保持清楚,葛文,因此能夠不斷地勸告我兒子如何管理奧洛堡。你認為如何?」
  
  葛文咧嘴而笑。「我認為塞維爵爺會非常高興而舉辦宴會慶祝。至於勸告,夫人,你恐怕得跟詩婷一爭長短了。」
  
  「我絕不會跟詩婷一爭長短,她是最完美的媳婦。」
  
  詩婷眨眨眼,張開嘴巴卻不知如何表達她的喜悅和感動。
  
  若蘭在這時又開口了。 「話說回來,葛文,她還太年輕,無疑比我兒子更需要我的忠告。今天早晨我看到塞維平白無故地皺眉頭。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使他那樣皺眉頭。我要問個明白,然後好好教教她。」
  
  「那麼你得跟艾妮和麗絲競爭了,夫人。」詩婷笑著說。「她們對我有數不清的忠告和建議。」
  
  若蘭揮手跟「斐斐」告別,輕踢馬腹策馬前進。她發現葛文沒有立刻跟上,回頭一探究竟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斐斐」坐在門口揮動著它的巨爪。葛文看傻了眼。醫者站在斐斐後面,雙臂交抱在胸前,悶不吭聲地瞪著他們。
  
  葛文搖搖頭。『這裡沒有一樣東西是它應該有的樣子。」他策馬騎到了若蘭夫人身旁。
  
  「『斐斐」只不過是隻貓,不是怪物,葛文。」若蘭笑道。「雖然它的呼嚕聲確實比男人的鼾聲還要大。」
  
  詩婷騎在他們後面,聽著他們說笑。她衷心希望醫者是對的:塞維的母親恢復正常了,醫者的藥治好了她的瘋癲。
  
  他們只花了十五分鐘就騎回奧洛堡,因為天空中烏雲密佈,空氣凝滯潮濕,他們不想被即將降下的大雨淋到。
  
  抵達城堡外庭時,詩婷看到她的丈夫跟二十個士兵並肩在西牆工作。他打著赤膊,汗水在他的胸膛和手臂上閃著微光,看起來結實強健,令身為妻子的她不得不欣賞愛慕。天啊:她祈禱有朝一日他會對她產生相同的感受。不,她不能愛上他。那是行不通的。他們跟大多數的夫妻一樣,婚姻的基礎是建立在金錢、財產和權勢之上。他們各有角色要扮演。只不過她比較喜歡扮演其中某些角色。
  
  經過塞維身邊時他朝她揮了揮手,詩婷面帶笑容地也朝他揮了揮手。她騎進內庭,剛剛把馬交給馬僮時,天空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那天晚上塞維直到深夜纔來到他們的臥室。他沒有吵醒詩婷,但是第二天早晨詩婷在他溫柔的撫摸中醒來。
  
  『你昨天很晚纔睡。」她微笑著說。
  
  『對。」他翻身仰臥,凝視著晨曦中的天花板。「暴風雨過去了。』
  
  她沒有說話,知道他有心事。
  
  『我必須到這個叫玫瑰天堂的地方去。沒有人知道那裡有什麼。你父親一年去那裡三、四次,每次都帶著錢去。我打算今天上午出發。』他說。
  
  『我跟你去了藍家堡,塞維。你是不是希望我沒有跟你去?』
  
  他沉默不語。良久後纔轉頭面對她。『這次的情況不同。我不知道抵達玫瑰天堂後會遇到什麼事,我不希望你有危險。』
  
  『有你在我身邊,我怎麼可能會有危險?』
  
  『你太抬舉我了,詩婷。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跟去?』
  
  『我想知道誰住在那裡。我想知道我父親為什麼年年去那裡,那裡一定有吸引他前去的人事物。也許是為了報答國王?也許是受人之托?也許在那裡養了個情婦?』
  
  『我認為情婦的可能性最大。經過了這麼多年,那個情婦不可能年輕動人。也許那只是他金屋藏嬌的地方,但情婦不是同一個人。話說回來,如果他想養情婦,為什麼不直接在奧洛堡養?但是除了情婦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力量能吸引他一再回去。』
  
  「我不能一個人留在這裡。」她輕聲細語。 「你必須滿足我對你的胃口,因為那是你做丈夫的責任。」
  
  他凝視著她,然後大笑起來。「好吧,詩婷,我帶你去玫瑰天堂,好議你能隨時滿足我的胃口。』
  
  「「奇奇」會跟我們一起去嗎?在藍家堡時我很想念它。」
  
  「我會跟它討論這件事。」
  
  詩婷把修改過的藍色外衣遞給他。「現在不會太小了。」
  
  他套上妻子為他縫製的新衣。衣服的質料又細又柔,『奇奇』會喜歡躲在它的下面的。不知道他的貘跑到哪裡去了,他納悶著,昨晚它沒有跟他們一起睡。衣服的確很合身 舒適。他吹著口哨走向房門,半路上回頭對她說:「我們中午出發。」
  
  但是他們沒有在中午時離開奧洛堡。
  
  『爵爺!』亞拉在城牆的瞭望塔裡喊道。『席衛堡的人正朝這接近。』
  
  『席衛堡』塞維蹙眉道。「不知道他們有什麼事。會不會是埃倫爵士遇到麻煩了。』
  
  塞維認出帶隊的是賴明。賴明的年紀不小了,但仍然強壯有力、忠實可靠。席衛堡的人馬在離奧洛堡城牆很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賴明獨自策馬靠近。
  
  『爵爺,席衛堡爆發汗熱病。」賴明喊道。「我帶了露伊和她的監護人瑪嬌夫人以及十個士兵來。我們都沒有發病。埃倫爵士堅持留守,他命令我們來這裡時還沒有染上汗熱病。』
  
  『奇奇」從塞維的衣服底下探出頭來,嗅聞了一下空氣,然後把臉貼在塞維的脖子
  
  「你做得很好,賴明。城堡裡還有誰?」塞維問。
  
  「埃倫爵士派了人守在城外的堡壘裡。沒有人願意待在城牆內。如果有盜匪靠近,守在城外的人會殺了他們。埃倫爵士很勇敢。」
  
  詩婷上前一步。 「賴明,為了防止你們把汗熱病帶進奧洛堡,我認為你們最好先在城外紮營至少三天。問問瑪嬌夫人需要什麼。」
  
  賴明回到隊伍中,經過一陣討論後回到前面。他抬頭對城牆上的人喊道:「夫人帶了我們需要的一切。她預料到我們不能立刻進入奧洛堡。我們什麼都下缺。』
  
  「如果有人發病,我會把藥放在城牆外。」
  
  塞維眉頭緊鎖。 「真是遺憾。埃倫爵士是我的朋友,照這種情況看來,他恐怕難逃一劫。我該不該去準備厚葬他?』
  
  「奇奇』繼續盯著賴明。它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吠,然後把頭縮回去。
  
  詩婷搖搖頭。「你去席衛堡不一定會被傳染到汗熱病,但是萬一不幸染病,我不知道我救不救得了你,塞維。」
  
  他猛點頭。「我會封鎖席衛堡一星期。那樣夠不夠久,詩婷?」
  
  「至少兩星期,也許需要更久。我會去問醫者。」
  
  接下來的三天裡,前來投靠奧洛堡的席衛堡人都沒有發病。蓋裡神父祈禱感謝上帝。奇奇始終黏著它的王人,不肯離開城堡主樓一步。詩婷每次想擁抱塞維時都得先看看奇奇是不是躲在丈夫的衣服裡睡覺。
  
  席衛堡的人進入奧洛堡內庭時,詩婷跟塞維並肩站在王樓大門的石階上迎接。賴明把馬交給馬僮後來到塞維面前。
  
  「爵爺,夫人。上帝保佑,我們都安然無恙。上次瑪嬌夫人來接露伊回席衛堡時,你不在奧洛堡。」賴明轉身對瑪嬌夫人微笑。
  
  瑪嬌夫人優雅地走向塞維和詩婷。她緩緩地舉手掀開面紗。
  
  塞維變成了石頭。
  
  詩婷起初沒有注意到丈夫的反應。她只是覺得瑪嬌比她記憶中更美艷動人。 『爵爺,這位是瑪嬌夫人。」她替丈夫介紹。
  
  瑪嬌用悅耳的聲音說:「啊,塞維,好久不見。」
  
  詩婷眨眨眼,轉向丈夫。塞維目不轉睛地盯著瑪嬌夫人,好像她是仙女下凡一般。他一動也不動,只有臉頰泛起紅暈,彷彿被催眠了。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以低沈沙啞的聲音說:「瑪嬌,真的是你?」
  
  「是的,塞維。我現在第二度成為寡婦了。你記不記得我父親逼我嫁給李男爵那個糟老頭?他死後我哥哥逼我嫁給歐男爵,一個還算討人喜歡的年輕人。』
  
  「我聽說露伊的新監護人是個寡婦,她的騎士丈夫救過國王的命。這是怎麼回事,瑪嬌?」
  
  『沒錯,我丈夫確實救過國王的命。國王為了報答他,所以指派我為陸理查德女兒的監護人。我很滿足。我在席衛堡過得很好。很高興再見到你,塞維。』
  
  『瑪嬌夫人,你上次來接露伊走時,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你認識我丈夫?」詩婷大聲地問。
  
  瑪嬌露出溫柔動人的笑容。「我認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露伊,過來跟詩婷夫人和塞維爵爺打招呼。」
  
  露伊長胖了,原本瘦削的臉頰如今圓鼓紅潤,連頭髮都泛出健康的光澤。她走到瑪嬌身旁緊握住瑪嬌的手。瑪嬌彎腰對露伊耳語了幾句。露伊對塞維微笑,對詩婷點頭,然後朝他們行了個完美的屈膝禮。
  
  詩婷想要擁抱露伊,告訴她她有多漂亮,但露伊立刻挨向瑪嬌。
  
  「奇奇』從塞維的衣服底下探出頭來盯著瑪嬌和露伊,然後朝露伊伸出一隻爪子。
  
  露伊笑著對瑪嬌說:「它是塞維爵爺的貂『奇奇』 。它是不是很漂亮?」
  
  「是的,我認為它很適合它的主人。」瑪嬌說。
  
  「奇奇』繼續朝小女孩揮爪子。它沒有轉頭看瑪嬌,詩婷猜那可能是因為她美得連「奇奇」看了都不是滋味。
  
  管家杜立把他的房間讓給瑪嬌和露伊。詩婷親自上樓去查看瑪嬌和露伊還需要什麼。她走到小房間虛掩的門前時聽到瑪嬌跟露伊說話的聲音。
  
  「小乖,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裡。我知道我抵達前,詩婷對你並不好,但我會在這裡保護你,你不用害怕。」
  
  詩婷的心跳加速,無法呼吸。露伊告訴瑪嬌她虐待她?天啊!她保護她使她不致受畢蕾的傷害呀!
  
  「不,瑪嬌,她對我很好——」
  
  「你就錯了,露西。」瑪嬌柔聲勸哄。 「你忘了你作的那些噩夢嗎?我記得你哭著醒來,嗚咽著說你在這裡過得有多悲慘。我會照顧你的,只有我會。」
  
  「對,瑪嬌。我愛你。」
  
  「我也愛你,小乖。愛你的人只有我。」
  
  詩婷緩緩地從門邊後退。她不知道該怎麼想。她只知道她希望瑪嬌越早離開奧洛堡越好。要命的是,她居然告訴塞維至少得過兩星期回席衛堡纔安全。
  
  她決定去問問醫者。
  
  她祈禱醫生會告訴她不需要等那麼久。
  
  塞維和瑪嬌是怎麼認識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2:13

  14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露伊的新監護人是瑪嬌夫人?」塞維瞪著她問。
  
  詩婷覺得他變回幾個星期前來奧洛堡娶她的那個冷漠陌生人。她望著他,納悶著他此刻在想什麼。
  
  「我告訴你了。」她傾身去輕拍倚偎在塞維手臂邊的「奇奇」。 「你不記得嗎?」
  
  「你應該說她年紀很輕,是你見過中最美的女人。你應該告訴我她的秀髮有如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銀絲,那麼我就會知道她是誰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詩婷?」
  
  詩婷挺直背脊。「你認為我應該說她的秀髮如銀絲?這種話從我口中說出來不是有點奇怪嗎?我注意到她的美貌,但那不是我最關心的事。」
  
  塞維朝她擺擺手,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這個秀髮如銀絲的女人到底是誰?你們好像是舊識?」
  
  「是的,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十七歲時我想娶她,但我只是次子,她父親想把她嫁給有錢人。當她嫁給李男爵那個老頭子時,我加入十字軍東征。我就是在聖地認識瑞楠和國王的。』
  
  「真幸運,不是嗎?由於認識了他們,由於他們認為你正直強壯,所以你現在成為英格蘭最有錢的人之一。」
  
  塞維不回答,只是撫摸著「奇奇」。
  
  「這麼說來,你跟她有八年沒見面了。八年的時光不算短。人會變,感覺也會變。你的感覺有變嗎?」她問。
  
  葛文和貝密在這時走進大廳。他們似乎在爭吵。
  
  「爵爺,」貝密喊道。「瑪嬌夫人想跟露伊出去騎馬。你說呢?」
  
  塞維從椅子裡跳起來,驚動了打瞌睡的獵犬「威威」,它抬起頭低吠了幾聲。塞維似乎渾然不覺詩婷站在三呎外。「她們需要保護,我陪她們出去。」他邊說邊往大廳外走。
  
  不久後,詩婷對艾妮抱怨道:「我不知道這該怎麼解釋,但塞維看到瑪嬌夫人後立刻改變了對我的態度,他似乎很崇拜那個女人。他說她的秀髮有如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銀絲。從我認識塞維以來,他從來沒有那樣說過話。」
  
  「那並不代表什麼。」艾妮說。
  
  「他注視她時眼神充滿崇拜。」詩婷的語氣平靜但寒透了心。 「他少年時愛過她,艾妮,但因為他是次子又沒有財產,所以她父親不肯把她嫁給他,他至今仍然愛她。」
  
  「我懷疑。也許他仍然用少年的眼光看她,但那維持不了多久的,詩婷。塞維爵爺不是傻瓜。他娶了你,你是他的妻子,也將是他子女的母親。你是奧洛堡的女繼承人。沒有你,他將一無所有,空有一身力氣也只能為別人效命而已。你給了他未來和重整家園的能力。你還使他得回一個正常的母親。別忘了這一點,詩婷。至於瑪嬌夫人,她只不過是他少年時代的回憶而已。」
  
  「你沒有看到一個小時前他跟她說話時的神情。你沒有看到他迫不及待地離開大廳去陪她騎馬,完全忘了他還有許多事要做。我看到葛文的表情,他很震驚塞維會那樣。他迴避我的目光,顯然覺得很尷尬。」
  
  「且讓我們靜觀其變。你別跟他吵,詩婷。你得有耐性。」
  
  「耐性不是我的長處。」
  
  「我知道。但你最好從現在開始拿出你的耐性來。還有,你必須努力保持風度。」
  
  「保持風度?我聽到她對露伊說謊。要我對她保持風度會很困難,艾妮。」
  
  若蘭在這時進入房間。 「我的腳痊癒了。」她說。 「詩婷,你有沒有注意到我走路不再一跛一跛的。」
  
  詩婷點點頭。
  
  『我跟葛文又去找醫者。「斐斐」跳進葛文懷裡,我還以為葛文會昏倒。至少他沒有被『斐斐」撞倒。醫者叫我把這個給你。」若蘭遞給詩婷一個小玻璃瓶。瓶裡是濃稠的白色液體。「她說你只要倒幾滴進你丈夫的酒裡,他就會對你改觀,對你產生你對他的那種感覺。」
  
  詩婷知道醫者給她的是愛情藥水。但是醫者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塞維和瑪嬌的事?
  
  詩婷覺得很丟臉,急忙把藥瓶塞進裙子口袋裡。
  
  艾妮跟若蘭離開房間時,艾妮回頭說:「記住我的話,詩婷。我認為你還不需要用到那個藥水。」
  
  但是艾妮哪裡會瞭解她內心的痛苦?詩婷心想。如果塞維是艾妮的丈夫,她不相信艾妮能夠忍受他在見了一個美女後突然一反常態地說出情詩般的話來。
  
  但是,萬一艾妮是對的呢?也許塞維真的只是透過少年的眼睛看待瑪嬌。
  
  晚餐時只有葛文沉默寡言。他跟詩婷一樣在冷眼旁觀,旁觀塞維目不轉睛地盯著瑪嬌。瑪嬌似乎沒有注意到塞維在看她,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露伊身上。
  
  奇奇趴在塞維的肩上打瞌睡。它只吃了兩口詩婷餵它的烤肉就把她的手推開。
  
  它沒有再對露伊做出示好的動作。
  
  『我以為你喜歡麥迪的燉免肉。」詩婷對丈夫說。
  
  塞維停止用叉子撥動盤中的食物。 「免肉很好吃。」他說。「你換了燈芯草,詩婷。味道很香。」
  
  謝天謝地,他注意到瑪嬌以外的事物。 「你聞到的是迷迭香加玫瑰的香味。」
  
  她覺得沮喪。她想親吻她的丈夫,而不是跟他說這些無聊的話。她希望他盯著她看,而不是盯著他少年時代的初戀情人看。
  
  她吃了一口燉肉,覺得它的味道像鋪在地板上的燈芯草。她想到裙子口袋裡的藥瓶。她隨時可以用它,但她卻猶豫不決。她不想靠藥水使丈夫回心轉意,她希望他回到她身邊是出於自願。她希望他變回看到瑪嬌前的樣子。
  
  瑪嬌為什麼要長得美若天仙?為什麼不是醜八怪或大母豬?
  
  詩婷歎了口氣,傾身摸摸「奇奇」的頭。它大聲叫了叫,抬起頭注視她好一會兒纔把爪子搭在她手上。
  
  「我可以確定『奇奇』交配過了。」塞維說。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
  
  「它看來好像很滿足。」
  
  「在它的孩子出生前,它對任何事都會顯得意興闌珊。到時它會回森林裡去看看它們成長得如何。」
  
  「如果我懷了你的孩子,你會像它那樣嗎?」她隨口問道。
  
  他跳了起來,凝視她的臉,然後盯著她的肚子。「你懷孕了嗎?」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月經向來不規則,雖然離上次已經有好幾個星期,但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懷孕了。
  
  「我不知道。」她回答。也許她該騙他說她懷孕了,那麼他就會回心轉意。畢竟他是講道義的人——她忍不住詛咒起來。
  
  「你剛纔說什麼?詩婷?」
  
  「我說粗話。」她老實回答。
  
  但塞維沒有反應。她發現他又在盯著瑪嬌看。瑪嬌彎腰撿拾地板上的東西,她的長髮如銀色的絲綢垂了下來,在火光中閃著耀眼的光澤。詩婷發現自己恨死那個女人了。
  
  她看到塞維握緊酒杯。她不是瞎子,她看得出他眼中的慾火。他想得到瑪嬌,跟當年一樣。詩婷不禁納悶她的丈夫有沒有像渴望初戀情人瑪嬌那樣渴望過她。
  
  詩婷得到丈夫的寵幸不到三個月。她在他眼中到底算什麼?心甘情題讓他免費發洩慾望的女人嗎?很有可能。
  
  瑪嬌盤據他的心頭八年多了。
  
  詩婷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她伸手進口袋裡摸索著藥瓶。
  
  還不到時候。不到絕望的最後關頭,她實在不願利用迷藥贏回丈夫的心。
  
  她恨不得一刀刺穿瑪嬌的心臟。那個想法像有毒的籐蔓往她內心深處扎根。詩婷知道她永遠上不了天堂。心存如此惡毒的歹念,她注定要下地獄。
  
  一個吟遊詩人出現在大廳。他一邊拋接著手中的皮球,一邊吟唱著詩歌。詩婷看到美莉靠在鐵匠老孟身上頗感興趣地注視著吟遊詩人。老孟半閉著眼睛一個勁兒地傻笑。
  
  她在塞維臉上看過那種傻笑。
  
  吟遊詩人停止拋接皮球,趨前讚揚塞維爵爺的英勇神武,還吟唱說國王懇求這位偉大武士留在他身邊但別靠近他美麗的王后。
  
  瑪嬌銀鈴般的笑聲使許多雙眼睛轉向她。
  
  吟遊詩人接著轉向詩婷。他擺出姿勢,打量了她片刻,然後吟唱起來。
  
   「詩婷夫人給了塞維爵爺一切。
  
   她秀外慧中,精通醫術。
  
   據說她極不平凡,忠於夫君。」
  
  詩婷看到塞維瑟縮了一下。吟遊詩人怎麼會知道她平凡?顯然是塞維的部下在無意中聽到他的話而轉述給吟遊詩人聽。
  
  接著,吟遊詩人彷彿身不由己般轉向瑪嬌,目不轉晴地望著她,然後長歎一聲。
  
   「如此優雅,如此美麗。
  
   令男人感動落淚的銀色秀髮。
  
   瑪矯夫人令所有的女人相形見絀。
  
   她美若天仙,
  
   令男人生生世世魂縈夢牽。」
  
  詩婷想大叫。她望向塞維。他正出神地凝視著瑪嬌,瑪嬌笑著朝吟遊詩人擺擺手。
  
  吟遊詩人朝塞維和詩婷深深一鞠躬,然後屈膝跪在瑪嬌面前。瑪嬌笑著搖搖頭,揮手叫詩人走開。
  
  詩婷痛不欲生。
  
  但在死前她要先殺了那個令男人生生世世魂縈夢牽的天仙美女。
  
  那天晚上,塞維直到三更半夜纔回房睡覺。詩婷沒有睡著。她悶聲不響地聽著他脫衣上床。他沒有碰她。
  
  她感受到「奇奇」貼著她的背。
  
  天將破曉時她在男人的體溫中醒來。她長歎一聲。他總算要跟她親熱了。她睜開眼睛,以為會看到他溫柔的眼睛,但是塞維仍側臥熟睡著。她貼著他的背,「奇奇」貼著她的。
  
  她緩緩地伸手到他身前把手掌貼在他的肚子上。她的手慢慢往下移,最後握住他亢奮的身體。他翻身仰臥,微微抬起臀部接受她的愛撫。
  
  他親吻著她,在她唇上輕喚:「瑪嬌。」
  
  詩婷立刻鬆手大吼:「混蛋!你竟然在吻我時喊她的名字!你應該下十八層地獄去,塞維。』
  
  她掀開他身上的毯子,害得「奇奇」滾到床上。她跳下床,用毯子裹住身體,然後跑出臥室。
  
  吟遊詩人靠在大廳的牆上吃著剛出爐的麵包。詩婷命令他在吃完麵包後立刻離開奧洛堡。她受不了再看到他跪在瑪嬌面前或再聽到他吟詩讚美瑪嬌。
  
  她陷入沈思之中。她必須有耐性。塞維在她唇上喊著那個女人的名字時,她怎麼可能有耐性,怎麼可能不生氣?
  
  她抬起頭,看到塞維站在她旁邊瞪著她。
  
  「你為什麼扯掉我的毯子?為什麼跑出臥室?」
  
  「如果手上有劍,我會一劍刺穿你的肚子。」她說。
  
  「在你順從我之前,我就告訴過你,妻子不可以威脅丈夫。」
  
  「不,你沒有說過那種話。」
  
  「我早該說的。不要威脅我,詩婷。」
  
  『即使是你在親吻我時嘴裡喊別的女人的名字?』
  
  塞維拿起她的杯子,喝光剩餘的羊奶。他放下空杯子,用手背擦擦嘴巴,然後若無無其事地聳聳肩。
  
  『就算我喊的是聖母瑪利亞的名字也無關緊要。你休想再像潑婦罵街般對我。去拿麵包和奶酪來,還有麥迪昨晚烤的牛肉。我餓了。』
  
  奇奇從塞維的衣襟底下探出頭來,朝詩婷伸出一隻爪於。她情不自禁地微笑跟它握手。
  
  她從長凳上站起來,裹緊毯子,彎腰輕拍「威威」的頭,讓她舔她的手掌。「恕難從命,塞維。但我會叫人服侍你。」
  
  她吹著口啃離開大廳,感覺到他在瞪著她看,心想他會對她咆哮。
  
  但是他沒有出聲。他內疚嗎?
  
  她沒有叫人服侍他用餐。
  
  那天上天她騎馬到村子裡去看她的朋友,麵包師傅老湯的女兒雅玲。當她策馬轉入路旁的巷道時,她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聲音不大,但剛好能引起她的注意。她抬起頭,看到樓上的窗戶搖搖欲墜地架著一個的巨大的馬鞍。
  
  說時遲,那時快。馬鞍翻出窗檯,急速往下墜落,重重地落在詩婷的頭部和肩部,把她撞離馬背,跌落在一堆垃圾裡。
  
  她抬起頭,沒看到窗口有人,只有一個影子一晃而過。她大喊雅玲的名字,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她感覺到有人在舔她。
  
  不,不是人,是大胖貓「斐斐」。她怎麼會在醫者的小屋裡?
  
  詩婷強迫自己睜開眼睛。
  
  「啊,她終於醒了。」醫者貼著她的臉說。「聽不聽得到我說話?」
  
  「聽得到。我甚至看得到你,醫者。』
  
  「太好了。我要拾起你的頭餵你吃藥。藥水的味道不是難聞得令人無法忍受,所以別抱怨。」
  
  詩婷聽到男人的呵呵笑聲。
  
  她聽話地抬頭喝下草莓味的藥水。 「很好喝。」她纔說了三個字,頭就痛得她呻吟起來。
  
  「還好你沒看到藥水的顏色。」醫者說。
  
  詩婷閉上眼睛,抵抗著疼痛。「斐斐」又開始舔她的臉頰,弄得她癢癢的。她甚至擠出了一個笑容。接著她聽到醫者對別人說話。『藥水可以減輕她噁心欲嘔的感覺和頭肩的疼痛,我檢查過了。她不會有大礙,但需要休息一陣子。」
  
  她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那我就把她留下來交給你照顧了。我有職責要履行,下午再來接她。」
  
  「好的,爵爺。」
  
  爵爺?是塞維。詩婷企圖抬頭看他,但暈眩使她倒回枕頭上。
  
  「別亂動,詩婷。你應該知道最好不要企圖移動受撞擊的部位。』
  
  「我只是想看看塞維。」
  
  「你等一下就會看到他。你聽到他的話了。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男人總是有職責必須履行。請問你,什麼職責?喝酒、嫖妓和拿刀劍互相砍殺。塞維只不過是個男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若非傳宗接代少不了他們,否則他們全是廢物。可惜我們不能把所有的男人都聚集在山頭上讓他們互相打鬥到墜崖身亡。好了,詩婷,閉上眼睛好好休息。『斐斐』會舔得你入睡。」醫者說。
  
  詩婷果真被那隻貓舔得睡著了。
  
  等她再度醒來時,只覺得肩膀有點緊和頭有點痛而已,暈眩和噁心的感覺都已消失。她睜開眼睛,看到塞維坐在床邊凝視著她。他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和臉頰。
  
  「你摸起來涼涼的,醫者說你不會有事。你記不記得出了什麼事?」
  
  她緩緩地點頭。 「我騎馬到村子裡找麵包師傅的女兒湯雅玲。我正要把馬拴在巷道裡時,一個馬鞍從樓上的窗戶落下來砸中我。其它的我就不記得了。不,我還記得我跌下馬背,掉進一堆垃圾裡。」
  
  「多麼奇怪的巧合。砸中你的馬鞍是我的。葛文把它拿去給皮革匠修理。馬鞍很大,是特別為戰馬製造的。你很幸運,馬鞍沒有直接砸中你的頭。還有,你身上不再充滿垃圾的臭味。醫者替你洗過澡了。雅玲發現你不省人事地躲在垃圾堆裡。她跑到堡裡來通知我,我把你帶來醫者治療。」
  
  「但是砸中我的馬鞍為什麼偏偏是你的?奇怪,以前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塞維聳聳肩,皺著眉頭輕拍「斐斐」。「斐斐」用後腿站立,把爪子搭在塞維腿上。「不知道,但我會查明。」
  
  「斐斐」突然僵住不動,尾巴伸直,全身毛髮直立,目不轉晴地瞪著塞維。不,它瞪視的是「奇奇」。「奇奇」不慌不忙地打量著大胖貓,嗅嗅空氣,看看詩婷,然後退回塞維的衣服底下。
  
  塞維輕拍隆起的衣襟,低聲說:「別出來, 『奇奇』 。那隻貓可以吃下四個你。」
  
  「奇奇」咕噥了一陣。塞維微笑起來。「它想要說服我相信它不怕『斐斐」。』
  
  這是瑪嬌來到奧洛堡的兩天來,詩婷第一次看到他面帶笑容。
  
  瑪嬌。
  
  「我想回家,塞維。」
  
  「只要醫者同意。」
  
  醫者同意讓詩婷回去,但吩咐她再臥床休養一天。
  
  『要有耐性,詩婷。」醫者在她身後喊道,「斐斐」在她腿間穿梭。
  
  詩婷希望塞維抱她,但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馬背上的顛簸使她的頭又開始疼,胃又開始翻。塞維抱緊她,讓她的頭靠著他的胸膛。她的胃不再造反。她歎口氣,不知不覺睡著了。
  
  詩婷醒來時看到瑪嬌站在城堡主樓的頂層門階上,露伊在她身邊。
  
  「啊,爵爺,你把她帶回來了。」瑪嬌說。 『立刻把她抱進她的臥室,小心。』
  
  詩婷覺得瑪嬌的語氣好像自以為是奧洛堡的女主人。但是她還來不及生氣,醫者在她臨走前給她喝的藥水就發揮藥效使她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艾妮坐在床邊縫衣服。房間裡點著三根蠟燭。
  
  「你醒了,詩婷。太好了,我叫人端湯來。麥迪按照醫者囑咐燉了清淡的肉湯。』
  
  詩婷一言不發。房間裡只有她和艾妮。塞維呢?瑪嬌呢?
  
  喝清淡的雞湯後,她終於忍不住地問道:「爵爺呢?」
  
  「在大廳裡跟他的部下在一起。」
  
  「跟瑪嬌夫人在一起。」
  
  「大概吧.。這有什麼要緊?重要的是你得趕快好起來。」
  
  「艾妮,塞維的馬鞍怎麼會從窗口掉下來砸中我的頭?」
  
  艾妮拉拉衣袖,端詳著手背。「沒有人知道,詩婷。塞維爵爺問過所有的人了。馬鞍是從皮革店二樓的窗戶掉下來的,但你已經知道這個了。馬鞍當然不可能是從麵包店掉下來的。皮革店二樓是倉庫和三個學徒睡覺的地方。大家都認為是意外。雅玲從村子一路跑來堡裡,她真是個好女孩。」
  
  「我要下樓,艾妮。」
  
  「你還沒有完全復原,詩婷。」
  
  詩婷不予理會。她小心翼翼地起床。雖然頭痛欲裂、肩膀僵硬,但還不到令她無法忍受的地步。她身上只穿著睡衣。
  
  她對艾妮微笑地說:「幫我換衣服。我必須到大廳去,非去不可。」
  
  詩婷來到迴旋梯底層。她知道她會看到什麼,但看到瑪嬌果真坐在塞維旁邊的女主人座椅上時,詩婷還是差點腿軟。不知道塞維說了什麼逗得瑪嬌笑了起來。其它人也在大吃大喝和大聲談笑著,好像沒有人注意到奧洛堡的女主人不在她該在的地方。
  
  此刻坐在女主人位子上的是瑪嬌。
  
  詩婷搖晃了一下。艾妮立刻伸手扶住她。
  
  「她霸佔了我的座位。」詩婷說。
  
  「不對。她原本坐的那張椅子好像壞了一隻腳,她不得不坐你的椅子。這不代表什麼,詩婷。你不要胡思亂想。」
  
  「你說的對,艾妮。我想我是糊塗了。」詩婷說,但是心如刀割的感覺卻令她的腳站立不穩。「我這就回房休息。」
  
  她在轉身前看了塞維最後一眼。塞維的目光正好這時轉向她。他剛剛要從椅子裡站起來,瑪嬌就跟他說話,於是他的注意力又轉向瑪嬌。詩婷看到塞維盯著瑪嬌放在他衣袖上的雪白手指。
  
  「太過分了。」詩婷嘀咕著轉身,像個駝背的老太婆似地爬上樓梯。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2:36

  15
  
  第二天上午詩婷遲遲沒有起床。她的頭疼沒有好轉,僵硬的肩膀肌肉更像是有火在燒似的。塞維昨晚沒有回他們的臥室睡覺。
  
  她知道他一定是睡在瑪嬌的床上。
  
  麗絲端來奶油麵包和雞湯。 「別擔心,詩婷。一切都很好。大家都知道該做什麼,也都很擔心你。塞維爵爺又騎馬去村子裡盤問皮革匠的三個學徒。這件事仍然像是意外。但是我無法不奇怪塞維爵爺的馬鞍怎麼會掉下來砸中你。葛文也很為此苦惱。他不停地抓頭皮,視而不見地凝視著前方。』
  
  詩婷知道馬鞍為什麼會砸中她。瑪嬌花錢請人在詩婷經過時扔下馬鞍。如果她死了,瑪嬌就會順理成章地取代她女主人的地位。但是用馬鞍來取人性命似乎太不保險。而且,為什麼是塞維的馬鞍?除非把馬鞍推出窗口的就是塞維。
  
  她長歎一聲。這說不通啊,一定是意外。但她還是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瞪著牆上的織錦畫發呆。
  
  當塞維朝氣勃勃地進入他們的臥室時,詩婷索性閉上眼睛連看都不看他,『瑪嬌的椅子腳修好了嗎?』她問。
  
  他眉頭一皺。「詩婷,你還好嗎?腦筋清不清楚?什麼椅子腳?』
  
  她睜開眼睛,直視站在床邊的他。「昨天晚上她坐在我的座椅裡,因為她的椅子腳據說壞了一條。修好了嗎?』
  
  『下知道,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件事。我希望你立刻起床。再躺下去,你會發霉的。快起來,你還有職責要盡。醫者說你應該多休息,但沒有說一直躺在床上不動。』
  
  『也許等一下。』
  
  他俯視她蒼白的臉。「我不喜歡這樣,詩婷。」他從床邊轉身走開。
  
  「奇奇」爬出塞維的衣服,跳到床上。
  
  『你的主人昨晚睡在什麼地方?」她撫摸著「奇奇」柔軟的毛皮。「你跟他在一起嗎?他跟她在一起嗎?』
  
  奇奇把頭鑽到她的下巴底下,咬了她一口。
  
  『你認為我很傻,是不是?你不是男人, 『奇奇』 ,所以我猜她對你來說只不過是另一個女性。她那頭銀絲般的秀髮不會使你的眼睛因慾望而迷亂。』
  
  奇奇又咬了她一口,這次用力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睡了一下午。「奇奇」一直在她身邊。
  
  「起來洗澡了,詩婷。」艾妮喚醒她。 「水已經抬來了。快點。」
  
  詩婷讓艾妮幫她洗澡梳頭穿衣。麗絲溜進臥室時她並不覺得意外。
  
  「我有一盒胭脂可以替你的臉頰添點顏色。」麗絲說。「我想你的嘴唇也需要塗一點。』
  
  詩婷讓她們替她化妝。她默默地讓她們替她穿上她結婚那天穿的衣裳。終於大功告成。
  
  「你看起來很美。」艾妮退後一步,上下打量詩婷。 「麗絲,你說呢?」
  
  「世上最迷人的貴婦。」
  
  「艾妮,椅子腳修好了嗎?」詩婷終於開口。
  
  「我親自監工的。」艾妮說。「椅子腳是被人弄壞的。不是意外,但現在都修好了。」
  
  「椅子腳和塞維的馬鞍。」詩婷說。「怪異。」
  
  當詩婷進入大廳時,塞維正拉開女主人座椅要讓瑪嬌坐下。
  
  「晚上好,爵爺。」詩婷大聲說。
  
  眾人轉頭望向詩婷。她看到塞維的手仍然握著她的椅背。她看到瑪嬌笑容可掬地望向她。瑪嬌對塞維說了幾句話,然後回到她自己的椅子上,傾身拍拍露伊的手。
  
  塞維現在是拉開椅子給他的妻子坐。他甚至在她坐下後把椅子推近餐桌,他甚至用指尖輕觸她的肩膀。
  
  「你的氣色很好。」他在她身旁坐下。 「天啊!也許好過頭了。你的臉頰和嘴唇怎麼會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不是,那是麗絲企圖使我看來比較不平凡的努力。」
  
  「我不喜歡。你看起來像軍妓。」他拉起桌巾的一角。「擦掉。」
  
  她擦掉頰上和唇上的胭脂。
  
  「現在的你雖然臉色蒼白,但至少比較像原來的你。」
  
  『是的,原來的我。」
  
  瑪嬌傾身靠近詩婷。「我好擔心你,但你的女僕認為太多人在你的臥室裡會妨礙到你休養。你看起來好多了,詩婷。昨天塞維帶你回家時可把我擔心死了。」
  
  「謝謝,瑪嬌。」詩婷喝了一口櫻桃濃湯。
  
  『這一個濃湯是麥迪特別為你做的。」瑪嬌說。 「我問他你喜歡吃什麼,他回答說櫻桃濃湯是其中之一,而且他好久沒有做這道菜給你吃了。他甚至讓我和露伊留在廚房裡幫忙。我從來沒見過嗓門像他那麼大的人。」
  
  詩婷望向露伊。小女孩正低著頭用叉子撥弄著盤中的食物。 「露伊?」詩婷說。「你有沒有像以前住在這裡時那樣幫忙麥迪?」
  
  「我不知道你以前幫過麥迪。」瑪嬌的手蓋在露伊的小手上。
  
  「我沒有。」露伊說。 「詩婷要我幫忙,但廚房裡又熱又吵。那個胖子大吼大叫,我沒有留下來。」
  
  詩婷倒抽口氣。 「不是那樣的,露伊。你甚至坐在麥迪的腿上。你不記得了嗎?」
  
  「我只記得你逼我坐在他腿上。他一身汗臭,嗓門又大,我討厭廚房。」
  
  「那你今天為什麼又去廚房?」
  
  「因為有瑪嬌陪我。她沒有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吃了櫻桃。」
  
  「是啊,小乖,直到現在舌頭還是紅紅的。」瑪嬌說。
  
  露伊朝瑪嬌伸舌頭,然後格格笑著倚偎向瑪嬌身側。
  
  瑪嬌轉頭對詩婷說:「我的小乖會使我還沒變老前就長出白頭發來。」
  
  「你永遠不會變老。」露伊說。「你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瑪嬌笑著擰擰露伊的鼻子。「你真是不知羞恥,露伊,再這樣下去,我會被你捧上天的。」
  
  露伊放聲大笑。
  
  詩婷看傻了眼。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露伊如此開心。「奇奇」輕叫一聲爬上詩婷的肩膀。她痛得皺眉蹙額,但「奇奇」的體溫很快使她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
  
  她轉向塞維,發現他低頭瞪著他的湯。 「怎麼了,塞維?不喜歡櫻桃濃湯嗎?」
  
  「什麼?」他心不在焉地說。 「哦,詩婷。湯很好喝。」
  
  「你今晚會回房睡嗎?」
  
  他側著腦袋望向她。 「如果你復原得差不多了。昨晚我不想冒險在熟睡時翻身壓傷你。」
  
  「我差不多完全好了。你昨晚睡在哪裡?」
  
  「大廳這裡,裹著毯子,聽我的部下打鼾。獵犬『威威』睡在我身旁。』
  
  他說的也許是真的。有露伊在同一個房間裡,他不可能跟瑪嬌上床。詩婷開始覺得好多了。
  
  「我昨晚沒睡好,」露伊說。「因為艾妮的鼾聲太大。我還是比較喜歡跟瑪嬌一起睡。」
  
  詩婷的心情立刻陷入愁雲慘霧之中。塞維竟然趁她身體不適時跟別的女人上床。太過分了。憤怒和痛心使她握緊手中的餐刀。 「奇奇」叫了一聲,使她警覺到自己可能做出瘋狂的舉動來。她放下餐刀,從椅子裡緩緩地站起來。 「奇奇」仍然停在她肩上,但是用身體纏著她的脖子。
  
  她沒有跟她丈夫或任何人告退,只是一言不發地離開餐桌邊,慢慢地穿過充滿人聲笑語的大廳。
  
  直到抵達樓梯底層時她纔聽到塞維喊道:「『奇奇』 ,回來。你吃的還不夠。」
  
  但是「奇奇」動也不動。
  
  塞維沒有來找她。
  
  倒是瑪嬌來了。
  
  詩婷聽到敲門聲時以為是艾妮,於是說了聲「進來」。當她看到進來的人是瑪嬌時,忽然注意到瑪嬌身上的衣裳看來十分眼熟。她仔細一看,確定那是她只穿過一次的一件金黃色衣裳。她想叫瑪嬌滾出去,但勉強忍住了。她一言不發地看著瑪嬌優雅地走向床邊。
  
  「詩婷,你還好嗎?塞維叫我上來看看你。他很擔心。」
  
  詩婷只是瞪著那件金黃色的新衣裳。「你為什麼穿我的衣裳?」
  
  「我本來不想,但塞維堅持。我們離開席衛堡時來不及帶許多行李出來,我帶的自然都是露伊的東西。我自己只帶了兩件衣裳出來,它們都已經很髒了。塞維堅持我穿你的衣裳。你介意嗎?如果介意,我可以立刻脫下來。」
  
  『我介意。瑪嬌,你會在我的臥室裡脫,還是要等露伊去跟艾泥睡時纔在你自己的房間裡脫?」
  
  「啊,原來你離開大廳是為了這個。」瑪嬌用手指撥撥銀色的秀髮。 「露伊去跟艾妮睡是因為我的咳嗽聲老是吵醒她。我希望露伊有充足的睡眠,而不是躺在那裡聽我不停地咳嗽。」
  
  詩婷望著牆上的織錦畫不說話。
  
  「我現在就去我的臥室把這件衣裳脫下來。很抱歉沒有先問你介不介意。當時你在睡覺,塞維就那樣把衣裳給我,我不知道這件衣裳對你如此重要。」
  
  「沒錯。」
  
  「那我就不打擾你。我很快就會把衣裳還你。希望你明天就完全復原了,詩婷。」
  
  「我也希望。瑪嬌,我在樓下時並沒有聽到你咳嗽。」
  
  「我的咳嗽今天下午好了。」
  
  「瑪嬌,你在這裡做什麼?」塞維出現在臥室門口。
  
  「我只是在跟詩婷說話。我現在就去把衣裳脫下來還你。」
  
  「你在說什麼?」
  
  瑪嬌只是微笑搖頭,在塞維的注視下走出房間。
  
  塞維轉身面對詩婷。 「你為什麼中途離席?還把『奇奇』 一起帶走?我叫它回來,但你不肯讓它走。還有衣裳是怎麼回事,詩婷?」
  
  她希望她手中有刀,但她有的只是趴在肩上的「奇奇」 。天啊!她恨透他了,比當初他霸王硬上弓時還要恨他。 「她的椅子修好了。你知不知道她的椅子腳是被人弄壞的?這不是很奇怪嗎?你為什麼又要讓她坐我的椅子?」
  
  塞維抓抓頭皮,先是一臉的困惑,接著是不耐煩。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醫者沒有告訴我你會有這種症狀。」
  
  「我好得很。你的馬鞍飛出窗戶的事調查得怎麼樣了?」
  
  「我的馬鞍,對,那是我的馬鞍。」他瞪著她。 「你認為是我叫人用我的馬鞍砸你?」
  
  「不,那太麻煩了。如果你要我死,你會直接勒死我。」
  
  「沒錯。」他開始脫衣服。她轉身背對他,感覺到他上床。房間在他吹熄蠟燭後陷入一片黑暗。「瑪嬌的衣裳又是怎麼回事?」
  
  「那件衣裳是我的,不是她的。她說衣裳是你給她的。」
  
  「對,因為她沒有衣裳穿了。艾妮認為把衣裳借她穿沒有什麼不妥,你為什麼這麼在意,詩婷?」
  
  『因為我不喜歡她佔有我的東西。」
  
  「只不過是一件衣裳而已。」
  
  她不說話。不久後她聽到他輕微的鼾聲。
  
  『 『奇奇』 ,我該怎麼辦?」她輕拍貂的頭。她沒有照艾妮的建議保持耐性,反而脫口而出地大發牢騷。現在塞維看她的目光好像把她當成胡言亂語、不可理喻的瘋子。
  
  兩天後,詩婷獨自騎馬來到村子裡。這次她沒有轉進巷道,而是直接把馬拴在麵包店門前。雅玲看到她時立刻跑出來擁抱她,告訴她她乍見她躺在垃圾堆裡有多麼害怕她有個三長兩短。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爸爸把你抱進店裡。我跑到堡裡去通知塞維爵爺,他立刻騎馬載著趕來。」
  
  『謝謝你,雅玲。你知不知道砸中我的是塞維爵爺的馬鞍?』
  
  雅玲點點頭。
  
  詩婷猜全村的人都知道這件事而且在議論紛紛。她幾乎可以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沒錯,他娶了奧洛堡的女繼承人,現在堡裡來了一個絕色美女,他再也不需要那個女繼承人妻子了。她搖搖頭,擺脫那些令人不快的想像。
  
  「我想查明事情的經過。馬鞍不會自己從窗口掉下來。」
  
  雅玲往店裡瞄一眼,然後壓低聲音說:「你認為有人蓄意用馬鞍謀害你嗎?得了,詩婷,快別胡思亂想了。也許有人認為那是故意的,但大部分的人都認為不可能。」
  
  蓄意謀害?也許不是謀害,也許只是想嚇嚇她。但目的何在?詩婷在心中嘀咕著。
  
  「無論如何,我還是想跟皮革匠的學徒談一談。」她說。
  
  「也好,我陪你去。」雅玲說。
  
  皮革匠的三個學徒都說什麼也沒看到。詩婷打聽出的新情報只有出事那天有五、六個奧洛堡的士兵在店裡。她決定回堡裡找葛文談談。
  
  詩婷回到堡裡時,塞維和瑪嬌正要出去騎馬。露伊不知在哪裡?
  
  至少瑪嬌沒有再穿她的衣裳。瑪嬌終於把她自己的衣裳洗乾淨了嗎?詩婷懷疑自己真的應該保持耐性嗎?她很想騎馬跟蹤他們,但她必須先跟葛文談談。
  
  「塞維已經盤問過那天在皮革店裡的幾個士兵了。」葛文告訴她。 「沒有人看到任何可疑的人事物。這只是意外,不會有別的可能性。別再為這件事耿耿於懷,詩婷。」
  
  接下來的一小時,詩婷都在陪伴她的婆婆若蘭夫人。獵犬「威威」趴在若蘭夫人腳邊打瞌睡。
  
  「我正在替你縫製一件衣裳,詩婷。」若蘭說。「布料是非常淺的綠色。穿在你身上會很迷人。塞維昨晚說的沒錯,你不該把臉頰和嘴唇塗得紅紅的。你的五官太細緻,濃妝艷抹反而破壞了你清秀的氣質。喜不喜歡我替你做的新衣裳?明天下午就可以完成了。」
  
  「對不起,若蘭夫人,但我聽到塞維爵爺告訴瑪嬌說那件新衣裳是替她做的。」
  
  說話的人是站在大廳角落的露伊。她顯然一直在聽她們的談話。
  
  「真的嗎?露伊。」若蘭在詩婷開口前問。「你什麼時候聽到我兒子那樣說的?」
  
  「大概是今天早上吧,夫人。他說那塊布料會使瑪嬌看來美若天仙。還說像她那樣的美人應該擁有許多漂亮的衣裳。」露伊瞪著詩婷說。
  
  「不管你聽到什麼,露伊,衣裳都是替詩婷做的。」若蘭說。「好了,你想不想坐下來跟我們一起縫紉?」
  
  露伊搖搖頭,一蹦一跳地跑出大廳。
  
  「真奇怪,」若蘭望著露伊的背影說。 「我直到今天下午纔把這塊衣料從箱子裡翻出來。那孩子為什麼要說謊?」
  
  「她很喜愛瑪嬌。也許她看出瑪嬌想取代我,因此想努力幫助她達成心願。」
  
  『惡毒的小孩子比惡毒的大人更令人討厭。」若蘭說。 「對了,我明天上午得到醫者那裡去一趙,我的藥快吃完了。」
  
  第二天晚上,瑪嬌穿著一件詩婷從來沒看過的漂亮衣裳進入大廳,親切地微笑揮手跟眾人打招呼。她的銀色長髮如波浪般垂在背後,在頭頂用一個黃金發箍固定住。塞維目瞪口呆地盯著她看。
  
  晚餐吃到一半時怪事發生了。瑪嬌的鼻子開始腫脹變紅。
  
  詩婷眨眨眼,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她張開嘴巴,隨即幸災樂禍地閉上。
  
  瑪嬌的鼻子變成原來的兩倍大,而且越來越紅。人們很快地開始盯著她看和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起來。塞維一直在餵食「奇奇」。等他終於抬頭望向坐在詩婷另一邊的瑪嬌時,他先是驚呼一聲,接著就仰頭放聲大笑和指指點點。只有露伊突然大哭起來。
  
  大廳裡慢慢安靜下來。在寂靜中,大家聽到瑪嬌問:「小乖,你哭什麼?怎麼了,露伊?」
  
  「大家都在笑你,瑪嬌。笑你的鼻子。』
  
  瑪嬌立刻伸手去摸鼻子,美麗的藍眸中充滿驚駭。 「我的鼻子怎麼了?』
  
  「你的鼻子又紅又腫。」詩婷說。「你要不要跟我上樓去,瑪嬌?我可以替你調製一些去除紅腫的草藥。」
  
  詩婷從來沒有見過瑪嬌的動作如此敏捷。大廳裡沒有說話聲或笑聲。好像大家都瞭解嬌滴滴的瑪嬌夫人覺得很丟臉。
  
  「怎麼會這樣?」瑪嬌坐在小板凳上照看鏡子。她沒有尖叫,只是瞪著鏡中的自己,用指尖輕摸著紅腫的鼻子。
  
  詩婷知道引起紅腫的原因,但她只是搖搖頭,繼續調配藥水。 「可能是你吃了你的身體不喜歡的東西。別擔心,喝下這個藥水後,你的鼻子很快就會恢復正常。』
  
  『什麼東西?我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詩婷聳聳肩,低頭繼續調劑。她倒了一匙據說對消腫很有效的山羊尿進杯子裡。她覺得自己很壞,但至少這可以治癒瑪嬌。她沒有那麼卑鄙。雖然不容易,但醫德使她不得不把私人恩怨暫時擱在一邊。
  
  『也許是麥迪在烹飪時用了其它廚師不知道的藥草來調味。」詩婷說。「也許你不該繼續吃他燒的菜。」
  
  她把裝滿濃稠白色液體的杯子遞給瑪嬌。『一口氣喝下去,瑪嬌。』
  
  瑪嬌一口喝光杯裡的藥水,隨即臉色發白地按住胃部。
  
  「不要吐出來,否則你還得再喝一杯。忍一下就過去了。想像一下你的鼻子又變得嬌小白皙。瞧,你已經忍過去了。』
  
  瑪嬌的鼻子在半個小時後恢復正常,但她說什麼也不肯回到大廳。
  
  詩婷下樓到大廳把露伊帶上來交給瑪嬌,然後面帶笑容地哼著小曲回到她的臥室。
  
  我真的太壞心了,她心想。但話說回來,她親愛的婆婆若蘭夫人也是。
  
  ********
  
  詩婷感到噁心欲嘔。她伸手捏了捏乳房,感到有點腫痛。她的月經已經遲了好幾個星期。
  
  她懷孕了。懷了塞維的孩子。
  
  不知道瑪嬌會不會很快也懷了塞維的孩子。
  
  她搖搖頭,把馬停在醫者的小屋前。她看到醫者跪在藥草田里工作,斐斐躺在旁邊曬太陽。
  
  「詩婷,」醫者坐在腳跟上。「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我懷了塞維的孩子。」
  
  醫者緩緩地站起來,在圍裙上擦著手。她走近詩婷,先是上下打量她,然後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接著檢查她的舌頭,輕刮她的手背皮膚,檢查她的指甲。
  
  醫者在檢查完畢後退開一步。 「斐斐」伸個懶腰爬起來,喵喵大叫一聲,準備跳進詩婷懷裡。
  
  「不行!」醫者厲聲阻止。
  
  「斐斐」朝主人皺眉。詩婷從來沒有見過貓皺眉頭,但她發誓「斐斐」真的在皺眉頭。它揮了揮毛茸茸的尾巴,一溜煙地消失在附近的森林裡。
  
  「有沒有嘔吐?」醫者問。
  
  詩婷搖搖頭。 「但有時會噁心。沒有特定的時刻,發作的時間也不長。」
  
  「我敢說你真的是懷孕了。哼,男人滿足了慾望,女人卻得挺著大肚子。如果我能毒死全世界的男人就好了,但你這種女人卻不會高興丈夫化為一堆塵土。』
  
  「那可不一定,醫者。」
  
  「這麼說來,他越來越不忠實了,是不是?」接著她咧嘴而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把那個叫瑪嬌的女人帶來讓我看看她是何居心。」
  
  「她對我一直很和氣。」詩婷沮喪地說。 「而且她長得非常美,除了昨晚她的鼻子又紅又腫以外。我配了藥水給她暍,紅腫在半個小時後就消了。」
  
  「也許你應該袖手旁觀的,詩婷,反正紅腫到第二天早晨自然會消退。」
  
  「我知道,但我狠不下那個心。我沒有讓她多受罪,但我在藥水裡加了山羊尿。她喝下去了。」
  
  醫者大笑輕拍她的臉。「做得好。你長大成為一個好女人了,詩婷。來吧,跟我進屋去,我會給你一杯我的特製飲料——不,我不會告訴你配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2:52

  16
  
  塞維用力推開門。他的精力過盛,亟需發洩,但他的妻子已經跟他冷戰三天了。這種情況令他怒不可遏。
  
  詩婷站在桌前混合藥草。她抬起頭,緊接著又低下頭繼續工作。
  
  「我受夠了,詩婷。你又變成我當初娶的那個女人。你冷落我,對我不理睬。奇跡結束了,但不是我搞砸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又變回那個牙尖嘴利的潑婦。如果你想恢復我們以前那種水火不容的關係,沒關係,隨便你。但是你必須盡妻子的責任,照顧你丈夫的需求,生理上的需求。我現在就要,不准你說不。」
  
  他撲到她身上,頸際的脈搏狂跳著。 「奇奇」沒有跟他在一起。
  
  「你打算強暴我嗎?」
  
  「如果你逼我。」
  
  「瑪嬌怎麼了?她的月經來了,還是她厭倦你了?你是不是遺憾沒有早點除掉我,好讓你能娶她?」
  
  他彷彿挨了一巴掌似地猛然後退。「你瘋了。」他說,把她的衣裳從領口撕裂到腰部。「別再胡言亂語了。我不能要瑪嬌,命運在多年前就注定了。」他撕開她的內衣,露出她的酥胸。
  
  「你不可以再強暴我,塞維。」
  
  「我想對你怎樣就可以怎樣,詩婷。」他抱起她,把她扔到床上。轉眼之間,他已解開褲子,拉起她的裙子,氣息粗重地壓在她身上了。
  
  她凝視著他說:「你要冒險傷害你的孩子嗎?」
  
  他僵住了。「你懷了我的孩子?你又說謊了,可惜這個謊說得不高明。我已經很久沒有碰你了,詩婷。」
  
  「是啊,都是我的錯。」
  
  「我心裡有別的事,現在我要發洩了。」
  
  她扭動掙扎,氣得想殺了他。他低頭吻她,但她企圖咬他。他不敢置信地抬起上半身,分開她的雙腿,用力衝刺進她體內。她大叫,但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氣憤。
  
  「你這個畜生!」她尖叫,不在乎是否會被僕人聽到。「我恨你。但願馬鞍砸中的是你的腦袋。那麼情況也許就會不同,也許——」
  
  他用力挺進,更加深入,最後突然僵住不動。她感覺到他的解放。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塞維。你是畜生。你背叛了我,我希望你再也不碰我。回去找你的舊情人瑪嬌,別來煩我。」
  
  「好。」他喘著氣說。 「也許我真的會照你的意思去做。至少她不會擺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對待我。你為什麼要整她?」
  
  「你在說什麼?」
  
  「她的鼻子。』
  
  「我不但沒有整她,還治好了她的鼻子。」
  
  「不管你說的是不是實話都不要緊。你為什麼不再順從我?為什麼要逼我強迫你?為什麼不再對我微笑?為什麼不肯讓我吻你?為什麼不讓我愛撫你?」
  
  「從瑪嬌出現的那一刻起,你就像害了相思病的少年似地望著她,根本不在乎我是哭是笑,只在乎盯著她看、跟她一起騎馬、要她坐我的座椅,只有瞎子纔看不出你對她的渴望。」
  
  他抽身而退,站在床邊瞪著她。她的雙腿依然大張著,但她不在乎。
  
  「我懷孕了。如果我不是醫者,我會打掉腹中的胎兒,因為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她的話還沒完全說完,他已撲過去掐住她的脖子。 「不准你再說這種話。如果妻子殺了她丈夫的骨肉,她的丈夫絕對有權利殺了她。但是你並沒有懷孕,對不對?」他放開她的脖子,翻身倒在床上。他長歎一聲。 「別再說謊了,詩婷。你知道只要你順從我,我不會虧待你的。抗拒我是既無必要又無用處。再對我微笑,再用你的手撫摸我,再當著大家的面吻我。你沒有理由停止那樣做。」
  
  「你今天跟瑪嬌騎馬去了哪裡?』
  
  「我帶她去看北邊的沼澤地。你問這個做什麼?得了,詩婷,別亂吃醋。你不是那種女人。我說過,我多年前就失去瑪嬌了。我跟她的戀情早就是煙消雲散的陳年往事了。」
  
  防車 「你認為你有權利背叛我?我應該默默忍受你腳踏兩條船?不然就會有另一個馬鞍掉在我頭上?」
  
  他聽得目瞪口呆,臉色鐵青。他張口欲言,但她舉手制止他。 「別對我說謊,塞維,我再也受不了你騙我。」
  
  他把她雙手按在頭頂,再度進入她體內,直到他的憤怒隨著性慾一起發洩。
  
  「不騙你,詩婷。我告訴你實話,你實在令人討厭。平白無故地對我亂發脾氣、惡言辱罵。我纔是再也受不了你的無理取鬧了。趕快變回一星期前的樣子,詩婷。看看瑪嬌,她溫柔體貼、美麗大方,你應該多多向她學習。』
  
  他猛然抽身而出,穿好褲子就往房門口走。
  
  「我寧願向魔鬼學習!」她吼道,但是他沒有回頭或停下腳步。 「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是騙人的。你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我而已。我恨你。」
  
  他砰地一聲關上房門。她躺了幾分鐘,然後起身擦洗。詩婷在那時做了決定。
  
  *********
  
  「看在我父親生前待你不錯的分上,貝密,不要拒絕我。」
  
  貝密抓抓腋窩,東張西望,就是不看詩婷。他希望葛文會奇跡似地出現,聽到她的要求,毫不猶豫地大聲禁止。
  
  詩婷扯著他的衣袖。 「貝密,你知道我父親每年都會去這個地方三、四次。別搖頭,你一定知道。你是他的衛隊隊長,不是嗎?你陪他去的,不可能不知道。」
  
  貝密終於點頭承認。他在心中祈禱,如果葛文不出現,那麼塞維爵爺出現吧!不,他不希望那樣。大家都知道塞維爵爺又搞砸了跟妻子的關係。大家都知道他渴望那個銀髮美女瑪嬌夫人。但再美的女人終究也只是女人而已,貝密心想,容貌並不是那麼重要。詩婷就不同了,她是繼承人又精通醫術,然後纔是女人。
  
  「我做不到。」貝密急得快哭了。
  
  她拚命扯著他的衣袖。「貝密,我不能留下來眼睜睜看著她取代我。」
  
  「我做不到,詩婷,求求你別為難我。那是不可能的,我做不到。』
  
  她看得出他很苦惱,但不在乎。「馬鞍打中我的頭——塞維爵爺的馬鞍。你知道那不是意外。你希望我死於非命嗎?如果留下來,我的性命恐怕會有危險,你知道的,貝密。」
  
  貝密呻吟一聲。他知道有一半的人認為馬鞍事件純屬意外,但也有一半的人認為是有人希望瑪嬌夫人取代詩婷成為奧洛堡女主人。但是誰呢?瑪嬌夫人自己嗎?如此的天仙美女怎麼可能會有如此惡毒的心腸呢?
  
  他靈機一動地說:「你不會死於非命的。我可以試吃你的食物,以防萬一有人想在食物中下毒。」他露齒而笑。
  
  詩婷長歎一聲轉過身去。「我懷孕了,貝密。你希望我的孩子跟我一起死嗎?』
  
  貝密詛咒一聲,朝地上吐口唾沫,一腳踢開路過的公雞,大罵正在嚼一條舊皮帶的山羊「佳佳」。他想用那條皮帶勒死那只山羊,但詩婷肚子裡的孩子會需要它的奶。
  
  他用粗短的手指扒扒頭髮。「如果讓塞維爵爺知道,我就死定了。但他怎麼會知道?你我到時都不在奧洛堡了。從這裡到南部海岸的一路上盜匪充斥,我一個人保護不了你。就算我沒有被歹徒殺死,塞維爵爺也不會放過我的。』
  
  詩婷不認為塞維真的會殺了貝密,但這種事並非她說了就算數的。看來她只有單獨行動了。但是她不知道玫瑰天堂在哪裡。
  
  她拍拍貝密的手臂說:「你說的對,我沒有考慮清楚,我不會再為難你了。』
  
  貝密不是傻瓜,他可以說是看著詩婷長大的。他立刻提高了警覺。「你要自己一個人去,對不對,詩婷?天啊,答應我你不會獨自一人去玫瑰天堂。』
  
  「我怎麼去?我連玫瑰天堂在哪裡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它在坎特貝裡附近。
  
  貝密如釋重負地抬眼望天,彷彿在感謝上帝。「對,你不知道。』
  
  詩婷去大廳找塞維時他正在跟管家杜立談事情。自從杜立把玫瑰天堂的事告訴塞維之後,兩人之間就前嫌盡釋。塞維抬頭看到詩婷的倔強表情時歎了口氣。他對杜立交代了幾句話後走向詩婷,握著她的手臂帶她走出大廳,來到城堡內庭。
  
  「你想跟我道歉嗎?你想再當著大家的面吻我嗎?」塞維問,但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寧願吐他口水。
  
  「你知道席衛堡的人還不能回去。至少還要兩個星期纔安全。』
  
  『是的。」
  
  「我知道你不想跟瑪嬌夫人分開,因此我希望你答應我讓我帶著你的幾個部下去玫瑰天堂。我會查明誰住在那裡和我父親為什麼定期前去。』
  
  「你怎麼會認為我不想跟瑪嬌夫人分開?』
  
  「因為你無疑深愛著她。」
  
  「我不愛任何女人,詩婷,你知道的。少年時代的我確實願意為她犧牲性命,但那已經是陳年往事了。」
  
  「別騙我,塞維。沒有那個必要。我只想離開這裡,我願意成全你們。等我離開之後,隨便你怎麼讓她坐我的椅子、穿我的衣裳、睡我的床都行。」
  
  「有你在時我也可以那樣做。不,我不答應。你必須留下來盡你的職責。等我決定要去玫瑰天堂時我們纔可以去。」
  
  他轉身朝城堡主樓走。詩婷不假思索地撿起腳邊的一顆石頭朝他扔去。石頭雖然沒有打中他,但也只差了一點點。擊中主樓石牆的石頭應聲裂成兩半。他以超乎她想像的快速轉身,匕首已握在手裡。他瞪著她,然後瞪著差點打中他背部的石頭。
  
  她的呼吸開始急促。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連雞狗都噤聲不響。
  
  塞維把匕首插回刀鞘裡,慢慢地走向她,在離她幾吋的地方停下來。她緊張得無法動彈。
  
  「詩婷,你不相信我以前說過的話嗎?」
  
  她不吭聲,只是瞪著他的喉嚨。
  
  『你竟敢再度威脅我?』
  
  「但願我打中你就好了。」她逞強道。
  
  他抓住她的手臂,幾乎是拖著她快步離開城堡內庭。她拉扯扭動但都徒勞無功。她的衣袖從肩膀處撕裂開來。他只是改握住她赤裸的上臂和加快了步伐。抵達馬廄時,他叫喊著命令馬僮替他的馬上鞍。
  
  這時他纔轉身望向她,臉色鐵青地搖搖頭。「我要把你帶去海邊毒打一頓。我本來應該在這裡當著眾人的面揍你,讓他們知道我纔是這裡的主人,但是我不想考驗他們的忠誠,麥迪說不定會在食物裡下毒。」
  
  「你的意思是你要像我父親對待我母親那樣把我活活打死嗎?動手呀,塞維?但是你要假借什麼名目?至少我母親是被捉姦在床。而現在呢?現在是你跟瑪嬌上床,應該是我把你活活打死纔對。」
  
  「你永遠學不會節制口舌,是不是?」他吼道。
  
  馬僮牽出塞維高大的戰馬。
  
  塞維抱起詩婷把她扔上馬鞍,然後躍身上馬坐在她後面。他強迫她面朝下地趴在他腿上。
  
  葛文一邊跑向他們,一邊喊道:「爵爺,要不要我陪你們同行?你們要去哪裡?」
  
  「我很驚訝應該效忠於我的人竟然想保護你。」
  
  「塞維,讓我起來,否則我會嘔吐的。』
  
  「葛文,我要帶她去海邊跟她私下談談,你不必跟來。」塞維把手掌按在她的背腰上,輕踢馬腹策馬前進。
  
  詩婷最後看到的人是站在主樓門階上的瑪嬌。
  
  詩婷沒有嘔吐,只感到頭昏眼花,但在塞維勒停馬時也就不會了。他把她拉下馬。她發現他們來到海邊的斷崖頂上。
  
  「別反抗。」他搖晃她。「下去。』
  
  他強迫她率先走下通往海邊的斷崖小徑。她絆了兩跤,但兩次都被他及時拉住。
  
  抵達沙灘時她假裝體力不支,然後趁他鬆手之際掙脫逃跑。她踢到一塊浮木,痛得眼淚差點流下來,但沒有放慢速度。直到這時她纔恢復理性的思考。除了那條小徑外,沒有別的路可以回到斷崖上。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前方除了空蕩蕩的沙灘外就是平滑的崖壁和光禿禿的岩石。岩石。這次她要用岩石砸中他。
  
  她突然止步轉身。他緩緩地走向她,知道她無路可逃。她拾起一塊岩石等待著。
  
  他看到她的舉動,但沒有被嚇阻,反而加快了腳步。
  
  「把岩石放下,詩婷。」他喊道,聲音壓過了十呎外的海浪聲。
  
  冷冷的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和衣裳。她喘著氣,把手中的岩石抓得更緊。她不想傻傻地站在原地準備扔出他可以輕易躲過的岩石,但她還能怎樣呢?
  
  她知道他一定會揍她,他憤怒的眼神說明了一切。他說不定還會置她於死。雖然他從來沒有打過她,但是現在的情況跟以前不同。現在他的老相好瑪嬌出現了,幾天前他的馬鞍還砸在她頭上。
  
  「你想要揍我而傷害你的孩子嗎?」
  
  他揮揮手。「別再用那套謊話騙我了,詩婷。瑪嬌告訴我她抵達奧洛堡那天你的月經剛來,所以我一直沒有碰你。」
  
  「她說謊。」
  
  他搖搖頭,繼續走向她。陽光突然被一片流雲遮住,她忍不住打個哆嗉。雖然不再氣喘吁吁,但她仍然抓緊岩石嚴陣以待。
  
  她突然明白再留在原地勢必難逃他的毆打。她扔掉手中的岩石,撩高裙子,轉身奔進拍岸的海浪裡。
  
  「詩婷!」
  
  冰冷的海水使她的呼吸凍結在胸腔裡。不,她不能認輸。她很小的時候就在貝密的指導下練就一身好泳技。她可以游泳繞過斷崖。斷崖另一邊的沙灘有一條崎嶇小徑,在別人看來也許危險難行,但她卻駕輕就熟。海水在她膝邊打轉。她深吸口氣,正要跳進下一波海浪裡時,他抱住她的腰把她扔出水面拖回岸邊。
  
  她拚命反抗,拳打腳踢之外,還動口咬他的手臂。他把她扔在沙灘上,分開雙腿而立,揉著被她咬傷的手臂。
  
  『你這個大傻瓜。海水會把你凍死的,詩婷。』
  
  「才不會。我以前在這裡游過泳。」
  
  「你想要淹死自己嗎?」
  
  她躺在沙灘上仰望著他。他擋住了陽光。她渾身一陣顫抖,不是因為濕冷,而是因為他的神情。
  
  他會傷害她的。她想到不久前兩人纏綿纏綿時,她還以為他們會做一輩子的恩愛夫妻。
  
  她放聲大笑起來,笑自己的天真愚蠢。
  
  他仍然站著不動。
  
  她翻身側臥,繼續捧腹大笑,笑得又是打嗝又是流淚。
  
  他彎腰把她翻回來。
  
  她突然抬腿上揚,一腳踢中他的下體。他瞪著她,知道即將來襲的劇痛會使他痛不欲生而想殺了她。她的影像開始模糊,令人嘔吐的疼痛開始席捲他。
  
  『但願你沒有那樣做。」他抱著下體跪倒在地,隨即痛得在地上翻滾起來。
  
  她一骨碌地翻身爬起,拔腿奔回來時的小徑。
  
  葛文雙手插腰地站在斷崖上等她。「你不該那樣做的,詩婷。現在他非報復不可了。你腦筋壞掉了嗎?如果不能人道,他要如何使你懷孕?」
  
  「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但他笨得說什麼也不信。」
  
  「天啊!你為什麼非踢他那裡不可?我會向他解釋說你是一時神志失常,需要他母親的那種藥水。你確定你懷孕了?」
  
  她點點頭,突然感到很累。
  
  葛文詛咒一聲。「回奧洛堡去,我會幫塞維。」
  
  「我會賞你一塊岩石。」
  
  *******
  
  「你看起來好狼狽,詩婷。」
  
  「謝謝你,瑪嬌。你看起來像仙女。」
  
  「你全身濕透,衣服上沾滿沙,袖子也撕裂了。塞維有沒有揍你?他沒有揍你的臉。這一點算他聰明,否則有可能會激怒一些仍然忠於你的奧洛堡居民。」
  
  詩婷微笑地說:「他今晚對你恐怕不會有太大的用處,瑪嬌。」
  
  「塞維是奧洛堡的領主,他對我有用處完全是因為他能保護露伊。』
  
  「這麼說來,他少年跟你相好時很笨拙,是不是,瑪嬌?』
  
  「他不該告訴你那個的。我們兩個當時都太年輕。我不想嫁給那個糟老頭,所以把童貞獻給了塞維。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詩婷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繞過瑪嬌跑上樓梯。她需要衣服,男孩子的衣眼。她不在乎路上盜匪猖獗。情況不可能比留下來更壞,因為她知道塞維恢復時就會回來揍她,就算不會揍死她,也會揍得她頭破血流。瑪嬌會幸災樂禍地冷眼旁觀。
  
  她說不定會被揍得流產。
  
  她換上乾淨的衣裳,下樓直奔馬廄,趁馬僮替她的坐騎上鞍時溜進馬僮的寢室。她發現的衣服都太小和太髒。
  
  她騎著「樂樂」來到城門口,對衛兵亞拉微笑表示她要去村子訪友。他雖然蹙著眉頭,但揮手放行。他以為他會看到被揍得鼻青眼腫的她嗎?
  
  她直奔皮革店,要求皮革匠再讓她上樓看看。她從皮革匠學徒的衣物箱裡翻找出她需要的東西,把它們藏在她的衣裳底下,然後若無其事地離開皮革店。
  
  她騎進森林裡換上男孩子的服裝。她的估計有誤,長褲太緊了,但至少上衣寬大得足以遮住她的大腿。
  
  她重新騎上『樂樂」。
  
  她沒有錢、食物或武器。
  
  她該何去何從?
  
  她在馬背上呆坐了片刻。她該打,但不是因為她激怒了塞維,而是因為她的愚蠢。
  
  她騎回村子裡找到獨自在麵包店後院除草的雅玲。
  
  幾分鐘後她騎出村子時,身上多了一副弓箭、一把匕首、三條麵包和一條毯子。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3:06

  17
  
  「你什麼?」
  
  「她是奧洛堡的女主人,經常到村子去。我沒有理由阻止她,爵爺。」
  
  塞維用手掌跟猛擊額頭。他是回來找詩婷算帳的。他也許會毒打她一頓後勒死她,至少他會大罵她一頓直到氣消為止。他把她獨自帶到海邊就是想口頭教訓她,但他根本沒有那個機會。可惡,她竟然想在冰冷的海水裡游到斷崖的另一邊,然後她又攻擊他的男性要害,直到這會兒他纔能站直。他喝下一大口麗絲遞給他的麥酒。
  
  他陰鬱地看麗絲一眼。 「我猜你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麗絲替他斟滿酒。 「就算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爵爺。我不希望看到她或她的孩子受傷害。」
  
  塞維猛拍桌子。「她沒有懷孕。」
  
  「如果她說有,那麼她就有。」
  
  「她告訴你她懷孕了嗎?』
  
  「沒有,但艾妮說她知道詩婷感到噁心欲嘔和食慾不振。詩婷很注重隱私,即使有十分的把握也不會立刻說出來。」
  
  「她踢我的要害時卻是毫不猶豫。」
  
  麗絲張口欲言,但看到葛文對她搖頭,於是又閉上嘴巴。
  
  塞維自言自語地說:「我只是想跟她私下談談,在這裡一點隱私也沒有。她在海邊掙脫我時又拾起石頭想扔我。」
  
  葛文清清喉嚨。他的眼角餘光瞥見瑪嬌夫人走進大廳,他知道塞維隨時會跳起來立刻離開奧洛堡去找詩婷。但是她逃到哪裡去了呢?
  
  葛文再度清清喉嚨。瑪嬌夫人就快到他們身邊了。「爵爺。」他喚道。
  
  塞維繼續皺眉沈思。葛文正要再度喚他時他突然抬起頭。「可惡,現在我必須花時間和人力去找她。我本來想在今天修完東城牆的。如果她再敢拿石頭扔我,葛文,我發誓我——我們立刻出發。」
  
  「遵命,爵爺。」
  
  「爵爺,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哦,是你,瑪嬌。露伊呢?」
  
  『跟艾妮在一起。』
  
  『我要去把我的妻子找回來。』
  
  「她攻擊你,塞維。大家都看到了。你會殺了她嗎?」
  
  「那是值得考慮的意見。」他朝麗絲點個頭,然後走向樓梯。麗絲瞪著他的背影,一副想撲過去掐他喉嚨的模樣。
  
  塞維在二樓樓梯口遇到他母親。
  
  「你最好快一點,塞維。詩婷走了快一個小時。」
  
  「我會找到她的,母親。」
  
  「她不快樂,塞維。」
  
  「我也是。我現在是英國最有錢的人之一,但我敢說連癩蝦蟆都比我快樂。」
  
  若蘭夫人看到兒子大步走進臥室用力甩上門。她急忙下樓去找葛文,手裡緊握著一個小藥瓶。
  
  瑪嬌在一樓樓梯口攔下若蘭,美麗的臉上掛著冷漠的笑容。「你看起來很疲倦,若蘭夫人。要不要來杯羊奶?』
  
  若蘭搖搖頭,東張西望地找尋葛文的身影。
  
  「你的眼神不太對勁,好像有點慌亂。也許你的腦筋不太清楚?也許你需要躺下來休息休息。來,讓我扶你回你房間,若蘭夫人。有時孤獨能使人清醒。」瑪嬌伸手去扶她。
  
  「麗絲!」若蘭大叫。
  
  瑪嬌垂下手。麗絲奔向塞維的母親時差點撞倒瑪嬌,瑪嬌急忙退後避讓。
  
  「我必須找到葛文。」若蘭低聲對麗絲說。
  
  但是瑪嬌聽到了。她還看到若蘭手裡的藥瓶,她知道瓶裡裝的是什麼藥。露伊偷聽到艾妮告訴若蘭藥瓶的事,並且把她們的談話內容告訴了她。
  
  塞維踩著重步下樓時,三個女人同時轉向他。他的腋下夾著一條卷緊的毛毯。
  
  「母親』他傾身親吻她的臉頰。「我會盡快回來。啊,貝密,我不在時,奧洛堡就交給你和瑪嬌夫人。母親,你自己保重。」
  
  他走了。
  
  來不及了。若蘭把藥瓶放進裙子口袋裡。等他把詩婷找回來時,她會叫詩婷把藥水倒進他的酒裡。如果詩婷能活著回來。她看得出來塞維很生氣,不知道詩婷對他做了什麼使他如此生氣。他竟然要瑪嬌在他不在時代理奧洛堡女主人的職責。若蘭長歎一聲,她猜她不能怪他不相信她的神志不會再度失常。
  
  瑪嬌轉向麗絲,得意地微笑說:「麥迪準備了什麼東西給我們當午餐?」
  
  太陽一下山,刺骨的寒風就吹了起來。詩婷已經馬不停蹄地騎了三個小時。一路上她只遇到兩個農夫,一個趕車,一個走路。兩個農夫都沒有注意她。只有趕車的那個農夫羨慕地盯著「樂樂」瞧了一會兒。詩婷不怪他,因為「樂樂」確實是匹漂亮的牝馬。
  
  她和「樂樂」來到一座小山的山頂。山谷裡有個茅草小屋形成的小村落,她勢必得繞過它。但是察覺到溫暖的馬廄就在不遠處的「樂樂」不太願意轉向。它抬起前腿用後腿站立,但深知坐騎脾氣的詩婷不為所動。
  
  「好啦,我們很快就可以休息了。天色越來越暗。我們兩個都餓了,我會替你找到甘美的溪水和濃密的青草。相信我, 『樂樂』 。你也不希望塞維追上我們吧?」
  
  冷冽的狂風逐漸和緩,最後變成溫和的微風。她對這個地區並不熟悉。風勢變小也許是好運會跟著她的預兆。也許她可以在遇到強盜前找到玫瑰天堂。
  
  但塞維怎麼辦?
  
  她想起踢中他要害時他的震驚和不敢置信。他活該。如果她不先發制人,他會傷害她和她腹中的胎兒。
  
  三十分鐘後她找到了個好地方拴馬。照顧完「樂樂」後,她把毯子鋪在溪邊的草坡上。
  
  麵包十分可口。她強迫自己只吃一條,然後滑下草坡喝了些溪水。
  
  夜幕迅速低垂。
  
  她沒有替「樂樂」除去馬鞍,以防萬一有狀況發生。她把弓箭擺在身邊,握著匕首,用毛毯裹住身體。
  
  『一個小伙子怎麼會有那樣的好馬?你說馬會不會是他偷來的?」
  
  詩婷立刻清醒,但保持靜止不動。男人的說話聲雖然不大,但在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她甚至可以看到另一個人聳了聳肩,他們總共有多少人?
  
  「把刀子捅進他胸膛裡,馬就是我們的。」
  
  「你也看到了,這小子長得十分清秀,我們可以賣掉他。」
  
  「別自找麻煩了,我只想要那匹馬。」
  
  他們只有兩個人。
  
  幾個人都一樣。她的好運用完了。
  
  他們離得太近,她無法使用弓箭。
  
  詩婷屏住呼吸,緩緩地握住匕首的柄。她只希望雅玲父親的這把匕首夠鋒利。
  
  她感覺到其中一人走向她。謝天謝地,只有一個。她嚴陣以待。
  
  她睜開眼睛,看到他高舉著小刀望著她。
  
  「原來你已經醒了。」
  
  「沒錯,你這個混蛋。」她舉起匕首,感覺到它輕易刺進他的肚子裡。不久前吃下的麵包湧上了喉嚨,她急忙抽出匕首。他仍然傾身瞪著她,驚訝地張開嘴巴,但只有鮮血流出來。
  
  「你解決掉他了嗎?』
  
  她別無選擇,只能再補他一刀,這次是刺進他的胸膛。他慘叫倒地。
  
  「怎麼了?」另一個人衝向他的同伴。
  
  詩婷翻身爬起,奔向「樂樂』。
  
  『那個小混蛋捅了我兩刀。」垂死的盜匪說。
  
  眨眼間詩婷已騎上馬背。另一個盜匪叫罵著衝向她。 「樂樂」拾起前腿,鐵蹄重重落在他的胸口。
  
  他咕噥一聲往後倒下。
  
  這時她聽到更多的咒罵,其中包含許多不堪入耳的粗話。不同的是,咒罵的人不是在嘀咕,而是在大吼。
  
  她認得那個聲音。
  
  她猛踢「樂樂」的腹側,但她的坐騎無法動彈。三個騎馬的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掉轉馬頭,看到塞維騎著馬在她身後,他的後面還有三個騎馬的部下。他怎麼會這麼快就把她包圍住?該死的東西!
  
  詩婷滑下馬背,矮身繞過一匹駿馬,衝進附近的樹林裡,塞維的咒罵聲尾隨而至。
  
  咒罵聲停止。緊跟在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有一個堅硬的巨物擊中她的背,使她往前撲跌,面朝下地趴在地上。
  
  「我應該讓你成為笑柄,詩婷。」塞維在她耳邊說。 「你今天做的事足夠讓我的部下笑上幾個月了。」
  
  她的背快被他壓斷了,但嘴貼著地使她無法開口。
  
  塞維翻身坐在她身旁。月光下的她躺在那裡久久沒有動靜。他知道他的撲身攻擊沒有要了她的命,因為她的胸部還在起伏。她的臉貼在地上。太好了,他希望她吃了一嘴的泥土,泥土裡最好還有一、兩條蟲。
  
  她終於緩緩地跪坐起來,低垂著頭,困難地呼吸著。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她跪坐在腳跟上。『無論你做了什麼,我懷疑我會把匕首刺進你的肚子裡。你畢竟是我的丈夫。」
  
  「你會把匕首刺進哪裡?」
  
  她搖搖頭。「不知道。」
  
  「我來不及救你。」他聽來氣憤無比。
  
  「我不需要你救。』
  
  「的確,不是嗎?」他聽來更生氣了。但為什麼生氣呢?
  
  「萬一有第三個人呢?」
  
  那麼她就死定了,她心想,但嘴裡逞強地說:「我照樣會解決他。」
  
  塞維站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土,站在那裡瞪著她。
  
  她突然感到非常虛弱。怎麼會這樣呢?她試著站起來,但發現自己做不到。她感到一陣暈眩。她低頭看到她帶在身上的匕首躺在塞維把她撲倒的地上。
  
  她跌倒時壓在匕首上了。
  
  她用指尖輕觸腰部。摸起來濕濕黏黏的。她抬頭望向他。
  
  「你指望我扶你起來嗎?靠自己吧,夫人。』
  
  他轉身走開,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說:「如果你再敢逃跑,我包準你會後悔莫及。」
  
  「我不會再逃了。」
  
  「那就快點跟來。我又餓又累,等一下再跟你算帳。」
  
  她再度嘗試起身。她慢慢地站了起來,然後更慢地轉身面對他。 「我沒辦法跟你回去,塞維。你可以把我丟在這裡不管,任憑我自生自滅。你現在有了奧洛堡,又有了瑪嬌。你走吧,別管我了。」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兩手插腰地分腿而立,一副想要殺人的模樣。 「詩婷,你希望我現在就勒死你嗎?」
  
  他的語氣是那麼憤怒,但她沒有被嚇到,因為她只感到腰部傳來的疼痛越來越強烈。她覺得頭重腳輕、天旋地轉。疼痛使她彎下腰,慢慢往前倒下。
  
  「也許那樣反而更好。」她咕噥完便倒在他腳邊的地上。
  
  她聽到他再度咒罵,然後感到他溫暖的氣息吹吐在她臉上和他的手在她腰上。她悶哼一聲,來不及瑟縮就昏厥過去。
  
  「喝下去,詩婷。別把頭轉開。喝下去,你需要這個。」
  
  需要什麼?她納悶著張開嘴巴。流進她嘴裡的是摻了東西的溫麥酒,她不知道酒裡摻的是什麼東西,但覺得味道還不錯。直到疼痛來襲使她嗆咳起來,麥酒沿著她的下巴流到胸口。她痛得扭動翻騰。
  
  「你在酒裡放了毒藥嗎?」她吃力地低語。「你打算毒死我?」
  
  「閉嘴。」塞維說。「葛文,過來幫我壓住她。她會使傷口又開始流血。」
  
  「柯寧發誓說他在溪邊找到的細香蔥可以止血。詩婷,忍耐一下,別亂動。」
  
  「聽我說,別用力吸氣,那只會使你痛得更厲害。」塞維在她耳邊說。「輕輕呼吸。對,就是這樣。把注意力放在我臉上。不,別把視線轉開,詩婷。」
  
  「孩子?」
  
  在那一刻裡,塞維恍然大悟他的愚蠢。她告訴他她有孩子了,他卻頑固得不肯相信,還把她扔上馬鞍,推她走下海邊的斷崖小徑。天啊!他有可能傷了她和他的孩子。
  
  現在他相信了。
  
  他使她懷孕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在他心中升起。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更深刻的感覺在孳長,但他分辨不出那種感覺叫什麼。
  
  他挨近她說:「孩子沒事。匕首刺進你腰部的肌肉,但傷口不傷,沒有傷到內臟。我用熱水徹底清洗了傷口。除了止血的細香蔥外,柯寧還找來一些飛燕草。他說他奶奶曾經用飛燕草替他治牙痛。」
  
  「不是毒藥。」
  
  「不是。」
  
  她想要點頭,但疼痛使她力不從心。「塞維。」她輕喚。
  
  「什麼事?」
  
  「你有沒有毆打或勒死過女人?」
  
  『沒有。事實上,直到娶了你之後我纔開始說那種狠話來洩憤。』
  
  她笑了起來,但傷口隨即痛得她抓緊他的手。突然之間,疼痛減輕了。 「飛燕草很有效。」她輕聲說。「我要跟柯寧談談。」
  
  「改天。」
  
  「也許他的奶奶還活著。」
  
  「也許吧。睡覺了,詩婷。」
  
  她睡著了,但沒多久就醒了。
  
  塞維檢查了傷口,認為它需要縫合。 「葛文,帶兩個人到我們先前經過的村落去找些針線來。我不想抬她過去,太危險。」
  
  「我會盡可能找到其它可能有用的東西。」葛文說。
  
  塞維守在詩婷身邊,決定等她醒來時再給她暍些柯寧的藥水。他的部下已埋葬了兩個匪徒,生起了營火,烤著幾隻野免。烤肉的香味使他的肚子咕咕叫。
  
  她仍然清醒著。
  
  他低聲咒罵。
  
  「我從來沒有聽過那些粗話。」她說。
  
  「它們很有用。」他挨近她。 「你知道葛文帶著針線回來時我就得縫合傷口,詩婷。有什麼辦法可以使你不會痛得太厲害?」
  
  「抹些飛燕草根在傷口上可以使傷口失去感覺。」
  
  他叫喚柯寧。柯寧立刻帶著飛燕草根出現。「直接抹在傷口上嗎?」
  
  「先在溪水裡洗乾淨,然後在火邊把它烤軟。」
  
  塞維用烤軟的草根輕輕揉搓傷口附近的皮膚,然後咬牙把它直接揉進傷口裡。
  
  他又給她喝了一些藥水。一個小時後,葛文帶回來一捆乾淨的白色亞麻布、一皮囊麥酒和針線。
  
  「對不起,詩婷,我只能找到黑線。」
  
  她又笑又呻吟。
  
  「趕快動手吧!」她對塞維說,然後把頭轉向另一邊。
  
  「如果你能昏厥過去,詩婷,我會比較容易下手。」
  
  但是她沒有昏厥過去。他再度用飛燕草根揉搓傷口。
  
  令他如釋重負的是,當他把針刺進她的肌膚裡時,她幾乎沒有反應。他迅速縫合好傷口,把熱麥酒澆在傷口上,拭乾後用亞麻布把傷口包紮好。
  
  他望向她平坦的腹部。
  
  「你的肚子什麼時候會大起來?」
  
  「秋天。」她說。「謝謝你,塞維。」
  
  他盤腿坐在營火邊望著逐漸熄滅的營火。他的部下都睡了,只有他仍為妻子懷孕的事興奮得無法入眠。
  
  詩婷在睡夢中呻吟翻身。
  
  他把她翻回成仰臥的姿勢。她睜開眼睛,抬起手用指尖輕觸他的下顎。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塞維。我不是故意要刺傷自己的,我想我現在無法從你身邊逃走了。」
  
  「我希望你再也不想逃離我。」
  
  她只能凝視著他。「瑪嬌不可以繼續做你的情婦,塞維。她想取代我。」
  
  「她不是我的情婦。」
  
  詩婷閉上眼睛,把頭轉向另一邊。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4:31

  18
  
  「你從我十二歲起就愛著我。」瑪嬌說。
  
  『是的,我以少年不成熟的熱情愛你。」塞維說。
  
  「你佔有我的童貞時你的熱情並非不成熟。」她從他眼中看出他不但記得,而且仍然渴望她。
  
  塞維輕踢馬腹策馬前進。
  
  「你知不知道我嫁給那個糟老頭時肚子裡懷著你的孩子?」瑪嬌在他身後喊道。
  
  他在馬背上猛然轉身。
  
  「沒錯,那是真的。那個糟老頭發現我不是處女時把我毒打了一頓,害我失去了腹中的胎兒。也許我現在已無法生育,因為我的第二任丈夫始終沒有使我懷孕。」
  
  「你只跟他做了兩年的夫妻。時間太短,不能確定這種事。」
  
  「他不像你,塞維。他軟弱無能,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他的父親經常挑剔他。他們父子先後在半年內去世。我很高興他們死了,但他們沒有留下任何遺產給我。要不是國王記得他對他有救命之恩,我現在可能為了活命而做了人家的情婦。你不該丟下我去從軍的,塞維。你的妻子應該是我,而不是奧洛堡的這個女人。」
  
  「我當時別無選擇。如果當年我帶著你遠走高飛,我們根本活不到今天。當時我只是個少年,雖然身強體壯、武藝高超和忠心耿耿,但什麼財產爵銜都沒有,瑪嬌。你知道我必須靠自己闖出一番成就來。即使在返鄉後,等待我的也是荒蕪破敗的家園。我仍然是一無所有。要不是國王和莫瑞楠爵士,我現在也不會是奧洛伯爵。」
  
  「你仍然愛我。」
  
  「我以為少年時的我愛過你,但現在的我不會愚蠢得去相信愛情的存在。存在的只有肉慾。它使男人變成傻瓜,藍家堡的前任總管羅傑爵士就是最好的例子。對一個女孩子的肉慾使他背叛了我。但肉慾是可以控制的,只要一個男人設法記住他的身份和職責。奧洛堡的生活雖然不得安寧,但也不會無聊乏味。」
  
  「不得安寧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沒錯,但我娶了她,瑪嬌,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對了,你為什麼告訴我詩婷的月經來了?」
  
  「我沒有。我只是告訴你她抱怨說她肚子痛和必須換衣服。那不是很明顯嗎?」
  
  「顯然不是。詩婷懷孕了。」
  
  「原來她打算用這個方法留住你。』瑪嬌望著大海,幽幽地說。「這就是你跟我保持距離的原因嗎?」
  
  塞維傾身輕拍馬頸。「我認為詩婷此刻並不太想留住我。我也不相信女人希望自己懷孕,她就能懷孕。」
  
  「但是她可以引誘你跟她上床。她顯然那樣做了。」
  
  塞維望著瑪嬌,看到的卻是詩婷對他投懷送抱時的迷人模樣。只可惜她對他投懷送抱的次數太少。
  
  「她嫉妒我。她知道你寧願要我當你的妻子。』
  
  『沒錯,她是嫉妒你。等你回席衛堡後,她就會忘記對你的護意。至於她懷了身孕,那是我的責任之一。我必須傳宗接代。」
  
  「你會來席衛堡看我嗎?」
  
  他凝視著她,想起兩人共享的纏綿繢綣。她曾經因相信他、愛他而獻身給他。現在她單身一人。她仍然美若天仙、溫柔嬌媚。他搖搖頭拋開那些想法。「該回去了。』他說。
  
  瑪嬌仰頭大笑,銀髮在背後隨風飄揚。她掉轉馬頭策馬快跑,在馬背上回頭對他喊道:『我沒有忘記少年時的你,你也沒有忘記少女時的我,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塞維回到堡裡時,詩婷抱膝坐在大廳門口的台階上。 「奇奇」趴在她身旁注視著它的主人接近。他們回家已有八天。她的傷勢恢復得很好。
  
  「時候到了。」她說。
  
  「什麼時候到了?」塞維問。
  
  「席衛堡的人可以回家了。」
  
  「我忘了告訴你,席衛又多了幾起汗熱病例。信差兩天前來告訴我的。現在回去還不安全。等汗熱病過去時,席衛堡恐怕要成為一座空城了。幸運的是,埃倫爵士仍然安然無恙。』
  
  詩婷低聲咒罵。
  
  「我好像聽到有人說粗話。」塞維說。
  
  「沒錯。」詩婷小心翼翼地慢慢站起來。
  
  「詩婷,你應該去休息了。麗絲告訴我你已經下床活動了四個小時。」塞維抓起「奇奇」,把它掛在肩上,開始摸它的下巴。
  
  「我不得不下床,因為『奇奇』不肯離開我。它越來越胖,也越來越懶了。看看它的肚子,塞維。它是豬,不是貂。」
  
  「奇奇」伸出爪子打她。她笑了起來。塞維好久沒有聽到她的笑聲了。但是她的笑聲來得快,去得也快。
  
  「你跟瑪嬌一起騎馬去了。她很喜歡告訴我這些事。」
  
  「哦?她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你們談起少年時的往事,說你有多麼渴望她,多麼愛她。』
  
  「沒錯。」
  
  詩婷轉身就往大廳裡走。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他在她背後喊道。她沒有止步或轉身,只是更加僵硬地繼續往前走。他搖搖頭。詩婷希望他怎麼做?把瑪嬌送回席衛堡去冒罹患汗熱病的危險嗎?不,他不能那樣做,但他非採取某種行動不可。
  
  他跟在詩婷後面進入臥室。「我想看看你的傷口癒合得如何了。」他說。
  
  她在床沿坐下。「醫者說我快痊癒了。你不相信她嗎?」
  
  「躺下,詩婷。」
  
  令他意外的是,她居然聽話地躺在床上。他默默地掀起她的裙子,小心翼翼地解開繃帶。傷口上只有六道縫線,縫得還算整齊,但黑色的縫線在她雪白的肌膚上顯得十分刺眼。
  
  「什麼時候可以拆線?」他問。
  
  「再過兩、三天。怎麼了?」
  
  「我討厭看到那些黑線,它們使我想到那夜的事。」
  
  他終於要責罵她了,詩婷心想。回奧洛堡以來,他一直按捺著脾氣,沒有為她離家出走的事發過怒或對她大呼小叫。已經過了七天七夜了,他不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甚至絕口不提那件事。她下相信他會就這樣算了,但他的按兵不動逼得她快要發瘋。
  
  「我只是要到玫瑰天堂去。」她在受不了他的沉默時脫口而出。 「貝密不肯帶我去,因為他怕你會殺了他。我只好喬裝改扮成男孩子,獨自前去尋找玫瑰天堂。我喬裝得很成功,連你也不會認出是我,塞維。我很安全,但『樂樂』卻成了問題。那兩個盜匪要的是它,而不是我。」
  
  塞維仍然一言不發。他拉下她的裙子,用毯子蓋住她的身體。
  
  她握拳捶在身旁的床鋪上。 「我等你對我破口大罵等了七天七夜,塞維,但你一句重話也沒有對我說。我知道你還在生氣。」
  
  他用她前所未聞的冷靜語氣說:「你為什麼主動提起這件事,詩婷?你真的要我現在責備你嗎?你以為挨一頓罵就可以逃過處罰嗎?」
  
  「處罰?難道把我大罵一頓還不足以使你消氣嗎?」
  
  「等我拆掉那些黑線後,你就得乖乖接受處罰。現在你只管安心養傷,詩婷。」他彈彈手指。「奇奇」 ,跟我來。」 「奇奇」抬頭看了詩婷一眼,然後以她從未見過的快速跳上塞維的肩膀。
  
  「睡吧,詩婷。」他在離開臥室時回頭說。
  
  詩婷躺在床上久久無法成眠。瑪嬌充滿自信的話語一直在她耳邊迴響。
  
  「我有沒有告訴你塞維在我還是小女孩時就愛上了我?」瑪嬌用她那嬌滴滴的聲音說。
  
  「我不相信你曾經當過小女孩,瑪嬌。」詩婷說。 「因為那表示你偶爾會笨手笨腳和滿臉雀斑。不,你不可能有過那副德行。」
  
  「你很喜歡說笑,詩婷。看看你這副面黃肌瘦的模樣,你真以為塞維能心滿意足地跟你在一起嗎?」
  
  「是的。」詩婷的腰間開始痛了起來。
  
  「他在迫不得已時會跟你上床,因為他知道他必須負起傳宗接代的責任。」瑪嬌聳聳肩。「但他終究只是個男人。來者不拒是男人的通病,除非他們對妻子有很深的感情。可惜塞維對你毫無感情。」瑪嬌微笑著撥撥頭髮。 「我要去洗頭了。你有沒有注意到塞維總是盯著我的頭髮看?」
  
  「有。你有一頭美麗的秀髮。但是我開始對你的內在感到好奇。」
  
  「我的內在?什麼意思?」她的聲音不再嬌滴滴。
  
  「我只是很好奇你為了達到目的,會不擇手段到什麼地步。」
  
  瑪嬌笑道:「你很會說笑,如此而已。可憐的詩婷,你現在走起路來像老太婆。」
  
  明天,詩婷決定不再讓瑪嬌主管奧洛堡。兩天前她跟塞維提起這件事時,他只是皺著眉頭叫她休息。奧洛堡是她的家,不容瑪嬌鳩佔鵲巢。她要讓大家看到她已康復,又可以當女主人了。
  
  ******
  
  第二天晚上,詩婷穿上她最喜歡的那件金黃色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下樓。她的傷口仍然隱隱作痛,但並不礙事。她確信自己走起路來不像老太婆。
  
  令她如釋重負的是,她的座位仍為她保留著。瑪嬌坐在露伊身旁她自己的椅子上。若蘭夫人在跟塞維說話,葛文和貝密在說笑喝酒。大廳裡的一切看起來都跟平時沒有兩樣。
  
  「歡迎你,詩婷。」瑪嬌喊道,傾身拍拍女主人座椅的扶手。「我叫麥迪準備了你最喜歡的菜。他甚至烤了些玫瑰布丁,他說那是你母親最愛的甜點之一。』
  
  她的母親。詩婷大聲說:「是的,我母親很喜歡玫瑰布丁。」其實她想說的是不准瑪嬌再踏進奧洛堡的廚房。
  
  「聽說你母親淫蕩無恥,不守婦道,被你父親活活打死。」露伊說。
  
  聽到她丈夫的情婦說她母親已經夠令她難堪了,連露伊都說她母親壞話可就令她無法忍受了。她張口箱欲言,但瑪嬌搶在她前面開口。
  
  「露伊,那些是你不該重複的惡毒傳聞。你我對詩婷的母親都一無所知。好了,過來讓我餵你吃些詩婷自己種的青菜。」
  
  「別跟露伊計較,詩婷。」瑪嬌在詩婷經過時說。「你的臉色太蒼白,不該到大廳來的。也許你該回房休息。沒錯,你走起路來仍然彎腰駝背得像個老婦人,詩婷。』
  
  詩婷想要抓起露伊拚命搖晃,直到她求她原諒。至於瑪嬌,詩婷還沒有想出該怎麼對付她。詩婷望向塞維。他正好跟他母親說完了話,抬頭看到她時只是朝她揮了揮手中的叉子。直到她走到椅子邊,他纔站起來替她拉椅子。
  
  「謝謝你沒有令我當眾丟臉。」詩婷坐下來,感到腰部一陣抽痛。
  
  「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塞維揚起一道黑眉。
  
  「意思是感謝你讓我坐在我自己的座椅裡。」
  
  「露伊每天都為你祈禱。」瑪嬌說。
  
  詩婷對小女孩微笑說:「希望你的膝蓋已經完全好了,露伊。」
  
  露伊聳聳肩,連看都不看詩婷一眼。「我不喜歡玫瑰布丁。」
  
  「不喜歡就別吃。」瑪嬌說,舀走露伊盤中的布丁。
  
  「你看起來迷人極了,詩婷。」若蘭夫人說。「我喜歡你用黃色緞帶綁辮子。那使你的眼睛看來更綠了。沒錯,只有你纔配當我的媳婦。」
  
  詩婷笑著舉杯敬她的婆婆,但是她手上還殘留有去除傷疤用的乳液,因此酒杯從她指間滑落桌面,紅色的葡萄酒灑在白色的桌布上。
  
  「奇奇」看到紅酒流向它而用爪子去拍打,然後它嗅嗅爪子,舔了幾口。它再次拍打和舔食紅酒。突然之間,它全身僵硬地拱起背,大叫一聲,然後倒了下來,趴在桌面上一動也不動。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4:42

  19
  
  塞維立刻跳起來。「『奇奇』,你怎麼了?」
  
  貂仍然毫無動靜。
  
  「糟了。」詩婷低聲說。
  
  「怎麼回事?『奇奇』怎麼了?」
  
  「紅酒。它舔了兩次爪子上的紅酒。紅酒一定有問題。」她不假思索地抓起貂,把它抱在懷中,然後衝出大廳。
  
  「爵爺!」瑪嬌站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她瘋了!她要做什麼?那只貂死了,我們大家都看到了。她要帶它去哪裡?」
  
  塞維在追出大廳時回頭對葛文說:「紅酒。別讓任何人碰它。」
  
  他在馬廄追上詩婷。他抓起「奇奇」塞進他的衣服裡。「它在那裡比較暖和。不,我在自欺欺人。沒有用的,詩婷。瑪嬌說的對。它已經死了。」
  
  「不,它沒有死。我們帶它去找醫者。快點,塞維。」
  
  暮色中的醫者看來一如往常,臉上帶著悶悶不樂的表情。 『斐斐」在她的腳邊喵喵叫。
  
  「貂暍下了可能有毒的紅酒。」詩婷在滑下馬背時喊道。
  
  塞維從衣襟裡拉出軟綿綿的「奇奇」。他的手在發抖。「求你救救它。」他望著醫者懇求。
  
  「我不醫動物,只醫人。你們走吧。」
  
  「醫者,求求你救救它。」詩婷淚如雨下地說。「它對我們兩個都非常重要。」
  
  「好吧。」醫者從塞維手中接過毫無生氣的貂。
  
  斐斐揮動著尾巴但沒有出聲。
  
  塞維想要跟進小屋,但醫者不准。「待在外面,爵爺。詩婷,你進來幫我。」醫者說。
  
  但是塞維不顧她的反對,硬是跟進了小屋。他站在詩婷身後,臉色蒼白緊繃。
  
  「打開它的嘴巴,詩婷。」
  
  「你要做什麼?」塞維問。
  
  「使它嘔吐,像救人一樣救它。但我連這種動物會不會嘔吐都不知道。爵爺,到屋外去,你太佔空間了。」
  
  「你的貓在外面。裡面足以容下我。」
  
  醫者竟然微笑起來。「把它的嘴巴張大一點,詩婷。好,讓我把這個灌下它的喉嚨。』
  
  『奇奇」毫無反應。醫者繼續用湯匙把藥水灌進它喉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貂的身體仍然靜止不動,毫無生氣。詩婷摸索到它的心跳。「它還活著。」她低聲說。「你摸摸看,塞維。』
  
  塞維摸到心跳,但微弱得令他無法確定。他望向妻子,看到淚水滑落她的臉頰。她沒有發覺自己在哭。
  
  醫者突然舉起「奇奇」輕輕搖晃它,然後把它放回檯面上開始按摩它的腹部。
  
  『奇奇」的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
  
  一隻爪子滑向塞維的手。
  
  『奇奇」突然弓背屈身。食物和液體從它嘴裡飛出來。它的小身軀開始不停地顫抖抽搐扭動,嘔吐物也不斷地從它嘴裡冒出來。
  
  「它會嘔吐至死的。』
  
  『這是唯一的方法,詩婷。如果它能把毒藥吐出來,那麼就有活命的機會。』
  
  塞維開始用手指輕壓「奇奇」的腹部往下推擠。
  
  貂繼續嘔吐,直到最後它只是躺在那裡,像死了似地一動也不動。
  
  醫者捧起它的頭端詳了一陣,然後抬起它的前爪,但她一放手,「奇奇」的爪子就軟綿綿地垂下。她摸索著它的心跳。她直起身子,搖搖頭,望向詩婷和塞維。
  
  「很抱歉,爵爺,詩婷。它奮鬥過,但顯然不夠。它死了。」
  
  塞維低頭瞪著「奇奇」,臉色慘白。他突然仰頭大叫:「不!」
  
  他抱起「奇奇」 ,把它放進衣襟裡,貼在他的胸口上,然後開始不停輕壓和撫摸它的身軀。「你不可以離開我, 『奇奇』 ,你不可以死。」他不停地喃喃念道。
  
  醫者一言不發地清理著嘔吐物。詩婷只覺得心如刀割。
  
  「斐斐」進入小屋,輪流看了屋裡的人一眼,然後喵喵叫得更加大聲。它跳上檯面,轉身望向塞維,喵喵叫得更加大聲。它用後腳站立,把前腳搭在塞維的肚子上。它嗅了嗅空氣,又喵喵。
  
  突然之間,詩婷看到塞維的衣襟下有了動靜。
  
  她不敢有動作,不敢懷抱希望。
  
  「斐斐」舉起一隻前爪,重拍塞維衣襟隆起的部分。
  
  它大叫一聲。
  
  然後在安靜的小屋裡,他們全都聽到一聲微弱的貂叫。一隻爪子從裡面抵在塞維的衣服上。
  
  「斐斐」重重拍了那只爪子一下。
  
  貂叫聲變大了點。
  
  「我的小寶貝救了那只貂。」醫者說,把「斐斐」拉下檯面。
  
  塞維小心翼翼地把「奇奇」從衣服裡拖出來,讓它趴在他的胸膛上。
  
  「奇奇」嗚嗚低叫。
  
  「對,告訴我你難過,」塞維說。「繼續跟我說話。」
  
  「奇奇」吐在塞維的衣服上。
  
  「沒有酒了。」醫者說。「它把能吐的全吐出來了。 『斐斐』和我救了它。」
  
  詩婷輕撫「奇奇」的背。 「你沒事了,現在好好休息吧。也許明天你就可以好好謝謝『斐斐』 。」她望向塞維,用指尖輕撫他的臉頰。「你哭了。」
  
  「沒有你厲害。」他傾身親吻她的唇。
  
  「詩婷,你的腰還好嗎?」醫者問。
  
  「沒事。」
  
  塞維眉頭一皺。 「麻煩你檢查一下她的傷口,醫者。」
  
  「好。把裙子和內衣掀起來,詩婷。反正我本來就要看看你的肚子。」
  
  詩婷別無選擇地躺在醫者的窄床上把衣裙拉到腰際。 「我不喜歡這樣,醫者。』
  
  「為什麼?他是你的丈夫。何況他根本不在乎你現在有沒有穿衣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只貂身上。至於『斐斐」 ,它看起來確實很感興趣,但理由我就不知道了。」
  
  醫者檢查完詩婷後走到壁爐前撥旺余火。「我餓了,你們該走了。」
  
  「就這樣?」塞維忿忿不平地說。
  
  醫者放聲大笑。「好吧。我認為你對你的妻子應該更溫柔些。如果你一定要跟她玩追逐遊戲,那麼別在她身上帶著匕首時撲身壓倒她。她的傷口痊癒得很好,過兩天就可以拆線。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很好。至於那只貂,給它喝奶水溶解肚子裡殘留的毒藥。叫麥迪燉些很清淡的雞湯給它喝。」
  
  「它不吃雞肉,只吃豬肉。』
  
  「那就燉些排骨湯吧。無所謂。」醫者聳聳肩說,然後蹙眉朝貂看了一眼。 「詩婷,用一點苦薄荷汁混合陳年老酒擦拭它的舌頭,那也有助於消除它體內的毒藥。不要太多,它很弱小。」
  
  「奇奇」哼了一聲,但沒有動。
  
  『斐斐』弓起身體跳進詩婷懷裡,把她撞倒回醫者的窄床上。
  
  ******
  
  塞維睡在妻子身邊。「奇奇」躺在他們中間。它仍然非常虛弱,呼吸也不是很平穩。塞維懮心忡忡地一直把手輕放在它的肚子上。
  
  「它明天會吃東西的,塞維。現在喝些奶水就夠了。我像它那樣吐過也不會想吃東西。」詩婷說。
  
  「但是——」
  
  「我覺得你擔心它超過擔心我。」
  
  「你太難纏,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
  
  詩婷沉默良久後纔平靜地說:「希望你說的對。如果我喝下那杯酒,我們就會知道我到底有多難纏了。」她好像感覺到他渾身一僵。
  
  「葛文說只有你和我沒有喝昨晚那瓶紅酒。他保留了我的酒、你的空酒杯和沾有酒的桌布。你明天要檢查看看嗎?』
  
  『好,但你知道我會發現什麼,塞維。那只不過是哪種毒藥的問題。」和誰想置我於死地,她在心裡補充道。
  
  馬鞍或許是意外,但毒酒絕不會是意外。要不是她在下樓前忘了把手指上的乳液擦乾淨,酒杯就不會失手滑落,她就會喝下那杯酒而中毒身亡。她很想知道,如果她死了,塞維會不會像對「奇奇」那樣為她哭喊。
  
  「我不喜歡這樣,詩婷。」塞維低沈地說。
  
  「我也是。」
  
  「從現在起,你的食物和飲料都必須由別人事先喝過。我明天就對大家宣佈。在你酒裡下毒的人應該不會有興趣害你以外的人。」
  
  ******
  
  「你知道下毒害你的是那個銀髮賤人,詩婷。你打算怎麼對付她?」若蘭夫人問。
  
  「我打算盡快把她和席衛堡的人都送回去。」詩婷答道。「塞維今天要帶人過去看看那裡的情形。希望汗熱病的危機已經解除了。」
  
  「她要我的兒子,她不會放棄的。我認為我們應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詩婷目瞪口呆。
  
  「你認為我又瘋了嗎?」若蘭問。
  
  「不,我認為你跟你兒子一樣冷酷無情。」
  
  「她想要取代你。要不是把酒灑了,你現在已經死了。」
  
  「我知道。」
  
  「至少塞維告訴大家你的飲食以後都必須有人事先嘗過。我喜歡他說他會在每頓飯前挑選不同的人來試吃。那樣一來,沒有人知道何時會輪到自己。」
  
  「好主意,但馬鞍的事還是個謎。」
  
  若蘭夫人長歎一聲。 「我知道。葛文很煩惱。我認為你應該先考慮毒死那個銀髮賤人。」
  
  詩婷在婆婆離開她的房間後下樓。她發現瑪嬌和露伊坐在大廳裡縫紉。
  
  「你縫得很好,露伊。你比我能幹多了。」瑪嬌說。
  
  「不,瑪嬌,你是完美無缺的。」
  
  瑪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幾個僕人聞聲轉頭,其中有兩個是男生。他們看來彷彿被迷住一般。
  
  「別再捧我了,小乖,否則我說不定會變成醜八怪。」
  
  「像那天你的鼻子變得又紅又腫嗎?」
  
  「那是另一回事,小乖,可能是吃壞東西的緣故。」瑪嬌抬頭。 「啊,詩婷,塞維的貂還活著嗎?」
  
  「是的。塞維片刻也不願跟它分開。它仍然很虛弱,但漸漸已有了起色。」詩婷回答。
  
  「它只不過是只愚蠢的動物。」露伊說。
  
  「我以為你覺得『奇奇』很漂亮。」詩婷努力以平穩的聲音說。
  
  「我長大了,看法改變了。」
  
  「露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騎馬?」詩婷問。她看到露伊的眼神因興奮而發亮。
  
  露伊轉頭望向瑪嬌。
  
  「好主意,小乖。詩婷可以帶你去看她小時候玩耍的地方。」
  
  塞維在這時走進大廳。他朝瑪嬌點頭,但對詩婷說:「葛文剛纔告訴我桌布和我杯裡的酒不見了,沒有人看到是誰拿走的。」
  
  「現在我們永遠不會知道酒裡有什麼毒藥了。」詩婷直視著瑪嬌說。
  
  塞維的衣服裡傳出輕柔的貂叫聲。他微笑輕拍胸前的隆起。 「是你救了『奇奇』 ,詩婷。是你帶它去找醫者。它早上喝了麥迪燉的湯,它沒有把湯吐出來。」
  
  「我知道。麥迪跟我說了。」
  
  奇奇再度輕叫,一隻爪子從衣襟間伸出來。詩婷笑著用指尖碰碰它的爪子。
  
  「露伊和我要去騎馬。」詩婷說。
  
  「不,我現在不想去了。我肚子痛。」露伊說。
  
  「哦,小乖。」瑪嬌立刻放下手中的布料,伸手摸摸露伊的額頭。「你今天早晨吃了什麼?」
  
  「麥迪的一些麵包。味道怪怪的。」
  
  詩婷沒聽過如此可惡的謊言,她氣得想打露伊耳光。「我覺得麵包的味道沒有什麼不對勁,露伊。但是,如果你肚子痛,那麼我可以給你吃一點——』
  
  「我不要吃你調配的任何東西。」露伊退後一步。獵犬「威威」低吠一聲。
  
  「為什麼?」詩婷從容不迫地問道。她不明白露伊對她的態度為什麼改變得如此驚人。
  
  「我認為是你偷了酒和桌布,以免讓人查出你用的是哪種毒藥。我認為是你在自己的酒裡下毒。我看到你放東西進你的酒杯裡。你只是來不及阻止『奇奇』舔桌巾上的酒。」
  
  『這我倒沒有想過。」塞維摸著下巴說。 「告訴我,露伊,詩婷為什麼要在自己的酒裡下毒?」
  
  露伊抬頭挺胸,站得筆直。瑪嬌低頭望著縫了一半的布料,一言不發。
  
  「為什麼,露伊?」塞維追問。
  
  露伊的臉色開始發白。 「詩婷知道你愛瑪嬌!」她大叫。 「她必須想辦法搏得你的同情,使你不再盯著瑪嬌看!」
  
  「奇奇」從塞維的衣襟開口裡探出頭來瞪著露伊。露伊又往後退了一步,差點跌了一跤。獵犬『威威」狺狺狂吠。
  
  「那是真的!」露伊喊道。 「我沒有說謊。我看到她把毒藥倒進自己的酒杯裡。」她跑出大廳。
  
  「誰偷了毒酒和桌布?」詩婷仍然直視著瑪嬌。 「大家都知道酒被下了毒,所以何必多此一舉地偷走它呢?」
  
  「那孩子為什麼說謊?」塞維問。
  
  瑪嬌直視塞維。 「她沒有說謊。昨天你和詩婷帶著貂跑出大廳後她就告訴我了。」
  
  『荒謬。」詩婷在獵犬「威威」面前走來走去。
  
  「那麼她為什麼不跟我說?」塞維問。
  
  瑪嬌聳聳肩。 「她仍然很容易受到驚嚇。你也知道,她的父母虐待她,她不敢說,而且她也是到後來纔明白詩婷做了什麼。看到詩婷把一些液體倒進酒杯裡時,她以為沒什麼。但是後來——』瑪嬌再度聳肩。「我說了,她害怕。」
  
  「我沒有倒任何東西進我的酒杯裡。」詩婷不再走來走去,而是僵直地站著。 「那根本說不通。我不會毒死自己,那是否表示偷了毒酒和桌布的人也是我?」她搖搖頭。「只有我能確認下在酒裡的是哪種毒藥。」
  
  「醫者也能。」瑪嬌說。
  
  塞維揮手叫她們安靜。「告訴我,瑪嬌,根據露伊的說法,詩婷是什麼時候做這種事的?」
  
  「不知道。大概是晚餐前吧:」瑪嬌看到詩婷往外走。 「等一下,詩婷,我不能讓你傷害露伊。」
  
  詩婷猛然轉身,雙手握拳。 「傷害她?我為什麼要傷害她?我只想跟她談一談。』
  
  『等一下,詩婷。」塞維說。「我們兩個一起去找她談。我想把這件事搞清楚。』
  
  但是他們到處都找不到露伊。
  
  「改天吧。」塞維用指尖輕點詩婷的鼻子。 「那孩子一定是誤會了,別為這件事煩惱。」
  
  「那孩子說謊,塞維。」
  
  「那也有可能。我得回去操兵了,記住,我要跟你一起跟露伊談。』
  
  他擔心她會傷害露伊嗎?詩婷感到一陣暈眩。她抓住椅背,默默地注視著塞維離開大廳。她慢慢往外走,走下門外的台階。頭頂艷陽高照,她的心情卻陰沉沉的。
  
  「你救了他的貂。那比你自己喝下毒酒的收穫更大。」
  
  詩婷轉身看到瑪嬌站在她背後,一頭銀髮美得令人不敢逼視。 「你剛纔說什麼,瑪嬌?』
  
  「如果露伊說的是實話,我相信她說的是實話,那麼你得到的不只是同情而已。你救了他心愛的貂。在故意失手滑落酒杯後,你讓他的貂暍了一些毒酒。你那樣做很冒險,詩婷,非常冒險。」
  
  「你真的認為我會下毒害『奇奇』?瑪嬌,它很可能會死掉。」
  
  「嫉妒會使一個女人不擇手段地想要打敗她的對手,也許甚至不惜傷害她肚子裡的孩子,但你確實把酒灑了,不是嗎?」
  
  詩婷傾身輕拍山羊「佳佳」的頭。它正在嚼盔甲匠的舊皮帶。她得告訴盔甲匠不要殺「佳佳」,因為她的孩子會需要「佳佳」的奶水。
  
  她抬頭望向瑪嬌。 「沒錯,瑪嬌,我嫉妒你。我也不喜歡這樣,但你很快就要離開了。露伊的謊言很快就會被證明是謊言。她崇拜你、愛慕你,看出你想取代我,不惜撒這個謊言幫助你。但是你聽清楚,你不是我的對手。奧洛伯爵夫人是我,不是你。你想當塞維的情婦嗎?可以,但你那樣就滿足了嗎?」
  
  瑪嬌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這個女人難道沒有醜陋之處嗎?有,她的內在。
  
  「詩婷,愛慕崇拜我的不只是露伊而已。想使我快樂,努力討我歡喜的也不只是她一個。你真以為我會回席衛堡去?」
  
  「是的。」
  
  「那我們且拭目以待。但那並不重要。你今天看來沒有那麼蒼白憔悴了,你準備好要重拾奧洛堡女主人的職責了嗎?』
  
  『我已經那樣做了,瑪嬌。』
  
  『啊,塞維的瘋癲老母來了。』
  
  『別那樣說她,她不瘋也不癲。連醫者也不確定她是否真的瘋癲過。但那些都無所謂了,重要的是她現在已經好了。』
  
  『不,她沒有。你觀察得沒有我仔細。她的眼神恍惚,動作笨拙,應該關起來纔對。」
  
  『我漸漸看清你的內在,瑪嬌。你的心腸惡毒乖戾。也許是你在我的酒裡下毒。』
  
  瑪嬌第一次露出想要動手打人的模樣。她的呼吸急促,雙手握拳。 「塞維在你體內時有沒有告訴你他有多愛你?」瑪嬌問。 「他有沒有吻著你的耳朵說你有多美?有沒有說他有多麼需要你?』
  
  詩婷轉身走向若蘭夫人。她想到放在臥室草藥箱裡的那個藥瓶。她要在晚餐時把愛情藥水倒進塞維的酒裡。
  
  『聽說那個銀髮賤人現在站出來公然跟你作對,詩婷。」若蘭說。
  
  『是的,她直言不諱。』
  
  『她有沒有發誓她會繼續努力謀害你,好讓她能嫁給塞維和取代你在奧洛堡的地位?』
  
  「沒有,但露伊說我故意打翻酒杯讓『奇奇」喝到毒酒。瑪嬌說我那樣做是為了搏取塞維的同情。」她抬頭望向天空。「我決定今晚把醫者的藥水倒進塞維的酒杯裡。」
  
  「好。說來奇怪,我從來不知道塞維如此迷戀瑪嬌。當然啦,我的丈夫丕讓我靠近我的兒子,說我會使他們變得軟弱無能。那是在我腦筋糊塗以前的事。」
  
  「你的腦筋沒有糊塗過,你得的是別的病。但我希望你現在服的藥繼續生效。」
  
  若蘭大笑輕拍詩婷的手臂。 「醫者的醫術高明,幾乎是無所不能。你向來信任她,別在這時改變。」
  
  詩婷搖搖頭。 「我還是跟以前一樣信任她,只是我想我還不要用愛情藥水。也許永遠不會。我只需要把瑪嬌送回席衛堡就好了。」
  
  詩婷開始盡女主人的責任,吩咐僕人打掃,和麥迪商量未來幾天的菜單。
  
  「有你回來管事真好,詩婷。」麥迪說。
  
  「怎麼了?你跟瑪嬌處不來嗎?」
  
  麥迪長歎一聲。 「啊,那個女人比天上的星星還美。」
  
  連你也被她迷住了,麥迪,詩婷欲哭無淚地心想。
  
  「但你要知道,詩婷,她很冷酷。雖然臉上總是掛著那種美麗的笑容,但心裡卻不斷在盤算計劃。」他靠近詩婷耳邊。「當心她,詩婷。大家都知道毒酒的事。雖然她美若天仙,但仍有許多人認為是她在你的酒裡下毒。」
  
  「我不想當心她,我只希望她早點離開。」
  
  「那就叫她滾回去。今天就叫她走,詩婷。」麥迪語重心長地說。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5:06

  20
  
  詩婷低著頭走回大廳。她發現她希望塞維愛她。不管有多少個像瑪嬌那樣的美女出現在他眼前,她希望他眼裡只有她。而且她不想靠愛情藥水來達成那個心願。
  
  她的腰仍然隱隱作痛。再過兩天,醫者就要替她拆線了。到時塞維就要處罰她逃離奧洛堡。也許到時他也會回到她的床上。
  
  塞維一臉嚴厲地坐在他的高背椅裡。平時他跟露伊說話時都會蹲下來和放柔聲音,但這次的情形不同。
  
  「過來,露伊。」他說。「不要拖拖拉拉,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耗。」
  
  他不再多說,只是用指尖輕敲著椅子扶手。詩婷坐在他旁邊。她看到瑪嬌站在壁爐後方的陰影裡。塞維告訴瑪嬌他想跟露伊單獨談談。瑪嬌只是點頭,沒有跟他爭論。
  
  詩婷等待著。
  
  露伊慢吞吞地靠近,頭垂得低低的,不停地絞著手指。塞維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你指控我的妻子在她自己的酒裡下毒。告訴我,你為什麼這樣說。」
  
  露伊開始發抖啜泣。
  
  『夠了,」塞維大吼。 「你對詩婷做出的是很嚴重的指控。你最好把事情說清楚,否則我會很不高興。」
  
  令詩婷意外的是,露伊抽噎了一下後抬起頭來瞪著詩婷,童稚的臉孔突然扭曲猙獰。『我看到她。」她大叫著指向詩婷。「我看到她溜進大廳,東張西望確定沒有人在附近,然後把藥粉倒進她自己的酒杯裡。』
  
  『什麼時候?」塞維在椅子裡往前坐。「你什麼時候看到的?』
  
  「昨天,就在晚餐前。」
  
  「她當時穿什麼衣裳?』
  
  『衣裳?」露伊突然回頭找尋瑪嬌。
  
  「露伊,看著我回答!」
  
  小女孩一副快要大哭起來的樣子,好像恨不得能拔腿就跑。 「我不記得了。』她囁嚅道,低著頭用鞋尖撥弄地板上的燈芯草。
  
  『那只不過是昨天的事,露伊。』
  
  『她穿著晚餐時穿的那件衣裳。沒錯,就是那件使她看起來很庸俗的黃色衣裳。』
  
  塞維在座位裡往前傾,露伊立刻倒退一步。 「站好別動,」他吼道。「你仔細聽好,露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大廳裡沒有人。你說當時大廳裡除了你和詩婷以外沒有別人在?」
  
  「沒錯。她沒有看到我,我躲起來了。」
  
  塞維摸摸下顎,然後大喊:『艾妮,麻煩你過來一下。」
  
  艾妮走到露伊身旁停下。
  
  『告訴我詩婷昨天晚餐前在做什麼。」塞維命令道。
  
  「她跟我、你的母親和麗絲在一起。」艾妮回答。 「我們在幫她換上那件金黃色的衣裳。她一面跟我們在一起,直到我們一起下樓吃晚餐。」
  
  塞維轉向露伊。「你要不要聽我母親和麗絲的說法?」
  
  「我討厭你!我討厭詩婷!我要跟瑪嬌回家去。」露伊轉身奔向瑪嬌,撲到她身上,把臉埋在她的裙子裡。
  
  「抱歉,詩婷,令你不愉快了。」塞維說,接著轉頭望向瑪嬌。她正抱著露伊輕輕搖晃。天啊!她美得令他一見就亢奮。有哪個男人見了她會不心動?瑪嬌在這時抬起頭來直視他。
  
  「你可以帶露伊回你房間了。」他大聲地說。 「你要好好教訓她,讓她明白說謊是不對的。我對你的教導無方很不滿意,瑪嬌。那孩子在這裡歸詩婷照顧不是這樣的。小小年紀就如此陰險狡猾,現在事實還證明她說謊。我不喜歡。」
  
  詩婷目瞪口呆地望著她的丈夫,不敢相信他居然在數落他的仙女瑪嬌。但是他說的句句屬實。露伊的確是變了,變得惡毒刻薄。她不相信露伊會自己說出黃色衣裳使她顯得庸俗這種話來。憑露伊的年紀,她怎麼可能懂得那個字眼?露伊一定是在重複瑪嬌說過的話。詩婷可以確定的是,露伊很清楚那是句傷人的話。
  
  塞維揮手示意瑪嬌和露伊離開。 「你們今晚的晚餐在你們的臥室裡吃。』
  
  瑪嬌沒有吭聲,也沒有回頭表示聽到他的命令了。她抬頭挺胸,牽著露伊的手,從容不迫地走上樓梯。
  
  詩婷可以把愛情藥水扔掉了。她想要投入丈夫的懷抱,她想要唱歌跳舞。塞維做了選擇了。他很快就會送瑪嬌和露伊回席衛堡了。
  
  「我相信說謊的人不是艾妮。」塞維說。 「至於我母親,她為了保護你,什麼話都說得出來。麗絲也是。』
  
  詩婷不假思索地抓起座位旁盛滿清水的銀盆朝他扔去。 「你這個王八蛋!」她氣得破口大罵。
  
  塞維被潑得滿臉是水,連衣服都濕了。 「奇奇」探出頭來,它的臉也是濕的。它盯著詩婷,然後扭身望向塞維。
  
  塞維及時用手臂擋開了銀盆。銀盆掉落在地板上又多了幾個凹痕。獵犬「威威」舔著地板上的水。
  
  塞維緩緩地站起來。詩婷不喜歡他的眼神。她想逃,但纔跑了兩步就被他拖了回來。他想揍她,但她懷著他的孩子,腰上的傷口又還沒有拆線。
  
  「你對我毫無敬畏之心。」他用她前所未聞的冷靜語氣說。 「你仍然隨意出我的洋相。』
  
  「你說我是騙子,你還說你母親是騙子。難道我應該乖乖坐在這裡任你侮辱嗎?」
  
  「你可以說出你的看法,而不是攻擊我。我給你太多自由了,詩婷。現在是好好管教你的時候了。」
  
  「管教?什麼管教?」她感到口乾舌燥。
  
  「你任性妄為,不懂得自制。我不容許這種情形繼續下去。從今天開始,你一連兩晚都得坐在獵犬『威威』身旁吃你的晚餐。為了預防你再度攻擊我,我會把你跟『威威』綁在一起。」他放開她。「你最好在晚餐前換件舊衣裳。 『威威』很會淌口水。還有,別再企圖逃跑,詩婷,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他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廳。
  
  「我不要!」她大叫。
  
  艾妮一個勁地搖頭。「詩婷,你要我教多少次纔會懂?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用洗手盆扔他。他沒有反擊是因為他不想傷了你或你肚子裡的孩子。你顯然不在乎是否會砸破他的頭,更不用說是顧及他的顏面了。我得想辦法讓你學會自製纔行,否則你未來三個月恐怕都得跟那只獵犬一起吃飯了。」
  
  艾妮走出大廳時還在搖頭。僕人和士兵都在盯著詩婷看。獵犬「威威」吠叫一聲,用鼻子磨蹭她的手。
  
  若蘭夫人在晚餐前拿著一件舊衣裳來到詩婷的臥室。「只有兩個晚上,處罰不算重。下要——」
  
  「他罵我是騙子,還說你是騙子,你一點也不在意嗎?」詩婷說。
  
  「你拿洗手盆扔他,詩婷。不久前你還用腳踢他的要害。你還攻擊過他幾次?』
  
  「他活該。你沒有聽到他指責我說謊嗎?他還指責你、艾妮和麗絲。你聽了不生氣嗎?」
  
  若蘭夫人歎口氣。「他是我的兒子。來,把衣裳換一換。」她突然咧嘴而笑。 「其實他沒有說錯。為了保護你,我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她用力摟一摟詩婷,然後拍拍她的臉頰。「兩個晚上而已。」
  
  詩婷出現時大廳裡立刻鴉雀無聲。大家都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詩婷正視前方。塞維站起來,手裡握著一根繩子。他朝壁爐點點頭,獵犬「威威」在那裡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坐下。」他說。
  
  她坐下來。他把繩子的一端綁在她的足踝上,另一端綁在「威威」的脖子上。他示意麗絲伺候她用餐後就回到他的座位上。
  
  席間的談話慢慢恢復,但大家都刻意迴避她的目光。她吃了一點東西,但一分神,盤裡的一大塊肉就被「威威」偷吃掉了。
  
  她聽到若蘭夫人的笑聲。顯然她的兒子說了什麼令她發笑的話。
  
  至少瑪嬌不在場。
  
  但是明晚她就會在場。
  
  詩婷頓時毫無食慾。她迷迷糊糊地在打瞌睡時感到足踝上的繩子被解開。
  
  「上床睡覺了,詩婷。」塞維朝她伸出手。
  
  她不理他,緩緩地站起來走向迴旋梯。他沒有跟過來。
  
  ********
  
  「大家都看到他把你跟那只髒兮兮的獵犬綁在一起。我好像還能在你身上聞到狗臭味。你身上是不是也有跳蚤和虱子?」瑪嬌露出他最甜美的笑容。
  
  『狗臭味確實很難去除。』詩婷一邊說,一邊繼續吃早餐。「幸好地板上的燈芯草是新換的。沒有跳蚤和虱子。』
  
  『真有意思,塞維命令我回房間卻把你跟獵犬綁在一起給大家看。聽說你用洗手盆扔他。你那樣做實在不聰明,詩婷。姿色不怎麼樣的女人更應該放聰明點。」
  
  「有道理。」詩婷喝完杯中的羊奶。
  
  『今晚我會很高興看到你被綁在獵犬身上。不知道塞維會不會請我坐你的椅子?」
  
  「如果他——」詩婷猛然住口。
  
  塞維進入大廳。他滿頭大汗,衣服上有血。他在咧著嘴笑,葛文跟在他後面拍他的肩膀。
  
  「我獵到一頭野豬。詩婷,去跟麥迪商量一下怎麼料理。麗絲,拿酒來!」
  
  詩婷一言不發地離開大廳。稍晚時她回到臥室去拿醫者給她的愛情藥水。她要給塞維喝下摻了藥水的酒,她會甜言蜜語地求他原諒她用洗手盆扔他。
  
  她在草藥箱裡找尋藥瓶時心想:自己有多麼可悲,居然失敗到要用藥來使丈夫愛她的地步。
  
  到頭來都無所謂。
  
  藥瓶不見了。
  
  *******
  
  塞維拿著繩子站在臥室門口。 「來吧,詩婷。』
  
  她坐在床上,沒有看他,只是搖頭。
  
  「你可以選擇自己走下去,或由我抱你下去。今晚是最後一晚,別跟我吵。」
  
  「不要,我無法忍受。我不要再讓你把我跟『威威』綁在一起,我不要。」
  
  他臉色一暗,快步走過去抱起她走下樓梯。 「你要讓大家看到你被拖過去,還是要自己走過去接受處罰?」他在她耳邊問。
  
  她吞嚥一下。「自己走。』
  
  他放她下地,看著她拉好衣裳,抬頭挺胸地走向壁爐。獵犬「威威」抬頭望向她,吠叫著猛搖尾巴。
  
  她聽到瑪嬌的清脆笑聲和露伊的格格笑聲。
  
  『坐下,詩婷。』
  
  她坐下來,即使在他綁好繩子之後仍然靜坐不動。
  
  「當心別再讓『威威』偷吃了你的晚餐。」他說完就回到餐桌邊去享受烤野豬肉。
  
  麗絲端來她的晚餐時低聲說:「就剩今晚了,詩婷,你再忍一下就過去了。大家都很氣憤,但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葛文嗜過你的食物和酒。你可以安心地吃,詩婷。』
  
  但是她吃不下。她沒有望向餐桌,因為她知道瑪嬌會用眼神甚或動作嘲弄她。她聽到瑪嬌跟塞維的說笑聲。她終於忍不住抬頭。瑪嬌斜倚在詩婷的空座位邊,手中的酒杯遞向塞維。
  
  「爵爺,嘗嗜我的酒。這是我從席衛堡帶來的。你也許會喜歡。」瑪嬌說。
  
  在那一刻裡,詩婷知道藥瓶是瑪嬌偷走的。瑪嬌把愛情藥水倒進酒裡,自己喝過之後把酒杯遞給塞維。如果他喝了那杯酒,他就會愛瑪嬌。
  
  詩婷跳起來。「威威」以為她要跟它玩,大叫著也跳起來。
  
  她看到塞維把酒杯湊到唇邊。她看到瑪嬌輕扯他的衣袖。他一邊盯著瑪嬌看,一邊喝下杯中的酒。
  
  詩婷坐回地板上,「威威」把它的大腦袋擱在她的腿上。她抬頭看到「奇奇」朝她跑過來。它爬上「威威」的背,趴在「威威」的頭頂上。
  
  她伸手輕拍「奇奇」。「太遲了,『奇奇』 ,她贏了。」她傾身把頭靠在「威威」的頭上,「奇奇」爬過來用身體圍住她的頸背。
  
  ********
  
  第二天早晨,詩婷醒來時看到塞維衣著整齊地站在床邊。「奇奇」在他的肩膀上清理鬍鬚。
  
  「昨晚我把你抱上樓來,你一直沒有醒。」塞維說。 「穿衣服,我帶你去找醫者。她說今天可以拆線了。」
  
  他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當然啦,她還沒有看到他跟瑪嬌在一起時的情形。她敢肯定他會癡癡盯著瑪嬌看,一副為她神魂顛倒的模樣。
  
  「我不需要你陪我去,塞維。你一定有許多重要的事要做,拆線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穿衣服,詩婷。我不想再說一次。」
  
  他在乎什麼?她掀開棉被,這纔發覺自己幾乎是一絲不掛。她的目光飛向他。她抓起棉被拉到下巴處。
  
  他歎口氣,轉身說:「我在大廳等你。等你吃過早餐,我們就出發。」
  
  如果他現在已被瑪嬌迷得神魂顛倒,那麼他為什麼要脫掉她的衣服呢?
  
  醫者仰頭閉目,手指輕按在傷口上。
  
  「怎麼樣?」塞維問。
  
  「哦,你還沒走,爵爺?」醫者轉眼瞪他一眼。 「我不喜歡你在我的小屋裡。你的塊頭太大,跟大多數的男人一樣太佔空間。你每次來,我可憐的『斐斐』都被迫待在屋外。好了,你可以帶詩婷回去了。她的傷口已經痊癒了。如果她願意,你可以跟她玩男女之間的遊戲。我跟詩婷說過,我不喜歡那種遊戲,但她還年輕,不懂的事還很多。好了,帶她走吧。」
  
  「孩子好嗎?」他問。
  
  『孩子很好,不用擔心。男人從不擔心妻子肚子裡的孩子,只在乎生出來是下是男孩。如果你妻子懷的是女孩,爵爺,那麼你的擔心都白費了。』
  
  『你錯了,醫者。」他說,傾身拉好詩婷的衣服,朝她伸出手。 「來吧,我們回家了。」
  
  塞維正要扶她上馬時,詩婷說:「哦,對不起。我有個問題必須請教醫者。我馬上回來,塞維。」
  
  他在小屋外等她,瞪著坐在太陽底下的「斐斐』。
  
  『醫者,那個叫瑪嬌的女人拿了你給我的藥水。她先喝了摻有藥水的酒,然後把酒杯遞給塞維,他也喝了杯中的酒,從頭到尾他們都凝視著對方。』
  
  『天啊,詩婷,你等於是把丈夫送給了另一個女人。』
  
  「你確定藥水會使他們相愛?』
  
  『我當然確定。詩婷,你怎麼會如此粗心大意?別找借口說是她偷了藥水。好了,你沒救了。就算你把她趕回席衛堡,你的丈夫也會跟去找她。他將會身不由己。很遺憾,詩婷。」她搖著頭,背過身去做她的事。
  
  「你找醫者什麼事?」塞維問。
  
  詩婷沒有發覺她的眼中都是淚水。
  
  「你的臉色好蒼白,詩婷。該死!你在哭。怎麼了?是不是孩子有問題?」
  
  她無法說話,只能搖頭。等塞維扶她上了馬背後,她纔勉為其難地說:「沒什麼,塞維。沒事。」
  
  ********
  
  瑪嬌找到她時已近傍晚。詩婷並沒有刻意躲著誰,但紡紗棚在短短兩天內已成為她的避難所。
  
  「詩婷,原來你在這裡。許多人都奇怪你跑到哪裡去了。我只說你仍然為前兩天受的羞辱感到難為情。大家都能諒解,也都希望你學到了教訓。」瑪嬌笑著用手指輕滑過剛紡好的布。
  
  「你找我有什麼事,瑪嬌?」
  
  「其實也沒什麼事。你有沒有看到塞維?他和我帶了一些麵包、奶酪和酒到海邊去。我們在碧海青天的陪伴下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但你早知道會有那種事的,不是嗎?』
  
  詩婷感到腹中一陣疼痛。
  
  「我不會回席衛堡去,詩婷。」
  
  太過分了。詩婷緩緩地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出紡紗棚,瑪嬌緊跟在她身後。
  
  『你是個膽小鬼,詩婷,像挨了鞭子的狗似地夾著尾巴溜走。』
  
  詩婷在那一刻裡知道就算讓她考慮一整年,她也不會阻止自己。她猛然轉身撲向瑪嬌,抓住她美麗的銀髮用力拉扯。 「賤人,你這個可惡的賤人!』
  
  瑪嬌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個女人很快就在泥地裡扭打成一團,互相漫罵著。詩婷死抓著瑪嬌的頭髮不放。瑪嬌用指甲抓詩婷的臉,用腳踢她的肚子,翻身壓在她身上,拚命想把頭髮從她手中扯出來。
  
  塞維不敢相信他看到的事。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他咒罵著跑向她們,揮手叫葛文退後。他把手伸到瑪嬌腋下,把她從詩婷身上拎起來。詩婷還是不肯鬆手。瑪嬌痛得尖叫,朝詩婷的肚子又踢了一腳。
  
  「放手,詩婷!別傷了孩子!」
  
  詩婷看到塞維抱著瑪嬌,她一言不發地放開瑪嬌的頭髮。但令她得意的是,瑪嬌的
  
  詩婷緩緩地站起來。她的衣袖被扯破了,衣服下也沾滿了泥土,但瑪嬌的情形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她感到細細的血流沿著左頰淌下。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她朝瑪嬌微笑,把手中的銀髮扔到身旁的泥塘裡。
  
  她以頭頂陽光般明朗的聲音說:「哦,爵爺,瑪嬌想回席衛堡。她在這裡不快樂。我告訴她我和你都希望她留下來時,她就生氣了。她重視她的獨立,重視親自教養露伊的權利。她想要離開。」
  
  「我厭倦了你的謊言,詩婷。」他轉向嘴唇流血紅腫的瑪嬌。
  
  「塞維,你到現在還沒有習慣我的謊言嗎?」詩婷說。「你無法想像我在自己的酒裡下毒嗎?你無法想像我故意把酒灑出來讓『奇奇』喝嗎?」
  
  塞維猛然地轉向她。「閉嘴,詩婷。控制一下你鋒利的舌頭。你們兩個為什麼打架?』
  
  瑪嬌聳聳肩。「私人恩怨,爵爺,與你無關。你的妻子太任性,你也為此處罰過她,但她顯然沒有學到教訓。也許你應該再罰她跟『威威』 一起吃飯。」
  
  詩婷朝瑪嬌逼近一步。塞維連忙擋在兩人中間。「夠了。你們兩個不准再吵架打架,否則我會處罰你們兩個。走吧,你們兩個髒得像獵完野豬的『威威』。」
  
  「詩婷,等一下。」
  
  她轉身看到一臉煩惱的葛文走向她。
  
  「我決定了,詩婷。」葛文輕碰她的肩膀。「我會負責把那個女人送回席衛堡。大家都希望奧洛堡恢復以前的平靜。只要有那個女人在,我們大家都沒有太平日子過。你對付不了她。你懷了爵爺的孩子,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塞維不會讓她走的。」詩婷聳聳肩,轉身走開。
  
  「他會的。」葛文在她背後喊道。「我跟若蘭夫人說過了,她已經告訴她兒子他非送那個女人走不可。」
  
  走不走都一樣,詩婷心想,突然感到左腿傳來一陣疼痛。瑪嬌什麼時候踢中她的腿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5:22

  21
  
  那天夜裡,詩婷在睡夢中感到有隻手在輕輕撫摸她的腹部。她伸手按在那隻手上。那隻手靜止不動。她把手伸到那隻手下面,她摸到的是她赤裸的肌膚。她的睡衣跑到哪裡去了?但她並不是真的在乎。那隻手又開始愛撫她。
  
  她迷迷糊糊地知道她應該推開那只往下摸索的手,但是她沒有。是塞維。是他的手指和碰觸挑起她的慾望。沒錯,是他。他的手指滑進她的私處,用她早已遺忘的節奏愛撫她。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呢喃地問道。
  
  他的手指靜止不動。「這是我的床,你睡在我的床上。」他又開始愛撫她。她想躲開,但他用另一隻手壓住她。他跪在她的兩腿之間。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愛撫她。他的手指繼續往下游栘,分開她的肌辦,滑進她體內。她情不自禁地弓背呻吟。她被自己的呻吟聲喚醒。她知道他在對她做什麼了,但她不在乎,只想得到更多。她要他,即使歡樂只是短暫的,即使他很快就會離她而去。
  
  『太好了。』他溫暖的氣息吹吐在她的肌膚上,她開始在他唇舌的愛撫下顫抖。
  
  她呻吟扭動,指甲陷進他赤裸的肩膀裡。「塞維!」
  
  「是的,享受你的歡愉,詩婷。」他說。
  
  她拋開所有的顧忌,熱情地迎接他的身體,用雙腿環扣住他的腰,使他更加深入。當他的手指滑進兩人的身體間撫摸她時,她感到歡愉的波潮再度洶湧,直到她再也無法自制地叫喊出來。
  
  她在他唇下喘息道:「我愛你,塞維。我愛上你已經有好長一段日子了。」
  
  他渾身一僵,然後開始加速衝刺,直到高潮來臨使他氣喘吁吁地癱壓在她身上。
  
  激情的迷霧漸漸沽散,她的腦筋慢慢恢復清醒。她無法收回說出口的那些話。現在他知道他再也不必擔心她了。
  
  她抬起上半身,朝他的肩膀用力咬了一口。他也許以為那是愛的表示,但她是懊惱他在她無防備下使她迷失在激情中而吐露了深藏在內心的秘密。
  
  她又咬了他一口。他用手肘橕起上半身,低頭凝視她。
  
  「你必須給我幾分鐘,之後我纔能再度取悅你,詩婷。」他說,翻身躺到她旁邊。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他平穩深沈的呼吸聲。他來找她只是因為方便。但他為什麼不去找瑪嬌?他喝下了愛情藥水,應該只渴望瑪嬌一個人才對。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沒有必要為了傳宗接代而跟她上床。那麼他來找她究竟是為了什麼?
  
  而她竟然愚蠢地敞開心扉,告訴他她愛他。她真是笨得不可救藥。她罵了好幾句粗話纔覺得好過些。
  
  麗絲看到瑪嬌在詩婷的臥室房門外徘徊。
  
  她退下幾級梯階靜觀其變。那個女人要做什麼?她聽到開門聲和說話聲。
  
  是塞維爵爺。她聽到關門聲。
  
  原來瑪嬌在等爵爺。麗絲不覺得意外,但認為瑪嬌的運氣很好。萬一開門出來的是詩婷,或者是詩婷和塞維一起出來呢?她相信城府極深的瑪嬌仍然能夠編出一套說詞應對。
  
  麗絲毫不猶豫地貼牆而立,豎耳傾聽。
  
  「我一直在等你,塞維。」
  
  『一大早有什麼事,瑪嬌?」
  
  「我來找你陪我騎馬去海邊,我想跟你談談將來。」
  
  麗絲差點嗆到。那個不要臉的賤人,居然說得如此露骨。她聽來自信滿滿。也許她也應該去找醫者要些愛情藥水,魯思心想。她要把一整瓶藥水都倒進貝密那只呆頭鵝的酒杯裡。
  
  她聽到塞維爵爺長歎一聲。她想對他大叫,但強忍了下來。最後她聽到他說:「好吧。』
  
  接著她聽到裙子的悉索聲和一聲輕輕的呻吟。她猜瑪嬌不是在吻爵爺就是在摸他。麗絲決定採取行動。她開始大聲吹著口啃,踏著重步登上梯階。
  
  走廊上忽然安靜下來。
  
  當麗絲來到二樓的樓梯口時,塞維爵爺背靠著緊閉的門扉而立,伸直手臂拉開他和瑪嬌間的距離。至少他還有點羞恥之心,也或許是愛情藥水畢竟沒有那麼神奇。 : 『早安,爵爺。』麗絲說,語氣快樂得像剛捕到魚的海鷗。她朝瑪嬌隨便點個頭。『詩婷醒了沒有?我有話跟她說。」
  
  「詩婷在裡面研磨草藥。」
  
  『那我進去找她。』麗絲敲了一下門,不等響應就推開門走進房間。
  
  她沒有把門完全關上,逗留在門邊傾聽門外的動靜。詩婷抬頭看到她而張口欲言時,她豎起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噤聲。
  
  『我必須跟你談一談,塞維。不是在這裡談。我不想讓她聽見,你跟我來。」瑪嬌說。
  
  麗絲又開始大聲吹口啃,故意在門邊用力踏步然後猛地拉開門。
  
  「爵爺,夫人有話跟你說。醫者給了她一些草藥喂貂,據說能使它完全康復。」
  
  詩婷目瞪口呆,然後看到瑪嬌站在她丈夫旁邊,就在臥室房門外。
  
  她冷冷地喊道:「爵爺,『奇奇』在不在你身上?」
  
  「奇奇」從塞維的衣服裡探出頭來。塞維低頭望著瑪嬌,舉起手又放下。 「在。我這就帶它進去。」
  
  塞維留下「奇奇」就走了。他一出臥室,麗絲就抓著詩婷的衣袖說:「她勾引他,詩婷。我親眼看到的。是她等在門外對他投懷送抱的。」
  
  「他沒有推開她,不是嗎?」
  
  「別像只鬥敗的狗!我知道你相信愛情藥水使他無法抗拒她,但我不信。他確實有抗拒她。我聽到他說話的語氣。他聽起來像是只想逃開她。聽我說,詩婷,塞維的母親、艾妮和我商量過了,我們一致認為該一筆永逸地解決瑪嬌了。』
  
  「殺了她嗎?」詩婷渴望地說,然後搖了搖頭。 「我不能那樣做。我很想,但不能。國王不會高興他必須另外替露伊找監護人的。」
  
  「你真會說笑,詩婷。』麗絲笑道。「也許你的幽默感恢復了。不,我們的主意不是砍了她的頭。我們要你採取別的行動,做件很基本的事。若蘭夫人說那是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策略。好了,告訴我你認為我們的主意如何。」
  
  ********
  
  一個影子投在她藥草園苗圃上。他的聲音低沈而平穩。「我必須處罰你,詩婷。』
  
  她轉身太快而跌坐在地上,意外地拔起一株月見草。 「天啊!我不該這麼早就把它拔起來的。」她開始像撫摸情人般撫摸月見草。塞維瞪著那株該死的月見草,感覺到他的身體開始變硬。
  
  她抬頭凝視他。 「我不希望受到處罰,塞維。我希望你離家上戰場,那樣你就會暫時忘了我。」
  
  他露出認真思考的表情。 「你不擔心我會在戰場上倒下嗎?』
  
  她不假思索地說:「不,我不希望你受傷。我可能沒辦法就近替你療傷。』
  
  「我很高興你不希望我死。」
  
  『你是已知數。我為什麼要喜歡未知數?』
  
  他想像著她的丈夫是另一個男人,尤其是在他死後。他感到很不是滋味。 「別再顧左右而言他了,詩婷。你知道我非處罰你不可。』
  
  『我知道你比山羊『佳佳』還要固執,塞維。你帶了繩子來嗎?』
  
  他搖搖頭。 「沒有。我父親常說處罰不應該重複。套句你的話,這是已知與未知的問題。已知的處罰方式,效果會打折掃。可惡!詩婷,別裝出一副我在虐待你的委屈模樣。你知道我已經把處罰的時間拖延到你拆線之後了。你知道你應該受處罰。你逃離奧洛堡,使自己身陷險境,又浪費我的時間尋找你。」
  
  「那是我最大的罪過,對不對?浪費你寶貴的時間?」
  
  「別逞口舌之利了,詩婷。我不會讓你惹我生氣的,今天不行。」
  
  「為什麼今天不行?因為你要跟瑪嬌去海邊談情說愛和討論你們的將來?你想要保持愉快的心情面對她?」
  
  她怎麼知道瑪嬌說了什麼?一定是麗絲聽到他們的談話而跟她打小報告。他搖搖頭,把手輕放在她肩上。 「不,我沒有那個閒工夫。我問她要不要葛文陪她去,她拒絕了。但我猜我很快就得找她好好談一談。」
  
  他看來不像是被激情沖昏頭的樣子,反而聽來十分煩惱。也許麗絲說的對,愛情藥水的威力也許沒有那麼神奇。她士氣大振,也許她們的計劃行得通。她仍然有點驚訝決定採用這個大膽策略的人是她的婆婆。她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樂意一試。她很快就會知道策略是否奏效。
  
  「我在設法決定如何處罰你,你卻一副陶醉的表情?」
  
  她低眉垂睫地看他一眼。「我喜歡你昨晚用唇舌對我做的事,塞維。」
  
  他愣住了,目瞪口呆地望著她的紅唇。
  
  『是的,,當你進入我的體內,我抬高臀部使你更加深入。你使我快樂得想哭。只有你,我熟知的丈夫,纔能帶給我那種無與倫比的歡愉。」
  
  他舔舔嘴唇。「你懷有身孕。」
  
  『是的。你在我體內深處的感覺使我到現在仍想擁抱你、撫摸你和使你再度進入我的體內。真遺憾你沒空。」
  
  『天啊,你的想法會要了我的命。不,你繼續想,我無所謂,但你也許不該大聲說出你的想法。你剛纔說你想要我對你做什麼?」
  
  『是我想要對你做什麼?讓我像你昨晚對我那樣對你。」她緩緩地站起來,把身體貼在他身上,伸手到兩人之間找到他的亢奮,用手指勾勒出他的硬挺。「我想要把你握在手裡,含在嘴裡,塞維。現在就想。」
  
  他渾身顫抖。她的愛撫使他韻亢奮幾乎要爆炸。他抓住她的手腕,千萬個不捨卻又不得不拉開她的手。「天啊!詩婷,現在一定有很多人在看著我們。』
  
  她踮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低語:「帶我到森林裡去,隨便你怎麼處罰我都行。」
  
  他的眼睛立刻化為兩團燃燒的慾火。
  
  若蘭夫人和麗絲站在城牆上看著詩婷和塞維騎馬離開城堡。
  
  麗絲笑道:「他們騎得那麼快,他們的坐騎一定以為它們要上戰場了。」
  
  「是的,要上愛的戰場了。他們往森林的方向奔馳,跟我們計劃中一模一樣。詩婷問我們為什麼我們的策略總是相同的。」若蘭夫人搖搖頭。 「她還年輕,但她學得很快。我喜歡你告訴她的話,麗絲。」
  
  「那是實情。男人的需求和想望都很單純。他們早晨醒來第一個想到的和晚上睡覺前最後想到的都是女人的身體。詩婷抓到訣竅後,再也不會惹你兒子皺眉頭了。」
  
  「沒錯。」若蘭夫人說。 「我很高興她愛塞維。是的,她非常愛他,麗絲,否則她是無法照計行事的。至於塞維,我們且拭目以待。男人跟我們大不相同。他們不會頓悟愛情。他們必須先習慣他們所擁有的,然後纔會用心去體會。當心點,麗絲,城牆上的風大得會把你吹下去。」
  
  麗絲抓緊牆頭步道旁的木頭欄杆。「我知道詩婷一定會成功。她還會從中得到極大的樂趣。」
  
  「我很高興她在確信塞維跟瑪嬌有染時仍然同意我們的計劃。」
  
  「就像你說的,她愛你的兒子。我認為醫者犯了一個錯誤。愛情藥水並沒有使塞維爵爺的眼裡只有瑪嬌,我敢打賭他現在連想都沒有想到她。」
  
  「謝天謝地,幸好醫者的愛情藥水沒有生效,不知道塞維會如何處罰詩婷。」
  
  麗絲放聲大笑。
  
  詩婷和塞維直到晚餐前纔回來。他們想悄悄溜上樓,但還是被發現了。
  
  『爵爺!」葛文大喊。「風停了,溫度也下降了。暴風雨即將來臨。貝密的看法跟我相同,所有的馬匹和牲畜都被趕進棚捨裡了。我們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進了大廳,你一定看到了,就像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到你和詩婷一樣。』
  
  詩婷扯扯他的手,咧嘴而笑。「我們成了笑柄,爵爺。』
  
  「你的頭髮裡有樹葉,衣服在右腋下裂開了一個——』
  
  『都怪你叫我伸手抓住頭頂的樹枝。」她格格地笑道。
  
  他想要整理儀容,但強迫自己靜立不動,因為他知道那只會惹來哄堂大笑。
  
  『爵爺,也許你想在吃飯前先洗個澡?」貝密大聲說。
  
  『他們的玩笑越開越粗俗了。」詩婷伸手拉出他頭髮裡的樹葉。
  
  「麗絲,端酒來。」塞維喊著。「那可以使他們閉嘴。」
  
  大約一個小時後,詩婷和塞維走進大廳時,廳裡充滿了歌唱聲、說話聲和歡笑聲,熱鬧得好像有什麼節慶似的。
  
  「不知道奧洛堡的酒是不是被他們喝得一滴下剩了。」詩婷微笑望向她的丈夫。
  
  『我還沒有處罰你,詩婷。」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渾然不覺大廳裡有將近六十人在盯著他儼看。
  
  她轉頭親吻他的手掌。「也許你應該等到我們的孩子出世。」
  
  他摸摸她的腹部。「稍微隆起一點點也好,詩婷。至少證明我的孩子在裡面。」
  
  「快了。」她說。「快了。」
  
  他們坐下來。詩婷正要吃她餐盤裡的食物時,塞維抓住她的手。「你的食物必須先由別人嘗過。」
  
  他轉向瑪嬌。「把你的餐盤和詩婷的互換,瑪嬌。」
  
  瑪嬌臉色蒼白,神情痛苦而氣憤,但一言不發地照做。露伊無精打采地坐在她旁邊的椅子裡。
  
  「順便把你們的酒杯也對調一下。」塞維說。
  
  瑪嬌一聲不響地照著他的話做。
  
  暴風雨來臨,但大廳裡的談笑絲毫不受影響。塞維和葛文陷入密商中。
  
  「你贏了。」
  
  詩婷喝下最後一口酒後纔轉向瑪嬌。「贏了?」她慢條斯理地重複。 「贏了?沒有比賽,哪來輸贏?塞維是我的丈夫,不是你的,瑪嬌。你從我臥室偷走的愛情藥水沒有發生作用。聽著,我只想生活恢復平靜,我只想跟我的丈夫長相廝守,我甚至不希望你死,我只要你離開奧洛堡。」
  
  瑪嬌瞪著詩婷說:「我仔細打量過你,你只是面目清秀而已。我比任何女人都美。塞維渴望我、愛慕我,甚至為我癡迷。雖然你用你的肉體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但這招不會永遠管用的。是的,他的瘋癲母親告訴我他帶你到森林裡尋歡作樂。他應該跟我去海邊纔對,而不是跟你去森林。我不懂。』
  
  『也許塞維重視的不只是美麗的容貌和銀色的秀髮而已。也許他看出你的內心有多麼醜陋。瑪嬌,在我酒裡下毒的是不是你?』
  
  瑪嬌聳聳肩。「我們明天回席衛堡。」
  
  「我會很樂意送走你們。」
  
  『希望你沒有打翻酒杯,希望你喝下了毒酒,希望那只貂沒有活下來。』
  
  第二天晚上,塞維沒有叫任何人先嘗過詩婷的晚餐。沒有人感到驚訝。席衛堡的人離開了,大廳裡的氣氛變得異常輕鬆愉快。瑪嬌走了,再也沒有人會毒害詩婷夫人和勾引塞維爵爺。至於那個說謊的孩子露伊,也沒有人想念她。
  
  那晚大家談的是玫瑰天堂。那個神秘的地方到底有什麼?每個人都深感好奇。
  
  星期一早晨,他們出發前往玫瑰天堂。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5:38

  22
  
  「塞維,你還會跟瑪嬌見面嗎?」
  
  他在毯子上轉頭面對她。這是他們離開奧洛堡後的第二個夜晚。如果沒有意外,他們在明天傍晚就能抵達坎特貝裡。
  
  「不會。」他說,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我不是有意要問,而是那個問題自己從我嘴裡跑出來。」她歎口氣。 「我從來沒有那麼嫉妒和那麼無助過。嫉妒不是好事。我痛恨嫉妒的感覺,有時甚至超過我想踢瑪嬌的衝動。」
  
  「我知道。」他開始撫摸她的腹部。「我也很不好過,詩婷。她是那麼美麗,也許比八年前還要美麗。當年離開她時,我傷心欲絕。現在她突然又出現在我面前,勾起了初戀的回憶,使我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她瑟縮一下,企圖推開他。
  
  「別這樣,詩婷。這些話很不容易說出口,但我覺得我應該對你解釋清楚。由於她跟我有過一段情,所以我搞砸了我的奇跡。」
  
  「什麼奇跡?」
  
  他輕笑一聲。 「沒什麼。起初我很迷惑,但後來我漸漸發覺她早已不是原來的她了。我發誓,當年的她純真善良,沒有一絲一毫的邪惡。』
  
  詩婷不相信,但沒有說出她的看法。
  
  『至於露伊那個孩子,我就不敢肯定了。但我懷疑瑪嬌助長了那個孩子心中的邪惡火苗,她確實說了許多你的壞話。』
  
  詩婷想大叫露伊被瑪嬌帶壞了,但她強迫自己保持沉默。現在不是時候。這是塞維第一次對她說出心裡的話。
  
  「塞維,接下來會怎樣?」
  
  「你指的是我們嗎?」
  
  『是的,我們。」
  
  『你會為我生下許多子女,我們會建立一個大家族。我們的姓氏會流傳千古,世世代代受人尊崇。」
  
  「我問的不是那麼久遠的事。』
  
  他傾身親吻她。 「不是嗎?那麼我會帶你去森林尋歡作樂。但不是現在,而是回奧洛堡以後。」
  
  她睡著時他的手仍然輕放在她肚子上。
  
  *****
  
  「那座小城堡就是玫瑰天堂。」葛文指著海岬盡頭的城堡說。
  
  「白毅恩男爵說它屬於奧洛伯爵所有。」塞維說。 「他還沒有聽說老伯爵的死訊。城堡由從附近雇來的士兵守衛著。」
  
  「但是城堡裡住著什麼人?」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塞維說。「白男爵也不知道。」
  
  「把我們的旗幟舉高。」葛文吩咐掌旗的士兵。「我們不希望受到突襲或弓箭相迎。』
  
  城堡的衛兵立刻認出旗幟上的奧洛徽章而朝他們揮手。他們聽到了衛兵的叫喊聲,接著就看到城門開啟。小小的外庭裡有十幾個士兵、幾匹馬和一個正在修理盔甲的盔甲匠。那些士兵高喊歡迎,沒有任何伸手去拿武器的動作。塞維示意葛文和其它人留在外庭。
  
  他和詩婷騎著馬緩緩地進入內庭。詩婷的驚叫聲使他猛然止步。圍繞城堡內牆的花園裡繁花盛開工化叢中央有一座美麗的石造噴泉,空氣中瀰漫著玫瑰花香。
  
  『這簡直是為公主打造的城堡。」她說。
  
  「你父親的情婦。詩婷,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你父親顯然十分厚待她。』
  
  詩婷先是聽到小孩子的叫喊聲,然後纔看到四個女孩又笑又叫地從一座花園裡跑出來。兩個婦人在她們後面追趕著。
  
  年紀最大的那個女孩看起來最多只有十歲,最小的只有四、五歲。她們看到塞維和詩婷時驚訝地停下來瞪著他們。
  
  她父親的私生女?詩婷感到內心一陣抽痛。此刻的她開始覺得她也許不該來的。她的父親顯然蒙騙了她許多年,在活活打死她母親之後就養了個情婦和生下這四個女孩。
  
  年紀最大的那個女孩喊道:「你們必須下馬。媽媽不喜歡她的花園遭到馬蹄踐踏。衛兵沒有告訴你們嗎?你們必須把馬留在外庭。如果你們弄壞了她的花,媽媽會生氣的。」
  
  塞維點頭下馬,然後扶詩婷下馬。
  
  『你叫什麼名字?」詩婷問那個女孩。
  
  「梅樂。」
  
  最小的那個女孩跑向塞維,臉上毫無畏懼之色。兩個婦人擔心地大叫她回去,但她根本不理會她們。
  
  塞維蹲下來。『那你呢?」
  
  「我叫曼蒂。」小女孩回答。「你是誰,爵爺?」
  
  「我是奧洛伯爵。這位是我的妻子詩婷。」
  
  「我想被叫作詩婷。」另一個年約七歲的女孩趨前說。「但爸爸說不可能,說另一個女孩已經取了那個名字。我叫諾瑪。」
  
  「你不可能是奧洛伯爵。」梅樂說,抓住曼蒂的手把她拉回去。「你騙人。我的父親纔是奧洛伯爵。」
  
  「天啊!」詩婷說。
  
  「他會來趕你走。」曼蒂說。「爸爸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們。」
  
  突然之間,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你是什麼人?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衛兵為什麼放你們進來?」
  
  詩婷緩緩地轉身。天啊!記憶湧上腦海。她記得那個聲音。那個女人站在陽光下,高眺優雅,栗色的頭髮沒有半根銀絲,碧綠的眼眸仍然鮮活靈動,身材雖然不似記憶中纖細卻多了豐腴的美。
  
  詩婷朝她走近一步,不敢置信地凝視著。不,不可能。她舔舔嘴唇。「媽媽?」
  
  女人渾身一僵,然後輕哼一聲,提起裙擺奔向詩婷。她握住詩婷的雙手。「可能嗎?真的是你嗎?哦,詩婷,我的寶貝,我的寶貝!天啊,真的是你!』
  
  「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葛文來到塞維身邊。
  
  「我也不明白。」梅樂說。
  
  「過來,荷茵。」其中一個婦人朝挨向葛文的一個小女孩喊。
  
  「誰是荷茵?」葛文問。
  
  「我是。」小女孩說。「但她是誰?」
  
  「她是我的妻子。」塞維說,看著詩婷擁抱她的母親。 「她是奧洛伯爵夫人。』
  
  「媽媽纔是奧洛伯爵夫人。」諾瑪說。
  
  『我不明白。」梅樂說。「奧洛伯爵夫人怎麼會有兩個?』
  
  沒有人會說她們不是母女,因為兩人實在太像了。
  
  『但是你被打死了。」詩婷在母親的淚水與擁抱中說。 「爸爸不願我看到,所以叫人把我帶走了,但是艾妮告訴我你死了。從那時起都是她在照顧我。』
  
  『艾妮,我好想念她。沒錯,你父親把我毒打了一頓。當我昏厥過去,他對所有的人說我死了,事實上卻把我帶到森林裡去找醫者。等我康復時,他說他不能讓我回奧洛堡,否則他會顏面盡失,因為我竟敢給他戴綠帽子。但是他說他沒有我就活不下去,哭看求我原諒他。我告訴他我永遠不會原諒他。他把我帶來這個小城堡。當時這裡除了石頭以外什麼也沒有,但我開始種花植草,賦予它生命,替它取名為玫瑰天堂,等一下我會帶你去看我栽培的各種玫瑰,我把其中一種新品種的玫瑰取名為詩婷玫瑰。」
  
  詩婷的母親停頓下來仔細打量女兒。「你已經長大成人了,詩婷,長得比玫瑰還要嬌艷動人。我在我其它的女兒身上都能看到你的影子,但是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到你,想知道你有沒有想到我和對我的看法。你認為我是個罪孽深重的壞女人嗎?」
  
  詩婷搖搖頭,淚水使她哽咽。
  
  「我求你父親讓我跟你見面,但他拒絕了,說如果你知道我還活著,知道他仍然跟我一起生活,你一定無法保守秘密。」
  
  「不知道他臨終前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們。」塞維摸著下巴說。
  
  『這麼說來,他死了。」詩婷的母親說。
  
  「是的,幾個月前。他在臨終前把我嫁給了塞維。很遺憾,媽媽。」
  
  珍娜夫人沉默良久。「他不是壞人,我想我會思念他。我因別無選擇而逐漸接納了他。但他愛他的女兒,愛你們每一個。他做好的預防措施使玫瑰天堂不受覬覦。你說他始終沒有告訴你。我猜他是不想在臨死前面對你的指責,詩婷。好了,到裡面坐。我有些很不錯的甜酒和蛋糕。」
  
  玫瑰天堂的大廳並下宏偉,反而比較像是莊園宅邸。牆壁都是相同的粉紅色石頭,上面掛著許多美麗的織錦畫,廳裡只有四張桌子,但一張比一張乾淨。石頭地板上鋪著散放出迷迭香的新鮮燈芯草。
  
  「這些織錦畫都是你父親叫人從法蘭德斯運來的。」珍娜夫人說。
  
  「很漂亮。」詩婷說。
  
  「奇奇」從塞維的衣襟裡探出頭來。
  
  曼蒂驚叫一聲,用手指指向「奇奇」。
  
  「你們看,塞維爵爺的衣服裡有只小動物。」荷茵喊道。
  
  詩婷望向四個女孩。 「你們都是我的妹妹。」她說,仍然無法完全接受母親仍然活著和她多了四個妹妹的事實。 「哦,它叫『奇奇』 ,它是一隻貂。如果你們輕聲細語,它就會出來跟你們玩。」
  
  「奇奇」慢慢爬出塞維的衣襟,跳到桌面上輪流打量四個小女孩。它朝諾瑪伸出爪子。她興奮得尖叫,「奇奇」也跟著叫了一聲,搖著毛茸茸的尾巴。
  
  「你母親叫什麼名字?」塞維低聲問,看著四個小女孩挨近耍寶逗樂的「奇奇』。
  
  「珍娜。她的父親是孟穆伯爵。外公在我們以為母親被父親打死的兩年前去世。』
  
  「難怪你父親不怕你母親的娘家報復。」
  
  「我母親的弟弟繼承了伯爵爵位,但他們年紀太小,無法為母親報復。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舅舅。」
  
  「好了,該吃晚餐了。」珍娜說。「詩婷,希望你會喜歡我們的廚娘燒的菜。她不是麥迪,但我精心調教過她。」
  
  奧洛堡的士兵全都表現出他們最好的餐桌禮儀。沒有入朝地上吐痰,扔骨頭給狗或大聲打嗝。菜餚十分美味,但餐桌上的談話卻非常困難。晚餐結束時,詩婷感到如釋重負。
  
  四個女兒很樂意把房間讓給她們的姊姊和姊夫,她們全都想跟母親睡。
  
  「這一切都很奇怪。」塞維在脫衣服時說。
  
  「對,我有四個妹妹。」詩婷說。
  
  「你父親為什麼不告訴我?」
  
  「怕丟臉吧?也許他認為別人在知道他不但沒有打死他紅杏出牆的妻子,反而把她送到別處,還跟她一起生活時會認為他軟弱無能。」
  
  「真令人費解,詩婷。但他一定明白我遲早會知道這件事。」
  
  「我猜他認為死人是不在乎別人對他是褒或貶。」
  
  她爬上床。「『奇奇』呢?」
  
  「跟你的妹妹們在一起。希望它不會被四個女孩的寵愛給沖昏頭了。」他睡到她身邊。
  
  「我們該怎麼辦?」她問。
  
  「玫瑰天堂。」他輕撫著她的頭髮說。「你母親在這裡種滿了玫瑰而把它取名為玫瑰天堂,她給了你花草的喜好和天賦。」
  
  「是的。明天她要帶我去看她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新品種玫瑰。」
  
  「我猜那種玫瑰一定有很多刺——又大又尖的刺。」
  
  「我不會想當溫和而令人感到乏味的花。」
  
  「你母親在這裡住了將近十年,這裡是她的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詩婷。」
  
  「那麼我們問問她的意見吧!她聽說父親去世時沒有流淚,甚至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那是你個人的看法。今天發生的事對你們母女兩個來說都太突然,你們需要時間適應和瞭解對方。別擔心,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我有四個妹妹。」詩婷在睡著前喃喃自語。
  
  而我得替她們四個準備嫁妝,塞維心想,然後微笑起來。他不曾有過姊妹,現在突然有了四個妹妹。他決定他想要帶她們回奧洛堡。他希望被家人包圍著。他想要為她們負責,照顧和保護她們。是的,他喜歡有四個小妹妹。
  
  『這裡是我的家。我不能離開玫瑰天堂。」
  
  珍娜夫人的嫻靜沉著是詩婷從沒有也可能永遠不會擁有的特質。
  
  詩婷往前坐,急切地說:「媽媽,我們不能把你留在這裡。我在將近十年後纔找到你,纔找到我的妹妹們。你們一定要跟我們回奧洛堡,那裡是你原來的家。」
  
  「我不想回去面對那些傷心的往事和痛苦的回憶。」
  
  「塞維來到奧洛堡後把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全都趕跑了。」
  
  塞維來回打量著那對母女,現在他知道詩婷二十年後會變成什麼模樣,而且知道他會很喜歡。但是他祈禱她不會變得像她母親那樣溫和。他喜歡她的熱情直爽、愛憎分明,喜歡她高興時放聲大笑、生氣時破口大罵。
  
  他祈禱他永遠不會再見到瑪嬌。他永遠不會告訴詩婷他有一次差點要跟瑪嬌上床。那是他把詩婷跟獵犬「威威」綁在一起的第二晚,但是他沒有跟瑪嬌走。望著靠在『威威」身上睡著的妻子,他強迫自己拒絕了瑪嬌多情的暗示。第二天早晨就容易多了。後來詩婷引誘了他。
  
  妻子引誘丈夫。這種事想必不多見,但她做了。他吞嚥了一下,想起他們在森林裡度過的那個下午。從那時起,他的心裡只有她一個女人。
  
  「我知道了!」
  
  荷茵的叫喊使塞維從沈思中猛然回過神來。 「奇奇」盤在她細細的脖子上,但她樂得合不攏嘴。
  
  「媽媽不願意離開她的花園。」
  
  「但是我們希望她離開。」梅樂搔著「奇奇」的下巴說。
  
  「沒錯。」曼蒂一邊說,一邊悄悄挨近塞維。「我們不希望媽媽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她的玫瑰花上,我們希望她多花些時間陪我們。」
  
  諾瑪交抱著雙臂站在那裡。她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很快就會長成漂亮的女人。她長大後會很像詩婷,塞維心想。
  
  「媽媽,我的看法跟姊妹們相同。」諾瑪從容不迫地說。這一點跟詩婷截然不同,塞維心想。 「你花太多時間照顧你的花園,只有冬天時纔會陪我們。我們幾個姊妹商量過了,我們都想回奧洛堡。姊夫——」她朝塞維點個頭。 「——已經答應讓你在城堡內庭擁有兩座花園。」
  
  塞維根本沒聽說過這件事,但他毫不遲疑地說:「是的,珍娜夫人。你的花園可以建在詩婷的藥草園旁邊。她還有許多地方必須向你學習,我發覺她的花草沒有你的茂盛。』
  
  珍娜夫人輪流打量幾個女兒,最後皺著眉頭對詩婷說:「你是奧洛堡的女王人。我恐怕沒辦法安於當你的助手。由於你父親不常在這裡,所以玫瑰天堂這些年來幾乎都歸我一個人管。我在這裡可以隨心所欲,這裡也不能沒有我。」
  
  四個女孩異口同聲地歎息,無奈地望向詩婷和塞維。
  
  兩天後協議達成。珍娜夫人和她的四個女兒每年冬天都將到奧洛堡小住。
  
  「至少這樣我們可以霸佔媽媽整個冬季。」荷茵說。
  
  「我想跟『奇奇』在一起。」諾瑪用臉頰磨蹭「奇奇」的下巴。
  
  「那麼我呢?」詩婷問。
  
  「你會有你的丈夫。」塞維說。他轉向珍娜夫人說:『今年冬天詩婷會需要你陪他生下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珍娜夫人杏眼圓睜。「我要做外婆了。」她拍手喊道。
  
  塞維把詩婷拉進懷裡,當著她母親和妹妹們的面吻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5:52

  23
  
  災難降臨時天空中沒有一片烏雲。在溫和的海風輕拂中,第一個士兵抱著肚子大叫一聲跌落馬背。
  
  短短幾分鐘不到,所有的士兵都倒下了。葛文是最後一個落馬的,疼痛使他面孔扭曲、全身抽搐。
  
  只有詩婷和塞維倖免於難。
  
  馬匹嘶鳴跺腳,有些甚至受驚而用後腿站立起來。
  
  塞維跳下馬,奔向葛文。「怎麼回事?葛文,你怎麼了?」
  
  「不知道。」葛文在痛苦中掙扎。「不知道。」接著他的頭就無力地垂在塞維的臂彎上。塞維大聲叫喊,詩婷立刻來到他身邊。
  
  「他沒有死,塞維。等一下。』他檢查其它的士兵。 「他們都沒有死,只是昏過去了。一定是某種毒藥造成的。沒道理他們都中了毒,我們兩個卻沒事。」
  
  塞睢坐在腳眼上。 「我知道了。』他慢吞吞地說。 「我們在那個付莊市集上停下來時,他們大家都去喝麥酒。你和我在市集上逛了一會兒,後來你想到附近的森林去玩。我們兩個都沒有吃喝任何東西,只有他們有。」
  
  「但誰會做這種事?你認為市集上的每個人都中毒了嗎?」
  
  「不知道,但我很擔心那恐怕是無法避免的。」他站起來,把馬牽到路邊拴在樹上。「我們必須使他們舒服些。幫我抬他們會不會傷到肚子裡的孩子,詩婷?」
  
  「不會。我們趕快動手吧!」
  
  他只讓詩婷抬兩個士兵的腳,因為他們的個子太高大,他一個人抬不動。其餘的士兵,他一個人就扛得動。他們在離路邊不遠的草地上紮營。
  
  詩婷跪在草地上檢查葛文的眼睛、呼吸、心跳和脈搏。「我真的不知道他們中的是什麼毒,塞維。」
  
  「我相信我親愛的瑪嬌可以告訴你,詩婷。」
  
  塞維立刻拔劍準備應戰,但是他們已經被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給團團圍住了。站在他們中央的是陸理查德。他交抱雙臂,一臉得意地環視地上不省人事的奧洛堡士兵。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塞維瞠目而視。 「莫瑞楠告訴我你死了。你踩到一堆免子骨頭,滑倒時頭撞到了石頭。」
  
  「但你們一直沒有找到我的屍體,不是嗎?」他大笑。「我一直在想該怎麼處置你,羅基男爵。」
  
  塞維不自覺地抬頭挺胸。「我現在也是奧洛伯爵。』
  
  『沒錯,你先把她搶到手了。」陸理查德望向跪在葛文身邊的詩婷。
  
  『事實上正好相反。」塞維握緊劍柄。「是她父親選中我的。如果他想要你當他的繼承人,他一定會要求你。由此可見,你不配。』
  
  陸理查德勃然大怒。「該死的東西,你亂說。那個老頭子病糊塗了。我知道是莫瑞楠逼他選擇了你。詩婷原本應該嫁給我的,我原本應該成為奧洛伯爵的。所有的財產、土地和村莊現在都屬於你所有了,塞維。那個糟老頭的財富是不是跟傳聞中一樣多?』
  
  『比傳聞中還要多。」塞維密切觀察著陸理查德的動靜。
  
  『該死的東西!」理查德再度罵道,伸手去握劍柄,但中途又搖頭縮手。他在怒氣消失後彷彿變了一個人,變得冷靜沉著,眼神也不再貪婪狠毒。他若有所思地說:「我把這件事想了又想。起初我推斷就算你死了,我仍將一無所得。國王會把奧洛堡和它的財產全部收為已有,把詩婷嫁給他挑中的人。就算我在殺了你之後跟詩婷結婚,國王也有叫能大發雷霆而興師問罪。但是皇天下負苦心人,終於給我想出解決之道來了。』
  
  『沒有解決之道。我贏得了詩婷,一切都是我的了。你的推斷沒有錯。」塞維說。「我的部中了你下的毒,他們會不會死?』
  
  「當然不會。瑪嬌說她用的毒藥不會要人的命,只會使人躺上一、兩天。我問她怎麼會對毒藥懂這麼多。她告訴我她看了許多詩婷的草藥手稿。詩婷,聽說她在你的酒裡下毒時我差點勒死她。但你平安無事,所以我也就饒她一命。」
  
  「你們兩個也該中毒昏倒的。事實上,幾乎全村莊的人都會不省人事一、兩天。我們不知道你們會到哪一個攤子買酒暍,所以瑪嬌只好在所有的麥酒裡都下了毒。那並不困難,但你們兩個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詩婷直視理查德的眼睛。 「你是個邪惡的壞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只會使你成為我丈夫的敵人。我建議你秉持懦夫的本性趕快逃命。國王永遠不會讓你回席衛堡的,你將一輩子成為亡命之徒。」
  
  「她說的沒錯。」塞維說。 「你為什麼暗算我們?如你所言,這不會使你得到任何東西。至於解決之道,你根本沒有。所以你為什麼要白費這個力氣呢?」
  
  陸理查德交抱雙臂,望向詩婷身後的草地。草地上躺著十二個奧洛堡士兵,全部都不省人事,有些在打鼾,有些在呻吟抽搐。他們的身上全都蓋有毛毯。
  
  「說來複雜。」理查德慢條斯理地說,目光再度轉向塞維,其中深藏著怨恨。 「我的瑪嬌要你,塞維。但當然不只是你而已。她還想要奧洛堡,想當伯爵夫人。她害怕貧窮,因為她的第二任丈夫沒有留下一分半毛給她。我使她誤以為她可以如願以償,因為她的床上功夫很令我滿意。但是你,詩婷,我決定了我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將是我的解決之道。我要殺死塞維,跟你結婚,帶著你躲藏起來,直到你懷孕為止。我問你,到時國王又能如何?殺了我,殺了你腹中胎兒的父親?我想不會。」
  
  「國王會殺了你。」塞維說。「就算國王饒你二叩,莫瑞楠也不會放過你。』
  
  「只要詩婷在我手上,他就不敢輕舉妄動,塞維。詩婷是一切事物的關鍵。她和她的肚子。」
  
  「來不及了。」
  
  「住口,塞維。」詩婷低聲說。
  
  但理查德的一個手下已經聽到詩婷的話了。「爵爺,我不明白,但她說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詩婷?」理查德走向她,微笑著把劍插回劍鞘裡。 「什麼?」
  
  「如果你傷害塞維,我會殺了你。所以我說你來不及了。我愛我的丈夫,我會殺了你。」
  
  「原來如此。我們等著瞧吧!」理查德朝兩個手下點個頭,他們的劍尖立刻抵在詩婷身上。「好了,塞維,扔掉你的劍和小刀,乖乖束手就擒。」
  
  塞維想要宰了那兩個把劍抵在詩婷脖子上的人,但是現在他什麼都不能做。他痛恨這樣卻又無能無力。現在是陸理查德掌握了優勢。塞維命令自己稍安勿躁,等待時機扭轉劣勢。
  
  陸埋查抓住詩婷的手臂把她從塞維身邊拉走。
  
  「你敢傷害她,我宰了你。」
  
  「塞維爵爺,你們夫妻還真恩愛。我該相信你要她勝於要她帶來的財富嗎?」
  
  塞維瞪著他,一言不發。
  
  陸理查德舉起一隻手。他的一個手下立刻從後面用劍柄猛敲塞維的腦袋。塞維應聲倒地。「奇奇」大叫一聲,從主人身體下鑽出來。
  
  陸理查德的手下往後跳。
  
  「那是什麼?鼬鼠嗎?」
  
  「也許是供魔鬼使喚的妖精。」
  
  「別胡說了。」詩婷努力以鄙夷的語氣說,因為她不希望奇奇受到傷害。 「它是貂,也是寵物。『奇奇』,過來。」
  
  「奇奇」奔向她,爬上她的衣裳,蹲伏在她肩上,朝塞維伸出一隻爪子。 「沒事的,『奇奇』 。塞維不會有事的。待在我身邊。」
  
  「奇奇」轉身用鬍鬚磨蹭她的下顎。
  
  陸理查德說:「詩婷,你可以騎你自己的馬。我們走吧。」
  
  他們留下不省人事的奧洛堡土兵離去。
  
  塞維在不久後恢復知識時發現自己被面朝下地綁在他的戰馬背上,雙手反綁在背後。陸理查德見他醒來,立刻舉手跟他打招呼。
  
  「爵爺,你可以暫時保持那個姿勢,體驗一下謙卑的滋味。」他放聲大笑。「不,我不會殺你,至少現在不會。你還有用處,爵爺。瑪嬌告訴我詩婷是個潑婦。我告訴瑪嬌我會利用你來制伏她。如果她敢不聽我的話,我就折磨你給她看。」他大笑著騎到詩婷旁邊。
  
  「孬種。」詩婷注視著前方說。
  
  陸理查德立刻住口不笑了。他以無比冷靜的語氣說:「你說什麼?」
  
  「我說你孬種。」她轉頭面對他。 「你站得遠遠的,叫你的手下敲昏他和把他綁在馬背上,等他無法反抗時纔來嘲笑他。我懷疑你根本不想獨自面對他。他會在很短的時間取了你的狗命,因為你是個令人作嘔的懦夫。」
  
  陸理查德氣得臉色發青。「你果然像瑪嬌講的一樣是個潑婦。」他慢聲慢氣地說。「我告訴她我治得住你。問題只在於用什麼方法和在什麼時候用。」他抬起手,狠狠打了她一耳光,差點把她打下馬背。「奇奇」大叫著勉強掛在她身上。
  
  他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意圖而對手下大吼:「抓住她,伊班!」
  
  她正要撲向陸理查德時,一隻大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回去。她痛得呻吟,但立刻閉緊嘴巴,氣自己發出聲音。「我會宰了你的,孬種。」
  
  陸理查德沒有再動手打她。她從眼角看到他在摸鬍鬚。
  
  他的手下默不吭聲。最後那個叫伊班的人低聲對詩婷說:「要不是我攔著你,你就會撲到他身上去。你沒有武器,又是一個弱女子。理查德爵爺生性暴戾,行事難以預測。他可以這一刻對你微笑,下一刻捅你一刀。他可以冷靜得像儈侶,出手攻擊時像狂人。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自不量力。」
  
  詩婷對伊班微笑。 「你這麼小聲說話是因為怕這個瘋子嗎?」
  
  「我沒有說他是瘋子。」伊班舔舔嘴唇。 「只不過激怒他並非明智之舉。當心,夫人。』
  
  陸理查德在天剛黑時命令手下紮營。
  
  「替他鬆綁。」詩婷站到塞維身旁。
  
  陸理查德點點頭,然後轉向兩個手下說:「他很狡猾,別讓他離開你們的視線。把他綁到那棵樹上去,你們留在附近看牢他。」
  
  塞維感到頭昏腦脹,噁心欲嘔。他站著不動,深呼吸了幾次。
  
  「塞維,你還好嗎?」
  
  他還無法說話,只能以點頭來回答。
  
  「奇奇」從詩婷肩上跳到塞維肩上,然後鑽進他的上衣裡。
  
  漆黑的夜色中營火是唯一的光源。陸理查德的一個手下遞給詩婷一塊烤免肉。她道謝後把免肉送到塞維嘴邊。
  
  「不,你懷了我的孩子。」塞維低聲說。「喂孩子吃。」
  
  「先喂孩子的父親。把嘴巴張開。」
  
  喂完塞維後,她接著喂滿臉不高興的「奇奇」 ,然後纔自己吃了兩塊。 「對不起,
  
  『奇奇】 。我知道你不喜歡免肉,但味道還不錯,對不對?」
  
  「奇奇」正在用爪子洗臉。它注視她一會兒,然後繼續洗它的臉。
  
  詩婷忍不住笑了起來。 「它覺得受到了侮辱。」她對塞維說。 「侮辱。」
  
  塞維不知道他怎麼笑得出來,但他確實發出了笑聲。陸理查德望向他們,皺起眉頭,張開嘴巴又閉了起來。他繼續一邊吃烤免肉,一邊跟幾個手下說話。
  
  詩婷把伊班跟她說的話告訴塞維。塞維好像沒有聽到她說話。他只是凝視著她,然後怒不可遏地低聲說:「你怎麼可以那麼衝動,詩婷?天啊!你有可能送掉性命,有可能挨他的揍——」
  
  「他瘋了,至少他控制不住自己,這一點必定對我們有利。」
  
  他表情怪異地看著她,想要碰觸她,想要擁她入懷。他吞嚥了一下,轉開視線。陸理查德不可能讓他活著。他必須想辦法脫困,但這會兒卻是詩婷在分析情勢。
  
  「你說的對。」他鎮靜地說。「我們必須決定如何利用他的這個弱點。』
  
  「我會控制住自己的。」她堅毅的語氣使塞維再度發笑。
  
  陸理查德大吼:「把她帶過來。」
  
  詩婷在陸理查德的手下走向她時緩緩地站起來。 「沒關係,塞維。我會克制自己,查出他打算如何。」
  
  但是她什麼也沒查出來。陸理查德遞給她一杯麥酒,她因口渴而不假思索地接過杯子暍下麥酒。幾分鐘後,她癱倒在地。
  
  她不知道塞維也喝了摻藥的麥酒而昏倒。「奇奇」輕拍主人的臉,不見他有反應,於是待在他身上給他溫暖。
  
  詩婷醒來時看到露伊低頭望著她。露伊的臉上毫無表情,目光呆滯晦暗。
  
  「你沒有死。」
  
  「是的,我沒有死。露伊,這裡是席衛堡嗎?」
  
  「是的,父親把你和塞維爵爺帶回來。父親很擔心你沒有醒。塞維爵爺又吼又叫,但都是白費力氣。父親索性用劍敲昏他。現在你醒了,我去叫瑪嬌。」
  
  「露伊?」
  
  小女孩不情願地轉身。
  
  「你父親打算殺塞維爵爺——』
  
  「啊,詩婷,你醒了,已經在努力說服別人倒戈了。露伊,去廚房拿杯羊奶來,那可以清詩婷的腸胃。你父親不希望她就這樣死了。』
  
  「瑪嬌,真高興見到你。」
  
  「安靜,詩婷。」瑪嬌不再說話,直到露伊離開小小的臥室。「聽我說,我不知道理查德的計劃。我只希望你離開,好讓我能得到塞維。但是理查德想要奧洛堡,跟你結婚是他獲得奧洛財富的唯一方法。』
  
  詩婷瞪著她。 「你不可能不知道陸理查德想得到奧洛堡。唯有殺了塞維,他纔有可能如願以償。我不相信你那頭美麗的秀髮下毫無腦筋,瑪嬌。」
  
  瑪嬌沉默良久後纔點頭說:『是的,我猜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他答應過我,詩婷。他答應不殺塞維。他答應把塞維給我,還答應給我許多金幣讓我和塞維到法國去。』
  
  「但塞維仍會是奧洛伯爵。」
  
  「除非——」
  
  「陸理查德殺了他。我不在乎自己。如果你能,救救塞維。帶他去法國。帶他去任何地方都行,只求你救他。」
  
  瑪嬌露出扭曲的笑容。「你真軟弱,詩婷,竟然求我救塞維。我懷疑他會求我救你。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男人都是貪婪自私的嗎?他們只想到自己,只想到要如何使自己變得更重要。我本來以為塞維與眾不同,以為他貪圖你父親的財富只是為了拯救他的家園。但是我發現他變了。他學習了跟你結婚所帶來的權勢。他會變得跟其它人一樣貪婪自私。」
  
  「你很清楚他一點也不自私,瑪嬌。你為什麼沒有告訴陸理查德我已經懷了塞維的孩子?」
  
  瑪嬌聳聳肩。 「我本來想說,但又改變主意了。他不知道最好。也許我可以善加利用這個籌碼,我知道你不會告訴他。」
  
  「別再自欺欺人了,瑪嬌。陸理查德打算殺了塞維。除非塞維死,否則他根本沒有機會得到任何東西。」
  
  「別說得那麼肯定,還有別的辦法。」
  
  詩婷正要追問瑪嬌是什麼意思時,伊班突然出現在門口。
  
  「露伊叫我來的。」伊班說。「爵爺交代過,詩婷夫人一醒來就帶她去大廳。」他擔心地看了詩婷一眼。「你能走路嗎?要不要我背你?」
  
  詩婷搖搖頭,慢慢地坐起來。她感到頭暈目眩、全身無力,不禁納悶自己昏迷了多久。露伊出現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杯子。
  
  瑪嬌接過杯子遞給詩婷。「喝下去,它能給你力氣。」
  
  「更多的毒藥嗎?」
  
  伊班倒抽口氣,驚駭地瞪著那個銀髮美女。他跟其它的士兵一樣認為她跟聖母瑪莉亞一樣聖潔高貴,對她力滿敬畏。毒藥是怎麼回事?詩婷夫人一定是弄錯了。
  
  瑪嬌不吭聲,只是微笑著看詩婷喝下羊奶。詩婷喝完羊奶後立刻覺得體力恢復了不少。原本躺在她身旁的「奇奇」跳上她的肩膀。
  
  伊班跟在詩婷身邊,伸出手準備扶她,但她強迫自己站穩走好。她必須想辦法救塞維,她不能倒下。
  
  從席衛堡大廳髒亂的程度看來,陸理查德在這裡至少有一星期了,詩婷心想。埃倫爵士不可能容許大廳變得如此髒臭。
  
  陸理查德坐在主人座椅裡。
  
  「埃倫爵士在哪裡?」詩婷問。
  
  陸理查德微笑著說:「他和他的部下都在地牢跟你丈夫作伴。過來,讓我看看你。」
  
  詩婷不想過去,但伊班的手抵在她背上推她前進。
  
  「你看起來像巫婆,聞起來像獵犬。」
  
  她鄙夷地環顧週遭。 「待在這種地方,怎麼可能不髒不臭?」
  
  陸理查德從椅子裡跳起來大步走向她,拳頭舉在半空中。 「可惡的賤人!」他氣得全身發抖。
  
  伊班猛吸口氣,橫身擋在詩婷前面。 「爵爺,她纔剛醒過來,等她神志恢復正常時就會比較順服。」
  
  詩婷以為陸理查德一定會宰了伊班,但他在最後一刻收起了拳頭。
  
  「帶塞維爵爺上來。我要告訴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瑪嬌默默地站在旁邊盯著陸理查德。詩婷看到露伊躲在一張桌子底下。她的父親又虐待她了嗎?
  
  「我一直在想,」陸理查德盯著詩婷的胸部,慢吞吞地說。「我是不是應該當著塞維的面強姦你。你認為有瑪嬌在他懷裡時他會費神觀看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6:10

  24
  
  詩婷毫不猶豫地坦承:「不知道。但是,陸理查德,如果你敢碰我,我會殺了你。」
  
  她聽到伊班在她背後呻吟了一聲。她來不及採取行動。陸理查德在轉瞬間已撲向她,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他抬起腳要踢她,然後又改變主意,彎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從地上揪起來。
  
  「不准你再那樣對我說話。」他抓住她的衣裳前襟,柔細的布料經不起他的粗暴對待而裂開,露出底下的內衣。他呻吟一聲,撕裂她的內衣。
  
  「我原本不相信你會有這麼好的身材。」他伸手去摸她的胸部。 「瑪嬌告訴我你根本不能跟她比。奇怪,她竟然會對我說那種謊,我得好好說說她。」
  
  「不要碰我。」
  
  「不要動,否則我當著所有部下的面剝光你的衣服。」
  
  她感覺到他的手指輕碰到她的胸部。
  
  塞維大吼:「不要碰她,否則我宰了你!」
  
  陸理查德轉身微笑道:「啊,你到了。我們大家現在都在這裡了,我可憐的瑪嬌看到她的心上人喜歡妻子超過喜歡她之後,在知道你必須死時也許就不會太難過了。」
  
  詩婷看到瑪嬌在發抖。也許瑪嬌可以救塞維。陸理查德的注意力轉向塞維。詩婷緩緩地抬起手,把撕裂的布料拉過去遮住胸部。
  
  陸理查德走向他的座椅,途中看到躲在桌子底下的露伊而停下腳步。 「出來,露伊,否則你有苦頭吃了。」
  
  露伊從桌子底下爬出來。
  
  「站起來。」
  
  露伊勉強站起來。
  
  「你看起來跟你母親一樣惹人討厭。要不是你母親拖了那麼久纔斷氣,我早就把詩婷弄到手了。」他的目光因憤怒而變暗。他從容不迫地舉起手,狠狠一耳光把露伊打得飛出六呎遠,落在壁爐前的一隻獵犬身上。
  
  「不要!」瑪嬌立刻來到露伊身旁,把小女孩摟在懷裡。
  
  「不知道哪個男人或女人會殺了你。」詩婷說。 「我們可以打賭看看誰會有那個榮幸送你下地獄。」
  
  「你只會說狠話嗎?你以為你或你的丈夫殺得了我嗎?你千篇一律的威脅令我厭煩。等我佔有你時,你就會知道你有多麼無助。」陸理查德坐下來。 「我餓了。該吃晚餐了。』
  
  詩婷發現陸理查德的怒氣因打了露伊一耳光而暫時平息。他令她害怕。
  
  「我要你為我梳妝打扮。」陸理查德對詩婷說。 「我要你討我歡心,否則我立刻殺了你的混蛋丈夫。」
  
  「我會討你歡心的。」詩婷說,第一次望向她丈夫。塞維站在理查德的兩個部下中間,他的雙手被反綁在背後。他的臉髒兮兮的,衣服有多處被撕破,但他們沒有毆打他。
  
  她繼續望著他,希望他不會因她的話而有反應。塞維沒有看她,而是盯著陸理查德。他開始活動手指和變換站姿,藉此恢復感覺和力氣。
  
  「你的部下知不知道如果你繼續這樣胡作非為下去,他們全部都會死?」塞維問。
  
  「我的部下對我忠心耿耿。」理查德說,但惡狠狠地瞪了站在塞維右邊的伊班一眼。
  
  「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服從我的命令。如果有必要,他們就算要下地獄也會聽我的話。』
  
  「我可以保證,絕對有那個必要。」塞維說。
  
  詩婷看到陸理查德的怒氣再度升起。塞維現在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她立刻上前,手指輕觸理查德的衣袖。
  
  不幸的是,理查德轉向她時,她不知該說什麼。她想要殺了他,但那種話不能再說。
  
  『我口渴。」她說。 一我想喝酒。」
  
  理查德怒氣稍緩,轉頭對站在暗處的女僕說:「拿酒來。別加水,否則我割斷你的喉嚨。如果你敢偷喝,我也會聞得出來。」
  
  他轉向詩婷時瞥見女兒仍然在瑪嬌懷裡。「你為什麼要安慰那個孩子?她跟她母親生前一樣惡毒。她遲早會出賣你,瑪嬌。我告訴過你好幾次了。她年紀雖小,心腸卻壞得很。」
  
  如果露伊心腸惡毒,那也一定是理查德的遺傳,詩婷心想。她望向塞維,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在拚命思考。但他們能怎樣呢?
  
  詩婷突然知道答案了。她必須殺了理查德,否則塞維性命難保。她搖搖頭。不,她絕不能讓理查德殺害塞維。
  
  詩婷啜飲著女僕端來的酒時,其它的僕人端來一盤盤的食物。士兵進入大廳,默默入座用餐,沒有人望向理查德或企圖跟他說話。伊班把塞維帶到一張桌子旁邊,讓他坐在長凳上。令詩婷意外的是,伊班解開塞維手上的繩子,好讓他能自己進食。
  
  她看到塞維的驚訝和喜悅,但他立刻予以掩飾。她感到自己逐漸鎮靜下來,於是動手吃起難以下嚥的食物來。
  
  塞維剛吃完,理查德就大吼:「再把他綁起來,我不信任他。」
  
  他沒有機會,因為理查德用匕首抵著詩婷的胸口。至少他的手指已恢復丁感覺。繩索得花些時間纔能使它們再度麻木。
  
  他沒辦法不盯著詩婷看。理查德放下了匕首,但眼睛死盯著她的胸部。他朝她伸出手,但瑪嬌跟他說了幾句話,他大笑著縮回手。塞維納悶著葛文和其它人現在不知怎麼樣了。他希望他們沒有被亡命之徒發現而遭到不測。葛文很快就會推測出是誰綁架了他們。如果他有行動能力,他一定會來席衛堡救他們。
  
  理查德站起來伸個懶腰。『今晚是你最後一次服侍我。」他對瑪嬌說,接著轉向塞維吼道:「我知道你少年時跟她上過床。她仍然美得令人屏息。我喜歡她躺在床上,秀髮披在雪白胴體上的模樣。是的,她令我滿意,但詩婷會更加令我滿意。」他傾身抓住瑪嬌,用力親吻她的唇。露伊叫喊出聲。
  
  昔對比 理查德直起腰,朝女兒伸出拳頭。 「閉嘴,小笨蛋。天啊!我一見到你就討厭。瑪嬌,到臥室去等我,我有話對我未來的新娘說。』
  
  他改變心意了。詩婷努力保持面無表情。他陰險狡猾,喜怒無常,難以捉摸。她知道除非被強迫,否則她不會洗澡梳頭或換衣服。
  
  瑪嬌點點頭,帶著露伊離開大廳。
  
  『沒錯,我要享受你的初戀情人,塞維。」理查德一臉得意地說。「你想不想在旁邊看?瑪嬌對我發誓說她在奧洛堡期間沒有跟你上床。真的嗎?我無法想像有男人能拒絕她的投懷送抱。然後我要佔有你的妻子。她雖然沒有瑪嬌漂亮,但她的財富使她成為男人夢寐以求的目標。我懷疑她在我開始愛撫她後會掙扎反抗。大部分的女人很快就停止反抗。詩婷呢?我們到時就會知道。然後我要殺了你,塞維,使這個計劃大功告成。」
  
  詩婷瞪著理查德,心想他果真是瘋子。 「我想跟我丈夫說句話。」她說。
  
  理查德大笑。「恐怕不行,夫人。」他轉向伊班。「把他押回地牢。詩婷看見我沒有折磨他或不給他東西吃。我猜她應該知道她敢反抗我,她的丈夫就有罪受了。是的,我要暫時留下他的性命使詩婷乖乖跟我合作。」
  
  詩婷看到塞維緩緩地站起來,「奇奇」溜進他的衣襟裡。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塞維被反綁著雙手推出大廳的畫面一直在她腦海盤旋,使她恐懼得無法思考。
  
  詩婷躺在窄床上,呼吸著凝滯的空氣。斗室裡連一扇窗戶也沒有。伊班離開時沒有綁住她的手腳,但鎖上了唯一出路的房門。
  
  她輕撫微微隆起的肚子,唇邊泛起了微笑。他們的孩子正在她的肚子裡成長。她迫切地希望孩子能活下來認識父親和母親。
  
  陸理查德強迫她洗澡和換上瑪嬌的一件睡衣。 「在我佔有瑪嬌後如果還需要解放,我會來找你,詩婷。」他說。
  
  詩婷聽到房門嘎吱作響時差點昏倒。天啊!陸理查德來找她了。不,現在已是深夜,他不會這麼晚纔來。房間裡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她用來保護自己。
  
  她唯一的機會是突襲。她緊閉雙眼,強迫自己躺著不動。
  
  她聽到房門緩緩打開,感到光線照進漆黑的室內。她的雙手在身側握拳,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她想大叫著撲向他。不,還不是時候,她必須耐心等待,必須取得優勢。
  
  突然之間,她的嘴巴被一隻大手搗住。她想轉身而起但無法動彈。
  
  接著她聽到世上最悅耳的聲音在她身邊低語:「別動,詩婷,我會救你出去。』
  
  「塞維?」
  
  「是的,我來了。我終於可以英雄救美了。』
  
  她點頭注視他。「我愛你,塞維。我好害怕,你是我的英雄。』
  
  「『奇奇』不會讓我離開你的。」他微笑道,迅速親吻她一下,然後把她從床上抱起來。
  
  他站在門邊等她套上原本穿的髒衣裳。
  
  「我們能不能在離開前殺了陸理查德?』
  
  他搖搖頭。 「我很想,但我不能讓你冒險,詩婷。他的臥室外有三個人守著。我不能拿我們的孩子冒險。來吧!』
  
  「奇奇」從塞維的衣服裡探出頭來用爪子拍她。
  
  「它很急。它知道它放了我之後陸理查德也會要它死。」塞維說。
  
  『這就是『奇奇」離開我,跟你走的原因。」
  
  「是的,它咬斷我手腕上的繩子。我釋放了埃倫和他的十二個部下。他們要跟我們一起走,但恐怕不會很容易。他們有病在身,十分虛弱,根本無法作戰。所以我們必須先設法平安逃出去。」
  
  詩婷想不出塞維要用什麼方法纔能使他們大家平安逃出席衛堡,但她什麼都沒說。
  
  「緊緊跟著我。』他回頭道。
  
  大廳裡至少睡了二十個士兵,他們裹著毛毯鼾聲大作。
  
  詩婷這輩子從來沒有覺得安靜是如此重要。他們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如果士兵中有人被吵醒,那麼一切都完了。
  
  她跟著塞維穿過一扇門,通過一條狹窄的走廊,進入一間儲藏室,從儲藏室的另一扇出來。抵達城堡內庭後,他們緊貼著牆壁,藏身在陰影裡。
  
  「埃倫和他的部下應該在那邊的馬廄裡。等一下我們要牽著馬從城堡的後門出去。」他輕聲說。
  
  「但是馬——」
  
  「我知道,埃倫和他部下會按住馬的鼻孔不讓它們嘶叫。我們需要運氣,詩婷。」
  
  我有了你,哪裡會需要運氣?她心想。
  
  但她很快就改變想法了。她聽到一聲叫喊。
  
  塞維把她拉到身後,低聲吩咐她緊跟在後。他們循著叫聲來源來到馬廄。一進馬廄,他們就看到一個馬僮跪在地上,埃倫用匕首抵著他的喉嚨。
  
  「這個傻瓜企圖叫喊示警,我要宰了他。」埃倫二話不說地割斷那個人的喉嚨。
  
  『其它的馬僮都被綁住手腳和塞住嘴巴了。我們快走吧,爵爺。夫人,很高興看到你沒事。」
  
  詩婷搗住「樂樂」的鼻孔,牽著它跟在塞維身後。他們十幾個人花了好長的時間纔魚貫通過城堡後門。許多人病得連站都站不穩,但他們知道這是他們活命的唯一機會。沒有人跌倒,沒有人說話。他們一個接一個緩緩地前進,直到殿後的埃倫通過後門,轉身把門輕輕關上。
  
  他們一直牽著馬走,直到塞維舉手示意大家上馬。馬鼻孔一被放開,立刻有三匹馬大聲嘶鳴。
  
  『前進!」塞維大喊。
  
  他們策馬奔馳,遠離席衛堡。他們一直騎到馬汗流浹背和氣喘吁吁,塞維纔喊停。「大家在這裡休息一下。」他和埃倫沿著原路騎回去查看。
  
  「沒有人跟蹤。」塞維回來後告訴詩婷。 「但是陸理查德現在一定已經知道我們逃出來了。他不是傻瓜,知道我們能在他追上我們之前抵達奧洛堡。」他傾身親吻她,然後拍拍她的臉頰。「你做得很奸,妻子。」
  
  他們在天亮前平安抵達奧洛堡。
  
  直到進入大廳,他們纔發現還有別人跟著一起逃離席衛堡。
  
  「爵爺,」路瑟上前說。「我有事稟告。」
  
  又餓又累的塞維轉向埃倫爵士的親信士兵。「什麼事,路瑟?」
  
  「如你所見,我和我的三個朋友都很健康。這不是因為我們運氣好,而是因為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原因。我請你仔細考慮之後——」
  
  「快說——」
  
  「塞維爵爺,路瑟帶著我一起逃出來。」露伊從一個士兵背後站出來,她穿著打扮成小男孩的模樣。
  
  「她救了我們,爵爺。在陸理查德爵士偷襲我們之前,露伊對我就十分友善。我被關進地牢後,她常常偷偷送食物給我。我把食物分給關在鄰近牢房的同伴。我們都活下來了。露伊沒辦法提供食物給所有的人,否則陸理查德會起疑心。」
  
  詩婷緩緩地走向露伊,拉開小女孩的兜帽,摸摸她的頭。「我不明白。露伊,先來吃點東西,然後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們。」
  
  露伊一邊把麥迪的白麵包往嘴裡塞,一邊說:「他威脅瑪嬌說如果她不照他的話做,他就要殺了我。他傷害瑪嬌,就像他傷害我一樣。瑪嬌想要保護我。我想只要我離開,他就不能勉強瑪嬌了。」
  
  緊挨著兒子的若蘭夫人說:「我會照顧你,露伊,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露伊一邊嚼著肉片,一邊點頭。
  
  「你不可以再對詩婷那麼壞。」
  
  露伊低下頭。等她抬起頭時,「奇奇」坐在她面前的桌上。它伸出爪子輕拍她的手背。
  
  露伊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我要瑪嬌!」
  
  詩婷望向正在吃東西的塞維。她不喜歡這種情況。難道她應該同情瑪嬌嗎?那個心腸狠毒的女人?
  
  「我們必須救她嗎?」她低聲問。
  
  「我要考慮考慮。」塞維說。
  
  若蘭夫人看了詩婷一眼,然後把小女孩摟進懷裡。 「露伊,這很令人為難,因為瑪嬌想要毒死詩婷。」
  
  「不,她沒有。」露伊用手背拭去眼淚,挺起胸膛,深吸口氣。 「把藥粉放進詩婷酒杯裡的人是我。那不是毒藥,不會要了她的命。我只想報復她害瑪嬌的鼻子腫得又紅又大。瑪嬌知道是我做的,但她替我頂了罪。」
  
  「我真的不喜歡這樣。」詩婷說。
  
  「我也不喜歡。」塞維站起來。 「我需要好好考慮清楚。詩婷,我得走了。」
  
  「去找葛文和我們的人嗎?」
  
  「是的,他們一定還活著。等找到他們之後,我們再來擬定計劃。」
  
  她沒有要求同行,因為她實在是累壞了。
  
  「快點回來。」她在外庭送行時說。
  
  「好的,我會盡快。埃倫會防衛奧洛堡,如果陸理查德企圖進犯,他不會得逞的。在我回來前,你要把奧洛堡視為被圍城狀態。」
  
  她點點頭,踮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親吻他。『當心,塞維。」
  
  「我知道。」他微笑望著她。「我已經派他去通知莫瑞楠爵士了。天知道他需要多久纔能趕來,甚或能不能趕來。」
  
  「他會來的。你要派人通知國王嗎?」
  
  塞維搖搖頭。 「我不想冒險。我想在別人得知陸理查德沒有死以前殺了他。」
  
  「爵爺,信差已上路前往你領地的其它城堡。」埃倫趨前道。「增援的兵馬將在兩天內開始抵達。我懷疑我們會需要莫瑞楠爵士。」
  
  「我知道。」塞維說。 「但是我答應過他。他說過,如果我有危險而不通知他,他會拿我當箭靶練習。」他對埃倫咧嘴而笑。「我相信他說到做到,我不是傻瓜。」
  
  詩婷笑了起來。塞維把她拉進懷裡用力擁抱她一下。
  
  「我得走了。好好照顧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埃倫會保護你的安全。」
  
  他拍拍埃倫的肩膀,低聲眼他說話。詩婷聽不見他說了什麼,只見埃倫嚴肅地點頭。塞維朝詩婷揮揮手,躍上馬背,率領著部下騎出城門。她爬上城牆目送他遠去,直到他消失在她視線之外纔從城牆上下來。
  
  詩婷正在替席衛堡逃出的士兵看病時,麗絲滿臉迷惑地來找她。
  
  「我真不敢相信,詩婷。」
  
  「什麼事?」詩婷立刻起了戒心。
  
  「我們有位訪客。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森林小屋。大家都知道她是隱士,但這會兒她卻要求見你。」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6:28

  25
  
  詩婷轉身看到醫者走進大廳。醫者穿著鞋子。詩婷目瞪口呆,她從來沒有看過醫者穿鞋子。
  
  醫者揮手叫大家讓開,一言不發地開始檢查大廳裡的病人。她繼續保持沉默,只是對其中幾個人發出咕噥聲,對一個已經昏途的病人搖頭,用力擰了一個對她咧嘴而笑的病人。
  
  「『斐斐」在哪裡?」詩婷沒話找話地說。她跟麗絲一樣對醫者的來訪感到大惑不解。
  
  「在太陽底下睡大覺。我留下一隻烤雞給它在醒來肚子餓時吃。」
  
  「它沒有肚子不餓的時候,醫者。」
  
  「肚子會餓纔奸,否則就跟這些躺在你大廳裡的士兵一樣了。我把他們都檢查過了,那個昏途的人活不了多久了,我幫不了他。其它人在你的照顧下都能活命。」
  
  「醫者,你怎麼知道我們需要你?」 。
  
  醫者不回答,只是低頭看著她修長的手指,轉動手指上一枚奇特的金戒指。
  
  「醫者?」
  
  醫者猛地拾起頭。「葛文在哪裡?我祈禱他會在這裡,但他不在。他的人呢?』
  
  葛文?醫者看不起男人。大家都知道。葛文?
  
  詩婷這纔注意到醫者看來不像平時那樣不修邊幅。她穿著一件粉黃色的衣裳,濃密的長髮結成一條鬆鬆的辮子用一條黃絲帶紮著。她看來十分年輕,跟詩婷的母親差不多年紀。
  
  『我兒子已經去找他和另外十二個我們的人了。」若蘭夫人說。
  
  「他是個男人,不會故意迷路吧?」
  
  『他和其它人都被下了藥。」詩婷說。「陸理查德發誓說他們不會有性命危險。但是他俘虜了我們,我們被迫留下他們下省人事地躺在地上。塞維很擔心。到這個週末就知道情況如何了。」
  
  『那個大笨蛋。」醫者自言自語地咕噥。 「我警告過他這趙玫瑰天堂之行會有不好的事發生,但是他哪裡肯聽我的?哪個男人肯聽女人的話?他們不但一意孤行,還期望別人對他們唯命是從。我叫他不要去,連『斐斐』都跳到他身上企圖阻止他。』
  
  詩婷傻了眼。「但是你沒有告訴我此行會出事,醫者。你卻告訴葛文,為什麼?』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出事,詩婷,我只知道他會出事。畢竟,你這會兒不是好端端地站在我的面前嗎?葛文很可能正身陷某個地牢飽受折磨。等他回來,我會使他後悔當初不聽我的勸。」
  
  「天啊,我懂了。」若蘭夫人瞪著醫者說。「你被迷住了。你現在就像詩婷對我兒子一樣。你和葛文。這怎麼可能?他對『斐斐】是又恨又怕。每次『斐斐』撲向他,他都嚇得跳起來。」
  
  醫者抬高下巴。 「葛文現在很疼『斐斐』 。 『斐斐』有一次甚至在他喝我特製的湯時坐在他腿上, 『斐斐』沒有企圖偷喝他的湯,他們現在的關係好得很。」
  
  「醫者, 『斐斐』連你盤子裡的肉都會偷。」麗絲說。 「它想必不會對葛文手下留情吧?」
  
  醫者轉向麗絲。「你不可以那樣說我的『斐斐』 。 『斐斐』乖巧得很。葛文才是大笨蛋,自以為了不起,非跟著塞維爵爺不可。這下子好了,他要死在地牢裡了。」
  
  「但是我以為你討厭男人。」若蘭夫人說。
  
  「我是討厭男人。」醫者瞪著若蘭夫人說。「他們一無是處,只會說大話,只關心自己。但是你,若蘭夫人,別再說這些廢話了。我要走了。明天再來看看有什麼消息。那個笨蛋最好平安回到奧洛堡,否則我不會放過他的。」
  
  醫者二話下說地走出大廳,所有人都傻傻地盯著她的背影。
  
  「真令人想像不到。」詩婷搖頭道。
  
  「太令人意外了。」麗絲附和道。「我曾經跟葛文說我會考慮跟他上床,但他卻從那時起跟我保持距離。他似乎不怎麼感興趣。不,應該是感興趣但有所顧忌。當時我不明白他的反應。現在想想,難道是因為醫者的關係嗎?」她搖頭走開,在心中祈禱上帝保佑跟塞維爵爺一起出去找人的貝密。
  
  詩婷捧腹大笑。
  
  來自塞維領地其它城堡的五十名士兵在兩天內陸續抵達奧洛堡。
  
  「如果他們在此久留,我們大家都會餓死。」麥迪一邊烹飪,一邊抱怨。
  
  「我會告訴他們他們每隔一天才有東西吃。」詩婷戳戳他的手臂,回到大廳。生病的士兵大多都快完全康復了,在醫者離開不久後就斷氣的那個士兵已入土為安。
  
  埃倫爵士跟來自其它三個城堡的總管相處得很好。他把席衛堡畫在一張大羊皮紙上讓他們瞭解地形,以便塞維回來時能立刻擬定作戰計劃。
  
  醫者在第三天上午又來到奧洛堡。
  
  「對不起,醫者,他們還是沒有消息。但是塞維臨走前說過他會把他們平安帶回來,所以你也不要太擔心。」
  
  「他是個男人。帶他回來的是他的馬,而不是他的小腦袋。葛文的腦袋更加不靈光。」
  
  「留下來吧,醫者。」
  
  但醫者已轉身往外走。
  
  那天下午詩婷躺在床上睡午覺,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她想念塞維,為他擔心。
  
  埃倫爵士派了十二個人在席衛堡附近的森林裡紮營監視理查德的動靜。另外十二個人則循原路前往葛文等人倒下的地方。其餘的人則留守奧洛堡。
  
  至於露伊,她始終跟在若蘭夫人身邊,沉默憔悴地思念著那個可惡的瑪嬌。
  
  臥室房間突然被推開,若蘭夫人衝進來喊道:「他們回來了!」
  
  「葛文跑到哪裡去了?」塞維大步走進大廳。 「亞拉告訴我他不久前騎馬到森林去了,他去森林做什麼?」
  
  若蘭夫人從容不迫地說:「去看『斐斐』。」
  
  「什麼?不太可能吧,母親,他怕死那隻大肥貓了。」
  
  「那麼他就是去看醫者了。」
  
  「為什麼?他又沒有生病或受傷。詩婷,我母親在跟我開玩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葛文和醫者在談戀愛。」詩婷回答。
  
  他瞠目而視,一言不發,然後開始搖頭。他把「奇奇」從衣服裡拉出來撫摸它的下顎。「奇奇」發出滿足的叫聲。塞維只是站在那裡,視而不見地凝視著前方。
  
  「怎麼了?」埃倫問。
  
  「醫者討厭我。」塞維終於開口。
  
  「也許吧。但你沒有聽到她是怎麼咒罵葛文的,塞維。」
  
  塞維搖搖頭,把「奇奇」塞回衣服裡,然後喚來他的三位城堡總管。 「大家先坐下來解解渴,天亮出發前我們有許多事要商討。」
  
  安頓好所有的人之後他纔回到詩婷身邊,把她拉進懷裡默默地擁抱她。詩婷感到『奇奇」夾在兩人之間。
  
  「你們真的是在席衛堡附近的森林找到葛文他們的嗎?」她問。
  
  「是的,他們正在設法決定如何進去營救我。他們不知道我已經逃出席衛堡了。他們醒來後只有腹瀉和頭痛而已。詩婷,葛文真的在和醫者談戀愛嗎?」
  
  「我相信是。你認為他會不會搬到森林去跟她住?」
  
  「別問我這種問題,我仍然不敢相信他們真的戀愛了。我們還有多少食物可吃?」
  
  「瑪嬌夫人跟他在一起嗎?」
  
  「是的,騎在他的旁邊。」
  
  「他會到哪裡去?」塞維喃喃自語。這時他纔頓悟他只留下二十名士兵防守奧洛堡。只有二十人,但應該足夠了。城門上了銷,陌生人是進不了城堡的。
  
  塞維想起幾個月前他在詩婷的藥草園遭到陸理查德的手下行刺。不,貝密已收到命令,任何陌生人都不得進入奧洛堡。
  
  但他還是放心下下。在回奧洛堡的途中,他們從幾個農夫口中打聽出陸理查德經過這條路時,塞維更加擔心了。
  
  「爵爺,陸理查德無計可施的。」埃倫說。
  
  「他精神不正常,但非常精明狡猾,我不信任他。」
  
  「希望他沒有傷害瑪嬌。」埃倫說。大家都看得出來他迷戀瑪嬌。
  
  他們快馬加鞭地趕回奧洛堡。
  
  「帶我去找醫者,詩婷。我肚子痛,若蘭夫人說醫者能起死回生。」露伊說。
  
  「我們現在不能出城,露伊。」詩婷蹲下來對小女孩說。「塞維爵爺要我們假裝城堡被圍,我可以使你好過些。」
  
  但露伊的吐子痛隨即消失了。
  
  她大笑,在他的臂彎裡往後仰。「奇奇」探出頭來對她嗚嗚叫。「麥迪一直在發牢騷說我們今年冬天會挨餓。」
  
  他把她拉回他身上。 「奇奇」鑽出來盤在塞維的脖子上。 「塞維?」詩婷靠在他胸膛上說。
  
  「什麼事?」
  
  「我們要怎麼殺陸理查德?」
  
  「我決定攻佔席衛堡。他最多只有三十個士兵,憑我們的人數,應該很快就能攻佔。希望瑞楠無法趕來,否則他和他的部下就要白跑一趙了。」
  
  「你會設法搭救瑪嬌嗎?」
  
  他歎口氣,親吻她的耳朵。 「詩婷,她唯一的罪過是想要得到我。我是個英勇的騎士,在戰場上所向無敵,你能責怪她仍然渴望得到我嗎?」
  
  她握起拳頭捶了他的肚子一下。他假裝痛得呻吟一聲,接著放聲大笑起來。 「如果我把她嫁給埃倫,你認為如何?當然先得國王同意纔行。」
  
  「她的銀色秀髮還是會離奧洛堡很近。」
  
  「我比較喜歡一個髮色多得數不清的姑娘。瞧瞧這撮頭髮,跟泥巴的顏色一樣。這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詩婷正要抗議就被打斷。
  
  「爵爺。」
  
  「什麼事,貝密?』
  
  『大家都想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們先吃晚餐,然後再一起來討論如何攻佔席衛堡。』
  
  『來,貝密。』麗絲扯著他的衣袖說。 「別打擾他們。他們結婚沒有很久,想兩個人玩一會兒遊戲。你何不跟我來?我會告訴你這種遊戲怎麼玩。』
  
  令詩婷訝異的是,貝密竟然對麗絲露出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然後握住她伸出的手。「別玩得太過火。」他們聽到貝密對麗絲說。「塞維爵爺需要我保持清醒頭腦提供他意見。」
  
  奇奇在他們身後揮動爪子。
  
  當塞維和他的士兵在第二天下午抵達時,席衛堡已成一座空城。只有幾個僕人在打轉和一個看門的老人在感慨人心險惡,婦女和兒童則不見蹤影。
  
  塞維和埃倫一進入城堡門庭就愣住了。
  
  『他走了。」葛文喊道。 「他和他的部下都走了。看門的老人告訴我他們昨天騎馬出去就沒有回來。』
  
  貝密衝進大廳。「醫者被陸理查德挾持了!」他大喊。
  
  詩婷愣了一下,然後跳了起來。「糟了,糟了。」
  
  「他們現在就在城牆外。他和醫者在他的戰馬上。醫者的手被綁著,他用刀抵著她的脖子。他說他要見你,如果你不出去,他就要殺了醫者。」
  
  詩婷衝出大廳,穿過內庭,來到外庭,爬上通往牆頭的木梯。眼前的景象令她嚇出一身冷汗。醫者直挺挺地坐在陸理查德前面。看來陸理查德認為威脅瑪嬌對詩婷起不了作用。這一點他可能猜對了。但是醫者……
  
  「醫者,你還好嗎?」詩婷朝下面喊。
  
  「我沒事,詩婷。」醫者高聲回答。「這傢伙瘋了。你不可以相信他,不要照他的話做,不要上他的當。」
  
  陸理查德立刻狠狠打了醫者一耳光。
  
  「別碰她,你這個卑鄙小人!」
  
  「那麼你就給我交人,詩婷,現在。」陸理查德大聲說。
  
  他要露伊。不,她不會把露伊交給那個壞蛋的。「你休想帶走露伊,你只會虐待她,她得留在這裡。」
  
  「我纔不要那個討厭的小鬼。我要的是你,詩婷。」
  
  詩婷看到貝密的一個部下舉起了箭。 「不要。」她低聲說。「不要輕舉妄動。你有可能誤傷醫者,我們不能冒那個險。」
  
  貝密朝下面喊:「詩婷夫人哪裡也不去。你趕快帶著你的那幫亡命之徒滾出奧洛堡,塞維爵爺馬上就回來了。」
  
  「我相信。」陸理查德緩緩地舉起匕首貼在醫者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血珠流下來染紅了她的衣領,但她動也不動。
  
  「別出來,詩婷。」醫者喊道。
  
  陸理查德又打了醫者一耳光,這次把她打昏了。
  
  詩婷受不了了。 「要我出去,可以,但是你必須放了醫者。還有瑪嬌。」
  
  「瑪嬌?你要我放了那個賤人?她一心想殺了你。她恨你,將來也不會改變。但是我可以放了她,反正我有了你之後她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
  
  「我會出去。」詩婷喊道。「但你這是在白費心機,陸理查德。我已經懷了塞維的孩子。你什麼也得不到。我勸你放了醫者,趕快離開這裡。」
  
  陸理查德厲聲道:「我知道你沒有懷孕。瑪嬌都告訴我了,別騙人了。你乖乖到我這裡來,醫者就能獲得自由。我還會放了瑪嬌,如果你真的願意讓她靠近你的食物。」
  
  「我這就出去。」詩婷說。
  
  貝密擋住她的去路。「不行,詩婷,你不可以出去。醫者會不會死命運自有安排,但我不會讓塞維爵爺回來發現他的妻子不見了。』
  
  「我無意當俎上肉任陸理查德宰割,貝密。我自有打算。我會在塞維回來前宰了那個沒有人性的壞蛋。」
  
  「塞維爵爺不會喜歡的。瑞楠爵爺說他殺了陸理查德時,塞維爵爺怒不可遏。你想惹他大發雷霆嗎?我不能容許你拿自己的性命冒險,詩婷。可惡,那個瘋子為麼什沒有在踩到兔子骨頭時死掉?」
  
  但詩婷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我必須跟麗絲談,我需要她。』
  
  「麗絲?你要她做什麼?我不希望麗絲捲進這件事裡,詩婷。』
  
  詩婷微笑道:「放心吧,麗絲不會有危險的。在跟她說過話之後,我需要你的配合,貝密。」
  
  她心跳如擂地奔向臥室。看來陸理查德那個畜生對她還是不死心。他究竟以為他會得到什麼?他一定知道塞維會窮追不捨,直到殺了他為止。
  
  但她來不及把計劃付諸行動,外面傳來叫喊聲。等詩婷再度爬上城牆一探究竟時,露伊已在陸理查德的士兵行列裡了。接著只見她奔向瑪嬌,撲進她的懷裡死抱著她不放。
  
  詩婷咒罵連連。
  
  現在該怎麼辦?
  
  陸理查德開心地喊:「你都看到了,詩婷,現在優勢被我佔盡了,別再頑抗了。只要你過來,她們三個都可以進奧洛堡。」
  
  「你不可以去,詩婷,但我可以。」
  
  她轉身看到若蘭夫人。她微笑著說:「你跟我的計劃密切相關。來,我們必須趕快擬定對策。我不希望醫者受到更多的傷害。」
  
  她們快步走向城堡主樓。若蘭夫人一邊加快步伐,一邊問:「露伊為什麼要逃跑?難道她一點腦筋也沒有嗎?」
  
  「她深愛瑪嬌,她一定是在看到瑪嬌跟陸理查德在一起時變得很替瑪嬌擔心。她是從後門跑出去的。後門沒有人守嗎?」
  
  答案不得而知。
  
  詩婷衝進大廳,若蘭夫人緊跟在後。詩婷知道她的時間不多,陸理查德隨時會對醫者痛下毒手。
  
  麗絲出現。「我們必須趕快想辦法,詩婷。」她望向城牆上的貝密。 「我希望那只呆頭鵝屈服,但現在他以為他擁有我,可以命令我該怎麼做。」
  
  「他不能否決我的計劃。麗絲,若蘭夫人,告訴我你們的看法。」
  
  十二分鐘後,奧洛堡的前後門同時開啟。
  
  十七個身披斗篷、頭戴兜帽的女人穿過前門和後門走出來。她們低著頭,直接走向陸理查德和他的部下。
  
  陸理查德咆哮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之中的哪一個是詩婷?你們全部給我脫掉斗篷和兜帽。現在就脫,否則我把你們全部殺光!」
  
  但是那些女人只是繼續走向他。他大叫著命令部下把她們全部撂倒,隨即又收回命令。如果詩婷在其中,他有可能殺了她。她是他的護身符,只有她能保住他的命。他不能殺她,在國王把她和奧洛伯爵的爵銜賜給他以前不能。
  
  十七個女人!這是什麼意思?
  
  「詩婷,出來!我不能容忍這種事。從那些女人之中走出來,到我這裡來。快點出來,否則我殺了醫者!」
  
  但那些女人繼續從容不迫地全部朝他走來。她們越來越近。陸理查德的馬因主人的憤怒和猶豫不決而煩躁不安地嘶鳴著用後腿直立起來。他背後的士兵都在對那些女人咆哮,但他們的咆哮聲充滿懮慮和恐懼。害怕十七個女人?陸理查德忍無可忍地怒吼起來。他把醫者推下馬,使她在泥土中滾到旁邊去。他策馬朝那些女人直奔而去。在離她們不到五呎時,他聽到一個女人大叫一聲,緊接著就看到她們一起掀開兜帽。
  
  只有三個女人,其餘的全部都是奧洛堡的士兵。他們舉弓搭箭。陸理查德大吼一聲,急忙掉轉馬頭,回頭奔向他的部下。他把露伊從瑪嬌的馬背上抓過來,放在他的身前當他的擋箭牌。箭似下雨般在他周圍落下。他聽到部下的哀聲四起。
  
  他從瑪嬌手中奪過韁繩,拉著她的馬一起離開奧洛堡,奔向北海的斷崖。
  
  詩婷把弓箭放在腳邊。她射中了陸理查德的一個部下。 「他捉走了露伊和瑪嬌。」她氣餒地說。但是醫者平安無事,她正從泥土裡站起來。
  
  貝密奔向詩婷。 「成功了,我早就知道會成功。你、麗絲和若蘭夫人被嚴密保護著。這個計謀果然高明。我們會抓到他的,詩婷。他帶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能夠跑多遠?」
  
  麗絲幫忙醫者拍掉身上的泥土。
  
  醫者走向詩婷。 「你們大家聽我說,那個人瘋了。憤怒和挫敗使他喪心病狂,變得非常危險。他視你為唯一的希望,詩婷。他深信你能保他不受國王的責罰。除非他死或得到你,否則他不會死心的。詩婷,不要靠近他。一等他領悟你救不了他時,他就會毫不猶豫殺了你。」醫者的指尖輕滑過陸理查德在她脖子上劃出的血痕。
  
  『我不會讓他靠近我的,醫者。」詩婷說。 「我們上馬去追他吧,我必須救回露伊。醫者,請你留下來在塞維回來時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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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4-11-12 11:36:41

  26
  
  塞維看到詩婷和陸理查德在斷崖上對峙著。瑪嬌和露伊站在陸理查德背後,她們被他推到斷崖的邊緣。
  
  陸理查德殘存的四個部下全副武裝地圍在他左右。沒有人有動作。詩婷在說話,但距離太遠使他聽不見她說什麼。他舉手示意所有的部下保持安靜。
  
  「瑪嬌在他手上。」埃倫說。
  
  塞維咕噥一聲。他不在乎陸理查德把瑪嬌帶去什麼地方。如果能夠這輩子再也不必見到瑪嬌,他會認為那是他的福氣。他的目光緊鎖著詩婷。她在計劃著什麼?他知道她有時會想出十分高明的策略。他知道他必須靜觀其變,但他不想再等待。等這件事結束時,他要好好教訓她和貝密。上帝保佑這件事快結束,保佑詩婷安然無恙。
  
  詩婷慢條斯理地說:「你可以逃走,理查德。只要你放了瑪嬌和露伊,我會命令我的人讓你安然離去。你在這裡得不到任何東西。你必須忘了奧洛堡,它永遠也不會屬於你。我不是你的護身符,我保護不了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但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喪心病狂的憤怒和毀滅性的怨恨。她知道如果她離他夠近,他會抓住她,甚至在瘋狂中把她推下斷崖。
  
  她提高音量對他的部下說:「你們幾個聽著,你們在這裡無事可做。你們要殺了我嗎?要殺了瑪嬌夫人和露伊嗎?殺了我們對你們有什麼好處?要知道我的丈夫不會善罷干休的。趁現在還來得及,收起你們的劍,別再助紂為虐了。」
  
  陸理查德咆哮:「你們哪一個混蛋敢走開,我會剝了你們的皮!」
  
  他的威脅阻止不了那幾個已在慢慢地往後退的部下。無能為力的憤怒使他全身發抖。詩婷在這時明白企圖說服理查德放棄是沒用的,他永遠不會從權勢財富的迷夢中醒來。
  
  她握緊藏在斗篷下的匕首。她想要靠上前去,找機會把匕首插進他的黑心裡,但她答應過貝密會克制自己。就在這時,詩婷知道塞維就在附近。她知道他在等待。他不敢輕舉妄動,唯恐會害死瑪嬌和露伊。
  
  陸理查德低聲對瑪嬌說了幾句話。瑪嬌朝他搖頭,他舉起拳頭。然後,突然之間,在他的拳頭揮出前,瑪嬌抓住露伊把她拉到斷崖邊緣的地上。她們在地上滾了兩圈,瑪嬌的手臂環著露伊,接著她們滾出了斷崖邊緣,失去了蹤影,只留下露伊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天空。
  
  詩婷先是感到全身的血液結冰,然後感到氣血開始翻騰。瑪嬌害死了露伊和她自己嗎?天啊!她忍無可忍地瞪視著陸理查德。他回頭朝瑪嬌和他女兒原先站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後聳了聳肩,僅此而已。他對瑪嬌說了什麼?她又回答了什麼招來他的拳頭?他做出了什麼樣的威脅使瑪嬌和露伊墜崖身亡?
  
  即使經過深思熟慮,詩婷也不可能阻止得了自己。這場風波,這場災難,這場悲劇都是陸理查德一手造成的。他是個喪心病狂的畜生。她舉起匕首,朝陸理查德猛撲過去,匕首尖端直指他的心臟。
  
  他抓住她的手臂,但她的臂力不弱,憤怒使她的力氣暴增數倍。貝密衝向他們,但他們離斷崖邊緣太近太近了。
  
  貝密氣急敗壞地大叫要詩婷後退,遠離陸理查德,但她已經騎虎難下了。她跟陸理查德糾纏成一團,匕首離他的胸膛越來越近。
  
  突然之間,她感覺到匕首尖端穿透他的衣襟,刺進他的肌肉裡,容易得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但是他的動作並沒有因這一刺而遲緩下來。他怒罵著要她付出慘痛的代價,口沫噴濺到她臉上。
  
  突然之間,她感覺到有東西抓著她的足踝。她朝斷崖邊緣的崖壁瞄了一眼,她聽看到的景象令她大吃一驚。但是陸理查德抓住她把她扯向他,她知道她的性命恐怕難保了。她用力把匕首插進他胸膛深處。他痛得猛然往後一個抽搐,在尖叫聲中踉蹌跌出斷崖邊緣。在最後一瞬間,他抓住她,拉著她跟他一起往後倒,決心要跟她同歸於盡。她知道她這下必死無疑。翻出斷崖時她絕望地高喊塞維的名字。
  
  塞維看到陸理查德和詩婷一起消失在斷崖邊緣。
  
  「不!」
  
  陸理查德的部下已經扔掉了武器,但貝密在盛怒之下大開殺戒,那四個人在片刻間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不!」
  
  塞維跳下馬背奔向斷崖邊緣。他知道他會看到什麼。他會看到詩婷仍然被陸理查德死抱著不放,兩個人在崖下的岩石上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他只看到陸理查德的屍體,她一定是被壓在他下面了。那個混蛋連死都要拿她當墊背。塞維可以看出陸理查德的頸子斷了,頭以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側。
  
  塞維狂亂地找尋著通往崖下的小徑,心如刀割的痛楚使他呼吸困難。
  
  「塞維。」
  
  他拚命搖頭。不,這不可能是真的。天啊!他可以聽到她在呼喚他,但是她已經死了,被壓在那個瘋子下面。他感到震驚和無助的憤怒在體內洶湧翻騰。
  
  「塞維。」
  
  不,他開始幻聽了。
  
  「塞維!」
  
  「天啊,是詩婷,我的天啊,詩婷!」
  
  塞維撲到地上,把上半身盡可能探出斷崖。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在他下方約三呎處有一塊突出的巖架。瑪嬌整個人趴在巖架上,用腳勾著一道窄窄的懸垂巖。露伊跪在她身旁。她們兩個緊抓著詩婷的手臂,詩婷的人懸空掛在巖架外。
  
  「塞維!」瑪嬌吃力地喊。 「我們沒有足夠的力氣拉她上來!快點幫忙。」
  
  一分鐘不到,士兵們抓著一條牢牢綁在塞維腋下的繩索,慢慢地把他放下去,直到他落在巖架上。他抓住詩婷的臂膀把她拉上來。
  
  「你沒有死。」他在她髒兮兮的頭髮裡不斷呢喃。 「我差一點失去你,回家後我非好好修理你一頓不可。我愛你。最起碼得揍得你鼻青眼腫。你該打,詩婷。也許我上次真的處罰了你,你現在就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了。天啊!我愛你,我愛你。」
  
  「我也愛你。」詩婷在他頸際低語。她抬頭望向他,他在她眼中看到震驚。他的大手不斷地上下撫摸著她的背。她用唱歌似的聲音說:「我殺了他,塞維。我把匕首刺進了他的胸膛。」
  
  她轉頭望向跪在巖架上猛喘氣的瑪嬌。「然後有東西抓住我的足踝。我往下看,看到瑪嬌在巖架上。她想要把我拉到巖架上以便救我。我把匕首用力刺進他的心臟,他翻出斷崖但在最後一刻抓住我要跟我同歸於盡,我沒辦法掙脫他。跌到巖架時衝力使我往外滾,但瑪嬌和露伊及時抓住我的手臂,我纔沒有掉下去。她和露伊救了我的命。」
  
  塞維把手輕放在詩婷的肚子上。他默默聆聽著,讓她盡情訴說。他感覺到她突然全身一陣顫抖,然後她靜止不動了。
  
  「我們的孩子沒事,塞維。」她說,把手輕覆在他手上。 「孩子沒事,你不用擔心。」
  
  塞維不敢置信地搖搖頭。對詩婷恨之入骨的瑪嬌竟然救了詩婷的命?天啊!這實在令他無法理解。他先把詩婷送上去。他壓根兒沒想到要先送露伊上去,畢竟她只是個孩子。他心裡只想到詩婷的安危。她終於安全了。
  
  他們花了一些時間纔全部回到安全的斷崖頂上。
  
  塞維兩腳一落地,立刻抓住詩婷把她拉進懷裡緊抱著不放。
  
  「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了。再也不會。」他說。「我愛你,但不准你再插手我的戰事。再也不准。我決定了,如果我不管好你,我遲早會因擔心你而送命。回去以後你就給我乖乖待在我們的臥室裡。你可以研究你的草藥,但其它的事都不准做。也許不久之後我會准許你進大廳,但我必須先確定那對你是安全的,你必須先發誓你再也不會把匕首刺進另一個人的胸膛裡。唔,你也許可以那樣做,但絕對不可以在斷崖邊做那種事。
  
  「然後,你只有在到我的允許時纔可以走出大廳,而且一定要有我陪著纔行。聽懂沒有,詩婷?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我愛你,但你實在欠揍。來吧,我們回家去,等你挨完揍之後醫者會確定我們的孩子是否真的平安無事。」
  
  詩婷親吻他的下巴,用力摟了他一下。 「等一下,塞維。瑪嬌和露伊救了我的命,我必須向她們道謝。」
  
  他勉為其難地放開她。他注視著她獨自緩緩地走向瑪嬌。埃倫站在離瑪嬌幾呎遠的地方,一副恨不得把她吞下去的神情。露伊抱著瑪嬌的腰啼哭著。瑪嬌在安慰露伊,詩婷不得不承認瑪嬌很會哄孩子。
  
  「你救了我的命。」詩婷說。 「你可以不管我的死活,但你抓住我的足踝讓我知道我可以翻出斷崖落在巖架上。陸理查德要跟我同歸於盡時,你抓住我的手臂,而且一直沒有鬆手。你還救了露伊和你自己。雖然我很不願意說,但你真的很了不起,瑪嬌。」
  
  「謝謝你,詩婷。這場風波終於落幕了。乖,露伊,讓我擦乾你的眼淚。我們大家都安全了,你父親終於死了。」瑪嬌抬頭望向詩婷。 「我不得不救你,我別無選擇。」
  
  「你和露伊滾出斷崖邊緣時,我以為你是要帶著她一起尋死。」
  
  『當然不是。我看到了巖架。我祈禱上帝保佑,詩婷。我差點失去露伊,但總算把她拉上了巖架。我抓住你的足踝是想要你知道我們在那裡和你不會有事。我很高興我們支橕到塞維趕到。由於我用腳勾著懸垂的岩石,所以我沒有被你拖下去的危險。」
  
  「我真的討厭這樣。」詩婷用鞋尖撥著泥土。 「但我要再說一次。謝謝你,瑪嬌,謝謝你救了我。我真的沒有害你的鼻子腫得又紅又大。」
  
  「我知道。那是若蘭夫人的傑作。她是想保護你,她的懲罰贏得我的尊敬。」
  
  「你願不願意嫁給埃倫爵士和繼續住在席衛堡?塞維必須請示國王,但他極可能會同意。也許你可以每五年來奧洛堡玩一次。」
  
  瑪嬌大笑。 「奸啊,這個主意不錯。埃倫爵士相當討人歡喜。」
  
  「你再也不需要擔心會挨餓了。」
  
  「那還用說。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永遠跟我的露伊在一起。」
  
  塞維等得不耐煩了。他衝過去抱起詩婷就走,回頭喊道:「我明天會派人通知國王。埃倫爵士好好照顧瑪嬌和露伊。你們可以立刻帶著你們的人回席衛堡去。對了,在你們離開前,把陸理查德的部下埋了。至於陸理查德,我不在乎你們是不是任他曝屍荒野。」
  
  詩婷輕咬著他的耳垂說:「至少我在未來五年內不必看到瑪嬌銀色的秀髮。」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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