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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晴]管用舊情人[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48:08     標題: [葉晴]管用舊情人[全文完]

管用舊情人 作者:葉晴

他們是專門鏟奸除惡、濟弱扶貧的暗夜騎士!?
怎麼個個看來其貌不揚,像極了軟腳蝦,
一點也不像傳言中來無影、去無蹤,神勇的捍法人!
尤其是他——跛腳法醫——這個五年前負了她的舊情人……
哼!說什麼她也不會加入他們……
但敢於揭發真相的她卻意外成了黑白兩道追殺的目標,
教她別無選擇……
還好,老天保佑,他們挺管用的;
舊情人貼身保護,還不時談笑用兵、捉對廝殺,
教她對他另眼相看……
只是,月下老人會不會太殘忍了?
就在他們即將舊情複燃,竟要他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49:00



  有天,和翡玲散步,她忽然提出一個建議。她說挑個冷僻的題材來寫,我們就這樣邊走邊搿,結果,掰出很「冷」的職業和很熱心的角色。  

  因為是走出來的故事,又因為男主角表面上經營殯儀館(要冷嘛),所以書名就給它叫做《路人靠邊站》。  

  《路人靠邊站》的女主角,蘇薏倩對哥哥蘇擎光可說是呵護備至,兄妹間的感情好到不行,如果看倌們有點印象,就知道蘇擎光是立志當法醫。  

  哈!沒有印象(擦汗中)。  

  拜託啦,給點面子,快去找來看看,敝人在下覺得它還滿有趣的。  

  《路人靠邊站》的人物都很不平凡,像嚴力宏不願當法官,吳民達不屑做警官,因為當官有時要身不由己昧著良心去迎合可惡的上司。在他們心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兩色絕不可混成灰色。於是乎,他們辭官不久,一個代表弱勢者的心聲,專門挑戰不法的神秘組織就在殯儀館的密室裡成立了。  

  而這本《管用舊情人》的男主角  蘇擎光則立志當法醫。他曾說他要傚法有包青天之譽的楊日松博士,如此熱愛真相又願意忍受孤獨的好男人,內心是非常溫柔多情的,葉晴當然要特別眷顧他。  

  雙手撐著下巴苦思多日,終於,葉晴找到了不懼權惡,堅強加美麗,善良加卡哇伊,愛心滿滿一籮筐的藍新晴來和蘇擎光一起作伴,兩人在險惡的環境中攜手共闖幸福之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49:48

第一章

  一想到只剩半學期就畢業了,藍新晴的腳步愈走愈輕鬆。  

  「嗨,蘇擎光,耽擱你一點時間好嗎?」藍新晴看到正要騎上摩托車的蘇擎光,趕快出聲將他攔下。  

  蘇擎光聽到叫聲,回頭看,原來是他心裡暗暗喜歡的女孩,藍新晴。  

  「你叫我?」蘇擎光朝著藍新晴笑了笑。  

  藍新晴是新聞系四年級的學生,孤兒院長大的她勤奮好學,半功半讀即將完成大學學業,課餘所有時間她都在補習班當導師。蘇擎光是醫大六年級的高材生,父母因意外去世,親人中只剩一位和他相依為命的妹妹,父母去世後,他利用課餘到補習班教數學賺些錢補貼兄妹的生活費。  

  「嗯。」藍新晴笑得有些靦腆。每次蘇擎光那對略帶憂鬱的眼睛一注視到她,她心臟就跳得好快。「我們補習班這個週末開始放過年假,想邀你游南橫,有空嗎?」  

  「就我們兩個人!」蘇擎光頗為意外。  

  他是很想約藍新晴去看電影,但老實的他怕萬一被人家拒絕,將來見面彼此多尷尬,所以遲遲不敢開口,沒想到還是女生大力,主動開口邀他出遊。  

  藍新晴搖頭笑道:「當然不是。是我同學邀我,但她說我們需要找兩位勤奮可靠的男生保護。我就想到你了。我們自己開車,帶帳棚,在戶外炊煮,費用很省的。」  

  自高中起,她為了省錢,不管班游,畢業旅行或是「任何游」都不參加,這次是想到好不容易大學快畢業了,敏如又再三強調不會花很多錢,所以她很希望能去得成。  

  「車子呢?」蘇擎光問,他可沒車。  

  藍新晴說:「我同學張敏如有車有駕照。不過她說她的技術還不夠純熟,上次我看到你趕計程車過來上課,你曾提及說計程車司機是你醫大的同學。」  

  張敏如家裡非常有錢,嬌嬌女畢業後是不可能去從事辛苦的新聞工作,家裡期望她將來嫁給醫生,以後也打算拿錢出來給女婿開設醫院。張敏如曾經聽藍新晴說過,她補習班裡有位數學老師是某醫大的學生,所以她就向藍新晴提出這個旅行計畫。  

  蘇擎光笑了,佩服新晴的好記性。「這樣吧,先把時間和天數告訴我,明天上課我找我開計程車的同學問問,明天晚上我再回答你。」  

  「嗯,時間是過年前一個禮拜的禮拜五開始,一共四天。」看到蘇擎光點頭,藍新晴愉快地朝他一笑。「明天等你消息。」  

  「記住了,明天見。」蘇擎光向藍新晴笑了笑,然後重新啟動車子。摩托車快速往前行去。  

  「遠征」的前一天,蘇擎光和藍新晴為互不認識的隊友做介紹,場地是大賣場的服務台前。  

  「我們有半數的人互不認識,我先自我介紹。我叫蘇擎光,是藍新晴的同事。」  

  笑得斯文的蘇擎光先開頭。  

  藍新晴笑著舉起右手,告訴站在蘇擎光旁邊的男生。「我就是藍新晴,這位是我同學張敏如,這次活動的發起人。」  

  「我是張敏如,謝謝兩位賞光。」張敏如露出燦爛的笑容看著兩位帥男。  

  兩個男生看起來都很不錯,蘇擎光斯文中帶著憂鬱的氣質,他的同學體格比蘇擎光健壯些,笑起來露出一排白牙,比較起來,蘇擎光像是愛看書的人,而他的同學是酷愛運動那一型的男人。  

  「藍小姐、張小姐你們好。我叫章智人,立早章,擎光的同班同學,我很愛玩,有職業駕照,開車經驗豐富,因為我利用寒暑假當計程車司機。」章智人活潑輕鬆,很快便和人熟稔。  

  張敏如雙眸停在章智人臉上,愉快笑道:「叫小姐感覺太生疏了,以後大家直呼對方名字比較親切啦。」  

  「贊成!」眾口同聲。  

  「智人,聽說我們今天身負重要任務。」蘇擎光笑著拍拍章智人的肩。「一人一部推車跟著,讓小姐們把需要的物品放進來。」  

  「你又小姐了!」張敏如和藍新晴同時嗔道。  

  蘇擎光輕拍前額,四個人同時大笑出聲。  

  年輕學子認識相熟得很快,不像社會人,愈老愈狐狸,整天都想別人對你笑裡藏刀,早晚想把我幹掉,所以他們很快就熱絡起來。  

  「走吧,進場了。」  

  兩位男生安分地推著購物車跟隨著女生走,張敏如回頭偷瞥他們一眼,低聲跟藍新晴說:「新晴,你找的這兩個男生看起來都不錯。」  

  藍新晴用手肘輕頂她一下,漆黑的瞳眸也往後回瞟一眼,低聲回應心裡暗喜的張敏如。「小姐,別光看外表,他們的腦子也是很棒的。」  

  前面女生頻頻回頭的小動作男生當然注意到了,蘇擎光淡淡笑了笑,章智人故意裝帥,瀟灑地對她眨眨眼。  

  藍新晴倏地臉紅,趕快回頭看著前方。  

  張敏如跟上忽然走快的藍新晴。「那還用說,如果他們腦袋裡沒料,是不可能念到醫六的。」  

  已經到了露營用品區,章智人看她們光顧著說話,就煞住推車喊停:「就這區。敏如,我們的購物清單呢?」  

  張敏如趕快從口袋挑出兩張紙,一張拿給新晴。「新晴,一人負責一半可以節省時間,把我們需要的東西統統放進來,然後會合結帳。」  

  藍新晴看看她負責買食物,就告訴蘇擎光:「我們去買糧食。」  

  「新晴,記得我只吃好吃的東西喔。」張敏如又交代一聲。  

  藍新晴歎道:「敏如,沒想到你會另外買這麼多東西,明天你的車子裡還有放行李的空間嗎?」  

  藍新晴一方面對買東西的花費遠超過她的預算煩惱,再方面,剛才在邊買邊聊之間,藍新晴這才發現他們四人竟然都是第一次露營,現在,唯一教人放心的是章智人開過計程車。所以,至少有位真正會開車的人。  

  「放心,我車子就放在停車場,現在就盡量把車子填滿。」看張敏如老神在在,大家就隨著她走到地下停車場。  

  「好車!」對車於頗有研究的章智人羨慕地看著車子,這部車四速自排,最大馬力可以衝上4800,價值兩百多萬,難怪張敏如會神氣成這樣。  

  章智人的一聲「好車」讓張敏如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哥對他這輛新買的四門Jeep寶貝得很,我騙說只是開去台北玩幾天才借到的。」  

  等裝備材料全部疊好,剩下空間勉強夠放四人的行李。張敏如為自己如此神機妙算而洋洋自得。「看,這樣一車回去多方便,我回去都不用整理了。」  

  「是,真聰明。」藍新晴同意道。「敏如,算一下我們一個人要付多少錢給你。」  

  張敏如皺起眉瞪著三位拿出錢包的人。「哎唷,你們不覺得算錢好俗氣。不然,一個人拿一千塊貼我油錢就好了。」  

  「那怎麼夠?」蘇擎光心裡其實也很痛,但是,他從來不佔人便宜。  

  張敏如搖手。「夠啦,夠啦。你們都是未來的醫生,將來我生病找你們看時,給老朋友一些特別待遇就好了。」  

  聽了她的話,每個人忍不住都笑了出來。  

  「敏如,你可真是未雨綢繆耶!」藍新晴笑說。  

  張敏如快樂大笑,最後說:「哎呀,帳棚睡袋爐子那些東西我以後也用得到嘛,至於吃的東西當我請客,一分五厘算太清楚就沒意思了,反正,一千就是一千,多給就是不跟我做朋友。」  

  「好吧,那大家就都拿一千塊給敏如。」藍新晴看著蘇擎光和章智人說,她知道其實大小姐拿這三千塊,當真是給他們面子了。  

  原以為這下要花不少錢的章智人和蘇擎光悄悄放下心,隨著藍新晴各拿一千元給張敏如。  

  張敏如笑著說道:「真不好意思,小妹貪財了。」  

  等張敏如收下錢,不愛佔人太多便宜的蘇擎光說:「智人開車很辛苦,所以到時雜務歸我負責。」  

  「那我當伙夫,負責三餐加點心。」藍新晴笑著拍拍一大堆的泡麵和罐頭。這個伙夫太好當了,只要會燒開水,會開罐頭,就可以領廚師執照了。  

  「那我咧?」張敏如食指回指著鼻子間。  

  「敏如,我們是第一次去南橫,你當然是專心替智人看地圖,服務智人了。」  

  藍新晴提肘輕撞張敏如。  

  意思是,給你們機會培養感情。  

  討厭!張敏如小臉倏地變紅,嬌媚地用口型和眼神回應藍新晴。  

  愛吃還假仙。藍新晴笑了笑。  

  白目的蘇擎光看看他的手錶說:「時間不早,我先回去,明天早上七點見。」  

  蘇擎光這一提醒,大家都要回去,分別說再見後,就地解散。  

  第二天早上,大家比上課準時,會合後,快樂地直奔高速公路。  

  到新營下了高速公路,章智人開了一段路後發現他們走錯路了,坐前座的張敏如立刻和後面的蘇擎光調換位置。因為,張敏如說她實在看不懂亂七八糟、比人體血管還錯縱複雜的地圖。  

  幸好「路」在嘴上,蘇擎光問了幾次路,他們找回3號省道。然後他們一路只要順著3號省道走就能到達甲仙,再繼續延著20號省道走,即可確定他們今天的露營地「梅山青年活動中心」就在前頭,所以張敏如打開旅遊書,舔著唇說:「好不容易到了甲仙,我們是不是該先吃一頓甲仙名產。」  

  說得是,而且大家都餓了。章智人順應民意找尋書上介紹,中正路上最老牌,最出名的芋頭冰店。  

  「我看到了,在那裡!」張敏如拉著藍新晴,雀躍地跳起來。  

  奇怪了,找路分不清東西南北,找吃的卻眼睛尖得像雷達,張敏如大概生有蝙蝠的覓食系統。  

  東西吃到了,口腹滿足了,四個人向店家借過廁所,再度上路。  

  大約一個半小時,他們就到了梅山青年活動中心。首先,辦好登記,然後去參觀營地。營區裡已經搭了數個鮮艷的帳棚,他們經過暫時鄰居的家,微笑和人打著招呼,前往最後面尋找安靜的地點。  

  「這裡真不錯,乾淨又不怕下雨,水槽、烤肉爐、桌子一一俱備,我們可以少搬好幾樣東西下來了。」蘇擎光說完,就拉著章智人。「男生幫我去拿東西。」  

  「我以為露營要直接睡在地面,走半小時的路去提水,沒想到設備這麼周全,還多買兩組的睡墊。」張敏如說道。  

  人多,需要的東西兩三下就搬齊全了,再來,重頭戲落在包辦雜務的蘇擎光身上,沒搭過帳棚的人要負責把兩座帳棚搭起來。露營的心情就像小時候玩家家酒,張敏如和藍新晴也搶著幫忙。幸好說明書寫得明白,第一座帳棚二十分鐘後成功立起,熟能生巧,第二座帳棚更快便被架好。  

  氣溫很低,空氣冷冽,忍不住會有流鼻水的感覺,藍新晴先前放在小瓦斯爐上的水壺開始嗶嗶叫。  

  「開水滾了,新晴咖啡館開張!」藍新晴半跑到桌旁。立刻,讓人沒得挑剔的三合一咖啡沖好了,其他三人笑著偎向桌子,人手一杯,開心地坐下來舉杯慶祝新居落成。  

  「擎光,要是不當醫生,你也可以當建築師。」藍新晴看著牢固的帳棚,開起蘇擎光的玩笑。  

  蘇擎光笑著反問:「因為我會搭帳棚嗎?」  

  「對啊。」張敏如替藍新晴接腔。「天色還早,我們先到附近的遊客中心逛逛,拍些到此一遊的照片好不好?」  

  「說走就走。」章智人立刻站到張敏如旁邊,擺出護花的架式。  

  「重要的東西不要放在帳棚裡,離開前把帳棚拉練拉上。」蘇擎光叮嚀。  

  「擎光好細心。」張敏如回首笑著向章智人說。  

  章智人也回敏如一個微笑。  

  看得出來,章智人對張敏如頗有好感,蘇擎光和藍新晴識趣地留在後面,故意走慢,一起欣賞眼前美景。其實當他們有心想促成智人和敏如時,彼此的感情便不知不覺更進一步。  

  「天氣真不錯!」藍新晴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伸伸腰,笑著仰看晴朗的藍天。「沒想到這時候竟然可以同時看到梅花、桃花和櫻花。」  

  「出來走走還是不錯的。」和她變成一組的蘇擎光也學她深吸口氣。「這種空氣要多吸幾口,下了山就沒有了。要不要我幫你拍照?」  

  「好啊。」藍新晴看好景點,大方地擺好姿勢。  

  蘇擎光提著相機笑著倒退了好幾步,鏡頭對準向他展露微笑的模特兒,倏地,他心頭一震,按下快門時手竟然動了一下。  

  蘇擎光趕忙喊道:「別動,再拍一張。」  

  每個人拍照的速度都不一樣,藍新晴以為蘇擎光會同上一張一樣慢慢地拍,便頑皮地對他扮個鬼臉,沒想到,這回蘇擎光很快按下快門,將她做怪的鏡頭拍了下來,她不依地跑到蘇擎光面前。  

  「那張不算,再拍一張正經的。」  

  蘇擎光笑了。「我覺得這張很自然,洗出來一定既可愛又漂亮。」  

  可愛!漂亮!藍新晴聽蘇擎光這麼一說,雙頰倏地飛上淡淡紅暈。「你很討厭咧!我懷疑你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孩才叫美。」  

  蘇擎光被她嬌俏的模樣給吸引了,他回道:「我當然知道。自然不做作就是美。」  

  「還以為你和別的男生一樣,不會油嘴滑舌。」藍新晴說道。女孩子都是這樣,明明心裡高興,嘴巴卻硬要否認。  

  蘇擎光露出一副受到冤屈的臉孔。「這證實,原來女人都不愛聽真話!」  

  藍新晴被他逗笑。「你胡說。站好,我也替你拍一張。」  

  蘇擎光轉身看了看,指向一處櫻花盛開的位置。「我要站在那裡。」  

  「隨便你,小心背景太漂亮,相片洗出來後,別人看的是相片中的風景,不是你。」藍新晴拿著相機,隨著蘇擎光穿過馬路,和他談笑風生。  

  蘇擎光聽了她的話好笑地回身說:「無所謂。怎樣,我這樣帥吧!」  

  「嗯  帥!蟋蟀的蟀。哈哈哈!」蘇擎光作勢要衝過來,藍新晴趕快說:  

  「別動,別動。我要拍了。」藍新晴對準主角,按下快門。「OK。」  

  「謝了。」蘇擎光走到藍新晴旁邊,接過她的相機說:「這條小徑太塗DH了,你去坐在那張椅子上拍一張。」  

  「這裡嗎?」藍新晴走向蘇擎光所指的椅子。  

  「嗯。」蘇擎光舉起相機。「看著我。」  

  蘇擎光從鏡頭中看到藍新晴笑得一臉燦爛,宛如樹梢上的桃花,他拿著相機以她為模特兒,恨不得一次就將她百變嬌俏的模樣全數拍入底片中。  

  年輕的心和身,隨著花和樹的光影自在飛舞,因這片好山好水好空氣的影響,兩人內斂隱藏,不敢表達出來的情愫以超乎尋常的速度在心裡滋長。  

  「嗨!擎光、新晴,你們快來,前面是玉山國家公園管理處。」張敏如和章智人不知何時出現,兩人站在高好幾階的樓梯上,春風快樂地向他們招手。  

  藍新晴笑著跑向張敏如。「我以前常聽人家說,南橫平時好會塞車,沒想到我們一路這麼順暢,風景又這麼好!」  

  「玩也要會挑時候,過年前一個禮拜的南橫最好走。提議人真是聰明啊!」章智人直接誇獎敏如。  

  張敏如得意地說  「這才開始咧,我聽人家說,天池的景觀和這裡就不一樣了。」  

  這時,管理處開始播放音樂,並廣播說遊客中心開放到四點半,裡面的遊客三三兩兩走了出來。  

  「哇,不能進去了!才四點半而已,我們要做什麼?」張敏如攤開雙手間。  

  「我看,我們往營區的上方走,說不定又會有新發現。」章智人詢問大家的意見。  

  「沒錯,時間還早,大伙說走就走。」  

  四人沿著馬路往上直走,這時才發現天色暗得很快,而且氣溫下降的速度也很快,張敏如還不好意思摟著章智人,只好抱著藍新晴叫冷,他們走不遠又折回。  

  回到營地,藍新晴趕忙從口袋抽出冰冷的手,點瓦斯爐煮開水。「新晴麵館開張,請問各位要吃什麼?」  

  「我要又熱又辣的韓式泡麵。」張敏如從帳棚裡鑽出來,身上多穿了一件登山夾克。「吃完再來一杯熱咖啡。」  

  「沒問題。」藍新晴說。「其他人呢?」  

  「我吃份量夠的桶面。」蘇擎光站在一旁幫藍新晴忙,把各種碗麵、杯麵列隊站好,讓「客人」們各自挑選。  

  「邊談邊笑吃著熱呼呼的泡麵,抬頭看著天上繁星滿佈。這種日子我到老都不會忘記。」藍新睛望著特別接近的天空感性地歎道,並等著另一壺的水滾開。  

  「新晴,你去年沒去看獅子座流星群嗎?」張敏如啜了一口咖啡後問道。  

  「每天上課,上家教的時間都快不夠用了,哪有時間專程去看星星。」藍新晴  

  仰著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但說不定等下會看到。」  

  「你們今年六月就畢業了。畢業後有什麼計畫?」章智人已經吃完泡麵,正在吃剛拆的肉乾。  

  「能有什麼計畫!只有出國繼續唸書、就業或結婚三條路可選。」張敏如說得很無奈。  

  章智人繼續問道:「敏如,我想以你家裡的環境,你應該會選擇出國讀書吧?」  

  「不知道,我也很彷徨。我想做三支籤來抽比較快。」張敏如口是心非。  

  當然啊,總不能一下就承認說讀了四年大學,下一步路就是結婚吧!通常這會嚇跑還沒準備好要成家的好男人。  

  「敏如的未來讓命運決定。新晴,你呢?」章智人笑問。  

  「我啊,」脖子酸了,藍新晴放棄看星星了。「我省下做簽的時間,直接選就  

  業。早日獨立,早日安心。智人、擎光,你們兩個呢?都六年級了,將來想當哪一科的醫生,心裡是不是已經有了腹案?」  

  間到這,張敏如特別用心去聽。  

  「我想走小兒科。」章智人雙手抱在胸前。「老實說,將來獨當一面時小兒科最容易,收入最好。流行感冒季一到,家長就緊張了,掛號小姐天天掛到手酸。」  

  「外科不是也很好?」藍新晴不解問道。「每天都有車禍和急診。」  

  章智人笑著搖頭。「外科太辛苦,開業成本太高。」  

  張敏如聽了智人的話。墨DH的瞳眸深深看他一眼,然後轉問話最少的人。「擎光,你未來的抱負是什麼?」  

  蘇擎光緬腆地笑了。「談不上抱負啦,我將來想當法醫。」  

  「法醫?」  

  大部分的人聽到他將來想走的路,臉上都都免不了出現一陣錯愕的表情,現在,面前的三個人也是他意料中的表情。  

  「法醫不就是解剖死人!」不知是冷還是覺得恐怖,張敏如搓著雙臂問道。看來,蘇擎光被免試出局了。  

  「沒錯。」蘇擎光笑了笑,坦率的黑眸迎上張敏如失望的眼神和藍新睛不可思議的注視。  

  這就是為什麼蘇擎光在他們班上功課最好,卻背地裡被同學叫傻瓜的原因。章智人悄悄歎了口氣,改問沉默的藍新晴:「新晴,你會不會也有令我們震驚的志向?」  

  藍新晴笑了笑。「我希望有一天能當上新聞主播‥‥」  

  章智人沒等她說完整段就豎起拇指。「好喔!全國百姓注目的焦點。」  

  藍新晴臉紅了,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我無錢無勢,又無色,也不是留洋回國的,所以我最後只希望找到一家不會倒閉的報社,當新聞人就好。」  

  對無心事業,只計畫在畢業前找位有前途、「堪開發」老公的張敏如則大力贊同新晴。「我們學校的名聲不在一流大學裡面,要是新晴往後能成為新聞主播,保證會成為傑出校友,每年校慶由校長親自請回學校當台柱。」  

  藍新晴搖頭笑說:「我才不敢作這種夢呢!」水壺又嗶嗶響起。「水滾了。有人要再吃些什麼嗎?」  

  「時間還早,沖杯熱茶邊喝邊聊吧。」章智人很體貼,轉頭問敏如:「敏如,你要不要改喝香片。」  

  「好,謝謝。」張敏如甜甜一笑,把杯子交給章智人,由章智人交給藍新晴。  

  蘇擎光臉上帶著笑意,如黑夜的眼睛看著專注倒著熱水的新晴——未來的女主播;年輕的智人,將來必是成功的小兒科醫生,還有敏如,天生命好才敢用抽籤決定未來的嬌嬌女。他們四個人來自不同的環境,因緣際會在這標高海拔一千公尺的星空下互相坦言未來,不知天上過往的星宿是否聽到他們年輕的話語,慷慨地給予應允。  

  四人聊到很晚才睡。四個人中,唯有蘇擎光注意到天空中倏然看不到一顆星星。  

  果然,半夜突然下起雨來,幸好雨勢不大,雨滴打在帳棚上,滴滴答答聲和再度降低的溫度,讓他們失眠了一夜。  

  第二天女生比預定時間晚起,藍新晴像鳥龜似地將頭伸出帳棚外觀望。「敏如,雨幾乎停了。」  

  張敏如跟著伸出頭,馬上小聲喊冷,又縮了回去,隔鄰帳棚聽到敏如和新晴的聲音,拉練聲一拉到底,蘇擎光和章智人前後搓著手站出來和新晴打招呼。  

  「早安。還在下雨,要照預定行程走還是怎樣?」蘇擎光看著天空間。  

  藍新晴聳聳肩。「投票決定好了。敏如,你說呢?」  

  「你們決定就好,昨晚喝太多茶,悠了一夜,我要快點去上廁所。新晴,拜託水多煮一些,回來我要用熱水刷牙。」張敏如說完,朝階梯跑上去。  

  「我也要去廁所。你們決定就好。敏如,等我。」藍新睛追著張敏如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50:13

第二章

  「新晴,新晴,雨停了!」張敏如輕鬆哼著新晴的名字,看著天空笑了。  

  和蘇擎光穿著雨衣在收拾營地的藍新晴伸手接不到雨絲,不禁笑了。「真的耶!」  

  不需要過去幫忙的章智人朝張敏如笑了笑。「你們兩人大概是福星轉世。說真的,我雖然主張繼續走,不過還是有點擔心下雨落石,雨停了最好。」  

  「你可能說對了,我出去玩,很少遇上壞天的。」張敏如得意說道。  

  「好了,可以把東西提到車上去了。」蘇擎光把所東西都打包收拾好,一聲令下,女生提輕的,男生拿重的,一趟就把所有東西搬上車,再由蘇擎光耐心疊好。  

  張敏如開玩笑。「擎光將來一定是那種疼老婆,會幫太太打掃家裡的好先生。」  

  蘇擎光推回滑下鼻樑的眼鏡。「少虧我了,快點上車吧。」  

  接下來這一段路美得教人屏息,智人放慢車速,看到山巒清明的地方,或是花海如雲的路段,就停車讓大家下來拍些美美的紀念照。  

  且走且停慢慢游到天池,天池海拔有兩千公尺,空氣稀薄,張敏如扶著身側的扶手,仰望又陡又高的石階,一臉灰白地張著嘴用力喘氣。  

  「累死我了,我放棄不上去了。」  

  藍新晴停下來用力深呼吸。「我們至少爬了一半的樓梯,繼續往上走吧。我看我先上去看還有多高,你們幫敏如上來。」  

  章智人卻說:「三個人反而不好走,擎光你陪新晴先走,我陪張敏如慢慢上去。」  

  蘇擎光聞言,放心地去追新晴。  

  藍新晴努力跨上更陡峭難走的石階。不久,她站上視線遼闊,平坦的廣場時,忍不住為眼前的景致深吸口氣,然後興奮地大叫,鼓勵敏如加把勁,一定要親自上來看看。  

  「敏如,我到了,上面很漂亮喔!」  

  「天啊,我快到了。」張敏如在底下哀嚎地回應。  

  藍新晴再吸足一口新鮮空氣,然後回身隨著蘇擎光往前走,好奇山頂上怎會蓋一座祠堂,已經看過門口碑文的蘇擎光馬上現買現賣,告訴新睛這座祠堂是為紀念開闢南橫殉職工作人員建的。  

  兩人一起走進安靜祠堂裡,閉上眼,合掌默默膜拜。  

  「總要有人不計功利犧牲,這個社會才會進步、完美。要是沒有這些工程師和工人犧牲奉獻,我們就不可能站在這裡了。」蘇擎光和藍新晴走出長青祠後,蘇擎光才有感而發地說道,  

  「你是完美主義者。」藍新晴笑說。  

  蘇擎光笑了。「我不是,我妹妹常說我是每天作白日夢的人。」  

  藍新晴跟著笑了,然後眼睛看了下四周說:「實在太美了,這一次旅行在我是很難得的經驗,夠我懷念一輩子了。」  

  「我終於上來了。新晴,我快去了半條命了。」張敏如看到新晴站在廣埸中央等她,立刻撲上前趴在新晴肩上張口喘氣。  

  藍新晴扶著張敏如一齊旋轉半圈,讓她看到在她背後的廣闊景致。「敏如,抬頭看看你面前的風景,看值不值得你拖命上來。」  

  站在平台中央,放眼望去,眼前是層層重疊,看不到峰頂的山巒,雲層在眼前飄動,底下是萬丈深壑,兩側有千年奇木,青翠花樹。  

  張敏如喘了好幾下才抬起雙眸,然後低聲呼叫:「哇!好偉大,好值得哪!終於能瞭解武則天為什麼不惜勞民傷財,大費周章地去登泰山了。因為這才是壯闊,這才是永恆。」  

  藍新晴拍著敏如的肩笑說:「你的口氣也好偉大,我只覺得自己好渺小,渺小到連樹都不如。」  

  「小姐,不要感傷,趕快站好,讓我替你們留下永恆的紀錄。」章智人搖晃手上的相機,那是剛才敏如為了減輕負擔,掛在他身上的。  

  面對鏡頭,張敏如馬上忘了登上高山的不適,站好姿勢,指揮大家  

  「笑。」  

  眾人大笑,年輕就是可以自大,年輕也可以輕狂,年輕更能放縱思想,不需謙卑,仰首闊步地大放厥辭。  

  章智人為大家拍完照後,換藍新晴為他和張敏如拍,然後章智人便拉著張敏如的手往後面的路走。「後面還有路,我們過去看看。」  

  藍新晴的直覺告訴她跟去一定會顧人怨的,她背著手抬頭看天空。  

  倏地,幾束天光衝破雲層。從天而下的光束在移動的厚雲間如投射燈般灑下大地舞台,造成更令人嗟歎難忘的景像。  

  風動,雲動,光束也跟著動。  

  蘇擎光非常感動,伸手指著下面較亮,被陽山照射到的山坡說  「新晴,你看,同樣一座山,卻只有那裡的生物才感受得到太陽的溫暖。」  

  藍新晴看了蘇擎光一眼,問道:「那是你想當法醫的原因嗎?」  

  「什麼意思?」  

  「像太陽一樣,把光明和溫暖投射給陰暗寒冷的地方。」藍新晴說。  

  「我的抱負沒那麼偉大。」蘇擎光雙手插在口袋裡,搖頭自嘲地笑說:「大部分的人聽到我要當法醫都不當回事,只有我妹妹反應激烈。」  

  「她怎樣反應?贊成還是反對?」  

  「當然是反對。我妹妹再三激烈強調法醫不是「光宗耀祖」的行業。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該像大部分的同學一樣,向現實看齊才會有「錢」途。」蘇擎光被他妹妹管慣了,想起她又急又怒的樣子,忍不住心疼地搖頭笑了。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們兄妹感情很好,可惜我從沒感子受過這種親情。」新晴略帶憂鬱的口氣,教蘇擎光不禁用著盛滿溫柔情意的眼神看她。  

  「新晴,擎光,」張敏如和智人回來了。「天池還要往上走,怎麼辦?」張敏如還是有些畏懼那些樓梯。  

  他們還沒開口,山上忽然傳來團結就是力量的大合唱,眾人忍不住皺眉,心想一定是什麼神秘靈修團體在此聚會。  

  張敏如本來就無意再去挑戰自己的體力,她先搖頭,然後拉著新晴走。「算了,我們不要去吵那些靈修的人,我們到剛才拍照的地方看風景。奇怪,剛才耳痛心痛得要命,現在卻覺得這空氣呼吸起來很舒服。」張敏如半玩笑問說:「是不是此處真有治病防老的磁場?」  

  「要真有,此處早就蓋懣高級別墅,都住著長生不死,滿頭白髮的老仙姑和老仙翁了,哪還有我們站立的位置。」藍新晴笑著白了敏如一眼。  

  蘇擎光聽到她們的對話,笑著替她們解說:「這是因為山上空氣稀薄,不夠供應我們活動所需要的氧氣,為了獲得足夠的氧氣,我們人的呼吸頻率會自然增加,無形中強化了心肺的功能,而這些氧氣是靠紅血球送到全身的,所以為了增加紅血球的數量,紅血球就會自動加速分裂,形成一種循環,促進血液的新陳代謝。」  

  「紅血球增加,不就可以治療貧血。」藍新晴問說。  

  蘇擎光看著新晴點頭說:「沒錯,據研究報告,有人用這種方法治療單純的貧血症。有些人在高山上待一段時間之後,精神臉色都會變好就是這個原因。」  

  張敏如點頭笑道:「跟醫生出門真不錯,可以增進不少學問。」  

  蘇擎光侃侃而談的時候,章智人假裝專心看風景什麼都沒有聽到。心裡卻想,真是的,大家出來玩,何必在這裡賣弄學問?  

  「上課上得差不多了,下一站到大關山看著名的雲海。」章智人率先往下走。  

  「智人,等我。」張敏如立刻跟上去,她和章智人共同走過天池這段「崎嶇」的石階之後,兩人感情已經更進一步。  

  通過大關山隧道,到達南橫公路的最高點,雖然在此欣賞到著名的雲海,但因沒有屏障,吹起風來比天池更刮人,張敏如已經不在乎擎光和新晴如何看待他們,她小鳥依人地偎在章智人身邊取暖。  

  這時,有兩輛從向陽方向開來的車子停下,車上的人如世界各地的遊客一樣,下車活動拍照,而張敏如突然手舞足蹈地大叫:「表姐!」  

  「敏如!」同樣詫異的回應聲,一位樸素美麗的女子張手迎接飛奔而至的表妹。「好巧,竟然會在這遇見你。」  

  張敏如他鄉遇親戚,看她高興的樣子,這下有得聊了,章智人,藍新晴,蘇擎光慢慢賞風景,然後回車上等待。  

  張敏如回頭看她同伴都上車等她了,才匆匆結束話題。「表姐,過年外婆家見嘍。」  

  「再見。」張敏如的表姐也朝車子裡的人揮手。  

  張敏如上了車跟大家說:「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住在台北的表姐。好啦,我們出發了。」  

  「把安全帶繫好。」章智人交代完開始倒車,熟練地把車子開上公路。  

  張敏如說:「我表姐說向陽有個森林遊樂區,雲霧起時山嵐飄渺,景觀變化無窮,我們到那裡走走好不好嗎?」  

  「也好,反正晚上以前離開南橫就可以了。」大家都沒有異議。  

  這次遊行的花費可說都是張敏如出的,所以有所決定時,自然以她高興為主。  

  車子繞進了向陽森林遊樂區,雖近中午,但依然寒意襲人,山嵐時散時聚,常令人突然伸手不見五指,張敏如雖然穿得夠厚但仍覺得寒冷,更怕踩空滑倒出糗,因而雙手緊緊抱著章智人的腰,而章智人也十分親密地摟著張敏如,走著走著,故意甩開後面的蘇擎光和藍新晴。  

  「哇!」藍新晴因地滑而張手大叫一聲。  

  旁邊的蘇擎光發現新晴快要滑倒,反應很快,馬上伸出雙手要去扶她,很不巧,雙手卻尷尬地扶錯地方,混亂中貼到人家的胸部上,蘇擎光像被電觸到似地趕快將手縮回。  

  「哇!」藍新晴胸部被蘇擎光的手貼到的時候,她又叫一聲,嚇得發現「扶」錯地方的蘇擎光急忙撒手,但一撒手又害得她頓失支柱,整個人搖搖晃晃,為了找尋平衡,她兩隻手胡亂揮動,結果竟然揮向他的褲襠之間。  

  「噢!」  

  蘇擎光叫了一聲,但擔心藍新晴跌倒,他努力地張手將她抱住,此舉又差點壓平她的胸部,擠光她肺裡的稀薄空氣。  

  雖然免了跌倒狗趴之災,但經過這場出於無心的交手之後,兩人已經頰臊耳熱,就算四周都是山嵐水氣,但光用嗅的,就能感覺他們同圍的氣溫少說也上升了十幾度,不管是誰,兩人都羞臊地不敢先抬起頭,或先開口,或先動一下。  

  他們像連在一起的雕塑,連呼吸都不敢,就怕對方發現自己是「活的」,憋了良久,久到讓兩人都覺得這樣互抱著更會引人遐思,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放手。  

  蘇擎光細聲道歉:「新晴,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存心的。」藍新晴低著頭,咬著唇。  

  這是怎麼回事啊!蘇擎光忽然想笑。  

  藍新晴聽到他忍住的笑意,心裡突然很想跟著笑出來,又怕被擎光誤會她不端莊。  

  蘇擎光大著膽子。「新晴,如果你覺得我這個人還不錯,談得來的話,願不願意當我的女朋友?」  

  藍新晴沒想到蘇擎光會突然這麼說,心跳亂了好幾拍。「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一直很欣賞你。」蘇擎光誠懇地說道。  

  藍新晴聽到他的告白,瑩亮的黑眸瞟了一眼蘇擎光,低下頭問:「你欣賞我哪點?」  

  「很多啊,像樸素、實在、體貼、獨立、堅強、活潑、大方。」  

  「我不漂亮嗎?」藍新晴嚴肅問道,心裡卻是頑皮地竊笑。  

  「不,你當然漂亮,身材也棒‥‥該死!」蘇擎光急於辯解,說了一半立刻發現措詞有問題,他頓了一下,閉著眼罵自己少了大腦。  

  「我該死?」藍新晴故意哀怨地看著蘇擎光。  

  「不是,我‥‥」蘇擎光慌亂地耙了耙短髮,開始口吃。「我‥‥不會講話。我罵的是自己。」  

  藍新睛還是故意板著一張臉。「要不是認識你有一段日子了,我會以為你是那種玩世不恭,只注意女人三圍,滿嘴甜言蜜語的壞男人。」  

  「我‥‥」  

  她愈刁鑽,蘇擎光那對黑眸就愈加憂鬱,藍新晴心生不忍,馬上用充滿柔情的聲音細聲說道:「不逗你了。我‥‥我答應你。」  

  「什麼?」  

  藍新睛抬起晶瑩的瞳眸瞟了蘇擎光一眼,羞嗔地罵道:「你是沒誠意還是健忘?我說答應當你的女朋友啦!」  

  新晴答應了。蘇擎光黝黑的眼睛閃爍著快樂的火花,唇角帶笑,喜悅地向藍新晴鞠躬。「謝謝你。」  

  「不客氣。」藍新晴忍了忍,壓下肚裡的笑蟲。「那你該有什麼表示?」  

  吻一下你的女朋友該不過分吧,藍新晴心裡這麼想,抬起粉俏的小臉,粉紅而性感的唇微微嗽起。蘇擎光心顫了一下,頭低下不到十公分倏然停住,原來呆頭鵝怕自已會錯意冒犯佳人,硬把快到嘴的艷福給放棄了。  

  蘇擎光一臉正經,把手伸給藍新晴。「我會把你牢牢牽好,不再讓你跌倒。」  

  藍新睛聞言,深受感動,她眼睛眨呀眨的,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算了,這個人雖然不浪漫,但算得上是風度超佳的正人君子。望著他等待的手,他說會把她牢牢牽好,她相信,甚至這一輩子她都願意把手放在他的手裡。  

  藍新晴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將手放進等待著的大手裡。  

  蘇擎光很慎重地握住,但一握住新晴的手,他深吸口氣,一對劍眉突然往眉心打結。「新晴,你的手好冰。」  

  「當然,你知道現在才幾度嗎?」藍新晴輕輕張嘴哈了一口氣,嘴裡的白煙立刻裊裊升起。  

  「找智人和敏如他們,我們早點進台東。」不善言辭的蘇擎光心疼地將新晴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他的體貼,讓自小就是孤兒的藍新晴不是只有手感到一陣溫暖,連心也感受到了。藍新晴望著蘇擎光溫和的眼睛笑了笑。「你有沒有發現,敏如和智人是想暫時甩開我們,才說要到進來走走。」  

  「甩開我們?為什麼?」  

  藍新晴歎口氣笑了。「看來我必需再度修正你是木頭人的看法。擎光,一路上你都沒注意到他們感情發展有多迅速嗎?」  

  「那又怎樣?」他們不也一樣。  

  藍新晴白了蘇擎光一眼。「車子裡的空間就那一丁點大,人家想說點甜蜜的悄悄話,或是抱一抱,親個嘴都不好意思在我們面前表示。」  

  「才認識幾天就‥‥」  

  「老先生,你沒聽見過「一見鍾情」這句話嗎?」藍新晴笑著白了老古董一眼。  

  「一見鍾情的感情往往來得快,去得也快。」老先生仍然很不上道。  

  「你講話太會得罪人了。我們先去福利社喝杯熱飲,上個廁所等他們回來。」  

  *     *    *  

  半個小時後,才見章智人和張敏如的人。藍新睛戲睨一臉紅咚咚的敏如說:  

  「回來了。在外面太久,臉都凍成蘋果了。」  

  張敏如尷尬地瞟一眼站她旁邊的智人。「我們迷路了。」  

  「那路標很清楚——」桌底下,藍新晴的手用力在蘇擎光腿上按了一下,制止他再「亂說實話」。  

  藍新晴提醒敏如:「要上廁所快去。下一站不曉得哪裡才可以停車。」  

  「新晴,陪我去。」張敏如丟下男生,趕快跟上其實才上過廁所的新晴。  

  「我也去一下。」章智人將背包放在蘇擎光面前,請他看著。  

  進了廁所後,藍新晴一臉促狹地先追問敏如:「找到真命天子了?」  

  張敏如如癡如醉地笑了。「新晴,幫幫忙,我和智人說好了,今晚我和他睡同一個帳棚。」  

  「什麼?」藍新晴低聲叫喊,怎麼才一下子,她忽然又覺得尿急了。是不是她的膀胱出了問題?藍新晴聲音變大。「你們要‥‥那我怎麼辦?」  

  「我看你和蘇擎光也很談得來。哎呀,就算是幫我嘛,我要尿尿了。」張敏如邊說邊進廁所。  

  藍新睛雙手壓著洗手池,黑瞳瞪著鏡子裡一臉苦惱的女孩。「敏如,你不覺得你的速度太快,這樣太隨便了。」  

  廁所裡,忙著拉下長褲的張敏如聽到藍新晴的問話,柳眉一揚,黑眸閃出一陣不悅和嘲弄,她先讓膀胱裡的水分得到宣洩後再繼續對著門外說:  

  「我和智人已經認識三天,相處兩天了,不叫快也不隨便。」張敏如穿好衣服從廁所出來,站到藍新晴旁邊洗手,想了一下,兩眼斜睨新晴一眼。「新晴,難道你從來沒這種經驗?」  

  藍新晴紅著臉,輕輕搖頭。  

  沒有!那就要教了。  

  張敏如蹙著眉,專心對著鏡子塗好口紅,又沾點水在手上整理她的秀髮,滿意之後才轉身面對新晴。  

  「新晴,什麼時代了,你還在當處女?」  

  「我——」藍新晴才要開口,張敏如馬上打斷她的話。  

  「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奉勸你不要浪費短暫的青春。而且,你明明對擎光很有好感,既然喜歡就要想方法,用手段將他綁住,綁住後除非你將來遇上更好的對象,否則事後絕不讓他找借口後悔。智人和擎光他們畢業後就是醫生,窮醫生不怕娶不到漂亮老婆,但是窮女孩沒嫁妝是嫁不到好丈夫的。你要記得這句話,天下父母心,人往高處爬。再告訴你,我們同學裡有好多人都不是處女了。」  

  接著張敏如在新晴耳邊嘰哩咕嚕講得好快。只見藍新晴一下臉紅,一下詫異,直到無話可說。對出身感到自卑的藍新晴已然受敏如影響。  

  自認功德圓滿的張敏如將表情木訥的新晴拉往門外。「好啦,待會兒在車上你好好看著英俊斯文的擎光,再慢慢將我說過的話想一遍,我們快點出去了。」  

  他們隨意停在一處空地上紮營,張敏如嫌地不平,挑來挑去,兩張帳棚竟然隔了八九公尺的距離。  

  張敏如難得動手幫藍新晴炊煮,並不時和藍新晴竊竊私語。  

  「我們今晚吃得很豐盛嘛!」搭好帳棚的男士一齊走到爐火邊,看到他們吃了好幾餐的泡麵和罐頭盡出,快倒胃口地互相調侃。  

  張敏如抬起燦爛的笑臉說:「今晚加菜,為了慰勞智人完成南橫壯舉,我們喝酒慶祝。」  

  「我記得我們沒有帶酒來。」負責雜務的蘇擎光說。  

  「我們是沒帶,但我在座位底下發現我老哥私藏的好酒。」張敏如得意地將藏在背後的手伸出來。  

  章智人上前拿過張敏如手上的威士忌,看了之後吹了一聲口哨。他笑著告訴蘇擎光說:「蘇格蘭威士忌,果然是好酒。這瓶我們今晚把它幹掉。」  

  威士忌是烈酒,蘇擎光劍眉微蹙,但看到智人、敏如興致高昂的樣子,不想掃了他們的興,所以沒有說話反對。  

  「智人,你把它打開。」張敏如已經準備好杯子和礦泉水。  

  章智人俐落打開瓶蓋,倒了四杯後大聲說:「第一杯敬彼此,大家要乾。」  

  藍新睛隨著眾人拿起杯子。「我酒量不好,讓我隨意吧。」  

  「都加了礦泉水,至少喝下半杯才算誠意慰勞辛苦的司機。」張敏如說。然後舉起杯子豪氣萬千地說道:「乾杯!」  

  什麼都不知道的蘇擎光和章智人師氣地乾掉一杯烈酒,獲得張敏如拍手叫好。  

  看大家杯子都見底了,藍新晴硬著頭皮仰頭喝下,還好不是很難下嚥。  

  「新晴,你酒量也是不錯嘛,要不要再來一杯?」章智人問。  

  「當然要。」張敏如立刻在新晴杯子裡加酒加水。  

  藍新晴笑了笑,其實這酒也沒那麼難喝,尤其喝進肚裡之後,全身立刻暖烘烘的,舒服極了。  

  「擎光,女生才喝加水的,我們男生要喝就喝純的。」章智人向蘇擎光挑釁。  

  蘇擎光二話不說,將杯子交給智人倒酒。「明天還是假期,醉它一夜又何妨。」  

  「好個醉它一夜!來,乾。」  

  男生爽快地喝酒,女生則細細啜飲。酒精,在四人體內慢慢燃燒,以致他們的談笑聲愈來高亢。在「酒盡人茫」之時,章智人擁著張敏如走進女生帳棚。  

  蘇擎光伸手搖搖靠在他身上的新晴,指著已拉上拉練,熄掉燈火的帳棚,口齒不清地說:「智人走錯地方了。」  

  藍新睛醉了,此時她勉強睜開眼,看到處黑濛濛的,她搖晃地站起來。「我要去睡覺了。」走向還亮著燈的那頂帳棚。  

  睡覺,對。蘇擎光跟著站起來,兩個搖晃的人相擁著擠進小小的帳棚裡,接著脫掉外套,長褲,正要躓進睡袋裡時,兩人同時聽到敏如和智人刺耳、放浪的笑聲。  

  藍新睛突然想起怎麼回事,本來睡意濃厚的眼睛瞬時睜得老大,然後看到僵直坐在她對面,沉默無語的蘇擎光:  

  蘇擎光也是聽到聲音突然酒醒,黑暗中,他聞到一陣芳香的氣息,細瘦的輪廓和他一樣,動也不動,唯一見得到、偶爾眨動的白原來是新晴的雙眸,他認真看著她的眼睛。夜靜得連蟲都不叫,窄小的帳棚變得更加窄小,張敏如忽高忽低的吟哦和章智人的笑聲變成一股催情劑,蘇擎光啞著聲問:  

  「你會泠嗎?」  

  「有點。」  

  蘇擎光知道新晴剛才眨了一下眼睛.因為,那唯一的白不見又再度出現。他說:「靠近一點。」  

  藍新晴移動了一下,蘇擎光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冰涼得讓人心疼,他張手將她抱進懷裡,低下頭,臉頰貼著新晴細緻的臉龐廝磨著。  

  有的人天生讓人覺得溫暖,連身上的味道都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藍新晴貪戀那分暖意,雙手緊緊將蘇擎光抱住。  

  相互取暖的效果果然不錯,兩人面臉頰溫柔地磨蹭移動,然後兩人的嘴唇同時熱切地貼在一起。藍新晴不再感到寒冷,只想要蘇擎光的吻和擁抱。  

  藍新晴的熱情回應讓蘇擎光全身有如火燒,他離開藍新睛脫掉上衣,又馬上回來抱住藍新晴。藍新晴因他短暫的離去,發出輕微不滿的抗議,當蘇擎光重新將她摟抱進懷裡時,她發現她的雙手觸摸到的是精瘦結實的肌肉,她的手忍不住摸上蘇擎光的背,完全忽略蘇擎光正咬著牙,忙著脫掉她身上的衣服'  

  蘇擎光口手並用,撫遍藍新晴柔軟豐盈的胸脯,藍新晴發現自己發出和敏如一樣的吟聲,她害臊地緊緊閉住呼吸。  

  「放輕鬆。」蘇擎光聲音沙啞,在新晴耳邊低喃,隨後又吻上她甜蜜的嘴唇,兩人緩緩倒下。  

  蘇擎光壓下的體重讓藍新晴覺得新奇又愉快,她昏醺地癡笑。  

  是時候了,蘇擎光突然挺身和藍新睛合而為一,酒精控制著腦筋,藍新晴下體因突然的不適,呻吟一聲,舉起無力的雙手想將壓在身上的擎光推開,這卻激起蘇擎光征服的慾望,黑暗中發亮的黑眸如一隻發情的公獸,他抱緊嬌而無力的女人,直到遙遠的值星在兩人腦海裡爆開,他才伏在她的身上,隨著她胸脯的起伏喘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50:39

第三章

  蘇擎光醒來之後發現新晴睡在他旁邊,他舉起手臂壓住額頭,用力閉上眼睛,想到昨夜喝了不少酒,然後:  

  身旁倏然發出短促的氣聲,接著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藍新晴慌亂地找衣服,穿衣服,怕萬一將擎光吵醒,她不知如何面對和她發生過肉體關係的男人。  

  蘇擎光知道新晴正忙著穿上衣服,他刻意裝出熟睡的樣子,等聲音靜止許久,他才動了動,張開眼睛。首先迎上的是一對不安並且比他憂慮的眼睛,蘇擎光不忍地坐起身,藍新晴紅著臉垂下眼瞼,蘇擎光翻找衣服,趕快穿上。  

  忽然,蘇擎光看到被他從睡袋中間抽出來的米色夾克,上面沾染幾點醒眼的血跡,他黑眸不禁盈溢柔情凝視著表情羞赧、垂首瞪視地面的新睛。  

  蘇擎光哂然一笑,為免新晴太過尷尬,他手腳俐落地將這件唯一的夾克捲起來,塞進自己的背包。  

  再來的沉默必需要有人打破,他是男人,本就該要讓女人覺得和他在一起可以安心。「新晴。」  

  蘇擎光聲音溫柔低沉,充滿愛意,一聲輕噢,讓藍新晴雙頰撲上更深的紅霞,她勇敢抬起赤熱的臉看擎光。  

  看到她嬌羞的樣子,蘇擎光一顆心重重地顫了一下。他移到新晴前面,屁股坐在小腿上,上身挺直,雙手放在大腿上,黝黑的眸子真誠無比。  

  「我會負起應付的責任,只是我現在還是個窮學生,要過很多年才能有像樣的薪水收入,如果,你不嫌棄,這段時間願意跟我過苦日子‥‥」藍新晴透過蒙著水霧的眼睛看著一臉凝重憂煩的擎光。「回去,我們去夜市買銀戒指,算是訂婚。」  

  夜市的銀戒指很便宜的,但新晴覺得擎光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哄她,他的態度是真誠而認真的,她發現她所擔心的一切不再存在。敏如真是看透她了,因為敏如對她說,如果對象是擎光,她心裡其實是願意的。  

  藍新晴嘴角略往上提,白嫩的臉龐浮上輕煙般的紅粉。「拔你一根頭髮在我手指上打個結,代表你的承諾就行了。」  

  蘇擎光聽完真的抓下幾根最長的頭髮,叫新晴拿著手電筒,準備把他的頭髮繞在新晴的無名指上,這時,帳棚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口哨聲和聲調很差的叫嚷聲。  

  「出來,這麼大的警示牌上面寫著不准露營,你們這些人是瞎了還是怎麼了,統統沒有看到嗎?」  

  「外面發生什麼事?」  

  蘇擎光劍眉拱起,放掉手上的頭髮,拉住新睛的手彎身走出帳棚。一抬頭,就看到兩名巡山警察抱著胸抆開雙腳,滿臉不耐煩地站在兩頂帳棚之間。  

  原來是巡山警察,蘇擎光才放下心來,還好,不是遇到壞人。而依著巡山警察他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塊不准露營的木製警告牌豎立在他們車子旁邊。  

  蘇擎光尷尬地道歉:「對不起,我們昨天從南橫下來到這裡天色都暗了,所以沒注意到這塊警告牌。」  

  蘇擎光恭謹地向巡山警察認錯解釋,警察看他不像逃犯,間他們共有幾人,要查核證件,這時章智人和張敏如才依序走出他們的帳棚。  

  「擎光,發生什麼事?」被吵起來的章智人間。  

  「此處禁止露營。駕照還是身份證拿出來。」蘇擎光一邊回答智人,一邊抽出皮夾拿出身份證給巡山警察。  

  「他們是真的警察嗎?」還沒清醒的張敏如揉著眼睛問。  

  「敏如,警示牌子立在你帳棚後面。」藍新晴看那兩位原住民警察因聽到敏如的話,黑臉脹成紅臉,趕快上前拉扯敏如叫她不要說話。  

  看過他們的證件,竟然都是在大學生,尤其男生還是醫大生,盡賣的警員互看一眼,網開一面地說:「快過年,不為難你們,馬上收拾乾淨,垃圾帶走。」  

  「是,謝謝。」蘇擎光噓了口氣,點頭道謝地拿回證件。  

  章智人和張敏如也不敢怠慢,隨著藍新睛和蘇擎光四人齊手整理,不久,他們立即驅車離開。  

  車要加油,人要尿尿,還有洗臉刷牙,看到加油站大家一起歡呼。  

  男生很快就全部弄妥,站在車子旁伸腿聊天,章智人用羨慕的口吻調侃蘇擎光。  

  「擎光,你這小子運氣一向都很好。」  

  蘇擎光想起幾年前他家遭逢巨變,父母雙亡,留下的財產不夠他和妹妹讀完大學,後來犧牲妹妹選讀二專,像他這種命運的人會被人說運氣好,章智人腦袋真是糊了。  

  蘇擎光失笑,叉著腰歎口氣說:「智人,我的運氣是怎樣好?你說來聽聽,讓我以後不再沒事找事來煩惱。」  

  「我是說新晴。」章智人朝蘇擎光曖昧地一笑。  

  「新晴?」新晴和他的運氣有關?  

  章智人真是看不慣擎光的呆頭相,一拳揮向他左肩。「真人面前少裝蒜,新晴是第一次吧?快形容一下精彩過程。」  

  蘇擎光按住肩膀,對智人輕浮的笑臉和態度感到不悅。  

  「智人,我和你不同,我不會將這種私事拿來跟人討論。我去買飲料。」蘇擎光對明友很少用這種冷淡的口氣。  

  踢到鐵板的章智人惱羞成怒,瞪著蘇擎光瘦長的背影冷笑。蘇擎光,你老是在別人面前裝清高,裝聖人,讓我愈看愈不順眼。  

  不久,四個人回到車上集合,張敏如坐在章智人旁邊,章智人回頭,帶笑的眼睛特意在藍新晴臉上勾攬。「現在是直接到墾丁,還是想在哪裡停留一下?」  

  藍新晴瞥一眼她旁邊不做回應的蘇擎光,笑了笑說:「隨便。看敏如的意思。」  

  「直接到墾丁。」張敏如明快地決定。  

  一路上,蘇擎光對章智人多采不回應對策。他就是這樣,當發現朋友不能再彼此互相尊敬的時候,會立刻感到頹喪,甚至不理對方。因此藍新晴和張敏如發現智人和擎光之間突然產生一股無形的敵意時,就不算多疑和敏感。  

  「怎麼回事,氣壓突然降得好低?」張敏如來回看著製造「冷氣」的兩位男士。  

  「沒事。」章智人若無其事地回答。  

  「擎光?」藍新晴鼓起勇氣,將手輕輕疊放在蘇擎光的手背上。  

  蘇擎光轉過臉看到新晴關心的凝視。「沒事。」他抬起手臂摟住新睛的肩。  

  章智人如蘇擎光猜測的一樣,充滿挑釁的雙眼自上方的鏡子裡打量彼此,蘇擎光的雙眼恫亮而堅定盯著那一小方鏡子裡陰鷙的黑眸。  

  這樣算什麼?是向他宣告新睛為他所有嗎?真是超級笨蛋!章智人撇嘴冷笑,懶得多看後面一眼,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握著敏如的手。  

  四個人突然對窗外的藍天大海失去興致,偶爾只有敏如和新晴努力炒熱氣氛的聲音,直到了楓港,大家下車吃午餐。張敏如拉著新晴的手相偕去廁所。  

  解放之後,張敏如在洗手前台前等藍新晴,一看到藍新晴推門出來她馬上問:「新晴,你真的不知道他們倆鬧什麼意見?」  

  藍新睛搖頭,扭開水龍頭洗手。「是從加油站出來他們才開始不對勁的,這之前不是一路都很好。」  

  張敏如歎口氣,聲調冷冷地評論:「傷腦筋,沒想到男人也會晴時多雲偶陣雨。找機會我們分別問清楚,既然大家一同高高興興一起出來玩,我希望這種冷氣氛早點結束。唉!實在有夠幼稚。」  

  看敏如的表情,藍新晴明白她的心其實只向著智人,所以她認為破壞氣氛的人是擎光。藍新晴雙眉忍不住微微皺起。  

  「擎光是個個性溫和的人,我相信問題不會在他。」  

  感情一旦付出,心當然會向著心儀的人。張敏如本就是任性慣的富家女,表情一凜,柳眉忍不住高高揚起。  

  「我想智人他也不是惹事生端的人,智人曾告訴我說擎光個性陰沉古怪,現在想起來智人說得有理,擎光還說想當法醫就今人覺得恐怖。」張敏如說完,抱著雙臂互相磨擦。  

  藍新晴凝視著敏如的眼睛,靜靜說道:「我沒說智人不是。敏如,我希望我們的友誼不會因一趟旅行而變質。」  

  張敏如嘴上答的和心裡想的不一樣。「當然不會。我們是我們,男人是男人。不過,我還是要勸你,找個正常的男人。」  

  藍新晴明白再繼續往下說,極可能演變成她和敏如之間莫名其妙的爭執,而一旦意見相左,敏如一定磨到對方同意她所有的看法才會放過人家。  

  藍新晴只好說:「擎光是有點怪,很難想像苦讀七年的醫學士想去當法醫,當他的女朋友會相當辛苦。」  

  藍新晴沒想到她一時阿諛的退讓,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悔,因為她最後說的這句話,正好被正要洗手的蘇擎光聽到了。  

  餐館廁所的洗手台只用一層木板隔間,而站在女生這邊洗手台前的新晴為了結束和敏如的對話,說話急了些,聲音大了些,蘇擎光以為這些話是新晴內心真正的想法,所以字字如礫石地敲擊他的心房。  

  張敏如高興了。「就是嘛,我們一起出去,再等我梳一下頭髮。」  

  四個人吃飯的場面比之前更冷,蘇擎光落寞寡言,藍新晴也因為對張敏如講了那些話,心裡覺得她背叛了擎光,因此雙眼刻意避開擎光的凝視,依舊如膠似漆的只有章智人和張敏如。  

  藍新晴食不知味,蘇擎光臉上也失去笑容,那對溫柔的黑眸回到新晴臉上時,失去裡面深藏的溫柔,除了憂鬱,還有冷漠和它作伴。  

  當藍新睛偷瞥到擎光冷淡的表情時,她的心猛然抽痛一下,但當著智人和敏如的面,她又不好意思問,她巴不得敏如和智人趕快說吃飽了,他們好趕快繼續下一站,讓她找時間和擎光私下說說話。  

  終於,又回到車上,藍新晴顧不得矜持,她將手伸向擎光,意外地,擎光的手完全不動,任她伸出去的手尷尬、孤獨地貼在他的手背上,不屑也不肯給她一絲回應。  

  一股冰冷的感覺快速傳到藍新晴緊揪的心,當她明白繼續等下去也等不到能讓她安心的牽握時,藍新晴心裡怕極了,閉上驚惶的雙眼,她顫抖地將手縮回併攏的腿上。  

  早上的誓言,每一句每一字,甚至擎光的每張表情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但不到一天,他就全變了,冷冷淡淡的,到底是怎麼了嘛?  

  淚珠悄悄滑出新晴的眼睫,蘇擎光看到她緊抿著雙唇,欲泣又強忍著的模樣,他的心頗為難受,但是剛才在廁所裡聽到的話一直小心眼又固執地盤據他的大腦,他該怎麼辦呢?  

  蘇擎光歎口氣,拿著手帕的手碰碰新晴,無言地將手帕交給她。藍新晴回首,黑眸看到擎光木然的眼睛後變得更加黯然,接過手帕,握在手裡,卻無話可講,淚和它的主人一樣變得堅強,不再浪費半滴。  

  後座的人正在分裂,前座的人感受得到,車子一路開到屏東南彎,然後智人停車讓大家下車伸腿伸腳,順便先沾一下海水。  

  張敏如對插手管閒事,做頭頭最有興趣,不對,該說她天生熱心,看到不平的事就想要擺平。她將智人拉到一旁低語。  

  「智人,新晴好像受了委屈,你想辦法讓你那個陰陽怪氣的同學向她道歉。」  

  章智人點頭贊同。「我提議女帶男,男帶女,一人帶一邊,先把他們的間題問出來,事情才能圓滿解結。」  

  「嗯,有道理。」張敏如一派天真,不知章智人心眼小到一定要報早上之仇,讓擎光多吃點苦頭。  

  張敏如走到蘇擎光面前。「咳,」她用力咳了一聲。「擎光,我有事跟你說,跟我過來一下。」  

  蘇擎光覺得敏如怪怪的,他沒出聲,雙手插在口袋裡,隨著敏如往一邊走去。  

  藍新晴獨自走近海邊,雙手抱住手臂,眼睛看著海面上最遠的船隻,心裡則一片空洞。章智人走到新晴旁邊陪她站了一下,然後大聲歎口氣。  

  「和山裡的風景截然不同,現在心情變好了嗎?」  

  藍新睛回首,凝眉看著智人。「智人,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要如何和擎光相處?」  

  新晴看起來受傷滿重的,章智人不忍心地說道:「擎光啊,他是善良人,只是常悶不吭聲,習慣就好了。」  

  突然,細砂飛進藍新晴眼睛裡,藍新晴難過地閉上眼睛,並順勢蹲下。  

  「新睛,天下好男人多得很,你不需為了一個蘇擎光悲傷成這樣。」章智人跟著她蹲下。「我介紹同學給你,不然,只要敏如同意,我也可以。」  

  「你胡說什麼,我不是傷心,是砂于飛進我眼睛裡,好痛。」藍新晴難受地流淚,無法睜開眼睛。  

  「不要動,我幫你看看。」章智人雙手扶住新晴的臉,俯身湊近細看。  

  藍新晴閉著雙眼面向章智人,章智人手指輕巧掀開她的眼瞼,沙子已經隨著眼淚流到眼角,章智人挑出手帕輕輕擦掉,再溫柔地吹幾下,藍新晴長睫扇了扇,章智人的心跳隨著加快,一時以為四周沒有人注意他們,便情不自禁低下臉,飛快向新晴偷攫了一個吻。  

  藍新晴措手不及,因而反應慢了半拍,等她舉起雙手想要推開智人時,身旁已經多了兩桶火藥。  

  「藍新晴,你好不要臉!」張敏如衝動地踢揚腳下的細沙。  

  藍新晴蹲的是下風處,她來不及說話,先趕快側過臉躲避撲面而來的細砂。張敏如喋喋不休地罵著:「我和智人好心要讓你和擎光和好,沒想到你利用這個機會勾引智人,我差點被你高超的演技給騙了,哼!表面裝得像天使,骨子裡是真正的騷貨!你聽好,你再也不是我的好同學了。」  

  她誰也沒去勾引,藍新晴生氣地站起來要為自己辯白,卻看到擎光無情地甩頭轉身走開,而章智人呢?狀似無辜,站在敏如後面當烏龜。  

  藍新晴冷笑一聲,他們四個人當中,演技最好的就屬章智人了。如果張敏如講話不那麼刻薄傷人,她或許會好心勸敏如張大眼睛看清楚智人的真面目。  

  算了,她又何必多事,而且說出真相敏如也不見得會感謝她,她就擦亮眼睛等著看張敏如這位嬌縱,不曾吃過苦的富家女自食苦果吧。  

  藍新晴傲然冷笑,轉身走向車子,開門拿出她的行李。  

  沒有人留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挽留,舉步瀟灑地沿著公路往來時的方向走。  

  一部往高雄的公路局車子經過她的旁邊慢了下來,藍新晴試試運氣將手抬起,沒想到司機真的將車予停下來,並且打開車門等她。  

  管它車子將開往哪裡,只要遠離他們,讓她坐下來傷心地哭一場就好,藍新晴兩三步跑上車,感激地跟司機說聲謝謝,買了票,直接走到最後排坐下。  

  新晴跑了,擎光立在海邊當崖石,智人濃眉拱起似乎也不怎麼高興。  

  張敏如不願承認她說新晴說得太過分了,其實,那時誰主動她正好看得清楚,她將餘怒轉嫁給新晴是不想失去智人,朋友和情人,她寧願走掉的是朋友。  

  「上車吧!」張敏如朝著蘇擎光大喊。  

  蘇擎光轉身回應,打開車門時,才發現新晴和她的背包都不見了。他詫異地問道:「新晴的東西怎麼不見了?」  

  「她睹氣一個人走了。」張敏如回答擎光的時候,心情莫名低落。接著歎了口氣問:「現在決定回去還是繼續完成行程?」  

  「回去。」蘇擎光和章智人一致回答。  

  張敏如不語看著智人。  

  章智人發動車子。「回去好了,這樣玩起來也沒意思了。」  

  「智人,開慢點,看能不能找到新晴。」蘇擎光低聲拜託。吵架歸吵架,新晴睹氣一個人離開,他很不放心。  

  「嗯。」章智人點頭。  

  「她應該走不遠的。」張敏如轉頭看著車外,似在認真找人,其實她是藉著專心找人,壓下被智人背叛的委屈。  

  可是車子慢慢開了將近三公里,路上都沒有看到新睛的影子。章智人低聲說:  

  「她不可能走那麼快的,可能搭別的車回去了。」說完,他用力踩下油門。  

  畢竟,蘇擎光對藍新晴是真心真意,所以補習班結束寒假開始上課的第一天,他一到辦公室就先找新晴。班主任剛好經過。  

  「新睛過年前就辭掉班導的工作了。」班主任看蘇擎光愣了一下,好奇問道:  

  「你跟她怎麼了?」  

  「沒有。」蘇擎光搖頭,抱著課本逃去跟學生上第一堂課。  

  雖然他和新晴緣盡情了,但蘇擎光心裡放不下一件事,所以開學後,猶豫了一周,便硬著頭皮找智人,開口請他幫忙約敏如撥個時間出來見面。  

  沒想到章智人爽快答應,第二天,他和敏如就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見面。  

  見面,想問的當然只有新睛的近況。  

  張敏如表情平淡地回說:「我們在學校幾乎不講話。」  

  「她把工作辭掉了,生活怎麼辦?」蘇擎光間。他曾經聽新晴開玩笑時說過,學費生活費都靠自已,所以工作賺錢比讀好書重要。  

  「怎麼辦!要不是你突然陰陽怪氣的,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複雜嗎?」張敏如把一切怪罪到別人身上。  

  從墾丁回來後,她和智人的感情走得很不順,偏偏她愛智人比智人愛她多,所以那套男友不好就甩掉的論調她不用了。  

  蘇擎光只是想知道新晴好不好,不是來提舊事的,他誠心誠意地對張敏如說:  

  「敏如,我相信你還是關心新晴的,我知道她是孤兒,也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  

  「我怎不覺得她把我當成朋友。」張敏如打斷蘇擎光的話。「在學校,見面掉頭先走的人是她,先擺臉色的人也是她,她那麼有個性,怎麼可能會把我當成朋友看。」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蘇擎光頓了一下,美好的時光往往都很短暫的,他無聲歎息,繼續說道:「但從她的談話中,我知道,她真的很在乎你這位同學的,我希望,如果她遇上什麼困難,你能看在大家相識一場的分上幫助她,或是告訴我也行。」講到這裡,蘇擎光變得更慎重了。「敏如,我不是希望,我是拜託!」  

  張敏如黑瞳突然一閃,蘇擎光莫不是擔心一夜情的後遺症。  

  張敏如不那麼咄咄逼人了,因為新晴要是懷孕,她也有責任,是她要求換帳棚,也是她忘了拿保險套給新晴。  

  「擎光,既然你這麼不放心,為什麼不拜託我約新晴出來和你見面?」  

  「我想,我們見面最後還是會不歡而散,不會有好結局的。」  

  「為什麼?算命的替你批流年說的啊。」  

  若是不把親耳聽到的真相告訴敏如,恐怕敏如會懷疑他的誠意。他把當天在楓港親耳聽到的話重複給敏如聽。「當我聽到新晴跟你說,擎光是有點怪,很難想像苦讀七年的醫學士會想當去法醫,當他的女朋友會相當辛苦。我當時幾乎無法呼吸,才發現原來她對我太忍耐了,到了南灣,又看到她和智人‥‥唉!算了。」  

  「你這個男人未免太認真了,女人和女人洗手間閒聊的話,你竟然將它當真!再說智人和她的事,我現在都不提了,你是男人耶,竟然還放在心上。算了,我厚著臉皮去找新晴談。」  

  蘇擎光紅著臉拿起帳單站起來。「我知道你會笑我。咖啡我請。謝謝。」  

  「不客氣啦。」張敏如輕輕揮手道再見。  

  藍新晴到處尋找工作的機會,為了省錢,經常忘了吃飯,忙碌加上飲食不正常,這個月「那個」沒來,她也沒去注意,直到一個週末天,張敏如突然攔住她的去路。  

  「新晴,給我幾分鐘好嗎?」張敏如說。  

  「下次吧,我趕著去工作。」新的老闆很苛刻,遲到早退,混水摸魚,打屁瞎掰,服裝不整統統扣薪水,除了像她這樣想賺錢的人能忍,大多待不了幾天。  

  張敏如心想,你很拽咧。要不是受人之托她才不想看人臉色。張敏如俏臉一沉,一把將藍新晴拉到角落說話。  

  「不是我要來找你的,是蘇擎光拜託我來的。」  

  藍新晴聽到這個名字,馬上生氣回道:「不要提他的名字,我跟那個人沒有任何關係。」  

  要潑辣誰不會,張敏如也瞪大眼。「你不用凶我。那個人很關心你。我問你,你這個月來了沒有?」  

  「什麼來了沒有?張敏如,我要是丟了工作就要準備餓肚子,所以請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工作皇帝大,看新晴最近又瘦又蒼白,張敏如能夠體諒。張敏如聲音壓低,口氣轉緩。「新晴,都一個多月了,你生理上有沒有什麼變化?」  

  藍新睛一聽,無力地往牆上一靠,兩道官緊蹙在一起,黑瞳驚惶地閉上,臉上極少的血色都流向微微顫抖的雙唇。  

  張敏如皺著眉擔心地等待,直看到新晴乏力地點頭,晶瀅的長睫上懸著即將掉落的淚水,她重重歎口氣。「是我害了你的。」  

  藍新晴咬著唇說不出話,但一想到她的學業,她的生活,眼淚掉得更快,「孩子不能生。」  

  藍新晴聽到冷酷又冷靜的話,顧不得傷心煩惱,眼睛登時睜得大大地看著敏如。敏如柳眉擰得好緊,表情凝重的讓她感動。  

  藍新晴深吸口氣,啞著聲,低聲說道:「我這陣日子作習緊張又不正常,說不定只是慢了。」  

  張敏如的手緊緊抓住新睛的肩。「新晴,這種事愈早確定愈安全,打電話說你今天生病不能去工作,我陪你去西藥房買驗孕劑。」  

  藍新晴猶豫地看著敏如,她還是朋友嗎?  

  張敏如似乎看透新晴的心,她低頭說道:「新晴,那天我是因為嫉妒才冤枉你,讓我再當一次你的明友,好嗎?」  

  藍新晴擦掉眼淚,歎口氣說:「反正我也已經遲到了,隨你吧。」  

  雖然從敏如口中得知蘇擎光疏遠她的原因,是不巧聽到她們那席話,然後敏如又說蘇擎光有多關心她,那天,沿路沒找到她,還讓擎光消沉的一路無語。  

  現在說這些做什麼?藍新晴一想到驗孕的結果,心情就沉重的欲哭無淚。拿掉孩子,她將一輩子良心不安,生下孩子,她沒能力撫養。  

  「我該怎麼辦?」-藍新晴喃喃自語。  

  張敏如用力摟住新晴的肩膀。「我說過了,拿掉孩子才沒有麻煩,錢你不要擔心,最重要的是找醫生。」  

  「敏如,請原諒我這麼問你。你做過這種事嗎?」藍新晴害怕地看著敏如,她的手甚至不敢放在肚子上。  

  張敏如低頭沉默良久,最後抬起紅紅的眼睛,深吸口氣說。「一次,大二的時候。當時很難過,之後我每次一定會為對方準備保險套,那種經驗,我不想再經歷一次。」  

  敏如有準備!藍新晴大腦如被雷掃過,她用力推開張敏如之後笑得歇斯底里。  

  等笑過之後,她對敏如說:「敏如,你還真是我的好朋友。我實在笨極了,糊里糊塗就聽了人家的話,還跟著人家做,卻沒想到我的朋友只保護自已。」  

  「新晴  」  

  藍新晴的眼神表情讓張敏如急忙吞嚥一口口水,那是一張生氣、寡情再加上鄙視的臉。「我家又窄又小,很難招待你這位小姐,你還是請回吧。」  

  張敏如長這麼大不曾被人趕過,她應該馬上生氣的,但她只是眼裡擒著委屈的眼淚轉身離開,因為她知道她有錯。  

  「等一下。」  

  張敏如以為新晴改變主意原諒她了,沒想到新晴卻只是倔強地說:「替我守住這個秘密,包括蘇擎光。我不想再見到他。」  

  張敏如想了一下,然後說:「新晴,既然是誤會,你們的感情或許還可以復合,只是,你和擎光環境都不好,孩子還是先不要,你再想一下,禮拜一下課我陪你去婦產科約時間。」  

  剪斷的布能算一匹嗎?砍斷的樹能叫一棵嗎?  

  這次的教訓她學乖了,再也不能相信張敏如的話,甚至也不想跟她做朋友了。  

  藍新晴以冷冷的凝視代替她的回答,教張敏如覺得很沒面子。  

  當晚,藍新晴還是趕去工作,不巧在靠近公司的路口被一輛違規轉彎的車子撞到,目擊證人太多了,馬上有人熱心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到了醫院,她已經陷入昏迷。  

  醒來時,是孤兒院的院長在看護她。院長輕柔地撫摸她的額頭說:「幸好你填人事資料時留了院裡的電話。我接到電話時差點嚇壞了,直到你從開刀房推出來我這顆心才放下來。」  

  「院長,辛苦您了。」藍新晴想動手去拉院長,才發現她的手不能動,她驚懼的黑眸連忙看著院長。  

  院長心疼地按著她的手,滿臉慈愛地看著她。「說什麼辛苦,你這傻孩子。新晴,你要勇敢些,醫生說你左手骨折……孩子也流掉了。」  

  藍新晴胸口一陣酸楚,冥冥中是老天爺在替她做主嗎?眼角的淚水悄悄沾濕了塌扁的枕頭,她卻哭不出聲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51:00

第四章

  兩年後,蘇擎光因妹夫嚴力宏推薦到美國深造,並有幸成為全美最權威的法醫學博士的學生。  

  去美三年有成,蘇擎光接受法務部的聘書,回台中擔任法醫研究室主任,工作雖然忙碌,但他仍騰出有限的時間到大學授課。  

  蘇擎光走進蓮巖殯葬禮儀公司的密室,雙眸因他手上的資料而更加闇黑,他沉重地歎了口氣,將公事包裡的資料拿出來交給「暗夜」的夥伴們研究。  

  「一號溺水,死亡三天才被發現,屍體腫脹,胸、胃沒有進水。二號在廢棄工地跳樓,多處開放性骨折,現場卻不見太多血跡。三號燒死,有人做證看到三號普經趴在窗口呼救,不過解剖結果她的喉嚨和肺部都沒有吸入濃煙。我研究過她們的骨頭,都是末滿二十五歲的女子,有毒品反應,我懷疑這三個人都是被蓄意殺害的。」  

  聽完蘇擎光的報告,不管白天晚上黑色墨鏡不離臉的嚴力宏一臉嚴肅,透過黑色鏡片看向和他一樣,嚴肅的教人懼怕的吳民達。  

  吳民達雙手插在口袋裡。「擎光,那些吃公糧的檢察官,重案組的人怎麼說?」  

  蘇擎光看著天花板,頓了一下搖頭說:「他們說手上破不了的懸案太多了。」  

  花玉貞嬌斥道:「要是我當上立法委員,我會先大砍『那個部門』的預算。」  

  他們當中年齡最長,有一對陰陽眼,蓮巖的「首席殯葬禮儀師」吳發閉上眼睛搖頭。「這些殺人者太惡質了。」  

  嚴力宏點頭站起來。「從今天開始注意這類事件。抱歉,我有事先走。」  

  「再見。」花玉貞笑著向閻王搖手,然後一張俏臉轉向年輕有為的名法醫,她以大姐姐的口吻問道:「擎光。閻王都說要注意了,你幹嘛還頂著一張苦瓜臉裝丑,小情不在,告訴我你有什麼心事?」  

  「貞子,你不要亂猜。」蘇擎光搖頭,提起他的公事包向眾人揮一揮。「我還要趕回工作室。再見。」  

  花玉貞睹氣不跟擎光說再見,她雙臂往胸前交叉,美目看著阿達和屁股剛離開椅子的阿發。「阿發,你看不出輸精光的眼神有煩惱?」  

  「貞子,我能跟陰間溝通但無法看透陽人的心,我徒弟的煩惱拜託你和小倩處埋了。等下有兩具屍體等著清洗入斂,我得去盯著那幾個新來的把工作做好。」  

  阿發也走了。吳民達在貞子耳邊說:「貞子,擎光的問題應該找小倩問,今天順便把女兒抱回家玩。我去找這幾個女孩的家人朋友談一談。」吳民達說完,親了花玉貞一下才放開她。  

  「嗯,小心點。」花玉貞聲音嬌嗲地吩咐著。  

   

  好熱,很難相信這種氣候叫「冬天」。  

  專跑社會新聞的藍新晴手上拿著半瓶礦泉水,手臂上掛著摩托車族必備的外套,手提電腦背在右肩,行動電話當項練掛在脖子上。  

  想起她的行業有夠辛苦,為了搶「新聞」時效,她常拼得像消防隊一樣,必需在接獲命令後,在極短的時間趕到現場,然後等、耗、纏、推、擠、撞、全靠功夫了。很多同業說,要不是心裡執著一份揭發真理的理想,這份工作簡直不是人幹的活。  

  她當年也是懷抱著遠大的理想當起無冕王,從實習跟班到獨立記者共跑了五年社會新聞,如今理想變成顧飯碗。  

  藍新晴裝備齊全地騎上她的摩托車,這年頭可能沒幾位記者像她一樣寒酸,但她覺得用機車代步方便又經濟,習慣了,也就不去羨慕人家開車。  

  突然一位太太向她跑來,並且拉著她的手臂大叫:「新晴。」  

  藍新睛轉頭看,原來是好幾年沒見面的方媽媽。「方媽媽!方媽媽您怎麼見了我就哭了?」藍新晴趕快把摩托車立好,伸手替方媽媽擦眼淚。  

  方媽媽搖頭,紅著眼眶說:「好多年了,方媽媽看到你好高興。哭是因為我急著要去醫院,但是招不到計程車。」  

  「去醫院,您敢坐機車嗎?」方媽媽點頭。藍新晴打開置物箱,將預備的安全帽拿出來給她用。「那我載您,方伯伯生病了嗎?」  

  「你方伯伯生意失敗那年病了一場,早就丟下我們母女。是菁菁。」方媽媽邊說邊扣上安全帽。  

  「坐好,抱緊我。菁菁怎麼了?」方菁是她大學時當私人家教時教過的學生。  

  藍新晴閒著,車子已經上路了。  

  「剛才突然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菁菁發生車禍,醫院正在急救中,要家屬趕快過去。」說到這裡,方媽媽再度哽咽。  

  「方媽媽,您放心。我們馬上就到了。」藍新晴緊催油門。  

  「菁菁這孩子本來夢想著以後要去日本讀書,怎知你方伯伯生意失敗,債主馬上上門要債,方伯伯走後,菁菁受了很大的刺激,發誓說有朝一日她要把家業賺回來。」  

  「菁菁的志氣一向都很大。」藍新晴想起方菁聰明倔強的模樣。  

  「但是,我實在擔心她,尤其這兩年她賺很多錢給我,買了房子又買上百萬的車子,我問她錢怎麼來的,她說是和朋友合夥開公司賺的,我知道她在騙我。」方媽媽的聲音倏然變小,過了一會,方媽媽才再說話。「新晴,好久沒有聯絡,你應該成了記者了吧。」  

  「嗯,在報社工作,專跑社會新聞。」  

  「好能幹。我希望菁菁像你一樣有份正當的職業就好,只要日子過得去,她賺多賺少我根本不在乎。」  

  「我的工作可是苦差事。」藍新晴搖頭苦笑。醫院到了,她慢慢將機車騎進停車棚裡。「方媽媽,等下我陪您進去看菁菁。」  

  新晴願意陪著她,讓方媽媽心裡無限感激,她跨下機車等新晴停妥車子,帶全她的重要裝備,匆匆走進醫院急診室。  

  沒想到,她們趕到急診室時才表明身份,一位戴著金框眼鏡,三十歲上下的醫生走過來跟護士說:「方菁數分鐘前失去生命跡象,叫家屬認屍後快點簽字,不要把遺體放在急診室裡妨礙別的病患的心情。」  

  一個醫生怎麼能隨便說出這種無情的話,方媽媽衝到方菁床前掀開白色被單,看到氣絕的女兒心慟大哭。藍新晴立在一旁淒然掉淚,護士以為她是方菁家人,過來催促先將死者送去太平間,再回來辦理所有手續。藍新晴看方媽媽哭得全身癱軟,椎心頓足。想起方媽媽從前非常照顧她,過去方菁也很聽話,視她如姐,她強忍哀慟,冷靜上前安慰方媽媽,並且告訴方媽媽她去辦方菁的死亡證書和出院手續。  

  藍新晴前後上下跑了好多趟,為了節省腳程,她後來專挑醫院的捷徑走。或許冥冥中真有神明存在,她在離太平間不遠的走廊突然絆了一下,她趕快扶著牆壁站穩,這時突然聽到有人在昏暗的樓梯間輕聲說話。  

  談話談到人鬼都不樂意逗留的太平間門口,這可奇怪了!職業預感,她機靈地將身體靠緊牆壁,腦袋小心探出去偷聽兼偷看。  

  「丁醫師,我老闆很關心方菁的事,」  

  如果是方菁的熟人或故舊,為什麼不進去向家屬致哀?藍新晴心中揣測著。  

  「陳助理,你回去告訴立委  」丁醫師的話馬上被叫陳助理的打斷。  

  「噓!最近連番出事,千萬別提我老闆的頭銜,萬一被人聽到就不好。」說完,陳助理細心看看他的四周是否有其他人。  

  幸好藍新睛已經將頭縮回去,方菁和神秘立委有什麼關係?可惜那位陳助理站的位置太好,整張臉剛好被梯間的陰影遮住,藍新晴只看到他穿著一雙特別的皮鞋,穿醫袍的男人,被藍新晴認出正是剛才在急診室催促她們的醫生。  

  丁醫師壓低聲說:「你放心,她的家屬看起來沒什麼常識,死亡證書上多用專業術語,她們看不懂,無法起疑心。」  

  可恨!竟然背後說她沒常識。藍新晴小心拿出包包裡的相機,先消除閃光,然後手悄悄伸出去。這時陳助理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裡面如果是錢的話,該有二十萬左右吧!藍新晴將鏡頭對著那兩人很快按下快門,光線很暗,沒把握這張相片是否清晰。  

  丁醫師伸手先將陳助理給的東西收下,然後嚴肅警告:「回去提醒你的老闆說短短三個月內,我已經替你們偽造了五張死亡診斷書。」  

  他們要走了!  

  藍新睛腳步輕巧地退到安全的地方,暗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邪事,她趕快從正常人走的明路跑到停車場,東張西望不知道要找什麼。這時,一部黑色朋馳從她的面前「咻」地快速經過,直覺告訴她說,就是這部車。  

  黑色的車窗讓她看不到開車的人的面孔,藍新晴記下車牌號碼,將號碼抄進記事本的時候她回想了一下,這號碼她似乎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這部車。  

  糟了!方媽媽還在等她。藍新晴三步並做兩步跑回去把剛才聽來的一切告訴方媽媽。短暫快速的討論後,她立刻利用她的記者證潑辣地推掉和這家醫院合作的葬儀社,聯絡服務口碑佳的蓮巖殯喪禮儀社過來處理方菁遺體。  

  「方媽媽,我先回報社一趟,等我那邊忙完,我會馬上過去陪您。」  

  「新晴,謝謝你,你路上小心啊!」方媽媽邊說邊擦眼淚,似乎新睛走了,她就失去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一樣。  

  藍新晴不忍地紅著眼眶摟著方媽媽說:「您要堅強點,我很快就回來陪您。」  

  報社大門在望,藍新晴通過自動門,再用空出來的手推開玻璃門,托著沉重的腳步正要走向她的辦公桌。  

  「新晴。」頭頂微禿的白光明向她招手。藍新晴點頭,勉強笑了一下。  

  今天事情真多,到現在還沒坐到椅子,藍新晴歎了口氣,先把手提電腦放在桌上,外套披在椅背,仰頭把半瓶礦泉水喝掉。喝水一半是為瞭解渴,一半是為了健康,醫生說她要多喝,多尿,不然膀胱炎會變嚴重。  

  剛才向她打招呼的白光明靠過來,雙手撐著她的桌子說:「新睛,你早上出門前送給總編老大什麼東西,害他老人家親自過來兩次,電話不下十通。」  

  藍新晴這時靈光倏地一閃,她記起了那輛黑色朋馳的車號在哪裡看到過。事情會這麼巧!她正在暗中追蹤的獨家和方菁會扯上什麼關係?  

  藍新晴心情激動,臉色轉為蒼白。「白哥,依你看,總編老大氣色如何?」  

  白光明看著新晴的臉。「故作冷靜,內心沸騰,灰裡透紅。」  

  答案正是她想要的,灰裡透紅總比全白或全黑好很多。「多謝告知。有好消息再告訴你。」藍新晴丟下白光明,轉身往總編老大辦公室走去。  

  藍新晴用力敲敲沒有關上的門,然後直接走進裡面。「總編大哥,白哥說您找我。」  

  「去去,先去把門關上。」總編連連揮手,要新晴趕快將平時敞開的門給關上。  

  藍新睛關了門又回到總編老大的桌前,雙手輕輕扶著桌子,笑容可掬地等待。  

  總編老大拿下老花眼鏡,一臉嚴肅地看著藍新晴。「新晴,你跑你的社會新聞就好,不要越界好嗎?一件車禍意外,被你說得如同陰謀事件,你的報告,本人不淮。」  

  藍新晴特地笑給總編老大看的笑容立時斂去,她嬌柔抗議道:「總編大人,您看了我的報告真的沒有心動?」  

  「不要跟我來撒嬌這套。」面惡心善的總編果斷搖頭。「就算要做,我也曾交代給別人做。」  

  藍新晴這回連表面功夫都懶得裝了,不服氣地大聲嚷道:「為什麼?」  

  總編看了他牢固的門一眼,伸手按壓剛才被雷轟過的耳朵,歎口氣問:「新晴,你今年幾歲?」  

  「二十七。」藍新晴很煩了,揚起娟秀的眉。「總編大哥,我們在談小女子呈上的case,請您不要旁生枝節。」  

  「就是因為你才二十七歲,又還沒結婚。新晴,我雖然酷愛獨家新聞,但也不想因為一條新聞而支出一包「白包」。小姐,你懂得我老人家的苦心嗎?」  

  「懂,但無法領情。」藍新晴的臉就像櫻桃小丸子一樣,額頭上迸出好幾條黑粗線。「那您說誰有資格奪走我的case?」  

  「不是奪。新晴,你以為你有幾條命去惹那些大人物,不要再靠近那些人了,要是被他們的保鏢發現,你這輩子就無子無孫了。」總編大哥用超正經的表情口氣數落不知感恩的急躁女子。  

  藍新晴反駁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麻煩既然是我找的,我怎能反害別人去絕子絕孫。」  

  「如果要做,我曾找年齡大點,個性滑溜,經驗豐富,有好幾個兒子可以『捧斗』的男性記者來做,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藍新晴黑眸靈活地轉了一下,馬上猜到人了。「您是說有四個兒子的白哥!拜託,白哥最大的兒子才十五歲,如果真像您說的那麼危險,就更不該叫他去。總編大哥,你不怕到時白哥的孤兒寡妻,加上年邁的雙親來向你哭訴,賴給您養。」  

  開玩笑,老小共七個人,他當然怕死了。  

  老薑老實說:「就是因為光明「父老、子幼、某少年」所以他會很愛惜他的生命,不會給我捅出狀況,叫我到時無法收拾。」  

  「是啊!但是我請問您,溫吞吞、不痛不養的新聞內容,您想眼睛雪亮的讀者會花錢買來看嗎?」藍新晴重重歎口大氣。「總編大哥,得普立茲獎的事我們先放一邊不談,聽說今年年終獎金不很理想,我們員工是不是得想辦法提高發行量啊?再說,紙包不住火,這件事我會注意到,我們那些無孔不入的同行早晚也會得到消息,到時一窩蜂地登出來就不叫獨家新聞了。」藍新睛說著說著,嘴巴靠近總編大哥耳朵,小聲扼要講了三十秒鐘的「重重點」。  

  總編早就心動,只是還在猶豫,新晴的耳語令他表情迅速變了幾變,茲事體大,也不能怪他這般婆婆媽媽,只要一點頭,他就要扛起這份沉重的責任,但是新晴說得對,景氣不佳,員工也得想辦法增加報紙的發行量。  

  藍新晴為了讓總編大哥瞭解她定要放手一搏的決心,又說:「放心,出事我不會要您負責,而且我已經加買保險了。」藍新晴平白被總編大哥的牛眼白了一眼。  

  總編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紅包袋,藍新晴睜大眼促狹道:「這麼快就要送我紅包了。」  

  總編大哥又白了她一眼。「紅包袋裡面有六個保身符,這是我老婆分別去六家廟裡替我求來的,先借你帶在身上。」  

  「是,謝謝總編大哥!」藍新晴眉開眼笑地接下。「也替我謝謝總編大嫂。大哥,採得驚動萬教的獨家頭條你要讓我跳離『社會』,轉到「政經」。」  

  總編再看一眼笑容可掬的藍新晴,這丫頭整年穿著牛仔褲搭T恤、毛衣,夏天還出露出小蠻腰,派她去跑政經,他們報社會先被警告不正經。  

  「新晴,我最恨人家跟我交換條件!」總編吼完,重重歎了口氣。「要小心。留著小命過年來我家吃年夜飯。」  

  藍新晴好像沒聽到總編的話。「總編大哥,我趕一篇醫生拿錢亂寫死亡診斷書的新聞稿給您,明天早上一定要讓它見報。對了,為了對死者表示敬意,我們報社應該包個大白包給喪家。」  

  *       *      *  

  藍新晴一身黑色長褲套裝,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深色眼鏡,莊嚴肅穆地站在靈堂前為方菁頌經。  

  藍新晴在方菁靈前禱告說姐姐當了記者之後,一直想挖一條獨家大新聞好闖下名號,希望方菁看在姐姐誠心為她唸經和想替她查出真正死因的分上,冥冥中保佑方媽媽和姐姐諸事順利,逢凶化吉。  

  突然有人輕輕拉扯她的衣角,藍新晴轉過臉來。  

  剛從家裡回來的方媽媽說:「昨天深夜,突然來了一個高大的男人,問明我是菁菁的媽媽之後,拿了三十萬元給我,命令我今天就將菁菁火葬。」  

  「哦?」藍新晴馬上間:「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  

  「沒說。挺高的,那人臉上戴著黑色太陽眼鏡,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  

  「屍體火化,要找出死因就難了。方媽媽,您往後要特別小心。」  

  「反正我也不怕了。」方媽媽無懼地哼了一聲,看了一眼女兒的彩色照片。  

  「菁菁才二十二歲,應該有美麗的前程。新晴,當你告訴我菁菁的死可能不單純時,我整個人突然醒了過來,趁回去替她整理要燒化的衣物時,我找到這本小記事本。我們要替菁菁找到害死她的兇手。」  

  菁菁的小冊子讓藍新晴的心跳差點停止,她很快將小冊子放進她的大包包裡,並且不忘機警地四下看看。  

  「新晴,方媽媽一直沒好好謝謝你。」方媽媽的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哭得沙啞的聲音聽來今人心酸。「你知道菁菁是孝順的女孩。」藍新睛點頭。方媽媽繼續說道:「你方伯伯過世後,菁菁就常跟我說有一天她要賺大錢讓我過好日子,一直到她死前,她這個想法都沒改變。唉  這孩子,為什不聽我勸呢!」  

  「方媽媽,菁菁要是看到您為她如此傷心,她會不安的。」原本陪著力媽媽歎氣的藍新晴突然警覺地坐起來。「方媽媽,有警察向我們走過來。」  

  警察送來一張地檢處的公文,嚴今不許損毀方菁屍體,需等法醫驗屍,檢察官許可後才能下葬。方媽媽簽了公文,警察走後,她們同時放心噓了口氣,新晴的報導總算發揮正面的效果,檢察署的公文命令下來,那些壞人不能來找方媽媽的麻煩了。  

  「方媽媽,這樣我可以放心先找個地方研究菁菁這份手冊,我先走了。」  

  方媽媽拉住藍新晴的手慇勤地交代道:「新睛,你自己也千萬千萬要小心。」  

  「嗯。」自從決定管這件後,藍新晴心裡早就有所覺悟,但她感受到方媽媽的關心,因此點頭保證。  

  記事本裡的資料經過藍新晴一天一夜細心求證解讀後,不禁令她沁出一身冷汗,這本小冊子如同燙手山芋,令人又愛又怕,如果被對方知道她手上有這樣東西,下次出意外上報的人八成就叫藍新晴。  

  她趕回人多的辦公室,字字斟酌,專心敲打電腦鍵盤,檢查過內容後,在總編大哥催促之下,心一橫,把三千個字的成果交給等著看稿的總編。  

  總編很快看了一遍,沒想到新晴真的捅到一條大新聞。中央、地方的民代,山、海二線的大哥都有人上榜,這篇報導肯定一登出就會得罪人。  

  登還是不登,他處在兩難之中,最後,是新晴的臉色幫他下定決心,但他還想再囉嗦一下。「新晴,這個標題會害死你。」  

  「不這麼登,怎麼可能引君入甕,我手上還有許多秘密,等著對方沉不住氣來找我,到時就能一一印證了。」  

  如此熱衷追求真柑,太讓人感動了,總編大哥感性地說:「新睛,大哥會永遠記得你的。」  

  藍新晴苦笑。「現在訣別還太早,而且您常嫌我是大麻煩,我想閰羅王更聰明,絕不會自找麻煩召我去地府報到。好了,快去印刷廠,你要親自嚴加監督,別讓我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獨家新聞被洩漏出去。」  

  總編點頭急忙趕去印刷廠,幾分鐘後,藍新晴跟著離開報社。  

  她沒有多少時間可以休息,天亮後,她又要趕去殯儀館,今天一早法醫和檢察官會來解剖菁菁的屍體,她必須陪著方媽媽,也要親耳聽聽法醫怎麼說。  

  想起法醫,她眼前忽然浮起一個人影,那個人曾經讓她胸口無端酸楚,五年來不曾再見面的人。她呆立在摩托車前,突然被計程車的強光驚嚇出一身冷汗,懷念的人影立刻被強光照碎,她急忙騎上摩托車趕回家裡,好爭取一點點睡覺的時間。  

  早報一出,方菁靈前立刻成為搶新聞的地方,但方媽媽對媒體的應對方式是,一概不予答理。  

  其中,一個反應較快的電視新聞女主播對著鏡頭苦笑說:「方家陷於一片愁雲慘霧當中,因此不願回應記者任何問話,所以一切事實真相,有待法醫驗屍後做公開說明,到時觀眾就可以知道發佈新聞的報社和撰稿的記者,是不是為了提高銷售量而捏造故事,惡意譭謗八萬民眾選票支持的立委和打擊國軍士氣。」  

  藍新晴太瞭解她的同業,方菁事件中她也成了主角,所以她稍作偽裝,用假髮遮住大半的臉,再戴上黑色太陽眼鏡,以方菁家屬身份先進森泠的解剖室向方菁上香,方媽媽隨後進來,站在新晴旁邊,嘴裡唸唸有辭說一定要替女兒伸冤報仇的話。  

  不久,進來一群來自不同調查單位的人員,負責的法醫穿著全罩式的防護衣,他先舉杳向死者膜拜表示敬意。然後開始進行解剖。  

  藍新晴自認她的膽子已經夠大,當記者嘛,什麼沒見過,但是混到解剖室來是這生唯一的一次,解剖室裡的寒意和特殊味道教人顫抖,她以後絕不再進這種地方。她手裡緊緊握著那六個護身符。不敢看解剖過程,只好偷瞥那幾個跟進來的彪形大漢,他們也同樣臉色慘白,幾乎都看向別的地方,原來他們也是進來旁聽,想獲得第一手資料的人。  

  想到女兒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後還被如此對待,做母親的人忍不住心疼又哭了,藍新晴摟著方媽媽要她堅強,要她心裡想著這麼做是為了替菁菁把兇手揪出來。  

  仇恨和不甘心使人堅強,方媽媽因此又鎮定下來,有人間了她們方菁有沒有寫日記或用筆記記事的習慣,方媽媽垂下眼瞼,搖頭說沒有。  

  不久,法醫檢查完了,他向檢察官說:「照說被車子撞到胸部,肋骨刺進肝臟,她的胸腹應該會有嚴重積血,如果這是同一個死者,那寫這份死亡證明書的醫生真的大有問題。」  

  「法醫,能不能請你再說清楚一點。」方媽媽上前請求,藍新晴也拉長耳朵聽著。但其中一個看起來層級很高的人士出聲警告正想說話的法醫。  

  「這件案子很敏感,上面嚴禁本小組的個人對外發言。等我們研究過之後,會一起向外面的記者做公開說明。」  

  藍新晴暗自冷笑,如果你們對記者說謊,那藍新睛的獨家絕對會有驚爆的內容出來,我絕不讓你們這些官僚昧著良心遮蓋事實真相。  

  誰都沒有想到,當方菁的屍體送回冰櫃,所有人員離開解剖室之後,蘇擎光和阿發又將方菁請出來重新檢查,並且全程攝影記錄。  

  藍新晴坐在最後排,一直低垂著頭仔細聽。「研究過」的記者會就像在聽狗放屁。藍新晴冷嗤一聲,站起來準備離開。這時,她看到有位相識的同行正回頭看著她,她突然一凜,怕對方出聲嚷叫「藍新晴在這裡」,她快步走出記者會,半跑半躲,潛進昨天發現的一條幽靜小道。  

  幸好躲過了,藍新晴拍著胸口站起來,低頭調整重要的隨身包包,彎身提起手提電腦時才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高大男人,回頭看,她剛才衝進來的小道已經拉上了鐵門。  

  「小姐,這條路是給身份特殊的人用的。」  

  藍新晴抱著電腦,倒退著走。「對不起,我馬上離開。」  

  「無所謂,既然進來了,就到裡面做『閻王』的客人吧!」花玉貞最喜歡利用殯儀館的背景嚇唬人了。  

  背後嬌滴滴的邀請聲讓藍新晴嚇得回轉一百八十度,剛才她回頭看時,後面明明沒有任何人,她怎麼突然悄無聲息站到她背後!  

  在殯儀館裡被一位突然出現的女子邀去見閻王當然今人寒毛豎立,前面不,現在變成她後面,後面那個男人又說這條小路只給身份特殊的人走的。  

  難不成,她遇見鬼了!  

  藍新晴驚嚇得雙腳重如千斤,趕緊將手放進口袋,努力讓硬擠出來的話帶點力氣。「我身上有六個很厲害的保身符,拿出來你們馬上會魂飛魄散,你們不要過來,我不想再害你們死一次,快走。」  

  「哈哈!算你有膽,大白天看到鬼竟還說得出話來,雖然聽聲音就知道你牙齒忙著打顫。」花玉貞嬌笑數聲,然後快樂地奚落臉色泛白的藍新晴。  

  「貞子,別逗她了。」吳民達上前摟住愛做怪的妻子,然後忍住笑意告訴藍新晴。「看好,地上有我們的影子,我們雙腳著地。」  

  花玉貞再促狹地補充道:「體溫也是熱的,要不要摸一下。」  

  真糗,竟然誤會他們不是人。藍新晴搖了搖頭,滿臉羞赧地笑了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51:23

第五章

  方菁的屍體由阿發送回冰櫃,蘇擎光則半垂著頭走回他往蓮巖裡另設的檢驗室。因為他走得慢,所以看不出他的腳有點跛。  

  或許是緣盡情末了,自和新晴分手後彼此五年沒有聯繫,某一天,他在報上看到「記者藍新晴」撰稿的報導以後,不知為何,就忍不住常常在報紙上尋找她的名字。  

  近日,看到新晴大膽披露醫師收受紅包,為不法集團開市面「事實不符的死亡診斷書,並且陸續挑釁一些位高權重的人物。以他這些年當法醫配合檢警查案的經驗,還有,投效力宏和阿達為主的「暗夜騎士」組織甚至比當法醫更久,所以他明白今日的新晴像投入湖水中的一顆小石,已經在敏感的政商圈引起陣陣漣漪,而且這陣漣漪已經無法可擋地往外擴散,受影響的層面暫時無法估計,但是被波及的人物之中,一定會有因此痛恨她,想叫她自這世上永遠消失的壞人。  

  蘇擎光憂心忡忡,一向不習慣跟別人透露內心話的男人,終於瞞著妹妹蘇薏倩和所有的人,去找力宏商量。  

  有力宏答應保護新晴,壓迫著他心口的煩惱終於稍稍放開。蘇擎光眼前又浮現剛才看到的藍新晴,成熟自信,不再是五年前那位缺少自信緬腆的女孩,而他,因一場無妄之災跛了左腳,變成一個殘廢的人。  

  蘇擎光打開他光亮,一塵不染的研究室,研究室裡有各種最先進的檢驗設備,他將方纔自方菁身上取下的不同檢體分別放入培養皿裡,然後邊工作邊聽音樂。他的檢驗報告結果往往比其他的法醫早一步出爐,最重要的是——也更為準確。  

  他一向強調,法醫是講究科學的,他當法醫的心願,就是用讓人能夠信服的科學,把已經沉默的真象找出來。  

  蘇擎光將眼睛湊近顯微鏡,開始專心他的工作,不知道藍新晴已經被阿達和貞子帶進他們的秘密辦公室裡。  

  「隨便坐,別客氣。」吳民達說。  

  「你們為什麼帶我到這裡來?」藍新晴雙眼戒慎地掃過高雅且昂貴的佈置,聲音低沉清晰地問道。  

  「簡單兩個字,幫你。」花玉貞翩然坐在藍新晴旁邊。「噢!再加兩個字,太閒。」  

  正想開口的藍新晴突然被另一種氣氛嚇到,原來屋裡除了叫貞子和阿達的人之外,又增加一位神秘嚴肅的男人,在室內,他仍舊戴著一副深色墨鏡,剛毅的臉部線條像大理石雕刻。  

  嚴力宏透過墨鏡看到藍新晴的畏懼,他出聲安撫,聲音低沉柔和。「藍小姐,我們沒有惡意。你闖了很大的禍,聽說已經有人出價二十萬元讓你死,像貞子說的,我們只是想幫你。」  

  有人花二十萬要她的命!藍新晴雖然臉色慘白,但還不至於脆弱地掉淚。「非親非故,馮什麼說要幫我?方媽媽說有一個和你一樣戴著墨鏡的人,拿三十萬給她命令她趕快將方菁火化。」  

  嚴力宏平靜地說道:「那個人並不是我。而我們幫你純粹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跑新聞多年,聽過暗夜騎士嗎?」  

  暗夜騎士!藍新晴靈光一閃,記起傳說中的暗夜騎士有個名號叫「閻王」,她心臟突然狂跳,灰黯的雙眸一下有了光彩,明亮的眼睛早就藏不住喜色。老天爺開始厚愛她了,又是一條熱門大獨家!  

  藍新睛驚喜地摀住嘴,閃亮的眼睛不知該停在誰的臉上才好。「天啊!你們真的是專門鏟奷除惡,濟弱扶貧的暗夜騎士!」  

  「正字標記,如假包換。」花玉貞得意地說道。「看不出你年紀輕輕,竟然也知道這世上有暗夜騎士的存在。但是,心情妹妹,」花玉貞故意把新晴叫成心情。  

  「你可知道我們讓最不會守秘的記者知道我們的身份有何用意?」  

  藍新晴是聰明人,但她作夢也不敢相信,所以只敢用五成的把握輕聲說道:  

  「想拉我加入你們的組織。」  

  「果然聰明。」花玉貞拍著手說。  

  「你們不怕我出賣各位?」藍新晴突然反問。吳民達和嚴力宏飛快互看一眼。  

  「藍新晴,你會出賣朋友嗎?」嚴力宏語氣冰冷地問道。  

  「我以性命擔保,絕對不會。」不知怎地,藍新晴毫不考慮便舉手發誓。  

  「我們的工作危機重重,加入或不加入你想清楚,但千萬不要想挖掘我們的新聞。」吳民達神情看似輕鬆,但黝黑的眸子卻寒茫閃閃。  

  藍新睛瑟縮地點頭。「我只有一個疑問,為什麼找我?」  

  「因為閻王認為你是有正義感的記者,而我們大家也同意。」花玉貞修長的身體斜依吳民達,半抬起水媚的眼睛看著藍新晴。「那些人出價二十萬要殺你,你真的太便宜了。」  

  有人出價要她死,這位貞子小姐竟然還嫌她的價碼低!藍新晴頓時哭笑不得,乏力說道:「這位漂亮小姐,要是同樣有人出價二十萬要你的命,你會同我一樣覺得可怕到麻痺,而不去理會我的命貴還是便宜。」  

  藍新晴一聲漂亮小姐叫進了花玉貞的心嵌裡,她開心笑了。「二十萬就要我的命!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敢這麼小覷我花玉貞。言歸正傳,你要加入我們嗎?」  

  「原則上沒問題,但我需要再多瞭解一些細節問題。」世風日下,藍新睛能不步步為營嗎?  

  花玉貞忍不住翻白眼,向閰王嗔道:「天!閻王,這女人太囉嗦,你真的要她?」  

  嚴力宏開口說道:「貞子,我有我的理由。」  

  既然是閻王決定的,花玉貞無話可說。貞子聳聳肩。「好吧。不要浪費時間,把你想知道的細節挑出來問。」  

  「有錢可領嗎?」  

  「你就問這個?」吳民達眨眨眼,望著也算是奇葩的藍新晴。  

  藍新晴紅著臉搖搖頭,知道閒錢讓人顯得現實又市儈。  

  「高薪,上班不用打卡。」花玉貞黑眸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穿著樸素的藍新晴。「你看起來不像很會花錢的人。」  

  嚴力宏替藍新睛回答。「她每個月賺的一半薪水都交給孤兒院。聽說該孤兒院需要一筆錢改建老舊的房舍。」  

  「你調查過我!」藍新晴一臉詫異望向嚴力宏。  

  嚴力宏峻酷地笑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後來更發現你筆鋒銳利,所以決定將你納入我們的組織。」  

  聞言,吳民達和花玉貞對藍新晴的印象不禁重新改觀,吳民達說:「閻王,該叫大家來認識新成員了。」  

  「我在門口遇到阿發。」吳民達才說完,蘇薏倩的笑臉就出現在門口,後面跟著五官不很對稱,心地卻很善良的吳發。  

  「我是蘇薏倩,他是吳發,歡迎加入。」蘇薏倩和吳發笑著上前和藍新晴握手。  

  握完手,蘇薏倩大方走向嚴力宏。藍新晴憑著敏銳的觀察,發現這位笑容可愛的女子一出現,閻王臉上的剛硬線條立刻柔化許多,說不定連他墨鏡後面的眼睛還閃閃發光咧。好想摘下他的墨鏡瞧瞧。  

  但是,除了閻王和阿達,面前這個看起來像是老弱婦孺軍的團體,不像是令歹徒聞聲喪膽的暗夜騎士,記者總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藍新睛盡量讓自己笑得不那麼勉強。  

  「我們還有其他成員嗎?」  

  比如像霹靂戰警或是藍波那種打不死的秘密主角,否則只靠閻王和阿達,她感覺好像栽進一個有名無實的軟腳組織裡。  

  「還有一位,是我哥哥。」蘇薏倩終於承認當法醫也能光宗耀祖了。「他只要接到新的工作,不忙到一個階段絕不罷手。」  

  能神機妙算的阿發說:「你們數到五秒,他就到了。」  

  藍新睛看貞子和小倩真的提起腕表讀秒,一秒不差,五秒鐘一到,蘇擎光推門進來。「對不起,我遲到了。」  

  原本笑容滿面的藍新晴看到剛進來的蘇擎光時,那張精明幹練的臉倏地變得一片蒼白,微敢的紅唇輕輕顫抖,雙手緊抓著她的皮包。  

  她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感到訝異,獨獨嚴力宏不感意外,室內因而沉寂下來,蘇擎光因聽不到貞子特殊的調侃而抬頭,然後視線和藍新睛的緊緊接上。  

  過了片刻,蘇擎光用力吸口氣,才走一步,就發現藍新晴的眼光往下移到他的腿上,蘇擎光覺得藍新晴的注視猶如利刃,讓他想起受傷時的痛苦,讓他變得軟弱,但他還是得在她的注視下走路,因此生氣和自卑感讓他跛得比平時嚴重。  

  藍新晴伸手壓住顫抖個不停的嘴巴,雙眸漸漸泛紅,然後盈滿淚水。  

  貞子無法再保持緘默,用肩膀頂頂同樣在發呆的小倩,低聲討論:「小倩,這種見面方式,明明是舊情人久別重逢。」  

  「對啊,但是我從來沒聽過我哥提過藍新晴的名字。」她只記得哥交過一位極力反對他當法醫的女友。  

  「我們出去,我想他們暫時不希望別人打擾。」嚴力宏率先站起來,牽著蘇薏倩的手輕聲告訴她。「出去再告訴你。」  

  大家跟著嚴力宏起身默默離開,人到了門外,貞子就好奇催促閻王。「他們原來認識,閰王你瞞著我們就太不夠意思了。」  

  「聽我說,是這樣的‥‥」  

  蘇擎光沒有想到力宏會為他安排這種意料之外的會面,一時間,木訥的他找不到話題可說,只好輕微地歎息一聲。  

  藍新晴恢復冷靜,嘴角微揚,黑眸炯然不帶私人感情地說道:「恭喜你,果然當了法醫。你和暗夜騎士有什麼關聯?」  

  蘇擎光只想敘舊不想談工作。「當法醫到現在還常被我同學調侃。你呢?日子過得好不好?忙不忙?」  

  這些關心聽起來多餘且刺耳,藍新晴笑了一聲。「很好,很忙。」然後,她站了起來。「我還有事,請替我跟閻王轉達,說我會守口如瓶當連夢都沒作過,請諒解我不加入的理由,我先走了。」  

  「等一下,新晴  」  

  藍新睛頭不回地快走,推開門,拔足衝散留在外面的五個人,他們同時回頭向愣在門口的擎光發問:  

  「怎麼回事?」  

  蘇擎光一臉黯然。「她說她不加入。」  

  「為什麼突然說不加入?」五人一齊發問的聲音,有夠大聲。  

  「大概還在怨恨我。」  

  蘇薏倩急得跺腳。「哥,你還不快追過去,你不知道有人出價二十萬要取她的性命嗎?」  

  已經有人要殺新晴……蘇擎光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閻王,小倩說真的嗎?」  

  嚴力宏才點一下頭。蘇擎光就急著越過眾人。「我去追她回來。」  

  「擎光,找到人將她帶回家裡!」嚴力宏向著蘇擎光的背吼道。  

  蘇薏倩看老哥吃力地跑步,不忍地歎道:「唉!以前連阿發都豎起拇指說我哥就算是有鬼在背後追他,他也不會開步跑,沒想到他現在不顧形象跑得那麼辛苦,原來這些年他不交女友,除了忙是借口,心裡忘不了新晴也是原因。」  

  貞子拍拍小倩的手笑道:「閻王當月下老人才叫人感到驚訝,改天叫他替阿發老芋阿找個好老伴。」  

  阿發紅了臉,瞪了貞子一眼說:「戲看完了,大家各盡本分,趕快分頭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當年不相信我,今日追我又有何意義!  

  藍新睛思緒紛亂地騎上機車,不擇方向地往前騎。  

  只差幾步追上的蘇擎光恨腳無用,這時,耳朵聽到車子快速回車的尖銳聲,他馬上警覺地抬頭看那部車子,心裡立刻想到新晴的安危。蘇擎光回身跑向他的車。  

  幸好他今天正好把車停在外面的停車場,蘇擎光先發動車子,然後深呼吸讓自己趕快冷靜下來,接著車子就飛快隨著剛才那部車子轉出去的方向開。  

  藍新晴衝出蓮巖之後騎了一段路,賭氣想著,就算有人要殺她她也準備好了,到時理賠的保險費全數留給院長翻蓋新樓房,以後那些弟妹們就不用擔心地震,刮颱風了。她突然拐進麵包店買兩大袋麵包出來,然後放上機車直接去她成長的孤兒院。  

  不遠處注意著的蘇擎光立刻猜到她可能要去孤兒院,新晴將慈愛的院長視為她的親人,孤兒院是她的家,每次遇上無法解決的問題時她都會回去找院長,有時和院長說說話,有時和院童玩耍,這樣能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  

  果然,藍新晴機車一路騎到孤兒院門口,在院子玩耍的小朋友看到她立刻跑來替她開門。藍新晴停好車,又折反來將雕花的鐵門關上。  

  蘇擎光聽到藍新晴一走進教室,教室裡馬上傳出熱烘的歡迎聲。歡樂的場面,不會在乎多一位客人。蘇擎光打開車門,左腳才著地,就看到有輛車逆向停在他的對面,車上兩個男人朝著孤兒院指指點點,然後邊打行動電話邊抽菸,那種今人生厭的調性,讓蘇擎光直覺這兩人絕非善類。  

  *     *    *  

  藍新晴和小朋友唱歌唱得正高興,抬頭突然看到她不想看到的人站在教室門口,她繼續唱著,只是笑容變得有些僵硬。院長站起來走向蘇擎光,而蘇擎光彎身在院長耳旁邊講了些話,院長臉色突然大變,趕緊招手把藍新晴叫過來。  

  藍新晴咬著牙,邊走邊瞪著蘇擎光。院長緊皺著稀疏花白的眉,拉著新睛的手緊張地說:「新晴,擎光說有壞人跟蹤你到這裡,想殺掉你。」  

  院長和蘇擎光是什麼時候認識的!藍新晴輕攏著眉說:「院長,他危言聳聽,散佈謠言。」  

  院長搖頭輕聲制止新晴。「新晴,我相信他的話。」院長接著對蘇擎光說:  

  「擎光,你是法醫,應該也認識許多檢察官啊,警察啊,我拜託你找人保護我們新晴。」  

  「沒有用的。」藍新晴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又不能說出來嚇壞院長。「院長,您不是常告訴我們,靠人不如靠己,是不是壞人,我出去和他們談就知道了。」  

  新晴難道想自找死路,英年早逝嗎?蘇擎光劍眉皺得緊緊,他可不想接到解剖藍新晴屍體,查驗死因的公文。因此,他忍不住低聲吼道:「藍新晴,你給我乖乖留在裡面,等我想到方法我們再一起出去。」  

  嘿!以前的蘇擎光溫文儒雅,有話放在肚子裡讓它發霉,所以他們才會在五年前分手,現在他憑什麼來管她藍新晴的事情。  

  藍新晴不想引起小朋友注意,壓低聲音咬著牙說:「蘇擎光,你太過分了。」  

  院長皺著眉抬起雙手制止。「留著小命,架才能吵得長長久久。」  

  啊!院長說什麼?藍新晴和蘇擎光張著突然同時消音的嘴巴看著院長。  

  院長無心理會他們的拙柑:「擎光,我能把新晴托付給你嗎?」  

  「當然。」蘇擎光懇切地答應。  

  「院長,他講的話沒一句可信的。」藍新晴頑強地強調。  

  蘇擎光曾經說過要照顧她的,結果呢?他粉碎她的夢,她這一生最大的痛苦是因蘇擎光而來,那種痛,讓她心裡有愛有恨。  

  院長奉勸一向好脾氣的新晴。「新晴,他是我目前唯一能信賴的人,聽院長的話,愛惜生命不是貪生怕死,是為了完成更多的理想。」院長將滑下鼻頭的眼鏡拉下來,拿出手帕擦眼睛。「在保險公司上班的小三打電話跟我說你突然增加保險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唉!院長老了,打不動你的屁股了。」  

  「您根本捨不得打我屁股。」藍新睛眼裡擒著清淚,小聲說道。  

  蘇擎光很感動,但更氣新晴不要命的想法。「院長,如果您允許我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替您打新晴幾下屁股,我就用我的生命發誓,我會保護她,不讓她做出危及自己性命的瘋狂舉動。」  

  「你連作夢都別想!」藍新晴瞪著蘇擎光的雙眼快要噴出飛刀。  

  院長停下拭淚的動作,專心看著這位年輕小伙子,他看新晴的眼睛有如烈火燃燒,但炙熱的光芒還藏著一股冷靜內斂的沉穩,就是那分沉穩教她放心。  

  「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新晴,不然我老人家一定不輕饒你。」  

  「院長,您別相信他外表忠厚可靠,其實那是偽裝出來的,是用來蒙騙我們這種老實人的,他這個人真的很自私、善變、愚蠢,而且他眼盲心也盲!」  

  藍新晴沒想到院長竟然極爽快地答應那個痞子的要求,所以她口不擇言地損眨蘇擎光的人格,力阻年邁的院長不要受騙。  

  藍新晴罵得愈凶,蘇擎光的闇黑的瞳眸變得愈深。但這時,他由鐵門看出去,看到那兩個在外面等待的人開始下來走動。  

  「他們不耐煩了,院長,我要帶新晴離開了。」蘇擎光說完,大掌倏地一伸,牢牢抓住新晴的手臂往外走。  

  「喂!蘇擎光,你就不能體貼一點嗎?別以為有院長當靠山,你就可以對我如此囂張。」藍新晴像老母雞一樣,不顧形象地亂叫。「你不要忘了我是記者,明天我洋洋灑灑寫一篇法醫非禮女記者的報導,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女人真難纏。  

  「明天你要做什麼隨便你,重要的是,我要你先平安活過今天,懂嗎?還有,除了你自己,你有沒有想過裡面小朋友的安全?現在,給我閉嘴。」蘇擎光沒想他雙眼一瞪,藍新晴竟然給足面子,乖得不再吵鬧。  

  聽到爭執聲的小弟弟、小妹妹們停下活動看著她和蘇擎光,藍新晴向他們咧嘴笑了笑表示沒事。蘇擎光看清她的善良,她最在意的就是院長和所有弟妹的安全。  

  蘇擎光滿腔溫柔地說:「挽著我的手,我們一起走出去。」  

  「我不要,走出去不正好羊入虎口。」  

  「新晴。」蘇擎光劍眉往上一揚,嚴肅的黑眸不帶一絲玩笑。俊酷得讓藍新晴看得心神出竅,心跳加速,直到擎光再叫她一次,她才豁然回神,臉一紅,趕快低下頭依他的意思,挽住他的手臂,不管怎樣,反正暫時隨他了。  

  「院長,我帶新晴先離開這裡。」蘇擎光向院長點頭。  

  「再見,我有空再回來看大家。」藍新晴揮手。她是說如果那時她還在人世的話。  

  「要小心,平安之後記得給我電話,讓我放心。」院長叮嚀。  

  「知道。您不要出來,我們自然走出去就好。」蘇擎光要院長留步。然後輕輕扶著新晴手腕,一臉嚴肅地邊走邊聊。  

  兩人走得如此靠近,藍新晴可以清楚感覺到擎光不管走得多挺,掩飾得多好,他走起路來還是比一般正常人吃力。分手這期間,擎光發生什麼今人心痛的事,藍新晴不知不覺竟然為擎光心疼得雙眼濕潤。  

  走到大門口時,蘇擎光刻意大聲說話。「你是我們檢方的證人,上面已經命令我們要派便衣刑警二十四小時保護你。」  

  藍新晴眨著眼看著蘇擎光,哪有什麼二十四小時的便衣刑警!只有離他們不遠的壞人。噢  原來。  

  藍新晴接下來更大聲地說:「蘇警官,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最好你把身上的槍借給我,再教我如何開槍,這樣我就可以保護自己了。」  

  「老百姓不可以隨便帶槍。」扯得太離譜了,蘇擎光低聲說。  

  藍新晴咬著牙,嘴巴不動回道:「警察只管善良老百姓不敢整頓黑道和霸道,連交通都管不好,樣樣政策都在官逼民反。怎不立法,善良老百姓可以擁槍自保。」  

  「好激烈的牢騷。」蘇擎光低聲笑了。「你看,這招暫時把他們嚇回車上了。等下眼睛不要刻意去看他們,上車後馬上將安全鎖壓下。現在只有閻王家最安全。」  

  藍新晴一切都照著蘇擎光的話做,等車於上路後,藍新晴才問:「你怎麼會加入暗夜騎士?」  

  蘇擎光笑了笑。「我想是天意吧。最後一個學期,我妹妹小倩為了籌我的學費,誤打誤撞成了殯儀館的化妝師,而她租房子發生房東遇刺的案件,她被認為是兇手,多虧閻王、阿達、貞子、阿發他們幫忙緝兇,還她清白。然後,我們兄妹被認為俱有特殊才能,所以我們就加入了。」  

  藍新晴恍然大悟。「那位蘇薏倩就是你妹妹。」  

  「對,後來成了閻王的妻子。」蘇擎驕傲地笑了。  

  藍新晴點頭,心思還是放在他的腿是怎麼受傷的。「你的左腿——」藍新晴低垂著頭,輕聲問道。  

  「回家的路上被飆車族莫名其妙砍傷。你不用替我難過。」蘇擎光的聲音變得有些苦澀,顯然,他還是有些在意新晴注意他的腿。  

  藍新睛改變話題。「喜歡你的工作嗎?我是說法醫。」  

  「雖然很辛苦,但這是一份很有意義的工作。」  

  「一個人能滿意自己的工作是最幸福的,像我,一樣很辛苦,但沒有成就感,甚至生命受到威脅。」  

  「你應該感到驕傲,那表示你的新聞很有價值。」  

  「對喔,我今天還聽說我的命值二十萬元。」藍新晴苦笑。「就怕那些做壞的人以偷天換日的手法湮滅證據,到時我這條有價值的命就白白烏有去了。」  

  「不會的。」蘇擎光說。  

  「我也希望不會,拚死拚活再領不到獎金我會嘔死。」藍新晴往後看了一下,然後皺著眉回頭說:「擎光,後面那兩個人還在窮追不捨。」  

  新晴終於叫他的名字了,蘇擎光胸口一下填滿幸福。很快轉頭看新晴一眼,然後肯定地保證:「不用擔心,我會把他們甩掉。」  

  其實蘇擎光早就看到他們,所以他才沒直接回到「閻王府」,但是後面跟車的人技術實在不錯,讓蘇擎光怎麼甩也甩不掉,彼此的車速愈來愈快,後方跟著的人也沒想到蘇擎光駕駛技術如此精良,著急了,甚至想用車來撞蘇擎光他們。  

  「太囂張了,車來車往的大馬路上  」藍新晴話還沒說完。  

  吱嗄  刺耳的金屬磨擦聲表示兩輛車在跳三貼舞。  

  蘇擎光無暇理會嚇得滿臉蒼白,突然安靜無聲的新晴,他雙手握緊方向盤,速度不減,全神專注看著前面車輛,利用極短的距離加速竄前,閃進兩輛貨櫃車中間,再竄出超過前面一輛連結車。他罔顧交通安全,已經引起貨櫃車司機嚴重的不滿,不過貨櫃車司機萬沒想到後面又有活得不耐煩的人也想如法超車,幾位司機火氣煩躁地同時大鳴喇叭,高分貝的瞬間警告齊鳴,嚇壞了本來在追趕蘇擎光他們的壞人,開車的壞人趕快回轉方向盤,才慶幸自己反應快,逃過死劫,而後面的車子又連續沒命地向他們按喇叭警告。  

  「快閃,我們什麼時候上了高速公路!」坐駕駛座旁的壞人抬起手臂擋在臉上放聲大喊。  

  「不知道。」吱嘎的輪胎磨擦聲和車殼磨刮撞護欄的聲音,就算是無惡不作的壞人也嚇得差點尿失禁。  

  無奈老大下令,不能把藍新晴捉回去就將她輾死,老大說出口的話向來不容許底下人打折扣的,任務失敗回去一定受罰,所以這兩個壞人連下車檢查車子的時間都給省了,不要命地繼續追下去。  

  「擎光,是誰教你開車子的?」藍新晴驚魂不定,吞嚥一口口水後才發得出顫抖不全的五音。  

  「阿達。」蘇擎光回答,伸手轉動車上的鏡子然後說:「他們竟然沒有飛下高速公路。新晴,一路上保持警覺,我隨時會像剛才那樣超車。」  

  藍新晴回頭看,那部前後保險桿都掉了的車子竟然還對他們緊追不捨。藍新晴說:「我詛咒他們出車禍。」  

  可惜藍新晴的嘴沒那麼神准,就這樣,車速忽快忽慢,藍新晴一路體驗電影裡飛車追逐的情景,膽子變大時發覺他們已經「逃」到嘉義,而後面的跟屁蟲一點也沒有放棄的意思。  

  「想飆速度,我們就走南三局,讓那部車火燒車。」蘇擎光的車速加快,一百一,一百二,一百三‥‥轉下替代道路時,替代道路車少路寬,這下,他開得更盡興了。  

  藍新晴已經決定不去擔心這一路下來,擎光會接到多少張罰單,誰叫他要逞強拼車,到時想找她分攤,那是絕對免談。  

  車子開上南三局,藍新晴突然聽到蘇擎光興奮地叫她:  

  「新晴,你看後面!」藍新晴回頭看。那部從孤兒院門口一路緊追著他們屁股的爛車,車頭前方正好笑地冒著白煙,藍新晴忍不住拍手。  

  「好耶!果然火燒車了。欸,他們沒準備停車!」藍新晴接著尖叫。「好像想追撞我們。」  

  蘇擎光穩穩地增加速度。後面那部車於真的不行了,車子匆匆停下,人狠狽地從車門滾下跑開,那部車子就壯烈地燒了起來。蘇擎光遠遠將車子慢了下來,看那兩個固執又愚笨的壞人氣得跳腳大罵真是心情舒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51:45

第六章

  飛車追逐終於結束,藍新晴歡呼一聲,繃緊的神經在剎那間全部放鬆,接著,就想趕快去上廁所。  

  「擎光,今天太刺激了,我憋到膀胱快漲破了,現在離休息站還有多遠?」  

  蘇擎光正好看到離服務站兩公里的告示牌。「前面就有一個。」  

  謝天謝地,車子開進休息站才停妥,藍新晴已經顧不得維護淑女形象,開了車門立刻衝向廁所,過了許久,她才悠閒地從裡面走出來。  

  當這麼久的記者,就屬這次經驗最驚險刺激,想到自己現在能安全站在這裡,全多虧擎光捨命相救,抬頭看到擎光等在外面向她露出笑容,她回以甜美的微笑,慢慢朝向高瘦挺拔,斯文瀟灑的擎光走去。  

  在外面等了很久的蘇擎光剛才還擔心新晴不出來是被人塞進馬桶裡滅屍,看到她安然無事,才真正放心笑了。等新晴走到他面前時,他說:「我等你一起去買些吃的喝的。」  

  藍新晴手按在肚皮上面說:「被你一提醒,才感到肚子有點餓了。」  

  兩人一起走進販賣部,藍新晴看到大瓶礦泉水特價,竟然一口氣拿了半打。然後兩個人提著水和食物先找張桌子。坐下來享受填飽肚子的舒暢感。  

  藍新晴一口氣先喝掉二分之一瓶的水。  

  「小姐,你在澆花啊!」蘇擎光看了,忍不住取笑藍新晴。  

  藍新晴笑著解釋:「是澆花還好。這是為了健康著想,醫生交代患膀胱炎的人要多喝水,多上廁所。」  

  「嚴不嚴重?」蘇擎光將數種熱呼呼的食物推到新晴面前,讓她挑選。  

  藍新晴拿了一串花枝丸,放到嘴裡前先說:「不嚴重。你怎麼知道那輛車子會燒起來?」  

  「抱著希望。」  

  「啊?」嘴裡正有顆花枝丸,只能這樣發問。  

  「我猜想他們的車頭擦撞成那樣,車子裡面的線路或管路必定會有些損壞,當然禁不起過熱或變化過快的操勞,果然被我料對了。」  

  「嗯,果然厲害。」藍新晴點頭讚賞。  

  「這幾年我從閻王、阿達他們身上學到許多和醫學不同的知識。」蘇擎光突然改變話題。「新晴,你還記得幾年前我們曾經在甲仙吃過芋頭冰嗎?等下我們從六甲下去,然後再到甲仙吃芋頭冰好嗎?」  

  藍新晴看著手上的花枝丸發呆。每次她吃到別處的芋頭冰就會想起在甲仙吃的那回。那時候的芋頭冰吃起來甜甜蜜蜜,熱熱鬧鬧的,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行程還沒走完,他們連架都沒吵到半句,就莫名其妙地分開了。  

  當擎光不相信她的時候,她只感覺她的心正在淌血,當時如果有一個人肯開口說出真相,或許她和擎光早有幸福的結局。  

  院長勸她說——一個人如果決意讓恨來左右他的心智,那他一輩子跳脫不出自我折磨的牢籠中,結果,最痛苦的不是被恨的人,而是恨人的那個人。  

  這幾年,她學著不去回顧過去,忘掉心中的怨恨努力工作。但或許創傷太深,所以她不願勉強自己和她不再視為朋友的人聯絡。  

  今日再度和擎光柑遇,老天爺賣的是什麼玄機呢?  

  「新晴。」蘇擎光輕喚發呆的新晴。  

  藍新晴凝神看著擎光,仔細看,他似乎比以前壯碩了些,眼鏡換了,眼神變了,不再是那個以前成天憂慮天會掉下來的男孩。哎呀!不過吃個芋頭冰而已,何必庸人自擾,盡想一些沒營養的事來煩呢!  

  藍新晴說:「好啊。不過先說好,你請客。」  

  「那有什麼問題。」蘇擎光因為她的話覺得好笑。「我還記得當年你連吃三份,要叫第四份時被我阻止了。」  

  沒想到擎光對那時候的事記得比她清楚,藍新晴想起甲仙芋頭冰的滋味,或許有這種甜蜜的回憶,所以它才會比任何地方的芋頭冰美味。  

  他是堂堂立委,權大氣粗的立委哪!連生病看醫生都不用掛號排隊,現在竟然在這裡枯坐半個小時。  

  偌大的客廳肅靜而清冷,寒天仍穿著黑色短袖上衣的四位保鏢分立四方,露出鼓起的三頭肌,個個站得像總統府前的憲兵一樣,除了眼睛會轉,全身幾乎都沒動過,若非接受過非常嚴格的訓練,絕對沒有這種能耐。  

  到底還要讓他等多久?邱立委愈坐愈不安心,但是只要他稍微動一下,那八顆恐怖的眼睛立刻朝他看來。  

  那扇門終於被用力推開,快步走進一位面貌冷艷的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被緊身皮衣皮褲包得密不透風,平日甚好女色的邱立委見到她卻不敢造次,趕快必恭必敬站起來。因為他曾被珍妮修理得灰頭土臉,最後還只能摸摸鼻子向她賠罪。  

  「你有什麼事非要急著見我?」這位剛進門的女人一口不很流暢的中文,斜睨一眼搓著雙手的男人,伸手帥氣地將棕色的秀髮往後撥去。  

  「珍妮,事情進行得很不順,我來找你商量應對的方法。」  

  「哦?怎個不順。」珍妮的臉色和聲音同樣寒冷。  

  「我雖然叫人去取那個小記者的姓命,但她的報導已經引起高階官員,媒體的注意,所以現在我們行動應該盡量低調,最好停止一切交易。」  

  「膽小做不了大事。我相信菲律賓方面不會接受你的理由。」珍妮姿勢優美地挾起一根香菸,最靠近她的,邱立委覺得站得像憲兵的男人馬上拿出打火機替她點燃,然後站回原位。珍妮不敬地對著邱立委吐出煙霧。「據我所知,你的人任務失敗,火燒車的新聞是則笑話。你們的手法粗糙幼稚的叫我受不了。」  

  面對這位心腸可比蛇蠍的美女批評,這位以脾氣火爆著名的立委緩緩吸口氣,極力壓下心裡的不快。「不過,你要我找的那位吳民達,我找到了。」  

  珍妮寒眸銀光一閃,冷艷的臉龐上總算閃過一絲笑容,她捻熄手上的香菸。  

  「把他的資料留下,除掉那個礙事的記者,我多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安排。送客。」  

  「謝謝,我不打擾了。」邱立法熟悉門路,一路快步走出別墅大門。想不到在國內算是狠角色的他,這回竟然要聽命於珍妮這賤女人。  

  邱立委臉色陰霾地上了在外面等候的車子,低聲問了坐在他旁邊的陳助理幾句話,然後破口大罵:「飯桶,全是飯桶!這次你去,再失敗的話,你們就找個讓我找不到的地方把自己埋起來。」  

  難怪邱立委發怒,一個女人騎在他頭上,另一個女人跑來捋他的老虎鬚,壓力過重的邱立委把這兩種忿怒轉嫁到他部下身上。  

  陳助理被老闆轟炸當然也不敢反駁,他瞭解老闆一翻臉便六親不認的脾氣,想要過太平舒適的日子,只有以功抵過,完成老闆交代的任務。陳助理立刻換車,上了他後面那部車子,和還在斥罵珍妮和女記者都是臭表子的老闆背道而馳。  

  車子停在附近的吳民達關掉他身邊的強波監聽器,然後打電話和嚴力宏聯絡,接著他的車子開往另一個方向。  

  就是這家店。蘇擎光和籃新晴從沒想過兩人會在五年後舊地重遊,走同一路線,吃同一家店的芋頭冰。蘇擎光不時溫柔地凝視籃新晴,看得藍新睛不自在的一口接一口,低頭挖她的芋頭冰吃。  

  吃著吃著,蘇擎光的電話突然響了。  

  著急擔心的蘇薏倩聽到老哥的聲音便大聲咆哮,劈頭說道:「哥,大家都在等你們,「請問」你在甲仙做什麼?藍新晴找到沒?」  

  蘇擎光心虛說道:「我和新睛在甲仙吃芋頭冰。」  

  「什麼!?你可知道,我們全部的人都在擔心你們安危。」  

  花玉貞看蘇薏倩拉著電話線抓狂地扯著,馬上過來問明白。「小倩,你的表情不對,擎光跟你說什麼?」  

  「說他和新晴在甲仙吃芋頭冰。」  

  什麼?太過分了!花玉貞纖指用力按下電話對講開關,用嬌嗲的聲音吼道:  

  「輸精光,你給我聽好,給我帶五盒芋頭酥回來,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一家的。」大家還以為貞子要罵人,原來只是要蘇擎光帶「伴手」回來,忍不住笑的笑,搖頭的搖頭。貞子認為最重要的話交代完了,只見她柳眉放鬆。「擎光,阿達得到的最新息,你和新晴成了被獵殺的對象,吃完冰記得趕快逃命。」  

  「這次對方派出多少人來追殺我們?」藍新晴聽到又有人要來殺她們,差點吐出胃酸,沒想到蘇擎光竟然問得輕輕鬆鬆,好像小時候玩官兵強盜的遊戲一樣。  

  蘇薏倩搶著說:「哥,這次情況和你以前遇上的不一樣,對方都是狠角色,你給我小心點,你要是少塊肉回來,我絕不饒你,」  

  「我知道了。我買了芋頭酥馬上走。再見。」  

  藍新晴在蘇擎光等找錢的時候問他:「他們怎麼知道你在甲仙?」  

  蘇擎光邊提東西邊挑出車鑰匙。「我的車子有裝兌Ps,就是衛星定位系統。」  

  「原來。那是表示閻王他們來會救我們了。」藍新晴開始放心了。  

  「不一定,他們在台中,我們在甲仙,小倩要我小心,那是表示遠水救不了近火。」  

  看擎光神經特大條的「沒要沒緊」,藍新晴差點昏倒。她曾經想過的最壞打算是死了就把保險金捐給孤兒院,但是如果能不死的話,她寧可慢慢賺錢,每個月拿一些回去給院長用。  

  蘇擎光打開車門把貞子要的芋頭酥放進後座,藍新晴手擱在車頂,額頭抵著手臂輕歎,正抬起頭要坐進車裡時,恰好給她看到幾個男人分別挨家挨戶,賊頭賊腦地往每個店家裡面看。  

  藍新晴急忙鑽進車裡。「糟!擎光,快開車。該死的壞人追來了。」  

  蘇擎光發動車子時,引起其中一個人注意,他愣了一秒,立刻吆喝所有人上車。  

  他妹妹說過,要識時務,沒有把握打贏對方的時候,就要趕快跑。他現在就要趕快跑。當然是用車子跑。  

  就這樣,蘇擎光偷跑不成,只好一路直衝,像跑給惡鬼追一樣。但是,天暗了,看不清路標,開了一段時間的山路他們早衝進中央山脈了,黑夜中,彎曲的山道上遠遠就可以看到車子的車燈。這時,蘇擎光眉頭忽然皺在一起,因為剛才他注意到油表,只剩半桶油,而他們不知還要被追多久?  

  他當然想過要打110報警,但真是巧得令人頓足捶心肝啊!他和新晴的手機竟然都沒有電了。  

  蘇擎光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裡琢磨,熄掉車燈先躲起來這條計策早想過,但估量情勢,此時此地不可用,要是壞人記住他們失去車燈的位置,然後一部繼續往前追,一部慢下來仔細搜尋。到最後他們反成了困死在中間的夾心餅乾。  

  棄車跑步是最後一招,但腳不方便的他最後總會輸的,到時救不了新晴,他反而變成拖累新晴的人'  

  打架,一兩個人他是可以應付,但今日對方人多,要是又帶著傢伙出場,那他可能還沒出手就先完蛋了,平常這種硬仗都是由閻王和阿達出面,他連當觀眾觀摩的機會都很少,何況身邊又多了新晴.  

  唉!拼了。要是救不了新晴,他只好對不起蘇家祖先和心愛的妹妹,和新晴同年同月同日攜手去見閻羅王了。  

  藍新晴不放心回頭看,後面車子的車燈很醒眼,看來像兩隻怪獸,用不要命的速度在追趕他們,這種路,一不小心可能就翻下山谷。她輕微地歎了一聲氣。  

  「擎光,早知道會拖累你,我就聽總編大哥的話,放棄這條新聞。瞧我,惹了多大的風波,要是連你的命都陪上,我就太對不起你了。」  

  蘇擎光聽出新睛的聲音不同於平常,怕她快要哭了,心裡捨不得她難過,雙手又不能離開駕駛盤,他只能想辦法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一直都沒有機會問你,你有沒有男朋友?」  

  藍新晴轉頭看了擎光幾秒,最後自嘲地笑了一聲,坦白說:「我不會理家做菜,每天忙進忙出,所以丈夫、男朋友都沒有。我不想害人陪著我不幸。」  

  蘇擎光很快瞥了黑暗中的新睛一眼,然後又回頭注意路上。「有個貼心的伴侶噓寒問暖,互相體貼關心,就算是吵吵鬧鬧,只要是良性的溝通,彼此最後總能互相體諒,怎麼能叫害人?」  

  擎光想到妹妹和貞子兩家人,常在他面前上演幸福家庭的戲碼,讓他心情郁卒。  

  藍新晴說:「我卻是想萬一只有吵鬧而無法達到溝通的目的,那怎麼辦?」  

  她真的是——想太多了。蘇擎光改變話題:「新晴,敏如結婚的時候我有去,聽她說明我才知道,是我誤會你了。」  

  為什麼到現在才說!  

  藍新睛沉默了很久才問說:「她最後是不是嫁給章智人?」  

  「沒錯。這一對怨偶吵吵合合,所以我接到喜帖也很覺意外。」  

  「他們個性太相像,都是自私多過良知的人。你呢?結婚了,還是已經有了結婚的對象?」藍新晴表面間得輕鬆,但心裡卻怕聽到不想聽到的答案。  

  蘇擎光踩煞車,方向盤驚險地回了一圈又轉回來,安全彎過一個急彎之後他才說:「一般女孩很難認同我的工作,再說我又跛了一隻腳,像我這種條件不佳的人怎敢想有女朋友。偶爾也會想乾脆不當法醫了。」  

  藍新晴聽了擎光的話,眼睛竟然有點灼熱。她說:「跛了一隻腳並無損你的才能,你要是不當法醫曾讓我會覺得很可惜。」  

  蘇擎光胸口暖暖的,聲音低沉問道:「為什麼我不當法醫你會覺得可惜?」  

  藍新晴低頭笑了一笑,記憶猶新地說:「第一次聽你說要當法醫是五年多前,當時心裡很佩服你不看重金錢和名利,願意去做別人不想做而卻很有意義的工作。」  

  除了暗夜騎士的夥伴之外,蘇擎光第一次聽到外人這麼說,尤其是新晴。他的心跳得好快,他知道那是因為新晴的關係,而非為了害怕被後面的人追上。  

  蘇擎光忍不住伸手蓋住新晴放在腿上的手。「新睛,我一直記得我曾對你說過我會牢牢把你牽好,不讓你跌倒的話。」  

  藍新晴努力眨動眼睫也無法阻止淚水流下,眼淚滴到擎光的手背上。藍新晴的每一滴淚水都讓蘇擎光喉頭感到痛楚。「後悔五年,五年之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委屈,不會再傷你的心。」  

  藍新晴吞回眼淚,將擎光的手放回駕駛盤上。「專心開車,想履行承諾先要把命保住。後面那幾匹驢子耐力挺驚人的,難道他們是鐵打的。」  

  蘇擎光皺起劍眉回頭看了一眼。「我猜他們後台老闆心地一定很黑,不然這麼「硬斗」的工作,他們竟然不敢應付了事。但有機會,我會弄幾塊他們的肌肉組織來做分析,再告訴你答案。」  

  「人家心裡急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藍新晴搖頭歎息,忍不住跟著笑了。  

  「就算會死,也有我和你作伴,」藍新晴聽到擎光說的話,感動得眼睛又濕潤了,沒想到蘇擎光隨後又說:「對了,你膀胱要是太漲要馬上說,千萬不要憋壞了身體。」  

  這真是跳針跳得太離譜了!藍新晴聲音粗嗄地向擎光吼道:「你專心開車,不要管我的膀胱啦!」  

  記得阿達有說過,老婆生氣的話,大丈夫就要裝出可憐樣。蘇擎光佯裝出很委屈的樣子。「我一路想辦法要你開心點,你還對我這麼凶。」  

  藍新晴自知理虧,低聲向蘇擎光道歉:「對不起,害你遭受無妄之災。只是你講話不要前後意思相差十萬八千里,好好的,才說我們兩人有伴又突然問我膀胱太漲要馬上說,你實在有夠沒情調的,難怪交不到女朋友。」說到最後又忍不住笑出聲,不過笑得很無力就是了。「擎光,看到派出所就停下來,找警察保護我們,你看怎樣?」  

  蘇擎光點點頭,他看看手錶,已經過了午夜。「新晴,你累了嗎?」  

  「還好。晚上一點對我這個夜貓子來說並不算晚,我反而擔心你累了,這不是普通的山路,只要不小心打個盹,我們就人車俱毀了,我不怕死,但女人天生愛美,不管老少美醜總是曾怕死相太過難看。」講笑話讓開車的人有精神。  

  蘇擎光笑了。「放心,我體力還好得很。」蘇擎光又加了一句。「不過我看到派出所一定會停下來。」  

  在家裡,蘇薏倩著急地來回走動。  

  「急死人了,人有沒有怎樣也不會打通電話回來讓我們放心。」  

  「小情,擎光車上有裝衛星導航儀,所以他到哪裡我們都可以從電腦上追蹤到。」花玉貞拉著小倩回到電腦螢幕前,蔥白的纖指輕指螢幕上移動的小光點。  

  「你看這小點點一路都沒有停過,表示擎光他們目前仍安全的在逃命,而且閻王和阿達已經連夜趕去接應,他們也帶著電腦。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擎光,你別擔心了。」  

  既然在逃命哪能說安全!蘇薏倩很感謝貞子姐姐盡心盡力的安慰她,她拉著貞子的手一起坐在電腦前。  

  「貞子姐姐,你知道我那個哥哥除了工作以外平常有多秀鬥,沒找到他們,確定他們安全以前,我哪放得下心。」  

  「說得也是。對了,小倩,輸精光不是大小事都會提出來跟你說,這回這位『藍新晴』你怎沒印象?」花玉貞又把蘇擎光的綽號叫出來。「嗯哼!我看輸精光平常跟你提的八成都是些柴米油鹽不重要的瑣事。」  

  蘇薏倩微瞇著眼,氣乎乎地說道:「我就是為了這件事在等他回來一五一十跟我說清楚。啊!他們停下來了。」蘇薏倩驚呼一聲,手指指著停住的小光點。  

  也不知道這是哪裡,蘇擎光看到派出所就停靠過去,沒有熄火就衝進派出所裡,為了珍惜每一秒時間,他把裝有他證件的法務部皮夾直接丟給值班員警。  

  「你慢慢看,先問廁所在哪裡?」  

  原住民血統的警察站起來指出廁所方向,蘇擎光拉新晴去找,找到了推她快進去。「盡量快點。」  

  一分鐘後,蘇擎光也輕鬆了,他笑著從警員手上拿回證件。「辛苦了,平時晚上都有幾人值班?」  

  「報告長官,一共兩人。」現在是演習還是出狀況?回答的人有點茫然。  

  兩人。蘇擎光失望寫在臉上,然後趕著走去門口探了探,看到那兩部車快要接近了,剛好新晴上完廁所出來,蘇擎光急忙拉她跑回車上。  

  藍新睛發現擎光又要繼續亡命之旅,邊扣安全帶邊間:「擎光,我們不是說要找警察保護嗎?你怎麼把警察局當成公共廁所,用了就走。」  

  「裡面只有兩個值班警察,我可不想害死別人。」  

  聽了也是很有道理,藍新晴又想到。「你剛才有沒有打電話聯絡閻王他們。」  

  「有。貞子和小倩說往前走會沒事。」  

  「好像「籤詩」在說話,怎麼解?」藍新晴無法猜透。  

  團體的默契就像密碼,一個眼神或一種語氣住往能在危急的時候救命,這是他們必須常做的訓練。  

  「應該是閻王和阿達他們曾從屏東方向趕來接應。」蘇擎光邊開車邊注意週遭的情況。「咦?後面的人怎麼沒有追上來?」  

  緊追著蘇擎光和藍新晴的壞蛋眼見目標在望,其中一人挑出手槍要從後面射擊時被他旁邊的夥伴制止。「你瘋了,沒看到這裡是派出所前面,你想要值班警員拿長槍出來轟我們,還是叫全縣的警察集合在前面路上堵我們。」  

  「可惡!害我們累得半死。眼看明明有機會卻地點不對。」作惡的人有笨的也有聰明的,笨壞人把槍擱在窗口,催開車的人。「阿龍,油門再踩下去點,這次跟緊點,過了安全範圍馬上把他們轟到山谷底。」  

  「我沒辦法忍了。」開車的阿龍回答地咬牙切齒。  

  「什麼?」  

  「我要放尿。」阿龍一提醒,大家都憋不住了。他們是今天晚上喝酒喝到一半被叫出來殺人的。  

  前輛車突然往路邊停靠。乘坐後一部車子的陳助理探頭吼道:「就要追上了,你們停下來做什麼?」  

  第一輛車上急著下來三位彪形大漢,其中一人沒好氣地吼回去:「放尿不行啊?追整瞑,我這泡尿可以淹死你了。」  

  第二輛車隨後停在第一輛車旁邊,加入前面三人在路邊站成一排吹口哨。  

  這時候,外面怎麼會有嘻鬧聲!值班警員站到門口查看。  

  好弔詭,他從來沒在深夜裡見過這樣的景像!離派出所約五百步遠的路燈下竟然站著一排人在撒尿,撒完尿之後又匆忙上車,他趕快記下他們的車牌進去開紅單,上面註明處罰原因——隨地大小便。  

   

  霧濃得幾乎看不清道路狀況,蘇擎光全神貫注開車,就怕不小心打瞌睡而把車子開向陡峭的山崖,萬一掉下去摔成粉身碎骨,收屍得勞師動眾,更會讓巴望著他光宗耀祖,最心愛的妹妹為他傷心難過,新晴也會死相難看。  

  感覺過了很久,蘇擎光又瞄了一下時間,怎麼才過十分鐘。蘇擎光用力眨眨沉重的眼皮。「新晴。」  

  處在緊張狀態之下的藍新晴不管怎麼撐,那一對眼皮還是會不受控制地合起來,最後睡著了自己都不知道,但一聽到擎光出聲叫她,她馬上醒來坐正,甚至還一掌把睡蟲擊斃。  

  「擎光,你叫我?」  

  「給我一瓶礦泉水,我們不是有買芋頭酥,拿一盒過來吃。」有人可以說話,蘇擎光感覺精神又回來了。  

  藍新晴偷瞄一下時間,擎光竟然忍著讓她「睡」了一個小時,開這麼久的車不累才怪!她猜想擎光想藉著吃東西和說話來提神,馬上探身把擎光要的東西拿過來,先開一瓶礦泉水給擎光,等他喝完把瓶子遞回來,她再改拿放在膝上的芋頭酥給擎光吃。  

  蘇擎光一口一粒,連吃了三粒,幸好有水有乾糧維持他們的體力,就不信在後頭追他們的壞人有像他這麼幸福。藍新晴看他吃得香,還要再拿一粒給他。  

  蘇擎光笑著搖頭。「夠了,這樣吃一吃,動一動,精神就回來了。」  

  藍新晴湎腆地笑道:「真抱歉,不能替你開車,讓你也休息一下。」  

  「繼續跟我說話就好。」  

  「好啊!我想想要說什麼。」藍新晴想了想。「我間對我切身有關的事好嗎?」  

  「好啊,是想問組織的事嗎?」  

  藍新晴佩服笑了。「擎光,你反應真快。傳說中的暗夜騎士所做所為都是大快人心,除暴安良的好事,而且來無影,去無蹤,神勇得不得了——」  

  蘇擎光打斷新晴的話,有些慚愧地笑了。「組織裡大概屬我這個法醫最文弱。」  

  藍新晴看著擎光趕快說明:「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更瞭解大家,你們為什麼會想要做這種危險的工作?」  

  蘇擎光說:「閻王當過法官,阿達是星階警察,過去他們辦案時,經常動不了那些有權有勢卻專門為非作歹的人,所以他們才憤而辭掉工作跳出來為民除害。」  

  「原來。我知道你是法醫,能幫忙鑒定死因,搜集資料,那其他的人呢?」擎光,這事我慎重問你,問完你馬上忘掉當我沒問。不只是我,阿發、貞子、小倩都不像能幫忙的人?」藍新晴沒想到擎光聽了她的問話,竟然很有精神地大笑。  

  蘇擎光笑過之後說道:「可別小看他們。阿發有一對陰陽眼和神奇的特異功能,他能和靈界溝通,問案情很管用的。貞子是資料搜集整理和唬死人不償命的。同樣,我妹妹小倩專攻變妝術,能將我們全部人都改頭換面,讓別人認不出來。」  

  聽起來真不可思議。藍新晴說:「好像報上在登的奇人異事版。奇怪,那閻王怎麼會找上平凡的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52:09

第七章

  平凡的人會被黑白兩道的老大下追殺令!看起來精明幹練的新晴也有糊里糊塗的時候。蘇擎光再看油表,藍新晴也注意到了,油針已經轉到紅色區域的底部。  

  看來救援是來不及趕上了。黑暗中藍新晴雙眼瑩澈剔透,淚水閃閃發光。她看著她心裡還愛戀的擎光說:「擎光,是我害你的,在孤兒院時你就該丟下我不管。」  

  蘇擎光反倒輕鬆。「你已經說過好幾遍了,但我絕不會再次丟下你。這幾年,我努力鍛練身體,一般混混來上兩三個我已能應付,像今天遇上這些專職壞人,我們還能跑這麼久,訓練我的力宏和阿達一定覺得很驕傲,總算沒有對不起他們了。新晴,若有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你是在安慰我嗎?」藍新晴沒有回答擎光的問題。  

  「當然不是。」蘇擎光急著辯解。  

  藍新晴笑了一聲,看前後一片濃霧,她攤靠著椅背間說:「擎光,如果我們會死,你希望我們最後做的一件事是什麼?」  

  「我想好好吻你。」蘇擎光大膽說出想法。「你呢?」  

  「我的想法和你一樣。」黑暗中,蘇擎光聽到新晴的笑聲。蘇擎光回頭看新晴,看她黑瞳閃閃發亮,他的心跳如巨浪拍打著岩石。  

  一定,如果這關逃不了,他一定要將新晴抱在懷裡,用吻讓她忘了死亡的害怕。  

  藍新晴忽然反問:「擎光,如果我們沒有死,你會想要做什麼事?」  

  「娶你。」蘇擎光沒想到他的回答換得一片沉默,讓他想起多年前無意中聽到新晴和敏如的對答。他鼓起勇氣再問新晴:「新晴,你願意嫁給一個法醫當妻子嗎?」  

  一個吻和一個終身的承諾是不能相提並論的。五年前,她曾天天以淚掩面,無聲的淚水伴著她憔悴地熬過一段身心受創的痛苦日子,所以她無法灑脫地回答。  

  藍新晴以左手捏玩她右手的無名指,輕聲細語說道:「我記得我曾經很快樂地讓你用你的頭髮綁在我的手指上當戒指,可惜那次的戒指並沒有完成。經過五年了,我們都有了成長和改變  」  

  「不管怎麼改變,只要能活下去,我會等到你點頭為止。」不管怎樣,蘇擎光決心利用有限的寶貴時間,重新表達他對新晴的愛意。  

  碰!  

  蘇擎光稍微分心,馬上被追上了,後面的車子用力去撞蘇擎光車子的車尾,力量大得讓新晴差點彈起來,幸好蘇擎光方向盤轉得快,抓很緊,才沒被撞下萬丈山谷。  

  陳助理看他們沒被撞翻又踩油門加速開溜,拿出槍朝他們射擊。  

  蘇擎光聽到槍聲大喊:「新晴,把身體壓低一點。」  

  在這眼見不到五公尺遠又到處急轉彎的公路上加速簡百是在搏命,不過蘇擎光開不到兩百公尺車速就慢下來,然後停止不動。  

  汽油耗盡了。蘇擎光和藍新晴同時歎了口氣。「最後一吻。」藍新晴眼裡含著淚,微笑輕語道。  

  蘇擎光拉上手煞車,眼裡含著灼熱的淚水,不顧一切和新晴互相擁抱,五年的相思毫無保留地溶入最後的纏綿熱吻裡。  

  生離死別的最後一吻,月下老人太殘忍了。  

  「哇!快來看,香艷辛辣。」阿龍率先怪叫,用槍柄敲打車頂。  

  「再不開門,阿龍你就把他們推下山谷,讓他們去當同命鴛鴦。」車門被反鎖,陳助理耐心用磬,吼阿龍去開車。  

  就算要死,他也要下來和敵人一搏才不會死得毫無尊嚴,妹妹一定會抱著他邊哭邊罵他是傻蛋、笨瓜,但他至少在見到蘇家的列祖列宗時可以理直氣壯,他們看到了,他們的子孫不是蒔種。  

  「新晴,我相信閻王和阿達一定會來,我出去拖延他們,你不要出來。」蘇擎光交代完畢就下車。  

  「不,我陪你。」藍新晴提著電腦也跟著打開車門。  

  「再跑啊!」陳助理正好站在新晴這方,新晴一下車,他立刻粗暴地扣住新晴的下巴。「除了地府,我看你們還能跑到哪裡去?」  

  「你這個臭王八蛋!把你的髒手放開。」蘇擎光生氣怒吼,提肘用力撞開他後面的大漢之後,立刻朝陳助理進攻。  

  「原來是個跛腳的,我讓你做鬼以後兩隻腳一起跛。」陳助理將槍比向蘇擎光的右腿。藍新晴突然生出一股力氣,咬了陳助理的手,還用手提電腦撞得他彎腰抱住肚子。  

  「開槍打死他們。」陳助理發青的臉扭曲得可怕。  

  「新晴。」蘇擎光用力一拉,用身體包住藍新晴。  

  「擎光。」藍新晴抬起雙眼從擎光肩上看到有只槍對準著擎光的背,她驚叫一聲,情急中將視如生命的手提電腦舉到擎光背後,正好感受到一股極其有力的撞擊讓她的雙手發麻。  

  接下來她突然聽不到槍聲再響,舉槍射擎光的人莫名倒下,緊接著又倒下一個,她不明白地叫著蘇擎光的名字。  

  「擎光,怎麼回事?」  

  蘇擎光仍小心按住新晴的頭,他回頭看,然後大大鬆了口氣。「閻王他們來了。」  

  擎光終於稍微將她放鬆了,所以她能把頭抬高一點看。藍新晴用懷疑的口吻說:「他們怎麼可能到達!周圍靜得可怕,我們並沒有聽到任何交通工具的聲音。」  

  「新晴,你看其他三個人為什麼不敢動,因為他們三個人的額頭正中心都有紅色光點,那是被配有紅外線瞄準鏡的狙擊槍瞄準著。」  

  沒錯,這些窮兇惡極的壞蛋額心都有明顯紅光點,難怪他們站得直楞楞的不敢動。「他們真的來了!」藍新晴低語。  

  但他們躲在哪裡?用什麼方法到達來救他們的?藍新晴興奮地心跳加劇,睜大雙眼努力尋找。  

  好像為了給她交代,前面突然亮起兩盞超亮的車燈,而且從不同位置分別走出三位穿著夜行衣,持槍戴面具的人。他們接著聽到阿達大聲喝道:「你們也想躺下嗎?把搶丟掉,頭低下來。」  

  壞人不再抵抗,聽話地把搶丟下,藍新晴看到體形像閰王的人走到陳助理面前,生氣地揮出一拳,陳助理的鼻樑應聲而斷,痛得臉歪嘴斜,鼻血往嘴巴流下。  

  另一位八成是阿達了,他用手銬把壞人一個個銬起來推進車裡,拿出沾有乙瞇的布壓住壞人鼻子,那些人,很快就垂下裡面裝著不分是非的腦袋。  

  傳說的都市傳奇被她親眼所見,藍新晴激動得全身顫抖。  

  「安全了,不要怕。」蘇擎光以為新晴還在為剛才的危機害怕,極力安慰。  

  「差點來不及了,幸好你的電腦替擎光擋下那顆子彈。」大家都不願看到小倩為了哥哥傷心的樣子。  

  這是阿發的聲音!蘇擎光忘形,感動地抱著阿發說:「阿發,連你也來了。」  

  兩個男人摟摟抱抱的,難怪藍新晴眼睛瞪得如銅鈴大,連該搶拍獨家照片的事都給忘在一邊了。尤其擎光身上還有她的味道。  

  阿發尷尬但慈詳地拍拍蘇擎光的背,然後將他推開。「我這一身功夫還沒傳授給你,當然得趕來救你。不過,我這輩子從沒這麼緊張過。」  

  阿達走過來笑道:「你不知道,阿發這一路上唸唸有辭,我想他是在和地府那位閻王商量不要招你去地府當差。」  

  阿發聽了,一臉湎腆地罵道:「不要聽阿達亂講,他是貞子的口水吃太多了。」  

  「哈哈,阿發,這句話要讓我寶貝老婆聽到,準會跟你沒完沒了。」阿發聽了吳民達的話也仰頭大笑。  

  嚴力宏也過來了。「你那只電腦救了擎光一命,回去馬上給你配備能防彈防水,功能更好更新穎的手提電腦。」  

  能這樣最好,藍新晴滿心感激,但是做記者的人不能忘記一件事,就是有疑問就追問到底。「我還是想不透你們怎麼會這麼巧,剛好等在這裡?」  

  「我們的衛星導航儀不是一般車商附送的,其它的天機,你加入我們的運作之後,自會慢慢領悟。」阿達笑道。  

  「新晴,把好奇心留著去挖掘這世上不公平,挾權勢犯罪的事情,然後將它們剷除掉。」嚴力宏說。  

  她懂了,這就是閻王要她加入的原因。「是。」藍新晴答應,但她忽然請求閰王。「讓我去拍幾張照好嗎?」  

  得到閻王點頭,藍新晴馬上找出她的相機,由阿達和擎光陪同著去拍那幾位狼狽壞蛋的照片,同時把收集起來的槍只刀器放進後車廂,待會兒一併交給警察當證物。這時藍新睛認出那雙鞋子  就是那個沒臉的人的穿的鞋子。  

  遠看有點花白,近看原來是蛇皮做的。藍新晴心跳快得快蹦出喉嚨,雙眼牢牢盯著他的臉慢慢退後一步,然後清楚肯定地說道:「他就是陳助理,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替邱立委送錢到醫院給那個開不實死亡證明書的醫生。」  

  「我們已經知道了。」吳民達用冷峻的聲音說:「暗夜鬼魅多,這些人就是暗路走多了,所以他們的下一個行程就是警察局。擎光你和新晴留下來等警察到達。對了,你的車子沒油了,記得順便跟警察「揩點油」才能回家去。」  

  藍新晴回頭竊望,欸!閻王和阿發都不見了,他們什麼時候走的?真的是來無影,去無蹤。阿達說完沿著馬路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的濃霧中。  

  若不是不久之後聽到直升機起飛的聲音,她真的會為今晚的一切而睡不著。  

  「新晴。」都走了,蘇擎光走到新晴旁邊,溫柔地叫喚一聲。  

  「恩  」。  

  藍新晴正心有餘悸地檢查被子彈穿過的電腦,聽到擎光叫她,不經意嗯了一聲,抬小臉看他。蘇擎光忽然將新晴拉到懷裡說:「新晴,我說過,如果我們沒有死,我一定要娶你,我是認真的。」  

  他低頭攫住微敢的香唇,一記輕柔的長吻讓兩人忘了這一天所歷經的九死一生。  

   

  嚴力宏去拜訪這位整日帶著一張笑臉,心裡卻一肚子壤水,玩弄台灣民主和善良老百姓的邱立委。  

  「立委,有位嚴先生來拜訪您。」長得如模特兒的遷DH秘書細聲報告。  

  「我和他有約嗎?」應付「瞭解一下」的電話和煩人的記者讓他頭痛欲裂,邱立委說完忙著吞他的止痛藥。  

  不管白天夜晚,室內室外都戴著深色墨鏡的嚴力宏,渾身充滿神秘和今人畏懼氣勢的嚴力宏突然進來對邱立委的秘書下令。「你可以下去了。」  

  突然冒出的話讓邱立委差點噎死。誰敢那麼大膽,在他的辦公室裡挑戰他的耐性和修養。嚴力宏的臉慢慢轉向立委的秘書。濃眉一挑加上臉部嚴峻剛毅的線條,不需他再重複一次,本來稍有猶豫的秘書馬上低著頭趕快走出去。  

  邱立委用眼尾掃了嚴力宏一眼,咕嚕一聲,大口喝水將藥丸吞下,然後陰柔地笑了。聲音比剛才和秘書說話時寒冷十倍。「閣下把我這裡當成什麼地方,按摩院嗎?墨鏡給我拿下來。」  

  「礙難從命。」嚴力宏大剌剌地環視一下四周,然後坐下說:「這裡不是立法院,也沒有電台的攝影機對著你,所以,我們自然就好。」  

  雖然隔著一層深色的鏡片,但這位見多識廣的立委卻覺得對方有對十分銳利的眼睛,而且一靠近他,忍不住就覺得渾身寒毛豎立,難怪他新來的秘書嚇得趕快溜出去。  

  這個人絕對不好惹,要謹慎,邱立委畢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他壓下心中怒氣,上前盤問:「閣下是誰介紹來的?有何指教?」  

  嚴力宏拿出一張他和珍妮歡笑擁舞的照片。「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你應該也認識她。」  

  在他面前驕傲無比的混血悍婦竟和此人如此親密,能和珍妮有這種交情的,難不成他是菲律賓那邊的重要人物,邱立委態度立刻改變,聲音連降好幾個音階,不敢再對客人囂張無禮的態度有所不滿。  

  「嚴先生,珍妮請你來有何指教?」  

  嚴力宏收回相片。那相片中的珍妮其實是貞子,是經由小倩巧手化妝變成的假珍妮。嚴力宏說:「我是來跟你談筆生意,而且我並沒讓珍妮知道我今天來找你。」  

  邱立委還是很小心。「談生意,我馬上叫底下負責的人進來。」  

  「不用,我一向只跟當家做主的人談,珍妮說你想買船,我手上正好有一艘在巴拿馬註冊,有五十間客房的小船想賣掉。」  

  五十間客房的船怎能說是「小船」。訐邪的笑容倏地浮現邱立委光滑的臉上。  

  「嚴先生想怎麼賣那艘船?」  

  嚴力宏學他一樣笑裡藏刀。「兩千年才下水的新船,兩億五仟萬就好。」  

  邱立委算了算。「一個房間五佰萬,太貴了。」  

  「五千萬是你的佣金,」嚴力宏伸出五根手指,很清楚內幕地說:「珍妮說你們買船是采分股制的。只要成交,五千萬現金馬上匯入你指定的國外銀行帳戶。」  

  「我為什麼可以獨得這麼大的便宜?」邱立委怕是珍妮叫人來試探他的忠誠度,  

  「我老實告訴你,那艘船我只佔一半權利,我的股東賽馬失利,急著脫現,所以底價定不到兩億。」意思就是他另外還有得賺。「但,要是讓珍妮知道我來找你,這條協議立刻無效。你知道的,珍妮是貪多無厭的女人。」  

  「我當然不會亂說。」五千萬當然讓貪殘侵漁的邱立委動心。「你說的船現在停在哪裡,我能先看船嗎?」  

  「當然可以。船暫時停在橫濱港,今天下午我們就去日本看船,全新裝潢,保證你看了一定滿意。」  

  「好,我馬上叫秘書訂購機票,我們今天下午就去橫濱。」  

  嚴力宏點頭站了起來。「只要合意,你可以再找珍妮去看船,簽約時我不出面,我會找代表人簽約。」  

  邱立委難得親自送客送到大門口。政府的「漫步」哪比得上民間的「競步」,兩岸三地的黑勢力,槍枝、毒品和女人早就三通了,他們現在欠缺的就是合法又快速的海上交通船。  

  有船真的好辦事,賭博,色情和走私可以一起進行,還可以利用無人管轄的公海印製偽鈔,這就是珍妮此次自菲律賓來台,替她老大張羅的重要事情之一。  

  李菁那死妮子就是在他和珍妮正在做買賣和討論事情的時候,被珍妮發現她偷聽他們的計畫,珍妮對背叛的人是絕不留情的,她說寧可殺一以儆百,也不要冒被人出賣的危險,所以李菁才會死得如此淒慘。加上之前幾個不聽話的女孩都被珍妮和她的部下做掉,人死了再丟給他處理,他不是不明白珍妮強迫他收爛攤子的用意,就是要藉此理由控制他,權衡輕重,他既然無法脫身,不如「撩」到底,盡情享受目前擁有的權勢、財富和女色,何況珍妮解決了殺夫仇敵「吳民達」就會滾回菲律賓,到時,他又可以天不怕,地不怕,當在地大王了。  

  嚴力宏走到門口時故意停頓下來,雙手擦在口袋裡略做沉吟之後,偏過頭向著邱立委說:「我很不高興珍妮到台灣找吳民達。」  

  邱立委朝著嚴力宏曖昧地笑了笑,「你不用吃醋,聽說珍妮找吳民達是為了替她的前任愛人羅雲天報仇。」  

  幸好嚴力宏戴著墨鏡,邱立委才沒看到他闇黑的雙眼閃著炯炯寒茫和對邱立委那張嘴臉的厭惡。  

  「替羅雲天報仇?」原來如此。嚴力宏第一次笑了,他拍拍邱立委的肩膀。  

  「那我就放心了。機場見。」  

  蘇擎光和藍新晴風塵僕僕回到嚴府,藍新晴看到漂亮宏偉的嚴府時,忍不住跟擎光說,她好像在作夢。  

  不過有巴洛可氣派的樓房卻有個不搭調的大花園,她不解地想著,有錢人是怎麼花錢整理花園的,花樹修剪得可說相當完美,但卻任下面的草叢漫生,看起來好像才整理一半就丟下了。  

  蘇擎光隨著藍新晴的眼光看去,他笑著解釋:「那些草不能除,裡面可能有螢火蟲的幼蟲。」  

  「騙人,城市哪裡會有螢火蟲!」說謊也要接近事實才像樣。藍新晴白了蘇擎光一眼,對他搖頭嗤笑。  

  「真的。你別看閻王表面嚴肅,其實他內心溫柔多情,螢火蟲是他追求我妹妹時,命令平婆養來取悅我妹妹的。」  

  看不出來看來令人畏懼的閻王對妻子如此用心。「平婆又是誰?」  

  「閻王的奶媽。」  

  閻王也有奶媽!  

  藍新晴好想大笑。蘇擎光則認真說下去:「平婆照顧我們就像她的親生孩子一樣。對了,等下她端茶給你喝的時候,要記得別伸手去接。」  

  這又是什麼邏輯,平婆很照顧他們,但不能伸手接她端來的茶。她實在聽得一個頭兩個大,藍新晴緊擰著眉,拉著蘇擎光大聲問:「閻王的奶媽會在我們的茶裡下毒嗎?」  

  「不是,她有點怪。」蘇擎光苦笑。想想暗夜騎士團的成員似乎沒有一位不怪的。  

  「擎光,」這時乎婆的聲音突然出現,把意外的蘇擎光嚇了好大一跳。乎婆雙手平貼在小腹上,面無表情地說:「快上去吧。對了,小倩說平婆這脾氣叫很有個性,不叫怪。」  

  「對不起。」他難得一次說別人的背後話,沒想到卻被事主聽到。  

  蘇擎光糗得面紅耳赤,拉著藍新晴三步做兩步跑進客廳。整潔寬大的客廳再讓藍新晴咋舌一次。蘇擎光自言自語:「怎不見半個人?」  

  「只見「半個人」不嚇死人了?」平婆又突然出現了。  

  平婆好像變魔術一樣突然出現,所以就算見到的是「一個人」,也足以把平日自以為很有膽量的藍新晴給嚇得一楞一楞。  

  平婆詭笑著端著茶盤上前。「請喝茶。」  

  藍新晴決定相信擎光說不能伸手接平婆的茶,她笑著搖動雙手說:「謝謝,請放著就好。」  

  平婆抿嘴一笑。「膽子好小。」  

  這不是平婆平時說話的聲音,蘇擎光發覺了,他皺眉,手搔著下巴。這時蘇薏倩手上抱著貞子的女兒小貞子出來,她笑著把小貞子交給平婆說:「貞子姐姐,你就別逗我這位老實的哥哥了。來,小貞子睡醒了要找媽咪。」  

  「小寶貝乖乖,跟媽咪進去把這身衣服和面具脫下來。」外表像平婆的貞子嗲聲嗲氣的和女兒說話。  

  看得好氣又好笑的蘇擎光搖頭。「我真擔心小貞子長大後,會被你們這些大人搞成人格異常。」  

  「才不會哩!你別看她小,我的小貞子聰明得很咧,對不對啊。小寶貝!」  

  可愛得教人憐的小貞了睜著一對圓滾滾大眼睛,笑咪咪也抱著她的媽咪。  

  尚在狀況外的藍新晴看得眼花撩亂。「這是怎麼回事?」  

  「小倩的易容技巧能做到以假亂真的地步。」蘇擎光低下頭,嘴巴靠著新晴的耳朵邊說給她知曉,藍新晴恍然大悟地點頭。  

  蘇薏倩在蘇擎光面前坐下。「哥啊!你有多少事情瞞著我啊?」  

  「芋頭酥。」蘇擎光抬頭看到妹妹的表情,他還不算笨,趕快雙手奉上甲仙芋頭酥。「過去的事,一下說不完的,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閻王和阿達呢?」  

  「不出去放餌怎麼網得到大鯊魚。」蘇薏倩告訴老哥和新晴,邱立委好對付,邱立委背後叫珍妮的菲華混血女人才難惹,她這個女人不只心狠手辣,此次還為了另一個目地來台,就是來替羅雲天報仇。  

  蘇擎光聽到這則消息,開始替阿達和閻王擔心煩惱。  

  羅雲天不只是十惡不赦的大毒梟,還故意殺了當時是刑警的吳民達的老同事,吳民達發誓要親手逮到他。堅持的阿達讓羅雲天無法在台灣立足,只好偷渡到菲律賓,幾年前他又偷潛回國作惡,終於被吳民達和嚴力宏在東部逮到。  

  蘇薏倩善體人意,她告訴老哥說:「你不用煩惱,既然知道那女人來意,力宏心裡自有盤算。這事我們還暫時瞞著貞子姐姐的。」  

  「我懂。」蘇擎光點頭。  

  花玉貞以原來的面貌匆匆回來坐在藍新晴對面。「新晴,你大概知道我們為什麼讓擎光帶你來閻王家吧!」  

  「為了保護我的性命,還有,我已是暗夜騎士的一員,應該來盡我一份力量。」  

  藍新晴的回答讓蘇薏倩對她深深看了一眼。果然機靈反應快。  

  「瞭解就好,既然閻王府都讓你進來了,我們就先不追問你和擎光的過去。」  

  花玉貞明眸一瞥,看到蘇擎光拱手向她感謝,她笑了一聲,白了擎光一眼。「新晴,有人去你家找東西,當然我們沒讓他們進去。」  

  「可能在找方菁的遺物。糟了!方媽媽  」藍新晴突然睜大眼,雙手緊緊揪住她旁邊的擎光。  

  蘇薏倩柔聲安慰新晴:「放心,方太太已經被我們保護著。」  

  藍新晴說:「方媽媽交給我一本記事簿,上面有一些人名,還有銀行的保險箱號碼,保險箱是誰的我無法查出,不過我想裡面應該有對他們不利的證據。」  

  花玉貞笑了笑。「看你剛才聽到家裡被搜時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這本重要的記事本應該藏在別的地方吧,可以交給我們研究嗎?」  

  貞子姐姐果然好細心。藍新晴說:「我把它反貼,藏在總編大哥的桌子底下。」  

  花玉貞誇獎說:「嗯,這招厲害。擎光,你快陪新晴去拿回來。貞子姐姐很快就可以查出那保險箱是誰的。」  

  怎麼可能,除非動用公權力,否則懇求,拜託到下輩子銀行也不敢得罪任何在任或卸任的立委。藍新晴心裡存著懷疑,雙眼瞥向旁邊的蘇擎光。  

  蘇擎光拉著新晴的手站起來。「走,去你們報社。」  

  總編大哥看到失蹤一天的新晴安然回來,馬上合掌向天膜拜,「新晴,沒想到你還活著,我已經接到五通一定要你死得很難看的電話。」  

  「可惜,我拒絕那種死法。這位是我的朋友,蘇先生。」藍新晴輕巧閃過總編大哥,然後蹲到他的辦公桌下面摸索。  

  「新睛,你又在我桌子底下搞什麼鬼?」總編跟著新晴蹲下來看。  

  找到了,藍新晴扯下用信封包得紮實的小包裹,站起來拿給她後面的擎光。  

  「那是什麼?」總編對他的桌子底下變出的東西感到好奇。  

  「獨家。」藍新晴賣關於。「總編大哥,明天留兩千字的頭版給我,保證又會跌破眾人眼鏡。喔!對了,那六個保身符就永遠送給我,你要就叫大嫂再替你去廟裡求新的。擎光,我們回去。」  

  「等一下。」藍新晴回頭看著叫住她的總編大哥。「新晴,昨天有一位叫張敏如的人來找你。」  

  藍新晴愣了一下,然後問:「她有說什麼事嗎?」  

  「沒說,不過她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總編回想昨大的情形,立刻更正。  

  「不,應該說很不好。」  

  總編大哥的話讓藍新晴和蘇擎光互看一眼,蘇擎光拉著新晴的手說:「走吧,反正順路,去看看她也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52:37

第八章

  經過好幾天的考慮,張敏如才鼓起勇氣去找新晴,很不巧,新晴的主管說新晴一直都沒有和報社聯絡,他們也正擔心她的安危。  

  張敏如失望地回家,坐在裝潢仍像新房,卻空蕩蕩的房子裡歎氣。  

  電鈴響了,這時候會有誰來呢?張敏如無精打彩地前去應門,沒想到和她絕交多年的新晴竟然站在她面前,而且連擎光也一起來了。  

  蘇擎光向張敏如輕鬆說道:「不請我們進去嗎?」  

  「太意外了,快請進來。」張敏如心裡一方面感到不安,一方面覺得高興,她雙眼濕熱地請貴客們進門,進了屋裡以後,她又忙著端茶送點心。  

  「敏如,不用忙了  我們是順便過來坐一下,馬上就走。」說話的仍是蘇擎光。  

  「不忙,你們都是第一次來,很難得的。」  

  「你去報社找我有事?」藍新晴並無久留的意思,所以開門見山。  

  奇怪!見了敏如,新晴才發現過去的怨還沒完全消化,還有一些哽陳在心裡深處,原來人們嘴上說已原諒和遺忘經常是和心裡的想法相違背的,所以剛開始的交談是公式化而且帶有距離。  

  張敏如點頭坐下。「新晴,我終於想通你為什麼不肯理我了。我向你道歉。」  

  藍新晴甚為意外,她認識的敏如是不會輕易跟人認錯說道歉的。藍新晴黑眸專注地凝視敏如鬱結憔悴的臉龐。擎光說過她嫁給章智人,但看來,姻婚生活並沒有帶給敏如應有的朝氣和快樂。  

  張敏如發現新晴在看她,勉強提起嘴角笑了笑,笑容讓她看起來更加淒楚而哀怨,善良的新晴終於不忍,心結也一下化散。  

  「敏如,你是不是有事要我幫忙?沒關係,你說說看。」  

  藍新晴的關切讓張敏如慚愧,她雙眸凝視著滿懷自信的新晴,誠摯地說道:  

  「新晴,你最近的名氣很響亮,但要記得,隨時隨地都要多加小心,最好像今天這樣,身邊一定要有人陪著。」  

  藍新晴聽了敏如的話,微笑的臉轉為嚴謹。「敏如,你的話聽起來不單純。」  

  「你果然是觀察敏銳,精明幹練的女記者。」張敏如讚道。「因為我親耳聽到智人講電話的時候,說到一定要叫你好看。」  

  「哦?為什麼?新晴又沒有得罪他。」蘇擎光劍眉馬上豎起,先代新晴不平。  

  張敏如搖頭,深深歎了口氣說:「新晴前幾日不是寫了一篇「杏林之恥」的報導,你們知道那家醫院出資最多的幕後老闆是誰嗎?就是隔天被新晴提到的邱立委。」  

  藍新晴忍不住大聲叫道:「又和他有關係!」蘇擎光卻沒說話,藍新晴回頭問:「擎光,你在想什麼?」  

  蘇擎光搖頭:「只是想起幾件奇怪的案子。」  

  張敏如並沒有注意聽進擎光和新晴簡短的對話,她繼續說完:「報導刊出當天,醫院就來了一批調查員搬走好幾車的病歷和帳冊,然後衛生署公文跟著到達,勒令醫院馬上停業,新晴文中報導的醫生也被吊銷醫生執照。」  

  「敏如,那位醫生泯滅良知從事不法勾當全都是事實,這件事你不能怪新晴。」  

  蘇擎光護著新晴說。  

  張敏如急忙搖頭否認:「請不要誤會,我感謝新晴都來不及怎會怪她。」  

  「敏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自知此事不可能善了的藍新晴必需句句間仔細。  

  「我早就和章智人在打離婚官司,新晴那篇報導對我的官司很有幫助。」  

  「什麼!你和智人結婚才一年就要離婚。」蘇擎光大驚小怪地叫道。  

  「邱立委如果是壞蛋,寧和邱立委同為虎狼的章智人是什麼?混蛋。對,他是混蛋。」張敏如冷哼一聲。「你們想想,開醫院要不少本錢,章智人上哪裡拿這筆資金?」  

  「不是你爸爸投資的嗎?」有錢的丈人幫有才情的醫生女婿開醫院,這好像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藍新晴說。  

  張敏如全盤托出。「醫院是買人家設備好,經營不善轉售的二手醫院,那不能慢慢給,而是一下要拿出巨額的現金來付。章智人曾偕我回娘家設法,但那混蛋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風聲早傳進我爸媽耳裡,老人家也聽說過邱立委不是簡單人物,勸他打消念頭,那混蛋不曉得仗著誰的膽,竟然當場和我爸媽翻臉,害得我再無臉回娘家去。新晴,我真的很後悔愛上這種男人,他騙我,哄我拿掉過兩個孩於,結婚後乾脆「明講」十年內不許懷孕。」張敏如眼裡泛著薄薄的水霧看著新晴。「新晴,我想這是我的報應。」  

  藍新晴搖頭,不知該怎麼安慰敏如了。  

  張敏如重重歎了口氣,點頭繼續說:「那個人,看錢很重,五元十元他都計較,我陪嫁的私房也都給他拿走,跟他在一起我快瘋了。對不起,我本意不是要跟你們抱怨這些的。我近日一直很認真在看新晴的報導,實際上,邱立委是這家醫院的最大股東,他用人頭當董事長,私底下還從事不法交易。」  

  「你說的不法交易是?」蘇擎光和藍新晴很有默契地同時發問。  

  「毒品買賣。」張敏如低聲發誓她沒有亂說。「我曾經看到智人帶了一大包白粉回來鎖在保險箱裡,他說那是醫院要給癌末病人用的。當我是三歲小孩,當藥品用的海洛英不是要嚴格管制?如果是合法的,何必威脅我不可以說出去。」  

  章智人和邱立委也利用醫院走私毒品!簡直漠視法紀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等等,」藍新睛按著額頭。「你們不是要離婚,難道還住在一起?」  

  「我無法將他趕走,又不甘心房子讓他霸住,只好等離婚判決下來再決定去留。」  

  此時,藍新晴已經十分同情敏如了。她拉著張敏如的手說:「敏如,你如果需要幫忙,隨時說一聲。我和擎光有很多朋友,這些朋友聚合起來時,力量之大絕對不是你能想像的。」  

  張敏如臉上露出倔強神情。「新晴,你自己都自身難保,我怎敢奢求你們幫忙。新晴,我再強調,你要事事小心。」  

  藍新晴說:「敏如,曾經當過拒絕朋友幫忙的傻瓜,那種感覺並不快樂。」  

  張敏如感動地紅了眼眶。「新晴,擎光,謝謝你們。需要時我一定不會忘了你們。」-  

  「這樣才對。敏如,有事打這通電話一定找得到我,我和擎光必需先走了。」  

  藍新晴將她的名片交給敏如,然後站起來。  

  一見藍新晴站起來,蘇擎光也跟著站起。  

  張敏如羨慕地看著他們,然後慎重將新晴的名片收進口袋裡。「我送你們出去。」  

  他們才剛舉步,客廳門突然打開,進來的章智人看到老朋友愣了一下,然後滿口酸味地說:「拗!名法醫和名記者光臨寒舍,我未來的下堂妻竟然沒知會我一聲。招待不周,真是失敬失敬,請再坐會兒讓男主人表現一下吧!」  

  「抱歉,我們有事要先回去。」蘇擎光無轉圜餘地地送智人一鼻子灰。相由心生,智人現在這張醜陋的嘴臉,讓他愈看愈討厭。  

  「好偉大好忙碌的人物!那小弟也不敢留你了。」章智人突然臉色一變,陰鷙的臉孔看向新晴。「藍新晴,我又沒得罪你,你犯不著手賤寫我們醫院的醫師品行怎樣怎樣不好吧?」  

  「既然你不歡迎我們,那我們不打擾了。」藍新晴想要冷靜地退場。章智人卻不善地擋在門口。  

  「你害我們醫院蒙受無法估計的損失,我怎能讓你說走就走。」章智人瞇起闇森冷酷的黑眸,凶神惡煞地說道。  

  藍新晴無畏地仰頭傲視章智人。「我是記者,我憑著我的良心良知報導真相,醫院損失是因為你們用人不當,那是活該。倒是你現在的態度像個流氓,章醫師,你要是阻止我出去,我就控告你妨礙自由。」  

  「沒想到你比以前更牙尖嘴俐。你們記者都自以為是無冕王,最愛揭人瘡疤,小心死時不得善終。」  

  「章智人,你敢對新晴怎麼?」蘇擎光早就聽不下,看不慣了。  

  「哼!有你這位偉大的跛腳護花使者跟著,我當然不敢,但別人敢。」  

  誰都聽得出章智人對擎光的侮辱,蘇擎光闇黑的眼睛變得更加深沉,新晴和敏如則氣得脹紅了臉,恨不得上前將章智人踢打抓撕一番。  

  藍新晴瞪著愈看愈討厭的章智人。「章智人,你嘴巴還是跟以前一樣缺德。」  

  張敏如大聲說:「新晴,那個人連「品德」怎麼寫都不知道,怎會曉得「缺德」的意思,你直接罵他是「豬狗不如的渾帳東西。他才聽得懂。」  

  章智人的聲音比敏如更大。「張敏如,嫁給豬狗,那你不就是只禽獸。」  

  「章智人,我承認我是傻瓜,要不是傻瓜誰會嫁給你這個王八,你沒有做醫生的天賦,早點改行去當屠夫或政客吧!」張敏如譏諷章智人。  

  「多謝你的建議,我可以考慮先剁了你。」章智人冷笑。  

  蘇擎光和藍新晴緊鎖著眉互相凝望,這對夫妻也不看有客人在場,一見面就能吵得如此輝煌,實在令人擔心敏如的生命安全。  

  藍新晴用力抄起她的皮包站起來。「擎光,我們走。他無藥可救了。敏如,我家雖小,但你可以搬過來暫時跟我擠一擠。」  

  「藍新晴!」章智人剽悍地擋住藍新晴的去路,把藍新晴嚇得迅速後退三步。  

  「章智人,我警告你。」蘇擎光立刻站到新晴前面,眼鏡下,閃爍的黑眸射出犀利的鋒芒,瞪著手已經舉在半空中的章智人。  

  章智人被蘇擎光凌厲的眼神震懾住,這不像過去他所認識的蘇擎光,章智人呈線型的嘴唇往後略揚,他倒要看看,文弱又跛腳的蘇擎光憑什麼本事想出頭當英雄。  

  章智人張開的手掌變成捏緊的拳頭,一言不發往蘇擎光頭頂捶下,藍新晴和張敏如同時發出尖叫聲。這一記捶下去,擎光沒頭破血流也會得到二級腦震盪。  

  但蘇擎光讓她們開了眼界,沒想到他外表看起來儒雅文弱,但打起架卻很有兩把刷子,新晴和敏如雙眼充滿驚喜,站在一旁拍著胸口笑了。  

  哎拗!擎光是怎麼辦到的,她們聽到重重一聲悶哼,然後章智人就抱著肚子痛苦地臥倒在地上。  

  藍新晴神氣地站到擎光旁邊,低下頭向章智人撂話。  

  「章智人,我是記者,擎光是法醫,你剛才講的每一句話我們和敏如都聽得清清楚楚,而且「不敢忘記」。現在,我們不想留下來跟你囉嗦,但是你最好保證敏如不會出任何意外,否則這筆帳,我和擎光絕對曾掛到你「章智人先生」身上。擎光,我們走了。」藍新晴拉著擎光的手,大步繞過倒在地上的「垃圾」。  

  走到路口,蘇擎光雙掌包住新晴的手說:「你威脅章智人的樣子挺有模有樣的。」  

  「那個人的行為愈來愈可恨,天生的壞丕子。本來想踢他一腳,想想會髒了我的鞋才作罷。」太可恨、太惡劣了!意然敢嘲笑擎光的腿,藍新晴想到就生氣。  

  「不先給他下馬威,等我們離開,他一定會讓敏如更難過。擎光,我本來是不樂意來見敏如的,但是看到她現在的慘境,竟然對她心生同情,甚至很想要幫助她。」  

  「這才是你啊,善良體貼,看不得人家受苦。」蘇擎光合笑凝視新晴。  

  藍新睛反手包住擎光的手掌,兩對黑眸盛滿瞭解和濃情。「以前那位蘇擎光總是把話放在肚子裡,所以當年我和你分手時,心裡好怨恨好怨恨。」藍新晴說到此,看到擎光彎下的雙唇緊抿著,黑眸也失去光彩,她馬上不忍地接下去說:「沒想到後來會再和你相遇,遇見你那一刻時,我才突然發現,原來我心裡一直無法完全將你忘了,更令人覺得不解的是,我好像更愛現在的你。」  

  蘇擎光臉上漾開燦爛而溫文的笑容,雙手捧住新晴嬌羞的粉臉,忘情地吻上她性感柔軟的紅唇。  

  「抱歉,借過。」有人從他們身邊擠過,搶過短暫的綠燈。  

  耳邊更聽到某些路人戲謔的笑聲。「欸!不錯看,我們也來學他們。」  

  在人潮洶湧的要道上擁吻,雖然影響到別人的交通,更萬沒想到的是,竟然有多對年輕情侶也停下來模仿。藍新晴和蘇擎光不敢相信地眨著眼睛。眼看熱吻活動由他們帶動,而且正迅速擴大。記者藍新晴豈能放棄此一機會!她雙手抵開擎光,趕緊拿出隨身相機往最沸騰的地方按了幾張,然後在找不到處罰條例的警察踱過來之前,腳底抹油,拉著擎光先溜為上。  

  「沒想到我們可以帶動潮流,隨便就拍到這麼自然純真的照片。」藍新晴忍不住對著擎光大笑。  

  現代的新人類真是可愛,蘇擎光也覺得有趣而笑了,但他們身上有很要的東西是小倩和貞子等著要的。蘇擎光拉著新晴的手。「車子在下條街口,我們跑步過去。」  

  東西交到花玉貞手裡,算是任務達成。藍新晴說要回去孤兒院騎回她代步不可缺少的機車,蘇擎光站起來說要送她。  

  花玉貞眼珠於一轉,笑著說:「擎光,你和新睛一齊到外面乘計程車。」  

  「我有車子啊!」蘇擎光說。  

  「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瞭解小倩愛護你這個哥哥的心思啊!你那部車子這幾天操勞過度,小倩不放心,早上就通知車廠來牽車回去保養。」花玉貞慧黯的笑容掛在唇邊,邊說眼睛邊打暗號。  

  「哥,安全第一,車子絕對要先保養檢查。」蘇薏倩和花玉貞的默契被大家公認是天衣無縫的。  

  蘇擎光接到明確訊號,馬上改口:「小倩擔心得沒錯,我那部車子恐怕有點小毛病。」  

  蘇薏倩又說:「還有,力宏交代過二十四小時保護新晴,但他和阿達這會兒又在日本,所以哥,現在保護新晴的責任落在你身上。我看你們還是委屈一下,走一小段路穿過公園,到了路口很容易就叫得到計程車了。」  

  蘇擎光抬頭問:「力宏和阿達怎突然去日本?」  

  「噢!忘了跟你說,他們去賣船收錢。」花玉貞只說了一部分。等這筆不義之財進庫,閻王打算要重建扶養新晴長大的孤兒院,所以再過不久,新睛就不用再擔心孤兒院漏水或地震了。  

  蘇薏倩在老哥開口再問前,先堵住他的口說:「好了,要走就要趁早,免得待會兒下班人潮湧出來,路上會塞車的。哥,要記得,新晴現在還沒完全安全,你絕對不能讓她落單。」  

  時時擔心自己的生命,還要連累別人陪著她賣命,什麼時候才能脫離危難,重見天日呢?藍新晴小小聲地歎息一聲。  

  蘇擎光感受到新晴的無奈,手立刻伸過來握住她的手。新晴感謝擎光對她的關懷,被握的手稍稍用力,同時抬起臉來朝擎光淺淺一笑。  

  「那我們走了。」蘇擎光和藍新睛異口同聲。  

  小倩和貞子回說:「小心點,再見。」  

  看他們走了,蘇薏倩笑著將手趴在花玉貞肩膀說:「貞子姐姐,多謝你替我老哥安排這出十八相送。」  

  「哎唉,」花玉貞突然伸手貼著她的額頭。「輸精光會不會將新晴怎麼了?」  

  蘇薏倩拍胸脯保證。「不可能的,我哥一同老實又守法。」  

   

  蘇擎光和藍新晴手牽著手走進公園,走上一道水泥拱橋,新晴忽然提議找個地方坐一坐。他們挑了張擺在柳樹下,面向水池的長椅坐下,兩人肩膀互相依靠著。  

  「擎光,讓你日夜陪我,你不回去上班可以嗎?」坐下不久,藍新晴忽然問道。  

  「我是主管,我的工作性質又算特殊,打個電話交代一下同事就行了。」  

  藍新晴笑出聲來。「看不出你跟我一樣,有時候還挺混的。我發現我沒有當記者的資格。」  

  「為什麼忽然有這種感覺?」蘇擎光目光溫柔地注視新晴。  

  藍新晴看著擎光說:「你沒看到我處理新聞愈來愈情緒化了?枉費我這幾年跑新聞的經驗,難怪成不了主播。」  

  蘇擎光對著新晴含情而笑,低聲說道:「我們的社會需要多一點有正義感的記者,最好少一些只會炒作追逐緋聞的記者。」  

  藍新晴聽了雙眸盈滿笑意,粉臉湊近擎光說:「倒是你好讓我意外,雖然我討厭暴力,但是看到你打倒章智人時,我心情真是舒暢快意。你現在成為我心目中的完全英雄了。」  

  蘇擎光被新晴誇獎竟也會臉紅,他老實報告:「不管再忙,我每天都要空出時間練習閻王和阿達教的防身術,小倩貞子她們也都學得不錯,將來教你時,你要認真學習,不可怕累偷懶。」  

  好正經。藍新晴忍不住笑出聲來,依偎著擎光說:「我就算不認真學,只要在你身邊,你一定不會看著壞人欺侮我。」  

  「那是當然。但是,萬一我不在你身邊,而你遇上危險時怎麼辦?」蘇擎光聽不出新晴在逗他,一臉著急地勸說。  

  藍新晴抬起水盈的瞳眸看向滿臉憂心的擎光,覺得他愈看愈帥,忍不住將臉頑皮地湊近他的臉問道:「你很擔心,煩惱我遇上危險?」  

  蘇擎光摟住她說:「廢話。」  

  藍新晴沒有生氣,只是笑說:「擎光,真高興能再遇上你。」  

  「為什麼?」蘇擎光問道。好像不問些傻話就不像在談戀愛。  

  「從小自大,我跌倒了沒有人扶,受了委屈也只能躲在被窩裡偷哭,現在遇上你對我那麼好。想到從此有人關心保護,我心裡當然感覺幸福快樂。」新晴說她幸福快樂,蘇擎光聽了十分安慰,自然也同新晴一樣的幸福快樂。  

  「啊!你多久沒上廁所了?」蘇擎光忽然問道。  

  為什麼每次氣氛正好的時候,他就突然冒出這一句話來?藍新晴其後悔讓蘇擎光知道她有輕微的膀胱炎。  

  藍新晴脹紅臉,豎眉低吼:「蘇擎光,你不要這麼掃興好不好?」  

  他是為了她好啊!蘇擎光理由充足地告訴扭曲著小臉的新晴:「我是學醫的人,因為愛你,在乎你,才特別關心你的身體,這樣不好嗎?」  

  太感謝了,真希望她得了心臟病,至少不舒服時皺著眉,捧著心,眼前這個天下無敵大傻蛋會溫柔地問說:新晴,你心又痛了嗎?看到她點頭後馬上心疼地替她揉揉心口。而不是每回突然大煞氣氛地間說:「新晴,你要去尿尿嗎?」  

  簡直嘔死奴家了!  

  「當然不好。」藍新晴有脾氣沒處發洩,她倏地站起來。「公園裡的廁所經常躲著變態狂,陪我到對面麥當勞上廁所。」  

  「好。」  

  鈴  真巧,兩人的行動電話同時響起,他們坐回原位,先聽電話。  

  藍新晴收線後發現擎光已經說完,正看著她,她笑了笑問:「誰打來的?」  

  「我妹妹,你的呢?」  

  「方媽媽。忘了打電話給跟她報平安,她很擔心。」藍新晴忽然笑問:「閻王夫人跟你說什麼?」  

  想到這個寶貝妹妹,蘇擎光就笑了。「叫她小倩就好。小倩要我問你,要不要去她家吃晚飯?」  

  「改天好不好,我現在只想回家洗澡,換上舒適的衣服,之後如果還有精神就寫些東西,不然就倒頭睡它一大覺。」  

  蘇擎光點頭。「我們想法一樣,我已經回說不去了。對了,小倩再三強調我要負責保護你的安全直到閻王他們回來,所以晚上是先到我家,還是先到你家?」  

  「先到誰家有什麼差別?」擎光在說什麼!藍新晴伸手抓抓有點癢的頭皮,好想事情辦完快點回家。「走吧,我們邊走邊討論。」  

  「我也是一身臭了,所以先到我家晚上就住你家,先到你家晚上就住我家。」  

  「那就先到你家,我不習慣住別人家裡。不過先說好,我家很小,你要睡地板。」  

  「那你呢?」蘇擎光間。  

  「當然睡床鋪。」藍新晴回頭睨了一眼問了不該問笨問題的蘇擎光。  

  「到了。」  

  藍新晴坐在擎光後面指揮,蘇擎光停下摩托車,藍新睛先跳下來,蘇擎光將車推上機車停放處排好,然後和藍新晴提著晚餐上樓。  

  「我說過我家很小。」看過擎光住的地方,她家簡直像麻雀肚了。藍新晴打開門請擎光進去前再強調一次。「先脫鞋。」  

  蘇擎光一眼就看完新晴的家,這是一間極簡單,沒有隔間的房子,楓木地板令腳底不至於感到寒冷,房廳靠牆的地方放著一張單人床墊,一個掛滿四季衣服的衣物架,幾個大的,可一個個疊放上去,抽屜式的塑膠置物箱當衣物櫃用,另一面牆立著兩座書櫃,和式桌正好放在屋子唯一的窗戶下,桌上和附近地板上放滿凌亂的書刊、報紙和漫畫,沒有椅子,地板上有兩個疊起來的坐墊靠著白牆。  

  「桌子很亂,我們在哪裡吃飯?」蘇擎光亮亮勾在手上的晚餐。  

  「你看著。」藍新晴脫下外套,手像雨刷,一揮就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撥到地板上,然後再繼續把它們往角落裡推。「好了,桌子可以用了。」她再拿起一隻坐墊用力拍拍,然後平整地放到擎光要坐下的地方。  

  蘇擎光放下袋子,邊拿出裡面的食物,邊故意嘲笑新晴:「不到三秒你就把桌子騰空了,動作真快,真有效率。」  

  客人怎麼可以嘲笑主人!  

  藍新晴笑著推他。「平常沒有時間整理,何況我這樣找東西比較快。」  

  「我懂,有句成語叫「亂中有序」。」蘇擎光忍著笑意說。  

  另外還有一句形容詞叫「強辭奪理」。  

  「懂就不許露出牙齒。」藍新晴惡霸似的提出警告。  

  蘇擎光突然想到。「新晴,你記不記得我們和敏如他們去南橫時,每餐都吃你沖的泡麵。」  

  想起那時,藍新晴忍不住呵呵笑道:「對啊,所以今天的晚餐是我們認識以來,我替你服務過最豐盛的一餐,也是你請我吃過最豐盛的一頓飯。」藍新睛掀開自助餐盒蓋。「有蒸魚、魯肉、蛋、青菜,還有飯,都是我們那時候最想念的食物。」  

  蘇擎光拿起筷子說:「更正,這是我請你吃過最簡陋的一餐。趁熱,快吃吧。」  

  兩人邊吃邊聊,吃飽後,藍新晴用電壺燒開水準備沖茶,然後拿出不常用的磁杯到浴室清洗。  

  蘇擎光等著新晴的時候,對她書櫃裡的相簿感到好奇,他拿出來看,新晴的相片不多,翻了幾頁就看到五年前他們去南橫抽的相片,那時,相機是讀新聞系的新晴帶的,冷戰分手後,據敏如的說法,新晴恨他。這句話,讓他提不起勇氣來找新晴,沒想到,這段情就因此斷了五年,所以這些珍貴的相片他當然一張也沒有欣賞過。  

  蘇擎光趁現在仔細觀賞那時的相片,他們笑得好純真,兩人摟抱凝視的照片讓蘇擎光看了良久才再翻頁。  

  蘇擎光看到接下來的照片,心裡突然一陣悸痛,新晴手上吊著三角巾,削瘦的臉上最醒目的是那對黝黑而悲傷的大眼睛,還有那勉強往上牽動的嘴角,蘇擎光愈看視線愈模糊,其至連喉嚨都發酸發痛。  

  藍新晴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耳邊響起。「這張是院長生日時,不曉得是誰幫我拍的。」  

  「是什麼時候拍的?」蘇擎光抬起心疼的黑眸問道。  

  藍新睛掉頭不看相片。「不記得了。茶可以喝了。」  

  這些相片會觸動她心底最深處的傷痛,所以她幾乎不看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53:01

第九章

  「受了傷,竟然也不讓我知道。」  

  雖然照片上沒有顯示日期,但專業的經驗讓他有一對洞察秋毫的眼睛。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蘇擎光心裡有數,不只照片中新晴的傷令他心疼,連那時候,她黯然的眼神和消瘦的臉龐都教他眼眶濕熱。  

  沒想到擎光憑著一張照片,為她當時所受的傷在心疼喟歎,藍新晴突然有掉淚的衝動,她努力忍了下來,傍著擎光坐下。  

  「那時候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麼傻,就是不想要你知道。」  

  「當時斷了哪裡?」  

  「這裡。」藍新晴彎曲手臂給擎光看,  

  蘇擎光拉著新晴的手放在他弓起的膝蓋上,溫暖的手掌準確來回滑過當時斷骨的地方,親切輕柔問她:「天氣不好的時候會感覺酸痛嗎?」  

  口氣還真像大夫。藍新晴笑著將手縮回來,反手抱住擎光的手臂說:「像我這種命帶勞碌的人手酸痛的原因可多了,像提重物,打電腦時間過久等等等都會手酸,就是沒注意過天氣起變化時對它有沒影響。好了,跟你開玩笑的。我要去洗澡了。想看電視,想聽音樂都請自便,那邊有手提音響,CD收在下面抽屜裡。如果累了,這就是你的床。」藍新晴放開擎光的手站起來,從書櫃上拉出一個睡袋丟給他。  

  蘇擎光笑著張手接下新睛丟過來的睡袋,放下睡袋走向新晴所指的矮櫃前,看電視不如聽音樂,音樂沒有負擔,可以讓人放鬆心情。  

  新晴的節儉他已經知曉,所以蘇擎光對抽屜裡只有三、四十片的CD並不意外,好聽才重要。蘇擎光選中一片蘇格蘭名謠,將它放進音響裡,如在風中飛揚的風笛聲馬上輕洩而出,音樂夾雜著新晴走向浴室開關門聲,嘩嘩的沖水聲。  

  新晴現在的心情應該很不錯,因為他聽到新晴跟著音樂哼唱的聲音。  

  他的家比新晴這裡舒適百倍,但卻寂靜得宛如夜晚的博物館,自從小倩出嫁之後,想要在他的家裡聽到另一個人活動的聲音,簡直是種奢想。  

  蘇擎光雙眼竟然莫名其妙地濕潤起來。他鋪開睡袋躺下,一隻手臂擱在額頭上擋住頭頂的光線,雖然有點累,但他想等新晴出來繼續聊天說話。  

  藍新晴洗好澡,吹乾頭髮,穿上休閒服,慢慢在潔淨細嫩的臉上拍打上清爽的化妝水,保養乳液,磨菇半天出來時,音樂停了,房間裡的燈光也變暗了,蘇擎光躺在攤開的睡袋上面不動。  

  藍新晴搖頭,轉身抱起她床上的棉被,躡手躡腳地蹲到擎光面前,輕輕替他蓋上。  

  「真是,這麼大的人還不懂照顧自己,這樣會感冒的。」  

  新晴的輕聲低喃彷彿柔柔的風笛聲,盛著濃濃的愁讓蘇擎光心口縮緊,他倏地伸手將正要起身的新晴抱住。  

  哇!藍新晴驚呼聲還沒停止就已經跌進蘇擎光懷裡,無法掙脫他強壯的雙臂,她只好抬起羞紅的臉凝視著擎光說:「我以為你睡著了。」  

  蘇擎光縮小環抱,唇邊掛著頑童般的笑容。「等你等了好久,有句話想要告訴你。」  

  「哦?什麼話那麼重要?」  

  「從今天開始,蘇擎光這輩子絕對不會辜負藍新睛。」蘇擎光舉手發誓,懾人心魂的黑瞳深情地迎視著新晴水漾的瞳眸。  

  「我以前聽過類似的話。」不管真假,這種話任何女孩子聽了都會感動。藍新晴無法裝成無動於衷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蘇擎光看得明白,牽起她的手,輕輕摩娑她滑嫩的手背。  

  蘇擎光貼著新晴的耳朵說:「我為了那份小心眼受了五年的教訓,我不再是那個沒有度量不懂信任的男人。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不再不告而別,也不可以片面宣佈斷交或冷戰。」  

  「擎光——」藍新晴可以感受到擎光的真誠,她抬起手撫摸擎光的臉頰,喉頭因酸楚而發不出聲音。  

  蘇擎光伸出手掌將新晴的手壓他在的臉上,而另一隻手摟住她的纖腰慢慢使力,讓新晴向他靠近。兩人的心跳同時加快。兩顆頭顱也愈靠愈近,近到可以感覺到他們每一口呼吸,都吸進彼此的氣息。  

  蘇擎光溫柔的黑眸傳遞著熱切的情意,藍新晴心跳愈來愈急促,她緩緩垂下眼瞼,蘇擎光低下頭,吻上她柔軟的香唇。  

  輕柔的親吻一如擎光的斯文,卻舔醒新晴對擎光的深情愛意,那教人窒息的悸動一經擎光撥撩,立刻一發不可收拾,她閉上眼睛,抬起雙手將擎光緊緊抱住,伸出舌尖和擎光有來有往。  

  一陣忘我的擁吻之後,藍新晴忽然想起那些壞人多想要她死。天啊!她害擎光陷入同樣的危機。她再也無法想像明天和以後,她只能把握和擎光在一起的短暫時光。  

  「擎光。」藍新晴輕噢一聲,給擎光的吻和愛,更加纏綿而濃郁,成功的將她的恐懼隱藏在心裡。  

  蘇擎光胸膛起伏,呼吸不再規律,那雙向來冷靜的眸子裡燃燒著熊熊赤焰。  

  「新睛。」蘇擎光將新晴柔順的身體拉進他的懷裡,雙雙倒向地板,火燒的激情需要彼此的口沫滋潤,乍分的唇馬上如陰陽極磁鐵般,又緊緊貼合,經由性感柔軟的雙唇,兩人你來我往的奉獻和橄取。  

  藍新晴全身的血液湧上敏感的肌膚,每一顆細胞都因擎光的愛撫而逐一活躍起來,無助的嬌吟自她喉間逸出,蘇擎光用力吞嚥著口水,手撫過新晴發燙的雙頰,焚燒著慾火的瞳眸在彼此短暫的凝視後,灼燙的肢體立刻又激烈地纏綿在一起。這一次,他們共同撼動了火山,直到火紅的岩漿噴上天際,流入大海。  

  歡愛過後,溫暖的被子底下,蘇擎光雙手愛憐地摟抱著像貓咪一樣傭懶地偎著他的新晴。「新晴,我們明天去登記結婚。」  

  蘇擎光知道他這樣做,第一個反彈的一定是小倩妹妹,她會說「蘇家香火的傳人」把婚姻當兒戲,草草率率對不起父母祖先和新娘子,結婚應該先稟過祖先,然後挑好日子提親,再挑好日子訂婚,再挑好日子成親。  

  他很擔心咧,他和新晴能等完那一連串的好日子嗎?  

  藍新晴聽得很清楚,但她卻不急,她想等大難不死再談婚事。現在她又累又倦,甚至連明天的麻煩都無力去煩惱。她閉上眼睛說:「好困!」  

  「睡吧。」明天再說也行。蘇擎光體貼地將被子拉高,安靜的不再說話吵他的新晴,心裡卻反覆模擬他和新晴的婚禮,然後不知不覺跟著睡著。  

  *    *    *  

  藍新晴被電話鈴聲吵醒,她翻身接電話時忽然清醒過來。擎光呢!  

  「新晴,你還活著嗎?」電話那頭急躁的聲音把她的魂給吼了回來。  

  「活著啊!」死人會聽電話嗎?藍新晴把無線電話的聽筒拉遠,大聲回答。看一下手錶,原來十點了,難怪總編發火。  

  擎光人呢?  

  她的小房子裡躲不了人,藍新晴的眼睛停在和式桌那一隅範圍,原本雜亂的書報堆被整理得乾淨整齊,雖然不見擎光的人影,但桌上壓著一張字條,她邊聽電話,邊走過去拿起字條來看。  

  「活著就好。新晴,快去找警察報案申請保護,有人要殺你。」  

  藍新睛正在看擎光的字條,字條上除了交代他出去買早餐之外,還寫了情話。  

  沒想到他那個人嘴巴拙拙的,情書卻寫得很不錯,今藍新晴愉快地輕輕笑出聲來。  

  「藍新晴,這時候你還笑得出來,我服了你了。」可憐的總編老大在辦公室裡繼續哀嚎。  

  當了總編的人怎還如此容易大驚小怪,藍新晴正式回應總編大哥的關心。「總編大哥,你讀別家的報紙也就算了,竟然還看過期的。」  

  「什麼過期,是恐嚇信件  」驚狂的尾音急急停頓。「你是說你已經知道!」  

  「我昨天忘了告訴您,我已經被追殺過了。」藍新晴語氣和緩地向總編報告,然後再度把聽筒拉遠。  

  電話那頭傳來急猛的抽氣聲。「新晴,你是想試我的心臟還是——」  

  「不,您千萬要為國保重。總編大哥,我這篇報導一定還有後續,而且一定比前段血腥聳動,萬一我被「做掉了」,您千萬別忘了我對我們報社的買獻,記得多燒些紙錢給我,在世窮一輩子,死後無論如何要想辦法讓我當個有錢的鬼。」  

  「喂!藍新晴,我為你急白了頭髮,你還有心情在家裡哈拉。你的報導已經引起各方矚目,算是功成身退,我決定不再繼續了。」  

  騙人,自我認識您時,您的頭髮就一直黑白參雜。藍新晴將聽筒換邊。「總編大哥,我冒著生命危險做這項報導,可不只是為了獎金和出名,是為了全體新聞人的尊嚴,為了伸張日漸式微的正義。大哥,您一定要繼續支持我。」  

  經過藍新晴一番義正詞嚴的辯解,總編大哥沉重地歎了口氣。「新晴,我想支持你,但這封信是今天早上才放在我辦公桌上的,我想,是你昨天被追殺不成的連續版,對方給你時限交代後事,」  

  哦?最後通牒!「那些壞人很假仁慈。我可以活到什麼時候?」  

  「今晚十二點。」  

  這時門外突然有聲響。擎光不在,藍新睛不再逞勇,緊張地將筆筒裡的美工刀握在手上,雙眼緊盯著慢慢推開的門,壓低聲音快速對著電話說:  

  「不要掛電話,要是聽到我喊叫就立刻報警。」  

  「起來了。」  

  是擎光!藍新晴噓口氣,閉上眼拍著胸口。電話裡傳來聒噪的大喊聲:「新晴,新晴  你快說話。」  

  「沒事,保護我的人回來了。再見。」藍新晴說完,很乾脆地將電話關掉。  

  蘇擎光將早餐一一放在桌上,回身抱著新晴親吻一下她的鼻尖。「是誰在電話中叫嚷!」  

  甜蜜的招呼,她喜歡。藍新睛笑著靠到桌邊坐下。「總編大哥。他說他接到要我死的恐嚇信,對方說讓我活到今晚十二點。」  

  蘇擎光停下一切動作,坐到新睛身邊,告訴她另一則消息。「今天早上阿發打電話告訴我說,方菁的屍體不見了。」  

  藍新晴臉色蒼白,表情驚愕地喊叫:「開什麼玩笑!方菁又不是殭屍,屍體怎麼會無緣無故不見了。」  

  「阿發不是會亂開玩笑的人。」蘇擎光一臉凝重的表情。  

  藍新晴深吸口氣讓自己很快冷靜下來。「真是——我要怎麼說,我一直以為當法醫有一樣別的醫生比不上的好處,就是你的Case全都不會落跑。」  

  蘇擎光雙手圈住新晴的肩。「我以為你會害怕,會愁眉苦臉,沒想到你竟然有心情跟我開玩笑。」  

  「我不是那種一受驚嚇就躲在櫃子裡發抖的女人。」藍新晴搖頭,露出萬般無奈的笑容看著擎光。「但說我不怕那是騙人的,我怕在心裡。擎光,記得,萬一我死了,你要叫小倩替我化妝,我不要我的靈魂被我的死相嚇昏。」  

  原本滿腹憂慮的蘇擎光聽了新晴的話,總算也能笑了。「新晴,我不會讓你死的。」  

  藍新晴微微搖頭,晶瑩的黑瞳停在擎光臉上,連閻王的地盤都敢來踩,她還能這樣看著擎光看多久?  

  「擎光,閻王和阿達他們從日本回來了嗎?」藍新睛問。有他們在,能讓她覺得比較放心。  

  蘇擎光拉著新晴的手說:「他們在日本先收下一億五千萬訂金,一刻也沒停就趕回來了。」  

  「哇!一億五千萬可是天文數字。那他們對方菁屍體失蹤有何看法?」藍新晴記者本色不知不覺地顯露出來。  

  「聽阿發說,閻王聽到方菁不見,那對濃眉毛挑了挑,立刻叫貞子負責去把方菁找回來。」  

  「貞子姐姐是個嬌弱的女子,這工作對她來說會不會太艱巨了?」藍新晴不瞭解閻王為什麼不叫不怕鬼的阿發,而叫個嬌弱女子去找一具屍體。  

  蘇擎光發現有新聞可問能讓新晴心情放鬆,暫時忘記飽受威脅,惶惶不安的日子。他說明:「閻王說,邱立委是條大毒蛇,大毒蛇又找到毒蠍精合作,弄得毒氣到處瀰漫,所以他有其它任務派給阿發負責。」  

  「我們能贏過那些壞人嗎?」藍新晴心臟被壓迫的不敢用力呼吸。  

  「這個要用貞子的話形容比較透徹,貞子說我們現在是八仙捉妖,各使法寶。」  

  蘇擎光說。因為閻王回來後說一切照計畫進行,所以他不安的心放寬不少。  

  「八仙!」蘇新晴沒問蘇擎光說連我算進去,暗夜騎士到底有多少人?  

  蘇擎光說:「力宏和阿達他們有位好友叫『黑拓』,那人也夠厲害的,給邱立委和珍妮看中意的船就是他『調』來的。」  

  擎光已經和她心意相通,能回答她想知道又不敢隨便問的事,當然令新晴笑得開心。她說:「有說仙和妖鬥法,勝負如何?」  

  「雖然棘手,最後一定邪不勝正。」危險當然有,但是暗夜騎士的名聲可不是隨便得來的。蘇擎光說完看著桌上說:「再不吃,我辛苦買回來的早餐都涼掉了。」  

  「嗯,吃完我們趕快去辦事。」藍新晴馬上動起筷子。  

  蘇擎光對新晴的提議有點意外,邊吃邊對新晴說:「有人放話說要取你這條小命了,你還想要出去!」  

  藍新晴露出英雌本色,勇敢說給擎光聽。「貞子姐姐不是說八仙捉妖,各使法寶,那我們當然也要發發威,不能讓壞人看輕。不管怎樣,我總覺得有義務出力平息這場可怕的風波。」  

  「話是沒錯,那你想怎麼做?」  

  「不是我想,是你想,然後我們一起努力去做。」藍新晴朝擎光笑了笑,大方地把問題丟給擎光,然後趕快把早餐吃完。  

  蘇擎光沉默了,忽地,他用力放下筷子對新晴說:「那就先幫貞子找到方菁。」  

  「好,屍體是一項有力的證據。擎光,我馬上準備,你替我收拾一下桌上的東西。」  

  這一出去,又不曉得什麼時候回家,垃圾一定要清出家裡。藍新晴忙碌地將她的百寶大包包斜背肩上,充足電的手機掛在脖子上,隨手抓下一件外套,另一手提著昨晚跟擎光借的電腦,然後匆忙走到鞋櫃前找球鞋出來穿上。連日來,她已經理出一個心得,對一個需要跑路保命的人,有什麼比穿上一雙球鞋實用。  

  「好了。」  

  蘇擎光將裝著垃圾的塑膠袋交給新睛,然後彎身邊穿他的鞋子邊交代:「愈是著急愈容易誤事,鎖門前,再檢查一下重要的東西帶全了沒?」  

  「放心,重要的東西全在我身上了。」  

  蘇擎光抬頭看,新晴在他面前張開雙手。全身披掛得像棵聖誕樹,蘇擎光轉身才敢偷笑,抖著手鎖好門,將鑰匙投進新晴指示的大包包裡,然後自新晴手中分攤筆記電腦和垃圾。  

  他們才上計程車,藍新晴的電話就又響起。「喂,」對方一聽到她的聲音,馬上急著說:「新睛,快去警察局申請保護。」  

  又是一通要她申請保護的電話,她乾脆到警察局打地鋪好了。「敏如,我——」  

  張敏如打斷新晴,壓低嗓子快速說話:「章智人剛才很得意地跟我說,他有個朋友叫珍妮,是菲律賓來的大姐頭,手下有一批殺手,她說今晚一定要叫你死。新晴,那個女人和她的部下心狠手辣,殺人像殺雞一樣平常,我不能說了。」  

  張敏如匆匆忙忙結束談話,蘇擎光看著表情突然轉變的新晴,不安地問道:  

  「新晴,敏如跟你說什麼?」  

  「敏如好像偷打電話來跟我示警,她說這回要我命的人叫珍妮。」藍新晴看向眉頭緊緊皺攏的擎光。「就是來找阿達麻煩那個女人。」  

  「有人跟蹤我們的車。」蘇擎光警覺回頭,叫計程車司機加速開往蓮巖殯儀館。  

  擎光打電話說被跟蹤,阿發立刻站到靈堂會館前門張望,等他們回來,小倩也偽裝成殯儀館裡的清潔婦,雙手握著內有玄機的掃把在阿發身邊掃來掃去。  

  蘇擎光下車後,拉著新晴走向阿發,阿發點頭,低聲叫擎光和新晴先到方菁靈堂前上香,上完香後伺機從暗門離開,到裡面找閻王阿達他們商議。  

  阿發那對大小眼瞥了一眼自銀色轎車下來的彪形大漢,然後說:「『長髮的』身長180,肩寬70,體重85公斤,『穿皮鞋的』身長185,肩寬75。體重90公斤,這種身材,搬運費和焚化費要加倍收費才行。」  

  「阿發,為免旁人起疑,不要讓壞人在我們這裡突然消失。」  

  「小倩,我只是先估算一下成本和人力。」阿發低聲笑道。然後彎身抱起一箱折成蓮花的往生錢。「不管怎樣,我先過去向他們招攬生意,勸他們買份「生前契約」以備不時之需。」  

  那中年婦人怎麼看也不像擎光的妹妹,小倩啊!  

  「不要回頭看。」蘇擎光提醒。  

  蘇擎光牽著一臉傻楞的新晴走進安放三十組靈堂的會場,依阿發指示苴往方菁靈堂前走去。有義工過來招呼他們,然後他們拿著香向方菁的照片拜了拜。  

  「沒想到殯儀館竟然熱鬧到沒地方停車。」「長髮的」壞人站在車旁跟他的同伴說話,一邊探頭去看用大量鮮花分區,肅靜、不陰森,而且熱鬧的靈堂會場。  

  阿發揮手向他們走去。「少年耶,你的車子不要停在這裡,這裡是停警車的。」  

  他最討厭警察。一穿皮鞋的一連聽到警車心情就變得一片黑白,他隨口問問:  

  「怎麼,殯儀館也會遭小偷。」  

  「你怎麼知道!我們真的丟了一具女屍。」阿發做戲地瞪大他的大小眼,又突然一臉詭笑地指著他們問:「一說就中,看你們偷偷摸摸的,不會是你們偷的吧?」  

  「瘋子才偷屍體,滾開!」「長髮的」破口罵人。  

  「連屍體都不敢偷,算什麼英雄好漢。」阿發一臉不屑地說道。  

  「死老頭,你敢說我不是英雄好漢!」  

  「穿皮鞋的」不耐煩地吼「長髮的」:「連個死老頭你也能跟他吵。記住,不要在這裡惹事,我進去盯人,你找地方停車,車子停好馬上過來,知道嗎?」  

  「原來你是他的老大!介紹你們好東西,生前契約很適合你們。」阿發存心煩人,擋住「長髮的」路。  

  既然是好東西間一下不吃虧,真的好就搶過來據為己有。「什麼是生前契約?」  

  「就是你們死了以後,替你們辦喪事的契約書。當然,不包括墓地或是靈骨塔。」阿發一臉你們真無知的表情。  

  原來是那種東西,這回連「穿皮鞋的」都上火了。「胚!死老頭,聰明的話,先替你自己準備,因為你馬上用得到。」  

  他們兩人雖然都想揍這個怪裡怪氣的土公仔,但握成拳頭的手就是舉不來,這裡有股詭異陰森的氣氛。好陰寒,雞皮疙瘩不覺冒得如蓑且大。  

  「不可能,我跟閻羅王說好了,我還要在陽間服務三十年。」阿發說完後,懶得再理一干壞蛋,高傲地揚起下巴,然後從已經被他量好棺材大小的壞人面前走過。  

  很奇怪,這死老頭一離開,他們才不再覺心頭慌亂,也不再覺得四周寒冷。這地方真邪門!  

  欸。稍不注意,剛才那兩個人呢?  

  「穿皮鞋的」衝進花海般的靈堂,粗魯地將跪在地上向靈位伏拜的人拉起來,此舉驚動其他看不下去的喪家、義工還有工作人員,一時間,四、五十人同時忿怒地聚成人牆將他趕出外面。他擦著冷汗退到門口,不死心地繼續張望。叫藍新晴的那個女人和那小子不可能眨眼間在他眼前消失,一定躲在某個地方。他邊看邊打電話叫邱立委派給他們使喚的人到所有出入口站岡。  

  藍新睛隨著蘇擎光一轉,像突然從明亮的花園掉進一個陰森詭異,教人不寒而懍的恐怖世界。  

  「不用怕,這是最安全的路,貞子最喜歡走這條路了。」蘇擎光說。  

  昏暗的燈為他們照路,也照到地上隨處散落的冥府通行紙鈔,尤其她又剛閃過一個冰屍櫃,要不是她相信擎光,雙手緊緊抱著擎光不敢放開,恐怕現在已經嚇得蹲在地上,蒙眼哭喊救命了。  

  上上下下,經過無數的門,藍新晴感到頭都繞昏了。「擎光,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雖然我佩服暗夜騎士所做所為,但無法瞭解你們的行為想法,為什麼常走的路要弄得這麼可怕!」  

  「為了不讓別人亂闖進來。」蘇擎光摟著新晴通過一扇暗門。  

  據說,這條路是可以通行許多地方的暗道,沿路有紅外線電眼和重重機關把守,門禁森嚴到連「鬼」都無法潛入,可以讓他們很安全,很隱密地在蓮巖各個地點現身或消失,花玉貞最喜歡利用這條密道嚇人,他倒是不常走這條路。  

  「小倩,快來看你家輸精光在吃新睛的豆腐。」花玉貞悠哉地看著監視螢幕。  

  「貞子姐姐。」蘇薏倩已經變換回原來年輕清秀的面貌。「剛才那兩人可是職業殺手,我好擔心我哥和新晴萬一逃不過——」  

  「放心,擎光已經有優良的逃命經驗,為了救愛人的命,他一定會愈逃愈熟練。」  

  「男子漢只能拉著心愛的女人一直跑,會損及形象的。」蘇薏倩說。想當初力宏像英雄一樣擄獲她的芳心,那種感覺好甜蜜。  

  「別想太多,他們會愈跑愈甜蜜。」花玉貞眼尾瞄向閻王和阿達,他們正在專心討論事情。所以她降低聲音說:「不然,我們來打個賭。」  

  蘇薏倩眼尾也輕輕瞄了一下,然後點頭。「嗯,賭什麼?」  

  當兩個女人聲音愈來愈小,頭愈來愈靠近的時候,她們的老公突然不安地抬頭。  

  「小倩。」  

  「貞子。」  

  兩個正在密謀的女人聽到叫聲迅速分開,花玉貞裝成若無其事,隨後細聲嬌笑說道:「歡迎蘇擎光和藍新晴到。」  

  門還沒打開就聽到貞子姐姐在歡迎他們,剛推開門的蘇擎光是習慣了,但藍新晴尚無法將詫異的表情藏在心裡。  

  「哎呀!我以前怎沒注意到你們兩的名字取得真是相配。」花玉貞最會混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她講這句就是這個目的。  

  蘇擎光想都沒想就說:「擎光和新晴,是不錯。」  

  「不,「輸精光」當然就「爛心情」。我說是絕配,沒錯吧!」花玉貞忍不住哈哈嬌笑,連阿達和嚴肅的閻王也想笑,但他們為了禮貌,只好強忍著。  

  蘇薏倩看著老哥的表情忍不住搖頭莞爾笑道:「好了,你就是愛玩。新晴你別介意,貞子姐姐就是愛開玩笑,其實她人很好很善良的。」  

  花玉貞聽了,愉快地挑動細細的眉毛,小倩真是她的好姐妹,最瞭解她了。  

  「我瞭解,我聽擎光說過。」藍新晴朝花玉貞笑了笑。「這陣子心情真的常爛透了,好想改個名字。」  

  花玉貞急急搖動纖指,嬌聲說道:「不,千萬別改,這名字很好。新晴嘛,表示雨過天青,萬物揮別陰霾重見光明的意思。」花玉貞一對黑眸不滿地掃過笑她的人。「其他人別太崇拜我,本小姐偶爾也會翻翻字典的。」  

  嚴力宏撞了一下忘了關上嘴巴的阿達。「公事先處理。」  

  此話一出,連貞子都不敢再開玩笑,大家各自走向平時慣坐的位置上,蘇擎光牽著新晴的手坐進餘下的空位上,七十二吋的螢幕上便開始播放一段不可能在其它電台播放的「獨家短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53:33

第十章

  第一次參加「工作會報」的藍新晴屏息注視超大的螢幕。阿發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嚴力宏旁邊。  

  最先出現在畫面上的是某銀行保險箱登記處,接著一位穿著時髦,戴著深色墨鏡,塗著櫻桃紅的嘴唇薄薄的,略往下彎,她直接走向鏡頭。接著小倩的聲音在和那女人交談,然後請那女人摘下墨鏡讓她對照手上的證件。  

  那女人臉上的肌肉輕顫一下,揚起眉摘下她的墨鏡。螢幕裡是一張很美艷的臉,但那對眼睛冷得今人生畏。只有嚴力宏和吳民達猜到她的想法,此刻若是在菲律賓,她會立刻讓眼前這位冒犯她的女孩自世上消失。  

  嚴力宏說話了。「她叫珍妮,菲華混血,拿英國護照,其實她帶在身上的護照不只一本。此人心毒手辣,連自封立法院教父的邱立委都不敢不聽她的。她的身份很特殊,說是大哥的情婦,卻又有完全自主的權力,應該說是帶兵投靠的二寨主。」  

  接下來,播放一段珍妮在菲律賓豪宅裡的生活,內容有接近她身邊的人物,還有她主持的龐大生意。  

  這簡直是情報人員的專業,她的記者證可以拿去燒掉了,此時沒有她講話的分,所以藍新晴專心地看和聽。  

  吳民達接著說:「這女人開設的賭場,夜總會美女如雲,生意都很出「色」,因為她在各國成立模特兒經紀公司,誘拐逼迫年輕貌美的女孩賣身賣色,若有反抗,「生不如死」就是她們的寫照。台灣這家模特兒經紀公司由邱立委出資,方菁負責。而和邱立委掛勾的,還有一些地方上的民代,角頭大哥。」  

  藍新晴張著嘴聽傻了。吳民達繼續說下去:「邱立委算是珍妮的部下,而方菁受雇於邱立委,珍妮到台灣後,方菁偷聽到一些她不該知道的秘密,竟然想用此向外號叫『毒蠍女』的珍妮敲一筆。最後,當然只有死路一條。」  

  方媽媽要是知道菁菁的錢是這樣賺來的,一定會很內疚難過。藍新晴伸手擦去眼淚。吳民達飛快瞟一眼太過安靜的貞子,然後面向擎光。  

  「擎光,你之前懷疑的幾個案子,閻王和我仔細調查過了,其中三位在失蹤或死去之前都待過方菁那家公司。」  

  蘇擎光黑眸閃亮,手掌用力拍一下大腿。「太可恨了,這世界出現珍妮和邱立委這種泯滅天良的人真是悲慘,他們無所不用其極,連醫院都被納為毒品交易市場,我同學章智人就被利用了。」  

  「人要是沒有貪婪心就不會被利用。」吳發面無表情,他安撫人時都是這副酷表情。「耐心點,只要因果循回到了,老天自然就會睜開眼睛。」  

  「我相信老天已經開眼,等我跟銀行確認一億元尾款入帳,這人間就會少掉好幾個大惡人。新晴,孤兒院的危樓很快就會拆掉改建大樓,你以後不用再擔心弟弟妹妹們沒個安全的地方住了,」蘇薏倩笑著告訴新晴。  

  「孤兒院要蓋大樓,天!你們怎麼辦到的?」藍新晴雙掌壓住狂跳的心臟,看著一個個帶著笑容的親切面孔,她覺得她高興到快不行了。  

  藍新晴是新成員,尚需要通過他們嚴格的訓練,所以嚴力宏認真告訴新晴。  

  「暫時忍耐,時候到了,該知道的事我們一定會讓你知道。」  

  奇怪了!貞子姐姐這時很少不發表意見的。蘇薏倩和大家輪流交換眼光,然後坐到貞子的旁邊。「哈囉,倩女找貞子。」  

  「小倩,我怎覺得剛才那段影片中,珍妮旁邊有兩個人曾經是「羅雲天」的部下。」沉默許久的花玉貞拉著小倩說出她的懷疑。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連那種以前只在影片中見過的角色,貞子竟然也能指認出來。除了藍新晴,其他人同時否認,聲音最大的就是吳民達。  

  為什麼每個人都忽然緊張起來,花玉貞瞇著眼,仔細看過每一個人的表情,然後搖著頭,這些人說謊誆人的道行和她比起來,還早得很呢!  

  花玉貞面向她尊敬的嚴力宏。「閻王,你說,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老婆太聰明有時候也是一種煩惱,吳民達一把將妻子摟進懷裡。「貞子,珍妮是羅雲天的愛人,她親自來台是想替羅雲天報仇。」  

  「怎麼沒有人告訴我!」花玉貞低語。只有珍妮這個變態女才會愛上「無血無淚」、「死沒人哭」的羅雲天。  

  「就是怕你擔心啊!」吳民達細聲輕哄貞子。  

  花玉貞倏然有所頓悟,她看過方菁被竊那天的全部監視錄影帶,有人從蓮巖偷走死人,她竟然找不出破綻和嫌疑者。原來是出了內奷。  

  花玉貞依偎在阿達懷裡冷笑。「所以你叫阿發把方菁藏起來,再叫阿發騙大家說屍體被偷,叫我調查,讓我當白癡。」  

  貞於連這事也能馬上聯想到。堂堂大丈夫吳民達聲音身段變得更小。「我真的不想再讓你聽到羅雲天三個字。」  

  吳民達和羅雲天之間的仇恨曾經牽連到貞子,貞子有一陣子聽到羅雲天三個字就徹夜失眠,所以阿達和力宏商量過後,請阿發幫忙故佈疑雲,派貞子專心去找方菁屍體,目的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沒想到貞子竟然連羅雲天的舊屬,那種不起眼的小角色也認得出來。  

  花玉貞繼續冷笑。「方菁藏在哪裡?」  

  「阿發把她藏在偵訊罪犯那間密室,替代那張舊式的冰屍櫃。」  

  花玉貞蹙緊細細的柳眉,過了十秒鐘之後,她滿腹怒氣地推開阿達。「我是先跟你離婚,還是叫阿發先替你和那女人量好棺材。」  

  糟了!貞子山噴火了。吳民達趕快招小倩過來救命。  

  蘇薏倩上前抱住花玉貞,用輕柔的聲音跟貞子說:「兩樣都免了。貞子姐姐,原諒大家怕你擔心的心情嘛!珍妮的殘酷冷血和羅雲天不相上下,對付這種可恨又可惡的人,直接爆了,讓熟肉一塊塊掉到海裡餵魚吃,比較符合你平常教我的廢人當廢物利用論。」花玉貞點頭,滿意小倩把她說的話都記在心裡。蘇薏倩繼續說道:「她找阿達報仇等於卯上我們每一個人。你說,你是要先救夫救朋友,還是只顧生阿達和我們的氣。」蘇薏倩突然轉頭問吳發:「阿發,貞子姐姐這回真生氣了,我跟你賭,她會義無反顧地殺夫。」  

  「小倩,你輸了。我先救夫,再回頭殺夫。」花玉貞雖然用力白了阿達一眼,但卻是滿臉的憂愁。  

  很奇怪,難以搞定的貞子每次只要聽小倩說幾句話就會消氣,所以說小倩是他吳民達的救星也不過分,吳民達向小倩道謝,厚著臉皮將嬌妻摟回懷裡。  

  大家早習慣這對夫妻在眾人面前黏來黏去,嚴力宏和蘇薏倩相視而笑,嚴力宏接著輕咳一聲。「時間不早,我們還有很多事要進行,大家靠過來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盡速向閻王靠攏,平時愛嘻哈的貞子,眼裡露出必除珍妮的冷意。哼!想砍殺她花玉貞的老公,作夢!  

   

  她也有任務,藍新晴躍躍欲試。「擎光,閻王說要我們拖時間,我不懂他的意思,快告訴我怎麼完成任務?」  

  「第一,把這篇新聞稿e-mail給各電台和報社,此稿一出,無論好人壞人都會忙得人仰馬翻,珍妮身邊的幫手減少,就是暗夜騎士出手的機會。」蘇擎光將放在桌上的公文信封拿給新晴。  

  藍新晴拿出稿子很快看了一遍,簡要添上章智人一筆後拿給蘇擎光看,等蘇擎光點頭,她叫出電腦檔案,手指在鍵盤上跳躍,修改後存檔,然後就「萬箭齊發」,給它e-mail出去。  

  成為全國最曾得罪人的記者,新晴覺頗有成就感。「完成了。第二是不是寄一份給總統?」  

  蘇擎光笑道:「怕總統太忙沒時間看。第二是不能坐以待斃,我們要努力跑路。」  

  「跑路!」他們不是待在全台灣最安全的方地方嗎?藍新晴放開滑鼠,一臉疑惑地看著擎光。  

  蘇擎光說:「對,我們是吸引人注意的煙火。」蘇擎光翻開小倩為他準備的「跑路袋」,裡面竟然放著一把槍和急救包,他臉色凝重地扣上扣子。通常閻王派給他的任務都是沒有危險的檢驗工作,不曾上場衝鋒陷陣,不管為誰,他這次得好好表現一番。  

  「擎光,你表情好怪,裡面放了什麼?」  

  「一把槍和急救包。」蘇擎光老實說。  

  藍新晴懂了,她不再傻傻地高興。「擎光,你有跑路路線和計畫嗎?」  

  「隨機應變,不過我們這回開閻王那部原廠的防撣車。」蘇擎光將袋子斜背在胸前,抬頭看到緊擰著柳眉的新晴,她的表情就如剛才為夫不安的貞子,蘇擎光用力握著新晴的手說:「成為法醫之後讓我更懂得珍視生命,我不能漠視那些壞人為惡,我更不會束手任那些壞人傷害我們兩人的。」  

  「我相信,我相信你。」擎光的決心和男於氣概教她心懾折服。她摟住擎光的腰,利用短短幾秒鐘送上一記崇拜的香吻。  

  二十四小時全天播放新聞的電視台,收到藍新睛送出的新聞後,馬上打出最新頭條的標題插播,藍新晴成了全台灣最耀眼的煙火,被她提到的人,有的馬上叫助理訂購國外機票,有的忙著燒燬證據,有的發誓要殺掉藍新晴洩恨。  

  珍妮打電話給穿皮鞋和長髮的。「那女人呢?」  

  「還在殯儀館裡。」誰敢老實說,藍新晴好像不見了。  

  珍妮冷哼一聲。「邱先生會多派他的手下過去和你們會和,有機會馬上殺了那女人,殺人的罪名推給邱先生手下那群蠢豬。」  

  「是。」穿皮鞋的偷噓了口氣,還好珍妮沒追究他們在殯儀館耗去太多時間的事。  

  蘇擎光開著車子特地繞了一圈,確定可疑的車子跟上才駛出蓮巖。幾分鐘後,後面已經跟了一串車隊,蘇擎光沒有目標地亂轉,急得後面的人跳腳。  

  這時,手機鈴開始響,藍新晴笑著向擎光攤開雙手說:「我的手機早關掉了。」  

  蘇擎光認分地接電話,才講了一句就回頭跟新晴說:「敏如打電話來說章智人被刑事組的人抓走了。」  

  「恭喜她。」藍新睛愉快地回答。她不但報了當年章智人害她和擎光分別五年的仇,也幫敏如就此脫離苦海。  

  蘇擎光笑了。他轉達新晴的話給敏如知道。「新晴說恭喜你。」車子雖然是防彈的,但開車不該漫不經心,尤其後面的駕駛開始不耐煩了,幾次超前想要擋車。  

  「敏如,要謝改天再謝,我們現在很忙,過幾天再聯絡。再見。」蘇擎光長話短說。然後把手機放進新晴手裡,專心地控制速度和方向。  

  藍新晴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個「長髮的」手裡拿著槍向他們威嚇,她提醒擎光。「擎光,萬一他們大膽在車陣中胡亂開槍,恐怕會傷到無辜的人。」  

  「好,往人少的地方去。」蘇擎光加快速度,撞開貼上來的車子。節儉的他心疼地搖頭。「這種頂級原廠車維修費錢費時,不知道小倩和貞子看到了會怎麼說!」  

  「我們是為民除害,內政部應該獎賞我們一部相同款型的新車。」  

  「立法委員對預算砍得凶,尤其我們得罪的又是他們的同學,所以少作夢了。」  

  沒想到擎光會說笑話,籃新晴哈哈大笑。笑著笑著,蘇擎光已經把車開上高速公路,藍新晴恍然人悟。「啊,南橫!」  

  蘇擎光很快轉頭對新晴投以一笑。「我們最熟悉的路。」  

  還好不是假日,也不是車流尖鋒時間,這輛車子上有衛星導航儀沒啥稀奇,神的是液晶螢幕上竟然可以設定標出警車所在,蘇擎光臨危想出一個主意。  

  他利用車子良好的性能突然沖得很快,後面的車以為他要逃走當然加速猛追,接近警車時,他急踩油門,方向盤一轉,剎那間已經俐落拐進一部遊覽車後面。  

  雖然他沒看到,但聽到警笛突然鳴叫,他笑了,新晴也跟著笑了。一定是那些一下找不到他們的車子飆太快,警察追過去了。  

  過了十分鐘,藍新晴看到三輛警車圍堵住一部眼熟的車子,警察挑出槍命令拒補的人下車,有警察大叫車上有刀器,那些人一臉懊喪地被拷上手銬,推上警車。  

  誰說捉壞人要打架,藍新晴用崇拜的眼神凝視擎光,佩服擎光的智慧和技術。  

  蘇擎光連續用這個方法甩掉四輛車子,不過進了南橫公路後,就沒有這麼順利了,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是:追逐他們的車子只剩下三輛。  

  和幾日前在烏天黑地,彎曲盤旋的山路上疾行相比,這次負擔少多了。  

  瞧,他們開著防彈車子,車子裡有礦泉水有點心,萬一和敵人對峙的話,他們也不會赤手空拳,任人烹宰,所以雖然是逃命,也沒見他們特別慌張,穩穩地和追逐的人車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或許如貞子說的,一回生,二回熟,逃出心得來了。  

  「擎光,照這種速度,我們三個小時就能穿越南橫了。」藍新晴說。  

  「好像太快了。」蘇擎光放緩速度。「希望閻王和阿達他們像我們這麼順利。」  

  「聯絡他們。」  

  「現在不行。貿然聯絡會讓他們分心,可能危及他們的安全。」蘇擎光說。  

  「那我們要如何得知對方消息?」  

  蘇擎光將衣袖推上手腕,讓新晴清楚看到他的手錶。「這隻手表多出一個看起來沒有作用的鈕,按下去,其他人的手錶會發出輕微震動,表面上的數字跟著現出閃光,每個人有不同的代號。通常他們出去辦事情的時候,我都會待在『那裡』靜靜等待,等他們找我。」  

  如果使不上力,最體貼的關心就是當沉默的支持者。難怪擎光三不五時就看一下他的表,藍新晴點頭。「我懂你的意思了。」  

  「@#$!」蘇擎光突然大罵。  

  藍新晴第一次聽到擎光罵髒話,她跟隨他的視線看去,前面正在修路,一輛大型吊車吊著巨大的長方形水泥箱慢慢放進坍塌的路基,兩邊的車子都停下無法前進。  

  這下進退不得,可以想像後面那些壞人一定笑得可以看到滿口蛀牙。@#$%。  

  藍新晴心裡學擎光罵一遍髒話。  

  「怎麼辦?」  

  「走不了了,只好休息喝水。」蘇擎光手伸向後座,把小倩準備的另一個袋子提到面前。  

  「啊!」對方已經下車向他們走過來了,擎光竟然還有心情喝水!  

  但是,擎光真的鳥都不鳥他們一眼,「小倩真細心,連點心都準備好幾樣。」  

  「擎光——」  

  蘇擎光拿了一塊又燒酥放在新晴手裡,再把牛奶、運動飲料拿給新晴挑。「他們以為我們會嚇得半死,要是看到我們坐著悠閒地吃喝,一定會氣死的。」  

  擎光說得沒錯。藍新晴張口開始享受叉燒酥,她點了牛奶,擎光替她把吸管插好,她說了謝謝,便笑著接過來。她的輕鬆本來是刻意表演給圍在外面,那些獐頭鼠目的壞蛋看的,不過,看到他們打不開車門,敲不破防彈玻璃,一張張瞠目結舌的瞼貼在玻璃上面時,那得意的笑容不自覺浮上她的臉,食慾更是大增。  

  「真好吃。哪家做的?」  

  蘇擎光笑了,拿了一張面紙體貼地擦掉新睛嘴角邊的酥皮。「一定是平婆。小倩說平婆的料理是人間美味,吃得到是福氣。」  

  嘴巴裡有食物,藍新晴只好掩著嘴點頭笑道:「小倩很不簡單,我看只有她才能把怪怪的平婆和貞子收攏得服服貼貼。」  

  「因為小倩很喜歡她們,對她們的讚美誠懇的直抵她們心坎。」蘇擎光再吃一塊。家裡有個寶貝妹妹真不錯。  

  咕嚕,咕嚕。這肚子餓的叫聲來自車外面幾位壯漢。  

  「穿皮鞋的」尷尬開口:「誰車上有吃的,拿過來分給大家吃。」  

  「菲律賓來的老大,只有香菸和檳榔,我去拿。」  

  「白癡,那種東西吃得飽嗎?」  

  有的人餓了沒力氣,有的人餓了找人出氣。白癡不幸變成外國老大的出氣筒,挨了一拳。沒想到這一拳,地頭蛇和外來虎開始分裂對峙。  

  平平出來做壞人,外國壞人就可以出手打在地惡霸嗎?雙方劍拔弩張相向,似乎不比出高下輸贏,這「過結」就沒完沒了。  

  吊車正在慢慢退開,蘇擎光捉緊時機,驚險穿過窄小的過道。  

  藍新晴他們跑了。都是這群蠢豬壞事。珍妮的手下不說話,陰鷙的眼睛一瞇,  

  消音手槍已在手上。砰砰砰!剛才最狠最嗆聲的人先後倒在血泊當中,其他人驚惶地四散尋找遮避,很實在地把平日橫行鄉里的大哥氣概倒過來寫。  

  長髮的一臉輕蔑,朝躲起來的人比中指,隨即上車繼續去追藍新晴他們。  

  

  衛星導航螢幕上出現數輛警車。原來接獲報案的警察們集結在前頭想來個甕中捉鱉。蘇擎光注意著後面那部難纏的車子,一邊想再做順水人情,把罪犯直接送到警察面前。  

  車子停下來了,前面一排站開的警察拿著槍同時對著好人和壞人,因為報案的人在不清楚狀況的情形下,誤說前面的車子坐著真正的黑幫老大。  

  不妙,警察把他誤當成壞人了!蘇擎光感受到被前後包挾的危機,手上拿著打開的工作證,停車開門前再看一眼手錶,讓隊長明白他和新晴的身份之後,他們很怏就平安無事,希望閻王他們一切順利。  

  「媽的!又是警察。」「長髮的」破口罵道。他們這一隊人馬未戰就裁在公路警察手上,接著敗給叉燒酥,現在又冒出一群矮壯黝黑的傢伙來。  

  「犧牲我們,珍妮會善待我們的家人。」穿皮鞋的說著,槍已上膛。  

  「等他們下車,一人殺一個。」長髮的紅著眼掏槍。  

  蘇擎光打開車門時,心臟突然跳得又急又快,他心裡倏地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馬上阻止正要開門下車的新晴。  

  「新晴,你留在車上,等確定安全你才出來。」  

  「嗯。」藍新晴臉上難掩緊張,但此刻擎光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別擔心。」蘇擎光低下頭迅速親吻新晴的雙唇,然後才打開車門,雙腳著地,並沒有馬上站起來。這時有兩位警察拿著槍靠過來。  

  「出來。」  

  蘇擎光慢慢站起來,高舉法醫工作證給警察看,眼睛卻一直注意後面那輛車裡的人的動作,所有訓練過他的專家都教過他,如果前胸後背都遇上危機時,就把活命的機會交給「直覺」。  

  他現在有股不好的直覺,後面車上的人會朝他的後背開槍。  

  「小心!」蘇擎光大喊一聲,馬上趴下,他聽到子彈飛過的聲音,也聽到警察中彈的叫聲。蘇擎光機伶地閃到車門的另一側,利用車門當盾牌,拿出手槍反擊。  

  阿達給九十八分的射擊訓練讓他彈無虛發,一個肩膀中彈,另一個中彈後臉垂向胸前。  

  警察分別將他們圍住。蘇擎光把手上的槍交給警察,冷靜指著掉在地上的工作證。「我是台中地檢署法醫部的蘇主任,先讓我過去幫受傷的警察止血。」  

  核對證件無誤,警察們馬上讓出一條路來,蘇擎光從一直背著的袋子裡拿出急救藥品,熟練地替腿部中彈的警察綁上止血帶,打止痛針,讓受傷的警察好過些。  

  「報告長官,另外那部車上一死一傷。」  

  「我過去看看。」蘇擎光也替肩膀中彈的壞人止血。對另一位已經無能為力的難過地搖頭。「我原本瞄準肩膀,他要是不動現在還能活得好好的。」  

  「報案的人說,他們在前面修路的路段開槍打死一人,還有一人重傷。」文官  

  的槍法竟然如此神准,報告的警察頻頻偷瞄神槍手,覺得這位法醫愈看愈熟悉。  

  蘇擎光搖頭說:「這些為非做歹的人怎麼都不相信「因果報應」這回事。」  

  啊!想到了。他不就是上次半夜借廁所的法醫。  

  沒錯,站在車子旁邊的小姐他那天也見過。  

  警察憨憨地對蘇擎光說:「長官,我記得你,有天半夜你跟我借過廁所。」  

  蘇擎光忍不住笑了,他想起新晴好久沒上廁所。「你們警局離這裡遠不遠,我還是要再跟你借用廁所。」  

  「不遠,我跟隊長報告一聲,馬上帶你們回去。」  

  進了村子,四周的氣氛讓人感覺等下會有熱鬧的活動,果然,蘇擎光填完向上層長官報告的書狀後,那位原住民警察就開口熱情相邀。  

  「長官,晚上村裡舉辦原住民迎親會,你們一定要留下來當我們的貴賓。」  

  蘇擎光心裡擔心閻王他們,開口想要推辭時正好手腕傳來微微的震動。「抱歉,我先打個重要電話。」  

  「請用,請用。我在外面,有事叫我就好。」那警察走到外面去和頻頻探頭進來的人說話。  

  蘇擎光拿他的手機按下設定好的鍵,電話很快接通。藍新晴安靜地聽著,等擎光臉上露出笑容,關上電話,她忐忑的心才稍稍安定,抱著擎光的手臂小聲問道:「怎樣?」  

  蘇擎光摟住新晴,滿臉忍不住的笑意。「阿達說珍妮變成幾萬塊的肉進了魚腹,邱立委受不了來自各方的譴責,在他剛買的別墅裡自殺。」  

  「希望那些慘死的人能夠瞑目。」藍新晴說完深深歎了口氣。  

  「你功勞不小。」蘇擎光為新睛驕傲。藍新睛正要客氣一番時,外面的人已經等不及,笑著進來把他們拉到正要進行婚禮的廣場。  

  村民熱情歡迎他們加入,藍新晴穿上布農族的服飾,放開長髮,隨著原住民少女到廣埸中間跳舞,蘇擎光一臉笑意,發亮的黑瞳隨著新晴輕巧的身影旋轉,來者不拒地喝了不少酒。曲罷,藍新晴喘息著跳回擎光身旁,突然,蘇擎光站起來,拉著新睛再度跳到廣埸中間。  

  「擎光,你醉了。」藍新晴想把腳步不穩的擎光帶回去坐下,但他動也不動。  

  「這點酒醉不了我。」蘇擎光雙手抱住新晴,仰頭大喊:「我蘇擎光今天娶藍新晴當妻子,你們大家做證。」  

  嘩!這些剛認識的朋友不管老少,笑著跑過來圍著他們跳舞,剛才的新娘把頭上的花冠摘下來戴在新晴烏黑的秀髮上。  

  藍新晴激動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蘇擎光將她的小腦袋壓到他胸前,心疼地歎道:「你這個可愛的小傻瓜,想哭就趴到我懷裡來。」  

  藍新晴一手扶著花冠,一手捶擎光的胸膛,邊說邊吸鼻水:「你很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詐的。」  

  蘇擎光笑著握住新晴的手。「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現在你是不是更愛我了?」  

  「不要臉,誰更愛你。」藍新晴矢口否認,可惜眼底那抹幸福的光彩騙不了任何人的眼睛。  

  「那我就繼續壞下去,壞到你承認愛我。」蘇擎光不顧眾目睽睽,低頭便熱烈地親吻口是心非的女人。  

  藍新晴雙頰隨著聽到的喝彩聲發燙,大家情緒都這麼high,她又何必太過矜持。本來抵在擎光胸膛的雙手往上圈住他的脖子,她聽到周圍響出一更爆一的笑聲和掌聲,擎光的胸膛也隨著笑聲震動。  

  笑什麼笑!藍新晴不滿地擰著眉,為了堵住他的笑聲,勾下擎光的脖子,再一次用嘴將他壞壞的笑聲封起來。  

  *     *     *  

  他們住在那位熱心警察親戚家開的民宿,天快亮時,藍新晴忽然醒過來,擎光的手壓在她的身上,原來是這隻手害她夢到被倒下的神木壓住。她將擎光的手抬開時,不忘好奇地檢查他的手錶。  

  「擎光,快點起來,你手錶不知道閃多久了!」藍新晴很緊張,用力將昨天被人抬上床的擎光搖醒,然後跑到浴室擰條濕毛巾蓋住他的額頭。  

  誇說不曾喝醉酒的蘇擎光昨晚栽了,大頭目、小頭目,每個警察,還有一大堆村民向他敬酒,他記得最後聞到酒味就吐了。怎麼躺在這裡的,那就不記得了。  

  蘇擎光被新晴吵醒後,呻吟著用力壓著額上的冷毛巾,馬上打電話回小倩。  

  「蘇擎光,我們很擔心你你知道嗎?」電話一接通,他的耳朵立刻塞滿小倩妹妹無情的吼叫聲。  

  蘇擎光痛苦地閉上眼睛,接著把電話塞進棉被裡,藍新晴趕快將棉被掀開,撿回把被擎光故意丟棄的手機,放進他的手裡,幫他握著。  

  蘇擎光看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說:「妹,拜託,小聲點。」  

  「你受傷了!」蘇薏倩聲音急降八度。她老哥有時機靈,有時脫線,爸媽嚥氣前最不放心蘇家的長子,因此把所有責任都托負給當時的稚女,叮嚀她要照顧老哥,盯著老哥光耀蘇家門楣,娶妻生子。  

  蘇擎光腦筋混沌不清地回答:「不是,我結婚了。」  

  結婚!  

  她這個替他打點一切的親妹妹怎沒被通知參加婚禮?  

  蘇薏倩清麗的臉龐一下僵硬得像石膏模子。「蘇擎光,你給我說清楚——」  

  「頭好痛,我叫新晴來講。」蘇擎光把手機交給旁邊的妻子。  

  藍新睛笑著閃開。「不要,這次是你惹的風波,你自己解釋。我去替你換濕毛巾。」  

  「新晴。」蘇擎光拉住想逃的妻子。「我雖然衝動了點,但可沒有後悔之意,何況,是誰熱情地親吻我。所以不管是誰惹的風波,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你跟小倩說,我想辦法醒酒。」  

  「你還沒替我戴上戒子,我怎麼算是你妻子。」  

  藍新晴把素白的手伸到擎光鼻子前端搖晃,晃得蘇擎光差點變成鬥雞眼,他抓住她的手,「我用頭髮替你做一個臨時的。先把電話關掉好了。」  

  用頭髮做戒子!她以為她哥很老實,沒想還到挺浪漫霸道的。蘇薏情不在意被關電話,管他誰惹的風波,大家平安就好。等他們回來——  

  嘿嘿嘿!她自然會嚴刑逼供,詳加盤問。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14 00:53:59

比說故童

  當學生時,有些課上起來很無聊,聽起來想打瞌睡,看手錶上的秒針宛如昏睡的蝸牛般移動緩慢,這時唯有和同學比賽作白日夢最能提神醒腦,於是一張紙由前面傳到後面,頭一行寫著:  

  嫁給家財萬貫的「老公」  

  老公要七老八十  

  最好有心臟病、高血壓、攝護腺癌  

  帶他去迪斯尼坐雲霄飛車  

  看春宮片  

  於是一命嗚呼  

  老公只有一個獨子  

  長得像金成武或言承旭  

  是個人見人愛的黃金單身漢  

  有二十張刷不爆的白金卡  

  小提琴拉得像林昭亮  

  愛上守寡的年輕繼母  

  他在美麗的山谷裡蓋了一座古堡  

  飼養一群白馬  

  忠孝東路也買了一棟上億的住宅  

  日本澀谷區也有一間五十坪的公寓  

  他們到世界各地度蜜月  

  那張紙傳到最後貼在教室後面的佈告欄,成為一種傳奇。  

  後來這間教室數度更換班級,這一班的女同學畢業後,有嫁人的都嫁給年輕老公,甘心替夫持家,還沒嫁人的發誓要成為女強人,一輩子不靠男人,所以那個可憐有錢又有歲數的老男人,終於可以保住晚節,安享天年。  

  數年後,那張紙仍被貼在佈告欄上,但後面添了幾行豪邁粗獷的男性筆跡。  

  黃金單身漢敗光家產  

  和現實的老婆分手  

  流連網咖  

  成為電玩大享  

  口袋裡再度麥克麥克  

  漂亮的女人再度對他頻送秋波  

  他視若無睹  

  怕了  

  不   原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同志  

  哈哈,就是這樣,一句一句,最後串連成一個故事,或是數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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