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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四方宇]宿敵冤家(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38:43     標題: [四方宇]宿敵冤家(全文完)

宿敵冤家 作者:四方宇

每每說起那個從小與他指腹為婚的孽緣未婚妻──小賤人,他就滿肚子的火,
她那個男人婆,到底有沒有將他放在眼底啊?
他是不是該趁早建立點「夫綱」,讓她知道,婚後到底誰該聽誰的啊?
真的不是她愛說,每回見到這個讓她從小就看不順眼的未來夫君──死禽獸,
她真的不懂,為何他老是這麼討人厭的淨選在她沒面子的時候現身,
然後再虛情假意的藉「救」她之名,行「污辱」她之實?!
她是不是該及早讓他看看她「御夫」的手段啊?
只是……她她她才不小心弄丟了一樣很重要的信物,
而放眼天下,好像只有他一個人能救得了她,
她是不是該先忍一時之氣,誘使他先幫完她這個大忙呢?
可依他的本性,幫完他絕對會對她頤指氣使的,她該如何因應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39:02

  前言

  天都王朝傳位至第十二代,已是繁華的富裕之國,到第十三代,繼位的皇帝更是精睿威嚴的泱泱大智之君,他將天都王朝帶向強盛頂峰,因而有「中原聖帝」的美稱。

  歷代的天都王朝皆有高、段、陸、蘇四大家族輔佐,四大家族一直是相輔相成,代代皆負有訓練子孫承其長才,以盡輔佐皇室之責。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39:40

  第一章

  熱鬧的街道上,一隻狗從肉販鋪內哀號竄出,後方肉鋪的胖老闆一邊怒罵,一邊拿著木棒追打出來,一時間,街道上的行人與商家都因這只逃竄的狗而混亂。

  「仁兒,知道那是什麼嗎?」

  街道另一頭,滿臉溫爾笑意的中年男子牽著一個小男孩,撫著下顎短鬚,指著竄逃的野狗問。

  「是狗呀!爹。」小男孩五、六歲模樣,一臉清秀,乖巧的回應身旁父親的話。

  「錯了,那叫畜生,它偷了人家的肉,現在被追打,活該的報應。」中年男子笑得更加和藹,拍拍孩子的頭。「偷,是非常可恥的行為,尤其小孩偷父母的東西,就是更該死的行為,比畜生還畜生,會有很慘的報應。」

  「會有很慘的報應喔……」

  看著那只四處奔竄的狗被連打了幾個根棒後,哀叫好幾聲,接著從牆邊小洞鑽出去,看起來就很痛,再聽到自家老爹的話時,小男孩不禁有些冷汗淌下。

  接著肉鋪老闆氣呼呼的走回店內,街道又恢復原狀,小男孩嚥了嚥口水道:「爹,我昨天到你書房玩,結果有個東西掉到我口袋裡,今天才發現,回去仁兒馬上拿給爹。」

  「嗯,乖。」中年男子頷首,又是撫了撫下顎短鬚。「爹才想玉馬紙鎮怎麼不見了,那可是名貴的綠冰玉打造,費了一番心血才得到的罕物呀!現在回來就好了。」

  「我知道了,爹。」馬上回給老爹一個乖孩子的笑容,「仁兒不會當畜生的。」

  老爹很滿意的又是點點頭。

  「那個,爹……」小男孩潤了潤唇,有些囁嚅的再開口。「玉馬紙鎮和原來……有一點點不一樣。」當初只覺得那紙鎮又大又堅實,可以拿來敲栗子。

  「有點不一樣哪!呵呵呵。」中年男子在小男孩眼前蹲下,平視的眼光透出異於常態的「親切」。「來,告訴爹實話,那個名貴的、罕有的、費盡心血得到的玉馬紙鎮和原來有哪裡不一樣?」

  小男孩明顯對這樣的「笑容」有一怔的膽戰,還是努力擠著乖巧的聲道:「爹,大致都一樣,只是……馬、馬頭不見了,還有下面的底……缺、缺了一角。」敲栗子敲斷了。

  眼前的老爹傳來深呼吸的聲,接著綻出更「慈祥至極」的笑容,親切到讓人禁不住背脊發毛。

  「你這小煤渣子,成天穿著男裝惹是生非,從會跑的時候,就已經從街頭打架到街尾。」手指彈過她右頰,疼得她五官皺起。「這二年更厲害了,稱霸附近三條街當孩子王,還不忘從家裡拿東西出去展現老大威風。」再彈過她左頰,痛得她咧著牙求饒。

  「再躲,你再躲,就關到書房去,取代玉馬紙鎮壓紙。」陸聞秋對縮著肩膀,別過臉頰,想閃避老父彈功的女兒警告道。

  關到書房就不能出門玩了,明天她和南城門那邊的豆花子頭約戰了(家中賣豆花的孩子王),雙方還拿了紅墨蓋指印,立了「小狗狀」,沒去的人就是沒義氣的小狗,她陸劍仁從小就要當很有義氣的人,才不要當沒義氣的小狗,當下乖乖的挺著頭,接受老爹的「彈皮懲罰」。

  「我陸聞秋得女如此,真不知幸或禍。」最後彈過她鼻子,痛得她一下捂頰、一下捂鼻。「你這小煤渣子!」

  從小至今,她只要出門,就很少能乾淨回家,成天黑黑灰灰的,從此「小煤渣子」成了她家老爹罵她時的口頭禪。

  ******

  中元節是各地祭祀、祭祖、超渡法會盡出的大日子,對陸家尤其盛重,總要牲禮、供品擺滿幾桌大長桌,連著三天法會,全家上下一同參與,以示對先人的追思與神明的敬意。

  「仁兒,你知道那是什麼嗎?」陸聞秋指著供桌上一樣大型牲禮問。

  「是豬呀!爹。」一頭超級大的豬公,宰殺烹熟之後,嘴中塞個橘子,週遭圍著穀物象徵豐收,佔了長桌一大半。

  「錯了,那叫廢物。」撫著短鬚,陸聞秋一派溫雅微笑。「只懂吃睡玩樂,不懂時間、禮法,就這樣一輩子到死的東西,都叫廢物。身為人,如果連追思祖先都不守時,對父母找盡自己過失的借口,和廢物差不多,祖先不會喜歡廢物,爹也不喜歡,這種廢物多半不會給它好下場。」

  不會有好下場?!

  陸劍仁聽了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直到老爹的大掌又落在她頭上拍了拍。

  「仁兒不會放著人不當,想當廢物吧!」

  陸聞秋笑得關愛有加,充滿慈父般的溫和,唯有晶炯的眸光綻射警告。

  「爹,仁兒知道了,明天的法會仁兒會準時到的。」又是乖巧的衝著她爹笑。

  每回祭祖,她常睡過頭,去年更是三天有兩天爬不起來;今年中元節祭祖,才第一天她又是睡過頭,剩下的二天,她爹已打算料理人了。

  「嗯。」陸聞秋滿意點頭。「人,若教不聽,也不用當人了。」

  「爹,仁兒喜歡當人,不會當廢物的。」

  在她老爹綻出更令人發毛的微笑前,陸劍仁先露出白白的小牙齒,用識相的笑容做保證。

  第二天——

  經聲、木魚聲吵得雙耳、腦袋轟轟作響,日頭曬得人很熱,身體僵硬,好像動一下都難,嘴巴也好酸,想出聲卻像喊不出來,陸劍仁慢慢睜開眼……

  「唔、唔——」

  她發現自己被捆在供桌上,神豬趴什麼模樣,她就被縛成什麼模樣,嘴中咬著橘子,旁邊灑著穀物,她已經取代了神豬祭祖的地位。

  「嘖、嘖,放著好好的人不當,偏要當廢物,爹能說什麼呢?」陸聞秋來到她眼前,又是搓撫著顎須,感歎的搖搖頭。

  「老爺呀!天這麼熱,你做得太過分了,仁兒這孩子一睡就沉,沒趕上,下午再參加就好了。」陸家主母馬小芸心疼的拿著絹帕替她扇風、拭汗。

  「縱容只會讓小廢物養成大廢物,況且你看這不孝女有差嗎?」陸聞秋嘲諷掀唇。「被人捆成神豬祭祖,她覺照睡、口水照流,就這麼到日正當中才醒來,是人、是豬,對她有差別嗎?嗟!」

  一大早被人抬出來捆綁,竟然一樣睡得昏死,直到法事做到第二輪了才醒過來。

  「可是日頭這麼大又毒,將仁兒一直擱在供桌上會熱到生病的。」馬小芸的慈母心可無法認同。「女兒是人,可不是煮熟的豬。」

  「哼!煮熟的豬,法會完後還可以剁肉來敦親睦鄰,這小渣子能幹嘛?」冷眼睨了一下拚命唔唔唔的女兒。「妍兒。」他喚另一個女兒。

  「是的,爹。」一個比陸劍仁大一點的女孩走出來。

  「三不五時給你妹妹灑點水,不讓她幹掉就行了。」

  「知道了,爹。」

  「好好的人不當,就是要當豬,真是小廢渣子!」

  陸聞秋一嗤聲,朝供桌上的女兒搖搖頭,背手走人。

  「老爺。」

  馬小芸只好命人往地窖中取點碎冰,替女兒降暑氣,再去張羅法會上師父們的茶水。

  「小五呀!姊姊對你真好,不只幫你灑點水,而是幫你澆很多水喔!」

  陸家老四陸熙妍,拿著一桶水,舀著水瓢,一瓢一瓢的倒下,替妹妹澆得像泡在水裡。

  陸劍仁回瞪老姊,知道老姊在報復她昨晚搶了她的香蕉,不過就是祭祖嘛!有這麼嚴重嗎?當神豬——哼!死豬可不會吃東西吧!

  她用力張大嘴,一大口咬掉一大半塞在嘴中的橘子,連橘皮都吞了,在陸熙妍驚呼中展現牙齒功,連皮帶肉,硬生生吞掉一顆橘子。

  「人豬顯靈了,好可怕,大吉大利,去楣運、去楣運。」

  見妹妹把象徵吉利的橘子吃掉,陸熙妍直接將手中的水桶舉起潑下,重重的嘩啦一聲後,再將手中的水瓢子往老妹頭上敲去,接著雙掌合十,請先祖原諒。

  於是,一整天,供桌上的陸劍仁,在那一瓢子昏過去後,始終很安靜的當她的「人豬」,完成祭祖大任。

  從這一年開始,陸劍仁和祭祖結下不解的緣分。

  ******

  「老大,小石子來了。」

  九歲的陸劍仁站在一處屋簷下,觀察前方一棟二層樓的建築,二樓的窗邊坐了好幾個十來歲上下的小男孩,有的搖頭晃腦、有的低頭沉思,皆正認真的讀書寫文。

  「拿來、拿來。」伸手接過同伴拿來的石子,黑亮的雙眼鎖定的瞄準窗邊一個白淨男孩,用力擲過去——

  眼看石子就要打中男孩那白淨的臉,一本書豎起擋下那顆石頭!書本後是男孩不悅的目光望來。

  接著好幾顆石子也飛進院內,打得庭院內鏗鏗鏘鏘的,原來是身旁的幾個傢伙學她一樣把小石頭躑出去,卻都沒她能擲往高處目標的能力,只能打進院中。

  「去去去!!你們這群野孩子——再吵鬧就報官,把你們抓去衙門打一頓板子!」

  隨侍在夫子身邊的小廝朝窗口外大聲斥喝,趕開這群頑童。

  「蘇琴守你這個大姑娘——昨天我回手劍輸你——下來再戰一回——今天保證嬴你——」

  「大姑娘——快下來——這裡有肚兜給你穿——」

  「蘇琴守——死禽獸——快下來——」

  幾個小孩在老大的帶領下,一起朝二樓吶喊。

  十歲的蘇琴守從小就生得眉目如書、白皙俊秀,也因此常被窗外那票傢伙用娘們、大姑娘、穿肚兜的來譏笑他。

  只見他繼續提筆寫著夫子給的文章,小小年紀,對窗外的挑釁彷彿不動如山,但是一旁最瞭解他的二名同伴已看到他額邊有點青筋跳動。

  他停了一下,捏了捏發癢的鼻子,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只要聽到陸劍仁的聲音,見到她的人,鼻子就會開始癢癢不暢。

  「琴守,你和那群領頭的野孩子打架了?」夫子不敢相信眼前這幾個名門家學都深厚的學生,其中看來最斯文優雅的蘇琴守會有這種行為。

  平時都在書院內教導學生,但書院這幾日翻修,便改到蘇家的別業,一處依著江水又繁花綠意的宅園內教書,沒想到會有這幫在窗外搗亂的野孩子。

  「稟夫子,只是在師尊的引導下做了一般的武藝切磋。」武當的眉燈道人和少林的本心大師,一直是他和陸劍仁的武術師尊。

  「那就好,以後慎選交友和切磋對象。」夫子語重心長的道:「你家世不凡、聰穎過人,將來說不得是個將相之才,或許會娶得公主或郡主,萬一受到週遭不好的影響可就耽誤你了。」以四大家族和皇族的淵源,這種未來的可能性不低。

  「……」蘇琴守寫文的筆又停了停,像要說些什麼,卻還是繼續低頭再振筆,一旁的男孩全低頭暗笑著。

  「無飛、千雲,你們笑什麼?」

  「沒事,夫子,只是想到萬一有人的未來老婆和外頭的孩子王一樣野蠻,一定很有趣。」無飛吹吹要乾的筆墨道。

  「是呀!如果還是個從小就靠打架解決事情的,那就更有看頭了。」千雲也附和著。

  「你們兩個身為朋友,就該為朋友著想,竟然講這種詛咒的話。」

  滿頭灰白髮與長胡的老夫子,對班上這兩個最頑劣的學生,莫無飛與仇千雲,經常搖頭歎息,幸好這兩個武學世家的公子,再二個月,就要閉關鑽研自家武學去,否則老愛在課堂回嘴做怪,令人傷腦筋。

  「那孩子看來挺頑劣的,老夫來這半個月了,沒有一天不看到他身上掛綵,好像天天都在跟人打架。」

  站在窗邊的夫子看著下方的陸劍仁和成天跟在身邊的小嘍囉喊完之後,己開始和人圍著蹲到地上,像在畫些什麼。

  「可惜呀!那孩子本性不壞,有次看到他臉擦乾淨後,模樣清秀大眼的,衣著看起來也挺有家底,怎麼家人放任他不學好?」

  幾天前,他曾經過東門街口,一條大狗朝幾個小孩子猛吠,他正想上前驅趕,這孩子已一馬當先衝出來,直接抄過身邊的棍子將狗打跑,最讓老夫子目瞪口呆的是,小男孩見狗跑,脫口罵出,「他媽的!」接著抄起另一根棍子再追上,下一刻已經撲上那條狗,和大狗扭打在一起。

  一旁跑來的小孩也拚命助威吶喊,因為他們已經在河邊生好爐火,就只差捉住那條狗可以燉香肉。

  「夫子,那個女孩子讀不讀書、學不學好都無差啦!」

  「對呀!再怎麼學富五車,女孩子又不可能去求功名。」

  「女、孩、子?!」夫子被這個事實給震住,馬上探向窗外探看個清楚。「那個骯髒黑黑的野孩子王是個女孩子?!」

  下方,陸劍仁已將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畫好,攤開端詳,隨又拿筆呸了二口口水沾濕,在上頭又點了幾點,得意洋洋的用黑黑的手抹過嘴,臉上再添髒污,接著發現缺了什麼東西一樣,斥喝人快跑去拿。

  一個女孩子生成這副德行,夫子已經震驚到不知該說什麼。

  「這一帶人盡皆知她是個女孩子。」無飛惡意再強調。

  「毀了,這孩子毀了,毫不具備女子該有的言行,年紀小小就比男孩子還會打架,專靠蠻力解決事情,粗野、蠻橫、無禮,這女孩子不會有將來了,天呀!」

  彷彿見到比鬼怪還可怕的東西,夫子直接鐵口直斷小女孩的未來。

  「如果不找她雙親聊一聊,這孩子完了,將來沒人敢要,不,我看來不及了,誰娶她一定很慘,太可怕了,從小就像凶器了,長大一定會讓家中血光成災,嚇死人了!」

  沒想到夫子愈震懾得驚嚷,滿屋的學生,除了蘇琴守以外,淨是哄堂大笑。

  「夫子,學生文章寫好了。」蘇琴守道。

  「喔,好、好,拿上來吧!」老夫子坐回桌案邊,力圖平撫驚魂未定的情緒。

  「夫子,那女孩是四大家族的人,叫陸劍仁。」莫無飛朝夫子大聲說著。

  「四大家族中的陸家,陸劍仁?」

  「是的,陸劍仁是學生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將文章交上後,蘇琴守平淡的道:「學生這一輩子和娶公主與郡主是無緣的了。」

  「啊……」

  這一天,老夫子的嘴因震驚過度,始終沒闔上,他臉上的神態比當事者還像受到打擊似的。

  從此,蘇琴守每回上課,都會收到夫子望來的同情與歎息的目光。

  他已經習慣了,因為幾乎每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會對他投以這種同情與可憐的眼光,好像他的未來還沒開始,就已注定是被糟蹋的。

  大家以眼神告訴他:這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只差這朵鮮花是他。

  於是,鮮花與牛糞的未來,從童年起,呈現的是——

  窗內,白白淨淨,眉目俊美如畫的小男孩,自懂事以來,便受書香武藝薰陶,養得一身文武全才,儀態優雅俊逸。

  窗外,髒髒灰灰,成天被泥巴、汗水蓋住臉的小女孩,從第一拳揮出,撂倒比她壯的人以來,就開啟了她以拳頭解決事情的人生,成天一身大剌剌,以豪爽義氣為目標。

  從小,陸家的陸劍仁與蘇家的蘇琴守,一出生就因先先先祖曾立下的指腹為婚之約,而被綁在一起。

  但是,性格、言行的不對調,讓他們從沒看對方順眼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39:52

  第二章

  江河之畔,岸邊林徑一隅。

  深夜的涼風拂得林木沙沙作響,弦月幽光更是將搖曳的枝椏拉出猙獰的詭影,夜晚的密林顯得陰森。

  「一、一定要挑這麼荒僻的路走嗎?」

  當一道寒涼到令人豎悚的陰風颼颼拂來時,走在幽徑上的三道嬌俏身影一陣瑟縮。

  「要不要換……換條人多的大街走?」其中一個女聲惶恐再問。

  舉目盡見黑影晃蕩,彷彿隨處都有可怕的事要蹦出來。

  「不行,東邊大街向來是巡城武衛巡察的重點,走在那,被發現身份的可能性太大了。」就因此,她才挑繞湖一大圈的偏徑走。

  帝都是繁華的京畿大城,每天都有來自各地的人潮與商隊,尤其入夜,更是熱鬧非凡,皇城守衛與府衙經常合作,易裝混在百姓人群中,共同負責帝都治安。

  府衙的人不會認得她,皇城守衛可就難說了。

  「公主……奴婢想,既然已經看過了那些熱鬧的宮廟慶典儀式,還是快回去吧!」

  「是呀!尤其被皇上、皇后發現公主擅自離宮,怪罪下來,奴婢們擔當不起。」

  陪在身旁的二位小丫頭,從傍晚偷溜出宮開始,就一直戰戰兢兢的,深恐眼前的主子有個什麼閃失,那可是她們賠上一條小命都不夠。

  「阿寶、小敦,在外面要叫我小姐,說了多少次了。」心樂公主朱蝶兒瞪著一雙美目,有些刁蠻嬌氣的嚷著。「我就是要去看夜晚的醉攬江樓,不趁整個皇宮都在忙花季大典溜出宮玩,看看那些民間趣事,會悶死人的。」最重要的是,連父皇、母后都忙著儀式,讓她開溜更順利。

  「真的要去醉攬江樓?」小敦一張清秀瓜子臉有些不安的問。

  「當然!」這才是她溜出宮來最大的目的。

  城中第一大酒樓,醉攬江樓,非但歷史悠久,佔地、建築都非一般酒樓可比擬,更有一座號稱世上無可匹敵,藏酒豐富的酒窖,每至入夜,整座樓焰火如畫、輝煌耀人,無論黑白兩道、五湖四海的人,經常聚集這座第一大樓,每天總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那裡可是每天上演是非戲碼的地方,這麼龍蛇混雜,容易出事的!」圓圓臉的侍女阿寶光聽就皺眉。「小姐,依奴婢看,還是回宮吧!」

  兩個丫頭強力反對這位尊貴的主子涉足太過危險複雜的地方,尤其她們家的主子的好奇心之強,經常與事端結緣。

  「就是龍蛇混雜,常有事發生才更要去看嘛!」朱蝶兒橫她們一眼,怨她們不夠瞭解主子的心思。「陸四姊說過,那是一座充滿故事的酒樓,歷年來有多少武林事件在那上演,而且常有武林人士在那尋仇濺血,這三年來,在醉攬江樓附近就死了二個掌門、三個幫主,隨時都有可怕的事上演,多刺激呀!」

  陸家四姊是她在無聊的宮中,最常進宮陪她說笑解悶的手帕交。

  「好、好可怕地方,聽起來就是天天都會流血的樣子!」小敦不禁驚恐地問:「怎麼人都會死在醉攬江樓附近?」

  「因為醉攬江樓內是不許死人的,武林人士想在裡面尋仇濺血,也得按酒樓訂下的規矩,否則酒樓內的高人會出手教訓。」

  江湖故事、武林人士,處處都是傳奇。朱蝶兒雙眼因嚮往而燦爍得晶亮。

  「不就是賣酒玩樂的地方嗎?還有什麼高人呀!」

  「就是不知道有什麼高人,才要去看看嘛!」主子的食指點向小敦丫頭的額,要她別唱反調。「不管醉攬江樓有多麼龍蛇混雜,隱藏三頭六臂,本小姐是一定要去的。」

  「醉攬江樓是江湖上黑白兩道聚集的地方,又是第一大酒樓,能立足這麼久,背後確實有一些武功高手在,但是要看武功高手,皇宮內也有呀!為什麼一定要看外面的?」

  侍女阿寶,幼年隨著走江湖的郎中父親見了不少世面,對那些煙花酒樓的模式還滿瞭解的。

  「皇宮內的有什麼熱鬧能看哪!又不會有武林各派高手尋仇的刺激戲碼上演。反正生在帝都,一定要到醉攬江樓去親眼目睹什麼是武林仇殺,這才不枉生在帝都!」朱蝶兒握緊雙拳,朝這兩個丫頭堅定的道:「總之,我一定要看看那些傳說中的武林各派人士,你們誰敢再擋,我就——」

  「小姐,那、那座高樓就是醉攬江樓嗎?」

  面對忽跳到眼前,情緒高昂的主子,小敦指向她身後。

  「哇,那就是了。」

  朱蝶兒回頭,看到眼前這片水光粼粼的江河,夜晚中倒映一彎弦月與幾點星子,對岸一座聳立的高樓。

  「邊說邊走,也這麼快走出陰森森的林子了。」她快樂的步下碎石道,往河岸邊跑。

  「看起來不像傳言中說的,什麼到了夜晚,焰火如晝。」

  「對呀!燈火看起來也只比週遭房亮了些。」沒什麼特別。

  阿寶、小敦站在這頭的岸邊,遠眺對面那座明顯獨樹一幟的酒樓,點點火光晃動,華麗的建築上有彩色的酒旗飄揚,從酒樓內傳出的歡樂樂聲,隱隱傳來,門口有許多小廝們正在為客人引路,四周全是人來人往的熱潮,隔了段距離,無法細瞧太多,粗略看到些景況,也可知這座城中第一大樓的風光。

  「時間還沒到,陸四姊說,每到橋上燃了六盞燈火後,就會開始它們晚上最熱鬧的燃燈夜晚,讓整座樓與江面都被燈火點綴得像星子倒映一樣。」

  「橋?是指那座嗎?」阿寶指向另一端,離她們尚有段距離的拱形石橋,石橋柱上排列幾個造型奇特的石雕,上有焰火躍動。

  「六盞……現在看來……」小敦算著橋上發出的亮光。「有五蓋了。」

  「真是來得巧,這下可以親睹這場燈火盛會了。」朱蝶兒雀躍極了,恨不得馬上過橋到對岸。「聽說為了慶祝將到的花季,醉攬江樓這幾天都會放煙火熱鬧呢!」

  「小姐,橋下那邊好像有人……是在潑水嗎?」阿寶努力從模糊的燈火下看著前方一個黑影。

  「潑水需要把整個頭埋到水裡去嗎?」朱蝶兒也看到了。

  「對呀!也不像要跳水尋短的。」

  主僕三人邊走邊眺看前方燈火照耀處,一個隱隱的人影蹲跪在湖岸邊,整個顱首好像沒到水中去,如果不是對方驀然抬頭仰天,還真像被人斷首的死屍跪在江岸邊。

  「嘖嘖!兄弟們看看,這個姑娘雖然比不上『嫣紅閣』的花魁雲水煙,也挺標緻的!」

  忽來的粗鄙言行,三個大漢從另一端的陰暗林徑中走出來,猙獰又淫笑的看著眼前三個姑娘。

  「想到對岸,不如哥哥們帶你們過去吧!」

  「不用了,我們會自己過去。」

  主僕連忙繞過眼前的粗漢們,想趕緊離開,卻被這三名流氓漢子給攔住。

  「你們想做什麼?」

  阿寶、小敦擋在自家主子跟前大聲喝著。

  「這兩個交給你們,老子只要中間這個。」

  中間最為面相兇惡的壯漢,赤露著胸膛,指著在丫鬟身後的朱蝶兒道。

  「是的,老大。」

  身旁兩名短小猥瑣的男子,涎著淫笑,搓手像是等待很久般。

  「大膽——你們什麼身份,敢這樣對我們家公……呃,小姐講話!」

  主僕三人恐慌的往後退著。

  「兄弟,一人一個,中間那個老子我先用,用完了再輪你們。」

  盛滿獸慾的三雙眼一步步逼近。

  「放肆——這是帝都,天子腳下!也敢目無王法,欺凌婦女!」朱蝶兒怒然推開眼前保護的人,憤指眼前的流氓無賴。「只要敢動本公……本小姐一下,豈只要你們一條命,必當讓你們株連九族!」

  那忿忿不平的氣勢,厲聲、厲言的神態,今這三名漢子一怔,繼而哄聲狂笑!

  「他媽的,辣得讓人心發癢呀!你繼續跟老子唱戲曲,老子心情若好,會等你唱完再享用。」

  「老大,當小姐的就是不一樣,講話好像在唱小調。」

  「這種聲叫起來一定很銷魂,我都等不及了。」

  「你們——」

  「小姐,與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

  「我們快走!」

  阿寶、小敦拉著自家主子就要跑,三名粗漢哪容得到嘴的肉飛掉,正要追上抓人時,一個清著喉嚨又有些懶散的聲傳來。

  「老兄,就算……月黑風高容易讓人心癢,呃,你也別這麼配合……非得上演調戲良家婦女的老戲碼,膩呀!」

  從湖邊傳來的幽晃聲,隨著一個人影踱來。

  「臭小子,英雄救美也要惦惦幾兩重,站都站不穩了,還想一個打三個!」

  對來人,三名粗漢惡聲大笑,就見幾步之外的距離,對方卻走得踉踉蹌蹌。

  「公……小姐,好像是那個把頭埋到水裡的人。」阿賓道。

  隔了十多步的距離,幽暗的月色,看不清面容,只見隱約的修長身影。

  「這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壯,隨便一拳就會倒的樣子,該不會先殺了他之後,就換我們了吧?」小敦害怕的道:「不如趁這機會快跑吧!」

  「是呀!快走吧!」

  「怎麼可以這麼做,對方冒險救我們,我們還先跑人,太沒良心了。」

  被公主正色一斥,兩個丫頭不禁愧色低頭。

  「先看情況再說,真確定對方被打半死了,我們再跑。」

  「是,小姐說得對。」

  說得也是,意思的待一下,苗頭不對再溜,也算有良心了。

  「你們兩個,宰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身旁兩個漢子馬上揮拳撲上,卻連打都還沒打到,就見那不穩的身形竟直接躺下——

  「臭小子,才一拳就嚇軟腿了嗎?真是沒用——」嘲諷聲隨著舉起的腳要重踹而下。

  地上的身形卻像飄滑開般,令他們重踹落空,接著又飄移幾步,瞬間猛然立起,令在場的人,包括朱蝶兒主僕三人全嚇一跳!

  「搞、搞什麼鬼!」

  來人詭異的身形,已經讓三名流氓漢子開始有些膽顫,暗林內更送來颯颯夜風,一股涼顫忽由腳邊溜上般,已經開始懷疑他們是否撞邪,遇上不乾淨的東西。

  「裝、裝神弄鬼的,一起上!」

  就在三人壯著膽子要共同撲上時,原本立在那的身影忽直挺挺的跳了二步,三人才呀的張嘴,對方的身影已在眨眼間飄到跟前!

  「啊——」

  猛然放大在眼前的面容,接著吊白眼吐出舌頭,三人驚駭大喊!

  「嗯哼,中氣很足,爬起來怎麼樣?」

  來人伸手,一反掌,瞧都來不及定眼的疾速,往三人身上,胸、腰、腿全一拍,痛麻瞬時迸開,三人不禁一軟跪下。

  「鬼、鬼呀——」

  「救命呀——」

  三人連滾帶爬的大喊,想站起來跑,腰腿又痛得跪下去,只好跪爬竄逃。

  「哈哈哈——」大笑的聲道:「不錯,爬的樣子比跑的模樣帥多了——」

  這笑聲讓猶處驚愕中的朱蝶兒三人確定了對方是人後,鬆了口氣。

  「這位公子,謝……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一見來人所展露的身手,幾名流氓惡棍在對方幾招拳腳下就連滾帶爬的竄逃,少女的感激與終於見到一位武功高強的江湖人,朱蝶兒欣喜之心升起。

  「公子……你……你受傷了嗎?」

  夜色中,朝她們走來的身形似見略微踉蹌,隨又穩著步伐。

  「受傷!」豪爽大笑的聲,隨又一陣,像這詞拿來問他挺好笑似的。

  「小姐,當心些,這人是好是壞還不一定呢!」

  「是呀!謹慎些總是好。」

  雖然打跑地痞混混,搞不好只是又來一個另有所圖的。

  就在三人忐忑以對時,不遠處的「醉攬江樓」忽光明大綻,連一旁的湖面都照了一半亮,拱形石橋上的六盞燈火全亮,昭告醉攪江樓入夜的歡樂開始。

  夜晚燦如白晝又焰光迷幻的燈火,向來是醉攬江樓的招牌,也因這如晝之焰,讓她們看清來人的長相,不禁有些微怔。

  月色光影的交錯下,來人一身淡藍與素黃的勁衣,修長逸挺,面容俊秀,挑揚的眉宇下星目睛炯,束髮凌亂散肩,一派洒然不拘樣。

  「哇,這個武功高強的公子一定是個熱血、有氣概、溫柔、細心、義氣有為的俠士。」朱蝶兒望之定睛,喃喃的道。

  「看一眼就知道溫柔、細心,義氣有為?!」

  「是呀!從哪看出這個人有這些性格的?」

  阿寶、小敦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家主子彷彿著魔似的,雙掌交握,崇拜也溢出了雙眼。

  「從他武功高強又長得俊俏,頭髮有凌亂的野性感,走路充滿自我,率性有風格,我就知道這個人成就不凡。」

  「走路率性有風格!」再細看來人,阿寶有些皺眉。「小姐,你不覺得那人走起路來怪怪的,好像……」

  「噓,人家過來了,別亂說話。」朱蝶兒比著禁聲打斷她。

  「你……」來到朱蝶兒眼前的少年伸出手。

  「我?」怎麼了?

  對方瞇起星瞳鎖視她,朱蝶兒不禁俏顏酡紅。

  「無禮,你、你想對公主……不,是想對小姐幹什麼?」

  少年竟直接就要撫上朱蝶兒的臉頰,阿寶、小敦大驚的斥喝,卻來不及擋下,只見對方伸出的手摸向主子——左臉頰邊的髮飾。

  「極品……青玉螭龍,西疆古玉種……南源失傳的……雕工,呃……非凡,一如西杭……蜜翠濤般翠綠,好、好東西……呃。」撫著別在髮髻上的美麗寶玉,少年讚賞極了。

  「公子,你知道這玉螭龍的來歷。」這玉種早已難尋,民間行家最多只知道這玉價值非凡,這人居然一言道破,可見聞識廣博,只是……西杭蜜翠濤?

  「好,罕、罕物,難見。」來人又是仰首大笑。

  「大膽,離我們家小姐遠點!」

  小敦推開對方,阿寶忙要拉開朱蝶兒。

  「你們兩個退下!」

  「小姐?!」

  「都退下!」

  朱蝶兒揮退兩個丫頭,不理她們想阻擋的手,逕自再走向少年。

  「公子,你很喜歡這個玉螭龍嗎?」

  「青翠剔透……好……好味……好味……」

  好味?就在朱蝶兒不解時,對方忽一展臂,用力抱住她!

  「公主?!」

  阿寶、小敦當下震驚,一時沒來得及反應的愣在當場!

  「公子?!」從沒被一個男子如此緊緊擁住的朱蝶兒,從初時的錯愕到羞惱的要用力推開時,忽聽到擁緊的少年傳來喃言的低語。

  「我喜歡……真喜歡。」

  「你喜歡……我?!」

  「喜歡……好喜歡。」

  對方抱得更緊,面容還偎贈著她別著玉螭龍的髮絲。

  「你很喜歡我!」從沒遇過言行如此熱情又直接的人,向來刁蠻任性的朱蝶兒此刻只感一陣屏息,心口怦然狂跳。

  「醉攬江樓……蜜翠濤……好喜歡。」抱緊她的少年又是偎著玉螭龍一陣低喃。

  「我……」在他懷中的朱蝶兒雙頰嫣紅,羞怯到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這個,給……給你。」對方忽又放開她,自頸上取下一物改掛到她纖頸上。

  「這是……紫色的玉鴛鴦。」

  朱蝶兒拿起頸上的紫玉端詳,茄紫色中又泛艷粉紫,精細的雕工,紫翠之色鮮陽,見多奇珍異寶的她,一望即知這是一塊連皇宮內都少見的罕世寶玉。

  「你、你要送我!」

  「紫玉配青玉,合,好合,哈哈哈……呃!」少年拍著手,顯然很快樂。

  「給我一塊紫翠鴛鴦,又說合,難道……這是……」定情信物還來不及說出口,一旁已傳來怒叱聲。

  「大膽狂徒——離公主遠點——」

  體態圓滾的阿寶用力撞開這名冒失的少年,突來的力道,撞得對方身形連退好幾步,在江岸邊搖晃著身形!

  「公主快過來——別接近這個淫賊——」

  「你們兩個做什麼——」朱蝶兒對兩個死命攔住不讓她過去的丫頭斥責。「怎麼可以對救我們的恩人這麼失禮!」

  「這個人根本乘機佔便宜,還對他客氣呀!」

  「對呀!看到女人就抱,哪是什麼正義俠士呀!」

  阿寶、小敦拚命想將主子拉走。

  「你們兩個竟然這麼侮辱救命恩人——」

  「公主,您別被騙了,這人根本存心不良!」

  就在三人一陣拉扯時,夜空傳來一陣轟的刺亮,美麗的焰火在空中點亮璀璨,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同時也蓋掉了岸邊傳來的撲通落水聲!

  「醉攬江樓的煙火開始了,公子?」

  朱蝶兒再回頭,已不見江岸邊的人。

  「哇,這個人果然是個高手,神秘的來去無蹤,尤其他連走路、講話都好有風格喔!」

  「公主呀!您著魔啦?什麼叫走路、講話有風格,那個人根本喝醉了!」阿寶再也受不了的喊。「沒聞到他身上有很濃的酒味嗎?」

  「怪不得他講起話來沒前沒後的,說句話一停一頓,一個大男人走段路搖晃晃的,原來是醉糊塗了!」這下小敦也懂了。

  「不准胡說,尤其不准說少俠恩人的壞話,喝酒才是武林人的豪邁,沒瞧他連喝醉都還這麼厲害,幾下打跑地痞混混,真是一個武功高強、年少又俊挺的少俠。」捧著玉鴛鴦,朱蝶兒芳心漾甜。

  「公主,對岸那邊要過橋來的,好像是……許將軍?」

  小敦的話讓朱蝶兒大驚,三人忙躲到一邊的大樹下,小心探頭。

  「真的是許將軍。」負責調動巡城武衛的皇城武將。

  一行五、六人的勁衣壯漢,已步上橋朝這而來。

  「我、我看今晚醉攬江樓去不成了。」

  朱蝶兒此話一出,馬上獲得身邊二個丫頭的點頭,三人馬上藉著暗影退回野林內,繼續摸著幽暗小徑趕緊溜回宮去。

  片刻,湖面忽湧出大量水泡,接著一顆頭顱冒出,用力咳著,直至口鼻的水嗆咳出來。

  「咦?咦?咦?」冷水帶起了幾分清醒,抹掉臉上的水,四處張望,一臉莫名的抓抓頭。「我怎麼會在水中?」忙往岸邊游去。

  才要爬上岸,卻見幾道熟悉的身影等在岸上。

  「小五,沒事往水裡去幹嘛?」岸邊一名魁偉男子笑嘻嘻的問:「想學古人撈月呀!」

  「嘖,就算要撈月,也得等月亮長圓哪!」其中一個感到沒救的悠悅聲望著夜空那一彎弦月。

  「不會沒膽想借水遁,好蹺頭吧!」另一道隨後而至的聲,看到泡在湖水的人,有些蓄意長歎。「真不行,說一聲,我們能諒解的,咱們劍仁再怎麼豪爽重諾言,總是個姑娘家,已經連著三攤酒,不簡單了,要再拚第四攤,對一個女娃兒而言,是為難了。」

  「是呀!真不敢,說一聲,何必跳湖呢!」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淨是揶揄戲嘲。

  「笑話,天底下有什麼挑戰我陸劍仁不敢接的?都說今晚拚了,看誰先倒下,我陸劍仁——一言千金不換,一諾更如山重,說話必當算話!」激將法果真激得她從湖中直接躍上岸。

  「我還以為劍仁妹子是捨不得絕品佳釀,想藉機跑人呢!」

  「好酒就是拿來和兄弟們喝到盡興的,有什麼好捨不得,走,醉攬江樓的酒窖,西杭蜜翠濤,等我們喝到看誰先倒!」

  「爽快,走。」

  幾個人,豪邁拍肩大笑,繼續往下個目標而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0:11

  第三章

  「人在哪?」

  隨著冷沉的聲,厚重的木板門被推開,光線照亮狹長的石階。

  「就在下方、就在下方。」

  「二公子,請小心走,石階陡。」

  在前頭領路的漢子,體格彪魁壯碩,此刻擠在那狹小的石道空間內,領著身後的人,顯得戰戰兢兢。

  走到石階底,再推開一道小木門後,視野豁開,偌大寬廣的地下空間是一處特別改建的地下酒室,舉目皆以圓滑的黑石造間,再以厚木一間間區隔,分左右兩邊放置來自各處的上品佳釀酒。

  步於其中,除了一股屬於地窖的陰涼外,還有濃濃的酒味撲鼻,陸家老二陸照軒雙眉深皺。

  「劍仁這幾天都在下面嗎?」

  「二天前是在無飛公子的宅子內,接著大夥兒轉到醉攬江樓來,這二天就一直在西杭酒庫內,偶爾差人送點酒菜下來。」

  「大夥兒?除了無飛還有誰?」

  「回二公子,除了天創盟的無飛公子,還有李尚書的大公子和南城飛刀的仇公子,只是今早幾位公子已經被來找的家僕給請走了。」

  「這是說已經廝混了幾天幾夜!」

  素來以冷厲著稱的陸照軒聞言,神色更沉,向來黝黑的膚色在黑暗中,只見一雙犀瞳透凜,讓前頭舉著火燭,在幽暗酒室中領路的壯漢總感覺有股寒顫從背脊溜上。

  在陸家,沒人不怕這位二公子,「嚴律己、冷待人、不言笑、不說情,鐵面到底」向來是這位陸二公子出了名的硬個性。

  走在陰涼的地窖中,一路經過的石砌藏酒間,上頭皆以小木牌標示,有酒名、有來源地:西京秋漿、南洲高家紅、開中季歲膠、蘭溪清白露……等等琳琅滿目,這一間間的藏酒量之豐,正是醉攬江樓最為傲人的招牌。

  「前方就是西杭酒庫了。」大漢推開另一道在通道底的石門,裡面又是另一個洞天,卻多了些酒器擺設,各式各樣,充滿各種風情的飲酒器具,顯然是這間石室的特色。

  「這裡的藏酒次序變了。」雖然每半年只來一次,但這些酒的擺放位置和他印象中的不一樣。

  「是個把月前,九姨為了季節的轉換,想進些不一樣的酒種,將大酒室的藏酒做了點變動,現在西杭的酒改放到另一間內室去了。」

  醉攬江樓幕後有三位神秘大老闆,九姨是其中一位。

  「小主子就在這邊石室內,二公子。」

  來到一間透出白日微光的石房前,上頭有扇小木窗,日光照進,讓這座石房少了些幽暗的陰冷,也較能清晰見物。

  室內一張小石桌,上頭杯盤狼藉,四面牆的木架上原該有一排排珍藏的酒與大甕,此刻空了好幾格,入眼淨是凌亂,乍望,只見滿地一堆大大小小的酒甕與空壇,就是沒見到人。

  「小主子、小主子?」大漢忙將火燭放到石桌上,擦著額上的汗,因為二公子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了。「奇怪,人到哪去了?」

  「就在那。」陸照軒冷著眼眸朝角落道。

  大漢望去,只見牆角成堆的酒甕一隅,彷彿可見一隻掛在壇上的腳。

  「把你家主子從酒罈中給我挖出來!」

  絕對零度的聲冷冷下令,顯示陸家老二此刻的心情。

  「是、是。」忙小心撥開酒罈與空瓶,果真見到被理在一堆瓶瓶甕甕下的主子。「小主子,醒一醒,快起來了。」

  「二哥呀!找到小五沒有?」外邊通道傳來的女聲正急促奔跑而來。「老爹快氣到掀了陸家屋頂了。」

  「還叫不醒她嗎?」

  「就要醒了、就要醒了,二公子,小主子喝了酒是這樣,她其實已經醒了,就是、就是睜開眼還需要點時間。」用力擠著一切沒事的笑容,就怕二公子親自過來「招呼」自家小主子,那手法敢情沒人能領教。

  「馬上讓劍仁給我醒來說話!」始終站在門口的陸照軒聲己透出危險的訊息。

  「馬上、馬上!」大漢嚇得趕忙點頭。「小主子快醒來——快醒一醒——」已顧不得主從之別,伸手拍著主子面頰,急得想喚醒她,還不忘壓低聲音示警,「陸家黑閻羅來找了,快醒來呀!小主子。」

  陸照軒的黑膚色和鐵面,向來被江湖人稱為黑閻羅。

  「小五在這嗎?」一個女子已氣喘吁吁的來到陸照軒身旁,看到室內的景況不禁捂頰驚呼,「小五,她怎麼了?」

  「沒事的,四小姐。」見到進來的女子,大漢道:「小主子這幾天心情快樂,和人多喝了幾杯。」

  「小妹,快醒醒呀!別睡了,陸家快為你翻天了!」陸家老四陸熙妍忙上前探看自家抹子。「到底喝了多少?怎麼醉得不省人事。」

  「讓開!」

  「二、二公子,再一會兒小主子就會醒了!」大漢一見來到身後的陸照軒,不禁急道。

  「讓、開!」再次開口的聲已充滿威嚇的警告。

  「二哥——你想做什麼——」

  只見陸照軒伸臂入成堆的酒罈中,一把抓起醉到不知今夕何夕的自家老五,覆在身上的酒甕,乒乒乓乓的傳來滾動碎砸聲。

  「二哥,輕點,有點手足之情,劍仁怎麼說都是個姑娘家。」

  不理老四嚇到的嚷叫,陸照軒直接將醉死的傢伙甩上肩,像扛貨物似的大步往回走。

  「小主子——」酒窖外,另一個和酒窖內的壯漢長得極為相似的男子,見到陸照軒肩上扛的人也驚喚。

  ******

  下一刻,醉攬江樓的後花園大湖——

  撲通一聲!陸家老二將肩上的「東西」用力拋空擲入湖中,湖心傳來大大濺起的水花,漾了片刻漣漪,便歸於平靜!

  「小五——」

  「小主子——」

  陸熙妍和其他緊隨而至的下人皆驚呼的跑到湖邊,只見陽光下湖面耀著粼粼水光,不興任何波瀾。

  「二哥——你快下去救她——劍仁會淹死的!」陸熙妍嚇得拚命抓著環胸觀望的兄長。「小五平時雖然野得不像樣,生命力和活動力也像只猛禽一樣,但這些都是在她睜著眼的時候,閉上眼的時候她和廢人差不多——二哥——」

  「死不了的。」陸照軒冷眼盯著湖心道。

  沒多久,湖面湧起大量水泡,一顆頭顱破水而出,用力連咳了好幾下!

  「咦?咦?咦?」熟練的抹了抹臉上的水,四處張望,陸劍仁又是莫名抓頭。「我怎麼又在湖中?」

  「小主子呀——你沒事吧!」

  「可嚇死我們兄弟倆了!」

  看到湖心的主子終於冒出頭,兩名大漢關切喊著。

  「體虛、氣弱。」擦過滿是水意的雙眼,宿醉和被水泡過的眼,令她揉了又揉,努力睜開酸疼的兩眼。

  陸劍仁身旁的兩個彪形大漢,對主子忠心耿耿,卻有著兩個最不搭的名字,吳體虛和吳氣弱。

  「清醒了,就給我上來。」

  「二哥、四姊?!」聽到熟悉的沉喝聲,陸劍仁轉頭就見到另一邊的湖岸上,一個冷眼環胸,一個歎氣以對的自家兄姊。「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臉色都這麼難看?

  「老爹在陸家等你!」陸照軒冷哼道,轉身便走。

  「二哥——」

  「別喊了,二哥等會兒就要再離開帝都了,他只是經過家門順道一探,就遇上了你的事。」陸熙妍在湖邊朝她喊著。

  「啐,順道經過家門,就順便對付手足,一切真順呀!」揮開靠過來的魚,才睜開眼就發現又成落水狗一樣,讓她很惱。

  「小五,恭喜你了,有件非你莫屬的大事讓陸家鬧了一整夜,到現在還沒落幕呢!」

  「喔,這麼有看頭!」啐,黑臉老二,從小就喜歡用各種「非人道」的方式叫醒她,哪天換她從高處踹他下水。

  「繼昨天你蹺了老爹的重大餐宴,放任朝廷派來的官員空等,找了你一天一夜未果之後,現在陸家全部豎著眼等你進家門!」

  「這下……好看了!」陸劍仁當下很想再昏過去當水上浮屍,連醉幾天,完全忘了和老頭的約定。

  向來放她在外胡天胡地的老爹,難得耳提面命,要她當天晚宴定得在家,因為有朝廷的人會來,目的與她有關。

  「你該知道,陸家老宗主,咱們的爹,一旦親口下的命令,卻出了問題的話,他老人家的脾氣會表現在言行上,苛毒起來人,絕對可怕,小五,從這一刻起,好好祈求老天爺的保佑吧!你會很需要的。」

  ******

  輕風悠拂蘇家滿園綠意,枝椏在初夏的陽光中舒展濃郁,繁枝中斜掩出的光暈點點灑落在庭園中。

  綠柳垂蔭的小亭內,一道修長的身形悠坐石椅上,淡灑的光點綴飾在男子俊美的面龐上,斂凝的眉宇正專注的觀閱手中書冊,一旁侍女也沏上一壺好茶,讓主子能舒服的享受清早的鳥語花香。

  在京城,蘇家小少爺蘇琴守是出了名的俊美公子,全然不輸女子的白皙嫩肌,模樣俊麗卻不失英朗,文武全才再加上四大家族的背景淵源,讓甚多朝廷高官和江湖名門的長輩將他視為心目中的乘龍佳婿,偏他有一樁從還沒出生就訂下的婚事,徒令有心者扼腕。

  「少爺。」

  一個與亭內侍女容顏極為相似的少女來到亭外請安。

  「冬蟲,有消息了嗎?」

  昨晚陸家派人來找他,想探尋陸劍仁的行蹤,他才知道這傢伙又幹了什麼好事。

  平時陸劍仁常拿他當擋箭牌,擋掉那些她不想應付的事或約定,再加上兩人特殊的關係,所以陸家或者同輩至交,只要找不到人,必定往他這兒問。

  「是,一早陸家總管已捎來消息。」

  兩名心腹侍女冬蟲、夏草,從進蘇家就一直跟隨在蘇琴守身邊,在主人的訓練下,能文能武、聰明伶俐,是蘇琴守最得意的左右手。

  「和無飛他們醉倒在地下酒室內!」

  聽完冬蟲回報的消息,蘇琴守有些深呼吸的閉了閉眉,向來他出了名的氣度優雅、言行合宜,此刻卻是額際一抹躍動,像在隱忍將發的脾氣。

  「聽說一早,陸家二少爺和陸家四小姐已經往醉攬江樓帶回五小姐了。」

  蘇琴守重重放下書,有氣也有惱。「這個野蠻女人,小時候愛四處打架當孩子王,長大了就改和人拚江湖兒女的義氣,還認定喝酒就要不醉不歸的豪邁,她全身上下除了打架、喝酒,找人撂狠,我不知道還有什麼!」

  每說起這個從還沒出生就與他指腹為婚的孽緣「未婚妻」陸劍仁,蘇琴守都有氣不打一處來的火,從小到大、從以前到現在,「陸劍仁」這三個字簡直是生來測試他蘇琴守修養的底限。

  「老總管還說,這回陸老宗主氣得不小,因為朝廷官員嘲笑他,連個女兒都管不了,還說他真有女兒可管嗎?因為他第五個出名的好像是個『兒子』!」

  陸劍仁出了名的爽朗、大方、有性格、熱血重情義,這些話用在一個男孩子身上是優點,用在一個女孩子身上……就該叫男人婆了!

  但是大家公認,與其說陸劍仁是男人婆,不如說她活脫脫真是個颯爽男孩,渾身上下看不到任何一絲絲女孩子該有的嬌柔與形貌。

  「看來這下小劍仁有苦頭吃了。」想到此,蘇琴守忽轉為深意的笑,充滿感情一歎。「唉!想到我未過門的妻子正在吃苦頭,身為『未婚夫』的我,該找個適合的時間上門慰問一下才是,這名義嘛……就送個解酒藥去表達關心。」

  「那這慰問時間,少爺可得挑得好、挑得巧,才能碰巧觀賞到五小姐的受難模樣。」在蘇琴守揚眉中,冬蟲意會的拍拍自己的嘴一笑。「唉!奴婢壞嘴說錯了,是挑得一個好時機,才好探望五小姐,送上少爺的關懷。」

  「少爺可是好心替五小姐送解酒藥的呢!」在旁替主子再斟上一杯茶的夏草機伶的接道:「再二個月就要過門的新娘,居然和人廝混喝酒喝到醉醺醺的,少爺還上門替她說情解圍,少爺的體貼與包容怎能不教人感動呢!」

  蘇琴守向來圓融應對一些人情世面上的銳角與細節,這是直率大剌剌的陸劍仁不擅長的。

  這段指腹為婚的「孽」緣,令兩人從小到大將「互虐」的緣發揮到淋漓盡致,雙方較勁互不相讓,能搏倒對方、下對方馬威的事,誰都沒少做一件。

  「她還會記得自己是二個月後要過門的新娘嗎?」說到這,蘇琴守不禁再惱起。「成天架照打、酒照喝、和一堆人拚肝膽義氣,我瞧這婚事好像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真不知她內心把本少爺放到何處去!」

  冬蟲、夏草互望一眼,知道這才是心思細膩又高傲的少爺內心最介意的。

  「少爺,無論五小姐將您放到何處去,二個月後還是問題嗎?」冬蟲掩唇嬌笑。

  「二個月後,五小姐都是您的人了,要她將少爺您擺在頭頂還是心中,少爺還怕沒方法嗎?」夏草再進言。

  蘇琴守笑道:「真不知該說你們姊妹倆有心,還是另懷鬼胎呀!」

  「我們是為少爺著想,最重要的是二個月後,少爺記得要將體虛、氣弱這兩個傢伙派到我們姊妹倆手底下。」

  體虛、氣弱從小跟著陸劍仁,哪怕主子出嫁,這兩人也定隨著她來到蘇家。

  「這才是你們兩丫頭的目的吧?想好好整治那兩個大塊頭!」

  蘇琴守和陸劍仁從小到大敵對的互動,也令跟隨在身邊的心腹都有和主子同聲一氣的對峙心態,經常自家主子怒意才揚眉,身邊的人己先衝出去喊打。

  「我們是打算好好替少爺將他們鍛煉成耐打、耐摔的鐵漢子,讓他們懂得有危險時應該先擋在『男』主人身前,以『男』主人為天,這才是他們該道守的使命。」

  「沒錯,讓他們知道,『男主子』和『女主子』之間,誰的命令才是最高宗旨。」

  想到二個月後的日子,主僕三人臉上浮現的神情,皆是藏不住的得意之笑,畢竟人進了蘇家,還怕目的達不到嗎?嘿嘿。

  「少爺打算何時上陸家探視、探視未來的少夫人?」

  「不急。」面對冬蟲的詢問,蘇琴守拿起書冊,一派時機未到的悠然。「依陸世伯淬毒的言語功力,做晚輩的豈能太早去打擾。」

  「確實該讓老人家好好去去心頭火,少爺真是敬老尊賢。」冬蟲又是意會的掩唇而笑,機伶的上前再替主子斟上一杯茶。

  「該說是個貼心的好女婿,畢竟陸老宗主對少爺,那可要比那老惹人發心頭火的女兒讚賞多啦!」夏草拿起扇子替主子扇去陽光漸起的熱意。

  看著明媚的陽光,主僕三人,只感今早真是特別的心曠神怡。

  ******

  日快當中,陸家大廳那字字鏗昂句句高揚的朗誦聲,從一早到近午就沒斷過。

  「縱觀以上總總,可以瞭解一件事,規矩是訂來遵守,約定是立來守諾,一個沒有規矩又輕易毀諾的『廢物東西』是令人唾棄的。」

  陸家總管拿著一卷紙軸,揚聲念著陸老宗主下了一夜筆的教誨訓示文,一段又一段,洋洋灑灑的,念過的紙卷已捲了一大卷,猶有一小卷尚未朗讀完畢。

  「嗯哼。」陸家老宗主陸聞秋朝跪在大廳正中央,頭已又點到胸口上的陸劍仁清了清喉嚨。

  「是的,宗主。」

  候在廳內的三個婢女馬上上前。

  「五小姐,請認真恭聽長輩的智慧訓言。」一個婢女馬上將手中的玉尺移到她的下顎,抬起她的頭。

  「五小姐,請正眼目視高堂長輩的訓誡。」另一個婢女在她身後按上她的頸穴,壓得她一痛的又睜開沉重的眼皮,努力撐著精神。

  「五小姐,請抬頭、挺胸、拿出精神。」另一個年長的婢女馬上拿著另一根玉竹朝她的背、腰、腿打去,痛得她馬上直立起快癱的身軀。

  「輕點、輕點,可別打傷她了,這孩子連早飯都還沒吃呢!」

  這種伺候的陣仗,瞧得一旁的陸家主母馬小芸心疼又焦急。

  「大娘呀!我頭痛又好餓……」陸劍仁拉著可憐長音看向馬小芸。

  「大娘疼你、大娘疼你,再忍忍,就快完了。」

  向來硬骨頭的五丫頭何時有過虛弱?瞧她此刻頂著一張蒼白臉色,可瞧得馬小芸揪心。

  「老爺呀!我瞧仁兒已經知錯了,你就別氣了,消消火,先讓她起來,瞧這孩子臉色多差呀!」可憐哪!

  「夫人,狂醉幾天幾夜,有這種臉色,不差了。」陸聞秋悠掀起茶蓋,品飲著。「蒼白中不見慘,唇青中不見紫,世上大概也只有沒規矩、沒信用的廢物渣子能這麼厚顏不知什麼叫臉色。」

  字字淬著苛、句句含著毒,再欣賞的看一眼,為了喝酒竟敢爽自家老爹約定的不孝女,陸老宗主再聞一口茶香,唉!舒坦。

  「爹呀!我又不中毒,幹嘛要唇青見紫?」

  原就宿醉的頭,在經過一早的「陸家高堂智慧開示」的鍛煉後,陸劍仁精、氣、神,活脫脫已剝了一層。

  會叫她廢物渣子,代表自家老頭兒這回氣得不小。否則平常老頭氣她,大多叫她煤渣子,總算煤渣丟進火堆裡還會燃掉;但叫廢物渣子的話,那是沒救了,畢竟都是廢物了,還是個殘渣,唉!如同她此時的處境,廢到不行的無力回天!

  這次老頭一定在朝廷官員面前丟盡面子,向來也只有丟臉面的事,才會讓她死愛面子的老爹有這麼大火!

  陸聞秋為人開通,陸家五位子女,他向來放任去發展,各個都愛離家在外闖蕩也行,唯一要求就是,只是他下令,就得在約定日期內見到人,否則大家走著瞧!

  「再聽完剩下的,你臉不發青、唇不發紫,老頭子我這宗主之位就交手給你好了。」

  一夜振筆,把對不孝女這小廢渣子的怒火化為文字發洩出菁華,句句段段都可銷神毀志,呈現痛不欲生的空茫。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0:45

  第四章

  「看看你這樣子,如果不是祖太爺、太奶奶那一輩傳下約定,蘇、陸兩家最小的孩子,若得一男與一女,將由長輩指腹為婚,幸好有這約定,否則以你這等德行,沒人敢要呀!」

  「老爹,做人要講道理吧!」對此,陸劍仁可沒什麼好氣。「我都沒抱怨祖先不夠義氣,問也不問一聲就隨便拿我的婚事去鞏固交情,也沒怪老爹你把我生在最後一個,害我一出生,婚姻大事就注定要祭祖,這麼多沒道理的事,我都很大方的不計較了,還老嫌我德行不好!」

  據說前代蘇、陸兩傢俬誼甚篤、交情甚密,就是這麼又篤又密的,不惜把後代子孫的姻緣拿來補強,以防有裂縫。

  「喔,這麼說來,我和先祖們還該感激你陸大小姐的大方?」

  「也不用啦!我這人好講話,只要大家恩恩怨怨扯平,讓我去睡覺就行了。」

  「慢、慢作夢吧你!」陸聞秋冷冷一嗤。

  「爹,不然這樣,讓我先睡場覺起來,到時候要踩要剁,隨便您老人家處置都行。」她擠著陪笑的笑容,宿醉的昏沉,讓她一心只求倒地狂睡。

  「你很想睡覺是嗎?」陸聞秋露出刁詭的神情,臉皮笑笑的問。

  「算了。」她喪氣垂首,認命跪好,老爹想玩人的時候就會是這種又奸又詭的神情,還是認分些,別自找罪受。

  「你對這樁先祖訂下的婚事很不滿嗎?」

  陸劍仁哼聲,撇撇唇角,雖沒答話,不滿的答案已明。

  「你若有出息,能力好,就去找個和你未來夫婿蘇琴守一樣的好人品,有家學淵源、有言行學養,不要老頭我每回讚美琴守,你的五官就皺起來,雙眼更不用擺得一派不屑樣,更不准裝死給我抓頭,那是你未來的夫家,蘇家家風之高尚,連只野貓從他們家經過,樣子都順眼多了!」

  「哇,那貓肯定中邪了,經過就能改變樣子,還是少接近蘇家,他們家可能被詛咒了。」才會邪氣正沖,外在劇變,嘖。

  「我還懷疑是我們陸家被下咒了,生出不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子的傢伙來,言、行無一可取。」

  「爹,幹嘛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女兒威風,女兒不錯了,和那票結拜兄弟們圍的事業包五湖、納四海,其中『醉攬江樓』還是京畿第一大酒樓呢!每年可捧了大把銀子和好酒回來給你,你哪不滿意呀?」

  陸家子女,除了老二、老三正式接有朝廷神捕令牌外,大哥和她都各自在外闖蕩,就因如此的自由不受拘束,一旦有事,定得趕回赴會,陸家老宗長不准有缺席者,否則定吃重懲。

  「唉!是呀!女兒不差了,唯一長才就是搞些吃喝玩樂兼嫖賭的事業。」陸聞秋說得感慨、歎得無奈。「蘇家產業,書院、棋館、陶鑄冷煉,淨是些人文才藝,按你的說法,人家圍些書軒、棋館;你給我圍妓館、酒家、賭場,唉!我怎麼會嫌一個女兒家搞的事業淨是些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

  跪在當中的陸劍仁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揉了揉眼,很努力要當個安靜聽訓的好孩子,只是眼皮有些撐不住的垂下,最後——頭重重點了下去——

  「小、廢、渣、子!」

  「呃,什麼?經念完了嗎?」

  被嚴聲喝醒的同時,肩、背也傳來警告的痛,下巴也再被玉尺架起!

  「醒了嗎?」陸聞秋哼聲問。

  「醒了、醒了,我醒著!」揮開伺候的竹子和尺,陸劍仁努力再撐!

  「你也多少改改自己那一身吊兒郎當的樣子,至少這二個月也多穿穿女裝,像個待嫁女兒的樣子出來。」

  「是,感謝爹的教誨,女兒會注意。」用力抹抹臉,咬牙撐精神。

  「不要成天和你一票江湖哥們鬼混,總是女兒家,就算蘇家不介意,也別惹一堆閒話。」

  「是,爹偉大的訓言,女兒銘記嘴上。」先記嘴上,心裡現在只想睡覺。

  「你這一臉倔到不行的樣子,心中該不會很想直接和你老頭我打一場架吧!」這丫頭從小就蠻性過人,從她小時候打贏附近的野孩子王,一腳踩在那張胖臉上開始,就很相信事情可以靠拳頭解決。

  「是,爹精明的見解,女兒會聽從。」

  「……」

  「是,爹崇高的道理,女兒會遵守。」

  「仁兒!」馬小芸見陸聞秋冷嗤一聲,端茶自飲,欣賞的像要看眼前的傢伙還能混到什麼程度。

  「是,爹無敵的誡言,女兒正在聽。」

  「仁兒,你清醒點!」這孩子根本累到睜著眼神遊了吧!瞧那眼瞳焦點呈現渙散。

  「是,爹再一次的教訓,女兒不敢違背。」

  「仁兒!」

  「是,爹……呃,大娘。」被人拍著面頰,陸劍仁回神一怔,看著站在眼前的馬小芸。

  「能睜著眼邊睡邊回話,該說是被罰到日積月累練出來的功力嗎?」飲了最後一口茶水,陸聞秋諷刺地道:「都忘了你適應環境的生存力倒挺強的。」

  此時在下人已經再將新沏的茶送上,陸聞秋滿意品飲,大有繼續耗下去之態。

  「大娘,你乾脆要爹直接宰了我算了,再下去,我一定會死在陸家大廳!」

  「呸呸呸,胡說八道,你爹就罰你一下,說些什麼宰呀死的,多不吉利。」馬小芸輕斥,繼而安撫拍拍她的手。「乖,大娘和你爹再說說看,你別再說些穢氣話。」

  「有用才怪!」她老爹臭脾氣一來,是可媲美茅坑頑石。

  陸劍仁咕噥念著,也只能看著馬小芸走回位上,為自己爭取喘息的機會。

  「老爺呀!我這茶水都喝飽了。」拿起茶,馬小芸邊啜幾口邊微笑緩頰,「都正午了,您一夜沒得好休息,早飯到現在都沒吃些什麼,仁兒錯都犯了,要怎麼處理她,也犯不著先拿自己的身體過不去,用個飯休息過後再說吧!」

  「是呀!爹,你就算現在捆我祭祖,祖先也膩了,再怎麼生氣,先休息用個飯再說嘛!」陸劍仁也趕緊賣乖討好。

  記得九歲到十三歲這幾年間,是她被捆去祭祖的高峰期,她經常取代神豬的地位,誰要她老貪睡,還一睡就很難叫醒,她家老爹就是有辦法讓她用不同的方式,讓她和全家參與祭祖法事。

  「省了你那番心意吧!老頭我不累也不餓,被個廢渣子氣都氣飽了,有得是精力和你耗!」

  陸劍仁馬上衰色上臉,一臉苦到不行的扭曲。

  「那到底……還有多少要念呀!」

  頭又昏又鈍痛,身體也像鉛般沉重,真想直接倒地算了,但想到她家老頭整治人的手段,如果不先領教這一場,後面絕對有更可怕的陣仗等她,只好死撐活撐的硬撐著。

  「你嫌長呀?老頭兒我,被個不孝女沒當回事,讓我在朝廷官員面前丟盡瞼面,直到太陽下山了,這之中,派出去找人的下人只有回報說:聽說五小姐和一堆公子哥兒廝混喝酒去了,就在整票朝廷官員面前,想想那時你老頭兒我是怎樣的心情呢?」

  陸聞秋放下茶碗,以平常的聲說著削人的話,還眉彎眼笑的端詳她。

  「不吭聲呀?你這小廢渣子,向來就是不咽任何不爽快的氣,從小到大,你陸劍仁就是拳頭、氣焰沒輸過人,怎麼現在話都不多吭一聲?」

  她哪敢多話,每當老頭兒端出這種「慈祥」神情時,就是一種警告,絕對別想會有「和藹」的事發生,尤其老頭愈笑得慈眉善目,愈令人發毛。

  「唉!昨夜你老頭我,只能這麼望著夜色到日出東方的黎明,結果不孝女竟然沉醉酒鄉中,可憐我耗著這把老骨頭,候了一天一夜等個小廢渣子回來都不嫌長了,你才聽一早上的話,還嫌長呀?喲~~現在這環境當真是小子爬到老子頭上撒野,老子還要習慣才行囉!呵呵呵。」

  已經跪立難安的陸劍仁聽到這種呵笑聲時,根根寒毛豎起,深呼吸,最後乾脆一咬牙,雙掌貼地,一頭嗑到地上去。

  「一切都是劍仁這小廢渣子的錯,祈求陸老宗主、偉大的老頭兒、父親大人,無論任何責罰,都直接給仁兒一個痛快。」

  拜託,要殺、要剮,直接來吧!別再用這種要死不活的方式整她。

  「聽聽,聽聽這孩子說些什麼話呀?要我給她一個痛快!」陸老宗主哼著鼻聲。「想不到我堂堂一個陸家老宗主,被自己女兒說得好像要毒殺親兒似的!」邊彈彈袖上方才沾上的幾許茶漬,再次發出老父的感歎。「你在外邊與人拚酒拚得痛快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要給家裡的老頭我一個痛快呢!」

  忍了一早上,聽了一早上的渾話,硬撐著宿醉一夜痛到快爆掉的頭,整個人已經快用五體投地的大禮趴下去了,老頭還不滿意,堅持用這種凌遲的方式繼續整治她,真是忍無可忍——

  「爹——」原本伏到地上的陸劍仁忽整個直起身來,眉豎目揚,一派終於爆發的氣勢。

  「怎麼樣呀!」

  有別於陸劍仁的熱血高昂,陸聞秋一徑的慢條靳理笑笑回應,臉上非但不見半點怒意,還撫顎笑的「親切」,詭譎到令人毛悚,卻不難看出那雙眼已透出「敢造反,就試試看」的警告。

  「咳,仁兒。」一旁的馬小芸見狀趕忙暗比手勢,要她再忍忍。

  原本已要站起的陸劍仁只好又深呼吸的跪回去,卻還是一臉豁出去的抬頭,迎視自家老爹。

  「不過就是命一條、臉皮一張,要殺、要辱看著辦,不過……」她潤了潤唇。「那個……看在親情份上,能不能換個方式,別搞這種凌遲的手段!」

  「言重了,小廢渣子不先凌遲老頭我,我會凌遲你!」

  深呼吸、深呼吸,雖說從小到大,她與自家老頭對上已不知有幾回了,但父女翻臉,最後的下場,通常……是她比較慘!

  「爹,到底要怎麼樣,您老人家說一句吧!」陸劍仁拍著胸脯,一副天塌下來她都能扛的豪邁。「只要是給個痛快,我絕不皺一下眉頭!」

  「好,有氣魄!」陸聞秋也回以豪邁的大笑。「真不愧是我陸聞秋的女兒,果然好樣,看在父女之情,那就痛快些,管家,把本宗主下半夜寫的另一卷訓言拿出來念完!」

  「爹——」陸劍仁當場咆起來喊。「有沒有搞錯?還要再念一卷,怎麼會是痛快的事!」

  「沒錯,有始有終就是一種痛快,都念了一上午的開頭了,下午怎麼能錯過,當然是一氣呵成、有頭有尾,老頭我正給你一場痛快!」

  「算了——」可惡。「那就不用給我痛快了!」

  「不要痛快了,那就是折磨一點的?」

  「行!」折磨應該比凌遲好一些吧?省得拖得要死不活的。

  「管家,念完下半夜的那一卷,再把陸家那十本祖訓拿出來念完,找幾個家僕和婢女過來分早、中、晚三組人馬,輪流伺候小姐,這之中,只准給小姐喝水,確保到午夜之前,小姐能聽完這些偉大的先祖智慧。」

  「爹!」陸劍仁再次咆吼,用力奮捶地表示示威!「你又在凌遲我——」

  「我是在折磨你,是你要我折磨你的!」

  「你這種方法擺明就是凌遲!」

  「老爹我又沒一片片割你肉,對你施酷刑,怎麼叫凌遲呢!」為人父母真難呀!兒女都長那麼大了,還得教導常識。

  「你這還不叫對我施酷刑,念完那些,我不瘋也呆了!」

  「夫人呀!你自己瞧瞧,看這廢渣子說些什麼渾話,三句不離老頭我要對她不利,真是養女不孝,氣死自己!」

  「大娘,你要說句公道話,爹那樣擺明就是凌遲我!」哼!

  「你們父女倆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瞧瞧丈夫,又望望女兒,馬小芸一歎。

  陸聞秋原有一妻一妾,原配馬小芸生下了三個兒子,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是妾室所出,小妾在生下陸劍仁後便因體弱染病而逝,從此這二個女孩便由馬小芸照顧。

  三個兒子個性獨立孤傲、性格偏冷、不喜黏人;而陸熙妍和陸劍仁卻是生來就活潑愛鬧,從小就愛賴在馬小芸身邊,令馬小芸對這兩丫頭非但視如己出,疼愛的程度要勝過自己的三個兒子。

  「我只接受讓我不皺眉的懲罰!」陸劍仁磨了磨牙關,很用力的按捺自己向來急躁的脾氣。

  「呵呵,讓你不皺眉頭的懲罰,那就是換老頭我皺眉頭了,那還是讓你繼續皺眉頭吧!管家——」

  「夠了——我要下戰書——」陸劍仁忍無可忍,直接開火!

  「太好了!」陸聞秋當下拍桌,終於等到般,站起來指著她,回以重炮。「你這隻小孬種渣的本性終於露出來丁我說你怎麼會有『乖巧聽訓』的好德行,壓根就是怕死沒膽識,跟老頭我裝乖巧,想躲過責罰,作夢!」

  「小孬種渣、小廢渣——我幹嘛老當渣——誰不知道我陸劍仁出名的就是膽識義氣——」被人踩這麼扁,就算是自家老爹,她也要力挺自己的聲譽到底!「爹——三回兩甲看是比武、拚酒量,我陸劍仁若會甲就隨老爹你處置——」陸劍仁猛地跳起來,卻因跪了一早和宿醉,甫一起身就覺天旋地轉!

  「仁兒?!」

  「五小姐——小心!」

  馬小芸和旁人見她搖晃得幾要倒地,皆喊著。

  「酒喝得很暢快,意氣也逞得很痛快,你永遠是脾氣見長,智慧缺缺哪!」

  一個大掌撐住她的背,另一掌按住她的肩,穩下她的身形,含譏的訕笑也隨之傳來。

  這個從小鬥到大,熟到不能再熟的聲,就算她精氣神脫了一層,下意識的備戰本能馬上就對斗位置,撐出氣勢!

  「蘇、琴、守!」揮開協助手臂,她挺直身,撇唇道:「來陸家有何貴幹!」

  面對眼前這張不知該說少年英朗的神氣,還是不見半點女性特質的五官,迎面是濃濃酒氣撲來,令他皺攏了眉目。

  「喔,天呀!」蘇琴守接過身旁的夏草遞上的絹帕,按了按鼻子。「你這德行真是……糟得可怕呀!」

  滿頭亂髮、一身邋遢、奇慘的臉色、皺皺的衣上還有酒漬與塵污,令向來每見著她一副大剌剌的粗魯模樣就過敏的蘇琴守,更是擤了擤鼻子才能深呼吸,用力搖頭歎息!

  「囉唆,看不順眼可以馬上離開。」陸劍仁沒好氣撇唇。

  兩人從小到大,對立的事情太多,斯文優雅帶點潔癖的蘇琴守,直爽率性到下拘小節的陸劍仁,南轅北轍的性格與言行,由來是彼此互看不順眼的根源。

  「住口,這是你未來夫婿,看看你那是什麼態度!」陸家老宗主橫了不孝女一眼。

  「陸世伯、伯母。」蘇琴守上前,有禮行儀。

  「世侄不用多禮,快請坐,呵呵。」有別看向自家不孝女的眼神,陸聞秋對蘇琴守笑得眉眼彎彎,顯見來人令他愉快極了。

  「是呀!二個月後都是一家人了。」連馬小芸也充滿看半子的好心情。

  蘇琴守撩袍落坐,隨身侍女冬蟲、夏草也乖巧請安。

  「見過老宗主、老夫人。」

  「好段時間不見,姊妹倆倒是出落得更標緻了。」馬小芸笑著道。

  「謝老夫人誇獎。」兩個丫頭笑得甜美可人。

  「兩個聰明的丫頭,本宗主前陣子還念著你倆的棋藝呢!世侄呀!何時你讓這兩個丫頭再來陪陪我這老頭對奕呀!」

  陸聞秋向來欣賞文武俱全的高才,蘇琴守無異其中翹楚,連身邊的丫鬟也同樣不俗,最重要的是,這兩個丫鬟機伶嘴甜,甚受許多長輩們喜愛。

  「只要世伯不嫌棄。」蘇琴守誠然道;「世伯您靈活沉穩的棋風,不只小侄拜服,這兩個丫頭從上回受您指導之後,就一直吵著定要再同您好好請教一番。」

  「是嗎?哈哈哈!」幾句話說得陸聞秋臉面受用。

  「蒙老宗主不嫌棄,如有機會,還望宗主能多多給予指教。」

  「夏草也是。」

  不待陸聞秋回應,一旁陸劍仁已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一群裝模作樣的傢伙,不就是黑白色的小石子,有什麼好玩的。」對耐性缺乏,從小就愛拿小棋子去彈人的她來說,實在搞不懂,呆呆坐著擺石頭,這麼無聊也能玩。

  「誰准許你這蠢渣子坐下來?」對自動坐到蘇琴守身旁空位上的女兒,陸聞秋沒好聲調。

  「說話當然坐下來嘛!難道爹想一起跪著說呀?」陸劍仁捶捶自己跪了一早的腰背,又僵又酸。

  「老爺呀!難得琴守來了,就讓仁兒好好陪陪他。」陸聞秋正要開口,馬小芸按上自家老爺的手,要他算了。

  「看在世侄來,不跟你計較。」愛妻的求情,還有蘇琴守的來到,令陸聞秋消了幾許心中火氣。

  一旁的總管和其他三個「伺候」陸劍仁打起精神的丫鬟也退下了。

  「哇,茶來了。」陸劍仁抓過正端茶上來的婢女,一把搶過托盤上的茶。

  「小姐,那、那是給蘇公子的。」

  「喔,給他的。」咕嚕嚕,二、三口吞完需慢慢品飲的上等好茶,滋潤乾渴了一早上的喉嚨,袖子一抹嘴。「喏,你的!」將空茶碗推給他。

  蘇琴守橫視的眸光瞥去,有風度的維持唇邊的微笑,努力不將手中的扇子敲到她頭上去。

  「仁兒。」女兒的行為讓馬小芸輕斥。「你別老愛對琴守做些失禮事!」只好命人再下去重新沏茶。

  「麻煩你將這解酒藥放到藥碗內,加熱水送上來。」蘇琴守從袖袋內拿出一個小瓶子交給婢女。

  「解酒藥?不會又是那玩意吧!」聽這名字,陸劍仁五官嫌惡的擰起,記得兩人在關外時,她只要宿醉,他便硬逼她灌下超苦又黏稠的黑液體。

  「只有這玩意兒解得了你的宿醉。」

  「世侄真是有心呀!看來仁兒離家在外,受你諸多照顧了。」對未來女婿的溫柔細心,馬小芸很是滿意。

  「大娘,我離家在外都是自己照顧自己,誰需要他呀!」陸劍仁受不了的喊,幹嘛蘇琴守每做一個動作,家中兩老就滿意的笑,她隨便說句話就被念。

  「仁兒!」馬小芸皺眉的喚。

  「沒關係,陸伯母,劍仁妹子從小到大就是這麼率、性,小侄毫不介意。」蘇琴守看著陸劍仁那一派挑釁揚唇的模樣,他話說得強調,臉皮笑得包容,內心可磨著牙;二個月後嫁進我蘇家,看我怎麼貫徹夫綱!

  「認識這麼久,你在長輩面前裝虛偽的功力還是一樣高呀!」王八蛋,真會演,私底下,怎麼沒見他這麼大方!

  「劍仁妹子,沒想到一個送解酒藥的動作會讓你這麼生氣,縱然如此,為了你的身體,也只能繼續惹你不快了。」

  在陸聞秋和馬小芸眼前,蘇琴守端出的是有情、有義、有包容,用非常、非常「溫柔又無奈」的關切神態凝視她。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0:55

  第五章

  「夠了!」陸劍仁一揮手,想揮掉那看在她眼內就是虛偽的德行。「少在本姑奶奶眼前玩這套,那惡爛玩意兒你自己喝吧!」

  最重要的是,那玩意兒碰一次就夠她受的了,誰要再喝呀!

  「世伯、伯母,看來小侄今日這份心意是踢鐵板了。」蘇琴守只好搖頭歉然的朝陸聞秋和馬小芸苦笑。

  「小廢渣,你要不想喝解酒藥,那就繼續陪老頭我,將陸家先祖的智慧開示玩下去,豈止一整個下午,保證你到午夜前都別想躺下了。」

  「當人家的爹,夠意思點好不好?幹嘛幫外人對付我!」

  「你這是在告訴我,二個月後將是你夫婿,我陸聞秋半子的人,是個外人嗎?你在教爹分親疏呀?嘖嘖,現在對女兒呀!打也不是、罰也不是,還得聽她訓呢!」

  「老爹,你不要我說句話就夾諷帶嘲,長吁短歎的哀半天好不好,講得好像我是多不孝!」

  說真的,老爹那種皮面笑笑,陰陰來一招性格,她真是招架不住!

  「而且這個傢伙在這時間點來,根本是來看熱鬧吧!」壓根就知道她在受懲,故意上門瞧笑話的,小人!

  「未來的女婿前來探望,有什麼古怪熱鬧好瞧?真有,也只能怪個蠢渣子專門製造熱鬧給人瞧。」

  「爹,我又不是老渣子生出來的,你能不能別老把小渣子這種話冠到我頭上呀!」

  實在搞不懂她家老頭罵人的喜好,煤渣子、廢渣子、小孬種渣,現在又來個蠢渣子,她家老爹怎麼就對渣這麼有興趣?

  「跪下!」悠閒拿起茶碗掀蓋撥撥葉渣,飲一口後陸聞秋道。

  「什麼跪下?」

  「馬上給我跪下!」

  「我又怎麼了?」

  「犯上,對長輩不敬,侮辱尊長。」

  「哪有?」

  「剛才拐彎暗罵本宗主是老渣子,這就是犯上!」

  「這怎麼會是犯上,是老爹先不停的罵小渣子,那生我的老頭當然就是老渣子!」她不服道。

  「你親口講出生我的老頭就是老渣子,就是犯上!」

  「這簡直太——」過分二字還沒出口,一旁的蘇琴守先說話了。

  「劍仁妹子,世伯是用智慧在教導你。」在她怒目以對中,他溫爾的輕歎,開始點火。「你性格魯莽、行事輕率,老愛不加思索的就去進行十歲以下的小孩才會做的事,真是太……單純了。」很有風度的,在長輩面前,將「幼稚」修飾為單純。

  「為免你老犯錯,世伯也真是用心良苦,就像你在拚酒前也不曾想過,不是什麼酒都可以拿來賭氣概,尤其把江南名飲蘇杭蜜翠濤,這般酒中名釀拿來與人拚豪情,真不知是糟蹋了酒,還是糟蹋了氣概。」

  「他媽的——死禽獸——」

  一天一夜沒睡的陸劍仁當下氣沖五孔冒出,怒喝,「你給我再毒一點!繼續挑撥下去——」

  一見愛女伸手想抓住蘇琴守的衣襟,另一手已握起了拳頭,馬小芸驚呼要上前制止,卻不待陸劍仁有下一步的行動,陸家老宗主的聲已冷冷傳來!

  「西、杭、蜜、翠、濤!日前你不是才告訴我,這酒沒了嗎?」

  「耶……這……」總不能說為了在那票兄弟眼前炫耀,她暗藏下來。「啊,解酒藥來了,頭痛得要死,先解酒再說。」

  只見二名婢女拿著托盤才走過來,陸劍仁二話不說的拿起一碗,仰頭就灌,一大口吞下後,臉色扭曲驟變當下吐出!

  「小、小姐,那是……醋!」

  「呸呸呸——」酸到她整個人五官都皺成一團。「他媽的——拿醋上來幹什麼?」大廳又不是飯廳!

  「是、是、是……」婢女被她嚇到。

  「是我要人送上涼粉,你們父女倆只忙著互鬥脾氣,一早什麼都沒吃,只好命人先送點吃的上來。」這會兒連馬小芸都實在很想拿東西敲女兒。

  「涼粉?!」

  透明的涼粉,淋點油、醋澆伴,清爽入口,是陸劍仁平日愛好的食物之一。

  「是呀!這、這是拌涼粉的油和醋。」望著空掉的醋碗,托盤的婢女看向另一碗油,已經不確定他們家小姐是否有興趣直接飲用,不用拿來拌涼粉。

  「解、解酒藥在這呢!小姐。」另一個婢女怯聲的端上。

  「嗯嗯,咳,放下吧!我先吃涼粉。」

  面對每個人看向她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瞇起,畢竟她的魯莽、輕率、毫不思索已非一朝一夕!

  「咳……沒事,大家繼續講話,不用管我!」佯咳幾聲後,陸劍仁直接埋頭唏哩呼嚕吃她的涼粉,耗一早上,餓死她了。

  「你這不孝女——」

  不待自家老爺再延伸父女之間的戰火,馬小芸先轉移目標。

  「琴守今日可是為二個月後的婚禮而來?」

  「正是為著此事而來,過幾天,雙親們會上門拜會世伯、伯母。」

  「耶,世侄說得見外了,早在你和仁兒在南源那段時間,我和蘇老弟早就都談得差不多了。」陸聞秋大笑撫鬚道。

  「是呀!這回再見面談的該是大婚時,和朝廷有關的一些細節與雙方的信物。」馬小芸歡喜之情更加溢於言表。

  蘇陸兩家指腹為婚的信物,是先先先皇各賜給兩個家族的締緣信物,兩家若有聯姻產生,便由皇族主婚,在半個月前放上玉盤上呈太祖廟供著,大婚之日再交給兩家宗主傳承下去。

  「看來一切的事情都已由爹娘和世伯們底定,那小侄就羞恥的當個偷懶的晚輩了。」蘇琴守笑著抱拳。

  這段時間,雙方長輩只要想到兒女將近的大喜婚事,都有著為人父母的喜悅。

  「哈哈哈,這件事豈止令尊、令堂數著日子,我這夫人每天就高興的替她的寶貝女兒打理一切。」

  陸家第一次嫁女兒,再加上皇上主婚,向來愛熱鬧、好面子的陸老宗主,是絕對會讓這場大婚盛大非凡。

  「就不知道這不孝女,懂不懂雙親的一片苦心。」陸聞秋橫睨晾在一端,始終低頭和吃奮鬥的女兒。

  「我想劍仁妹子懂得,是嗎?劍人妹子。」他詢問身旁的陸劍仁,雖說兩人從小就愛鬥氣,但大婚之期將近,蘇琴守內心著實希望彼此之間不要再有劍拔弩張的氣氛出現。「對這樁婚事的一切,你有什麼想法嗎?」

  「啥?」滿嘴涼粉,陸劍仁從碗中抬頭,鼓得滿滿的雙頰,勉強從嘴中擠出聲來。

  蘇琴守呼吸暗抽了一下,微惱浮上右眉角,因為對方不但滿嘴掛涼粉,還吃了滿嘴油,一開口,油膩的飛沫與食物渣像要朝他噴來,習慣的再接過冬蟲遞來的絹帕,壓了一下鼻子。

  「劍仁妹子,食物比你二個月後的大婚重要嗎?」這件婚事好像徹頭徹尾都和她沒關係,散散漫漫的樣子,讓對行事向來謹慎要求的蘇琴守每瞧就牙癢。

  用力嚥下口中的食物,再一口灌完桌上的茶。

  「什麼東西很重要?」總算填了幾分飽,呼,袖口一擦嘴邊油膩,總算又有幾分活過來的感覺。「現在對我最重要的是狂睡一覺,其他擺一邊!」

  她伸懶腰打個大大的呵欠,偏在老爹嚴視中又無法馬上離開,只好摳樞耳朵陪大家殺時間。

  一旁的蘇琴守呼吸又傳來抽搐的下順。

  「你有什麼內傷沒治好呀?最近的呼吸顫音挺嚴重的。」真是受不了他那脆弱的自畀子!

  蘇琴守又是一陣深呼吸後,才傳出像咬著牙關迸出的聲。

  「我說劍仁妹子,二個月後的大婚,你有什麼想法?」

  「不就是從陸家搬到蘇家,需要什麼想法?」她啐的揮手,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咧!「不喝嗎?」她指著他手邊新沏上的茶。

  「不……」

  「那我就不客氣了。」馬上再搶過那杯專為他的品味而沏,需細細回味的上等好茶,咕嚕嚕灌下。「喉嚨總算沒那麼油,只加油的涼粉好惡呀!嘖嘖,沒辦法,誰教醋被我喝了。」她偏又餓得懶得等醋再端上。

  蘇琴守閉了閉眼,力圖穩下自己快要不受控制的青筋浮額。原本他要回的話是:不,等一下再喝。卻在不字才出口,小賤人馬上抄過去幾口喝光。

  「劍仁妹子,我看你順便連解酒藥一同喝下去吧!會更解膩。」他冷諷。

  「是嗎?」陸劍仁真的捧起那碗黑黑的解酒藥,端詳著。

  「我看直接毒死你這小廢渣子,連油膩都不用解了。」

  「哇,我看爹你的話比毒還厲害,多聽幾句就可以暴斃了。」

  「你們父女倆不說這種話,日子很難過嗎?」馬小芸有些忍不住氣的動怒了。「二個月俊就是大喜的日子,父女倆還滿嘴不是毒就是死的,真發生了,能慶祝還是當賀禮?誰再說這些不吉利的穢氣話,就別怪我不客氣!」

  「大娘說你呢!爹,改一改你的壞嘴。」馬上推給自家老爹,接著繼續埋首到那碗黑漆漆的解酒藥中。

  向來溫婉的馬小芸一動真怒,連陸聞秋都得小心陪笑。

  「你這不孝女,真該要活活掐……」

  看到老伴已怒瞇起的警告眼眸,陸聞秋硬生生忍下,朝愛妻擠著笑,接著伸手,一派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要掐指算算,哪天將不孝……咳,是仁兒的紫玉鴛鴦,算個好日子先放上陸家宗祠,告知先祖這個大喜事後,再找個吉時,連同琴守的綠翡鴛鴦一同上呈朝廷。」皇上主婚,可是莫大的恩澤。

  這頭,陸劍仁的臉已因淺嘗一口解酒藥皺攏一張臉,五官之扭曲不下於方才喝的醋!真、苦、呀!

  「這兩件事倒是得好好看個日子,琴守的意思呢?」

  「小侄一切依世伯和伯母的意思。」正滿意看著陸劍仁喝得滿臉糾皺在一起的蘇琴守頷首。

  反正要先拿她身上的紫玉鴛鴦祭祖就是啦!陸劍仁邊豎著耳朵聽,邊摸向戴著紫玉鴛鴦的頸項,淺嘗二口這碗玩意兒後,便決定不要再喝了。

  此時,總管上來告知午膳備妥。

  「這連番折騰,午膳時間都要過了,世侄若沒要事,就留下來一同用膳,好商量一下大婚細節,還有兩家信物上呈朝廷的時間。」

  「那世侄就打擾了。」

  陸聞秋起身以主人之尊招呼大家往後堂用膳,卻見大家都起身了,唯獨陸劍仁還坐在原位。

  「仁兒,吃飯了,還想坐著聽你爹訓大道理呀?」馬小芸笑著走過去。「吃完飯,快去睡一覺,養養精神,大娘會替你弄些清涼的甜品,讓你醒來後,去去熱。」

  要拉起她,卻見她異樣的臉色。

  「這孩子,怎麼臉色比吃過涼粉前還難看,是涼粉有問題嗎?」臉發白、冒冷汗的,馬小芸一驚的捧起她的臉。「仁兒,哪不舒服快告訴大娘!」

  「劍仁?」一旁的蘇琴守也伸手探撫她的額頭,果真異常冰涼。

  就在大家關切又憂慮的目光中,陸劍仁目光終於看著大家,接著微微擠出一些聲響。

  「呵……呵呵,我……沒事、沒事,我只是沒睡好,想……睡一覺。」她恍愣的站起。

  「先吃點東西再去睡吧!瞧你一臉沒血色的。」馬小芸關切的道。這孩子平常食量大,那點涼粉怎麼能吃飽?

  「我、我不餓,解酒藥喝飽了。」

  「解酒藥你才沾不到二口。」搞不懂她現在是玩什麼把戲的蘇琴守有些疑猜。「你不會臨時發現出了什麼事吧!」

  聽到這句話,陸劍仁恍掉的精氣神馬上振起,對上他,用力喊著,「哪有什麼事!哪有什麼事?什麼叫沾不到二口——」端起那碗黑壓壓的解酒藥,一就口,馬上仰頭灌完。

  看得蘇琴守目瞪與……啞口,這碗解酒藥中,除了苦茶外,他可下了雙倍份量的黃連粉,就是要苦苦她,報復這散漫的傢伙!

  「飽了,我要去睡了,你們慢吃繼續聊。」放下藥碗,陸劍仁抬頭挺胸走出去。

  第一次,蘇琴守對陸劍仁真心佩服。

  「果然有猛禽的生命力,真是可怕的內在,承受這麼重的苦,還能無動於衷。」

  而一走出大廳門外的陸劍仁,步上長廊,迎面而來的婢女、家丁們朝她行禮,她點頭,再一派悠步的背手步下石階走進庭園,轉到大樹下——

  「惡——」陸劍仁一手捂著喉嚨,一手拚命捶胸。「他媽的-蘇琴守——什麼解酒——根本是來毒殺我的——」苦到從喉嚨延伸進腸胃,苦到她的五臟六腑像翻了一遍。

  「小主子!」

  「你沒事吧!」

  知道自家主子終於從大廳堂脫身的體虛、氣弱,一路找來,竟見他們家主子蹲在樹下拚命作嘔!

  「我一定會殺了蘇琴守這死禽獸——」怒然一掌拍向樹幹,樹身烙下五掌印,可見她的心情極不爽。「當本姑奶奶笨蛋嗎——不懂你來看熱鬧還落井下石嗎——王八蛋!還在我爹娘眼前扮有為青年——真是個惡爛小人——」

  切切咬著牙,重重握緊雙拳,她想把蘇琴守先打爛,再踩碎他的骨,做成魯肉汁照三餐下飯!

  「如果不是老爹和大娘在,本姑奶奶當場就出手把你這死禽獸打成天殘地缺!」

  「小主子,先吞忍這口氣,二個月後你就能報仇了。」

  「二、個、月!」太久了,她現在就想殺人。

  「二個月後,蘇公子就你是的人了,關起門來,小主子把他打到像一團凹凸的麵粉團,隨主子你拉長、拉扁,依蘇公子那自以為是的性格,也沒臉去嚷嚷,小主子你隨時可以將他修理個夠!」

  「隨我打個夠!」陸劍仁雙眼大亮。

  「那還會是問題嗎?」體虛再道:「當然了,還有蘇公子身邊的冬蟲、夏草,平日趾高氣昂的,我們也會代主子好好訓斥她們。」

  「替小主子教導這兩個丫頭,讓她們知道,男主人和女主人,未來真正握有生殺大權的是女主人。」氣弱也附和。

  「說得好,二個月後,看看誰才是贏家!」

  主僕三人互視一眼陰陰扯笑,想到二個月後,三人內心無比的激動,恨不得一覺醒來就是二個月後!

  「小主子先去休息吧!我們會監視蘇公子的動向。」

  「是呀!有什麼問題,等你醒來,再告訴你。」

  知道自家主子一夜不得好睡,又被懲罰跪了一早上,一定是累壞了。

  「可是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氣弱想不到。

  「應該說是有一件很嚴重的事發生了。」

  「什麼事嚴重了?」難得見到她有發慌的神色,體虛也緊張的問。

  「紫玉鴛鴦不見了!」

  「是先先先朝皇帝御賜的那個紫玉鴛鴦?」體虛求證的問。

  「怎麼你看過很多紫玉鴛鴦嗎?」少問廢話行不行?

  「皇家御賜的信物不見了!聽說按慣例,在大婚前要上呈給朝廷不是嗎?」記得昨夜的朝廷官員就是為此事而來。

  「信物不見了……這後果……」氣弱深感事情不妙了。「小主子,現在該怎麼辦?」

  「問得好。」陸劍仁環胸的用力頷首,接著嚴正一喚。「體虛、氣弱,吩咐你們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的,小主子。」

  「到蘇琴守離開陸家前,都好好監視他,接著——」她打個大呵欠,伸伸懶腰,「我睡覺去了,這一覺誰都不許吵我!」

  「那……紫玉鴛鴦……」

  「那玩意兒和我睡不睡覺有什麼關係?」她抓抓睡在地窖一整夜有些發癢的手臂,等睡醒她要用力去「搓」個澡。「反正不見了,睡不睡都不會自己跑出來,甭急了。」

  「可是……」

  「安吧!」她大力拍拍兩個擔憂的屬下,一派天塌下來有她頂著。「等本姑奶奶睡醒,再用我絕世聰明的腦袋,想條絕世好計,就這樣了。」

  看著主子一路走遠的背影,正午的陽光很烈,但體虛、氣弱卻有冷汗淌下背脊。

  「遺失御賜的信物,罪很重吧!」

  氣弱點點頭。「嚴重的,好像是滿門抄斬。」

  「小主子的腦袋有……想好計的能力嗎?」

  「好像……沒看過。」

  「會不會……是還沒展現出來?」體虛懷抱希望的道。

  「也許,畢竟主子和號稱智絕天下的高家晴雪在一起很久了,多少……有受點影響吧!」

  嗯,兩人共同自我安慰的加強對主子的信心。

  只是,他們從小隨侍至長大,腦海浮現多年來的一幕幕是——吃、睡、喝酒、打架、搏義氣、拚狠勁,無役不與的主子,怎麼努力回想,他們的主子好像都沒有過一丁點智慧的樣子出現。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1:14

  第六章

  午後的陽光暖暖照著「醉攬江樓」的樓閣,陸劍仁蹺著二郎腿,悠坐在為她特製的籐長椅上,枕著交握在腦後的雙臂,蹙著雙眉,顯正很努力的轉著腦袋。

  下方,偶有幾許飲茶的客人來去,夏日午後的「醉攬江樓」較為平靜,蟬鳴聲隨著徐風而來,別有一股夏日慵懶。

  「葡萄。」坐在一旁的陸熙妍,剝了一顆葡萄送到老妹嘴邊。

  陸劍仁一口吞進去,吐掉桿子後,又挑著眉沉思。

  「蜜酒。」

  一杯小酒又送到她嘴邊,她一口乾盡,轉為閉目沉思。

  「棗子。」

  喀、喀、喀,幾口咬完吐籽後,她改為用力揉著兩邊額際,像要從腦袋中擠出什麼!

  「毒藥。」

  接過後,她隨手拋到一邊,不想理會一旁的老姊!

  「喂,別亂丟,萬一你怎麼都想不出來紫玉鴛鴦怎麼遺失的,飲毒自儘是必要的,死一個總比拖累一家子好!」陸熙妍趕忙撿起來。

  「老姊,你不要講得沒救了好不好?我只是一時忘記紫玉鴛鴦放到哪去了,讓我想想搞不好就出來了。」

  「那你想到什麼沒有?」送果送酒的伺候著自家老妹,也該長點印象出來了吧!

  「這麼容易想到,就不用煩惱了。」

  陸劍仁煩躁的坐起身,直接抓起盤中的一串葡萄,張牙便咬,邊吃邊吐皮。

  「你的行為、習性老這麼粗魯,難怪蘇琴守每見到你,都要過敏的壓鼻子。」

  「媽的,一個大男人和他那張細皮嫩肉的臉一樣,沾不得任何髒灰,別彆扭扭的死德行,哪像本姑奶奶連流鼻血都隨它流個痛快。」

  「有時候我真同情蘇琴守,被指腹為婚,一出生就沒得選擇。」

  「老妹我也是呀!一出生就沒得選擇!」陸劍仁上拋一顆葡萄以嘴接住,抹過嘴後,沒好氣的又半躺在她的長椅上。「而且幹嘛同情他呀!他有什麼損失呀?要打包行李離家的是我耶!現在是一個無助又可憐的小姑娘在先先先祖隔代顯靈的威嚇下,離開家庭,誰不幸呀?」

  「這樣聽起來好像你比較委屈。」

  陸熙妍轉頭看向她,只見自家老妹高蹺二郎腿,邊以食指掏著耳朵彈彈耳屑,大歎自己的不幸之餘,不忘再抓起一顆葡萄,往上一拋,目光一半,伸手以內勁橫空一劃,葡萄成二小半,準確落入她口中。

  「哇靠,爽,我的凌空氣勁精準率愈來愈高了。」她得意洋洋的大笑。「他媽的,蘇琴守,看本姑奶奶哪天把這招用到你喉管還是命根子上,到時候看你怎麼囂張!」

  「妹,怎麼辦?每次只要看見你,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會比較同情蘇琴守。」陸熙妍為自己不堅定的手足之情略感歉疚。

  「蘇琴守有什麼好同情的?你這什麼姊妹呀!」陸劍仁真搞不懂,幹嘛每個一知道這樁婚姻的人都會同情起那個死禽獸,總認定是他們蘇家有問題,搞不好就是他們對陸家下咒,才會使得每一個人都同情他。

  「我在這幫你一起苦惱紫玉鴛鴛,沒進宮去安哄心樂公主,已經很有姊妹之情了。」

  「還說呢,找你一同替我想個對策,你還在那跟我胡鬧。」

  想她趕在老姊進宮前攔人,告訴她這件天大地大的事,結果——

  ******

  「什麼——紫玉鴛鴦不見了?!」

  被老妹硬拖往「醉攬江樓」,沒想到聽到這麼令人吃驚的事。

  「那、那個信物可不是只有兩大家族結親這麼簡單,那個信物是先先先皇御賜給先先先祖,再這麼流傳下的,你竟然搞、丟、了?!」

  陸熙妍像受不住打擊似的捂著雙頰後退了一步,接著跳腳。

  「你知道這下問題有多嚴重嗎?」

  「先、先、先皇御賜的訂親信物,聽起好像很、很、很嚴重吧!」隔了三代,可怕的程度大概也重三倍吧!

  「老妹,是完了!」受不了老妹怎麼一副不知輕重樣,陸熙妍辟哩啪啦開始數落。「這樁婚事從上輩子就訂好,還是皇上要主婚,老爹還說,這幾天要拿去陸家祖祠上稟祖先祭祖,現在你搞丟了,光老爹那一關你就好看了,活活把你宰了都有可能,這次連大娘都救不了你,你說!怎麼辦?」

  「我說……有了!」她想到什麼似的一擊掌,提供一個好方法。「外邊有沒有賣?」

  陸熙妍瞠大了雙眼,像對這問題愣了片刻後,哄然大笑,繼而神色一正的嚴指著她!

  「什麼時候了,別開玩笑,紫玉鴛鴛是何等罕見,尤其皇家御賜的寶物能冒充嗎?更何況皇上御賜的寶物不見,嚴重的誅九族都會。」

  在老姊聲嚴色厲中,陸劍仁也緊張起,聽到誅九族時更令她倒吸一口涼氣,卻聽陸熙妍再道:「不過說真的,日前在東城門的小攤上,有塊玉倒是和紫玉鴛鴦挺像的。」

  「真的?」吸進去的涼氣馬上吐出來。「那……要不要去買來擋一下?!」

  「要。」陸熙妍毫不猶豫道。

  兩人二話不說,一同往門口走去,到了門檻,姊妹倆卻沒一個跨出去。

  「確定在東城門?」

  「沒錯!」

  「我走遍大江南北,紫玉鴛鴦的名貴,至今我沒看過有個跟它像的,光水分的鮮陽濃勻都難像上三分。」陸劍仁斜睨著矮她半個頭的老姊。

  「所以呀,走遍大江南北,原來就在自家後面。」

  陸劍仁揚眉,陸熙妍挑著眼眸,嚴謹的氣氛忽在兩人一對上眼時,陸劍仁先噗聲,接著陸熙妍也跟著嗤聲笑出,姊妹倆忽地捧腹大笑,互相指著對方。

  「我就知道你騙我——哈哈哈——御賜寶物隨便有得買呀!」幸好她沒上當。

  「我看你問得那麼認真——給你一個方向嘛——哈哈哈!」陸熙妍拍打著她的肩,笑得樂不可支。

  「瞧你講得多嚇人,還誅九族咧!」陸劍仁用力抓她癢!

  「這可是真的,哈哈哈——」陸熙妍閃避搔在胳肢窩下方的手,幾乎快被鬧到笑岔了氣。「先朝有例,遺失皇族恩賜,九族……盡誅!」

  九族盡誅?!

  「真的會殺一家子?」

  「我騙你幹嘛!」

  笑容僵凝在姊妹倆互視中。

  「老姊,找你是來想法子,不是來鬧的。」

  「我早告訴你這件事不能開玩笑,是你剛才先笑出來的。」

  姊妹倆看向彼此,皆送給對方一句話——

  「認真想對策吧——快沒命了。」

  隨即再坐回原位,一個托頰、一個捧頭,用力努力苦思對策,就這麼耗到了下午。

  「小主子,扇涼的杏仁茶、花生糖,還有紅薯蜜配大豆。」體虛和其他下人送上茶與甜食。「還有,小主子你的香片,四小姐的清茶。」

  接過下人先送上的杏仁茶,陸劍仁喝了幾口,努力回想前夜的情況。

  「我記得和無飛他們要往『醉攬江樓』時,紫玉鴛鴦還在身上,後來……」

  會記得清楚,是因為要往醉攬江樓時,她頸上的紫五鴛鴦還被大伙拿出來取笑,最後才各自比賽由不同的路出發,看誰先到達「醉攬江樓」的拱石橋墩上。

  「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陸劍仁皺攏了雙眉,從當時醉茫中的記憶找線索。「我好像看到三個姑娘,其中一個……挺漂亮的,然後……」

  「你留意漂亮姑娘幹什麼?」陸熙妍像想到什麼似的,改投以不敢置信的打量。「老妹你真大方,還沒成婚,已經要先替蘇琴守找妾了。」

  「誰管他娶不娶妾呀!他想娶個大嬸回來供著,我也懶得理,只要別惹到本姑奶奶。」陸劍仁橫了老姊一記。「我只記得當時已經有些醉了,想要潑個水清醒,又好像聽到呼喊聲,回頭就看到有……有……耶!有人要調戲這幾個女孩子……」

  「然後你就出手救人?」依故事聽來該是如此。「不會又玩了中邪跳屍的把戲吧!」老妹只要在夜晚出手教訓人,就換玩這種整人把戲。

  「那還用說嘛!可是……」陸劍仁環胸,歪頭一派苦惱狀,「我記得又有看到……西杭蜜翠濤在眼前飄的印象。」

  「酒在你眼前……飄?!」陸熙妍也努力想像酒醉之人眼中所看到會解讀的景象。「是有人拿著酒瓶在你眼前晃吧?」

  「不是,是西杭蜜翠濤的青綠酒液在眼前飄動,還記得,我伸臂抱住會活動的酒,我愛死了!」

  「你抱住了那個會動的酒?」見鬼了。「根本是醉得幻想出來吧!」

  「我是真的有抱到一個實體的東西!」陸劍仁強調地道:「現在想起來,好像泡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她單手抱胸,一手搓著下巴,很努力的回想。

  軟軟的?「那天晚上你抱到一塊大豆腐?!」

  「幹嘛一定是豆腐,我還記得聞到香香的味道。」

  「還是一塊煎過的大豆腐!」醉攬江樓前有賣這麼大的豆腐嗎?

  「陸、熙、妍!聽人家把話說完,再發表你的看法好嗎?」

  「陸劍仁——那你一次把話說完行不行呀!」

  「我記得那香味好像是女孩子的脂粉香。」

  「脂粉香……」陸熙妍好像終於瞭解到她的意思。「老妹,你抱住了一個女孩子!」

  「八九不離十了。」陸劍仁推敲著。「接著不知道為什麼我掉進湖裡,紫玉鴛鴦的不見,不是和那個女孩子有關,就是在湖底了。」

  一早,她已經命人把酒窖找個翻天,還將她那晚走過的路,來來回回尋了無數遍,就是不見紫玉鴛鴦,現在只剩這兩個線索了。

  「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你抱著一個姑娘,卻認為自己在抱酒?會不會是那個姑娘長得很像……酒桶?!」

  「應該沒那麼圓吧?我雙臂可以緊緊攬住,不會是個胖姑娘才是……你那什麼眼神?」

  「緊緊……攬住!」

  看到老妹點頭,陸熙妍緩緩投給老妹一個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眼光。

  「小五,你要不要乾脆娶個老婆好了,別嫁人了?」反正外在、內在都沒半點女孩子樣。「搞不好你娶的老婆會比你更孝順爹娘,不會常氣得老爹怒火中燒。」

  「扯什麼話呀你!」

  「小主子——小主子——」下方,氣弱匆忙跑上,神態有掩不住的慌亂。「樓下來了個漂亮姑娘,聽起來……應該是找你的!」

  「聽起來……是找我的?」陸劍仁指著自己,不解話意。

  「那個姑娘說要找一個俊朗、瀟灑、溫柔、有氣概,又見義有為的少年俠士。」

  「醉攬江樓沒這種人?」陸熙妍直接回應。

  「老姊,氣弱都說一聽就知道是找我的了。」陸劍仁得意洋洋起身,昂挺起了身軀,朝陸熙妍驕傲的高揚下巴,滿意自己在屬下心中樹立的風範。「對方找我什麼事?」

  「她說……這位少年俠上和她交換了訂情信物。」

  「訂情信物?!」得意的笑僵在陸劍仁嘴角。

  「小五。」陸熙妍拍拍老妹的肩。「其實是你自己想先娶妾,外人不瞭解,陸家人都能瞭解的,尤其你姊姊我更能理解。」說完坐回她的位置,享用她的杏仁茶。

  小妹生成什麼德行從小人盡皆知,幸好有指腹為婚,否則依他們家么妹的言行,真當個娶妻的新郎倌,好像也不需太驚訝!

  「他媽的——氣弱,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沒什麼好耐性的陸劍仁被老姊一調侃,當下拍桌子火大喊。「為什麼有個拿訂情信物的姑娘,會是找本姑奶奶——」

  「小、小主子,這個姑娘拿出紫玉鴛鴦,說要找紫玉鴛鴦的主人。」除了他們家主子還有誰?

  「紫玉鴛鴦!」姊妹倆一對視,意會的默契在雙方眼底。「是那個姑娘!」

  兩人馬上跑到前頭木欄杆前,居高眺望。

  「是了、是了,是那女孩子,就是她。」

  陸劍仁一眼認出站在庭園內,有二個婢女隨行的粉紅衣裳的女孩,正是她記憶中的姑娘,不禁興奮的朝下方呼喚揮手,只見下方的姑娘抬首見到她,也驚喜萬分的揮手回應。

  「有救了、有救了,這下有救了,不用誅九族了。」哈哈,想她陸劍仁平時行俠仗義,老天爺怎麼忍心讓她就這麼玩完。

  「死了、死了,這下豈止誅九族,還會全家被用過酷刑後再砍頭!」陸熙妍卻在一見到樓下女孩子時,馬上閃身到一旁陰影中,像怕被下方之人見到般,神色蒼白驚惶。

  「老姊,你嚇傻過頭啦?現在不用擔心,紫玉鴛鴦送上門來了。」

  「小五,你確定她就是你那晚相救的姑娘?」

  「是呀!」

  陸熙妍當下倒喘一口氣道;「公主,這個姑娘是當今聖上的女兒。」

  「什麼?」

  「她是心樂公主,當今聖上的掌上明珠,更是皇太后捧心呵護的寶貝孫女,誰敢傷她一根毫髮,就等著交腦袋吧!」

  「就是你平時進宮陪伴的心樂公主,朱蝶兒!」

  陸熙妍臉色鐵青的頷首。

  「太好了,我救了她,大家更好說話了。」陸劍仁二話不說,就要跑下去迎接,卻被陸熙妍拉住。

  「小五,這話比丟紫玉鴛鴦還難說了,你剛剛沒聽到氣弱說什麼嗎?訂情信物呀!公主認為這是你給她的訂情信物。」

  「不過就是一場誤會嘛!說清楚就好了。」

  「說、清、楚!」陸熙妍已經下知該哭該笑?「你敢去對公主說,她愛錯人、誤認女人為男人,感情放錯地方,害她一顆無瑕的少女心受傷害,到時皇上震怒,我保證這件事會比丟紫玉鴛鴦還嚴重。」

  「有這麼可怕嗎?」

  「心樂公主在皇室中的地位,有時比皇上說一句話還管用。皇上上頭還有個皇太后,太后內心聽的,經常是寶貝孫女的一句話,公主倍受嬌寵,任性起來,誰敢不順著她,就等著倒大楣吧!連皇帝都不敢惹自己女兒不高興呀!」

  「真這麼嚴重?」陸劍仁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會對你五馬分屍是一定的,最後肉會剁成末灑在公主的宮殿中施肥,接著再找法師對你的骨頭做法事,讓你衰十世、敗九世、慘八世,再來七世注定夭折,讓你知道什麼叫欺騙的報應。」

  陸劍仁的臉色,這會兒真的鐵青上臉。

  「老姊……你念得好順。」順到讓她都毛骨悚然。

  「公主常念呀!她說對欺騙感情的騙子就要這麼懲治。」

  倒喘的涼氣準確出自陸劍仁口中,從昨夜發現紫玉鴛鴦不見後,她經常和倒喘結緣。

  「現在要怎麼辦?」

  「快去親自接她上來,別讓她等太久。」陸熙妍推著她吩咐道:「絕不能讓心樂公主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接下來就看著辦吧!」

  「那你呢?」

  「我、我會在心中給你精神鼓勵。」

  「你不一起見那個心樂公主?」

  「小五,公主是要見她的意中人,我留在這也沒用呀!」

  「你是怕哪天事情曝光,會讓公主誤會你參與其中,為了以後好脫身,不想一起見她吧!」陸劍仁瞇起雙眼橫睨自家老姊。「你這麼沒義氣,咱們是血濃於水的親姊妹耶!」

  「小五,你這話就不對了,老姊我向來飲食清淡,哪像你酒肉不離口,咱倆的血基本上就已經葷素不兩立,真要滴血出來,可能比水還清,都比水清了,還談什麼姊妹情,你自求多福,我先離開了。」

  「你這什麼——」

  正拉住想跑人的老姊,卻先傳來一個嬌嫩的少女聲。

  「四姊!」

  陸劍仁、陸熙妍同時怔住,轉頭看向樓梯口站著一位粉嫩衣裙,貌美俏麗的少女,一旁,氣弱無奈的攤手,表示攔不住這位姑娘。

  「天呀!這不是……蝶兒嗎?怎麼會來這?」聽到這個聲,陸熙妍馬上做出好驚訝的表情,一派驀然又不敢置信的捂著心口,正要喚出公主,卻又在朱蝶兒的眼神示意下,改喚名字。

  這下可好,雙方都不想讓對方知道真實身份,來不及脫身的陸熙妍內心不禁浮起看看熱鬧也不錯的興致。

  「我……來找這位公子。」朱蝶兒有些嬌羞的道,隨即看到被陸劍仁拉住手腕,還幾乎靠到一塊的陸熙妍,不禁扁著唇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哎呀——」陸劍仁才開口,馬上被自家老姊暗地重捏腿側一記。

  「公子,你怎麼了?」看到少年突然痛喊一聲,跳起來揉著腿,朱蝶兒忙關切的問。

  「他之前受傷了,剛才四姊不小心撞到他的傷口。」陸熙妍掩唇輕笑,揮開老妹想再抓來的手,以眼神給她一記:不想找死就別穿幫。「這傢伙是醉攬江樓的保鏢武師,我老妹的手下,我正在斥責他。」

  「他都受傷了,為什麼四姊你還要罵他!」對心上人帶傷又被責備,朱蝶兒滿心不捨與不依。

  「誰要她……呃,他……就是這混小子,前晚沒盡好責任,讓我那老妹鬧得全家都找不到人。」

  「你老妹。」朱蝶兒想起了。「喔!就是那位陸家排行老五,最小、也最讓人不敢領教的陸劍仁,記得四姊你還說過,這位妹妹從小就和『粗』這個字很有關係。」

  「是的,就是那位只會為家裡帶來大災難的小妹陸劍仁!」

  「慢著!」晾在一旁的陸劍仁切進這兩人之間的談笑,面皮擠著笑容,卻懊惱滿額,「請問陸劍仁和『粗』這個字很有關係是什麼意思?」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1:34

  第七章

  「就是除了粗獷之外,舉凡粗野、粗俗、粗蠻,都和那位陸劍仁很有關係。」從以前聽到現在,陸劍仁在朱蝶兒心目中,早就是個魁梧、野蠻,又沒有教養的可怕女人。

  「真是感謝四小姐對我……我家主人的形容,小人畢、生、難、忘。」陸劍仁瞇睨在旁的老姊,她一派不甘己事樣的拉拉自己的水袖。

  「公子,謝謝你那晚救了我,只是你沒告訴我你是誰?住在哪?」朱蝶兒拿出紫玉鴛鴦,見陸劍仁猛盯著她瞧,不禁嬌羞低頭,「於是我每天只能看著這個信物,猜想你到底是誰?哪的人?」

  「這個紫玉鴛鴦……」終於讓她看到找到快發瘋的東西,陸劍仁忍不住伸手想拿……

  「你給我的,別說你忘了。」朱蝶兒握緊紫玉鴛鴦,一雙美麗的杏眼微嗔的看著她!

  「記得、當然記得,我給你的嘛!呵呵。」陸劍仁抓頭,還是潤了潤唇問:「既然我沒有告訴你我是誰,你怎麼找來的?」

  「你那晚……」說到這,朱蝶兒雙頰不禁飛上兩朵紅雲,瞧了瞧已坐到一旁逕自飲茶不打擾他們的陸熙妍,才輕聲的道:「你抱著我,一直說醉攬江樓、醉攬江樓的,我才想來醉攬江樓碰碰運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晚她真的抱住一個姑娘喊酒樓,可見醉得不輕。

  「公子,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陸……咳,陸……」想到自己不能曝光的角色,假裝又是抓抓頭,雙眼四處溜了溜,看到剛才自己沒喝完的杏仁茶。「陸仁。」

  「路人?!」

  一旁,傳來陸熙妍嗆到的聲,咳了咳,再朝轉頭看來的他們搖搖手,表示沒事。

  「陸地的陸,仁愛的仁,我還有個小名叫杏仁。」呵呵,不過就是扯扯小謊,騙騙宮中小姑娘,難得倒她陸劍仁嗎?「從小我就因為命格太硬,八字五行煞氣太重,家人替我取個不起眼又通俗的名字和小名,才好養大,也才能化戾解煞。」

  「那他們是……」朱蝶兒看向始終站在陸仁身邊的兩名魁梧大漢。

  「我的屬下,體虛、氣弱。」陸劍仁理所當然的介紹。

  「體虛、氣弱不是該保護你家主子陸劍仁的嗎?」大男人還配這種名字,她聽到時還和宮女們笑著。

  「喔……對,哈哈,我講太快了,他們是體虛、氣弱的同鄉,叫、叫……大豆、花生。」眼角瞥見桌上的配茶甜食,不禁脫口道。

  「大豆和花生!」哇。「好有趣的名字喔。」

  噗。陸熙妍噴出杏仁茶。

  「沒事、沒事,我『花生』糖和紅薯蜜『大豆』吃太快了,有點噎。」

  嘻嘻嘻,陸熙妍覺得自己快忍笑忍到暗傷,尤其再講出這兩樣東西的名字,她簡直快捧腹,老妹真絕呀!

  「他們家一定是務農的吧?還是和陸公子你一樣,要取個好養的名字?」都是穀物的名字,一定很好養吧?

  「欸,讓你見笑了,就是如此、就是如此。」含糊混過。

  「取了這個通俗名字就很有用嗎?」在宮中,好像聽一些宮女提過,民間百姓為了讓孩子好帶、好養,會從各方面著手,名字是其一。

  「有用、有用,以我為例,從克父、克母、克手足中,用了陸仁的名字後,便化解到只剩克親姊姊,差很多了。」

  「哈啾——」陸熙妍像冷到般,打了個噴嚏,見到他們又望來,忙再以絹帕壓壓自己口鼻。「一時有些寒,沒事,你們繼續。」

  「陸公子,那你有姊姊嗎?」若沒姊姊,就不用擔心會克姊了。

  「當然有。」否則沒克到她老姊,豈不沒趣。

  「那令姊還好吧?」朱蝶兒聽了,不禁關心的問。

  「別提那女人了,冷血無情,棄手足於不顧,有等於沒。」哼!

  「原來是這麼過分的女人,難怪你不在乎會克到親姊姊。」

  「家醜、家醜,從那女人毒殺親夫,還連家中飛禽走獸都不放過後,雙親就不當有這女兒存在,不提也罷,不提也——好燙——」猛然潑來的熱水濺著她的腳,害她連忙跳開。

  「四姊,你小心一點嘛!不是撞著陸公子的傷口,就是燙到他。」朱蝶兒忙拿著絹帕替陸劍仁拂掉衣上茶漬。

  「對不起,這茶燙得我一時滑手。」陸熙妍掩唇,禮貌性致歉。

  「咳,關於這個紫玉鴛鴦,我想……」見她始終握在手裡的紫玉鴛鴦,陸劍仁超想一把搶回。

  「對,這就是我今天來的目的。」朱蝶兒朝她笑著道。

  「喔!」是想還給她了,陸劍仁眉目亮起。

  「陸公子,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她拿眼瞧了瞧,左有陸熙妍,右有大豆、花生兩個魁梧大漢,兩個大男人還專注的盯她手上的東西,害她有些不自在。

  「咳,那個大豆、花生,你們先退下。」意會的陸劍仁朝屬下下令。

  體虛、氣弱,文風不動。

  「大、豆和花、生,聽不懂叫你們退下嗎?」陸劍仁用力咬牙的笑,眼光射殺過去。

  「喔!是的,小主……嗯嗯,陸鏢師。」

  兩人馬上正視到自己的身份,忙退下。

  「陸公子?」

  陸劍仁拉她到房子的另一頭,離自家老姊遠些。

  「說吧、說吧!你想對我說什麼事?」

  握起她的雙手,目光熱切的望著她緊捏在手上的紫玉鴛鴦,陸劍仁只差沒脫口大喊:還我、還我,快把紫玉鴛鴦還我,沒紫玉鴛鴦,我死定了!

  「從來沒想過,陸家小煤渣會吸引到當今公主,嘖,小妹如果是男人,娶個公主進門,也算光宗耀祖了。」

  這頭的陸熙妍看著情況,真是感歎,小妹為什麼不乾脆是個男人算了。

  「只是,」看陸劍仁的行為,陸熙妍知道事情更脫序了。「小妹大概已經忘了,自己扮的是男人,還這麼沒男女顧忌。」

  朱蝶兒看到陸仁握緊自己的手,還對自己這麼急切的眼神,不禁整張臉蛋兒紅透了。

  「我、我……」

  「怎麼樣?怎麼樣?」他媽的,快說!是她超想吼的,但知道眼前這位尊貴嬌客的身份,她得有耐心。

  朱蝶兒的眼像下敢與她對視般,臉紅紅的垂下頭,攪得陸劍仁從握住她的手,改為捧起她的臉,先微笑,再捺著性子道:「有話就說吧!我在聽。」

  為什麼她看過的女孩子都喜歡動不動就臉紅,說句話也臉紅,對個眼也臉紅,怎麼她從小到大都沒這種情況!

  「我想……」對方被她一捧臉,竟更像說不出話來,那就換她開口。「這個紫玉鴛鴦要不要再拿給我……讓我……」

  「當然不行,你給我的,我會每天戴在身上,除非我死了,才有人可以拿走它。」朱蝶兒拋棄男女之別的顧忌,也用力回握住他捧在臉上的雙掌,很堅定道。

  「呃!」難道要殺了公主再奪玉。

  「這個給你。」朱蝶兒忽拿出一個東西放在她掌上,「你給我紫玉鴛鴦為信物,我還沒給你我的信物,現在我們終於交換信物了。」

  「交換信物……」看著掌上一塊名貴青玉,剎那間她似想起一些印象。

  「這是和那夜我別在發上的青玉螭龍同一玉石雕出。」

  「青玉螭龍……西疆古玉種,南源失傳的雕工。」記憶好像回來了。

  「陸公子。」

  聽她一喚,陸劍仁才要回應,卻感到一陣清甜香氣傳來,臉頰已傳來一印的香澤。

  「我不能久留,但是,我會再回來找你的。」

  看著朱蝶兒臉紅紅,甜滋滋的轉身跑掉,陸劍仁已全身呆住、僵掉!

  「哇,好一塊名貴的青玉,不輸紫玉鴛鴦的罕有,不愧是皇家公主。」陸熙妍來到老妹身後道:「恭喜你,公主的香吻,可遇而不可求,你得到了。」

  「她……我……」

  「她認定你是今生的另一半了。」陸熙妍直接替她說。「恭喜你呀!老妹,二個月後將大婚嫁人的你,竟然要先娶公主了。」

  老妹愕喘的聲一點都沒有澆息陸熙妍再砍自家手足一刀的熱頭。

  「原本我還擔心紫玉鴛鴦牽連全家,現在完全不用擔心了,欺騙公主的感情更嚴重,反正你注定未來死定了,乾脆就全部自己一肩扛下吧!」

  陸劍仁已經不曉得該繼續呼吸活下去,還是乾脆自我了斷算了!

  ******

  「劍仁來了?」書房內的蘇琴守放下手中書冊,大感難得的挑眉。

  「而且這回五小姐還帶著幾罈酒,夏草已經請五小姐在後園的荷花亭中等候。」

  「這可有趣,有說來做什麼嗎?」

  記得從小到大,她很少主動上蘇家找他,雙方有事,也多半是在外談定,今日竟還帶酒來,想來有什麼事,逼得她不得下來,而且還是放下身段而來。

  冬蟲搖頭。「不過五小姐的臉色挺不對的。」

  「身上有傷嗎?」記得她十三歲以後,只要和人對戰,哪怕一身傷,也一定馬上找人傳信給他,就是要跟他炫耀她贏了。

  「看不出來。」

  蘇琴守略一思忖,依然道:「和以前一樣,拿藥箱還有熬一碗化瘀活血的藥湯送來。」

  每回與她相見,他經常帶著這兩樣東西赴約,十之八九是會用上的。

  「陸家四小姐也來了,但是在前廳被老夫人拉住,好像在聊些宮內的小道消息。」

  「娘就愛聽這些。」陸熙妍能自由出入宮內,也非常盡責的將宮內與宮外的消息互相傳送。「這姊妹倆今天到底搞什麼名堂?」

  荷花園的小亭內,石桌上擺著幾罈好酒,還有一迭紙、硯台與筆,陸劍仁卻沒像平時見到好酒的豪氣,而是切咬著牙關,像在忍受什麼。

  「五小姐,需要夏草幫你準備些什麼吃的嗎?」夏草邊研著墨色,問道。

  每回主子與五小姐見面,紙、筆是必備的,兩人除了常一言不合外,口氣、眼神也常是雙方互別苗頭的紛爭原因,最後紙筆已成了協助雙方盡量完成「談事」的必備品。

  「不用。」

  「五小姐,你今天的臉色看來挺……沉重的,發生什麼事了?」先替少爺探探路。

  「該死的!」陸劍仁忽握緊拳頭重重擊在石桌上,生平第一次為見蘇琴守而坐立難安,真令她痛恨這種感覺。

  一旁的夏草嚇了一跳。

  「五、五小姐,是夏草多嘴了。」

  「與你無關,你先退下。」煩得揮退閒雜人。

  「是,少爺馬上來了。」

  見她今日心情不佳,夏草趕忙退下,畢竟陸劍仁雖然和少爺不和,但對她們姊妹倆向來不差,很少把苗頭對準她們。

  「為了一個紫玉鴛鴛,我竟要把自己搞成對死禽獸示好諂媚的田地——天呀——難道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嗎!」

  她幾乎快仰天長嘯,不待主人來,她直接拿過一罈酒掀了覆在上頭的油紙,狠狠灌了一大口。

  老姊所說的方法,到底能不能聽呀?

  「為了解決這件事,你什麼事都願意幹嗎?」在公主離開後,陸熙妍逼近憂愁滿臉的老妹詢問。「包括狠心的欺騙公土的感情,想辦法把紫玉鴛鴦得到手。」

  「欺騙心樂公主的感情?!」她訝然。

  「廢話,不真這麼做,怎麼得回紫玉鴛鴦?沒聽到公主說死都不會放手。」

  「可是這麼做的話,大婚當天就會穿幫了!」

  皇上主婚,皇室中的人也會出現,公主一見到她就會露餡了。

  「放心吧!她只看過你的男裝模樣,不會認得出女裝的你,紫玉鴛鴦到手後,大婚就到了,到時男裝的你早就消失無蹤了,怕什麼?」

  「問題是公主知道我和醉攬江樓有關,我真失蹤,醉攬江樓會出事的。」她可不能連累其他同伴。

  「公主只知道陸仁是醉攬江樓請的保鏢武師,到時候就說你辭工了,不知下落,她再怎麼找,甚至和皇上哭訴,也找不出陸仁,倒是你記得,事發後,不要再穿男裝。」

  「不可能的,紫玉鴛鴦也會露餡呀!」

  「誰跟你說別的紫色寶玉不能叫紫玉鴛鴦,去市面逛逛,一堆紫色玉石雕的鴛鴦,不過就是高貴品和劣等品的差別,而且大婚當天放在供盤上,那麼大的場面、那麼多的人,真正能碰到紫玉鴛鴦的,只有親手替你們掛上脖子的皇上,沒人能真正近看的。」

  被陸熙妍連番講到她似乎無可選擇。

  「趁著公土還沒拿著紫玉鴛鴦跟皇上說『陸仁』的事,趕緊下手,但是現在有一件事更急。」

  「沒錯,老爹已經說五天後要將紫玉鴛鴦放上陸家祖祠,再連同死禽獸的綠翡鴛鴦上呈朝廷。」這件迫在眉睫的事,是當務之急。

  「其實有個更快解決事情的辦法,就是將蘇琴守拉成同陣線,他心思縝密,對宮裡那套也很懂,若他知道了,要得回紫玉鴛鴦應該很快。」

  「讓死禽獸知道我將信物弄丟了,不如找人砍了我吧!」對這種烏建議,陸劍仁完全不接受。「死禽獸自以為是到極點,每回見我都壓著過敏鼻子,哼聲冷嘲的調調,他媽的,簡直走老爹另一個翻版。」

  她環胸啐嚷。「現在讓他知道我幹了什麼事,不更趾高氣昂的踩到我頭上,還會很用力的踩、踩、踩,直接踩碎我!不行,另外想辦法。」說什麼都不能讓死禽獸知道。

  「你可以編個理由、編個故事,不要讓他知道你搞砸了什麼,甚至讓他覺得遺失紫玉鴛鴦非你之過嘛!」

  「講得比吃東西還簡單,那麼容易還煩惱什麼呀?死禽獸的聰明是僅次於晴雪之下,哪那麼容易編個故事就能騙過他。」陸劍仁大大不覺得可行。

  「唉!如果睛雪在就好了,以她的聰明,遺失個紫鴛鴦算什麼問題,一定幾下就解決這件事。」

  高家晴雪,智慧過人,在他們四人家族的年輕一輩中,是眾人公認的。

  「高晴雪天高皇帝遠,她人在南源,遠水救不了近火,現下是你幾天後就要將信物拿出。」

  「哎呀!為什麼在這麼要緊的時候,沒半個人在,連高雲朗也不在!」她站起身,背著手來回踱步,苦惱至極。

  高睛雪之弟高雲朗,真要動腦,有著不輸其姊的智慧,一個擅於運籌帷幄,一個擅於解析設局。

  「怪誰呀?你老拖著非煙與你一同遊遍各個酒樓、酒家、妓館,他怕你帶壞未來的妻子,乾脆自己帶出去遊山玩水了。」

  高雲朗將白非煙帶到帝都,是希望培養感情,誰知非煙每天一醒來,就往陸家跑,和老妹膩在一塊,兩人經常玩到太陽西下才各自鳥獸散;高雲朗豈能坐任這種事發生。

  「我只認得這些地方,當然帶她去這些地方玩,她玩得挺快樂的。」

  「是胡鬧得挺快樂吧!」白非煙刁鑽嬉鬧的本性,和自家老妹正好湊一塊。

  「總之,欺騙公主的感情、奪回紫玉鴛鴦和找蘇琴守,都得進行,至少想辦法讓蘇琴守把上呈信物的日子壓後,那麼可說動老爹把祭祖的時間再往後挪,爭取一點時間。」

  「老天爺呀——為什麼在這種時候玩我!」陸劍仁一頭敲到桌上不起,哀叫再哀叫。「欺騙感情,教我怎麼做下去呀?我這個人最重義氣啦!這麼沒有義氣的事,我幹不下去呀!」

  「記得一件事,去找蘇琴守一定要改變你講話的態度,別老像對上仇人,惡聲惡氣的怎麼成事!」這兩個人婚後真不知要怎麼相處。

  「那要怎麼說話?」從小到大,兩人的對話很少不在互衝的脾氣與言談申完成。

  「老妹,稍微和顏悅色說個話,稍微低聲細語講個事,沒那麼難的。」

  陸熙妍在旁拍拍抓頭掙扎的老妹,一盡為人姊的教導之貴。

  「現在是你有求於人家,身段不放軟,很難成事的,姊姊知道,德行不好只是你的外在,有情有義才是你的內在,但古人也說呀,能屈能仲是大英雄,偶爾的進退只定一時,你就當欺騙公主的感情一樣,去騙一下蘇琴守的感情,算是練習好了。」

  「練習欺騙感情,要我——去玩蘇琴守的感情!」她的五官呈現痛苦,怎麼覺得直接拿把刀自盡還容易多了。

  「幹嘛呀?玩未來相公又不犯法。」有必要一副受極刑的模樣嗎?真是!「你就算直接撲上去,姦淫、凌虐他,讓他飽受身心重創又怎麼樣?反正二個月後都是你的人了,摸他蘇琴守二把會死人呀!」

  陸熙妍受不了一揮手,講完後才發現自己不妥的言行,不禁又掩著唇,仲指戳戳過老妹的頭。

  「都是和你在一起久了,害我講話都開始有粗野的行徑了。」

  「最好都是我害的。」就不相信她老姊本性多有名門閨秀的樣子。

  「小五呀!姊姊知道,你從小到大被家人當野牛似的放山養,養到野性多過人性,對感情沒有什麼想法,要你一次進入玩感情這個階段是有點困難,還要一次玩二個,就更是高難度的事,但是,眼下這情況沒得選擇了。」

  「真的只能這樣做嗎?」

  陸劍仁又是一頭重重敲到桌上,欺騙感情、玩弄感情,她一樣都不想幹!

  看來要成天江湖浪蕩氣又一派不知溫柔為何的老妹,進行這種細膩事,是很為難。

  「不然,還有一個方法。」陸熙妍道。

  「還有什麼方法?」

  「要蘇琴守自動解除婚約。」

  「天降紅雨了,難得你也會有苦惱的樣子。」

  傳來的聲一如往常的笑謔,陸劍仁從交握在額前的十指中抬頭,蘇琴守一張俊麗英朗的面龐已落坐在她眼前。

  「這件婚事是祖先因兩家交情太好而傳下,若兩家後代真再有結為姻親的緣,必由皇室主婚,但是,為不影響後人真另有所愛,只要有一方不接受,雙方家族是不得勉強的。」

  「你今天來,一定有事吧!」看到桌上幾罈佳釀,蘇琴守環胸扯笑。「這專門帶這幾罈酒來,是興頭大發想與我作樂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1:53

  第八章

  陸劍仁撇撇唇,才想開口,就聽到對方傳來的奚落。

  「酒拿來都自己先享用了,看來不像找我作樂。」蘇琴守拿起她已打開的酒罈聞了聞。「蘭溪清白露。這麼好的酒,和西杭蜜翠濤一樣,需得君子共飲方知其味,我可不想拿來和你牛飲,白白糟蹋。」

  「什麼意思,和我喝酒是糟蹋?」

  「看看你前晚和無飛他們喝成什麼樣子,就知道是不是糟蹋。」

  「對,你蘇姑娘喝酒就是優雅的品嚐美酒,我喝酒就是糟蹋好酒,一個毫爽大方的人,跟一個扭捏的大姑娘當然不能比。」他的優雅、潔淨和膚白嫩肌,永遠是她暗譏像娘們多過像男人的地方。

  「陸劍仁,這個扭捏的大姑娘,二個月後將成為你的相公,你最好記住這一點。」蘇琴守壓下想浮上額際的惱意,盡力維持自己不受影響的心情。「真有個大姑娘似的相公,對你不會比較有顏面。」

  「得了吧!從一出生,婚事就是個祭品開始,我早習慣沒顏面了。」

  朝他吹吹剛挖的耳屎,蘇琴守趕忙側身避著,她蓄意的言行,令他鼻子又開始犯癢了。

  「放心吧!蘇姑娘,婚後,你是我陸劍仁的人,娘子我會保護你的。」她很有義氣,拿掏過耳屎又被酒液濺到的手,大力拍拍他的背。

  「小、賤、人——」眼瞳怒瞠,他按了按只對陸劍仁發作的過敏鼻子,切問:「你專門找我來吵架的嗎?」

  「我——」

  ……去找蘇琴守一定要改變你講話的態度,別老像對上仇人,惡聲惡氣的怎麼成事?

  見到他憤揚的雙眉,她高起的聲馬上轉為低弱。

  「我……是來找你商量事情。」

  「你確定你這豪爽大方的人,是要來找我這個扭捏得和姑娘一樣的人商量?」逮著機會,他的回諷也不留餘地。「也難怪,你是我畢生見過有勇無謀中更無謀的,簡直沒半點智力可言,沒腦也只能請教有腦的聰明人了。」

  暴力的拳頭在她深呼吸中舉起——老姊的叮嚀也同時浮出——

  ……你有求於人家,身段不放軟,很難成事的……

  拳頭終在緩緩吐氣中再放下。

  「你想找我商量什麼事?」

  看著他冷聲傲睨的樣子,陸劍仁真不想照老姊說的繼續進行下去,只想用她最熟悉的模式,直接打一架,畢竟高來低去的對話她可不擅長!

  但是想到眼前的麻煩——公主的感情和遺失紫玉鴛鴦這兩件殺頭的事,她至少得先解決一件。

  「小賤人,有話快說,當啞巴不是你陸劍仁的美德。」

  忍,等事情過一段落後,再給他一頓飽拳。

  「先探蘇琴守的口風,看他對這樁婚事到底有什麼看法。」陸熙妍建議,「由他來解除婚約是最妥當的。」

  「為什麼我不能自己解除?」

  「你如果想被老爹真的當一頭神豬烹熟祭祖,你可以在這節骨眼去提,大家會覺得你是不知好歹、不知惜福,否則由蘇琴守來解除,爹頂多歎口氣,大家也都能理解,甚至會覺得終於發生了,算了。」

  看著眼前老妹,一身少年勁裝,不知情的話,還真是瀟灑英朗的少年兄,但是知情後,會先皺皺眉,再經過相處,就經常會有仰天長歎的感慨。

  「一般來說,男方解除婚約這種事發生,女方受的打擊最重,但依你無知不拘又毫無細膩可言的德行,完全不會有傷害可言。既不會讓爹跳腳,又不會讓你受傷,那就是他提了。」

  聽完,陸劍仁真是不平,為什麼蘇琴守提就是終於發生了,她提就是不知好歹,太不公平了。

  「謹記,你已經沒有退路,若還不忍一時之氣,你直接自盡,不要連累陸家無辜與九族。」

  正下定決心要再開口的陸劍仁,又被來人伸手握住她下顎的聲給打斷。

  「你到底又去做什麼事了?額頭都腫了。」蘇琴守轉著她的頭,左右端詳,她額上一塊發紅的凸起,從剛才他就想問。

  「沒事啦!撞到桌子而已。」被公主的事刺激太大,連著兩次重力敲到桌上的結果。

  「死禽獸——你小力一點——很痛的!」

  蘇琴守一掌固定她的後腦,另一掌摧勁狠揉她的額,實在沒好氣。

  「你老愛拿頭跟桌子交流,下次換個東西,茅坑的石頭如何?再不然直接找我,我一拳讓你連頭都換一顆好了,何必便宜桌子呢!」

  知道她一有煩惱就喜歡拿頭敲桌,他揉得更帶勁,樂看她齜牙咧嘴的抽緊臉皮,卻不會有任何回打他的動作,陸劍仁對幫助自己的動作,是會乖乖認分的。

  每當治她傷口時,他會一邊觀看她「生動」表情,那種痛得閉緊了雙眼握緊拳,又逞強的不願呼痛,強忍的樣子,很像一個縮著肩膀被罰的小孩,令他有時候忍不住故意拉長整治的動作,看看小劍仁那種模樣,真是暢快心情。

  「不要跟我在新婚之夜上演鬼新娘,我不想掀開頭蓋,看到一張鼻青臉腫的臉。」

  「新婚夜……」猛然想起她的目的,陸劍仁推開他的手。「我有很正經、很正經的事要和你談,這次別打斷我。」

  「好,就等著聽你說。」從剛剛就一副要說不說的,搞不懂她賣什麼葫蘆藥。

  在蘇琴守的注視下,陸劍仁清清喉嚨,拿過桌上的紙,提筆沾墨,想開始他們常有的「筆談」。

  天呀!探口風、身段軟,一輩子也沒想過要用到蘇琴守頭上,她和他從小打到大,這下怎麼開頭呢?

  蘇琴守抱胸等著,就看到她一副痛苦的拿筆桿敲敲自己的額,最後終於落筆寫出——

  「你好嗎?」

  「……」

  這是玩笑還是另一個把戲?蘇琴守緩緩斜睨她,雙眉牽起深深的皺折。

  「再好的事,看到你都很不好,有什麼意圖直接說出來,少在那跟我賣關子。」

  看到他的回應,陸劍仁眉眼高豎,振筆再書。

  「我這麼有禮貌的問候你,你用那麼不客氣的回應,是一件令人很不爽,也不想把事情再講下去的感覺。」

  「你若來尋我開心,也不用把事情再講下去,基本上,以你的腦力所能開口的事,也不會是什麼要事。」

  看著他紙上的話,陸劍仁牙關磨了磨,力壓火躁的本性,努力的告訴自己:好聲好氣、要有耐心,好聲好氣、要有耐心……堅定好之後,她再揮筆。

  「姓蘇的,我是很好心的帶著好酒登門拜訪,你用這種態度,是很傷感情的。J

  只見他一看,忽然放聲大笑,隨又在她不悅的眉目中揚聲一嗤。

  「你陸劍仁也懂感情呀?我懷疑你除了親情、友情之外,一輩子也不懂另外的感情是什麼吧!」

  親情、友情之外?還要什麼嗎?真受不了跟死禽獸講話,有時候會像頭撞到硬石頭一樣,除了滿頭暈眩之外,還有滿頭問號的星星閃爍,搞不懂他到底要說什麼?真悶!

  「笑話,姑奶奶不需那麼多情也能活,再說我陸劍仁懂得東西,寧願和無飛他們同樂,也不會拿出來跟你分享。」

  「記清楚,我和無飛他們是不一樣的。」

  他是她的丈夫,但蘇琴守真怕這粗率到對感情從沒想法的傢伙把他的地位放在和朋友同位置。

  「你和無飛他們當然不一樣,他們比你夠朋友。」

  「很好,你只要記得,我和他們絕對不一樣,因為我永遠都不會是你的朋友。」

  哇,有必要說這麼狠嗎?再怎麼說,大家一起執行任務時,也互相幫助了不少,竟然這麼絕!火火火、氣氣氣,不禁又開始竄上。

  「媽的,死禽獸,你不要姑奶奶給你三分臉面,你回我七分顏色,一點義氣都沒有。」

  「真是謝了,小賤人,你給的三分臉面,我懷疑有多少凶險在裡面!」

  哎呀!愈說愈過分!陸劍仁已完全拋開好聲好氣的堅持,正要再駁回去,旋又把紙再拿近一看,真是王八蛋,少我七個字,太沒誠意了。

  可惡呀!「看在交情給了你三分臉,感恩吧你,死禽獸。」

  比他少九個字,根本是來惹他的。蘇琴守火速再回。

  「感恩?對你嗎?作作白日夢比較快。」

  「媽的打到你謝恩比白日夢快!」哼!字比他更少。

  好呀!連斷句都省了,蘇琴守犀銳的視線已射出,陸劍仁回敬挑釁的怒睨,氣氛已開始醞釀起肅凜。

  雙方更快的揮毫,都只求每一句要精簡到不讓對方佔上風。

  「有事快說!」他直接把紙射過去。

  「你管我!」她揉成一團擲給他。

  「說!」重重落筆,直接引她看手邊的字。

  陸劍仁乾脆彈一張白紙給他。

  兩人眉目一交接,彷如隔空駁火,對戰的氣勢倏張。

  「小賤人——」

  「死禽獸——」

  蘇琴守喝然一拍桌,陸劍仁怒折手中筆桿沖身跳起,一拳打出——

  謹記,你已經沒有退路,若還不忍一時之氣,你直接自盡,不要連累陸家無辜與九族。

  老姊的警告忽然掠耳,驟然停下拳勢的陸劍仁,卻被要格開她的來拳,收勢不及的蘇琴守一掌打上肩膀,撞往身後亭柱!

  「劍仁!」蘇琴守一驚,忙上前握住她雙肩檢視。

  「你緊張什麼?才那一點勁,我又沒那麼不濟事!」她想推開他的手揉腰背,柱子撞得挺痛的,說真的,從十六歲起,她與他較勁,就不覺得他用出什麼力道,好像都在擋掉她。

  「你在幹什麼!故意用這種方式!」蘇琴守怒搖她。「是想打我——還是想要我打你——別再給我搞這種方式——」

  「喂,我瘋了不成,誰會送上門挨打,我是……」

  陸劍仁話都還沒說完,蘇琴守忽抱緊她,死死的收緊雙臂,緊到讓她說不出話,且自己也不說話。

  「唔……唔……」

  剛開始還被乖乖抱住一下,到他真的環太緊令陸劍仁呼吸不暢時,她開始掙扎的用力打他的背,他這種反應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真搞不懂,她看起來身強體健,又沒那麼不經一推,也不是遇險,有需要這麼大反應嗎?

  陸劍仁曾在高晴雪與浪風行大婚當天,陪著高晴雪在新房內,卻因誤中奸人的詭計,令高晴雪雙眼失明,當晚,她和高晴雪雙雙消失。

  當時的南源整個翻天,鎮南王浪風行為了找出高晴雪,幾乎封了整個南源,而蘇琴守更將在中原的一切勢力與資源用到南源來,直到她再出現時,蘇琴守猛然抱緊她,他的動作令她錯愣住!

  有生以來,她不知道他抱起人來,環得這麼緊、這麼痛,而且,竟是她推不開的力量!

  此刻,也緊到讓她擺脫不了,還連話都難出聲,完全悶在他胸內。就在陸劍仁懷疑對方一定有意要讓她活活窒息,考慮是不是該耍一招陰的,用力咬住他的胸膛肉時,蘇琴守鬆開雙臂了。

  「呼——」她趕緊大大吸口氣,卻見他背過身,沒看她。

  陸劍仁拍著胸口暗自鬆口氣,幸好他先放開,否則她先咬人的話,這事可搞砸了!

  就在陸劍仁努力在暗自吸氣、呼氣,用力告訴自己:將氣焰、尊嚴、驕傲與意氣在這個時候全嚥回,目前以解決棘手問題為重。

  再一個深呼吸後,陸劍仁擠出應該是和顏悅色的神情,沒想到蘇琴守卻先傳來一聲歎。

  「劍仁,我們之間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蘇琴守猛地回過身道。

  「呃!」

  「嚴格說來,我們的性格一點都不適合,這樁婚約來自長輩的強硬指婚。」

  「嗯!」陸劍仁點頭,難道老天爺看到她的吶喊與掙扎,蘇琴守終於自己要提出來了嗎?

  「小時候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打我第一舉開始,讓我瞭解這是我未來的對象時,噩夢就像如影隨形,我完全無法接受這個婚約。」

  「嗯嗯!」陸劍仁更加用力點頭,努力壓下他當初回敬的一掌也沒對她客氣多少的回唇,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新仇舊恨的怒火起來,趕緊乘機扇動他解除婚約。

  「十六歲的時候我曾想過,你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女人味,更不符合我鍾愛的條件,你不能陪我品茶弈棋,更不能知道邀月共飲一享清風、明月的雅致:你只愛酒肉不離口,與人稱兄道弟講義氣,也不懂談古論今,因為這些修養、學識,你完全都沒有,有的就是橫行的蠻力,從小你就相信,拳頭可以解決事情。」

  「欸,還好啦!也沒那麼不講道理啦!」陸劍仁打哈哈抓抓頭,畢竟他這話有幾分真實,他那派下棋、品茶、飲酒,她確實沒興趣。

  至於打架嘛!反正一拳出去,不是解決事情,就是鬧大事情,她向來相信前面,因為五件多半可以解決三件,另外二件留給有能力的解決嘛!

  最後有能力的人再來解決她,以前是搞大事情後,老爹解決她;出江湖替朝廷辦事後,換老天解決她,因為惹出來的事,苦果自嘗。

  「好段時間,我一直自問,以我蘇琴守,文武全才、俊美高雅、風采過人、儀表翩翩,是多少女子心目中的對象,卻要得到這樣的妻子,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忍、一定要忍下,哪怕牙關磨了二回,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再握,也千萬不要揮過去,壞了大事!陸劍仁極力讓臉上的「和顏悅色」別跑掉,就當有只驕傲的狗吠了二聲,聽聽就算了。

  「尤其十七歲時,你一腳踹中我男性要害,深深重傷我的自尊時,更讓我覺得我為什麼要娶一個活動兵器,放在我身邊,隨時威脅我的男性尊嚴,原本我並不想做出毀婚棄諾的決定,哪怕這是祖先的意思,我也希望能秉著子孫的心意辦到,但是那一年,我再也無法默默接受這種安排下去,決定反抗這件事。」

  「沒錯、沒錯。」做得好,就是要反抗,快解除婚約,快解除婚約吧!

  看在死禽獸這麼合她心意,完全按她所想的走,他剛剛的「無恥吹噓」就算了,別記在下一筆帳上,她要有大氣量。

  想到快接近目的,陸劍仁心情忍下住飛揚起來。

  「你也知道十七歲時,我遇上了一名令我心儀的女子李芳芳,她美麗、溫婉、有才華,當時我告訴了你這件事。」

  「我記得、我記得。」那個時候,她本著一起長大的義氣,馬上拍胸表明,願意幫助他達成。「可惜那時沒成,不然的話……」她現在也不用這麼麻煩了。

  那時她與李芳芳在飯館內,才喝了杯茶,飯館竟發生了大火,眾人無事脫險後,過二天,蘇琴守竟說和李芳芳的事已成過去了。

  「沒成功,你很失望嗎?」見她竟露出惋惜的模樣,蘇琴守從牙關進出聲,額鬢再次糾結惱與氣。

  還記得當年他告訴她時,她竟完全當他兄弟般,用力打過他的肩,大笑表示幫他達成,那種態度令蘇琴守首次泛起不是味道的感覺,從十七歲發生那場大火以後,他徹底的明白自己的心意與感情,經歷了這麼多事到今天,眼前這個令他咬牙切齒的傢伙卻是毫無長進。

  「還好啦!只是覺得,婚姻大事,你有自己合意的當然比較好呀!」陸劍仁很真心的道。

  她自己是從沒多想,反正祖先訂了就訂了,大家沒意見,她也很隨和嘛!

  蘇琴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著對這個粗率傢伙應該要有些引導。

  「有鑒於二個月後就要大婚,我想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應該要……」

  「解除這個婚約——」

  「加強雙方感情——」

  雙方各自喊出。

  「什麼?還要加強感情喔……」不是要解除婚約嗎?

  「陸劍仁——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次——」蘇琴守雙目轉寒,抓起她的手腕。「難道你今天來的目的是為這個嗎?」他想到她今天的反常。

  「我……當然不是!」她打掉他的手。「是、是你自己講得好像有這個意思,我以為你要這麼說嘛!」

  解除婚約對他是大事嗎?記得他十七歲時,將婚約延二年,二年後,改換她延,因為她正與他在南源處理各自的幫派,沒什麼時間進行婚事,他也沒意見似的,怎麼現在這麼反常?

  如果蘇琴守探出來的語意是不想解除婚約,記得馬上改方式,千萬不要讓他認為你有這種意思,會惹怒他,那事情只有更麻煩。

  想起陸熙妍教的備戰因應,陸劍仁及時打住話。雖然她有點搞不懂,為什麼蘇琴守不想解除婚約,就不能讓他知道她有這種意思,但是為讓事情別節外生枝,她只好聽老姊的話。

  「這真的不是你的意思?」

  見他盛怒的神色轉緩,陸劍仁以環胸高揚的神態道:「就說是順你的話說的!」

  蘇琴守若沒解除婚約的意思,那只剩欺騙、玩玩他感情了,一定要讓他延後拿出綠翡鴛鴦,你再怎麼不會、不想,都得辦到,沒其他方法了。

  「我的語意什麼時候有那種意思?」看她馬上背過身去的樣子,他瞇起眼。

  「都說以為嘛!以為是一種感覺,能解釋嗎?」

  超級討厭講句話要閃閃躲躲的,偏偏她不擅長說謊,尤其蘇琴守,從他們兩人搭擋以來,無論替朝廷還是在關外處理幫派,她知道他之敏銳,只好盡量下看對方的眼。

  「你的感覺還活著呀!我以為你的感覺早死了。」冷笑的聲淨是譏諷。「不然你說說,對我的感覺是什麼?你能講出來嗎?」

  「蘇、琴、守——」陸劍仁終於火氣再爆,猛地回身,指著他怒叱,「不要姑奶奶小小讓你一下,你大大往我頭上騎,動不動都把人當呆子,對你的感覺還不簡單——陰險、小人、扭捏、虛偽、做作、自以為是——你這個人就是一個——」

  降低身段、和顏悅色、輕聲細語、玩玩感情……一定要讓他延後拿出綠翡鴛鴦……

  ……你已經沒有退路,若還不忍一時之氣,你直接自盡……

  「我是個什麼的人,繼續說呀!」蘇琴守的雙目已是怒瞠樣,呈現往常,雙方經常一言不合、一個神色不對,就要槓上的模式。

  「一個……」罵人的話要奪喉,理智又告訴她要嚥下,就在奪喉與嚥下這兩種拉鋸中,一股怨氣像卡在喉中,陸劍仁乾脆怒吼,直接往一旁的亭柱用頭敲去!「他媽的——王八蛋——為什麼不能打一架就算了」

  「陸劍仁,你頭硬我不想管,但是不要敲壞我家柱子!」

  蘇琴守直接攬過她的頸項,拉她回位坐好,真是受不了她老把自己的頭當鎯頭敲。

  「你今天來到底要來說什麼事?說吧!」他也努力讓自己平靜聽完她的話。

  「就是……」

  看她比來的食指又僵在半空,她今天已經好幾次的欲言又止、中途停頓,反應也失常至極,這下連蘇琴守也感事情不對。

  「你最好快點講出來,若是嚴重的事,還可以一起商量拿主意。」他眸光炯炯、精銳的盯視她,卻反讓陸劍仁更覺這是一種逼供。

  「我、我是來……」終於在閉上眼垂下頭後,她吐出聲道:「和你討論紫玉鴛鴦的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2:15

  第九章

  紫玉鴛鴦?蘇琴守眉目一皺。「紫玉鴛鴦有什麼事?」接著忽想到什麼似的,他高聲問:「陸劍仁——難道你把信物弄丟了?」

  「沒有!」她用力、再用力的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你抬頭看我的眼說話。」

  她馬上抬頭。

  「紫玉鴛鴦還在你手中?」蘇琴守再問一次。

  睜大她的雙眼,她用力、用力的點頭。

  ……你已經沒有退路……

  「說話呀!」

  「紫玉鴛鴦在我這。」當沒有退路、沒有退路,像波浪鼓在她兩耳迴盪時,睜眼說瞎話也不是那麼難了。

  「那你要說紫玉鴛鴦什麼事?」他不無疑慮的鎖視她。

  「耶……耶……」

  摸他蘇琴守二把不會死人的。這是她老姊說過的,她要降低身段,連肢體也要表現親和,否則第一關就陣亡,別說接下的欺騙和玩感情。

  要摸喔!她向來比較習慣環肩、拍背展現哥們情誼,很少摸人,既然要摸才叫有開始的話……

  蘇琴守見她忽站起來,坐到他身旁,呼吸要順不順,一副苦眉苦臉,咬唇又想切齒的模樣,完全一派苦旦上台的望著他。

  「怎麼了?什麼事?」完全沒見過的模樣,令蘇琴守也一怔。

  陸劍仁困難的嚥了嚥口水,看著他實在很難辦到,乾脆再閉上眼,甩了甩手,直接朝他伸手,天呀!還得要連摸二下才行。

  「劍仁。」

  「什麼?」

  「我的喉節很好,不影響我男子漢的說話聲,麻煩你的手不要一直戳它。」

  是喉節?難怪突突的。

  「我可以問你到底想幹什麼嗎?」對拍到胸膛上的手,蘇琴守再一次告訴自己平靜以對,不要動氣,弄清楚她到底要幹什麼再說。「我的心很強,你想說什麼,我可以承受得住。」

  心?這是胸膛,嗯,說實話,從被他緊抱住二次開始,她就覺得他雖然看起來膚白嫩肌的樣子,肌肉倒是挺結實的,實際一碰他的身體,還滿有型,這下陸劍仁真的好奇的開始摸了。

  「劍仁?」見她始終閉著眼,從一手增為兩手,由胸膛開始拍拍撫撫的來到腰際。

  哇,胸膛精猛、腰臀結實有力,沒想到死禽獸這麼有料。

  「陸劍仁,你到底要幹什麼?」見她摸到臀部連著腹部還要往下時,蘇琴守抓起她的毛手,嚴聲問。

  「摸你呀!」她睜開眼,竟見他臉面有些紅。

  「你摸我幹什麼?」

  「談事情呀!」

  「摸我談事情!」什麼鬼話。

  「原本是這樣,但是我對你的身體好奇,就一直摸了,你不喜歡,我不碰就是了。」她伸回自己的手,暗啐他的小氣。

  「你對我的身體好奇。」蘇琴守的表情轉為微妙與……喜色,這個直鈍的傢伙終於也對他有好奇感了嗎?「不,你若好奇,可以繼續碰我。」

  「真的嗎?」她馬上不客氣伸手,這一次睜著眼,從他的頸項開始,從沒想到死禽獸外表和衣服下的內在完全不一樣,真是不可小覷呀!

  「劍仁,其實每當你大笑、大哭時,我都很想抱住你!」

  見她今天這麼主動的想要接近、碰觸他,蘇琴守忍不住再次握住她的雙肩,決定好好的與她說說內心話。

  「很想抱住我!」他忽來的動作與話令她側首皺了皺眉,隨即瞭解的一擊掌,用力拍向蘇琴守的肩,大笑道:「真看不出來,你長得一臉秀氣,美美的臉皮下,這麼血性男兒,放心吧!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以後你若想抱我表達義氣,我陸劍仁隨你抱,只是,不要那麼用力,真的有點痛,至少讓我可以呼吸。」

  她為自己不夠豪氣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因為他二回抱起人來,真的挺痛又像快沒氣息似的。

  「喔、喔、喔——天呀!我的天呀!」

  好不容易與她說了大半天話沒犯過敏鼻病的蘇琴守,這下嚴重的全上來,他以袖子重壓住鼻子,瞪著她,見她完全一臉無辜的望著他,很不解,他怎麼忽然這麼激動。

  瞬間,一種感覺,一種他再也壓抑不住的感覺,在他體內氾濫,他受夠她的粗心、受夠她的不解風情、受夠她大剌剌的兄弟義氣,他再也受不了丁

  「劍仁!」蘇琴守雙掌捧住她的臉。

  「什麼事?」

  正想問他要幹什麼時,忽見他面龐壓下,唇覆上了她的!

  蘇琴守原本只想知道面對這些男女間的私密動作,她到底做何反應,卻在吻住時,她整個人像傻住一樣大眼圓睜,彷彿一時間做不出反應,任他與自己鼻息唇齒交融的相纏。

  這模樣看在蘇琴守眼中,只有可愛到令他更用力攫吻她柔軟的唇瓣,一償自己多年來受到的鬱悶。

  就在他改為抱住她且加深的吻入時,陸劍仁竟也捧住他的臉,回給他一個同樣重力的「口鼻交融」。

  花園小徑上,陸熙妍和冬蟲、夏草正漫步而來,後兩人各捧著藥箱、化瘀活血湯藥,還有茗茶小點,三人一同笑談的聊著。

  轉個小彎曲徑,看到前方小亭內的情況,蘇琴守、陸劍仁熱烈纏吻的畫面,三人同時一怔,馬上背過身,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不小心撞見的三個大姑娘,嬌顏都有些一紅,彼此相視而笑,畢竟這對向來不合的鬥氣冤家,二個月後就要大婚,若能增進感情的相處是大家樂見的。

  陸熙妍內心真想為小妹喝采,沒想到向來粗野大剌剌、只懂哥們情,不懂男女感情為何物的小妹,會這麼快進入狀況,太厲害了,以後真是不能笑話她了。

  由於這對平時鬥得太厲害,原本因各自驚喜目睹後,想默默退開的三人,不禁好奇的再回頭望一下。

  「少爺!」

  「劍仁!」

  這一望,三人同時面色大變,全部衝過去。

  一衝進亭內,蘇琴守已倒下。

  「少爺——少爺——你怎麼了?」

  「來人下快來人下抬少爺回房。」

  向來武功高、反應快,與人對敵都很少受傷的蘇琴守,此刻的倒下完全讓冬蟲、夏草又驚又急,也顧不得詢問陸劍仁到底怎麼了,只是忙著招來下人將自家主子抬進院落招來大夫。

  「這到底是……」看著被人火速抬去救治的未來妹婿,陸熙妍莫名又驚愕的看向自家妹子。

  只見陸劍仁一看到眾人退離後,忽跳起來大叫一聲,拚命歡呼擊掌!

  「呀喝!我贏了——我贏了——」陸劍仁爽得用力捶過桌子,拿起桌邊一罈酒,豪邁大灌一口,再伸手抹過唇邊酒漬,樂呀!

  「小五,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個親吻會變成一方倒下收場。

  「哼!蘇琴守想跟我比誰先壓斷對方的氣息,以為我不知道,這下給那個老是自以為是的傢伙好看了,老要笑我什麼都懂——呀喝、呀喝——我贏了——」終於大吐被他瞧扁的怨氣,她高興得又是揮舞雙臂,在亭內跑著。

  「呿!你以為只有你練龜息大法呀!我每回洗澡,不閉息練它個幾回,泡水泡到身上皮都快皺一團了,你都還不曉得本姑娘深藏不露吧!」

  當然,她有耍了點小陰招,趁蘇琴守出其不意,以口鼻壓住他的氣息後,再點中他二處大穴,讓他當場倒下,終於活生生撂倒他一回的陸劍仁得意極了!

  彷彿自己是那種神秘的不輕出招,一出招必見真功夫的高手高手高高手,深藏不露到先人先人先先人的那種大——先天!

  想到這,陸劍仁又是快樂的用力一揚手,大大的長聲再呼嘯一回才過癮,卻沒見一旁的陸熙妍有同樂的神情。

  「老姊,怎麼了?」臉色這麼怪異。「喂喂喂,先說清楚,我摸過他了,不只兩下,可別說我沒盡力喔!」

  「我、我第一次想為人哭,也第一次為自己是陸家人感到……羞恥。」

  「哭!羞恥!」這還得了,陸劍仁馬上挽袖。「是蘇家哪個人欺負你了,老妹替你出氣,保證把對方打到連投胎都要等二世,以免來世遇上我,再把他打到連出世都不敢!」

  因為心情太高亢了,陸劍仁已經腿一掃,右掌劃刀,左掌舞拳,開始熱身。

  「小五……」生平第一回,陸熙妍對自己老妹的一切,產生了為人姊的哀傷。「你怎麼……會長成這樣……天呀!」

  「到底怎麼了?」陸劍仁對真的掩面放聲而哭的老姊完全不解,幹嘛大家老對她喊天呀!

  ******

  陸劍仁枕著交握腦後的雙臂,迭著二郎腿靠在小池邊的竹椅上,閉眼抿著唇瓣,眉頭高高糾攏。

  帝都最紅的妓館之一「煙紅閣」,也算陸家部分事業,更是陸劍仁負責的工作之一。

  原本陸家沒打算要與妓館沾邊,她老爹與大娘更反對她一個女孩子去進行和妓院有關的事,但她硬是瞞著,和一票江湖朋友進行得有聲有色,三年前事情被知道後,她爹隨她去,大娘依然不喜歡,卻無奈她何。

  一段時間她就到不同的地方坐鎮,此刻她像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理一旁與樓台內,鶯鶯燕燕的歡笑和來來去去的人潮。

  她已經被蘇琴守下禁入蘇家的警告。這令她很悶。

  醒來的蘇琴守托冬蟲、夏草告訴她,如果搞不懂發生在亭內的一切,大婚前,一步都不用再踏進蘇家。

  「這是告訴你大婚後,你等著領死吧!」當時老姊這麼告訴她。

  為什麼?

  「小五,你不是不解世事的少女,三教九流的聲色煙花地還是你在管,都看盡酒樓、妓館那一套,男的親女的時,女方有像你這種反應嗎?」

  「可是我不是煙紅閣接客的姑娘們呀!蘇琴守也不是尋歡客?」幹嘛用酒樓、妓館來說呀?

  「新婚之夜呢?總不會第一一天大家要去替新郎收屍吧!」親一下,她讓人倒地;新婚之夜過後,不會出命案吧!

  「關新婚之夜什麼事?」

  「你新婚之夜,不讓人親、不讓人碰呀?」

  「那也是新婚之夜發生的呀!跟現在有什麼關係?」

  只見陸熙妍翻翻白眼。

  看來酒樓、妓館那些香艷刺激對小五而言,就是手中該維護的事業與責任,完全沒想過那些與自己有何關聯,男女,之情、情慾之動,完全不在她和蘇琴守之間的一切互動,該說她定連想都沒想過會到自己身上。

  最後,陸熙妍長歎一聲道:「原本我搞不懂,蘇琴守對你究竟有什麼心思與想法,經過這一次,我忽然覺得他真偉大,真有耐心。」

  和小五這個又蠻又鈍的丫頭,可以磨這麼多年,最後終於行動時,還被人當挑戰似的撂倒,真難為他了。

  「幹嘛忽然說他偉大、有耐心呀!」為什麼每個人對她講話都不直著來呀!

  「這都不重要了,現在解除婚約行不通,連要綠翡鴛鴦延遲的事也甭說了,因為現在連蘇琴守的面都見不著,還是想想有什麼好方式來面對過幾天老爹那一關的麻煩吧!」

  「陸小爺。」嬌嫩的聲隨著脂粉香來到她身邊。「真愜意呀!」

  「你看我的樣子像很愜意嗎?」她挑開一眸,橫了千嬌百媚的來人一眼。「是有人來鬧事,還是又有哪個白嫖不付錢?」正好讓她打一頓洩火氣。

  「有你陸家小爺在此,誰還敢上來鬧事?」煙紅閣的花魁雲水煙在她身旁坐下,將矮几上一碗涼甜湯端著,伺候這位陸小爺幾匙,讓涼甜湯安撫一下她的煩躁。「我說陸小爺,你的臉要再這麼沉下去,我怕客人不上來之外,這兒的姑娘都要被你嚇跑了。」

  「膽子這麼小,也別在這混飯吃了。」她沒好氣。

  「煩什麼呀?說給姊姊我聽聽如何?」如黃鶯嬌脆的美聲在她耳畔低笑地問。

  「我不是拜倒在你水煙姑娘裙下的公子哥兒,媚術對我是沒用的。」

  陸劍仁抬起眼皮看著一旁那張艷冠群芳的麗顏,眸波勾魂入媚,這樣一個尤物,用起美色來,絕對是令人無法招架的殺傷力。

  「陸小爺,我的裙下拜倒的不只公子哥兒,連有特殊喜好的江湖女俠都想認識我呢,唉!每天不分男男女女總有好幾人,搶著要買我的夜晚,都說了,人家只是個清倌人,也不打算要贖身,大夥兒還老要捧著千金萬兩,讓我解個羅衫,看看我這身肌膚也好,害人家為難死了。」為自己這麼的罪惡,偏又無法如人之願,她長吁短歎。

  「那真是恭喜你,男女通殺,希望你繼續裝媚、裝嗲、裝無助下去,為煙紅閣帶進大把銀子,絕對不要暴露你吃人不吐骨的真實本性。」

  陸劍仁別過身,搞不懂那些總是捧大把銀子被耍的呆子,衣服下不都長一樣,逞個慾望也樂當冤大頭。

  雲水煙是煙紅閣的幕後老闆之一,非常善於要玩人性,利用自身條件,塑造「只可遠眺,不可輕攀」的距離,頂著艷麗容姿,狐媚的玩著掏金手腕。

  「哎呀!這甜湯沒加辣吧?今晚這麼嗆。」雲水煙端著碗聞了聞,隨又傾身嫣笑的將螓首抵上她的肩,笑語著,「說嘛!姊姊我對解決疑難雜症也是有幾把刷子的。」

  只要她眨個無助的眼波,柳眉一蹙,就有一堆人想跪到她身邊,搶著幫她解決疑難雜症。

  「太感謝了,只可惜沒有什麼疑難雜症。」

  陸劍仁乾脆坐起身,拿過她手中的甜湯,自己來。

  雲水煙可不徒具美貌的空殼,身為紅牌妓館的幕後者,掌握各路的靈通消息,再與環環相扣的關係者交換情報,為自身勢力的地盤更加鞏固。

  同理可證,沒有消息她也會炒出來,反正消息這種事,三分真、三分假,四分留給人去證明,有個似真似假的樣子就行了。

  而她身邊這群各個皆來歷不凡的「江湖朋友」還是事業夥伴,她更不會客氣,無論是利用或被用,總之她雲姑娘都對朋友很善用。

  「別這麼小氣,說兩句嘛!不然我花點代價,露個香肩給你瞧瞧,告訴我嘛!」

  一派不依的推推她,美目綻媚波的移近。

  無論對男男女女,雲水煙都喜愛用她那絕艷到令人眼花撩亂的容貌與媚眼,讓人在迷亂中吐實。反正老天生給她這麼得天獨厚的外在,不善盡其用,才叫浪費。

  「露給王富商瞧,他會付很多錢的。」陸劍仁將空碗交給她,再次躺回長竹椅上,對她貢獻的美色無動於哀。

  「不然讓你摸把大腿,我全身上下,連束秀髮,都有人喊高價。」雲水煙一副很犧牲給你賺到了的神情。「這個大腿,可值一千兩。」

  陸劍仁翻翻白眼。「謝了,去找另一個呆子付吧!」

  「本姑娘全身上下勤用珍珠粉讓它粉嫩雪滑,細膩極了。」她本著生意人的物超所值道:「平時只有小手肯讓人摸個二下,誰敢碰到本姑娘小手以外的地方,管它有意無意,都教那人破產來賠。」

  「這來……摸二下。」真是,她受夠了,摸蘇琴守摸出她搞不懂的事情,她決定哥兒們的環肩拍背、歃血為盟較適合她。「完全沒有任何嚴重還是熱鬧的消息可貢獻給你,你雲姑娘要沒事,去找下一個捧身家只為摸二把的肥富子玩。」

  「沒有!」雲水煙拉著長音大聲道:「感情這先先先皇御賜的信物丟掉一點都不嚴重呀?原來是我自作多情的好心!」

  陸劍仁豁然睜眼跳起來,一邊攬過她要走人的身,一邊摀住她的嘴,將她拖往另一邊大樹垂柳的隱蔽處。

  「小聲一點,被人聽到就糟了。」陸劍仁放開她後,氣急敗壞的比著噓聲的食指道:「誰告訴你這件事?」

  「我還知道你惹得琴守大怒,以致計畫僵死在那。」

  看到她一副早掌握到的得意狀,陸劍仁切磨牙關。

  「陸、熙、妍——早晚老妹會被你害死,你這大嘴婆!」差點忘了老姊和水煙向來私交密切,利益互得。

  「這叫情報交流,有好處的。」

  「別再把這事張揚出去。」

  「可以呀!」雲水煙十指交握搭到她肩上,一派親熱的粲笑吟吟,卻開出可怕的數字,「記得,你,欠我三千兩。」

  「叫你別張揚要三千兩?」比殺人搶劫還狠。

  「是剛才抱住我的價格。」她一副你搞錯的解說。「本姑娘的擁抱一千五百兩起跳,但你抱這麼緊加一千兩,捂我嘴讓我受驚嚇,看在友情給你折扣,算五百兩,總計三千兩,半個月期限,不給賒帳。」

  「三千兩是吧!行。」陸劍仁接受的連連點頭,忽然伸手朝她大腿而去,一掌各貼一個。

  「幹嘛!」怕她想要什麼小手段的雲水煙跳開。

  「扣掉二千兩,」陸劍仁道:「你剛剛說摸你一把大腿要一千兩,還免費讓我摸,我摸了二把抵兩千。」

  「那也還剩一千兩,小本生意、小小數字,不接受期限,明天拿來。」跟她雲水煙砍價,那就別說她不寬貸。

  「你知道姑奶奶從九歲就被家人祭祖到十三歲嗎?」

  「那又怎麼樣?」

  「我的雙手被祖先加持了五年,充滿了神聖的力量,拍了你兩下,灌輸了你三成的力量,你賺到了,本來這要兩千兩,再抵一千兩,你還要還我一千兩呢!但是看在友情的份上,我就奉送了。」

  「這就是要賴帳囉?行,原先本著友情,要告訴你一條好計,既然你不需要就算了。」

  「什麼計謀?」陸劍仁拉住她。

  「三千兩。」堅定要到她的債。

  「看你的好計值不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2:35

  第十章

  「找人刺殺蘇琴守?!是我掉紫玉鴛鴦,殺他幹嘛!」陸劍仁大喊之後,又想到什麼似的一擊掌。「是不是要搶過他身上的綠翡鴛鴦,讓他跟我一樣遺失?」對呀!這也是個方法。

  「你把話聽完行不行?」雲水煙真受不了她的急躁性。「這一切當然是假裝的,重點是你要適時出現幫忙退敵,要讓蘇琴守親眼看到你處在一個沒有辦法的狀況下,遺失紫玉鴛鴦,你就什麼麻煩都可下用擔心了。」

  「真的?」

  「只要親眼所見紫玉鴛鴦是如何遺失,蘇琴守就會自己扛起這件事,他會先去找陸伯父談,有蘇琴守和陸伯父出馬,這件事的傷害會減到最低,以他們兩人在宮中能運用起來的力量,一定很有用,你也可以不用擔心自己會有事了。」

  「幹嘛呀?我死了、還是癡了?要用這種方法,為什麼一定要讓死禽獸親眼目睹?我也可以砍自己二刀,再去和我老爹說被人刺殺遺失紫玉鴛鴦還不是一樣!」交由老爹出馬找死禽獸談不是一樣嗎?做什麼每件事都要蘇琴守來才行,她真是不爽極了。

  「你砍自己二刀去和陸伯父講,嗯。」雲水煙很努力的想真發生的話,會是什麼發展。「我想陸伯父會直接叫你到皇帝跟前領罪自盡,好把你從陸家切掉,不要受牽連。」

  「什麼話呀!蘇琴守充其量不過是他未來的半子,我可是親生女兒呀!」

  「問題是,半子文武全才,能解決的事情多了;親生女兒只有打架的反應還可以,陸伯父是聰明人,當然知道怎麼選擇最好。」

  「太過分了……你這種話比拿刀殺人還狠毒,好像我和老爹的父女親情沒得考驗。」

  「喔!原來你們父女倆親情天高海深,孝行動感天地,來世還要再結父女情呀?那我看走眼了,忘了我這計謀,當我沒說。」雲水煙嬌嚷嚷的,揮過手絹轉身要走。

  「三千兩再加五百兩。」

  雲水煙馬上停下腳步。「沒誠意,要嘛一次大方點。」

  「四千兩加我陸劍仁應你一個要求。」

  艷麗無雙的傾城燦笑馬上展現在陸劍仁眼前,甜美親切的挽著她的手臂再來到竹椅邊。

  「陸小爺,來,坐,先喝口水。」馬上拿她當大恩客似的,奉茶遞水。

  「免了,快說接下去的吧!你雲水煙的伺候絕對是世上最高價的。」她消受不起。

  「首先要找一個武功高於蘇琴守或者和蘇琴守是伯仲間,又略勝你一籌的人,故意……」

  「慢著!」陸劍仁當下伸手大喊停。「這句話大有問題,武功高於蘇琴守,再不然和他是伯仲間,還略勝我一籌,你這擺明我武功輸給死禽獸嗎?」

  「哎喲!你們兩個從小打到大,都是不了了之收場,誰的武功高於誰我是不清楚,會這麼說是因為蘇琴守腦袋反應快,所以看起來才有高一些些的感覺。」為了四千兩和一個予取予求的人情,雲水煙選擇昧著良心哄這個小土霸王。

  「對,死禽獸為人最虛偽、搞計謀,難免給人錯覺。」

  「總之,這個人一定要在蘇琴守眼前刺傷你,然後在這場打鬥中,紫玉鴛鴦不小心被對方給挑掉遺失了。」

  「聽來這個『刺客』可得慎重找了。」首要得找個能信得過的人。

  「當然,這個人要能對上蘇琴守,還要能夠在他眼前傷你,劍術要高,出手的拿捏絕對精準,不能有破綻,若不是個真正高手,很難成功的。」

  「一時間去哪找呀!」聽起來是好計,但她只有三天時間,要去哪找呀?

  「九姑娘不在,與你熟悉的高晴雲和高雲朗也不在,南城飛刀的千雲又在日前遠遊,只剩天劍盟的無飛了。」

  「無飛呀!」聽到這個名字,馬上讓陸劍仁的表情鬱結一團的沉思,顯然很掙扎。

  「怎麼了?」

  「我在想讓無飛知道和讓死禽獸知道,哪一種傷害性比較小?」

  無飛的性格虛虛實實,就愛笑的一臉邪、一臉詭,玩笑與認真,永遠在他臉上會同時出現,你絕不會知道他哪句話是真,也千萬不要亂接他的話,否則陷阱會踩到自己滿頭包。

  「我也知道他不是最好的人選,問題是目前能進行又可以找的人,除了他沒別人了。」

  「也只能硬著頭皮一試了。」

  「幸好你們江湖朋友多,仇人也不少,這場刺殺戲才不會突兀。」

  四大家族,陸家有御前神捕的身份,蘇家善於暗器,陸家老大常年在外,老二、老三則接了朝廷的神捕令牌,陸劍仁偶爾接令,和蘇琴守是互相配合搭檔關係,由於兩人雖然很會鬥氣,但合作起來,雙方展現出的默契與行動力卻是無可匹敵,因此朝廷也甚為看重這兩人的合作搭檔。

  「如果無飛不行的話,那你就只能找蘇琴守坦白了。」

  「辦不到,姑奶奶寧願去大殿上跟皇上自盡,也不會去求他!」陸劍仁橫著眉目,有些賭氣的喊。

  遺失一個紫玉鴛鴦讓陸劍仁徹底瞭解,在親人和朋友的心中,她竟然都被排在死禽獸之下,要不要乾脆她重新投胎一次,成為男人娶公主算了,還更好解決事情。

  ******

  「少爺,今天接受五小姐的邀約,是不生五小姐的氣了?」隨侍一旁的冬蟲探問。

  第一次看到她家主子這麼盛怒,還對陸劍仁下了禁上蘇家的禁令。

  「對她的氣,早練到隔天即消。」

  「是嗎?」看蘇琴守一臉淡漠的回應,夏草可不覺得自家主子有消氣。

  「若到隔天還沒消,就表示她幹的事情有多不可饒恕。」猶帶切齒的聲,可知他有多惱。

  小賤人讓他在屬下眼前丟盡臉面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他深情一片的想表白,她卻給他一個形同重挫男子尊嚴的回應,當他醒來時,真是牙癢得想活活生吞她雪恥洩恨。

  「那……為什麼還要赴五小姐的約呀……呃,奴婢失言。」既然這麼生氣,根本就別理會嘛!卻見她家少爺投來一記橫睨,冬蟲識趣閉嘴。

  夏草朝姊姊比了一個少說為妙的暗示。

  說實話,主子和陸劍仁有一點絕對是一樣的,遇上彼此,嘴硬的都死要面子,再加上從小鬥到大,真對上事情,那種不服輸的心態經常呈拉鋸戰。

  姊妹倆已經瞭解到,她們家少爺在盛怒中下禁今,平息怒火後,又擔心駑鈍的陸劍仁真的就此不上蘇家找他,出口的話又拉不下臉收回,才會一見陸劍仁來邀約,馬上赴會。

  「今天的陽光倒是不會那麼毒人了。」冬蟲換個話題,欣賞這近郊的明媚風光。

  「林中有清風吹來,日頭就讓人舒服些了。」走在這綠草如茵的坡徑上,一旁是溪水潺潺,迎著微風,倒挺心曠神怡。「五小姐這次倒有風情些了,否則之前老約在醉攬江樓和煙紅閣,全是些聲色之地。」雖然都是陸家事業,但對談事情甚至進一步談些內心事來說,都不是好地方。

  「少爺,我想五小姐心中一定也很介意日前的事,才會這回認真費心,可見很將少爺掛在心上的。」

  「是呀!否則以五小姐往昔的個性,與少爺大吵一架之後,總也要對上十天半個月的,這回不到二天就來邀約了,瞧她一定也擔心和少爺之間的事。」

  「會是如此嗎?本少爺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她陸劍仁有這種敏感心思。」蘇琴守口中說得硬,語調卻已有些溫度,可見二個丫鬟的話說入他心坎。

  對主子終於神態一緩,姊妹倆是鬆口氣的,畢竟是對快要大婚的新人,她們早被蘇家長輩交代顧著這兩人,千萬別讓他們在大婚前又鬧上了,大婚當天皇上主婚,擺臭臉是很難堪的。

  因此,姊妹倆也更不好明說,真大吵一架,經常是她們家主子氣得最久、最盛,陸劍仁是過不到三天就像個沒事人一樣,一有事又豪爽的托人傳話要約蘇琴守,蘇琴守見她沒任何反省悔意,就火大的將這場「鬥氣」再延長,到最後最嘔的還是自家主子。

  誰要她們主子是這場「冤家孽綠」中,先正視到自己感情的人,先愛上先認命,「鬥氣」到最後,總是想得多的一方,被從不多想的那一方給活活氣死自己而已。

  「本少爺倒要瞧瞧,她陸劍仁到底想找本少爺說什麼事。」日前蘇家那一鬧,到最後她還是沒說完她要講的事。

  「少爺是說日前五小姐到蘇家時的事嗎?」

  「五小姐那天看起來真的很怪!」夏草回想著。

  「這傢伙一定是——」

  蘇琴守話語一頓,雙瞳精光忽起,一道迅捷的身影與雷厲的劍光,己從林中如箭般鋼射而出——

  驟然的殺招直取蘇琴守,鋒銳之芒帶有震人的破空聲勢,連蘇琴守都一怔,一轉手,掌中折扇立即回以劍招橫空,化力擋下,對方落地再起連招再攻,綿密劍光快得令人連眼都難眨!

  「少爺——」在旁的冬蟲將手中的劍拋給主子。

  回到帝都的蘇琴守,出門向來甚少攜劍而行,除了他自信本身武功一般人非對手外,天子腳下再加上四大家族的淵源,很少有人敢在帝都對四大家族尋仇,但眼前的人,武功、劍術之高,絕不在她們家主子之下,令一旁的冬蟲、夏草屏息觀望。

  「閣下是誰?」蘇琴守持劍指向眼前的蒙面刺客。「要殺我蘇琴守,也該有個原因吧!」

  縱然只對上幾招,他已知來人武功、劍術甚高,絕非一般尋仇者,他不記得自己近年來惹過這麼有來歷的對手。

  來人沒回應,只是橫劍以對,劍芒再次當空揚開,劍招之勢再出。

  蘇琴守馬上回手出劍,卻在劍才出鞘,另一道身影已先跳下加入這場對戰。

  「劍仁!」

  「看你這種慢吞吞的出手,我替你解決這個傢伙吧!」

  陸劍仁朝他挑釁揚眉,直接飛身攻向對方,閃電般的鋒利劍刃連環刺出!

  「小賤人,這個人不是一般刺客,當心——」

  見陸劍仁和蒙面刺客倏進倏退的互動中,身形掠飛,瞬間已至數丈外,臨至溪水旁,蘇琴守忙追上。

  「等我殺得他滿地爬,再看誰該當心吧!」

  驕傲的話語說給蘇琴守聽,又挑戰的朝蒙面刺客比出來吧的手勢。

  蒙面刺客斜睨,瞠眸興燃光采,似在問:你搞真的?

  「快來呀!怕死是不是?」

  一聲嘖似從蒙面客下的嘴中發出,他將長劍拋空甩出劍花,一接住落下的劍,背手持劍傲立,比出五根指頭,隨又覺得太多了再扳下二根指頭,以肢體告訴陸劍仁:三招之內敗你,想來一場真的就來吧!

  「混蛋,居然這麼囂張,不給你點見識,還以為姑奶奶不行呀!」很好,她早就想給這個臭屁傢伙好看了。

  「劍仁,讓開——」蘇琴守的聲與身影瞬間己近。

  陸劍仁和蒙面客的眼神對上,時機到,以要事為重的眼神一交流,陸劍仁連出二招虛晃後,掛著紅繩的頸項故露出空隙,對方馬上鎖住目標一劍刺去——

  「劍仁——」

  正打算進行這場恰到好處的配合,讓對方挑掉紅繩,讓蘇琴守親眼目賭她頸上的紫玉鴛掉到湍急的溪水中,卻在蘇琴守大喊中,陸劍仁感到一股急來的力量撞開她,才回頭,就見到那要對她而來的精準一劍,硬生生刺進蘇琴守體內——

  唯恐對方趁勢將劍穿體而過,蘇琴守徒手握住對方刺進的鋒利長劍,劍身的鋒銳馬上令他雙掌鮮血淋漓,咬牙一吐勁,將對方與長劍震離!

  「少爺——」

  冬蟲、夏草駭得衝上應敵,阻止對方再靠近負傷的主子。

  「死禽獸……」

  被推得跌坐一旁的陸劍仁震愣當場,她一心只想解決紫玉鴛鴦的麻煩,這場對戰她推想半天,只是千想萬想都沒想到,蘇琴守見她要中劍,竟會沖身撞開她,以身替她擋下!

  「琴守——」

  看到他扭曲的面容,雙掌的血與負傷處染紅他半身衣物,陸劍仁體驗到生平第一次的滿腦空白,繼而看到他捂傷單膝蹲跪而下,她馬上爬起衝過去,抱緊他。

  「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死——你別死——」

  剎那間,她彷彿明白,他那二次的緊緊擁抱所謂何來,此刻的她抱得如同他一樣緊!

  ******

  「少爺,那刺客還真奇怪,見你受傷了,也不和我們打,居然就這樣走了!」

  冬蟲邊收拾用完的金創藥與裹傷白布,不解的道,畢竟她們姊妹不可能會是刺客的對手,對方竟然沒有趁勝追擊。

  「好像沒殺少爺的意思,對方到底有什麼意圖呀?示威也該有原因吧!」夏草拿著扇子將熬好的湯藥扇涼些。

  「對方的武功我有點眼熟,可是這人好像為了隱瞞自己的來歷,連著幾招花槍比較多。」看似兇猛的劍招,實則虛幻。「這人到底意圖為何?嗯……我說劍仁妹子,你轉性了,從頭到尾沒聽你表達一句話。」

  坐靠在床上的蘇琴守看陸劍仁坐在床沿幫他縛好最後一處手上傷口的白布條,從保護他回蘇家,就見她安靜沉默的替他裹傷口,完全沒有平常的高聲昂談,拍胸大論。

  「你不會也受傷了吧?」蘇琴守連忙探身要檢視她,卻見陸劍仁將替他裹好的手直接丟下,傷口撞到他曲起的右膝,當場令蘇琴守面容一陣痛擰,對她的粗心低咒一聲。

  「沒事了,我先走了。」她咕噥噥的起身。

  「你、先、走、了!」蘇琴守看著自己肩上的傷、雙手的傷,未來的丈夫受傷,她就這樣拍拍屁股要走,是人嗎?「陸、劍、仁,你知不知道我受傷了!」

  陸劍仁馬上垂首,沮喪的道:「對不起。」

  「你——」她直率的道歉,反令蘇琴守一怔,「又不是你殺傷我,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以為她是為了自己去赴約,結果竟被刺傷而致歉。

  「你不懂,是我害的。」

  「跟你沒關係,我要的不是你跟我說對不起,我要的是——」

  「你可以取消婚約!」

  「你說什麼——」

  又聽到取消婚約,就在蘇琴守怒濤要爆發時,又聽到她繼續道:「可以說我是個殘忍、陰險、狠毒、沒有擔當作為的人,接下來我會自己去皇帝跟前自盡,一定不會牽連到蘇、陸兩大家族的任何一個人,你放心好了。」

  陸劍仁深深啜吸一口氣,為自己惹下的禍充滿罪惡感,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接受找人暗殺這種蠢計畫,害得他受傷,這種沒有道義的事她竟然幹了,令她愧疚極了。

  「劍仁……」

  看來為了他今天的傷,她內心非常自責,努力的想賠罪方式,方才在溪岸邊她以為他受重傷,緊緊抱住他,當時蘇琴守內心一陣激動,深覺如果受傷能夠讓她發現什麼是友情與男女之情,那麼就算被一劍穿心,他也甘願了。

  只是,為什要去皇上跟前自盡?

  「反正,我真的……很對不起你。」陸劍仁又是用力的吸吸鼻子,伸手抹過欲流的鼻涕,她幹了很孬的開頭,一定要有很義氣的結尾。

  「劍仁,我想這件事……」

  「我走了。」

  「還走!」這下蘇琴守真的快要氣到跳起。

  「該負的責任,我一定會負的!」她要去教訓無飛這傢伙,錯手刺傷也就算了,還不立即撤手,竟然一副將錯就錯的將蘇琴守刺成傷。

  「陸劍仁,你,給我站住,坐下。」

  蘇琴守喝住她,隨即下巴朝床沿一頂,示意她坐過來。

  「你若覺得對不起我,想彌補,就行行好,坐下來。」

  見陸劍仁還站著不動,蘇琴守只好轉為軟言的輕語。

  「劍仁,我受著傷,大喊會牽動傷口,就請你陸女俠行行好,坐過來。」在這個時候,他很希望有她在身旁。

  「五小姐,這湯藥給你,少爺雙手有傷,暫不便拿東西,麻煩你了。」

  「那少爺就先交給五小姐你照顧了,我和姊姊先下去忙其他的事了。」

  冬蟲、夏草意會主子心意,貼心的製造雙方獨處的機會。

  「一切就多多麻煩五小姐了。」

  不待陸劍仁有任何回應,冬蟲、夏草馬上掩門退下

  拿著湯藥的陸劍仁只好來到床沿坐下,蘇琴守才鬆口氣。

  「你喝藥吧!」她舀起湯藥送到他嘴邊,蘇琴守卻要她等會兒。

  「劍仁,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蘇琴守凝鎖住她,平靜地問:「你很想解除這個婚約嗎?」

  迎視著他晶炯又想瞭解的雙眼,陸劍仁好一會兒的不語,接著垂下眸光。

  「不知道。」第一次覺得他的眼神好亮、好犀銳,像要洞悉人一樣,令她有些不敢直視。「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沒想過解除婚約的事,發生了之後,才想解除是不是比較好。」

  「意外?什麼意外?」

  她撇了撇唇角。「不想說。」

  相較於她的低頭迷惘,蘇琴守卻像吃了定心丸一樣,唇畔湧笑,因為他更確定劍仁並非對他無心也無意,他倒想瞭解清楚,她的內心究竟將他放在哪一部分?

  「劍仁,我不是沒受過傷,這次不過是意外下受傷,你怎麼反應這麼大?」

  「我以為你受危及性命的重傷。」而又他受的傷還和她有關,她當然會內疚。

  「劍仁。」他忽撫上她的臉頰,今她想再舀起湯藥的手又放下。

  「你喜歡我嗎?」

  看著他認真的眼神、認真的眼,她側首,也很認真的想。

  「應該吧!」

  「那是喜歡羅?」

  「去掉你的自以為是,應該算是喜歡。」

  「那你喜歡無飛他們嗎?」

  「喜歡。」

  「你喜歡無飛他們勝於我?」

  對他應該算是喜歡,對無飛他們是直接回應喜歡,想來在她心中,他的地位是自己高估了。

  「我喜歡無飛他們和對你並不衝突呀!因為你們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哪邊不一樣?他們夠朋友,我不夠的不一樣嗎?」真是多對二句話會再讓他氣沖腦門,對這個從小就駑鈍又粗魯的未婚妻,他真是想太多了。

  「他們是朋友,你是未來的相公,怎麼會一樣呢!」怪人。「我沒有辦法因為喜歡你就不可以喜歡他們,那是很沒義氣的,嗯,說真的……你不要突然笑得這麼怪異好不好?」

  上一刻還生氣起來,下一刻忽然笑得像天降喜事一樣,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蘇琴守的個性敏感又悶悶的,令人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我想做一件事,但是你絕不許再拿它當挑戰似的回應我。」

  「行。」只要能彌補她犯下的錯事,她這人也很大方不囉唆,反正該還就要還。「你打我一拳,我也絕不回手,隨便你要做什麼。」

  話聲才落,蘇琴守便托起她的下巴,俯唇而來,又是吻住了她。

  陸劍仁一如之前,先是張大了雙瞳,和上回不一樣的是,這次他很輕柔的淺嘗她的唇瓣,那因怔愣而微啟的唇瓣,被他一再吮嘗而至潤紅。

  陸劍仁一動也不動,她已經完全不知該做什麼回應,從一愣、僵住,到她只能傻傻的瞠著大眼,看那放大在鼻端前與她廝磨的面龐。

  今天,她第二次知道什麼叫一片空白,尤其當溫熱的氣息己由唇瓣緩緩度進她唇內時,一種她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感覺,正與她的唇舌糾纏,一種她理解不來的悸動從體內某處竄起——

  她猛地推開蘇琴守,雙頰潮紅,呼吸有些不穩的看著他。

  「劍仁,你失信了。」

  蘇琴守眸瞳亮炯,拇指撫拭她紅透的唇瓣,欲再靠上,陸劍仁卻退了身。

  「對、對不起,我……」潤著唇,她不知道如何對他說,這種緊張的慌亂感從何而來。

  心跳加速、口乾舌燥,還有一種醺醉的感覺,上回並沒有這種感覺,為什麼這次會這樣?蘇琴守沒有喝酒,自己為何會有醉意的迷茫?為什麼她體內有種快燒起的熾熱?

  「算了。」蘇琴守將撫過她紅唇的拇指放到自己唇連,探舌一舔,這個動作又是令陸劍仁一震,好像舔到她身上。「這段時間就來陪我,照顧我到傷好吧!」

  他笑,這一次總算得到一個像樣的親吻,甚至看到她有別於往常的反應,他滿足了。

  「我的藥讓我自己來吧!」看到陸劍仁一直拿在手中的湯藥,他道。

  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令她喉嚨更加發乾。

  「藥拿給我吧!我看它都灑了快一半了,劍仁?」

  只見陸劍仁忽拿起手中的湯藥,仰頭咕嚕咕嚕喝掉。

  「藥喝完了,我明天再來看你,先走了。」

  將空碗放到一旁,佯裝正常又大方的拍過他的肩後,馬上拉開門跑人。

  房內蘇琴守捂著被她重拍到的肩傷,痛得一時叫不出聲,冷汗涔涔淌,看著遺留的空藥碗,他開始懷疑,真要她來照顧嗎?自己搞不好會由輕傷變重傷!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2:54

  第十一章

  接下來,連著幾天,陸劍仁沒有再上蘇家,甚至蘇家派人來也沒見到她的人。

  「小五——沒事了——」陸熙妍一進老妹住的院落,就提著裙子揚聲嚷嚷的跑著。「可以出來了——冬蟲、夏草離開了——」

  跑進小徑,奔上廊道,閃過下人,見到前方的體虛想擋人,她直接推開,衝進廳內——

  「快滾出來——你這沒用的傢伙——丟個紫玉鴛鴦膽子愈來愈小,現在連蘇琴守也躲了——小五——」

  院落的前廳沒見到老妹,她推開側門再往裡跑,拍開房門,果真見到陸劍仁坐在桌旁,拳頭支著顱側,沒什麼好氣的瞪著她。

  「老姊,你能不能不說話的走進來,安靜的找人?依你這種一進來就喊到人盡皆知我丟了紫玉鴛鴦,還需要再瞞誰嗎?」

  「怕什麼?你的院落平時沒什麼人來,下人都是你的心腹,有什麼好擔心?」由於主人常不在,陸家對老妹還比較像住宿的客棧,若不是為了大婚將近,大概年節才能見到她在家。

  陸劍仁懶得多理她,端起桌上的湯盅,努力喝到完。

  「喝什麼呀?」藥膳味頗濃。

  「養氣、養身兼養血的東西。」

  「受傷的是蘇琴守吧?怎麼是你在喝這些玩意兒?」

  「老妹我現在需要,況且十全鮮魚燉棗參,味道還不錯。」

  「才夏末耶!你就喝這麼補,會噴血的。」陸熙妍皺眉打量她。「你什麼時候這麼虛呀?」

  從小到大,她勇健得跟匹脫韁馬差不多,哪怕每個月葵水來時,她也毫不受影響的飛跑追逐,重點是,她向來對那些藥膳熬的東西沒興頭。

  「不過說真的,你的臉色還真怪耶!」悶悶不樂的樣子。

  「你也覺得我看起來不對勁是不是?」陸劍仁馬上求證的問。

  「是有點,看起來就像是……」

  「虛弱、蒼白、消瘦,好像中了什麼暗招,看起來憔悴的瘦了一圈。」她一副我就知道的彈過手指,永遠無法端正坐好的她,單腳早已等不及的曲起跨椅沿,手肘往膝上一靠,昂聲闊論自己近來的不對勁。「他媽的,姑奶奶就知道我一定有問題了,我近來開始覺得自己有點無助的可憐。」

  「呃!」看著老妹那派江湖大哥的坐姿,還真難接這句話。

  「就是覺得精氣神不對,這二天我努力調神養氣。」

  「真有不對勁,要不要找大夫來看呀?」

  「看過了,大夫說沒事。」陸劍仁一揮手,顯然對大夫說的很不以為然。「我才不信呢!如果沒事,我會整個感覺這麼奇怪嗎?搞不好蘇琴守新練了一種什麼武功,我不小心中招了,才會覺得身體不對勁。」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老妹從蘇家回來後,破天荒的竟要躲人。

  陸劍仁看了老姊一眼,決定少說為妙。

  「沒事,說著玩的。」

  「我現在就到蘇家,請未來妹婿過府探病好了,省得你老躲著人,多累呀!」陸熙妍馬上起身。

  「我只是懷疑自己得了奇怪的病,還不曉得什麼病,怎麼跟你說。」什麼姊妹,只會威脅她。

  「是發生什麼事,讓你懷疑自己得病?」她再坐下,左右瞧瞧老妹。

  陸劍仁潤了潤唇,朝老姊道:「你保證不對其他人說。」

  「我保證。」陸熙研馬上發誓的舉手,為了聽秘密她常保證,不差這一次。

  「我覺得……生了一種很奇怪的病。」

  「什麼樣的病?」

  「一種……看到蘇琴守才會發作的病。」

  「就像蘇琴守有時候看到你,鼻病會犯得很厲害一樣嗎?」

  「有點像。」

  「怎麼會忽然得這種病?」優雅斯文的蘇琴守是受不了老妹有時粗線條的言行,老妹是為什麼?

  「就是日前被蘇琴守啃了我的嘴唇,又吸了我的嘴和舌頭後,我就覺怪怪的了。」

  「啃……你的唇、吸你的嘴和舌頭。」陸熙妍雙眉呈現高低的扭蹙。「小五,親吻這個行為,不會因為你拆開說,就不叫親吻,蘇琴守擺明就是在親吻你。」

  「那是情人、愛侶才會做的嘛!我和蘇琴守對不上這兩個字的。」

  「那你覺得你倆是什麼?」

  「是……被祖先指腹為婚的……對手。」

  「你問過蘇琴守,他當你是對手嗎?」

  「他從沒把我當成對手嗎?」陸劍仁忍不住握拳憤捶桌,「太過分,這麼看不起人,就知道他是個自以為是的王八龜蛋,等姑奶奶找出身體不適的原因,破了他下的賤招後,我就要找人報仇了。」

  「你到底覺得身體哪不對?」

  「我現在只要一想到蘇琴守就會……心跳很快,想到他吸我的嘴和舌頭時,身體不由自主就會開始發熱,體內有一點不曉得哪裡在……抽動的樣子,再進一步想到他用力看著我的眼神,就會好像喝過酒一樣,有點醉茫的……飄,我在想,我一定中了他新練的武功絕招。」

  「噗——」陸熙妍聽完眨大了眼後忍不住噗聲而出,隨即見到老妹一臉豎眉怒凝的模樣,她忙捂著嘴,強忍快要奪喉而出的狂笑。

  「你在笑話我嗎?」

  在老妹一直瞪、一直瞪的嚴肅下,她用力搖頭嚥回狂笑的慾望。

  「我、我的鼻子剛剛有點發酸,沒事了。」陸熙妍清了清喉嚨。「是上回亭子中那一次嗎?」

  「是前天他受傷後,我在他房裡那一次,情況也像上次在亭子裡一樣,他忽然就貼到我嘴上來,還要我別當挑戰的回手,只是這次我的嘴和舌好像……被人吃過的感覺。」她用力想該如何形容。

  「除了這個,蘇琴守……還做了什麼?」

  「沒有呀!因為我覺得不對勁,就推開他了。」

  「我想蘇琴守不只想吃你的唇瓣而已吧!」陸熙妍曖昧的詭笑,真覺得這兩人是超級絕配,但她始終較同情優雅細膩的蘇琴守。

  「難道你知道他新練了什麼武功?」陸劍仁馬上逼問自己老姊,要她別隱瞞。

  「你看煙紅閣中的姑娘和人親吻,是在練什麼新式武功嗎?蘇琴守只是對你表現感情,因為他早就愛上了——」

  「不,他一定是練了什麼新武功。」陸劍仁直接打斷老姊的話。「你不懂的,我和死禽獸之間,從小就只有輸嬴,那個自以為是的人,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有問題。」

  「老妹,你別對他有那麼深的成見,你們都要成婚了,你可不可換個方向看事情呀!」明明就是蘇琴守再也不想藏住感情,想要改變與她相處的現況。

  「我換了呀!他以前都和我用武功論高低,現在我懷疑他學了什麼奇門玄術的東西,才會前天他做了這件事後,我就像染了怪病一樣。」

  陸劍仁像在形容什麼可怕的事,愈說愈驚恐的道:「你知道嗎?我現在一想到他就會心跳加速,身體怪異的熱,最可怕的是,會一直想要看見他,見鬼了,太有問題了!」

  死禽獸她從小看到大,看到他就算五官分開,她都可以分得出哪個是他的,她竟然會想要一直看,說沒問題,鬼才信。

  「老妹,你這不是病也不是中什麼招,根本就是……」

  「總之,我這幾天太虛弱、憔悴了,決定養好體力想出原因再說。」她朝自家老姊交代著,「誰找都說我不在。」

  只是從小到大,她很難乖乖待著不動,更從來沒有成天待在家裡只會吃喝睡,還覺得愈吃愈睡就愈虛弱的感覺。

  「小五,我想……」

  「小主子,氣弱回報說,無飛公子出現在醉攬江樓。」門外,體虛知會著。

  「他媽的——無飛——終於死出來了嗎——」

  陸劍仁大喝跳起,一拳重捶過桌子,氣焰濤天的雙拳握的咯吱作響。

  「看我不把你打凹,來世我跪你叫爹——走下——」

  憤然再捶桌,陸劍仁馬上奪門而出,殺往醉攬江樓。

  房內的陸熙妍看著桌子,上等的實心木也不堪老妹連續火爆的二拳,先凹一處。

  「真是令人心驚的虛弱、憔悴。」

  ******

  「無飛——」

  醉攬江樓內,陸劍仁一腳踹開房門,這是間專用來招待貴客的廂房,氣派非凡。

  「喲,陸小爺用這麼氣勢的方法登場,感情有大大的指教。」

  房內竟是雲水煙和幾位嬌艷美麗的姑娘,全是煙紅閣的女孩們。

  「你在這幹什麼?」

  「我在這有什麼不對嗎?」雲水煙打趣道:「我一段時間就會帶著姊妹們來這聚聚,吃吃飯、喝喝茶,聯絡感情。」

  「無飛呢?明明有人告訴我他在這。」這混蛋傢伙,找了他三天,都撲了個空。

  「他若還在這,這廂房早熱鬧到掀頂了,無飛的魅力不用多說吧!」

  天劍盟的莫無飛和南城飛刀的仇千雲,在帝都可是名門公子,尤其前者,風流倜儻、俊美過人,每一出現,就吸引一群姑娘們失魂尖叫。

  「他走了?」這麼快!

  「就是這麼不巧,他前腳才走,你後腳就來。」

  「可惡的傢伙!」陸劍仁轉身就要再迫出去,卻被雲水煙喚住。

  「無飛還要我轉達你,你拜託的事都辦妥當了。」

  「妥當在哪了——居然事情搞砸就蹺頭——」

  面對她的恕喊,雲水煙一逕的氣定神閒,嫣笑掩唇。「你希望蘇琴守晚一點再拿出綠翡鴛鴦的信物,他一受傷,信物還不延遲拿出,比你希望的還晚了半個多月,事情哪搞砸了。」

  「這……」由於蘇琴守受傷見血,老爹認為太不吉利,把信物上呈祖先的事重新看了個吉日,整整再延了半個月。

  「事情辦得比你預期的好,還不滿意要找人算帳呀?陸小爺。」她揶揄。

  「你……和無飛,不會早就預見這種情況了吧!」看到她狡猾的眼神與再次的低笑,陸劍仁一副喔的指著她走去。「你們早就都想到了,蘇琴守會擋下那一劍!」

  「只有你想不到吧!」用點腦都知道,蘇琴守哪可能坐視看她受傷呀!

  也只有這個想法直又不轉彎的傢伙,拚命想要怎麼樣讓紅繩在對打中掉進湍急溪水,又不啟人疑竇。

  「為什麼不先告訴我會有這樣的情況?」

  「先告訴你,我的四千兩從哪賺呀?」知道會有受傷的情形出現,九成九陸劍仁是會拒絕的,雲水煙優雅的撩撩她美麗的青絲道:「我就愛暴利,偏偏暴利多半要趁火打劫,你也清楚友情和利益犯衝突時,我只能忍痛犧牲友情。」

  「你這個勢利女——」陸劍仁的食指己幾乎指到她額前。

  「原來雲姊說會有個笨呆子,貢獻我們姊妹這段時間的大魚大肉,指的就是陸小爺哪!」

  「感謝陸小爺,讓我們煙紅閣的姊妹們這半年來都可以在醉攪江樓享用個夠。」

  「陸小爺別生氣,我們姊妹們可對你感激極了。」

  其他幾位姑娘們圍上嬌聲燕語的嬉笑,煙紅閣內的姑娘各個和陸劍仁都很熟識。

  「那你們雲姊有沒有告訴你們,事成之後,還有一件好事要讓姊妹們一同觀賞?」她斜睨雲水煙。

  「真的嗎?還有什麼好事?」

  「快說嘛!陸小爺。」

  見陸劍仁環胸的大賣關子,一群鶯鶯燕燕都不依的朝她撒嬌著。

  「你們雲姊呢!除了容貌美艷,最驕傲的就是她一身雪肌玉膚,珍珠般的光澤,嫩如豆腐,讓多少高官巨富想捧著身家一親芳澤,都無法如願,你們想不想免費看看這麼造孽的肌膚?」

  「想!」

  「當然要觀賞一下。」

  姑娘們眼神亮起,馬上起哄。

  「你……你們不要太過分!」

  見到領著姊妹們朝她圍上的陸劍仁,一臉詭笑的扳動手指,雲水煙開始感到不妙。

  「大家千萬把握這次機會呀!否則平時大名鼎鼎的花魁雲水煙,可是連碰根頭髮都要付出代價的,今天能看到她的珍珠玉膚,真是賺到呀!」

  「陸劍仁,你要敢脫我衣服,我也不會客氣。」雲水腫可也不好惹,一副挑戰對上。「你陸劍仁外表這麼像男孩子,內在呢?乾脆姊姊我替你驗一驗吧!」

  旁邊的姑娘們全歡叫的拍手,開始歡呼助威的要兩人一決高下。

  ******

  「蘇爺,好段時間不見了,聽說您日前受傷了,好些了嗎?」

  醉攬江樓大廳,跑堂的夥計們一見到蘇琴守一行人都熱絡的上前招呼,負責前樓的金掌櫃更是親自前來打點。

  「托你金掌櫃福分!一點輕傷,不礙事的。」蘇琴守回以淡笑的抱拳。

  就因日前的遇刺,蘇家老宗主不放心兒子的安全,這下出門除了冬蟲、夏草外,還有五位有武功底子的下人隨身保護。

  「蘇爺這時來,是用飯還來點茶或酒菜?」午後時間,正餐才過,此時的來客多半不為正餐而來。

  「就來點清茶、椒餅還有醃果,其他就交給掌櫃你看著辦了。」

  「沒問題,定為蘇爺你備得妥妥當當。」掌櫃馬上領路,蘇琴守不同於其他貴客,他和醉攬江樓的關係像另一個幕後老闆,因此醉攬江樓內有個專屬於他的廂房。

  「金掌櫃知道劍仁今天往哪去了嗎?」

  「您是說五姑娘呀?人就在對面二樓的碧輝閣。」

  「現在在那裡?」才派人到過陸家,明明說他們家小姐有事離開帝都幾天。

  「是呀!」

  「很好,真是太好了。」蘇琴守扯著抽動的唇角。「你去忙吧!我先找五姑娘去。」

  掌櫃離開後,身旁的冬蟲、夏草馬上跟主子進言。

  「奴婢就說吧!五小姐擺明是在躲少爺。」

  「少爺還不信呢!」

  連著二、三回沒找到人,冬蟲、夏草為主子感到氣悶。

  「都不用說了,我倒要直接問問,她在搞什麼把戲。」

  他揚手,斂凜雙目,領著身後一行人改往碧輝閣,今天就要陸劍仁好好把事講清楚。

  「那是……」

  前方一個熟悉的女子身影,左右兩名丫鬟一路伴著臉色看來不好的主子,三個女孩從另一端的樓梯上來,後面體虛、氣弱追上,像要擋住這三個來勢沖沖的人。

  「朱姑娘,陸武師現在真的不便見客。」

  「還是你在樓下等,我們替你傳達。」

  「之前四姊傳話說陸公子有事與我說,我好不容易才能再來一趟醉攬江樓,給果沒等到人,還遣阿寶、小敦再來也沒見到人,我今天沒時間多等,讓我先見他一下。」

  朱蝶兒不解,一個保鑣武師這麼不常在,能保護酒樓的安全嗎?只知道眼下,她出來一趟可不容易,非得見著陸仁一面不可。

  「之前主子臨時有朋友受傷了,他趕去幫忙,絕不是故意要怠慢朱姑娘的。」

  「是呀!我家主子就是重江湖義氣。」

  知道來者的真實身份,弄得不好可是滔天大禍,體虛、氣弱只能盡力陪笑安撫。

  他們家小主子日前就是因蘇琴守受傷,當晚沒法赴約,當時主子打的如意算盤是:對蘇琴守算計成功後,再約出公主,用相同的方法炮製,讓公主身上的紫玉鴛鴦也因意外而失手,得手後就安排陸仁離開醉攬江樓,從此與公主沒交集,一石二鳥之法,一天之內可解決兩件麻煩事,給果出了錯誤。

  原本這個計謀直接拿來算計公主也行,偏偏心樂公主可不是一般人隨時可出來,連假裝遇上「陸仁」再帶話給心樂公主的陸熙妍都無法確定公主的出宮時間,才會讓陸劍仁乾脆兩邊都進行,結果兩邊都失手。

  「我就知道陸公子一定是個熱血重、有情義的江湖俠客,果真為了朋友出事才失約。」朱蝶兒為他的失約未到,早就想到了原因。

  「正是如此。」

  正頻頻為主子掩飾和平緩事態的體虛、氣弱,抬頭看到公主身後走近的人,全臉色一變。

  「怎麼了?」見他們臉色忽然發青冒汗,朱蝶兒轉頭,看到領著一行人的蘇琴守。「你是……蘇琴守?」

  她在宮中見過蘇琴守,因為他和陸劍仁的婚約人盡皆知,因此她特別留意這位傳言中的新郎,當時還很不敢置信,看來這麼高雅俊逸的人,真的要娶那位只和「粗」字結緣,聽說很野蠻的陸劍仁。

  「果然是心樂……」正要講出公主的蘇琴守見朱蝶兒搖頭的暗示他別說,他只好換個問法。「朱姑娘,這龍蛇混雜,白天尚可,晚上危險多,你是千金之軀,務請當心。」

  這可不是小事,公主若在醉攬江樓出事,大家都會很麻煩。

  「謝謝蘇公子你的擔心,我來找個人,說幾句話便行。」

  「醉攬江樓蘇某算熟,可有蘇某幫得上忙的地方嗎?」既然遇上了,他得為保護公主盡一份力,讓她安全回宮才行。

  「對呀!蘇公子也很熟悉醉攬江樓,那我要找他們的主子。」她瞥瞥後面的體虛和氣弱。

  「你要找劍……」蘇琴守才說出名字,後面的體虛、氣弱忽大喊。

  「陸仁——」

  兩人以洪亮的聲蓋過蘇琴守說出的劍仁。

  眾人都回頭橫了這兩個大塊頭一眼。

  「是呀!我有事想找陸公子。」

  陸公子、陸少爺、小少爺,無論是調侃或敬稱,早就是週遭人對陸劍仁的稱呼,蘇琴守習慣了。

  「我也有事要找劍……」

  「陸仁——」又是震耳的大喊聲。

  「走吧!一同前往。」蘇琴守邀朱蝶兒同行。

  一行人漫步的往對面的二樓廂房走去,蘇琴守像行家般,一邊與朱蝶兒介紹酒樓特色,一邊笑談閒聊;唯有緊隨在後的體虛、氣弱臉色如臨大敵,苦思著怎麼想辦法知會主子。

  「你和劍……」

  「陸仁——」

  「是怎麼認識的?」

  「陸公子前一陣子救了我,還給了一個……貴重的寶物。」朱蝶兒有些許嬌羞,礙於和蘇琴守僅於認識又是個男子,她只是淺掠的道:「為了感謝陸公子,我才往醉攬江樓找來。」

  「劍——」

  「陸仁——」

  「冬蟲、夏草。」蘇琴守朝心腹婢女撇頭示意。「解決他們。」

  「馬上辦到。」

  冬蟲、夏草等待已久的高聲道。

  「朱姑娘,這邊請,讓我為你帶路吧!」

  蘇琴守伸手示意她改從另一條走道,不理後方被冬蟲、夏草領人圍堵,陣陣傳來的解釋聲。

  「有沒有一點分寸,不停的說我們家尊貴的少爺是路人,找死呀!」

  「不是這意思、不是這意思———」

  體虛、氣弱兩人拚命的喊。

  「那就是說我們兩姊妹是路人了,去死好了!」

  難敵眾人圍堵的體虛、氣弱顯然被冬蟲、夏草姊妹倆乘機飽以亂拳。

  「我是說我們家小主子是陸仁——」

  「是、是呀!不是指蘇公子、也不是兩位——」

  體虛、氣弱哀哀叫叫的道。

  「說自己主子是路人,這種下人留著幹嘛——打——」

  接下來的聲已難傳到蘇琴守和心樂公主朱蝶兒耳中,因為他們來到碧輝閣不遠處,就先聽到女子們喧嘩的笑鬧聲,還夾雜著陸劍仁叫人認命的大喊聲,與一陣陣佯裝投降呼喊不玩了的嬌笑聲。

  「小、小姐,這裡面是在幹什麼?」

  阿寶、小敦看著朱蝶兒臉色開始轉沉,不禁疑惑的問。

  「小姐——」

  「朱姑娘——」

  只見朱蝶兒直接跑過去,用力推開門,映入眼前的,是她的「陸公子」正將一名美艷無比的女子推壓在牆上,另一手已將她的外裳扯得半落,露出一方香肩與隱隱的紅色兜胸!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3:15

  第十二章

  「陸仁——」

  朱蝶兒見到這大受打擊的書面,用力推開其他圍著的姑娘,衝上去拉開陸劍仁。

  「我沒想到你是這種放蕩荒唐的人——」

  「心樂公主!」陸劍仁看到朱蝶兒一愣的脫口喚出。

  「你知道我的身份,是四姊告訴你的,那你——」話說到一半的朱蝶兒忽雙眼大瞠,訝捂著嘴,驚看著陸劍仁被扯開的胸前衣襟!

  「公主,早告訴您這個男人看起來就輕浮不穩重。」

  「別理這種人,奴婢陪您回宮了,外邊壞人這麼多,以後不要再出來了。」

  阿寶、小敦趕忙上前安慰自家公主。

  「他……她……」

  順著朱蝶兒顫伸指出的手一看,阿寶、小敦也驚訝的摀住嘴,眼前她們以為的「男子、少俠」,半敞的衣襟下竟露出一抹兜胸!

  「公主。」見她整個人像僵住一樣,陸劍仁關切的伸手。

  「你是女的!」她推開伸來的手。

  「你先冷靜下來。」

  「你、是、女、的!」朱蝶兒無法置信,直接伸手拍上她的胸,感覺到掌下傳來的飽滿感,見了三回,她老穿著寬鬆又吊兒郎當的衣服,再加上言行,令人無法將她和女孩子畫上等號。

  隨著朱蝶兒震驚不已的神情,另一個輕笑的戲謔聲傳來,雲水煙依搭在陸劍仁肩上。

  「我的陸小爺當然是女的,在帝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陸家老五陸劍仁一派江湖少俠模樣,實則是個女兒身!」

  「陸劍仁!你就是陸劍仁!」

  接二連三的震驚令朱蝶兒和身旁的侍女都一路張著震懾的嘴。

  「這時候了,你湊什麼熱鬧呀!」陸劍仁對貼在身旁的嬌艷美人受不了道。

  「讓她一次知道不是比較好?省得你瞞得那麼辛苦。」

  「你也別讓她連口氣都不喘,就一路掀我的底吧!」公主畢竟是個不解世事的單純少女,若非萬不得已,她實在不想欺瞞她。

  「等她那口氣喘過來,怕是你又不忍說了,水煙姊姊我是好心幫你。」雲水煙塗著美麗色彩的食指點點她,要她可別不識好人心。「方纔脫我衣服、摸我肌膚,撞到我細心呵護的美胸,還差點害我指甲受傷,再加上替你把話直接講開的費用,連同之前的四千雨,加起來總共六千兩,三天後給錢,不接受賒帳。」

  「水煙姊姊,我看你別當花魁,直接去佔個山頭當土匪王,搶人就好了。」

  「早三年前,我是有這種想法;後三年,我發現編笨男人的錢更好賺。」誰教他們看美色就失魂。

  「你就是陸劍仁的話,他們也不叫大豆和花生了?」朱蝶兒指著被打成豬頭,一路逃進來要找主子的體虛、氣弱。

  「他們兩人是我的隨身心腹,體虛、氣弱。」

  「我有叫綠豆和紅豆的保鑣,你有沒有興趣?」雲水煙打趣道。

  「不要再胡鬧了,這個女孩子真的是當今公主。」

  「她是當今公主!」

  雲水煙這下表情可媲美朱蝶兒一知道陸劍仁是女子時的反應,瞠目張著大嘴,還以為又是一個被陸劍仁所救,卻不懂她真實性別的小女孩,一知道原因後,不愧為久處是非之地的老手,馬上綻出最美體又符合「小老百姓」見到皇家權貴們的「驚喜笑容」。

  「公主殿下,這兒坐,金枝玉葉怎麼能站著呢!」雲水煙馬上招呼其他姊妹們推來椅子。

  「用不著你們扶我家公主。」阿寶推開雲水煙展現親切的攙扶。

  「公主,您先坐下,再怎麼生氣也不要辱了自己的地位,把您的身份好好用出來。」小敦暗示朱蝶兒,真實身份既已公開,陸劍仁又做了這等欺瞞大事,萬不可輕了。「要不要……」

  朱蝶兒推開身旁扶來的手,只是朝眼前的人,冷冷怒喝,「陸劍仁——本宮命你跪下——」

  身為萬千寵愛的皇室公主,朱蝶兒命令的聲一出,絕對是有震懾人的威儀,一旁的雲水煙表面也嚇到的退到一旁,內心可沉著以對,思忖這件事是會轉為嚴重,或者虛驚一場,其他姑娘們全嚇到的躲到她身後。

  「公主殿下。」陸劍仁馬上依四大家族晉見的朝禮,單膝抱拳而跪。

  「你一直都在欺騙本宮,故意看本宮笑話嗎?」

  「劍仁不敢。」

  「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在那一晚,你忽然抱住本宮又給我信物,說喜歡我?難道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公主,一開始就打算騙我?」

  「不是!」陸劍仁連連搖頭。「無論那晚我究竟做了什麼讓公主誤會的事,都因當時我醉了,看到的事、做出的言行,絕非劍仁本意,醒來的我甚至記不得前一夜的事,只知道我好像出手打了幾個人。」

  「你只是醉了……」這麼讓她難堪的事,竟然只是喝醉了。

  一旁的阿寶和小敦無奈的看向公主,她們早警告了。

  「你當時無意,之後呢?在本宮第一次來醉攬江樓找你時,你可以告訴本宮真相,本宮想到了,是不是四姊,你的姊姊要你騙本宮?」當時知道她身份的也只有陸熙妍。

  「一切和四姊無關,她只告訴我公主的身份,要我別傷害到公主,決定繼續將錯就錯下去的,是我的決定。」再怎麼嬉鬧不拘,關係到親人,陸劍仁必是自行擔下。

  「將措就錯,什麼事得讓你將錯就錯?」她第一次對人心儀,居然是別人的將錯就錯。

  原想翔實道出的陸劍仁,臨到話口又嚥回,如果公主知道她一心只想拿信物,甚至不惜要利用她的感情與信任,只怕對公主造成更大的傷害。

  「劍仁發現無意中識得的人竟是公主殿下,又已遭公主殿下誤解,為怕牽連家人,才決定將錯就錯,上回約公主出來,就是為這件事,因為劍仁打算和公主跪罪,好好坦白一切。」她輕淡的描述。

  聽到這的朱蝶兒怒顏稍斂。

  「你會討厭本宮嗎?」

  「劍仁不敢!」

  「陸劍仁,你可知道,本宮是皇上和皇后的掌心寶,太后更視本宮如心頭肉,見不得本宮受半點傷害,有鑒於此,他們都打算未來替本宮招駙馬,人選只要本宮喜歡,哪怕對方是個平民百姓也行,因為榮華富貴都可由我皇家賜予,這一切在本宮以為你是『陸仁』時,都打算要給你。」

  「蒙公主錯愛,陸劍仁願領一切罪罰,只求勿牽連他人。」陸劍仁雙膝跪地,用力磕首。

  「本宮要的沒有得不到的,是男、是女又如何,本宮當初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性格與模樣,瀟灑、率性、不拘小節與直率,是男子也未必有你這樣的爽朗。」

  這話是……什麼意思?!跪在地上,頭磕到底的陸劍仁已感到怪異的寒毛根根豎起;一旁的雲水煙瞇起美目,有種不好的感覺!

  「本宮就要你陸劍仁,你和蘇家的婚事本宮會上請父皇、母后作主取消,讓你入宮陪著本宮,以後陸家的一切榮華富貴都將不用擔心。」

  「公主,你開玩笑的吧!」

  「這關係您一輩子的幸福,請三思呀!」

  阿寶、小敦都傻住了!

  「不用說了,本宮己決定。」

  哈哈哈哈,公主和她開玩笑吧!抬起頭的陸劍仁,想像平常一樣,大笑以對,但是,看心樂公主嚴正的面容,聲梗在喉中出不來。

  「本宮曾聽四姊說過,你對和蘇家婚約向來抱著可有可無,蘇琴守對你也不過是個童年玩伴,雙方並無感情可言,因此,這個決定應該不對你構成太大的衝擊與傷害才是,對嗎?」

  朱蝶兒先看往房門口,再看向陸劍仁,後者迎視她,神情複雜而沉眉,室中眾人全屏息,不知陸劍仁將做何答覆,接受公主太荒謬;不接受,大禍要臨頭了。

  「劍仁有一件事想對公主說。」陸劍仁平靜道。

  「說。」

  「請公主先歸還紫玉鴛鴦,因為它是陸家和蘇家兩家緣定的信物,對我非常貴重。」

  「可以,待你進了皇宮後,本宮就會還你。」

  「請公主現在就將它歸還,因為沒有紫玉鴛鴦,劍仁無法跟我……重視的人在一起。」

  「你重視的人?蘇琴守嗎?」朱蝶兒瞇睨她。「你們雙方的不合與打鬧早就人盡皆知,毫無感情也都不是秘密,你用這種話回本宮,只會讓本宮覺得你在拒絕。」

  「公主殿下,劍仁一直很遲鈍,也不喜歡多想,對週遭朋友我只懂,男的要重義氣,女的要多包容照顧,從小到大,不曾改變,我不知道朋友和童年玩伴的感情究竟還要再怎麼分別與想法。」

  「你想說什麼?」

  「可有可無,毫無感情可言,是因為這個童年玩伴的感情一直在我心中,從沒有想過真的會有不見的一天,等到真正面臨,劍仁才知道有可能失去什麼,我不可能也無法接受公主的厚愛,請公主見諒。」

  「陸劍仁——你不怕人頭落地!」

  「公主殿下,強迫的感情不是你要的,劍仁也非你心中認定適合的人,殿下只是盛怒難消,如果取劍仁項上人頭能令公主息怒,我願意領罪,只望公主能將紫玉鴛鴦歸還。」

  「都要沒命了,還在想紫玉鴛鴦!」

  「我至少要做到與他一樣重視信物,重視紫玉鴛鴦與綠翡鴛鴦所代表的關係,是對兩人締結永遠的承諾。」

  死禽獸向來對信物重視極了,這點她也可得有一樣的堅持才行。

  「陸劍仁——」朱蝶兒忽起身,來到她眼前,揚手狠狠重摑過她。「本宮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對不起。」陸劍仁硬生生的領她這一巴掌。

  朱蝶兒抽聲一泣,衝往門口,看了始終默立於門邊的蘇琴守一眼,哽咽的掩面奔出。

  「公主——」

  阿寶、小敦連忙追上。

  「體虛、氣弱,跟上去保護公主,直到她安全回宮。」陸劍仁頭也不回的吩咐。

  在主人的命令下,兩個大塊頭隨後追上,蘇琴守也朝身旁的人暗示頷首,冬蟲、夏草和其他人也趕緊跟上保護。

  陸劍仁十指爬過耳邊的髮,煩躁的乾脆就地盤腿而坐。

  「你這個人,總是要在危急時分,才會上演內心戲嗎?」雲水煙拿著一杯清茶,蹲到她眼前,以手絹沾濕擦拭她嘴邊的微血。

  「你在說什麼?」聽都聽不懂。「輕一點,好痛。」公主那一巴掌力道重得她唇邊撞到牙齒。

  「那就交給一個憐惜又不會弄痛你的人來。」她看著站在陸劍仁身後的人道。

  「誰……」陸劍仁轉頭就見到站在身後的蘇琴守。「你……什麼時候在這?」

  「他一直都在門外,公主就是跟著他到碧輝閣來的。」

  從公主一闖進來,就見到蘇琴守先是皺眉,接下來的發展令他不發一語,只是面色深凝的觀看,尤其當公主說到兩人不過是個童年玩伴,雙方並無感情可言時,蘇琴守閉上了眼,雲水煙只留意到這,因為接著陸劍仁和公主之間上演的才刺激。

  「父給你了,不打擾你們。」

  雲水煙拍拍蘇琴守,和其他姑娘與閒雜人等都退了出去。

  「那些話你看著我不能說嗎?一定要用自己找死的方式嗎?」

  蘇琴守也在她眼前盤腿坐了下來,看著她從小到大老把自己搞得一臉精采。

  「誰找死呀!我是為了紫玉鴛鴦。」

  「幸好你的『大豆、花生』沒有進來,否則我一定挖了他們眼珠子。」體虛、氣弱一直和他待在門口,陸劍仁始終背對他們。

  「我是不得已騙公主的,你少拿來跟我開玩笑。」

  「他們若見到你的身體,就知道我不是開玩笑。」

  蘇琴守拉好她微露兜胸的衣襟。

  「那他們早就該死了,我以前受傷,沒其他適合的人在時,就是他們替我療傷。」

  「那麼,從今天開始,能替你療傷的男子只有我。」

  陸劍仁抬頭對上他的眼,發現心跳又開始不自主的加速時,她別開眼。

  「你醫術很高明嗎?」無聊。

  「原諒我不能出手擋下公主的掌摑。」不為朱蝶兒是公主,而是她真的傷害了一個女孩子的心。

  「你若擋,我才真的會跟你翻臉。」

  心樂公主雖然任性了點,卻是個無心機又單純的女孩,才芳心初動,就受到欺騙的傷害,被打一巴掌她活該。

  「你幾次找我,就是為了紫玉鴛鴦?」

  「不然呢!」

  「為什麼從頭到尾都不對我直接說實話?」

  「你那麼囂張,誰要說。」

  「為了逞這口氣,你真打算自己到皇上跟前自盡?還是貢獻自己成為心樂公主的玩伴?」想到她上回說的話。

  「要你管,囉唆!」

  「你一定得用耳朵和我說話嗎?」頭轉得真徹底,就是不拿眼對他。

  「才能聽清楚你討人厭的聲,還賺呀!」哼!今天己讓他瞧見顏面盡失的事,還要看著他驕傲的樣子嗎?

  「那就看著我,對我說一句話便行。」

  「什麼?」她終於轉過頭,對上他。

  「你剛剛對公主說的,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陸劍仁睜著雙眼,想起剛剛的話都被他聽到,不禁再次別開臉,但這次對著蘇琴守的耳,可是紅透的耳根。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蘇琴守笑,從十七歲發現自己內心的感情後,她那些從小就令他牙癢切齒的缺點,忽然都愈看愈可愛了。

  「不想現在說,那就大婚之夜對我說。」

  「紫玉鴛鴦在公主那,能不能平安無事還不知道呢!還大婚之夜咧!」

  蘇琴守卻是堅定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過幾天紫玉鴛鴦就會回來了。」

  她的眼角終於橫過他。「你還是別將牛皮吹太大,不小心吹破了,基於長年交情,我會很有義氣不笑你的。」

  看公主氣成那樣,怎麼可能沒事。

  「還敢跟我提義氣,要不要說說你這幾天不守信諾又騙我,是為什麼?」

  「誰想這樣,還不是我以為生了一種和你有關的病,打算解決後再去找你。」

  「和我有關的病?什麼病?」他會害她染病!

  「沒、沒什麼,不要緊,一場誤會的病。」她已經很清楚自己這叫什麼「病」,才不說出來再讓這傢伙取笑。

  「陸劍仁,你已經膽小到連看著我說話都不敢了!」

  「誰怕你呀!」哼!她馬上轉頭,氣勢洶洶的對上他,隨見到他甚為靠近的面龐與氣息,馬上後退坐離他幾步的距離。「別太靠近我,也別目不轉睛的一直看著我,會讓我發病。」

  「到底是什麼病!」蘇琴守再移近她。

  「你是不曉得你靠這麼近——會讓我心跳加速——身體發熱嗎——再靠近我——小心我出手扁你——」陸劍仁推著他又是太靠近的身軀與氣息,火大警告。

  「喔,原來你見到我會發這些病呀!」蘇琴守聽到她的「病症」,改為有趣環胸。「既然你說是一場誤會的病,表示你弄清楚是為什麼原因了。」

  她再次撇開頭,拿耳根對他。

  「用以毒攻毒的方法來治病如何?」蘇琴守的聲忽來到她耳畔,令她側身一縮,還是不看他。「既然靠近我會發病,那就故意一直靠近我、一直靠近我,鍛煉久了,就百煉金剛了。」

  「聽你胡說八道,我是因為喜歡上你了才會這樣,要是變成不會這樣,那就表示不喜歡你了!」

  「太厲害了,原來你分得清楚這種感覺是因為喜歡我!」他發出不敢置信的驚歎,還以為她真的認為自己生病。

  「蘇琴守——你就是這種自以為聰明損人的講話調調,才讓人討厭,姑奶奶我是對感情遲鈍些,又不代表我沒感覺。」陸劍仁火大的轉過頭,一對上他的臉,馬上又別過頭,繼續拿耳根對他。

  「難道你打算以後都拿側臉和耳朵看我?」

  「有什麼辦法,我討厭那種控制不來的感覺,又不是生病發燒,沒事我幹嘛要心跳加速,口乾舌燥的。」

  「先從治傷開始習慣如何?」

  治傷?正不解他的話意,被公主摑紅的臉頰與微傷的唇角已傳來他溫柔的觸撫,只見陸劍仁的耳根又紅透,卻沒避開也沒說話。

  「你知道嗎?當公主說我對你也不過是個童年玩伴,並無感情可言時,我真怕你認了她的話,因為你對無飛他們似乎比對我像樣,對我好一點時,又拿我和他們相比。」

  「就說過,你和無飛他們不一樣,只是我不懂怎麼說那種感覺。」

  這次的回話說得很低聲,因為蘇琴守的氣息來到了她發紅的耳根,繼而感覺到他正經舔她受傷的唇角。

  陸劍仁有些一僵,對加速的心跳感到不適應的莫名,當蘇琴守伸臂環住她時,輕舔的吻吮已漸成纏膩,陸劍仁還是張愣著雙眼,直勾勾看著他的親吻,當廝磨相融的氣息稍離,雙臂環擁的力量卻加重。

  「可別今天之後,又因為對我的『病』轉為嚴重,又不見義氣的去養病。」就怕重演之前的情況,蘇琴守不敢過度。

  陸劍仁貼在他胸口上,聽著他與她同樣紊亂的心音,從小到大,她第一次認真聽著他的心跳,感覺他的體溫包圍她,一股微悸又陶陶然的溫暖漾蕩心頭,她綬緩閉上眼,覺得多和他擁抱好像也不錯。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3:35

  尾聲

  日頭已偏西,拿著手中的糕餅屑揚灑在湖面上,看著魚爭相啄食,坐在橋欄上的陸劍仁哼著愉快的心情,拋灑得更勤勞。

  「今天這麼快樂?」

  來到她院落的蘇琴守見到她今天細珠綰著長髮,一身簡潔素雅的淺綠衣裳,這身看來像女裝多過像男裝的衣服,展露她的秀麗,卻極沒坐相的單腳曲起,另一腳懸空晃著,那派江湖流氣,想來無論哪一種衣著,她是變不了了。

  「晴雪、雲朗、非煙下個月初都要回帝都了,還有大哥、二哥、三哥也都要回來了。」為了她和蘇琴守的婚禮,遠方親友全都聚集帝都。

  兩大家族的聯姻不但是一場盛會,還是天子主婚,雙方長輩早半年前就開始張羅了。

  「千雲、無飛過幾天也要上門來,到時會很熱鬧。」

  因大婚將近,老爹警告她暫時少接近那些是非地,幸好無聊之餘,一群好友將聚,讓她每天樂得算日子。

  「心樂公主會派人將紫玉鴛鴦送回。」蘇琴守靠在她身旁的橋攔,仰看著雲霞滿天。

  「公主不氣了?」

  「既然不能殺你洩怒,又何必留著討厭的傷心物。」

  「公主是少女的尊嚴受傷,哪怕要逼我進宮陪她,也不過是盛怒下的言行,我若真是男子,過段時間她就知道,完全不適合她。」

  「才幾天,就已經是內行人的金玉良言了。」

  「公主不會對其他人遷怒吧!」這是她較擔心的。

  「心樂公主只是較單純天真,愛嘗試刺激冒險的事,本性是不會濫用權勢對人不利的,她發過脾氣便好。」

  「這麼說全部的事總算都解決了。」看著這片小湖,迎著風,她大笑的快樂極了,伸起右手揮舞放聲大叫著。「爽呀——太好了——不用怕老爹知道會有什麼可怕的懲罰了——等大家聚在一起時,一定連喝它幾天幾夜慶祝。」虛驚一場,完美落幕。

  一旁的蘇琴守看著她歡欣的模樣,也跟著染上笑意。

  在蘇琴守看來,她的笑容比點燃夜空的煙火還燦亮,不是小女子的清秀甜美、不是大家閨秀的靦腆含蓄,就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偽。

  當她笑時,是大笑得毫無矯情與保留,無論笑與生氣,她總是暢心而為,也從不掩飾自己的大笑與大怒。連酒,也必喝到乾,喝到盡興,喝到她醉倒為止。

  和她在一起,不用猜測她的心思喜怒,因為一切都可從她臉上看見。

  這樣的性格,在他十七歲以前,是雙方不停的嘲諷、爭吵與針鋒相對,他們幾乎從沒看對方順眼過,連商量事情也在火花四射的脾氣互槓中完成。

  隨著年歲漸長,面臨長輩提起何時完婚的問題,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不要在意她毫無德行的外在、不要與她計較沒有談吐的內在,更不要每面對她粗魯的言行就痛苦的刺激自己,導致一見她就鼻病連連!

  真要和這個傢伙過一輩子?!十七歲時,這個問題不停的浮出!他對雙方長輩延了這場婚約,因為他要慎重想想。

  最後他決定,他真的無法再繼續佯裝的告訴自己:他可以接受這個指腹為婚,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她就愛和人拍肩搭背當哥兒們,和他,卻是連當朋友都有高度困難,重點是,他幹嘛娶個老婆來和他當哥兒們!

  也在那年,他真遇上了一個完全符合他目標的女子李芳芳,出身書香世家的李芳芳,容顏柔美,飽讀詩書,性格溫柔婉約,完全是他心中的「完美佳人」,更讓蘇琴守堅定,他要擺脫和陸劍仁這個男人婆的一切,他不要這場根本是詛咒的指腹為婚,他要自己選擇未來的對象。

  當他告訴陸劍仁時,對方竟大笑,用力拍過他,表達助人的義氣。

  又是義氣!她怎麼這麼多義氣?連對自己的未來婚約都可以當一場豪爽的義氣助人嗎?江湖人本該重情重義,但因為有她的存在,他開始討厭義氣,該說受不了她所展現的義氣!

  直至飯館大火,她和李芳芳身陷火場,他奮不顧身衝進火場,當時,他完全忘記飯館裡還有那位「完美佳人」,一心想救的只有她,至此,蘇琴守徹徹底底發現,那個沒有外在、內在與言行的陸劍仁,竟已在他心中佔了這麼大的位置。

  從那時起,她的性格與直刺刺對他的刺激依舊,但看她的感覺已變,愈懂得看她就愈瞭解她,雙方你來我往的交鋒,對他不再是痛苦,而是有趣的觀察。

  偶爾確實也像自找罪受,因為她的性格,無論過了幾年,只能說毫無長進,感情、婚約之於她,像完全不甘己事,讓他開始不耐也不悅了,直到現在,看著她歡笑燦爛的面容,他終於有穩定的踏實。

  「嗯,從來沒有在自家後院看日落,覺得夕陽西下是這麼美的。」她看著橘紅的絢麗天際。

  「是你從來無法安安靜靜坐下品味一件美好的事物吧!」她如果懂得悠閒欣賞這種雅興的話,那雙方的互動是不會耗上一大圈。

  「是嗎?」陸劍仁皺眉的側首。

  「看看那邊。」

  「哪邊?」她順著他比的方向望去。「什麼東西呀!」

  「低下頭一點,在樹枝後面。」

  陸劍仁才傾身,熟悉的溫熱氣息卻偎近了她的面頰,她一愣回首,口鼻就擦上他的。

  與他鼻眼相對的陸劍仁,又是張著大眼與他對看,熱烈的氣息始終迴繞在她口鼻間,並未真正貼上她。

  「怎麼這次不嫌我太靠近,讓你生病。」他拂開她的額際的髮。

  明知那不叫生病,陸劍仁就是對這種陌生的心跳與發熱感到慌亂,雖不會再避開,卻因為不習慣,而有些排拒他的靠近。

  「我只是在想……」盯著他的眸瞳炯亮,她忽潤了潤唇問:「換……我對你做做看以毒攻毒,不曉得會是什麼感覺?」

  「你是說……換你親我?」蘇琴守眸瞳也亮起。

  「你若覺得不好……就算了。」她只是很好奇。

  「開玩笑,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挺不住的,盡量來毒我。」他馬上伸臂環住她坐在橋欄上的腰際,望著她問:「要我閉上眼嗎?」

  「也好。」這樣她應該較不緊張點。

  伸手捧著他的面頰,要俯下,又覺得正面來不好;改用右側角,也覺得怪怪的;改抄左側角,還是有態勢、角度不順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臉龐已經被忽左忽右扳來扳去的蘇琴守,終於受不了開口。

  「我說……劍仁妹子,你若不行,就換人接手吧!」滿心的期待,被調了半天的姿勢,也沒個影下來。

  「誰不行,這麼簡單好學的事情,姑奶奶哪那麼蠢。」最受不得激的陸劍仁馬上反駁,「就是你一直說話,害我分心,你不要說話。」

  「好,不說話。」原本環在她腰際的雙臂,已改為抱胸的等待,眼繼續閉著。「最後一句,你若不行,我就把你讓我空等的份量都討回來。」

  「他媽的,誰不行呀?本姑娘是在進行由淺入深的高招。」

  「是嗎?真要好好領教一番。」他回諷。

  忍不住的,雙方從小鬥到大的脾性,連在這種時刻也起來了。

  「怕你呀——」眼用力一閉,嘴用力一抿,她豁出去般,用力拿臉蓋上他的——

  當兩顆頭傳出「嗑」的一聲碰響時,痛呼來不及喊出,雙方張開的牙齒已再撞到!

  「陸劍仁——」他痛捂著額,連帶遭殃的唇齒令他怒喊。

  「又不是故意的,以後不試了——」就知道以毒攻毒沒好下場。

  「我是說以後以毒攻毒……的苦事,讓我來進行就可以了。」好不容易讓她正視自己的感情,開始接受他的親近,哪能容她打退堂鼓。

  「你這麼說,好像我輸你似的。」同樣捂著發疼的額,她不悅道。

  「你要進行的是更高難度的事。」蘇琴守再次伸臂環住她坐在橋欄上的腰。

  「有什麼更高難度的?」

  「我吻上你時,看你能不能跟著做。」他誘哄她。

  跟著做?做什麼?在陸劍仁蹙眉時,蘇琴守己覆上她的唇,總是睜眼看著他親吻的陸劍仁,想了想,便學他方才一樣閉上眼。

  這一閉上眼,對緊密貼在唇上的纏膩,反今她更有些渾然欲醉的感覺。

  輕啃似的吸吮用不同角度而來,微一張唇就感覺到他探入的舌,好奇的她不禁傚法他的動作,以他方纔的輕咬纏吮回應。

  瞬間,一種目眩似的火焰像在這種互動的回應中點燃!

  蘇琴守環緊她的身軀,陸劍仁也忍不住抱住他的頸項,一股漸起的激烈感,狂擂的心跳與轉疾的呼吸,兩人擁緊對方的雙臂沒一個想鬆開手,只是加重這個深擁的纏吻。

  隨著四唇的難分難舌,就在蘇琴守環在她腰上的一掌往上游撫的覆上她右胸時,他忽咬牙改握緊她雙肩推開她。

  「行了,不能再繼續。」他不想在婚前壞了她名節。

  「對,不要再繼續,否則身體好像會燒起來。」好奇怪的感覺,陸劍仁把著頭,想平定體內一股快燒起的灼熱。

  看著對方,急促通紅的臉與呼吸,兩人力圖平穩下來。

  「心樂公主的事解決後,你保證沒有任何隱瞞的事了?」蘇琴守深呼吸的想帶開這種幾乎要上火的失控感。

  「沒有!」找人刺殺他的事反正也是一場誤會,就不提了,只是無飛挺狡猾,未來不曉得會出什麼難題威脅她。

  「你的保證能做數嗎?之前也一再跟我說紫玉鴛鴦沒事。」結果不但遺失,還差點惹成大事。

  「如果還有任何隱瞞的事,那就隨你蘇琴守講個最狠的事讓我做,姑奶奶我保證吭都不吭一聲。」她馬上發誓道。

  「衝著你這句保證,就相信你了。」

  雙方相視而笑,這一對上眼,又是忍不住的靠近,四唇禁不起吸力般的再次貼吻上,隨又怕重演方纔那過火的一幕,甫一貼上使分開,卻馬上又意猶末盡的再貼上。

  就在這一再重演的動作中,兩人都有一種初嘗情味的甜,像蜜一般的流漾在彼此心口與唇中。

  「嗯哼。」

  忽來的一聲清咳讓兩人火速分開。

  「爹。」第一次陸劍仁知道什麼是臉紅尷尬。

  「世伯。」

  這一親再吻的畫面,可讓前來的陸聞秋大大的感到為人父的欣慰,女兒那傷腦筋的德行,終於可不用再煩惱未來怎麼辦。

  「爹,要他們抱著冬瓜幹什麼?」跳下橋欄的陸劍仁看到跟著老爹進來的體虛、氣弱竟各抱渾團長長的大冬瓜。

  「這是要拿到廚房的,爹知道琴守來了,特別進來看看你們。」陸聞秋要他們先把冬瓜放到一邊。「這是你大娘老家的人來探望持別送來,說是他們種的瓜質又大又好,琴守,今晚就留下用餐吧!你與田大人也都熟識。」

  今晚有朝廷官員前來作客,陸聞秋要去瞭解一下幾道重點菜色的火候。原本這該是他夫人來進行,但對宴客料理,他向來很有一套自己的堅持與口味喜好,因此每遇上重大節慶與宴客,總要親自督促一下。

  「就按世伯之意。」

  就在父女與蘇琴守三人愉快的交談閒聊時,另一名不速之客已衝進院落。

  「小五——」陸熙妍捧著一個木盒,一如往常嚷聲大叫跑進。「可以安心了——全都解決了——公主還來紫玉鴛鴦了——」

  跑上小徑,奔上廊道,在下人伸手指著方向下,改往小湖橋邊跑去。

  「不用擔心老爹知道你搞丟紫玉鴛鴦——還欺騙心樂公主感情差點惹來株連九族的大禍——沒事啦——也不用擔心你找無飛刺殺琴守的事會曝光了——一切都沒問題了——小五——快出來呀——」

  當陸熙妍高興的飛奔到小橋邊時,見到眼前的陣仗,笑容凝住、身形停住。

  眼前的老爹陸聞秋,和未來妹婿蘇琴守的神情都異常平靜到散發森寒,老妹陸劍仁則一臉像被火燒到扭曲般,捂著雙頰,張大著嘴,發出不好了的無聲吶喊!

  「呵……爹呀!妹妹的紫、紫玉鴛鴦交給您了,女兒先退下了。」趕忙奉上給她老爹,一轉身提裙溜得比跑來還快,不理一臉已經完蛋的老抹。

  「你弄丟紫玉鴛鴦,還欺騙公主感情?」陸聞秋橫過眼前的女兒。

  「我、我是不得己的,爹,是公主自己誤會。」

  「你找無飛刺殺我,你想剌死未來的丈夫?」蘇琴守斜睨著她

  「沒有、沒有。」她拚命搖手。「無飛只是要刺破我頸上的紅繩,讓你以為我的紫玉鴛鴦掉落,可以延遲你把綠翡鴛鴦交出來的時間就好。」

  大禍臨頭!大禍臨頭!比起弄丟紫玉鴛鴦,比起引發公主怒火,都沒有此刻讓她面對這兩個人,這麼有大難將至的感覺!

  「仁兒。」陸聞秋忽綻出極為溫柔的微笑,親切已極的喚。

  「是、是的,爹。」陸劍仁心驚的望著老爹。

  「知道這是什麼嗎?」大掌一掌拍在一顆完整的大冬瓜上頭。

  潤了唇,再怎麼忐忑不安,她抽搐著唇角回應。

  「大冬瓜呀!爹。」

  「大而無當,大而無才更兼無腦,不如直接重新投胎!」

  陸聞秋一掌橫切,以氣勁劈開冬瓜,讓陸劍仁的脖子感到一寒,彷彿是直接劈到自己頸上。

  「陸家祖祠有一排堆到屋頂高的祖訓,就等你從明天開始,晨起省思,先祖將用智慧一路開示你到大婚前。」

  意謂她每天晨光未現就要到祖祠聽訓,陸劍仁已經看到接下的日子有多可怕的慘號。

  「仁兒呀!從小到大,祖先們真是愛死你了。」陸聞秋捏捏愛女的兩頰,笑得切齒。「乖乖戴上紫玉鴛鴦,一同祭祖到出嫁的前一天吧!」

  將紫玉鴛鴦拿給她,要人搬起冬瓜走了。

  「爹、爹——再商量一下,我昨晚才夢到祖先說看我看膩了,咱們換個方式吧!爹——」

  老爹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明天開始,可怕的晨起祖訓將陪伴她,太大的打擊讓她搖晃的退了二步,撞到後面的人,提醒她噩耗未完。

  「劍仁妹子。」蘇琴守的聲,隨著拍到她肩上的手,準確響起。

  「無飛刺傷你是意外,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只是想都過去了,事情都解決了,大家何必把這種小事、小誤會放在心上傷感情呢!不如都大方、豪爽些,當作吹個風就沒事了!」她僻哩啪啦的一逕講完,就是不敢回頭。

  「聽說你很想學刺繡。」蘇琴守只是在她耳邊道。

  「你不是說真的吧!」女孩家的慢火玩意兒,要她用,不如直接殺了她。

  小時候老爹為了逼她學拿繡針,己告訴她,痛打一頓、禁玩三天,再加上愛吃的點心取消,外帶餓個一天,和拿針繡個二條線,要她選一種,陸劍仁毫不猶豫,直接要老爹痛打她一頓,不出去玩、不吃點心再餓個一天,見她連吃和玩都可放棄就是不學女紅,老爹終於在那一年確定,這個女兒無可救藥,她才擺脫拿繡針的噩夢。

  「聽說你會在婚前繡完一幅鴛鴦戲水的枕套,還會在晨起接受祖訓直至正午,之後就是到蘇家,由我教導茶藝品茗還有練字養心性,一直到大婚前。」

  「他媽的——」才要脫口罵出,姑奶奶我還你一刀行不行?馬上又聽到他開口。

  「如果還有任何隱瞞的事,那就隨你蘇琴守講個最狠的事讓我做,姑奶奶我保證吭都不吭一聲。」身後按在肩上的大掌拍拍她問:「我應該記得沒錯吧?劍仁妹子。

  「嗯,好……好像吧!」她擠著尷尬的笑。「可是……我不知道鴛鴦長什麼樣子?」

  「那就繡把劍吧!相信你很清楚無飛那把刺傷我的凶器長什麼樣子。」

  「繡那個要幹什麼?」放在大婚上當禮物挺不吉利的。

  「我打算將它掛在房裡,時時提醒,我未來的妻子找人刺殺我!」

  「姓蘇的——男子漢大丈夫——你有胸襟一點行不行——不要老記著這件失手的錯誤,就說是誤會,真的不是——」

  「我應該能繼續相信你是個很有義氣,言出必行的人吧?」他直接打斷她。

  「明天開始,我會天天在蘇家看到你?」

  「大、大家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說不上……肝膽相照,總也有拳腳上的交情,不如換個方式,直接給我來個痛快,我保證絕對不——」

  「就這樣說定了,從明天開始,我會在家中候著劍仁女俠你的大駕光臨,轉告世伯,為了明天開始對你的招待,我要先回去準備了。」

  背手離開的蘇琴守唇角高揚,直到大婚前,她會乖乖出現在自己眼前,還可以名正言順的管住她。從開始知道用哪種方式可對付她後,蘇琴守真是愈來愈愛與她互動的每一刻。

  「有話好說嘛!過段時間大家都要拜堂了,都是自己人了,何必這麼快下狠手——」見那邁步離開,沒得講情的背影,陸劍仁從哀求改為跳腳。「王八蛋——死禽獸——你這麼沒良心——成婚後大家走著瞧——」

  這一天,陸家的黃昏伴隨著陸劍仁的火咆哀號,直至夕陽西下。

  陸家大宅外,站在對街的一道逆光身影,看到走來的蘇琴守,輕悅悠揚的笑問:「一切可如你所期?」

  「不都在你無飛的算計中。」

  「你說,如果劍仁妹子知道那場刺殺是你的將計就計,她會怎麼樣?」

  「她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你會怎麼樣我一定知道。」

  兩道頎長逸雅的身影,迎著霞輝而行。

  「威脅我,不如好好攏絡我,再說,我可是義務幫忙朋友,不像小煙,喊價跟搶人差不多。」

  「不要錢的比要錢的可怕,你莫無飛絕對是這句話的代表。」

  蘇琴守感歎,這兩人,一個搶錢、一個搶情,無人可敵。

  陸劍仁找他的失常言行,早令他起疑,偏偏劍仁只要一開始沒說出口,之後她就更不會說出口了,蘇琴守只好請雲水煙向陸熙妍打探,得到的結果真如他所料,紫玉鴛鴦不見了,還牽涉到心樂公主。

  原本他還在思忖該怎麼解決,但知道真相後的水煙與無飛可不待他有想法,這兩人早就雙眼放光的主動伸出「動機不明」的援手,人情雙邊都討。

  對蘇琴守而言,既然劍仁寧願找盡週遭人想計謀,就是不主動找他解決,乾脆順水推舟玩這場遊戲,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刺殺這一招,真虧你想得到,不會是憋了太多年,不想再忍受劍仁妹子的粗腦袋吧!」

  「不下重藥,怎麼能敲出這個鈍丫頭的真心。」

  暮色已臨,來到拱形石僑還的兩人,看著前方的醉攬江樓,人潮己現。

  「來吧!千雲提早回來,小煙已經擺了一桌要為他接風了,順便提醒你,讓她這位煙紅閣的花魁出馬解決事情,代價很高的,你和劍仁妹子這回真是讓她賺翻了。」

  「身邊有你們這幾個惡友,真不知是福是禍。」

  蘇琴守歎笑的與他一同走上石橋,橋上與酒樓的燈火陸續亮起,輝映酒樓上的彩色酒旗,人聲的喧嘩為這熱鬧的夜晚揭開序幕。

  【全書完】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1:43:48

  後記

  《宿敵冤家》的男女主角是一套舊作內的配角,依故事延續性,應該先進行這套舊作的「續集」,但對陸劍仁和蘇琴守想法較深,因此先朝這對歡喜冤家進行。

  此次為了重塑這對角色,將舊作的故事細節與對峙尖銳的性格做了些調整,讓故事能順暢進行,無論有無看過舊作中的角色,希望都將它當作一部重新的故事。

  有讀者反應上一本《情絲之弦》中第一章,少初出現在五、六歲的無憂、無愁眼前的年齡不對,不應那麼年長。

  當初決定如此下筆,考量在二個地方,一是照實寫出年紀,還是周全她的出場感?

  十二至十四的歲數,第一個映入腦海的只有好小,對上五、六歲的無憂、無愁,完全只有大小孩對小小孩,這樣的互動對談實在襯托不出少初該有的力道。

  蘇少初的塑造是位成胸在竹、自信在握的人,再加上那份談吐與氣質,低於十五歲以下是帶不出這種感覺,因為一入眼的年齡,讀者在閱讀時已無形中在腦海塑型,(年歲數字經常是直接映入眼中產生的第一畫面,這部分的細處也只有作者遇上時要傷腦筋)而在那時少初的出場,絕不能有孩童的外在感。

  要將她的出場氣勢拉抬,予人那種悠然的出塵,十六、七歲是最適當的,(再拉長一、二歲就不宜了)只要在不影響整體故事的行進下,遇上這樣的地方,多半會以整體故事的畫面感為取拾。

  另外,古裝美圖目前缺缺,(現在是時裝美圖的天下)偏我之後的創作以古裝為多,因此公司在尋到適當的古裝繪者前,封面圖暫時都以現有的圖進行,有讀者來信抱怨《情絲之弦》的封面和內容不合,特以說明。(會有一段時間如此。)

  六月原預定要出的書是《醉舞東風》,後在網路公佈將《醉舞東風》改以自制書進行,衡量公私兩事的忙碌,以現況,實無法再分第三條心出來進行《醉舞東風》一書的自制,只好再交回言情創作,以免讀者等待太久。

  目前,自製的部分都還是定位在奇幻創作。

  從到希代以來,就一直被有心者捕風捉影的編新聞,尤其是從官網發出去的電子報,被人拿來無限「解讀」!唉~自己造的孽,只好自己對讀者說明!

  「煉情」一書,從93年3月出書到94年底,《烈焰》、《摯愛》已再版。(這套書,愛者甚愛,惡者甚惡,我自己都覺得很妙,因為這兩種來信,我都收過。)

  2006的書展,責編希望我將創作趕在那時參與首賣,因為希代35年來第一次參展,當時我有點猶豫,因為這之中我將進行生平第一本自製書,很怕耽誤到出版社進度,後來為了出版社35年第一次參展,我答應了,且沒日沒夜的進行,因為趕完還有其他事等著我。

  今年書展上,原也要將「煉情」系列一書用成套書,但書展必須有一個再版主題的推廣,最後出版社決定要用很久以前已絕版的套書來推廣,(就是要有很久~很久歷史的再版書)「煉情」系列實在還太新,雖有再版,卻沒達到N年,無法當舊系列的套書推廣,這之中,小編因忙碌來不及告知我,以致當時電子報發出去了,只好趕緊又發澄清的文。

  (出版社第一次參展,大家都一團忙亂,很多事情,無論廣告與活動,都有來不及周全的失誤處,只要進行過書展的人全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全部的人都辛苦到極點。)

  同時,無論長篇系列的粽子書或單本書,是交給出版社或自己進行,從頭到尾,完完全全是不才偶自己做成決定,只要不耽誤言情創作,出版社一直很尊重任何我想進行的事。(這是我始終很感謝公司的地方。)

  原本會做這樣的決定,完全是因為手中太多創作,要畫出界線,畢竟長篇大故事又加強佈局,體裁性已漸跳開了純言情,續放言情終非良策,就給它規畫完畢後,告訴小編,只要我OK公司也就OK,接著發電子報告訴讀者……然後,簡單的過程,就產生了粉不簡單的流言!

  於是,為了破除出版社不要四方宇粽子書的攻訐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讓系列書繼續在言情出現了。(也遇上我真的沒時間額外規畫,倒是剛知道時,我、小編,都有一種——MyGOd,這實在是太離譜了。)

  只要看過尖端《夏之印》的讀者便知道,那適合言情嗎?《夏之印》拿到言情放裡,絕對刪改到大吐血的地步,每一個佈局與橋段都要犧牲,這是故事的屬性問題,才會規畫後,想將一些長篇佈局的創作轉為自製進行。

  原本要將《醉舞東風》系列改為自制,就是為此原因。

  三皇子朱毓與蘇少初的故事,一直想將它加強佈局後,朝武俠與言情並重的方向進行,讓整個故事更周全,好放手讓這對棋逢敵手的男女主角,在未來的心計與心機上更能一別苗頭,現再續放進言情領域,原設定與情節得要做出適合言情創作的更動。

  我的創作速度經常讓出版社萬般難,既想在出書時做廣告,又怕大做了,我跳檔期了,他們怎麼對讀者交代?作者可以安心窩在家中哀號寫不完啦,要面對大眾的卻是出版社,目前再加上自製書的進度,超怕截稿沉重壓力的我,覺得商業創作就這樣出書最好了,壓力較小。

  (我很怕有活動,因為這樣的交稿壓力很大,尤其大廣告一打出去,進度完全不能出任何錯,因此每年除了公司的大活動外,我參與已少,就是怕創作速度耽誤到整體。)

  原本《宿敵冤家》要一如往常的出書,第一次我主動把壓力攬上身,臨時請公司把廣告全做出去。(當時古裝封面圖尚未有著落,除了海報來不及,其他~都來吧!)

  對這一次的臨時而來的動作,責編只告訴我:「你絕對不能拖稿,否則……我可能得先把你殺了再自殺?!」(因為廣告全部出去了。)

  我……我願拜倒在小編你的腳邊,對天發誓,「這次」我絕不拖稿。

  另,《月夜櫻飛》2是自製書,詢問電話請打往「旭電資訊」,勿打往出版社,增加總機小姐的困擾。

  接下來是關於自製書的二、三事——


  關於自製書的二、三事

  (自製書是自己進行的,詢問電話請打往旭電資訊。)

  《月夜櫻飛》2上古妖魔,訂價250元,將於8月底出書,7月3日開放預購,還請喜愛這套系列的讀者留意開放購書時間。

  前一個禮拜購書者(7月3日~7月9日),皆有四方小宇的簽名十四方境界大印+煉情系列番外篇《纏綿》(上、下)的薄冊。

  7月9號之後,便是四方境界大印+四方宇的大小印。

  《纏綿》(上、下)的薄冊,只於前一個禮拜預購者隨書附贈,單買一本30元。

  PS:《纏綿》(上)為《昧情》書後連載的番外篇,(下)則在網路上連載,此次將《纏綿》番外上、下合成薄冊,將重新整理增進新劇情。

  此次《月夜櫻飛》2,每購15本便贈一本,想購書的讀者,也可找人合購。

  目前第一集已完售,原本打算四本完成再進行第一集的再版,讓來不及買到第一集的讀者有購齊的機會(因為第一集的量當初錯估而印製太少),但隨著第二集的出書,愈來愈多讀者希望能提早進行第一集的再版,已開始慎重考量這件事。

  第一集若再版,封面會更換,不再是第一版的封面,(第一版的書一切陽春,但就是一個紀念性的絕版了。)而是如第二集一樣,請3D動畫繪者進行奇幻背景的繪製,讓未來《月夜櫻飛》系列設計上有一致的整體感。

  因此有意購買新版第一集的朋友可留意9月的電子報或官網訊息,無法上網的朋友可來信建檔,有任何出書訊息含寄購書詳細過去。(《月夜櫻飛》第2集的封面是月帝的居所,升曦之都。)

  另,高雄的佳蓉,當我收到你來信說,在網拍用860元成交《月夜櫻飛》第一集時,連同郵資共900元,這個價格讓我的腦海不停的迴盪,「夭壽貴」更是讓我決定提早進行第一集再版的原因。

  無法上網又有來信建檔的讀者,購書詳細將於6月28日寄出,再請留意。

  另外,對自製書不瞭解的讀者要先說明下列情形——

  自製書是作者自費出書、盈虧自負,因為不是出版社有甚多作者可大量印製壓低成本,也因印製成本,所以會比言情小說訂價略高,日前無法有折扣,這幾點還請購書讀者們諒解。

  往後自製書與購買情況穩定,一定會想辦法研擬一些優惠讀者購書的方式,這是以後會努力的方針。不完美之處,會累積經驗在下回改善,不妥之處,還請讀者們包容。

  有了第一本書的經驗,已能對第2本書在購書方式與寄送上做出改善,網路下訂的讀者已有購書網頁可進行。

  同時,有一點要慎重說明,海外讀者購書價格特別昂貴是因為郵資,海外郵資經常是書價的一半,或者逼近書價一樣高的價錢。

  第一次本自製書到現在,陸續有收到大陸讀者來信,每看都讓我深覺,讀者對

  作者實在寄予太「神」的想法,好像認定作者只要「想」就能「有」,有來信要求我授權大陸出版社,或者質問我為何不願授權?請問,究竟哪一位仁兄看我公開說四方宇不授權大陸出版社?但這之間雖成的關鍵是什麼?斬釘截鐵告訴你,不在作者身上。

  尖端出版社的《夏之印》,一直有大陸出版社談授權問題,有幾回幾乎成功,卻又幾度到邊緣又不了了之。

  尖端授權海外得要作者同意,出版社才可再進一步談,幾乎只要出版社詢問要不要授權大陸,我沒有一次不點頭,非常希望能授權大陸出版社,讓大陸讀者買到適合價位和正版書,最後就是不了了之,因為兩岸間的出版社都有商業立場的考量與顧慮,真正能談成的少之又少。

  很多事只在於環境未成,作者有心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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