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楓飄雪]一一製藥[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27:57
標題:
[楓飄雪]一一製藥[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4-12-4 23:56 編輯
一一製藥
作者:小豬懶洋洋
前世家產被搶,今世奪人家產,誓要打造古代商業王國。
蘇一一家產被搶,更被狠心的二叔塞進了高危行業——核子試驗飛行員。
在一次執行投彈任務中,飛機撞上山脊,重生在一個六歲小女孩的身上。
地位的尷尬,讓她生出在古代建立自己商業王國的構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28:25
第001章 九死無生
「蘇一一,保重。」雖然人到中年,但依然英俊的隊長,拍了拍蘇一一穿著軍裝的肩膀。
「是,長官。」蘇一一的回答鏗鏘有力,腳跟併攏,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轉身走進了R-95戰略轟機的駕駛機艙。透過透明的玻璃外罩,她看到戰友們都對她回了一個軍禮。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紋。
作為核試驗飛行中隊唯一的女性飛行員,蘇一一一直受到額外的照顧,還是第一次有機會投擲原子彈。
所有的程序,早就在腦袋裡熟悉得像是自己的呼吸一般自然。她穩穩地駕駛著飛機,卻想起了自己投軍的原因。
如今,蘇家還是新安市最大的房地產龍頭企業,父親留下的龐大家業,已經被二叔一手遮天地接了手。作為父親唯一的女兒,年幼的蘇一一,被二叔蘇震海秘密送往特訓小組,自生自滅。
蘇一一付出了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卻陰差陽錯地進了核試驗飛行中隊。誰不知道,這個中隊的主要任務,就是在核試驗中,投擲原子彈和氫彈!別說一不小心,就會機毀人亡。就算是順利完成任務,飛行員的健康,也很成問題。
病逝的幾十個前輩中,死亡的原因只有兩個——癌症;白血病!
二叔做事,果然滴水不漏。不僅要搶家業,還要斬草除根!可是,即使她有一天被醫生宣判死刑,也要先把蘇氏,從二叔的手裡奪過來!
蘇一一恨得咬牙切齒,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恨意,也許她無法熬過那些非人的訓練,而成為這個中隊的佼佼者。
秋聲如潮,從最遠的天穹湧來。青翠的葉子,在秋天明朗的光線裡枯萎。遠處的山楂林,已經結出了殷紅的果實。耳膜裡充斥著轟炸機的隆隆聲,反倒襯得四週一片寂靜。
機翼下的道路,如蛇一般逶迤向前,潛入了半黃的秋草。野菊在不遠處盛放,在夕陽的光輝裡開得灼灼其華。
彷彿聽到了什麼聲音,蘇一一回過神來,以為是地面部隊的信號。可是看到自己的通信儀表盤上,卻忽然吃了一驚。
通訊信號已經中斷,在出發前經過了千萬次檢測的雷達儀表盤,居然已經——失靈了!在十多次的核試驗飛行中,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突發狀況。
是二叔讓人做的手腳?但是機艙裡的核彈,如果失去了準頭,保不準會有第二個日本長島!
蘇一一覺得心臟處明顯供血不足,渾身的血液,像是凝固成了冰塊。
怎麼辦?
把這枚核彈丟進前方無人居住的群山裡,還是讓飛機帶著核彈飛回地面?無論哪一個決策,都需要地面指揮官的決策。然而,通訊的信號燈,一直處於灰暗的狀態。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為了確保自己在投下一有時間飛離爆炸的現場,中隊特別要求技術專家,為這枚核彈設計了一個展開面積超過一千平方米的超大降落傘。
所以,蘇一一絕對不相信,自己的隊長和隊友們會存心害死自己。而二叔……恐怕見不得自己在中隊的地位,日益突出。真到了自己位高權重的那一天,大概他做夢都睜大了雙眼吧?
如果今天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幸遇難,恐怕誰也查不到他的身上去吧?蘇一一的怒火裝了滿腔,長年的訓練,卻又讓她迅速地鎮定了下來。
現在不能自亂陣腳,如果把核彈投到前面的深山,自己還是有機會,安全返回地面的。但是……自己的任務,就算是失敗了。
蘇一一的右手,緊緊地握著飛機的操縱桿,指節發白。一個念頭強烈而瘋狂,她可以飛到蘇家的上方,把整個城市都夷為平地!
暝色,已經漸漸地洇上了前方的道路。倦游的孤鴻,引吭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盤旋著俯衝回了自己的老巢。山腳下偶爾有一處草尖,會因為某種小動物的躥逃,而揚起一條長長的波浪線。遙遠處的農舍,裊裊的炊煙在空中隨著微風轉變著上行的形狀。
所有這一切,她熟悉的景色,都沐浴在秋天落暮的夕陽裡,顯得格外寧靜。她的手指,漸漸地鬆開,她不能為了一己之私,把無數無辜的百姓,也送入水深火熱之中。
她的目光,幽幽地穿梭過無邊的蒼穹,忽然露出了一個苦澀的微笑。
罷了,有仇有怨,都只能等來生。要她用整個城市來為蘇震海殉葬,她還做不到。
留戀地看了看地表那些鮮活的景象,蘇一一的目光漸漸地堅定了起來。轟炸機朝著連綿的群山飛了過去……
雷達瞄準鏡已經失靈,蘇一一隻能憑著經驗和直覺,在山脈的深處,投下了核彈。彤紅的蘑菇雲,阻攔在她的面前。
飛機顫抖得太厲害,蘇一一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地握住操縱桿。有幾次,操縱桿像是有了生命的意志一般,從她的掌心裡掙脫出來。
滿機艙都是灼熱的空氣,視線所及,只有一朵越來越大的蘑菇雲,彤紅得像鮮血的顏色。熱浪滾滾,地平線早已經看不到,蘇一一隻能憑藉著天生出眾的方向感,控制著轟炸機的行進方向。
難怪前輩們一致公認,穿越蘑菇雲才是一種最可怕的經驗。稍不小心,就無法避免機毀人亡的結果。儘管在飛行技術上每次都拿第一的蘇一一,也不敢掉以輕心。
機翼劇烈地震盪了一下,蘇一一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控制住飛機的平穩飛行。衝出濃雲的那一刻,她幾乎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死裡逃生!
蘑菇雲從紅轉黃,漸漸地化成了無數個小朵蘑菇。
這時候,蘇一一才發現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佈滿了紅色的小疹子。她吃了一驚,就見眼前一道強光,比太陽還要明亮一百倍!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鬆開了控制桿,耳邊聽到「轟」的一聲響,腦袋裡還在想著:「飛機撞到山脊了……」
緊接著,一陣熱浪把她緊緊地圍裹住,很快,蘇一一就失去了意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28:50
第002章
「依依……依依……」嚶嚶的哭聲,讓蘇一一心裡發酸。除了早逝的母親,誰都不會稱她的小名。可是,媽媽不是已經去世了嗎?蘇一一有些糊塗。
「媽媽!」她張開嘴叫,以為自己的聲音大得像銅鑼,卻原來只是近呼耳語,聽起來不過像是一聲呻-吟。
「依依,你醒了!」一個柔和的聲音,帶著巨大的驚喜,「娘在這裡,以後娘不會讓別人來欺負你了。」
娘?這是哪裡的稱呼?
蘇一一蹙著眉尖,掙扎著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一看之下,立刻就呆住了。
眼前的女人,珠淚垂腮,卻有著掩飾不住的驚喜。大約二十七八的年紀,朱唇不點,眉宇微黛,秋波盈盈,端的是好相貌。只是憔悴滿面,挽著一個簡單的髻子,髮鬢上斜斜地插了兩朵芙蓉花。
她的衣服……
一襲蜜合色的緞襖,豆綠色的綾綢裙子。這分明是古裝戲裡的打扮!
「在拍電影?」這是她閃過腦海的第一個念頭,雖然不明白自己駕著轟炸機撞上了山脊,怎麼會沒有機毀人亡,但心裡總算舒了口氣。
她還有一大筆賬,要跟二叔去好好算呢!
「依依,還疼麼?」女人柔聲問,那眼睛裡閃爍的淚花,分明是真情流露。因為她的甦醒,而驚喜萬分。兩顆淚從腮邊落下,她傾身抱住蘇一一,「總算老天保佑,你醒過來了,要不然……娘還有什麼指望!」
自從母親去世以後,蘇一一就頂討厭與人這樣的親近。當下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想要推開這個陌生的女人。
忽然,她的目光一凝,駭然地幾乎驚叫出聲。
她的手……不敢置信地閉上眼睛,又努力地瞪大。沒錯,眼前的這雙手,根本不該屬於她。這分明是一雙小女孩的手,五指細長,光潔晶瑩,細膩潤白,每一個指甲片,都有著淡淡的粉色。
「我是誰?」她脫口而出。
「依依,你……摔傷了腦子麼?你是娘的乖女兒蘇依依啊,怎麼糊塗了呀!」女人嗔怪地歎了口氣,她的懷抱,有一種桂子的香氣,很是好聞。
蘇一一從她的瞳仁裡,勉強看到了自己的形象,竟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孩童。穿一身綾緞的綢裙,頭上是兩個髻子。如果不是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可以稱得上是十分可愛的。
「是,我叫蘇一一。」蘇一一下意識地應了一句,自稱為「娘」的女人,立刻破涕為笑。
「依依醒了麼?」又一個驚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進來的,是一個高大的漢子,天庭飽滿,五官端正,發上只是一柄木簪,身上的袍子,也是半舊的。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蘇一一隻覺得頰上有點酥癢,就知道他的掌心裡,有著非止一日操勞磨出來的繭子。因為她從前舞刀弄槍,也有那樣薄薄的幾個。
兩個人忙著對她噓寒問暖,蘇一一在一大堆有用沒用的話裡,終於理出了一個簡單的頭緒。
第002章 新的身份
毫無疑問,她在機毀人亡的剎那,遭遇了穿越。至於原因,蘇一一隻能歸結於那片山脈的磁場了。這個小姑娘名叫蘇依依,和自己前世的名字,居然是音同字不同。
眼前的一男一女,正是她的生身父母。父親名叫蘇慶正,早年考取了秀才,在科舉上頭便再無寸進。母親田含玉出身小康,家裡是行商的,人口簡單,下面只有一個弟弟。
蘇家是當地的望族,除了老二早夭,老大中了舉人,在京城為官。老三則文不成武不就,只是在家裡游手好閒。不過,兩兄弟都是嫡出,老太太自有體己給他花用。
唯有蘇慶正,在老太爺死後,便被大娘和兩個兄弟趕到了這座院落。好在妻子田含玉的兄弟田含劍,對這個姐夫倒還多有幫襯,盤了一間店面給夫妻倆,賣些日雜用品,也不過勉強將就度日而已。
又因士、農、工、商,生意人排在最末等。雖然本朝風氣開放,但士族也大多看不起商人。蘇家更覺這個庶弟丟了大家世族的面子,除了除夕夜的團年飯,竟是對這一家三口不管不問。
夫妻倆結縭三載,方始有了蘇依依,雖然也想要個兒子,但對掌上明珠,也是珍愛異常。蘇依依雖然淘氣,卻極是聰明伶俐,夫妻倆便想著讓女兒也念些書、識些字。
正巧蘇家的學堂新請了一位端方的老先生,聽說學問很是不錯,便準備一束修,把蘇依依打扮得漂漂亮亮,送進了學堂。
誰知還不及小店打烊,便有鄰居家的孩子梁炳乾慌慌張張地跑回來,說是蘇家的那幾個孩子在欺負蘇依依,把她從土坡上推下去了。
田含玉急忙去抱了她家來,蘇依依已是昏迷不醒。那些半大的孩子見闖了禍,一窩蜂似地便散了。
「早就說不送去,蘇家那幾個孩子,除了老三還忠厚些,個個都是慣會踩人的主兒,依依還不是被欺負的份?你的學問在家裡教女兒,也儘夠了。」田含玉嘮叨完了以後,還是忍不住責備丈夫。
「聽說那老先生的學問是盡好的,門下出了兩個狀元郎……」
蘇慶正話音未落,已被田含玉截了話頭:「依依是個女孩子,誰指望她日後中個狀元探花的麼?也不過能識字斷文,就罷了。」
「這不是想替依依找個有學問的老先生麼?」蘇慶正也急了,「要不然,這十兩銀子的束修錢,你當我賺得容易!」
「再好的先生,也要依依有命去受著呀!」田含玉抹開了眼淚。
蘇一一聽他兩人聲音漸大,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分明都是因為愛護自己。心裡一暖,沖得眼眶便有點濕潤。
「爹爹,娘……」她拖長了尾音,如預料中的嬌嬌軟軟,一下子把劍拔弩張的父母,給安撫了下來。
蘇一一有一種被拉回時光隧道的感覺,彷彿回到了童年時光,俊朗的父親和溫雅的母親,總是含著笑,縱容著自己的撒嬌。
夫妻倆互視了一眼,終於歎了口氣,不再爭執。
「罷了,就當是白費了那幾兩銀子罷!」蘇慶正發了一會呆,才咬了咬牙說。
田含玉雖然心疼女兒,這時候倒躊躇了起來。
蘇一一猜測,這十兩銀子,對於自己的這個家庭來說,大約是很「巨大」的一筆財富了。
「不知這銀子,還能不能拿回來……這可是咱們的全部積蓄了呀!」田含玉猶豫的,倒不是把女兒送去,而是把束修的錢,收一點回來。
蘇慶正苦笑著搖頭:「明兒我便豁出了這張臉,去試試!」
田含玉搖頭:「不用你去,好歹有個秀才的功名在身上,去討要這束修,豈不是斯文掃地?我去!反正一個婦道人家,便是丟人現眼,也不怕甚麼!」
「那怎麼行?你受了氣,回來又要心口疼,豈不是讓你受罪?秀才也不算是甚麼大不了的功名,又不想再去應試,還要這臉面作甚!」
蘇一一看兩人搶著要去「丟人」,恩愛之情,於細節處便在在體現了出來。當年,父親和母親,也是這樣的恩愛呢!
她愣愣地從蘇慶正的臉上,看到了田含玉臉上。有心想攬下這件「倒霉」差事,無奈如今這個身體只有六歲,無論如何出不了這個頭。
田含玉卻偏是要護著丈夫這點功名,板下臉來:「你總不許去,給那邊瞧見了,更要踩著咱們了。」
蘇慶正苦笑:「還能怎麼著?已是到了這步田地,父親去時,但凡稍稍看顧一下咱們,又何至於此!」
第二日,田含玉果然打扮得齊整,便出了門。蘇一一跟著蘇慶正到了自家的小店,果然是小得可憐。不過是盤著一間門面,賣些日常用度的東西。本是店小利薄,生意也不甚好,半天也不過做了幾筆。
蘇一一心裡計算,大多是幾個銅子的買賣,加總也不過做成了一兩多的專賣,若是扣除了成本,能掙幾個錢?
由此,她可以想像得出來,十兩銀子,對於這個家庭來說,已經是傾囊所有。想到這對夫妻為了自己識字斷文,竟下了這麼大的本錢,縱然明知是對著以前的那個身體,蘇一一仍覺得感動莫名。
到了中午時分,田含玉灰頭土臉地回家,身上的綢衣,一看便知被扯過的。蘇慶正立時變了臉色,趕上去把她扶住。
「若見事不對,走便是了,何苦和他們拉扯?你勢單力孤,總是吃虧的。」
田含玉慘然:「相公,那銀子……怕是要不回來了。」
尾音裡,便帶上了一絲哭腔。不說與她恩愛數年的蘇慶正,便是蘇一一,也聽得心生淒惶不忍。
難怪人家說,貧賤夫妻百事哀。蘇慶正雖是想著法子逗妻子寬心,只是他自己的眉眼裡,也染著一點愁容。
夫妻倆愁眉對苦臉,讓蘇依依覺得氣壓低到讓她胸口發悶。十兩銀子,豈能便宜了那個老傢伙!
既要在這個時代立足,總是藝多不壓身,多學些東西,不拘什麼,也是好的,萬萬不能讓父母這些血汗錢拋進了水裡。
她眼睛微亮:「爹爹,娘,既然銀子要不回來,女兒便要進學堂去唸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29:25
第003章 女子未必不如男
蘇慶正沉吟道:「若是那先生對你娘口出惡言,縱然學問深些,這人品上頭……」
田含玉已是接口:「我並不曾見得先生,只是見了大宅那邊的管家!」
「哦,那……」蘇慶正話音未落,一直捨不得那十兩銀錢的田含玉便急了:「不行,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昨兒已是差點……再不許去的!銀子沒了便沒了,往後總能攢起來。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卻叫爹爹和娘……」
蘇一一膩在她的懷裡,摟著她的脖子:「娘,總不能讓那束修錢就這麼白白地被誆了去,憑他是什麼先生,總要去學些本事,日後替娘算算賬,也是好的嘛!」
田含玉一把摟住她:「咱們雖然苦些,幸好女兒倒是懂事的。依依,你莫要急,要學這些,娘能教你。再大一些,便是你爹爹,你足夠做你的先生了!」
「在家能跟著爹娘學,在學堂便跟著先生學,三人行必有吾師嘛!」蘇一一可不想從早到晚都被關在屋內,只執了田含玉的手臂輕晃。
一邊自己也暗暗好笑,哪怕自己幼年時,也不曾這樣對父母撒過嬌,到了這個時代,反倒是越長越小了。
田含玉顯然很吃這一套,雖然為難,但拒絕的態度,卻已經不再堅決。
蘇一一見有戲,又再接再厲,努力發揚小蘿莉的可愛本質,把尾音托得長長的,連蘇慶正都不由動容。
「依依,你那句三人行必有吾師,是從哪裡聽來的?」蘇慶正卻不急著點頭,而是轉頭問女兒。
這句話,在現代早就婦孺皆知了,但這時代……難道不曾經歷過春秋戰國?
她昨天已經打聽得清楚,這個時空與她所熟知的歷史,並不完全相同。
天下三分之局,並不是魏吳蜀,卻是周劉陳。他們所處的周國,便是大陸上佔地最廣,兵力最強的國家。劉在西北,陳在東南,大周卻是佔據著大陸上最肥沃的一塊土地。劉國和陳國一直對大周虎視眈眈,卻被大週五十萬大軍,每每阻在國境之外,往往還要割地賠款,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倒也是五六年無戰事了。
蘇一一記起父母的話裡,曾說大宅那邊的三哥,對她是極好的。眼珠微微一轉,便已經有了主意。
「自然是聽三哥說的,他真是好學問!」女孩一臉的崇慕,蘇慶正夫婦並不懷疑她作假,也就信了。
「明琨這孩子,倒是他們這一代最出息的,只可惜……」田含玉歎了一半,便幽然住口,把蘇一一打聽八卦的心思,扼殺在了搖籃裡。
難道他也是庶出的?蘇一一展開有限的想像力。
嫡庶素來被士族看得極嚴,若有嫡子在,庶子要出頭,更是難上加難。若於國家,非有分疆裂土之奇功。若於家族,則有中流砥柱之偉業。
蘇一一抬頭看向蘇慶正,明明不過三十而立的年紀,卻已是容顏微憔,比現代那些朝九晚五外帶頻繁加班的精英們都不如。
她只是奇怪,既然庶子的地位如此尷尬,為什麼這些男子們,卻偏要一個個把妾納回家,孩子一個個往家裡生?
「所以說,這個先生的學問,是極好的。三人行,必有吾師,此語大然!」蘇慶正擊掌而歎,看向蘇依依的目光裡,又多了兩分讚許。
蘇一一大喜,知道父親已是允了的。只是田含玉心疼女兒,始終不肯鬆口。
「娘,女兒羨慕三哥!」
「你究竟是個女孩兒家啊,要那麼高的學問做什麼!」田含玉嗔道,「除了明琨,蘇家的那幾個,誰不逮著機會作弄你呀,往日裡哭哭啼啼的,現下兒倒不怕了!」
「誰說女兒不如男!」蘇一一不服氣。
「不錯,北劉那邊的琉璃將軍,可不就是一個女子?若不是她守著北邊的門戶,北劉早被咱們打到龍城了!」蘇慶正撫掌而笑。
田含玉惱了:「整天喊著打打殺殺,那像個女孩兒家麼?也只有北劉那些蠻人,還把這琉璃將軍,當成仙女似的膜拜!」
蘇一一立刻悠然神往,北劉像是中國古時的蒙古、女真那些遊牧民族,民風開放得緊。
「要說做學問,咱們大周的這些狀元郎,可也未必及得上南陳的君如玉。」
「君如玉也是一個女子麼?」蘇一一好奇地問。
「她十六歲以一篇《上君王十一疏》,名震三國。如今的學問,更是精深啦!」蘇慶正顯然對那君如玉,十分的佩服。
田含玉卻啐了丈夫一口:「啐,好好一個女子,到了三十歲上還不曾嫁人,我要不要依依日後像她似的!縱有滿腹學問,獨個兒的有甚意思!」
蘇一一暗暗好笑,原來田含玉雖是商戶人家出身,卻最是恪守女訓女誡。她倒是對那個橫馬跨刀的琉璃和三十不嫁的君如玉,大起艷羨之感。
蘇慶正賠笑道:「娘子,我的意思,不就是說女子未必不如男嘛!」
田含玉卻把蘇一一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咱們女兒生得這樣好,日後嫁得好人家,便是一輩子的福氣了。」
蘇一一滿臉黑線,這要求也太低了吧?
她遊目四顧,看著蕭然的四壁,心裡已是有了一個主意。總要先想法子,讓家裡的經濟狀況先轉好了起來。自己在現代可是錦衣玉食慣了的,這些沒油沒水的窩頭,才不過吃了兩頓,腸胃便抗議了起來。
只是她這個身體,實際年齡才只六歲。縱然滿腹裝著現代經營理論,由一個六歲女孩兒提出來,恐怕壯志未酬,先被當作妖給燒死了。當初哥白尼等先驅者的下場,她可是記得的。
總之,要先去學堂,聽說蘇學的私塾在附近一帶十分有名,周圍有些富家的少年,也都以入蘇學為榮。不拘學到些什麼,至少交遊的圈子,要比守在這雜貨店裡,要大得多。而且,層次高呀!
生意生意,不就是要人脈廣麼!
所以,學堂是一定要去的!
「可是,依依先天不足,一向體弱多病,要是那群小霸王們……」田含玉總歸是捨不得女兒再度受傷。
「經此一事,大約他們也不敢對依依下狠手了罷?」蘇慶正此話,純粹是為了安慰田含玉的,「要不,我今晚上就去看看炳乾,讓他照應著些依依。雖是藥商之子,倒也孔武有力。前次,梁家也說要讓炳乾去入熟,只是苦於蘇家向來只收書香門第的孩子,不如我豁出張老臉,去求那先生罷。」
蘇一一知道有戲,立刻眉開眼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29:42
第004章 第一隻美男
翌日一早,田含玉便替蘇一一細細地打扮了。雖是薄棉葛布,做工卻十分精細,針腳平實細緻。顏色又是鮮艷的湖蘭,越發襯得蘇一一肌膚瑩白,如羊脂白玉一般,更是惹人憐愛。兩個髻子,扎得十分對稱,用新摘的木芙蓉花簪了。
蘇一一看著模糊的銅鏡裡,也覺得自己這個身子,倒真是美人胎子。前世的自己,眉毛過濃,唇線過硬,未免美中不足。
而現在這張臉,雖然還一團稚氣,卻已經可以看得出來,是天生的遠山眉,斜斜地上揚,尾梢卻略略低垂。唇線柔和,把一張櫻桃小嘴,更襯得有說不出的可愛。
她輕輕地撫著自己的臉頰,若是長大了,雖然未必是傾國傾城的貌,卻也定是美人一個。
「總是體弱了些,又沒有閒錢替你買那貴重的東西將養。便是葷腥,也要幾日才能見著一丁點,還是苦了你……」田含玉柔軟的聲音,吹得蘇一一的心,也隱隱覺得酸澀。
鏡中的女孩,雖說已經六歲,可怎麼看,也像個四五歲的孩子。身量比一般女孩子要小,更兼瘦弱,倒真有點林黛玉的遺風呢!
她回過頭,田含玉眼裡含著薄薄的一層淚意,讓她心裡一跳,急忙一下摟住了她的脖子:「娘,女兒不苦,一點都不苦!」
「戴一對明月璫罷,免得叫人小瞧了去!」蘇一一出門的時候,田含玉想起了什麼,又打開箱籠,拿出件東西。
蘇慶正一見便皺了眉頭:「這是你陪嫁來的東西,怎能讓小孩子家家的隨便戴著!」
蘇一一看時,卻見那對明月耳璫,分明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玉。色白半透明,凝成了羊脂狀,質地細膩,剛中見柔,柔中隱剛,一見之下,便令人愛不釋手。
她記得這種玉,全世界也僅產於新疆。如果換照這個時代的地理來算,應該在北劉境內。劉周兩國,敵對多年,可見即使在大富之家,這種玉也是十分珍貴的。
「人家的孩子個個都穿金戴銀,依依若只戴著一朵花,不免讓人小看了去。」田含玉卻堅持替蘇一一戴在耳上。雖然尚是孩童,也早有了耳洞,只是因為耳洞略小些,戴的時候倒還費了一番手腳。
「若是弄丟了,可怎辦才好?」蘇慶正不免嗔怪妻子的溺愛。
「丟了便是丟了,早晚是給她的!」田含玉橫了丈夫一眼,在晨曦裡,自有一番嫵媚的味道。
門外早站了一個少年,約莫有八九歲的樣子,長得濃眉大眼。看到蘇慶正牽著蘇一一的手出來,立刻咧嘴一笑:「可出來了,我和我爹可等了半柱香的功夫了!」
「哪有這麼久!」旁邊那個富富態態的藥商梁辰景,一手便向他的後腦勺拍了過去。轉過頭,便又露出了一副倨傲裡帶著兩分討好的神情,「四老爺,我家炳乾就托你帶去學堂了。」
蘇慶正自是一口答應,一手牽了一個孩子,便往蘇家的學堂裡走去。一路上,又細細叮嚀了一些話給梁炳乾,再四交代不許惹事生非。
「是,四老爺的吩咐,爹爹都叫我記下了。」梁炳乾笑嘻嘻地說,「還有依依妹妹,我也會保護她的,不叫她讓那幾個蘇家霸王給欺了去。」
蘇慶正心下大安,含了笑摸了摸他的頭:「依依自小體弱,你和她又常玩在一起,到了學堂多多照看,蘇叔叔和嬸娘總要多謝你的。」
雖是已經落魄,但畢竟出身世家,便連梁炳乾的父親也不敢過份托大。如今卻為了自己,而對一個小孩子鄭重道謝,讓蘇依依的心裡更覺得酸溜溜的感動。
她展顏一笑:「炳乾哥哥待我自然是極好的,我們是朋友,該當互相扶持,互相幫助的嘛,對不對?」
一聲「炳乾哥哥」,立刻把男孩的英雄氣概給叫了出來,頓時豪氣地挺了挺胸:「那是自然!」
蘇慶正頷首微笑:「如此甚好。」
待見到那個所謂學問甚好的先生時,蘇一一又吃一大驚。
哪裡是什麼「老傢伙」,分明是年華正好的年輕男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一襲月白色的長衫,裁剪簡單,卻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只是袖口處打了兩個補丁,針腳也不甚好。
他臉色溫和,神態從容。
「這是你們的塾師,姓魏,名字上爾下瞻,以後切切記著了。」蘇慶正肅容與他見過,又拉過了兩個孩子。
魏爾瞻只是一笑:「怎麼今日又送女公子過來?那天我不曾來學堂,聽說令嬡被人欺負了去?我還當你捨不得了呢!」
蘇慶正愕然:「原來你那日竟是不在!」
看來,他們之間,並不陌生。
「前幾日我回了甘南,因此讓人代了幾天課。」魏爾瞻解釋道,「回來聽說令嬡吃那幾個霸王不少的苦頭。」
蘇慶正鬆了口氣:「正是!我還以為你約束不力所致……」
魏爾瞻卻打斷了他的話:「便是我在,也無法約束蘇家那個人混世魔王,只能在學堂上稍加看顧罷了。畢竟只是塾師,那幾個卻是家裡稱王稱霸慣了的,令嬡總免不得要吃虧的。」
蘇一一憤然,這魏爾瞻分明是推卸責任,往後自己再有什麼,與他無干而已!她正在想著爾瞻兩字十分耳熟,這時候想起來,便脫口而出:「先生的名字,出自《詩經?小雅》:赫赫師尹,民具爾瞻。可是先生這番話,卻說得好沒道理!」
梁炳乾還不怎地,蘇慶正和魏爾瞻卻齊齊一驚,異口同聲地問:「你怎的知道詩經?」
蘇一一覺得袖子被微微扯動,側頭看到梁炳乾正一臉緊張地對她打眼風,只是把袖子略略一奪,昂著頭朗朗道:「聽三哥說的!」
如今便一發把這個名頭,朝那個還未曾謀面的「三哥」推過去。反正,父母都極讚他的聰穎好學,年紀又比自己略大,《詩經》大約是學過的。
「為甚我說的話,好沒道理?」
蘇一一朗聲而笑:「謙謙君子,那是對君子的態度。若是對那等頑童,也拘泥不化,未免腐得可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30:12
第005章 學堂裡的爭執
清晨明朗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彷彿替她鍍了一層光芒似的,說不出的玉雪可愛。
魏爾瞻忽然大笑了起來,倒把蘇一一嚇了一跳。
他看來明明是溫文君子的模樣,她以為他永遠只會這樣微笑,像一塊上好的玉似的。誰知道,他居然笑得這麼張揚和痛快!
窗外正是一天中最寧靜的時候,吱吱嗡嗡的鳥叫和蜂鳴,和著魏爾瞻這樣清朗的大笑聲,竟然讓蘇一一覺得意外的和諧。
「蘇四爺,你家女公子,果然聰穎過人。」魏爾瞻收住笑聲,正肅容對蘇慶正道,「只可惜她的外貌過於出眾,若不然,異日的成就,怕是可以趕上南陳君如玉!」
蘇慶正又驚又疑:「小女雖是伶俐些,但要說比君如玉,倒是……爾瞻兄未免太瞧得起小女了。」
「可惜是長得太……」魏爾瞻輕輕歎息了一聲。
「先生,女子的容貌只是外在,學問好與不好,與容貌並沒有大關礙,為何先生卻總是斤斤計較於學生的容貌呢?」蘇一一不滿地反詰。
魏爾瞻錯愕,在蘇慶正喝斥了一聲蘇一一之後,才忽爾微笑:「你這女公子,倒真是有些意思。」
雖然被蘇一一再三地落面子,但是他彷彿一點都不覺得惱怒,看向她的目光,反倒透著溫和。
蘇一一自覺不好意思,忙行禮如儀:「學生冒犯了先生。」
「不,並不。」魏爾瞻扶起了她,看著她柔美的面部輪廓,驚異於她眸底的那抹堅定,頓時心有所感地頷了頷首。
他牽住了女孩溫軟的小手,竟覺得心臟處有著奇異的柔情。女孩微微揚著頭,那樣自信從容的神態,與她柔美的外形,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
雖是小小年紀,竟也覺得容光照人,讓人不敢逼視。
「蘇一一年紀尚小,身量不足,坐第一排。梁炳乾身量已成,坐到後二排罷。」魏爾瞻安排了兩個孩子的座次,須臾便開始授課。
「今日咱們繼續學《詩經》……」
他的聲音,徐緩輕揚,很是動聽。尤其是讀詩的時候,更是帶著長短不一的節奏,把詩歌讀出了非同尋常的韻味。
下了課,依例有一段時間自由活動。蘇一一才有餘瑕打量了一下教室,可以稱為她「同學」的,有二十一人,年紀從五六歲至十二三歲不等。其實多是男孩,只有三兩個女學生,比自己稍稍年長。
「喂,小病鬼,怎麼又來上學了?到底你娘捨不得這束修的銀子罷!」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前響了起來。
蘇一一其實早就發現了他,穿著綢衣,袖口還繡著花鳥魚蟲的圖案。五官生得還好,只是眉目之間,略有一種輕浮氣。
他的五官,細看起來,和蘇慶正略有三分相似。蘇一一猜想,應該是蘇家的幾個「霸王」之一了。」恐怕自己的這個身體被推得後腦出血,和他脫不了干係!聯想到自己的幾個堂兄妹,這些德行,簡直如出一轍。心下便十分厭惱,臉上卻不露聲色,只裝出一副天真的神態。
「原來你是大病鬼!」
對方愀然變色:「你罵誰?」
蘇一一抿唇一笑,十足的大家閨秀模樣:「你不是蘇家的人麼?按排行,你在我之上,那豈不是該這樣稱呼麼?」
「嗤!」身後的人忍俊不禁,然後又收了笑,一本正經道,「四弟,按排行,你該稱依依為九妹才是。若這麼算來,她若是小病鬼,你倒還真稱得上大病鬼了。」
蘇一一心中恍然,原來這人是蘇家三房的嫡子蘇明鵬。那替她解圍的,必然就是唯一待她和善的三哥蘇明琨了。
回過頭,立刻就撞進了一雙溫和的眸子。他的容貌和蘇明鵬很像,眉宇間卻自有一種堂堂正正的氣象。衣服是白色細棉布的,最普通不過的款式,也是最普通不過的針腳。可是穿在他的身上,卻偏偏讓人覺得十分熨貼和順眼。
蘇明鵬抽出手掌就朝著她書案上擂下去,讓蘇一一小吃一驚。看來,這位名義上的四哥,年紀雖然不過十歲出頭,手上的力氣,竟高出同儕。
「誰和她是兄妹?不過是同姓了一個蘇,合著有同一個老太爺罷了。她可住在咱們大宅裡?還敢說我大病鬼?」
梁炳乾雖然也是第一次來學堂,可是看到蘇一一被人欺負,急急地從後兩排擠上來,護在蘇一一的身前。
「你……別打依依,她上回被你打了,病了好幾天呢!」
蘇一一鎮靜地微微仰頭:「我雖然病,不過是在身體。而你的病,卻在精神。身體上的病再大,也不過害一髒一腑,而精神上的病,卻由腦及心,是謂大病。若不及時醫治,必入膏肓。」
「你胡說八道什麼!」蘇明鵬只以為自己擂了一拳,舉座便無人再改與自己對視。誰知道梁炳乾先來插了一槓子,緊接著,素來軟弱無能的蘇依依,竟對著他侃侃而談,好似塾師一般。愣了一愣之後,更覺惱羞成怒。
蘇一一朝蘇明琨瞥了一眼,看到他目含微笑,臉色驚異,又略有贊同之色,便又朝著蘇明鵬哂笑:「若你聽不懂,真不知費了這些束修銀子來這裡做什麼的了!可憐先生學富五車,卻也無法把朽木雕成一朵花來!」
「你、你……」蘇明鵬顯然準備不足,沒有料到一向軟弱可欺的堂妹,忽然間變得伶牙利齒,而且還得理不饒人。
他喜武厭文,每日來學堂不過應個卯,虛應故事而已。蘇一一隨口擷來,卻真正是揭到了他的短處,一時之間,支支吾吾,竟不能回擊。
蘇一一卻不理他,只是回頭對著蘇明琨笑稱了一聲:「三哥。」
蘇明琨也含笑答應:「九妹。」
蘇明鵬哪裡受過這樣的氣,忍不住就掄起了胳膊,朝著蘇一一劈頭甩了過來。梁炳乾不及細想,已是擋在蘇一一的身前:「不許打依依!」
「啪!」一巴掌落在梁炳乾的下頜上,頓時紅腫了一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30:27
第006章 謙謙君子
蘇一一目瞪口呆,沒有想到自己小小年紀,居然就擁有了護花使者。
看來,還是柔弱型美女比較佔便宜啊!
「你算是什麼東西,敢擋我蘇少爺的道!」蘇明鵬一掌擊偏,反倒更加暴跳如雷,掄起了另一隻胳膊,又要甩下來。
「住手!」蘇一一輕喝一聲,扯著梁炳乾的袖子站到了他的身側,「炳乾哥哥,你現今年紀還小,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只是有些人天生怕強凌弱,咱們雖然只第一日上課,也要記得『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不必跟人去學那市井小人的作派。若是跟他多多計較,那也未免把咱們的檔次也給降低了,殊為不值。」
她說得極是溫婉,眼角連一點餘光都沒有分給蘇明鵬,分明是當他不存在一般,只是笑意吟吟,一臉誠懇地勸說梁炳乾。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說得好!」
魏爾瞻撫掌而笑,從門口走了進來。一時間,圍在四人周圍的學子們,便都作鳥獸一轟而散,各自歸位。
蘇一一拉了拉梁炳乾,用嘴朝他的位子呶了呶,便施施然落了座。正襟危坐,大方得體處,彷彿並不是一個六歲的小女孩。
魏爾瞻看得嘖嘖稱奇,越發覺得此女非同尋常。
這一堂是習字課,雖然蘇慶正替女兒把硯台毛筆都準備得十分齊全。只是蘇一一卻對這些「古物」一籌莫展,還未開寫,便已經在袖口染上了點點墨汁。
「令尊沒有在家裡替你開蒙麼?」魏爾瞻聽得她身畔有人發出一聲嗤笑,側頭看到她唇角也被抹了一道墨汁,倒似花貓的鬍子,也忍不住莞爾。
蘇一一從小受的是現代教育,雖然大學時候去旁聽過國學大課,對於寫毛筆字,卻是視作畏途。
「學生自幼體弱,父親並不曾……」她低低地回了一句,也不知道蘇慶正有沒有教女兒寫過字,只能含糊推脫。
「唔,你年紀尚小,腕力不足,慢慢來。」魏爾瞻只覺得這小女孩低眉處,別有一種婉轉風情,忍不住低聲寬慰。
「是。」蘇一一恭順地答應,好在握筆的姿勢,倒是在小學的時候隨眾學過,不至於貽笑大方。
只不過,寫出來的字,連蘇一一自己,都覺得掩面不忍細看。及至下課時蘇明鵬走來瞧見,更是得意地搶過她的宣紙揚起來:「瞧瞧這是寫的字,還是畫的符?」
魏爾瞻剛想為蘇一一解圍,卻見她並不窘迫,只是悠然安坐。眼觀鼻,鼻觀心,竟似老僧入定的模樣,頓時心裡一動,便收住了腳。
蘇明鵬看她不像日間伶牙俐齒,更是得意非凡:「往後我們宅子裡也不要去請什麼道士,只要請你去習字便是。」
「四弟,九妹尚是剛剛開蒙,自然寫不好字,誰不是這樣過來的?」蘇明琨伸手搶下宣紙,辦明鵬卻後躍了一步,「嘶啦」一聲,宣紙一分為二。
蘇明鵬立刻幸災樂禍:「今日的習作已是毀了,再畫一張符交差吧!」
蘇一一從容抬頭:「多謝四哥教誨。小妹寫得不好,本就要重臨幾張。」這番話說得毫無火氣,倒把蘇明鵬準備了好半天的話,都噎在了喉嚨口。
「下學了。」魏爾瞻適時開口。
蘇明鵬看著手裡的半幅宣紙,恨恨地團作一團,隨手扔在學堂的門口,才揚長而去。他的東西,自有小廝替他收起。
蘇明琨拿著手裡剩下的一半宣紙,有些尷尬:「九妹,是我不好,不該去與四弟爭搶,我去替你撿來粘上,你不必重新臨貼。」
蘇一一看了看天色,春天日頭漸長,雖是下學時間,光線卻並不晦暗,只是搖頭:「多謝三哥,依依臨得不好,原該重臨。說來倒要多謝三哥,讓依依下定決心重臨兩張。」
「那……我替你臨一張罷。」蘇明琨過意不去。
「三哥替我臨了,難道我的字便可以和三哥寫得一般好了麼?」蘇一一頑皮地眨了眨眼睛,「若如此,三哥替了我,倒也罷了。若不能……這些功夫,還需依依來下的。」
蘇明琨目光灼灼,忽然道:「九妹,你似乎變了。」
「變了?」蘇一一吃了一驚,難道自己穿越女的身份,這麼快就敗露了嗎?
梁炳乾走至蘇一一的身前:「依依妹妹,我們也走罷。」
蘇一一卻搖頭:「炳乾哥哥,你先家去。我今天的習字太差,總要臨夠幾張,多少有些進益才好。」
她本是極堅毅的性子,往常在飛行中隊,也是什麼都要做到盡善盡美。所以雖然是女性,卻是整個中隊裡,飛行技術最好的三位皇牌飛行員之一。
越是做得不好,便越要發了狠地練。因此低頸提腕,認認真真地臨著帖子,何止臨了兩大張!
「歇一歇罷,明日再練。」覆下來的大手,十指修長。如果換作現代,絕對是鋼琴家的手!
蘇一一回過神,因為練得太用力,鼻尖已是沁了薄薄的汗。抬起頭,看到魏爾瞻正站在暮色裡含笑而立。
「先生還不曾走麼?」蘇一一有些赧然。
「你心性要強是好的,但不可一味逞強,反倒違了天和。你再寫下去,明日便習不得字,反倒拖累了你的進度。」魏爾瞻的聲音,十分溫和,「你剛才說的那四句話,是從哪裡出來的?」
「四句話?」蘇一一頓時暗暗叫苦,那「謙謙君子」之語,她還是看的金庸先生的大作《書劍恩仇錄》,因為記憶深刻,剛才便隨口說了。偏眼前這位博覽群書,要問出處,又叫她往哪裡去杜撰?
「這『情深不壽,強極則辱』是隨意聽來的,去歲家裡的一位親戚紅顏薄命,有飽學之士吟過,學生因覺得琅琅上口,便記住了,其實並不懂其中的意思,只是拿來唬一唬我家四哥,免得他總拿我當軟柿子來捏。」她一邊說,一邊噘著嘴,一副十分愛嬌的樣子。
「你一個小孩子,自然是不懂這八字的意思……」魏爾瞻聽她說得有趣,忍不住也跟著笑了,「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兩句,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31:00
第007章 寵物香豬
做學問的人,果然有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倔脾氣……偏是人家的學問,連蘇慶正都十分佩服,想來隨便糊弄,那也是不行的。
心裡一急,連額上也冒出了一點薄汗。
忽然想起那年瀏覽網頁,偶然看到的一段文字,不得已只能拿來應急。
於是側頭想了一想,才轉顏一笑:「《詩經》裡有『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又見人說起過一部什麼書裡有『謙謙君子,用涉大川』之語,便隨口套用。其實學生也不過生吞活剝,並不能解其中三味,拿來混一混我家四哥罷了。」
魏爾瞻忽然雙掌互擊,眉色略飛:「套得好啊!」
蘇一一看到被自己矇混過關,也忍不住笑靨如花。
「你小小年紀,怎麼會去看《易經》?」
「原來那本書是《易經》麼?我只是偶爾在父親大人的案頭偶然看到這一句而已,其餘的文字一概不知。」
「嗯,你有這樣的領悟力,的確難得。這八個字,改得很好。」魏爾瞻想了想,忽然拿出一本字帖,「你是女孩子,年紀又小,不如先學君體。」
只聽過王體、趙體、歐體、柳體……什麼時候又冒出來一個姓君的書法大家?君這個姓,可少見得很啊!
「君體?」蘇一一立刻想到了那位極負盛名的君如玉,「是君如玉寫的嗎?」
「正是,十數年前,她重臨王羲之的曹娥碑,在藏鋒和回鋒上有一點變化,更適合女孩子學。」
十數年前的舊帖,居然被魏爾瞻珍而重之地珍藏,想必老師對這位君如玉,也是十分推崇的。
蘇一一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多謝老師。」
「等你臨完了這本帖子,字也可以馬馬虎虎過得去了。」魏爾瞻笑道,目光中還留著因為「謙謙君子」而來的嘉許。
「是。」蘇一一規規矩矩地答了一個字,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但是,老師的意思難道是說,君如玉的字不過爾爾嗎?」
魏爾瞻愣了愣:「我何時這樣說過?」
「老師剛才說的,依依臨完這本字帖就可以馬馬虎虎過得過了。」插嘴的,居然是在一邊打盹的梁炳乾。
咦,看來這小子也不像外表那樣單蠢……
「哦,那是指臨完一遍帖,可以換臨其他的帖子。君如玉並不擅長小楷,她的行草才是一絕。」
蘇一一鄭重點頭,決定回家挑燈夜戰。她就不信,自己學不成毛筆字!
到時候,可不能讓君如玉專美於前。
她和梁炳乾告別了魏爾瞻,才踏著暮色回去。剛到巷子口,就看到蘇慶正一臉焦急地翹首以盼。
她心裡一暖,除了執行任務的時候,還沒有人這樣等待過她呢!
「爹爹!」她連蹦帶跳地跑過去,後面跟著梁炳乾的聲音。
「小心摔跤!」
「依依,怎麼回來得這樣晚?」蘇慶正鬆了口氣,可是臉還板著,「是不是被先生留下了?我看蘇家那幾個早就出來了!」
「蘇伯父,是依依的作業被蘇家老四給扯破了,所以留下來重新臨了兩張紙,才耽擱了時間。」梁炳乾怕蘇一一挨罵,連忙替她解釋。
「哦。」蘇慶正的臉鬆了下來,換上了心疼的神色,「還欺負你旁的嗎?」
蘇一一嫣然一笑:「沒有了。其實這也不算欺負,女兒本就臨得很不好,他就算不扯破,女兒也要重新臨的。而且,先生額外給我講解了寫字要注意的技巧,且借了一本君如玉的帖子給我呢!」
「君如玉?」蘇慶正對這位才女也是慕名已久,「拿來給爹爹看看!」
一回頭,看到梁炳乾還站在身邊,忙道:「炳乾,你快回去吧,你娘已經等了好一晌了!」
梁炳乾點頭,如飛地跑回去了。
蘇慶正一手牽著蘇一一,一手翻開了字帖,忍不住自言自語:「這是君如玉早年寫的,近年早已棄了楷書,專攻行草。魏先生從哪裡得來的字帖?」
蘇一一很誠實地搖頭:「先生不曾講。」
如果不是君如玉的年歲大過魏爾瞻,蘇一一甚至要把曖昧的紅線,繫在兩人的手上了。
「你自小體弱,爹爹不曾讓你習過字,君如玉這手小楷,倒真適合你的。」蘇慶正把帖子還給了她。
「是。」蘇一一乖乖地點頭。
「走吧,你娘買了一隻小香豬,正等著你回去吃呢!你看紅燒,還是烤來吃?」
小香豬?那不是曾經一度十分流行的寵物豬嗎?那是現代白領買回去玩的呀,怎麼到這裡就成了盤中物?
蘇一一在現代的時候沒有養過寵物,所以對小香豬抱有好奇之心,跟著蘇慶正就急急地跑回了家。
田含玉正撫門倚望,看到父女倆相攜歸來,才鬆了口氣。又急急地把女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忽然問:「早上給你的明月璫怎的不見了?又被蘇家那幾個搶了麼?」
蘇慶正剛才貪看字帖,倒沒注意到女兒耳上的耳環不見了,這時候也急了:「是被誰拿走的?爹爹去拿回來!」
「莫嚇壞了依依,丟了……也就丟了。」田含玉阻止了丈夫的急躁。雖然說得大度,可是聲音裡的難受卻顯而易見。
「沒丟呢!」蘇一一從懷裡拿出了那對明月璫,「早晨聽爹爹說十分名貴,女兒就悄悄地收了起來。蘇家雖是不稀罕這個,但看那老四行事,十分霸道,未始不會讓女兒摘下由得他隨手扔進池塘去!」
田含玉展顏嗔道:「偏你人小,鬼點子倒多。」
「娘,這明月璫還是還了吧,免得爹爹不放心。」蘇一一笑著把耳環塞回了田含玉的掌心。
「你身上沒個戴的掛的,下回又要被人小覷。」
「腹有詩書氣自華,被人小覷與否,也不在這上頭!」蘇一一不以為然,卻看到蘇慶正目光一亮。
她又隨意賣弄了!蘇一一懊惱地想著,眼珠一轉,立刻轉換了話題:「啊,我餓了,那隻小香豬呢?先不忙燒,讓我瞧瞧。」
田含玉把耳環仔細地收起:「正在廚下捆著呢,正要叫你爹爹殺了。仔細慢點兒跑,又該摔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31:27
第008章 救下寵物
小香豬被綁在廚房裡,四肢都被繩子勒著。看到蘇一一進來,居然發出了嗚嗚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是哭泣。
雖然沒有見過活豬,但是蘇一一至少也知道,小時候學象聲詞的時候,豬絕不是這樣叫的。
「嗚嗚……」小豬看著她,居然眼淚汪汪。
蘇一一好奇地蹲下來,小豬把頭伸了過來,抵著她的膝蓋。
春日的衫子很薄,蘇一一隻覺得被它的熱氣噴得有點癢癢,忍不住就咯咯地笑起來:「呀,好可愛的小豬啊!」
眉心有一顆明顯的白色斑點,眼睛的周圍則是黑色的眼圈,倒像是跟國寶大熊貓攀了親戚似的。其他的部位是粉紅色,毛皮相當的柔軟光滑。頸部短而細,從頭部到頸部再到背部,線條流暢美麗。尾巴是黑色的,只有最末端有一小撮呈深粉紅色。
「這是什麼品種的豬啊……」蘇一一喃喃自語,用手捏了捏小豬的耳朵。
「嗚嗚……」小豬搖了搖腦袋,尾巴搖了一搖。
「喂,你又不是小狗,也會向主人搖尾討好嗎?」蘇一一又好氣又好笑,「你也知道要被殺掉,做我們盤中的食物麼?」
小豬居然把頭點了點,又眼巴巴地看著蘇一一。
「啊?你知道?」蘇一一張口結舌。
「嗚嗚嗚……」小豬繼續點頭。
媽呀,這簡直是只妖豬了!
「依依,讓爹爹把豬殺了,讓你娘做烤乳豬吃吧!」蘇慶正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進了廚房。
「這隻小豬好可愛啊,爹爹,我們把它養大了再吃,好不好?」蘇一一的膝蓋處又感覺到了小豬的磨蹭,心裡更加不忍。
小豬那對薄荷型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尾巴又搖了兩搖。真是只善解人意的小豬,還學到了小狗的諂媚呢!
「可是……我們大人倒不妨事,你一個小孩子家,已經多日不見葷腥了。」蘇慶正有點為難。
「沒關係,依依一點兒都不饞呢!」蘇一一努力用最端莊的態度表示。
「養豬也要吃東西的,咱們一家三口的用度,已經很儉省,哪裡有多餘的來餵它!」蘇慶正還是搖頭。
小豬趴伏在蘇一一的鞋面上,表現得十分乖巧。也許它也知道,自己唯一的救星,就是蘇一一了。
「我分一半給它!」蘇一一聽到蘇慶正語氣鬆動,立刻大喜過望。
「你知不知道一隻豬,每天要吃多少東西?你那點份兒,給它塞牙縫都不夠!」蘇慶正好笑地點了一下女兒的鼻尖。
「那我全省給它吃……」蘇一一用手摸了摸小豬豎起來的耳朵,感覺這時候又像兔子了。前世的她從來沒有養過寵物呢,每次見到別人抱著只卷毛獅子狗在公園裡散步,就恨不能上去摸兩摸。
現在不是上天送了她一隻現成的寵物嗎?
「傻瓜!」蘇慶正搖頭,「你全給它也不頂用啊!不過,這隻豬也實在沒有多少肉,你要養的話……就先養兩天罷!」
「爹爹,你真好!」蘇一一趕緊大拍馬屁,把父親奉承得好似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慈父!
誰知道田含玉一口反對:「咱們不過統共這一個院子,前面還做了店面,哪裡還有地方養豬?再說,要是味道大起來,怎麼受得了!」
「它沒有味道的!」蘇一一已經解開了繩結,把小豬放了出來,「不信,娘你聞聞!」
「不要!」田含玉嫌惡地退後了兩步。
「在外面搭一個籬笆屋就行!」
「會被偷走的吧?」蘇一一可不覺得這個時代,是路不拾遺的時代。
「那養在哪裡?統共只這麼一點地方。」田含玉雖然勉強接受了父女倆「養兩天」的建議,臉上還是犯難。
蘇一一把小豬抱在手裡,只不過一斤來重的模樣,也不知道它能長到多大。如果真能長到一兩百斤的話,恐怕真要給吃了。
不過,聽說作為寵物的小香豬,天生是長不大的,最大的也不過三四十斤。
「連寵物小香豬,也沒有這麼漂亮吧?」蘇一一研究了半天,忽然叫了起來,「娘,小豬的身上很香的,像是……嗯,像是檀香的味道!」
田含玉被她興奮的聲音嚇了一跳,忍不住回頭嗔怪:「一驚一乍的做什麼!今兒的葷腥可又沒了,只剩下兩個蔬菜!」
蘇一一抱著小豬,早已經心滿意足,只是對著田含玉傻笑:「沒關係,天天吃也沒有關係。」
蘇慶正板著臉:「往後看你的課業,如果完成得好便罷了,若是不好,小豬隔天就會上桌!」
「放心吧,依依會很用心地學,不會讓爹爹丟臉的!十兩銀子的束修呢,要不學好,豈不是太虧了?爹娘捨得,依依也不捨得啊!」蘇一一調皮地做了一個鬼臉。
田含玉挾了一筷子菜,才緩緩地勾出了一點笑容:「罷了,這孩子難得有這麼活潑開心的時候。那隻小豬,養著也就養著吧,左不過費一點菜。明兒我再趕著種兩畸地,興許能應付得過來。」
蘇慶正憐惜地替她勾起一縷落下的頭髮:「你已經夠忙了,哪還有功夫再種兩畸地!何況,那邊還是一片雜草,要清除又頗費功夫。」
「也該狠狠心辟塊菜地出來了,免得總有時候青黃不接。」田含玉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明兒一早,就開始收拾。」
蘇一一這才知道,自己留下小豬的行為,給父母造成了多大的困擾。她連忙討好地蹭到了田含玉的身邊:「娘,我幫你。」
「你哪裡能做什麼!」田含笑失笑,又轉向蘇慶正,「依依今兒的一帖藥,抓回來了沒有?」
「哪裡會忘!」蘇慶正含笑,「一會兒我去替她煮上,你早些歇歇吧,也累了一天!」
「藥?」蘇一一的寒毛立刻豎了起來。
如果她被普及的知識沒有錯的話,這個時代的藥,應該沒有做成膠囊,而是一大鍋黑乎乎的藥汁?對於穿越者來說,這種藥喝起來,還真令人……
「娘醃了蜜餞呢,喝完了允許你吃兩顆!」
蘇一一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掩飾心裡的懊惱。她又不是以前的蘇依依,對於甜食可沒有特別的嗜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31:57
第009章 小豬香香
果然是又稠又黑的藥汁,亮得可以照見人影。
蘇一一愁眉苦臉:「娘,我一會兒就喝,現在燙得很。」
田含玉倒不疑有他,看來,以前的蘇依依一定是對父母千依百順。所以,她留下了兩顆蜜餞就出去了。
雜貨店還要再歸整一下,有些貨需要補的,得開張清單出來。如果自己兄弟要去進貨,就可以替他們帶回來,也省了一趟車費。
蘇一一自覺這個身體雖然長得比同齡人要矮小一點,但也沒有什麼毛病吧?這些藥,看起來也是一筆相當大的開支。
中藥味一陣濃似一陣,別說喝了,就算是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都快把蘇一一給薰翻了!
「小豬啊,你說這藥……真有必要喝嗎?如果澆花,不知道行不行……」她朝窗台外伸了伸頭,只一叢修竹,明天不會蔫了吧?
小豬卻擠到了她的身邊,頭一低,就「呼嚕呼嚕」地把藥喝得涓滴不剩。
「呃……難道豬沒有味蕾?」蘇一一撓了撓頭皮,納悶地看著剛剛淪為自己寵物的小香豬。
小香豬似乎吃得飽了,眼睛慢慢地閉了起來,把頭趴在蘇一一的鞋面上,半側著身,居然——睡著了!
「難怪人們常說吃吃睡睡的就像豬,你果然是為豬們做了榜樣啊!」蘇一一哭笑不得地把蜜餞丟進了嘴裡。
哇,好甜!
雖然說先苦後甜,可這也甜得太過份了吧?不知道放了多少糖,敢情自家開著雜貨小店,糖不用錢買呀!
「吃完了?」田含玉進女兒的房間收去了碗,看到蘇一一還緊皺著眉頭,連忙笑道,「再吃一顆,就不覺得苦了。」
蘇一一含糊地點頭答應,她哪裡是被苦的呀,分明是被甜的!
這藥固然難吃,這蜜餞對她來說,也實在有點難以下嚥。
看著田含玉走出房門,蘇一一急忙把小豬叫了起來:「喂,小豬,你把我這顆蜜餞也吃了吧,反正藥也是你吃的,這也應該犒勞你嘛!」
小豬卻只是用鼻子嗅了嗅,立刻不屑一顧地又低頭睡去。
「難道你還有味蕾嗎?」蘇一一瞪著它,有點想把它一腳逼往牆角去。可是它睡覺的時候,露出了軟軟的肚皮,是很嬌嫩的粉紅色,比背上的皮還要光亮誘人。
「要不,以後就叫你粉粉吧,誰讓你有這麼一身漂亮的毛皮呢?」蘇一一把小豬抱起來,在地上鋪了一個軟墊,作為它臨時的窩。
小豬吸了吸鼻子,晃了晃腦袋,也許是不滿意這個名字。然後,在墊子上打了個滾,又睡到了蘇一一的鞋子上。還伸開四肢,標準的懶腰動作啊!
蘇一一赤足下了地,把小豬抱到了墊子上。誰知道還沒有等她踮著腳尖回到床-上,小豬竟又佔據了她的鞋子。
看來,這小豬是喜歡上了她的鞋子!
蘇一一也不管它,只顧替它起名字:「粉粉不喜歡啊,那就叫歡歡、樂樂、點點、白白……」
連說了好幾個,都不滿意。蘇一一漸漸有了睡意,鼻尖隱約嗅到了一陣淡淡的檀香味,這小豬可真香,難怪在後世被稱作小香豬!
「要不,就叫香香吧!」蘇一一打了一個呵欠。
「唔唔……」小豬忽然有了反應,支起了前蹄,彷彿想要討好蘇一一。無奈蘇一一的床沿太高,而它……也實在太矮了一些。
「你喜歡香香這個名字?」蘇一一猜測。
「唔唔……」小豬點頭,又搖了兩下尾巴。
「你還果然是只很臭美的豬呢……這麼脂粉氣的名字也喜歡!好吧,那以後就叫你香香了,香香豬,還真契合呢!」
名字搞定,蘇一一和她的香香,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起床,又是神清氣爽。蘇一一從窗口看出去,田含玉已經在院前的那塊角落裡忙活。
「呀,都是為了你,娘要多種兩畸地呢!」蘇一一跳起來,對著還酣睡不醒的小豬咕噥了一句,不及洗漱,就跑出去脆生生地叫了一聲,「娘,我來幫你!」
田含玉已經清理出一小塊地方,此刻正揮汗如雨:「別來添亂了,快去洗漱吧,玉米餅子在桌上,吃了趕緊讓你爹送去學堂。」
「那也忒早了吧?」蘇一一看了看天空,算算時間,不過是現代的六點來鐘。
「早些去,背背書也是使得的,這些活兒,割了你的手怎辦?或者多臨兩篇字,免得讓人笑話。」田含玉伸袖擦了擦額上的汗,白皙的臉龐,已經微微潮紅。
看來,她已經幹了好一會兒。
蘇一一不好意思地笑:「娘,你知道昨兒……」
「你爹去問了炳乾,你這孩子,回來也不說!」田含玉自然捨不得責備女兒的,只是嗔了她一眼。
「只是蘇明鵬笑話我罷了,先生可沒笑話!我現今腕力小,又沒習過字,初學起來,自然不如他!等著瞧罷,日後我一總超過了他,到時候只有我笑話他的份!」
「是是是,不過你爹一向說,笨鳥先飛……」
蘇一一頓時不樂意地嚷:「呀,娘,你好討厭啊,說我是笨鳥!」
田含玉連忙安撫:「不是的,是娘說錯了話,我家依依自然是頂頂聰明的。不過,再聰明也要用下功夫才能出息。」
「那當然,這道理我知道的!」蘇一一順勢接口,「成功等於一分天才加上九十九分的勤奮!」
「說得好!」不知道什麼時候,蘇慶正從室外走了進來,披著一身陽光,背上還背著一捆柴禾。
原來他們的生活,這樣的清苦!
蘇一一覺得有點慚愧,自己還以為起了一個大早,誰知道居然是起得最晚的那一個!
不對,還有一個起得更晚,就是昨天才收來的寵物小豬——香香。
一早上還霸佔著她的鞋子,幸好它睡得熟,被搬到墊子上還能繼續呼呼大睡。
「爹爹早。」她乖巧地奔到蘇慶正的面前,忽然眼珠一轉,「爹爹往後去打柴,讓依依也一起跟去吧!」
雖然未必真能打柴,但出去爬爬山,也能鍛煉身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32:16
第010章 嫡庶之分
「胡說,你去做什麼!」田含玉一把就攔下了女兒,「趕緊地吃了早點就去學堂罷,雖然不承望你成君如玉,好歹以後找個婆家,門楣也好一些。」
「娘!」蘇一一大汗。儘管是從二十一世紀過來的,可是她才六歲,這個話題是不是太早了點兒?
「雖說早了點兒,你自己在學堂裡留意著,四鄰五捨好人家的孩子,多是送到這裡啟蒙後,再去的白鹿書院。」
蘇一一真是啼笑皆非,她才六歲好吧?
就算古人結婚早,那也還得十年以後才談婚論嫁吧?後來,她才知道,多數人家從女兒說話起,就開始準備嫁妝了。
「依依妹妹!」梁炳乾的聲音,清清朗朗地從門外傳來。
「哎!」蘇一一急忙答應,很高興逃避了田含玉熱衷的話題。想當年,她可是已屆二十三歲的「高齡」,卻還沒有結婚的打算呢!
她要創業!
蘇慶正笑問:「你吃過了麼?」
「吃了。」梁炳乾規規矩矩地垂著手。
「且等依依吃完了玉米餅子,再同你一起去。」蘇慶正招呼他坐了下來,「要不你也嘗一個?你嬸子的手藝,是不錯的。」
梁炳乾也不客氣,吃了一個玉米餅子,對田含玉的手藝大加讚賞。繼而又從懷裡拿出個紙包:「這是娘塞給我的蒸餃,你嘗嘗。」
「唔,好吃,是肉餡兒的。」蘇一一吃得眉開眼笑。雖然為了拯救可愛的小豬,她很豪氣地表示,再吃一個月的蔬菜也不打緊。但是……她雖然在現代被排擠得厲害,在吃穿用度上,卻素來是拔尖兒的。
她一口氣幹掉了兩個,卻不捨得再吃:「爹爹和娘也吃。」
「你們吃吧,娘又不去讀書。」田含玉笑著替她梳好了髻子,還不忘插了一支早起就摘下的薔薇,讓蘇一一越發顯得人比花嬌。
梁炳乾只覺得她比畫片上的仙女還漂亮,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覺得難為情,訕訕地微紅了臉。
好在他膚色偏黑,又沒有人注意,倒被他掩飾了過去。
他們到得很早,只有一兩個學生正在安靜地看書。魏爾瞻的講台上空空如也,蘇一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上課,只把《詩經》拿出來看。
她的外祖父是某大學著名的國學教授,雖然並不強迫她學什麼,但一部《詩經》卻讀得極熟。這時候回憶起來,發現幼年時讀過的詩,竟然還清晰如晤。
「喲,四叔家裡的今天又來了,昨兒不知道補了多久?」蘇明鵬剛看到蘇一一,就冷嘲熱諷。
蘇一一眼觀鼻,鼻觀心,只當他不存在。卻在蘇明琨經過的時候,莞爾一笑。
蘇明琨愣了一愣,也回以一個微笑:「九妹,你來得早。」
「是,娘說笨鳥要先飛,依依雖然不是笨鳥,但先飛起來,總不至於落在後面。」蘇一一笑著回答,連眼尾都不瞧向蘇明鵬。
「你怎麼單跟三哥說話?我可是你四哥!」蘇明鵬不樂意,衝著她嚷了起來。
蘇一一挑起了眉:「咦,你不是稱我是四叔家裡的嗎?既不認我為九妹,我又何必認你為四哥?」
「你……」蘇明鵬舉起手臂,身邊的蘇明琨已是先一步托住了他的腕子。
「四弟,先生進來了。」
蘇明鵬看到魏爾瞻施施然地坐到講台上,這才悻悻地收了拳,卻還是對著蘇一一橫眉怒目。
蘇一一鼻子微皺,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就立刻正襟危坐。
蘇明鵬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回了自己的座位。好在他離得遠,蘇一一不用擔心他在自己的身後使壞。
蘇明琨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何苦去惹四弟?他是嫡出的兒子,便是我也不敢得罪了他的。」
「我不是你。」蘇一一靜靜地垂首。
在前世,為了翻身報仇,她要用針戳自己的手臂,才能夠把那些恨意壓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如今重獲一世的生命,怎麼肯再忍氣吞聲?
蘇一一想得很開,這條命反正是撿來的,好好地活著固然是好,但就算是丟了,也不為冤枉。
第一堂課,是檢查昨日佈置下的作業,不過是背《詩經》的三首詩篇。
背書依例是按位置來的,年齡大些的,魏爾瞻的要求更嚴一些。年齡小些的,便錯上幾個字,間或有一個句子背不出來,也並不苛求。
輪到蘇一一的時候,魏爾瞻卻直接點名:「蘇明琨,你先來背。」
「是。」蘇明琨背得很流利。
「先生,蘇一一還不曾背呢,怎麼就輪下去了?」蘇明鵬卻挑起了刺,「要輪,大傢伙兒自然都要輪到才算。」
魏爾瞻皺了皺眉:「她年紀小,又初來,先聽旁人背罷。」
「她要是不背,我也不背!」蘇明鵬耍起了無賴。
蘇一一站了起來,朗聲道:「既輪到我,便背罷!」
魏爾瞻看著她雖然瘦削,但朝氣蓬勃的臉,正要挑一首簡單的讓她背,蘇一一卻已經自顧自地琅琅背了起來,把昨天佈置下的三首詩,背得隻字不錯。
這一下,蘇明鵬的臉便有些難看。他向來厭文,對四書五經真是說不出的厭煩,回去就舞刀弄槍,早把佈置的作業忘了個乾淨。
原想著有蘇一一墊底,他也可逃脫了魏爾瞻的戒尺。誰知這小丫頭,居然背得比蘇明琨還熟稔!
魏爾瞻目光微閃,笑問道:「《詩經》背到了哪一篇?」
蘇一一坦然相告:「詩三百,都已經背了。」
魏爾瞻又挑了一篇《雅》,蘇一一依然背得隻字不錯。
「好!」魏爾瞻讚了一個字,便直接讓蘇明鵬背。
「哼哧」了半天,蘇明鵬也只背出來十之二三,魏爾瞻的臉色立時就沉了下來。
「蘇一一才只六歲,你足足長了她四年,背書卻連她的一個零頭都及不上!同是蘇家人,怎麼就差了這麼多!」
蘇明鵬的臉脹得赤紫:「她算哪門子蘇家人,她父親是庶子,平常連大宅都不能進的!我娘房裡的通房丫頭,也比她地位高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32:48
第011章 金貴的藥
蘇一一咬了咬唇,很想講一通「人生而平等」的耶酥教義給他聽。又覺得自己年紀太小,這麼多道理說出來未免驚世駭俗。話到嘴邊,又生生地嚥了下去。
她的臉色微顯蒼白,頭側粉色的薔薇花映了一點霞光在她的側臉上,那一抹顏色便顯得格外妖嬈。如同一朵純潔明麗的花,洗盡了塵世的模樣,讓整個學堂都亮了起來。
魏爾瞻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臉上,好半天才發現自己的呼吸,又輕又緩,彷彿是下意識裡,怕驚攏了她似的。他吐出一口長氣,暗想此女長成,必是傾國妖嬈的佳人。一時心下微微不安,本想替她辯解一二的話,竟然卡在喉嚨口,發不出任何聲音。
蘇明琨滿臉陰沉,雙手捏著拳一語不發。他與蘇一一的處境十分相似,替她辯解,也等同於替自己辯解,和蘇明鵬在這裡打口舌官司,不免遺人笑柄。
梁炳乾卻不管,他只是看不得蘇一一受辱,漲紅了臉掙出了一句:「當今的皇上,可也是庶出的呢!」
當今大周皇帝的生母,本是張婕妤之子,因皇后無出,才立為太子,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然而,沒有誰敢非議皇帝的出身,梁炳乾冒然的話,頓時讓膽大如蘇明鵬者,也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魏爾瞻淡淡地看了一眼梁炳乾:「繼續往下背。」
蘇一一抬起頭,看到先生目光清透,神態溫和,彷彿一泓溫泉注入了她的心房,讓她週身溫暖如春。她知道,魏爾瞻並不以嫡庶而小瞧了她。
而梁炳乾不顧冒天下之大不韙而仗義執言的行為,更讓她覺得他雖然天資未必上佳,三篇詩也背得嗑嗑巴巴,但難得是個實心人,往後有事,倒值得托付。
而在她不經意間看到蘇明琨的目光時,更知道他與自己的境遇,不過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別。日後如果有事,也可引為襄助。
一時間,她倒有點暗暗感激蘇明鵬,只是倏忽之間,就讓她看清了三個人。
儘管對於自己的未來,還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框架,當務之急的,是改善一家三口的經濟狀況。
什麼士農工商,在蘇一一這個現代人看來,根本是最最迂腐的觀念。一旦掌握了一國的經濟命脈,即使是皇帝,也不敢隨意處分。若是掌握了這塊大陸上所有國家的經濟呢?大可不必拘於一國一地,恐怕日子會過得比現代還逍遙。
至於嫡庶……梁炳乾不是一語道破天機了嗎?當今的大周天子也是庶出,提拔起人才來,內心裡是不會太囿於嫡庶之分的。
蘇明琨課業學得不錯,將來可以走中舉一途。梁炳乾少機變,恐怕當不得官……
蘇一一沒有再聽學子們的背書,在心裡把自己周圍的人都盤算了一遍。只是憑著家裡那一間小小的雜貨店,發家致富的夢有點遙遠……
但至少有了一點薄薄的基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一樣可以打響知名度的產品。參照穿越前輩們的經驗,玻璃製品位列首位。
做玻璃?蘇一一怦然心動。
但是,以一個小小的雜貨鋪子,能賣出這樣的奢侈品嗎?何況,如今他們面對的客戶群,是周圍的平頭百姓。這條路,還是留待以後慢慢走吧。
耳邊是琅琅的背書聲,蘇一一坐得端端正正。其實,她的想法,已經和讀書差了十萬八千里,滿腦子都是亮珵珵的銀子。
二十一世紀的暢銷品很多,但是要找一樣量大本小的產品,且要在平民區一炮打響,還真讓蘇一一大費腦筋。如果能有人投資入股,發揮的餘地就大了。
可是……問題在於,自己的這個身體只有六歲,肯定是上不得談判桌的。那些點子一個個拋出來,不是被當成天才,而是被當成妖女!
蘇一一看過自家那間小小的雜貨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什麼都賣,卻只能勉強維持一家三口最基本的生活。
要做大做強,首先要做出自己的特色!這是第一條原則……
但是說起來簡單,作起來可就難了。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把蘇一一從冥想中拉了回來。她下意識地把腰挺得更直,才發現發出咳嗽的並不是魏爾瞻,而是正站著背書的一位「同學」。
「……咳咳……野有蔓草,零露瀼瀼。咳咳……有美一人,婉如清揚。咳咳咳……邂逅相遇,與子偕臧。咳咳……」
「好了,黎子熙,你都背出來了。」魏爾瞻阻止了他背下一首,「今兒放你一天假,請大夫好好看看罷!」
「不妨事的,先生。咳咳。」黎子熙低聲回答,落了座之後,又咳了兩聲。
看來,感冒得很嚴重啊!還死鴨子嘴硬,說什麼「不妨事」!就算你自己不妨事,估計過兩天整個班級就有一半人咳嗽了。
蘇一一雖然腹誹著,看到他兩頰潮紅,更顯得弱不勝衣,有女子之態。如果不是這個時代並不禁止女子上學堂,她真要以為黎子熙是女扮男裝了。
目光落在他乾淨整潔,卻打了兩個補丁的長衫上,立刻就明白他所謂的「不妨事」,是什麼意思了。
他的家境,看來比自己家更加不如。這個時代的醫者,地位甚高,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延醫請診,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有個頭疼發熱,不過是讓藥店的小夥計幫著看看,隨意弄兩帖藥回去吃。
「炳乾哥哥,你家不是開藥店的嗎?不如拿兩帖藥給他吃去,看來他燒得厲害,再燒下去人都要糊塗了。」下課的時候,蘇一一溜到了梁炳乾的身邊,和他咬起了耳朵。
梁炳乾犯了難:「這怎麼成?那一帖藥,要五百文呢!我爹要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一兩銀子等於一千文,五百文就是半兩銀子!自家的小雜貨店,一天下來能做到一兩銀子的生意,利潤卻只有一百文。要連做五天,才能買得起一帖藥?媽媽咪啊,這藥……怎麼金貴成這樣!
而且,這還是傷風感冒的藥,居然……也貴得這麼離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33:08
第012章 菘藍
蘇一一在心裡打了一會兒小九九,才眨巴了一下眼睛:「難怪你家這麼有錢,原來把藥賣得這麼貴!」
梁炳乾紅了臉,期期艾艾:「這個價錢是公道的……當然,如果是你……我肯定去拿……」
「啐,我又沒傷風咳嗽,難道這黑糊糊的藥汁,十分好吃麼?」蘇一一好笑地嗔了他一句,「我是瞧他……身形單薄,畏寒咳嗽,才讓你隨便拿兩帖藥來……難怪他硬是撐著,平常人家哪裡吃得起你們那藥啊!」
「你若是要……我偷偷拿來給你。」梁炳乾遲疑了半晌,才咬牙下定了決心,「到時你願給他,便悄悄兒的,千萬莫讓我爹知道。」
蘇一一忽然眼睛一亮:「不用你去偷,吃過飯以後,咱們去那邊山上,找幾味草藥給他試試。若是有效,免得你回去找罵。咱們與他非親非故,舉手之勞倒也罷了,若是特特地去挨你爹一頓罵,倒有點得不償失了。」
梁炳乾聽她說著「咱們」,又把黎子熙說成「非親非故」,親疏之別顯而易見,心裡真比吃了一顆雪片糖還甜。
殊不知蘇一一的意思,一樣欠下梁炳乾的人情,總要偷些山參靈芝的才划算。兩帖感冒藥……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些。
「你識得草藥嗎?」梁炳乾提醒,「若是不小心找了什麼劇毒的藥,那……小心黎家找上門來!雖說黎子熙只是黎家的旁支,但若黎家真肯出頭,你們蘇家未必肯為了你得罪他們。」
看來,黎家也是當地望族?嗯,那現在施點小恩小惠,也許日後會有豐厚的回報呢!古人不是總是說什麼「受人點滴恩,當以湧泉相報」嗎?這種一本萬利的小事,蘇一一是絕對願意投資的。
「有一種草,葉片是長橢圓形,下部的葉比較大,漸上漸小,有不明顯的細鋸齒。如果開了花更好認,黃色倒卵形……」
她連說帶劃,一抬頭,卻見梁炳乾聽得一臉迷茫。她的表達能力,有這麼糟糕嗎?
蘇一一想了想,拿起了毛筆,又覺得不合用,乾脆用手指醮了墨汁畫在宣紙上:「你瞧見過這種草嗎?」
她以前學過素描,畫起來自然形神畢肖。
「見過啊,這不是菘藍嗎?」梁炳乾驚訝地反問。
蘇一一大喜,幾乎跳將起來:「對對,就叫菘藍!」
「這種草我見過,聽叔叔教我辨認的。前山那邊有,我們吃過飯去也來得及採回來。不過,這菘藍,有什麼用麼?」
「省你回去偷藥,咱們自己動手就成了。」蘇一一笑嘻嘻地說著,一溜煙地回了座位。
菘藍是什麼?那可是板藍根的主要材料啊!在現代,板藍根可算得上是預防和治療感冒的暢銷藥了,成本低廉,製作方便。若是能製作成顆粒,用紙袋按量分好,那不就是一件極富特色的商品了嗎?
蘇一一越想越覺得興奮,要不是就坐在魏爾瞻的眼皮底下,她甚至想動手寫一份簡單的計劃書,為自己「發明」的第一件「商品」好好做一份可行性報告。
這可是自己穿越後有望掘到的第一桶金,得好好策劃一下,爭取一炮打響!
因此,蘇爾瞻講了些什麼,她便有些心不在焉。
「蘇依依,你來解這一首《齊風?雞鳴》。」蘇爾瞻看她的書,還翻在《溱洧》那一頁上,忍不住開口點了名。
「呃……雞鳴……」蘇一一低頭看到自己的課本,頓時臉色脹紅,悄悄地翻過了一頁,「雞既鳴矣,朝既盈矣。是說公雞已叫,官員上朝。匪雞則鳴,蒼蠅之聲。是說此非公雞打鳴,而是蒼蠅嗡嗡地叫。東方明矣,朝既昌矣。是說東方已亮,官員坐滿朝堂。匪東方則明……」
她琅琅而解,蘇爾瞻頻頻點頭。
解完後,才溫言讓她復歸座位:「認真聽講。」
蘇一一自知理虧,臉色微霞,赧然落座。
魏爾瞻只當她年紀尚小,玩心尤重。又見她聰明伶俐,一首《雞鳴》解得絲毫不錯,便不忍多加苛責。
學堂提供一頓午餐,有兩道菜和一碗湯。雖然菜色尚可,但蘇一一心裡記掛著前山的菘藍,哪裡有耐心細嘗!用湯泡了一碗飯,便拉著梁炳乾出了學堂。
一路急奔,梁炳乾已是氣息微喘。而蘇一一,喘得一跤跌坐在草地上,只想攤開了手腳這樣躺著好好睡一覺。
再一次沉痛地認識到,這個身體的運動能力,實在是……太差了!看來,她要做的事情很多,賺錢養家,強身健體,缺一不可。幸好這個身體只有六歲,想怎麼塑造都行。
所謂前山,是指山的南面。樹木蔥蘢,山花燦爛,正是一副春日好風光。蘇一一乾脆仰躺下來,天藍雲白,澄靜得似乎透明了一般。到底是沒有經過工業污染的古代,比現代那些所謂的香格里拉,還要原生態得多。
「真美。」她喃喃低語。
她一身白衣,唇角微翹,泉水般純淨的大眼睛裡,映上了湖光山色。波光流轉處,彷彿陽光都斂到了她的眸子裡,璀璨得讓人不敢直視。
「就是這裡。」梁炳乾調轉目光,伸出了手,卻不敢拉她,只是訕訕地走到一邊,指著一叢開著黃花的植物道。
「果然!」蘇一一這才記起了自己一路狂奔的初衷,四足並用地爬了過去,「就是這個菘藍,咱們連根挖一些回去,煎了湯給黎子熙服下!」
「有用麼?」梁炳乾聽她話音剛落,便已動手拔了好幾棵。
「呆子,自然是有用的,你別把根拔斷了,連泥挖出來,我回去種在院子裡!」蘇一一做了個鬼臉,「放心吧,這東西能清熱解毒,提高人體免疫力。」
「解毒?沒毒就好。」梁炳乾被那句「呆子」,說得骨子都快酥了,動手繼續挖了幾株。
蘇一一想了想,挑了幾株斷了根的出來,剩下的卻仔細地用收在一起,連泥都沒有抖掉。
「這個一會兒給黎子熙,這些收起來我另外有用的。」
「哦。」梁炳乾沒有再問,只是把菘藍細細收好。
蘇一一卻並不急著走,而是在周圍又轉了一圈,看到還散生著大量的馬藍,心裡更是欣喜。
馬藍,也是板藍根的主要原材料呢!看來,這裡的資源十分豐富,足以應付她第一期板藍根的材料所需。
春天是傷風咳嗽的高發期,若是銷量好,便可說服父母在院裡子種上菘藍和馬藍。只是院子裡的地太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6 23:33:30
第013章 路要一步步走
她一拍前額,有了第一期的收入,還怕買不起地麼!自己真是傻了,竟然只顧著眼在院子裡那幾畸地上!
「依依妹妹,你怎麼打起自己來了?」梁炳乾傻傻地問。
「啊……額頭有只蚊子!」蘇一一乾笑著搪塞,忽然心裡又是一動。眼看著夏天就要到了,江南之地,蚊蠅甚多,若是做些驅蚊蠅的藥水出來……
商機無限啊!
不過,飯要一口口地吃,路也只能一步步地走。當務之急,還是先賺些銀子。有了本錢,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規劃。蘇一一知道,為了替她交這束修,父母可是咬緊了牙關,把積蓄全都用掉了。
誰知下學以後,蘇一一拿了兩把菘藍給黎子熙的時候,對方卻像看著毒藥似的不敢接。
「你傻了呀,快回去連根帶葉煎著服下,你看看自己,燒得都昏頭昏腦了,再燒下去腦子都被燒壞了,再用功也光不了門楣!」
「可是這個……路邊的野草,也能治病?」黎子熙雖然年少,卻並非無知。
「這哪叫野草?我可是拉著梁炳乾去山那邊好容易找來的,梁家是幹什麼的,你難道還不知道?」
梁家世代開著藥店,黎子熙想了一想,也就信了。
他朝著梁炳乾施了一禮:「多謝梁兄。」
蘇一一很鬱悶地想,明明是自己貢獻了人力和物力,為什麼最後做好事的名頭,卻落到了梁炳乾的頭上?說白了,就是因為自己人小言輕,人家根本不信!
「這個……不是我想出來的。」梁炳乾是個老實人,不敢居功,微紅著臉避開了他的多禮。
「梁兄大恩,不敢言謝。」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這稱呼聽起來有些像是祝英台的台詞啊!
「不是我……」梁炳乾還待再次聲明,蘇一一心急包在衣襟裡的菘藍,拉了拉他的袖子。
「炳乾哥哥,咱們該回去啦,免得爹娘牽掛。」
「哦,好。」梁炳乾一點反對意見都沒有,像影子似地跟在蘇依依的身後,返身便走。
他本就比蘇依依年長,又兼身量初成,蘇依依只及他的胸。偏偏小小的女孩兒在前面昂首挺胸,高大的男孩在後面亦步亦趨。這樣的組合,讓黎子熙看得暗暗稱奇。手裡的菘藍還是蒼翠欲滴,黎子熙的心裡有點暖。
這個小女孩,是關心自己的吧?剛才她一臉凶巴巴的樣子,只是想要讓自己接受這把草藥。不管怎麼說,先煎一帖服下再說。梁炳乾雖然年幼,不過自幼在藥店裡長大,多少應該認得這種草藥吧?
「蘇依依。」那一頭,魏爾瞻卻叫住了蘇一一,「你已經能把《詩經》學完,難怪你不樂意聽講。」
蘇一一臉紅耳赤:「先生,今次是學生的錯,往後不敢了。」
「倒也不怪你,孔丘有言,因材而施教,這幾堂課對於你來說實在是過淺了,難怪你聽著就走神兒。從今天開始,你習字之餘,不妨開始讀《禮記》。若有看不懂的,隨時可以問我。」
「是。」蘇一一恭順地應了下來,心裡卻不以為意。
她的理想,可不是成為女才子,而是做一個大商人啊!現在滿腦門子的都是生意經,哪裡讀得進《禮記》!
不過,看魏爾瞻一臉的拳拳之意,又不忍拒絕。好歹她二十來歲的智商,讀這些書還不是小菜一碟?這時代沒有小說書可供消遣,就當讀小說啦!
「你的髻子……」魏爾瞻看著她的腦袋,笑了笑,「散了。」
「啊,是。」蘇一一知道是自己中午一路急跑,又在草地上打了兩個滾,頭髮要是不散才怪呢!
可是,她又不會梳這種髻子!前世的她自然有傭人替她梳頭,後來入了軍隊,又是清一色的短髮,根本沒有頭髮方面的煩惱!
「坐這裡來,我替你綰上。不然,回頭又得讓你娘數落。」魏爾瞻溫和地指著一張小凳。
「啊?」蘇一一大跌眼鏡,「先生,你……你會綰髮?」
「雖綰得不如你娘好,總比這樣披頭散髮的好。」魏爾瞻笑道。
她只是髻子鬆脫,哪裡至於披頭散髮啊!蘇一一半信半疑地坐下來,只覺得他的動作輕柔得幾乎不觸及頭皮。在他的指下,她彷彿成了一塊薄胎細瓷,稍不經心,便會粉身碎骨。
「好了。」他輕輕地放下牛角梳。
蘇一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髻子,只覺得光滑如新,頓時大喜:「多謝先生。」
「回去吧,免得你爹娘擔心。」
「是。」蘇一一不知怎麼的,竟是紅了臉。她不敢抬頭,拉著梁炳乾,如飛一般地就跑了出去。
「依依妹妹,你走岔道了!」梁炳乾又好笑又好氣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咱們該往這裡走才對。」
「啊,對了。」蘇一一的臉更紅了。
這天還沒有大熱呢,怎麼吹上來的風,也帶著熏人的暖意?臉似乎更燙了,而且蔓延到了耳後……
她不斷地對自己做著心理建設:我才六歲,不是十六!都是田含玉早上的那番話,害她也跟著「早熟」了一回……
好容易挨到了家門口,蘇一一頭也不敢抬,就對著梁炳乾揮了揮手:「炳乾哥哥再見。」一溜煙地就跑進了自家的大門。
想是今日回得早了,蘇慶正並沒有在巷子口等候。他們的房子,前面是一排店,後面才住著人,中間則是一片院子。
蘇一一走進門的時候,田含玉正在招呼著客人。雖是幾個銅子兒的買賣,她依然笑臉迎人。哪怕對方挑三揀四,也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表情。
換到現代,那簡直就是個服務明星啊!蘇一一看著田含玉那張含笑迎人的臉,對於自己的商業大計,就更有信心了。
咱的軟件,那絕對是首屈一指。如今,就只剩下硬件了。而這個硬件麼……正在兜裡揣著呢!
「依依?要是餓了,先吃個餅子,一會兒娘再給你做飯。」田含玉好容易做完了一筆生意,趕緊招呼自己的寶貝女兒。
「嗯,知道啦,娘你忙吧。」蘇一一看到有客人進門,乖巧地跑進了後屋。
「嗚嗚……」她還沒有放下手裡的書袋,就被一個熱烘烘的身子,撞了滿懷。呀,她居然把自己剛收的寵物給忘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27:57
第014章 以身試病
「香香,想不想我啊?」她眉開眼笑地抱住了小豬,「哇,真香,你還一點都不浪費這個名字哪!噫,以後常抱著你,連香水都可以省下了。」
小豬在她的懷裡拱了又拱,小尾巴搖了又搖,十足一副討好主人的模樣,惹得蘇一一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和寵物小香豬「耳鬢廝磨」了好一會兒,蘇一一才想起了正事:「呀,光顧著跟你玩兒了,還要要緊事沒做呢!」
她兜著自己的寶貝菘藍,看到田含玉一早起來的成果,已經歷歷在目。兩畸地的雜草被清除乾淨,黑色的泥土在夕陽下彷彿會反光似的。
真是肥沃的土地啊!
蘇一一讚歎了一聲,找了一把鏟子。剛把菘藍拿出來,小香豬已經把鼻子湊了上來。
「這可不是你的食物,主人我就指望著它發家呢!」蘇一一笑著把小香豬抱了起來,把那株菘藍從它的嘴邊救下,「要知道,為了搞壟斷產業,我可是把那裡的菘藍全給挖回來了!你要是全給吃了,我上哪裡去弄種子?」
小豬似乎聽懂了,哼哼唧唧地趴在她的腳邊。蘇一一猶豫了一會兒,怕被田含玉責備,不敢侵佔早上才開墾出來的兩畸地。只在最邊緣的地方,種了一溜兒的菘藍。
「依依,你在做什麼?」蘇慶正穿著一襲長衫走了進來,「怪道沒接著你呢,原來你已經先到了家。」
蘇一一早就想好了說辭:「爹爹,今日在學堂裡,有位同窗拿著這東西煎成湯藥,那傷風發熱就好了。女兒想著,若是真有效,咱們不如製成藥散或丸子,放在店堂裡出售。」
「這個植物有用麼?」
「女兒親眼所見,怎會有錯?爹爹若是不信,趕明兒問魏先生便知道了。」蘇一一不怕蘇慶正去求證。
板藍根的功效,在二十一世紀隨便拉個路人就知道了。
何況,她還特意混了兩株黃岑在裡面,對高熱頭痛,可是有相當好的療效呢!
「咱們賣藥,怕是沒有人肯信吧?」蘇慶正也有顧慮,「咱們可不是藥店。」
「這東西不費什麼,只是費些人工。炳乾哥哥說了,一帖傷風的藥,要費五百文。若是咱們製成了丸藥,只用五十文,總是有人肯買回去試的。開先的時候,不如白白贈出幾帖,大不了就白費了一些功夫罷了。一旦見了效,還怕沒有生意麼?」
「這草藥……果真有效麼?」蘇慶正看著蔫頭蔫腦站成一溜兒的菘藍,還是有些懷疑,「若是沒用,那可是要被街坊鄰居指著脊樑骨罵的。」
左鄰右舍,可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醫書上沒記載這種藥草麼?」蘇一一有點懷疑。難道蘇慶正讀八股讀得入了魔,竟想不到去翻一翻《本草綱目》、《神農本草經》之類的醫書麼?
「除了太醫院,哪裡還有醫書可讀?」蘇慶正苦笑。
難怪這年代的醫者,地位這麼高!原來要讀醫書,還得進太醫院……
「那……明兒看看那位同窗好了沒有,就知道有沒有效了。」蘇一一無法列舉二十一世紀的病例,只能舉出黎子熙的例子。
你小子可得給我爭口氣了!
「正是,若真是有效……倒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啊!」蘇慶正點著頭,若有所思。
蘇一一暗暗乍舌,還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呢,瞧瞧人家的境界,明顯比她高出了幾個檔次不止!她可光顧著數銀子,買房子,圈土地……
不過,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又覺得這病生在別人的身上,總不如生在自己的身上更具有說服力。再者,她也不是醫生,萬一梁子熙那病,不是單純的傷風感冒,見效可就慢得跟蝸牛似的了。
當下赤足跳起來,穿著裡衣站到了風口。直吹到鼻子微塞,才鑽進了被子。黑暗裡,小香豬的眼睛,似乎亮得像寶石。
「香香,要是你能像鮫人一下,一滴淚就是一顆珍珠,那該多好。我也不用絞盡腦汁地想發財大計了,只要讓你天天悲慘地哭個天昏地暗,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富婆啦!哎……不對,只能是最富的小孩兒。你說我有多慘,好容易長到如花的少女,一夜回到解放前,又要從小時候長起,白吃了十幾年的乾飯。」
她一邊咕噥著抱怨,一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翌日一早,果然如她料想得一樣,鼻塞咳嗽,所有的感冒症狀,似乎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這場戲,似乎做得太逼真了點兒……
早知道這小身子這麼不經折騰,昨夜也不用吹這麼久,害她站得腿都酸了。想當初,她在大冬天穿著內衣站在窗口,都沒病得這麼厲害!
這回演戲,可真演得有點過頭了。
待看到蘇慶正和田含玉一臉的擔憂,蘇一一的心裡,除了後悔,更加了兩分內疚。
「怎麼燒得這樣厲害?趕緊去請郎中過來瞧瞧罷!」田含玉心急,一迭連聲地催著丈夫。
「娘,不用的。」蘇一一連忙扯住田含玉的袖子,「昨兒我帶回來好多草藥,用它的根和葉煎湯就能治,不要再費那錢去請郎中了。」
「什麼草藥?」田含玉一臉的愕然。
「就是在地上種了兩溜兒的,葉子長長,邊緣有鋸齒的……」蘇一一對自己的描述水平,還真有點氣餒。好在那兩畸地是空著的,沒有第二種植物長出來。
「我還當那是雜草呢,一早上起來,就給我拔了。」
「啊?」蘇一一大驚失色,「不是吧?昨兒一下學,我才趕忙著種下的……」
這田含玉在娘家的時候,肯定是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主兒!她雖然沒下過地,但好歹受了這麼多年的軍隊教育,那菘藍種得橫平豎直,怎麼可以是「雜」草嘛!
「我還想著,昨天好容易清理乾淨,怎麼一下子又冒頭了呢……」田含玉訕訕地咕噥。
「趕緊再種下去,要不然太陽出來,可就曬死了。」蘇一一驚得一骨碌就想爬起來,田含玉急忙把她按住。
「行,一會兒娘就去種。」
「把那根斷了的,煎下給我喝就成了。」蘇一一再度要求。但願這新鮮出爐的板藍根,效果能和她想像中的一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28:20
第015章 藥又空了
「這……這是什麼草?咱們家又沒有醫生,什麼都可以渾吃的麼?萬一要是吃壞了,那可怎麼辦?」田含玉哪裡肯聽蘇一一的話,只管一迭連聲地讓蘇慶正去叫醫生。
「娘,那草藥真是有用的,何必去花這冤枉的銀錢!只煎了一把試試,即使沒用也不妨事啊!」蘇一一簡直要瘋了,真要讓田含玉找了醫生來,她這大半夜的風,豈不是白吹了嗎?
「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聽人說風,就能是雨了嗎?」田含玉根本不聽。
「魏先生也是知道的。」蘇一一隻能拉上魏爾瞻當墊背,還眼巴巴地看著蘇慶正,想從他那裡尋求支持。
田含玉卻連丈夫的賬也不賣:「他就算再學富五車,也不過是個教書匠。依依又一向體弱多病,要是有個好歹……我也不活了!」
蘇一一大汗。她這不是一個小小的感冒發燒嗎?怎麼到了田含玉的嘴裡,一下子變得這麼嚴重!好歹……她能有什麼好歹啊!兩帖草藥下去,發身汗又生龍活虎。
「娘,你就信女兒這一次吧,絕不會錯的!」蘇一一無可奈何之下,只能使出第一百零一招——撒嬌。
蘇慶正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方才插了一句:「我去煎藥吧。且看這一劑下去,到了晚間能不能退下燒,那時再請醫生不遲。」
呀,不會被老爹看出自己這病,得的蹊蹺吧?自己的表現,似乎有點急躁了。蘇一一心裡發虛,及至草藥煎來,才真覺得作繭自縛。
早知道,把小香豬拿到外面吹上半夜當試驗品好了,反正它喜歡喝這種藥汁兒。
她光想著現代的板藍根,甜甜的一點不難喝。這古代的草藥,不知道還加了些什麼,光聞著味兒,就感受到了苦味……為了賺錢大業,只能捏著鼻子——灌了!
看著足可照見人影的藥汁,蘇一一做了一個深呼吸,腳邊卻蹭來了一個溫軟的小身子。
「哎,香香,你別來惹我呀……我腦袋暈沉著呢,小心壓著了你!」蘇一一端著藥碗繼續發愁。
小香豬卻拚命地朝著她身邊拱,肉嘟嘟的身子,像顆小小的圓球。
蘇一一把碗湊到嘴邊,藥草的味道直衝鼻孔。她這裡還在猶猶豫豫地天人交戰,那裡小香豬已經把大大的腦袋湊了過來。
還沒等蘇一一反應過來,手裡當雞肋拿著的一碗藥,已經被小豬喝得只剩下淺淺的一薄層藥汁。
這動作,也太流暢了吧……
而且,她可是貨真假實地生了病,在這個醫療設備極其落後的時代,要轉成了肺炎肺癆什麼的,那她不就……不可避免地英年早逝了嗎?
她還想在這個時代有一番作為呢!也許,她還能找到回去的路,雖然根據穿越法則,女主大多是留在這個時代的。
現在怎麼辦?再去煎一碗草藥,還是假裝自己已經喝完?蘇一一還沒有糾結完,田含玉已經走來收碗。
好吧,她多喝開水,蒙頭睡一覺,也許一樣會退燒。但願這個身體,不像田含玉以為的那樣糟糕吧……
梁炳乾獨自去學堂的時候,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蘇一一把腦袋探出房門:「炳乾哥哥,你去看看今兒黎子熙好些了沒有。」
「你是被他過的病氣!」梁炳乾甕聲甕氣地抱怨,「早叫你不要離他太近,這下子病氣可過給了你!我……今兒要看到,非得狠狠地……」
蘇一一看他急得脖子也有些微紅,知道他是真正關心自己的。他雖然長了幾歲,也不過是個孩子,這番情狀,絕非作偽,一時心裡感動,語氣便不由自主地放柔了:「炳乾哥哥,書上說,非其時而有其氣,才是染病的原因,怎麼怪到別人頭上呢?」
「你明知道我剛剛啟蒙,偏還要跟我掉文!」梁炳乾脹紅了臉。
蘇一一莞爾一笑:「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氣候突然變化,會使人的抵抗力降低,風邪才能乘虛侵入人體而發病。全因我自己體虛不禁,才不幹黎子熙的事呢!」
「真的麼?」梁炳乾自小也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藥理。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也半信不疑。
「自然是真的,書上說的,不會有錯啦!」蘇一一柔聲安慰,「炳乾哥哥,你可要用心聽先生的課,回頭下了學,再一五一十地講給我聽!」
「嗯。」梁炳乾看她喝了藥,臉容微露倦意,只能怏怏地應了,獨自去了學堂。
蘇一一昨夜折騰了半宿,又花了無數心力說服田含玉,這時候早就倦了。合了被子蒙頭大睡,微微出了些汗,到得中午時分,便覺得發熱的症狀有所減輕。
蘇慶正端了藥碗進來,看她睜著一雙大眼睛,忍不住苦笑:「你呀……從前也不見有恁大的主意,年歲漸大,倒越發恣意妄為起來!爹爹即便不信,也自會去找人詢問,偏要讓自己病得七葷八素!」
蘇一一見自己的小伎倆被拆穿,只得訕訕笑著撒嬌:「誰讓爹爹不信嘛!女兒沒了法子,只得用自己來說法。如今爹爹可信了?製成丸子或湯散,可不是讓平民也能買得起?」
蘇慶正歎了口氣:「你年紀還小,用心讀書就成。家裡的事,不合該你操心。」
「知道啦……」蘇一一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燒果然退了,看來這草藥還是有效的。你再喝兩天,興許就能盡好了。」
「呃……已經好了,還要喝啊!」蘇一一覺得體溫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心裡暗暗覺得奇怪。
難道這具身體並不是想像中那麼體弱嗎?
藥汁自然又到了小豬的肚子裡,蘇一一這才發現,角落的食盆裡,食物還原封未動。敢情在小香豬的眼裡,這藥比剩飯好吃多了?
蘇一一又好笑又好氣:「真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怪胎,竟然喜食藥汁!」
下學以後,梁炳乾居然偷偷摸摸拿了一個盒子過來:「快收著,沒力氣的時候嚼兩口就好了,我聽爹爹說,這東西可以吊命。」
「什麼東西這麼神奇……」蘇一一好奇地打開盒子,赫然發現裡面竟然躺著一枝人形的山參。
這東西絕對是有價無市啊!
她正想問此物的來歷,梁炳乾卻慌慌張張地跑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28:35
第016章 絕代少年
自己已經好了八成,蘇一一當然不會暴殄天物地把人參吞下去。這玩意兒又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吃的,自己小小年紀,到時候鼻子出血就麻煩了。
她小心地把人參收好,回頭看到小香豬閃閃的目光,頓時把櫃門鎖得緊緊的。
小香豬蹭到了她的腳背,又拱了兩拱,討好的意味十足。
「不行,這東西可值錢了,把你賣了都不值這個價!」蘇一一很堅定地「保護」剛剛到手的人參。
又檢查了一遍箱櫃,確信小香豬不可能偷吃到,蘇一一才放心地直起身子。
至於晚上的那一頓草藥,因為自覺身強體健,那高熱連絲影子也沒了,蘇一一自然不會再虐待自己的味覺,隨手就把它賞給了味蕾出了問題的小香豬。
看著小香豬滿足地把身體在她的鞋面上蜷起來,蘇一一納悶地想,明明藥汁是小香豬喝掉的,為什麼她的傷風會好得這麼快?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便沒了睡意。兩隻眼睛越睜越大,夜空如墨,月色卻分外的明亮。她乾脆披了衣服起來,看小香豬睡得極香,蘇一一不忍把它叫醒,只得赤了足下地。
窗前一排修竹,在月光下如同妖嬈多姿的美人。風吹雲過,便是萬種風情。蘇一一乾脆攤開君如玉的字帖,拿著毛筆醮了水在桌上臨。
一來磨墨太過麻煩,二來這時代的宣紙,價格很昂貴。蘇一一的清水臨帖法,可以省下好多功夫和銅子。
寫習慣了水筆鉛筆圓珠筆,蘇一一始終沒有找到握毛筆的感覺,總覺得彆扭萬分。
好容易寫得漸漸入港,耳邊忽然聽到一聲悶哼。雖然聲音輕微,可是在這樣的萬籟俱寂裡,這個聲音卻讓蘇一一嚇得毛筆落到了桌上,發出同樣輕微的聲響。
伸手推開窗戶,一道黑影正從院牆下爬起來。剛走了兩步,就踉蹌跌倒。作為無神論者的蘇一一,雖然遭遇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穿越,仍然不會發出「是人是鬼」的疑問。
黑影掙扎著爬起來,又走了兩步,卻體力不支地再度仆跌下去。
院牆外,隱約聽到雜亂的腳步聲。蘇一一把耳朵貼到地上,很快判斷出來人不會少於十個。這個人不會是江洋大盜吧?
黑影這時候卻已經撲到了窗口,月光下,清顏俊貌,臉色雖然蒼白,可是秀潔的眉目,卻如同一塊溫潤的古玉,在蘇一一的面前伸展開來。那張臉,彷彿不染一絲塵埃,洗盡了塵世的污垢。
他的眼睛如空山靈雨般清澈,世間最耀眼的光芒,也不過如此了吧?蘇一一覺得自己這間逼仄的小屋,忽然變得亮亮堂堂。
月色星光,修竹高桐,在他的身後,也黯然地失去了光芒。
帥哥!
而且是帥哥中的帥哥!
蘇一一並不是花癡型女人,但是面對著眼前的這個男孩,卻和俗世女子沒有什麼兩樣,目瞪口呆又貪婪地盯住了眼前的少年,看得如癡如夢,渾然地忘了自己。
看樣子,他最多也不過八九歲的樣子,就已經美得可以讓蘇一一閃神。長大以後,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容顏絕代啊!
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到,深更半夜,居然還有個人不睡覺,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看。
吃了一驚的同時,他的頭猛地後仰。毫無懸念地再度仰首跌倒,這回連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分頭去搜。」院牆外腳步忽然頓住,一個聲音低低地吩咐。
少年的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蘇一一不及細想,翻了窗把他扶起來,用盡全身的力量把他往窗口托。
少年很快反應過來,努力地攀住窗欞。古代的窗戶,比現代要高。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給弄進屋裡。蘇一一身形瘦小,但好歹在現代受過攀爬訓練,這點高度的窗,自然不在話下。
少年臉上血色全無,正仰臥在地上像瀕死的魚兒一樣喘氣。蘇一一不及查看他的狀況,已聽得院牆裡有人落地的聲音。
「沒人。」三四個聲音同時低聲說道。
無聲無息間,又都翻上了院牆消失不見。
蘇一一鬆了口氣,回頭看到那少年,早就已經昏了過去。這才覺得腳底銳痛,原來在窗外不知道踩中了什麼,被紮了一道小口子。
「喂,不會到了我房裡才死了吧……」蘇一一自言自語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卻覺得一手粘膩。
藉著月光,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心裡,全是鮮血!
可是在這裡,她沒有自備的醫藥箱。要不然,撒一把雲南白藥上去,血就止住了。雖然是暮春天氣,夜晚的地上,還是覺得涼徹入骨。
蘇一一把少年弄到床-上,已經累得像一頭老牛。古代的衣服,不管男式還是女式,解的時候都複雜得要命。
「呀!」蘇一一好容易滿頭大汗地替少年解開衣服,才發現他的胸膛上還有一道長長的傷口。看起來,像是劍傷,從左肩劃到右下腹。不知道他自己灑了什麼藥粉,血倒是已經止住了。
胳膊上的傷口,想來是新傷,他還不及處理,血不斷地滲出來,早已經浸得半條袖子都濕了。
蘇一一替他壓住傷口,又犯了難。她這裡可沒有藥,怎麼替他止血?目光落在他胸膛的傷口上,立刻有了主意,把剛才被隨手丟在一旁的東西一樣樣撿起來,拿了幾瓶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他傷口上灑。
連著試了四五次,終於找到了一味對頭的藥,血很快就止住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成份,比雲南白藥的效果還要好。蘇一一又撕了一件舊衣,替他嚴嚴密密地包紮好,這才抹了抹額上的汗,看著少年依然無知無覺地躺著,犯了愁。
接下去該幹什麼呢?受了這麼重的傷,要是傷口感染發燒,那可就糟糕了。想來明天又要跑一趟後山,去找幾味消炎的草藥了!
只是她現在也是個小「病人」,要出家門的話,恐怕也只能用少年的辦法,——爬牆。
但是這小子怎麼辦?
少年忽然輕輕地「呻-吟」了一下,嘴裡含糊地發出了幾個音節。蘇一一隱約聽得他是在叫「娘」,心裡惻然。
不知道小小年紀,怎麼會受到一群人的追殺。這些人,可真是下手不留情啊,對一個小孩子也下得了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29:14
第017章 救命的人參
小香豬還在鞋面上睡得正酣,連房間裡多了一個大活人,都沒有讓它睡覺的姿勢,有一點點改變,讓蘇一一又好氣又好笑。
「這麼大的動靜都鬧不醒你啊……香香,你可真不愧是豬一族的佼佼者。」她喃喃地對著側頭睡得正甜的小香豬明嘲暗諷了一句,動手替少年把衣服穿上。
幸好自己的身體還只是一個六歲女童,要不然的話,可真要讓他無以為報,以身相許了。哼哼,敗壞本姑娘的名節呀!雖然蘇一一並不覺得女人的貞節有多麼重要,但是拐個極品美男在家裡,也不失為了一個好主意嘛!
少年的衣服雖然是黑色的,但織了金線暗紋。衣服的針腳,細密平整,繡的圖案是祥雲,用的是本色的絲線。衣服的料子捏在手裡,很舒服,不知道是哪裡產的綢。蘇一一最想做的,就是把衣服裡的金絲都抽出來,也許可以收集出兩錢金子來,至少可以換成二兩銀子呢!
「難怪有人要追殺你,誰讓你這麼有錢啊……」她抱怨了一句,打了個呵欠,又犯了愁。
她出讓了自己的床鋪,結果是自己沒地方睡了。她現在太小,所以床也很窄,全不像她在現代那張一米八的大-床,並排睡上五六個人都沒有問題。
雷鋒做到她這份上,換到現代,怎麼也弄個什麼見義勇為獎之類的……
「娘……娘……」少年又低低地呻-吟了起來,剛剛有了一點睡意的蘇一一,只能和眼皮打了一場拉鋸戰,掙扎著爬上了床,湊到他的身邊。
「喂,你不舒服啊?」她推搡了一下他,可是少年卻只是勉強睜開了眼睛,又無力地合上。
蘇一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承認自己問了一句廢話。受了這樣重的傷,肯定不會覺得舒服。而且,他的兩頰有點潮紅,看來是傷口受到感染發炎了。
「體質這麼差,還出來混?」蘇一一鄙夷了少年一句,卻看到小豬伸開四肢,仰面躺在地上伸了一個懶腰。然而,慢吞吞地蹭到了櫃門前,鼻子還不住地翕翕合合。
「呀,我怎麼忘了,還有一支上好的山參呢!他傷得這麼重,少用一點參真是再好不過了。香香,你可真是一隻聰明的小香豬!」
蘇一一跳下了床,三步兩步跨到櫃子前,打開櫃門,把包得嚴嚴實實的參拿出來。小香豬立刻把腦袋湊了過來,對著人參垂涎欲滴。
「這可是用來救命的,不是給你當零食的!」蘇一一笑瞪著小香豬,絲毫不理會他哀求的眼神。
「我從來沒有覺得人參的味道有什麼好呀……」蘇一一把人參咬下來一塊,把小臉皺成了一團。
「喂,給你吃點兒好東西,這玩意兒能大補元氣、生筋活血、延年益壽……總之好處多多,不勝枚舉。你看,我連香香都沒捨得給,今兒就給你用了。你要活過來,可一定要記得好好報答好。」
不然的話,這投資可就虧了。
反正這參也沒有花本錢,就給他救命吧!
可是少年的牙關太緊,蘇一一把掰碎的一小塊人參塞進去,又從嘴角溢了出來。
蘇一一怒了:「你知不知道這是多麼珍貴的東西,暴殄天物!香香看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我都沒捨得給。要不是看在你就快要死掉的份上,我才捨不得拿出來呢!居然……還一點都不領情!」
只不過,她再怎麼發怒,少年還是緊閉著雙眼。有時候會左右地搖晃腦袋,發出一兩聲模糊的囈語。蘇一一仔細聽去,總是聽到他叫著「娘」。
看來,他母親一定很疼他吧?就像田含玉對自己,那種愛是出自本能。可是,他小小年紀,又怎麼會離開他的母親呢?
心又軟了下來,蘇一一很努力地思考了半天,終於決定犧牲自己的「初吻」。看在這張臉很養眼的份上,姑奶奶我就吃一回虧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等哪天我攢夠了浮屠,不知道老天會不會開恩,把我送回現代去……
蘇一一歎了口氣,用嘴把人參嚼碎了,再好的人參,味道也是苦苦澀澀的,讓蘇一一愁苦了臉。屏住了呼吸,把人參又馬馬虎虎地嚼了兩嚼,才嘴對著嘴送過去。
他的唇,真軟啊!
用舌尖輕輕地把人參舔進他的齒縫裡,牙關終於鬆開,第一口人參被送了進去。緊接著第二口和第三口,也順利地滑進了他的喉管。
「這下應該夠了吧?要不,再喂兩口……」蘇一一猶豫著,回身去拿人參,卻摸了一個空。四週一打量,發現那根極品的人形參,居然已經到了小豬的嘴裡。
「香香!」蘇一一撲過去,因為太猛,一下子跌到地。小香豬飛速地後退了兩步,還沒有落下人參。
「你你你……香香,你太過份,這可是給人家救命的!」蘇一一氣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小香豬,把剩下的半支人參從豬嘴裡搶了下來。
現在怎麼辦?雖然香香很可愛,但是要她和小香豬共吃一根人參,好像還是有點覺得……怪怪的。
算了吧……蘇一一可提不起勇氣在豬嘴裡搶食,只能悶悶地把剩下的人參再度收好。小香豬大概知道自己做了壞事,縮在房間的一角,不言不動,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她……呃,不是,它看著那支被收起來的人參。
「哼,以後再找你算賬!」蘇一一朝著扮無辜的小香豬瞪了一眼,剛在床頭趴下,又覺得萬一少年半夜沒了氣,自己那不是和屍體睡在一起了嗎?
想想就覺得汗毛直豎。
還是在書桌上趴一晚上吧,天邊都出現了魚肚白,也不過一兩個時辰天就大亮了。
蘇一一睡得迷迷糊糊,耳邊啾啾的鳥叫聲,把她從睡夢裡叫醒過來。有一剎那,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這是來到這個時代以後得的後遺症,總要看到自己小小的手臂,才明白如今的處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29:37
第018章 以身相許
「你……醒了。」低啞的聲音,帶著金屬的質感,很好聽。
「嗯,嗯?」蘇一一睜開眼睛,發現少年的臉色雖然還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但眼睛很明亮。他的身邊,是睡得毫無知覺的小香豬。
蘇一一敢打賭,這小豬大概是嗅到了少年身上的人參味道!真不知道這隻小豬從哪裡惹來的怪習性,田含玉給它準備的新鮮菜蔬,它正眼也不瞧一眼,反倒對蘇一一的藥汁大啖特啖,當成美味佳餚。
「謝謝你昨天救我。」少年可能不太習慣說感謝的話,幾個字說得一停一頓,讓蘇一一聽得分外彆扭。
「舉手之勞,不用客氣。」蘇一一抬手阻止了他吞吞吐吐的道謝,「如果你決定以身相許,也許我會考慮接受。」
少年愣愣地看著她:「以身相許?」
不會吧,這麼漂亮的少年,智力難道有毛病?她不過是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那副認真的樣子,倒像是當了真!也許,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口沒遮攔的女孩子吧?反正她頂著一張六歲女孩的面孔,童言無忌!
「隨口開個玩笑而已。」她有點鬱悶。
「好。」少年卻言簡意賅地回答了一個字。
蘇一一點頭,不當真就好。
「在下姓姬名流玥,請問小姐芳名?」他卻小大人似地行了個禮,說話的口氣老氣橫秋。
「我啊,蘇一一,朋友們都叫我一一。」蘇一一隨口說完,才想到在這個時代,女子的芳名不是陌生男子可以隨便叫的。
不過,他頂多算個男孩,還算不上男子。
姬流玥肅容道:「等我行過冠禮,再來下聘。」
「啊?」蘇一一瞪大了眼睛,急忙擺手,「我剛剛只是開玩笑的,千萬別當真!」
就算是花樣美男,她也不想把自己的終身,隨隨便便就這樣許出去啊?她可不以為在這個時代,真有值得她托付終身的對象。談點小戀愛倒是無妨,把一輩子搭進去,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眼前這個男孩,才不過八九歲的模樣,就算早熟,也還不到和她談情說愛的年齡吧?
「日後,流玥會著人來下聘書。」姬流玥卻執著地要「以身相許」。
蘇一一大感頭痛:「你喜歡我?」
姬流夜看著她粉妝玉琢的臉蛋,還有靈動的雙眼,鬼神差使地點了點頭。
「我們不過是一面之緣,你對我是感激,不是喜歡!」蘇一一教訓,「如果你以後真的遇上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那該怎麼辦?」
姬流夜迷惑地看著她:「自然是娶回家了!」
「哦。」蘇一一這才想到,這個時代和自己的那個,根本是不同的。男人三妻四妾,才有了嫡庶之分。原來,他只是把自己當成了他眾多妻妾中的一個。而且,看他氣度穿著,家裡大概非富即貴。以自己的身份,自然只能屈居為妾。
「蘇小姐……」
「叫我一一。」蘇一一連忙舉手。
如果她是二八妙齡,被稱一聲「蘇小姐」還能坦然受之。如今不過是髻齡女童,「小姐」這種稱呼,聽得渾身冒汗。
「不知道是否能夠收留我幾日?」姬流玥沉吟著問。
「幾日?」
「總不過三五日,便會有人來接我。」姬流玥雖然是求人,可是那倨傲的態度,彷彿求人的是蘇一一。
「哦,那你留下吧,我跟爹爹和娘說一聲,做飯的時候,多做你那一份就行了。」
「別告訴他們!」姬流玥的面上忽然湧上了急切之色。
蘇一一有點犯難:「我知道你的身份一定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也不問你就是。但你既要留下,總要吃喝吧?我白天要上學堂,你準備餓肚子麼?」
「你可以留一點乾糧……」
「我們家哪有餘糧留給你啊!」蘇一一翻了個白眼,「每天都是清粥玉米餅,就算我省下一塊來,也不能讓你填飽肚子!」
「無妨。」姬流玥卻堅持己見。
「隨你啦,你愛餓肚子也由得你!」蘇一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只能偷偷給你留兩塊玉米餅,你自己看著辦吧!」
「多謝。」
「不用客氣。」蘇一一覺得有點鬱悶,雖說禮多人不怪,但禮太多了,也覺得渾身彆扭。明明長得一張極好的皮囊,可是行動作派,還不如魏爾瞻瀟灑自如。小小年紀,就一身學究氣。
「依依,醒了麼?」田含玉的聲音,把房間裡「相敬如冰」的兩個少年男女嚇了一大跳。
「嗯,剛醒來。」蘇一一連忙裝出一副慵懶惺忪的口氣,一邊打手勢讓姬流玥藏起來。可是房間只這麼大,看來看去也沒個地方可以躲。眼珠一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還沒反應過來的姬流玥推到了床底下。
「依依,今天覺得怎麼樣?」
「嗯,好多啦。」蘇一一露出燦爛的笑容,「娘,我說那草藥是極有用的吧?你看,現在可精神著哪!」
田含玉以手覆在她的額上,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有用,幸好娘又把它們全都種回去了,往後再有傷風感冒,也不必再費銀子去請醫生。」
「對啊!」蘇一一急於把田含玉打發走,「昨天和爹爹說了個賺錢的法子,正著落在這藥草上呢,爹爹不曾跟娘說麼?」
「你這一病,哪有什麼心思賺錢?燒倒是退了,只是臉還青白,歇兩天再上學去吧。」
蘇一一扮了個鬼臉:「那可是十兩銀子的學費呢,少學一天,就是冤枉了一天的銀錢!」
「女孩子家,原本不靠學問出頭!」田含玉嗔了女兒一眼,「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經,娘又不指望你做第二個君如玉!」
蘇一一悄悄地扁了扁嘴,她還不稀罕做君如玉呢!
吃早飯的時候,蘇一一果然偷偷藏起了兩個玉米餅子,田含玉只當她病後初癒,胃口大開,自然十分高興。
姬流玥咬了一口餅子,就皺緊了眉頭。遲疑了一會兒,才大口大口地嚥下去。看來,他也餓得狠了,粗糧淡茶也一般狼吞虎嚥了下去。
「你在房中莫出去,有人來就鑽到床下,沒人會注意的。」蘇一一剛交代完,就聽得門外傳來梁炳乾的聲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29:56
第019章 吃什麼不能吃虧
蘇一一走出門外,果然看到梁炳乾拘謹地站在門口。
「依依,你……好了麼?」他打量著她的臉,雪玉一般的白嫩。眉間那顆臨出門前,才被田含玉點上的紅痣,更把她襯得沉靜中帶上了兩分俏皮。
「早就好啦!」蘇一一看他關切之色,溢於言表,心裡一溫,想也不想就握住了他的手,「炳乾哥哥,謝謝你給我的人參,現下覺得比生病前還神清氣爽呢!」
她穿著一身輕薄的水綠色衫子,雖然是舊衣,卻漿洗得十分乾淨。許是舊年的衣服,穿在身上,裙擺微短,露出了那雙半舊的繡鞋。鞋頭上繡著一隻黃鶯兒,並一叢新柳,倒是很襯小女孩的嬌憨活潑。
「這個你再拿回去吃。」梁炳乾忽然從袖中又拿出一個絹包,鬼鬼祟祟地塞到她的掌心裡。
「是什麼?」
「反正是好東西,你每日吃上一點兒,身子就不會這麼老是生病啦!」梁炳乾的神色有些緊張,讓蘇一一大感好奇。
只是眼看將到學校,蘇一一既然認定了他給的是好東西,秉承著財不露白的原則,自然不肯打開來看。
遙遙地看到蘇家兄弟結伴而行,蘇一一皺著眉頭,拉住梁炳乾的手拔腿就忙。誰知蘇明鵬眼尖得很,一溜小跑,就攔到了他們的面前。
「上不了兩天課,就躲家裡賴學了?趕明兒還是讓你娘來討回了束修,乖乖地在家裡等著嫁人吧!捨不得那十兩銀子,還跑來丟人現眼,哈哈!」
他囂張地仰頭大笑,還伸出手來,朝蘇一一的臉上摸去。
蘇一一想也不想,伸出手就朝他的爪子拍了過去。雖然人小力輕,但是「啪」的一聲,倒還響亮痛快,蘇明鵬一臉的得意,立刻就漲成了醬肝。
「別用你的狗爪子隨意撩撥人,真碰上了,還得用香胰子打上十來遍,我可嫌味兒重著呢!」蘇一一拍了拍手,一臉的嫌惡。
蘇明琨驚奇地看著她,淡金色的太陽光芒,透過院前的一叢竹葉斜斜地灑在她的肩頭,再蒼翠的顏色,在他的面前,也變得黯淡無光。
仍是年下來大宅吃飯時,那張細眉細眼的臉。可是,分明有什麼又不同了。那種見人就畏畏縮縮的神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大家閨秀般的沉靜從容,偶爾又爽快明麗,竟讓人忍不住受到她的吸引,不忍心移開雙目。
「你……」蘇明鵬被她的動作驚了一下,好半天才回過味來,「你罵人!」
仗著自己年齡小,蘇一一故做無辜地反問:「我罵誰了嗎?炳乾哥哥,今天天氣真好。先生說過,一日之計在於晨,咱們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蘇明鵬脹紅了臉:「你……你剛剛罵我了,你罵我……是狗!」
「那麼,你是麼?」蘇一一平靜地反問。
「當然不是!」
蘇一一竊笑:「既然不是,你一跳三尺高做什麼?三哥,我們先去了。」
她不等蘇明鵬再度發飆,拉著梁炳乾就一溜煙地走了。
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蘇明琨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不管怎麼說,這個幼妹,和以前一樣可愛。
學堂的位置選得極好,並不在蘇家的大宅內,而是另辟了一塊地方。一邊是垂柳拂面,一邊是屋舍儼然。在清晨的陽光下,更顯得安謐,真有點彷彿是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了。
「別走,你這個臭丫頭!」蘇明鵬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一一回轉頭對他做了一個鬼臉,拉著梁炳乾繼續往前跑。
裙子鼓起了一陣風,在春陽裡暖暖地飛揚,竟讓人覺得,那是一個偶然從天庭落下的小仙子。連路旁的扶柳,也彷彿感受到了她歡樂的氣息,搖曳得更是婀娜多姿。
「哎喲!」蘇一一摸著鼻子,抬頭看到魏爾瞻一臉的嚴肅,急忙垂手站立。
自己的行為,大概與這個時代的淑女格格不入吧?不知道魏爾瞻又會罰她做什麼……如果是習字臨帖倒無所謂,反正他不罰,她也是要臨的。
「先生……」她軟軟地叫了一聲,含著討好的意味。
「嗯,一早上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魏爾瞻雖然責備,可是語氣裡卻聽不出多少嚴肅的味道。
蘇一一綻開笑顏:「先生,依依知道錯了,這就去臨兩篇帖子,請先生指正。」
魏爾瞻愣了愣,笑罵:「人小鬼大!去罷,臨好了便作罷,臨得不好,再加臨兩帖。」
蘇一一聽到他語氣裡對自己的寵溺,頓時又笑靨如花,脆聲聲地答應:「是!」
魏爾瞻看她走得急,又忙加了一句:「莫急,你生病才好,今天完不成的,以後再補也是一樣。」
這哪裡還是罰啊……
結果,蘇明鵬也被罰臨兩張帖子。這位可不像蘇一一那麼痛快地領罰,強著腦袋恨恨地瞪視著蘇一一。
「小心四弟一會兒再找你麻煩。」蘇明琨的位置在她的身後,低低地提醒了一聲。
蘇一一甜甜地回了他一個笑容:「那三哥幫不幫我呢?」
蘇明琨無奈地苦笑:「你明明知道的,只要有可能,三哥總是幫你。只是……三哥在家裡的地位,可也不比你高出多少,四弟是正出,你萬事小心。」
庶出又怎麼啦?她就不信,自己闖不出一個名堂來!到時候,要讓天底下所有正出的子弟們都刮目相看,再也沒有嫡庶之分!
蘇一一扁了扁嘴,臉上還是一副虛心受教,天底下第一乖寶寶的模樣:「是,多謝三哥教誨。只是四哥他真的好過份,雖然小妹脾氣好,可也有忍不下去的時候嘛!」
「其實,四弟心地並不壞,只是被嬌寵太過,是以受不得一點氣,吃不得一點虧。你但凡避讓一些兒,過些時日,他更丟開了。」
難道別人打了我的左臉,我還把右臉湊上去?蘇一一憤憤地想,我又不是耶酥,還沒偉大到那種程度呢!
她的信條是:吃什麼都行,唯獨不能吃虧!
在現代,她已經不得已吃了那麼大的虧,穿越到這見鬼的時代還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0:15
第020章 有仇有仇
蘇明鵬確實如蘇明琨說的,被家裡寵壞了,吃不得一點虧。在蘇一一的身上,每次都討不了好,早就恨得牙齒癢癢。
魏爾瞻上課的時候,他還在想著怎麼給蘇一一沒臉子,總要讓她當眾丟臉求饒,心裡的這根刺才算拔了下來。因此,課上講了些什麼,便沒有聽到耳朵裡。及至魏爾瞻一個個挨次考問,自然簽不上來,又丟了好大一個臉。
「蘇明鵬,若是你不想學,不如回去告訴蘇三爺,免得坐在這裡混日子!」魏爾瞻毫不留情地話,簡直就是早上蘇明鵬對蘇一一為難的翻版。
蘇一一低著頭忍笑,對魏爾瞻的印象分,又大大地加了十分。
蘇明鵬脹紅了臉,悻悻然坐下,自然把這筆賬算到了蘇一一的頭上。蘇一一渾然不知道自己頭上的債又多了一筆,對魏爾瞻無意中替她扳回一城,自然心情大暢。
她知道蘇明鵬有的是兩斤蠻力,而自己的這個身體,年小體弱,遠非他的對手,自然步步跟緊了梁炳乾。
「依依妹妹,你三哥剛才悄悄地過來囑咐我,要小心你那四哥。」梁炳乾悄悄地告訴蘇一一,「你……早上那些話,恐怕又得罪了你四哥。」
蘇一一頓時直冒冷汗,這位「青梅竹馬」的神經,也太大條了點兒吧……要蘇明琨提醒過後,才能反應過來?
「我知道了,反正見了他就繞道走,你當我喜歡跟他硬碰呢!」蘇一一有點小鬱悶。她其實是真想養精蓄銳,用雞蛋去碰石頭,那是智者所不為。
只不過……事到臨頭,她真的不想忍,也不能忍!
有一句廣告詞說得好啊,忍無可忍,則無需再忍。她已經在現代的那個世界,受夠了!
「你莫要擔心……」梁炳乾忽然牽住了她的手,臉上緋色上湧,「我……會保護你的。」
如果這句話,說得再響亮一點,流利一點的話,那才顯得更有英雄氣勢啊!蘇一一有點遺憾。
「蘇一一!」一個氣沉丹田的聲音,從校舍的另一頭傳來。
梁炳乾第一反應,就是把蘇一一往自己的身後扯。
「哼,你還要幫著那小丫頭?」蘇明鵬根本不屑一顧,他原本帶著兩個小廝同來,年歲比他還要大上一兩歲,手裡的力氣,自然比梁炳乾更大一些。
所以,梁炳乾雖然奮力地想要掙脫,卻被兩個小廝扯住了手臂,一步也跨不過來。
「蘇依依,看不出你倒生了一張利嘴,大概是在店裡混出來的吧?」蘇明鵬朝著無遮無擋的蘇一一走過來,臉上的笑容輕蔑而得意。
梁炳乾大叫:「蘇四少,依依是你妹妹!」
蘇明鵬哼了一聲:「她也配做我妹妹麼?你不瞧他們一家子,可不住在我們宅子裡,早被打發了出去自立門戶。又沒個出息,只守著一片舅爺的小店子過活,可寒磣不寒磣?我自家也一般有妹子,可不也在學堂念著書呢!」
蘇一一想到那學堂裡「唯二」的兩個女生,果然都是她的姐妹。只是上了好幾天的學,可也沒見她們招呼一聲,想必也瞧不起自己的出身。
「依依姓蘇,她可是你九妹!」梁炳乾左衝右突,憋紅了臉,終究還是掙不脫那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廝,只急得跺腳嘶吼。
「哈,蘇家可就大了,一個門子裡的窮富可就天差地遠著呢!」蘇明鵬笑著很張揚,讓蘇一一有種一拳捧向他臉龐的衝動。
可惜自己太矮,氣力又小,只能隱忍。
「少爺,一會兒學裡的先生要瞧見,只怕動不得了!」一個小廝機靈地提醒。
蘇明鵬立刻醒悟,再被這兩人拖延下去,可就又動不得手了。於是掄起了胳膊就朝蘇一一甩過去,只想把這張宜喜宜嗔的臉,打得梨花帶雨才算解氣。
蘇一一早已經暗暗提防,這時候仗著靈活,頭微微一偏,險而又險地避了開去。他的掌風,只過到她鬢邊的髮絲。
「啐,以大欺小,以強凌弱,以男壓女,算得什麼出息!」蘇一一啐了他一口,急退了兩步。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欺負你,誰讓你老是招惹了我!」蘇明鵬小臉一紅,卻仍是強著脖子狡辯。
「誰愛招惹了你?把我打得半死不活,養了好幾天才活轉過來,你還敢說是我招惹了你?把這道理說給先生和大夥兒聽聽,到底是個什麼理!」蘇一一口齒靈便,聲音如珠玉擊盤,清脆爽耳,竟讓蘇明鵬一時反駁不得。
「少爺,你莫聽這丫頭亂嚷,她是想讓旁人聽到趕來呢!」那小廝又一次提醒自己的主子。
蘇一一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好啊,這仇,她可記下了!有些事可以不記,這仇是非要記在心上的,而且要時時拿出來溫習……
她步子邁開,也還及不上蘇明鵬,只得繞了顆大樹打轉轉,終於腳上乏力,被蘇明鵬從背後推倒,直直地撞向樹樁子。
「依依!」梁炳乾目眥盡裂,大叫了一聲,不顧性命似地朝著蘇一一衝過去。
蘇一一隻覺得額頭銳痛,溫熱的液體從額上流下來。到底還是受了傷,不知道會不會破相啊……
兩個小廝一回頭,看到蘇一一額頭見血,也不敢再狠攔,讓梁炳乾衝了出去。
「這個……」蘇明乾不知道這一堆,會造成這樣嚴重的後果,小丫頭看起來臉色又玉雪似的白,不會又七死八活了吧?
他其實只想掄她兩記出出惡氣而已,可不想害她性命……
「蘇明鵬!」魏爾瞻一聲大喝,如飛似地奔了過來,全不顧及他往日的從容風度。
梁炳乾正搖著蘇一一:「依依,你沒事吧?你……你別嚇我啊,我答應了你爹爹要護你周全的!」
啊,她本來腦袋不昏,被他這麼一搖,可就昏得像有無數蜜蜂在眼前亂飛了……
魏爾瞻及時從梁炳乾的手裡,把蘇一一搶救了下來:「你這樣搖,她的骨頭怕也要被你搖散了!」他嘴裡說著,另一隻手直接從袍子的下擺撕了一幅布來,壓在蘇一一的額頭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0:35
第021章 善後
蘇明琨這時也追了過來,站在蘇一一的面前:「先生,九妹她……沒事吧?」
「傷在額頭,傷口有點深,怕是日後要留下一道疤。」魏爾瞻皺著眉,嚴厲地朝蘇明鵬瞪了一眼,「回頭臨五大張小楷,明日一早要交!若是臨得不好,再加倍地罰。」
蘇明鵬自知闖下大禍,不敢強辯,只得默然地低頭。眼尾還不忘掃向蘇一一,看她小小的腦袋無力地躺在魏爾瞻的懷裡,心裡倒有點後怕了起來。
蘇一一在前世執行任務的時候,受的傷不知道比這個嚴重多少倍,本也不放在心上。但看到蘇明鵬臉上的懊惱和緊張,頓時計上心來,故意做出無比虛弱的模樣。反正她的體弱多病,在周圍的人中間,是眾所周知的。
「先去我房裡躺著,下午你們各自臨帖。若是臨得不好,狠狠地罰。」魏爾瞻也不知怎麼的,看到蘇一一那張皺成一團的小臉,心就有點亂了。
後來圍上來的學生看到這裡出了大事,雖說是有些不是蘇家的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好歹也在仰蘇家的鼻息讀書,也不敢吭聲,自去教室研墨臨帖。
蘇明鵬站在原地,看著魏爾瞻抱著蘇一一,身後跟著梁炳乾揚長而去,心裡惶然:「三哥,她……不會死了罷?」
蘇明琨臉色陰沉:「死了不是趁你的心麼?今兒早上的事,也是你自去堵住了她,並不是她故意要駁你的面子。反正四叔也是庶出的,本不放在你的心上!」
說著,便明瞭點怨氣。他一樣也是庶出,雖說蘇家講究長幼有序,偏他這個大了兩個月的哥哥,在蘇家的地位比弟弟天差地遠。他狠狠地在袖子裡捏住了拳頭,總有一天,他非出人頭地,讓蘇家大小都刮目相看!
「三哥,我……又不是真想讓她死的,只是看她那副樣子,覺得分外可惡,才想教訓她一頓。誰知道一推之下,就會撞上那個樹樁子呢!」
「九妹本來年紀就小,又加上先天不足,怎經得起你全力的一推?」蘇明琨沒好氣地搶白了一句,「雖說四叔搬出大宅已有多年,好歹也是祖父的親生兒子,總歸是我們蘇家的人,要真告到族長那裡,也未見得就任由爹爹縱容了你。」
蘇氏的族長,是他們父親的堂叔。家裡雖只薄有田產,但因是尚書任上退仕的,官聲又一向不錯,在族中威信頗高。
蘇明鵬也不知道是怕懲罰,還是真怕蘇一一小小年紀就在他手裡「香消玉殞」,連臉上的神氣,也心虛了起來。
「三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想甩她一個耳括子罷了。她若是讓我乖乖地甩過去,也就罷了……」
蘇明琨看著兩個人影相繼隱在竹籬後面,默默不語地也跟了上去。蘇明鵬心裡不安,緊緊地跟了兩步,又覺不妥,重又站住。
看著周圍孤零零的沒有一個人,小小年紀,竟也覺得寂寞了起來。
魏爾瞻把蘇一一輕輕地放在床-上,彷彿捧著的是一件稀世的珍寶,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似的。
「先生,不大痛了。」蘇一一離了蘇明鵬的視線,才綻出了笑容,「幸好先生及時趕了過來,要不然,學生今日可就慘了。」
「還是明琨見他四弟跟了你們去,才來告訴了我。好好兒的,你去惹那霸王做什麼!」魏爾瞻看著她笑靨如花,忍不住搖頭歎息,「你額上的那個傷口,這幾日千萬不能下水。」
「嗯。」蘇一一當然知道這個常識,乖乖地點了頭,忽而又愁眉苦臉,「只是天氣漸熱,不能洗頭卻讓人難忍受。」
「熬過幾天也就是了!」魏爾瞻安慰,把梁炳乾趕去了學堂,才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箱籠,用細籐編得極為精緻,四角已經磨得起了毛,看來也有些年頭了。
裡面一個個的盒子,放得極是整齊。他打開其中的一個,卻是一把曬乾的藥草。他也不說話,只管碾碎了,替她灑在傷口上,這才重新拿了乾淨的白布條,替她包了起來。
蘇一一摸了摸繃帶,很平整。
「先生,你替我灑了些什麼草藥?」
「是刺兒草,可以止血的。」魏爾瞻淡淡地斂眉,「在這裡睡一會兒,我讓梁炳乾送你早些回去。」
「可是,我要臨帖呀!」蘇一一很想把這手字練好,自己看著也不忍卒睹,太丟人了。
「臨帖子也不急在一時,你先把傷養好了。」
蘇一一摸了摸額頭,這樣的小傷,那也能叫傷嗎?
「明琨,進來罷。」魏爾瞻轉頭喚了一聲,蘇明琨邁著從容的步子走了進來。
「九妹,怪我不好,只打量著梁炳乾在你身邊,萬不會讓你吃了虧。倒不曾想到四弟把那兩個小廝也帶在身邊,絆了他的手腳。」
蘇一一燦然一笑:「多謝三哥向先生報信,不然的話,今天可就真要交代在那霸王手裡了。」
「咱們……生分多了。」蘇明琨趁魏爾瞻走出房門的時候,忽然低低地歎了口氣。
「本就不常在一起,人與人之間,總會隨著距離的變遠,而越來越生分的。」蘇一一泛泛地安慰,眼睛看向門口。
「這是我找三哥討來的傷藥,你湊合著用罷。」蘇明琨把一個小小的藥瓶,放到了蘇一一的枕邊。
「我才不要他的東西呢!」蘇一一很有骨氣地回絕。
「這藥效果好,你生他的氣,也連帶著生了我的氣麼?」
「依依怎麼敢生三哥的氣?咱們蘇家,可也只有三哥才真待我好。不過,這傷真的不妨事的,先生替我包了,懶得再解開。」
「你若是晚上還痛,就讓你娘把藥灑在傷口上,生肌活血,效果很好的。」蘇明琨也不勉強,只是把藥瓶塞到了她的手裡。
蘇一一遲疑著,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魏爾瞻。
「你們本是兄妹,既然他有意求和,你就收了罷。」後者對她報以鼓勵的微笑。
「是,先生。」蘇一一依言收進了袖中。幸好沒念什麼曹植的七步詩,聽起來有點悚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0:53
第022章 父慈母愛
回到家裡,田含玉自然又把她抱在懷裡,心肝寶貝地疼著。蘇一一正覺得啼笑皆非,忽然覺得手背上濕漉漉的,抬頭看去,才發現田含玉已經滿臉的心疼,眸中盈淚。
她心裡軟軟的,伸出胳膊抱住田含玉的頸子:「娘,現在一點都不疼啦,真的,要不信,你打一拳試試?」
「胡說八道,還打一拳?你……就不能讓著那小霸王一點麼!如今你大哥和二哥被大伯父帶去了學裡,家裡嫡出的唯有你三哥,哪能不被老太太捧在手心兒裡?便是他自家的嫡親姐姐,還不是處處忍讓?」
原來蘇家老大的幾個孩子並不在鄉里,學堂裡那兩個蘇家的小姐,大概是老三家的女兒了。可是看起來卻似乎和蘇明鵬並不是太親近,雖然眼裡含著對她的不屑,卻並不主動尋釁挑事,十分低調。
田含玉的這番話,蘇一一雖然聽不大進,但也知道田含玉心疼自己,只是唯唯應了。這天,田含玉特意問鄉親買了隻雞,自己卻一口都不捨得吃,只管把雞腿留給蘇一一,那骨多肉少的部位都挾給了丈夫。
「娘,雞腿這麼大,我哪裡吃得掉嘛!」蘇一一撒嬌,把雞腿又挾了一隻給田含玉。
「那你明兒再吃。」田含玉把雞腿又放回小缽。
蘇慶正含笑看著母女倆,把雞骨上的肉拆下來,挾到田含玉的碗裡。夫妻倆相視一笑,都默然無言。
蘇一一隻覺得心裡的幸福,像春天的野草一樣,蔓延瘋長。彷彿是初春時節的和風,吹過心湖,頓時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
這個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溫馨甜蜜。她決定了,只要在這個時代一天,就孝順這對便宜父母一天。
生命的長度,或者不可修改,但人生的嚴寒,卻可以通過努力降到最低。看著田含玉臉上淺淺的疲憊,蘇一一有點心酸。這樣的好人,不該受生活這種零碎的痛。如果人生會在漫長的道路上盛開無數個故事,那麼,為什麼不能讓這些故事,開得鮮艷奪目?
默默地吃著碗裡的雞腿,那是父母愛心的傳遞。儘管在現代,雞腿根本不算什麼美味佳餚,但是現在,她卻覺得這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隻雞腿。
吃完了晚飯,蘇一一倒想替操勞了一天的田含玉,幫襯著做一點什麼。哪怕洗兩個碗,抹一下桌子,也多少能省了她一點手腳。可田含玉卻不許她動一根手指頭,把她趕回了房間。
心裡漾著滿滿的感動,蘇一一慢吞吞地走回房間。小香豬圓滾滾的身子,以平常不多見的速度蹭了過來,偎在她的鞋面上拱著。
蘇一一好笑地彎腰,檀香味似乎越來越濃。
「你回來了……」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把蘇一一嚇了一跳,才想到她昨天晚上收留了一個花樣美男在屋裡。
「呃……你吃東西了麼?」蘇一一有點心虛地問。
「嗯,你給的那個餅子,已經吃完了。」姬流夜從床底下一點點地蹭出來,大概是拉扯到了傷口,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蘇一一連忙跑過去扶他:「你白天就呆在床底下麼?地上涼著呢,你又受了傷,別發了燒才好!」說沒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手掌握住的地方,溫度異於尋常。
忍不住又驚呼了一聲:「呀,你發燒了!」
「聽到你娘回來的動靜,才躲下去的……」姬流夜一邊說,一邊覺得渾身發冷,忍不住朝她身上靠過去。蘇一一想也不想,就把他推了出去。想吃本姑娘的豆腐,哼,沒門!
「唔……」姬流夜摔倒在床-上,蘇一一才反應過來,這小子是個病人,她也還只是個孩子,哪裡會有吃豆腐的心思!
小臉有點緋紅,蘇一一偷偷地瞄了瞄他的臉色,幫他把腿也搬了上去,然後拿薄被把他嚴嚴實實地蓋住,擔憂地問:「現在覺得怎麼樣?我替你去找點藥吧,這樣燒下去,恐怕就被燒成白癡了。」
姬流夜看著女孩若飛若揚的臉龐,離自己的眼睛只有一寸的距離,幾乎可以看清每一根睫毛上翹的軌跡。淡淡的香味,從鼻端若有若無地鑽進五臟六腑。也不知怎麼的,傷口忽然就覺得不痛了。
「你的額……」他的瞳孔忽然收縮了一下,早上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下學回來就已經身上帶了傷?
儘管他足不出戶,但從蘇一一房裡的陳設也看得出來,這一戶人家的經濟狀況並不好。恐怕在學裡,蘇一一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可他也沒有想到,有誰能對這個可愛到了極點的女孩下手。
薄暮的餘光斜斜地透過半掩的窗戶灑進來,落在蘇一一的身上,更顯得粉妝玉琢。一身細布的平常衫子,竟也給她穿出衣袂乍飄的意味來。
院裡的青竹,正在暮色裡顫動,逸進一陣淡淡的竹香。姬流夜忽然覺得,哪怕一輩子都回不去,留在這裡和蘇一一為伴,倒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那些人……肯放過他嗎?
「哦,只是摔了一跤,沒什麼的。」蘇一一滿不在乎地輕按了一下額間被包紮好的地方。
其實真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魏爾瞻包紮得有點誇張,在她的傷口上足足墊了好幾層白色的細布。
這時候,才想到先生那個籐筐裡一個個的藥罐子,心想田含玉可說錯了,這位先生絕不是什麼書獃子,興許是什麼國手呢!
如果能央魏爾瞻……蘇一一心裡微動,看向姬流夜,精緻的五官,找不出一點瑕疵。這時,他有點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起來頗有幾分呆氣。目光再落到他的雙手,十指修長。書上形容女子的纖手,總是用指如蔥尖。在蘇一一看來,用來形容姬流夜,那才真是妥帖。
她搖了搖頭,這姬流夜的身份不簡單,還是別給魏爾瞻惹禍了。
小豬拚命地朝她身上擠來,兩條胖乎乎的前腿,還搭在她的小腿上,拼了命似地要往她身上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1:14
第023章 現代營銷學
蘇一一看小香豬掙扎得辛苦,只能把它抱了起來。小香豬的鼻子,朝她的懷裡拱去。難不成這小香豬,也喜歡吃美女的豆腐?雖然這個身體年歲尚小,但蘇一一自認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啊!」她忽然想了起來,怒瞪了小香豬一眼,「好你個香香,又想來搶我的東西!」
懷裡還放著梁炳乾一早就塞給她的東西呢,想必又是什麼珍貴的藥草吧?蘇一一把小豬放下,從懷裡摸出了那個被層層包住的紙包。打開來看時,卻是一株傘形的靈芝。
「這是血芝……」姬流夜也看到了,忍不住露出了驚奇的神色。別說一般人家,就算是他們家裡,也難得一見這樣完整個大的靈芝。
血芝,又叫赤芝。廣義的靈芝泛指所有靈芝科的菌類植物,古代以顏色分赤、紫、青、黃、白、黑六種,而以赤色為貴。而相傳有「生死人,肉白骨」這種神奇功效的,指的就是這種赤芝。
蘇一一頓時眉開眼笑:「你小子的運氣真是好,正想著替你去找藥,就有這樣的靈芝送上門來,真正是天不亡你了!」
雖然民間的口口相傳中,對靈芝的功效誇張到了沒譜沒邊兒,生死人是差了點兒,但肉白骨應該多少還有點效用的吧?
手裡的這株靈芝個頭大,顏色深赤,絕對是靈芝中的上品。連姬流夜看慣了好東西的人,也不由流露出了詫異的顏色。
蘇家的境況雖然比一般農人要好上一些,但也不過勉強圖個溫飽而已,哪來這樣的好東西?蘇一一可不管這東西有多麼金貴,對她來說,能派上用場的東西,才是有用的!
看她像不要錢似的,把靈芝掰碎了往自己嘴時塞,姬流夜急得用眼神阻止她。可惜最終能阻止蘇一一的,卻是在一邊急得跳腳的小香豬。眼看著自己的上好佳餚都沒有影子,小香豬終於爆發了巨大的潛力,一躥而起,竟然學起兔子,一下子跳起來撲到蘇一一的身上。
蘇一一不想有這樣的變故,一驚之下,靈芝沒有拿穩,落到地上。還不等她眼明手快地撿起來,一向懶得可以的小香豬,卻用獵豹般的速度,搶在蘇一一的手指觸到靈芝之前,就吞到了嘴裡。
「香香!」蘇一一怒吼。
「依依,怎麼了?」蘇慶正聽到動靜,推門進來。蘇一一急忙用被子把姬流夜連頭帶腳蓋住,才跳著迎了上去。
「爹爹,是小香豬不聽話啦!」
蘇慶正看著她唇紅齒白的樣子,雖說額上有傷,但看起來倒比前一陣子的血色更好些,於是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那還不簡單,明兒就給你烤來吃!」
蘇一一嚇了一跳,急忙搖頭:「啊,那不行,只是有一點點不聽話啦,其他時候還是很可愛的。」
小香豬大概知道自己的命運,全在蘇一一的轉念之間,趴在蘇一一的腳面上嗚咽作聲,一副極度乖巧的模樣。
「依依,爹爹聽了你的法子,用院子裡的菘藍煮了藥汁,果然用五十文賣出了一帖。」蘇慶正笑著說,「只是菘藍有限,若是都賣了,明年可就沒材料了。咱們不能做殺雞取卵的事,是不是?」
蘇一一笑了起來:「院子時的菘藍,是種來掩人耳目的。其實,治傷風的草藥並不僅止於菘藍而已。還有一種草藥,喚做馬藍的,漫山遍野都是。爹爹不妨在砍柴的時候多多留意,夾帶在柴禾裡挖回來,要多少藥都成。」
蘇慶正並不迂腐,很快就明白了蘇一一的意思:「你是怕別人知道……」
「那當然,到時候別說五十文一帖,就算五文錢一帖,大概都沒有人買了吧?」蘇一一狡黠地笑。在現代社會,技術秘密一旦外洩,價值就大幅度跳水。蘇一一的感觸太深了,當初就是被二叔把最重要的配方洩露給了競爭對手,以至於蘇氏的年利潤率大幅降低,引起了股東的不滿。若非如此,父親也不用親自赴美,力爭要拿下關鍵的談判。
飛機……就在那一次的商務旅行中,失了事。被二叔送進飛行中隊以後,蘇一一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克服了對飛機的恐懼啊!
「既是漫山都是,咱們倒不必賣得這麼貴。十文錢一帖,也就是了。」蘇慶正到底還是厚道人,又習慣了薄利,自動降下價來。
蘇一一不知道該怎麼跟蘇慶正解釋,現代市場營銷學上的撇脂定價策略,正是利用一部分消費者的求新心理,像撇取牛奶中的脂肪層那樣,先從這部分人那裡,取得一部分的高額利潤。
但這種在現代運用得十分成功和普遍的定價策略,在古人看來或許難以理解。她有點傷腦筋,想了想,還是換了一個角度。
「爹爹,若是賣得太賤,恐怕沒有人相信我們的草藥會有效用,反倒乏人問津。爹爹要這樣想,比起藥店裡那五百文一帖的藥,我們的價格已經定得很便宜了。」
「對鄉親們來說,五十文也不是個小數目啊!」蘇慶正似乎仍覺得自己暴利,是一件有違天和的事。
蘇一一在心裡對著蘇慶正翻了一個白眼,她可是來賺錢的,不是來做慈善事業的。退一步說了,做慈善事業,那也要有實力有能力啊!
她把小手放到了蘇慶正的掌心裡,抬起頭:「爹爹若念著造福於民,便更需斂財。如今自求降價,售一帖藥也不過能替三五人省上幾十文。若是手裡有了巨資,便可救千萬人於水火,孰輕孰重,孰大孰小?」
蘇慶正驚奇的目光,掃視著蘇一一:「依依,你……怎會懂這些大道理?」
蘇一一故作赧然地低下螓首:「有先生講的,也有娘那裡聽來的。」
「難為你小小年紀,考慮得竟比爹爹還深遠……」蘇慶正目光複雜,「難怪魏先生說你天資聰慧……」
「爹爹過獎了。」蘇一一俏皮地一笑。
所謂天資,也不過是她虛活了二十幾歲,又有中華文明幾千年的積澱罷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1:36
第024章 教學相長
「咳咳!」姬流夜被憋得滿臉通紅。
「你沒事吧?」蘇一一雖然問得慇勤,但心裡可沒有多少擔憂。看他咳得中氣十足,就知道正在迅速地康復之中嘛!
「你再和你爹講幾句,估計只能替我收屍了。」姬流夜抱怨著,「一帖不過五十文,有什麼好考慮的。」
蘇一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當誰都能穿得起這種纏金線的衣服麼?五十文,可以應付家裡半個月的開支了!」
「你把那靈芝賣了,怕不止三五百兩銀子,夠你置地買房的了!」
「哇,這麼值錢,早知道不給你吃了。」蘇一一雖是這樣說著,卻並不懊惱。這鎮上能買這種極品靈芝的,無非是梁家。她總不能把從他家A來的靈芝,再賣回他家去吧?
「五十文一帖,不知要多少時候才能攢得起錢來呢!」姬流夜很看不起這種五十文的小生意。
「聚少成多,積沙成塔,希望的高塔總是始建於沙礫中,高瞻遠矚的壯麗畫卷,哪一筆不是從小處著手?」蘇一一卻深具信心。
「咕……」
聲音並不大,只不過蘇一一耳朵尖,立刻轉頭看向姬流夜,把一臉拽拽的美男,看得俊面通紅,偏又發作不得。
「既然餓了,怎不早說?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等著啊,我去替你找幾張玉米餅子。」
「又是……」姬流夜想要抱怨,蘇一一卻已經悄悄地溜了出去。
好吧,他咂了咂嘴,看在那半支靈芝的份上,他就不計較玉米餅過於粗糙了。
「你爹娘不覺得你最近胃口好得出奇麼?」姬流夜一邊咬著餅子,一邊無聊地找話說。
「他們只當我用功,所以飯量大增。」蘇一一聳了聳肩,這個在前世做習慣了的動作,由一個小女孩做起來,總是有幾分滑稽。
「你用功?」
「對,所以你不要再煩我,吃完了就乖乖地睡罷。救你救出個大麻煩,不知浪費了我多少時間。」蘇一一咕噥了一句,醮了清水在桌面上臨帖。
「怎不研墨?」姬流夜蹭到了她的身邊。
「太麻煩,宣紙又貴,哪經得起我這麼練字!」蘇一一回答完,不再看他,只是凝神揣摩著字帖,和下筆的力度。
「你的力氣掌握得不好。」姬流夜家學淵博,啟蒙甚早,一手字已是被人交口稱讚。
「是啊……」蘇一一苦惱,「這個筆好難寫的,軟軟的不著力。」
姬流夜「嗤」一聲笑了出來:「那你還想用什麼筆?」
當然是鉛筆鋼筆圓珠筆!蘇一一在肚子裡想了一遍,又認命地看了看手裡的毛筆。沒辦法啊,入境隨俗!
看著女孩微顯挫敗的容顏,姬流夜竟覺得心裡微疼,不由自主地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來,我教你寫。」
只覺得掌心裡的柔荑,細膩得像是巧手織娘織出的細膩絲綢。定了定神,才能夠收束了心猿意馬,認真地教她運筆。
臨了一面帖子,胸口便覺得悶,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呀,你還受著傷呢,快回床-上躺著。我知道怎麼運筆了!」蘇一一急忙掙開了自己的手。
姬流夜只覺得眼前發黑,知道是自己逞強的後果,撐住了桌案不敢動彈。
「怎麼了?」蘇一一覺出了他的不對勁,扶住他慢慢挪回了床沿,「你別使力,我扶著你便是。」
姬流夜慢慢躺倒,看到她的臉離自己極近,滿臉都是擔憂,勉強掙扎著說出一句話來:「不妨事,緩過氣來便好。」
蘇一一替他蓋上了薄被,才又回去臨帖。
因了姬流夜的指點,蘇一一隻覺得越寫越有感覺,提了腕子竟不肯放手。她心性原本最是堅毅不過,當年在一群男人中間,也硬是樣樣都要爭先拔頭籌。這臨帖的事又不比她以前的摔打,腰不酸,腿不疼,更不覺得辛苦。
姬流夜一覺醒來,已是月上中天。他睜開眼睛,看到書桌前,蘇一一仍然在凝神地臨著帖子。
「你還不睡麼?已經是子時了。」
蘇一一到現在還不習慣古代的時間稱呼,要在腦袋裡轉一個彎,才明白現在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
「我再把這一頁臨完就睡。」蘇一一眼睛發亮,在前世的時候,她就是個夜貓子。有時候會在兩三點鐘才睡,第二天一早還要出操,照樣精神百倍。
「明天起不來,小心被先生罰站!」姬流夜警告。
「沒關係,先生知道我昨天受了傷,就算去晚了也不會責罵的。」蘇一一卻不受激。其實,她早就看出來,魏爾瞻很喜歡自己,等閒是捨不得罵的,所以才有恃無恐。
這算不算恃寵生驕?蘇一一好笑地想著,倒有點享受起在這個時代,被寵在手心裡的感覺了。自從父母去世以後,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這樣完全沒有私心雜念的關愛。
想到得意處,臉上便現出了淡淡的笑意。今夜月色分明,透過疏朗的竹葉灑在她的臉上,恍惚裡,讓姬流夜覺得春梅綻雪,也比不過如此的美麗。
蘇一一凝神繼續臨貼,姬流夜注意到,那一罐子的清水,居然被她臨得見了底。難道她竟然一直手腕不停地在寫嗎?
頭側,兩朵清晨摘下的薔薇,已經半萎。可是蘇一一明亮的眼神,卻像是初升的旭日,美不勝收。
主動讓出了一半的床位,蘇一一搶過枕頭,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扯出一個慵懶的笑容:「晚安,流夜。」
她背朝著他,很快就睡著了。
而姬流夜,卻僵硬著身子,壓抑著想要伸手去抱住她的衝動。
她叫他——流夜。
彷彿是從胸腔裡湧上了一股暖流,全身的每一條血管,都充斥著暖暖的溫度。這個名字,自從母親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人叫起過。
蘇一一大概是累壞了,睡得十分安穩。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留下兩圈淡淡的剪影,像兩排小小的羽毛扇子,讓人忍不住想要湊近了去細細舔食。
目光移到她的額上,姬流夜的眼睛裡,才流露出戾氣。
竟有人敢傷害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2:00
第025章 和諧相處
半個月後,再也沒有人說蘇一一的字丑了。連魏爾瞻都驚異於她進步的神速,每每總投給她嘉許的目光。
傷口已經好結痂又脫落,卻留下一個淡淡的疤。好在蘇一一的劉海十分厚密,不注意的話,並看不出來。
蘇一一自己無所謂,倒是魏爾瞻十分惋惜,拿了那些瓶瓶罐罐的藥草出來,碾磨了不知什麼,做成膏體,囑咐她每晚敷在傷口上。
「先生,您的醫術比請來的醫生還要高明吧?」蘇一一出入他房間的次數多了,早就和他熟不拘禮。
魏爾瞻抬眸看了她一眼,蘇一一立刻舉右手作發誓狀:「先生放心,我一個字都沒有對人說呢!」
「嗯。」魏爾瞻就是喜歡她的聰穎,別人聞絃歌才能知雅意,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問過,就是知道他不喜歡顯山露水。
若是身為男子,日後出相入閣,都非難事。可惜了……
「先生,做什麼要每日調,一次調好十天八日的份,不就行了嗎?」蘇一一像個好奇寶寶,總是纏著他問東問西,卻多是醫藥上的知道。其實,她是想著自己那點醫學常識,日後總是捉襟見肘,放著一位現成的國手級人物,哪有不趁機A一點有用的知識?往後雖不敢講,現下卻只能靠著這一點藥劑才能起家。
「每天採來的草藥更新鮮一些,也不知能不能讓你的疤痕消了。」魏爾瞻看著她額上的那道疤,比新癒合時要淡,心裡欣慰。
要是他知道每天給蘇一一的藥汁,她拿回去全數給姬流夜敷在了胸部那道傷口上,不知道又會作什麼感想!
姬流夜原以為幾天之內,自己的人會找來帶他離開。誰知道一住半月,竟是半點動靜都沒有。儘管他喜歡與蘇一一日常相處,到底也心急了起來。
「你的傷恢復得不錯,這個藥可是消疤的呢,細皮嫩肉的,這麼一道劍傷,真正可惜了的。」蘇一一半趴在他的身上,仔細地用尾指挑了藥汁替他敷上。
魏爾瞻的用量,是給她敷那道小傷口的,被她用在劍傷上,即使塗得極薄,也只能塗上一半。
「你額上的傷口做什麼不塗?女孩子家留道疤,多醜啊!」姬流夜抗拒地想要挪開,卻被蘇一一用大半個身子壓住了不能動。
「就是因為我長得夠美,留點缺憾更好。」蘇一一笑得很自戀。其實,她是想讓他當試驗品罷了,如果能夠把那條劍傷消掉,她以後非死纏爛打地把這個方子要過來,又是一筆橫財。
若是江湖上的女人再多一些,這門生意絕對是暴利。不像板藍根,會有別人搶走商業秘密之虞。
「我是男人……」
「錯!」蘇一一不等姬流夜把話說全,就立刻截口打斷了他,「你還只是個男孩,遠遠稱不上男人呢!」
「不管是男人還是男孩……」姬流夜一時也分不清這二者的界限,只是含混而過,「我的傷口在胸膛上,平常都被衣服遮了,根本瞧不見!」
「誰說的?難道我是瞎子,這麼一道傷口都瞧不見?」蘇一一笑吟吟地壓了一下他的傷口。
已經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覺得很痛,姬流夜只覺得一道電流,從她的指尖,傳遞到了他的肌膚,緊接著又傳遞到四肢百骸。
「你的恢復能力,也太強了吧?」蘇一一看著迅速又彈起來的肌膚,納悶地托起了腮幫子,「把你救起來的時候,病得七死八活,也沒幾天的功夫,居然就好得七七八八了?我原以為至少要養個一年半載的呢!」
其實,姬流夜自己也十分奇怪,以前不是沒有受過傷,但像這次恢復得如此神速,倒真是出於他的意料之外。
不僅外傷的傷口恢復得很好,連內腑的傷害,都彷彿痊癒。就算是宮裡的太醫,也不會有這樣的妙手吧?
「大概……是那藥商拿來的藥材十分珍貴的原因吧?」姬流夜猜測,卻並沒有把握。
這期間,梁炳乾每每總能從家裡帶些珍貴的藥材給她,結果全數喂到了姬流夜和小香豬的肚子裡。
「他喜歡你。」姬流夜看著梁炳乾鬼鬼祟祟離開的背影,鬼神差使地說了一句。蘇一一還沒有什麼反應,他自己倒鬧了一個紅臉。
「咦,你紅什麼臉?」蘇一一奇道,「難道……你也喜歡我?」
姬流夜大惱:「誰會喜歡你這個小丫頭!」
蘇一一惡作劇地用手指輕輕撫過他平滑的胸膛,更讓姬流夜惱羞成怒,卻偏偏瞪視著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把臉脹得血紅。
幸好……她還小呢!姬流夜只能這樣慶幸,儘管他的年紀也不大,但是對於家裡的事情看得多了,未免早熟過頭。
「我竟然很討人厭麼?」蘇一一做出哀怨的神色,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姬流夜的一臉尷尬。逗他,成為了蘇一一生活裡最有意思的消遣。
「你……很可愛,真的。」姬流夜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又卡了殼。他從來不曾有勸慰女孩子的經驗,素來只有別人奉承他的,哪裡用得著他放下身段去哄別人!
蘇一一轉哀為喜,覺得他的皮膚用吹彈得破來形容,也一點不錯。而且看他體態修長,骨肉勻稱,一看就知道是習過武的,讓被迫拖著一具小身體的蘇一一格外羨慕。
「我去臨字啦!」蘇一一跳下了地,小香豬磨蹭著不肯離開她的鞋面。
「一一,你這麼小,怎麼能夠每天臨這麼多的帖子?」姬流夜有時候會覺得迷惑,明明沒有人逼好,可是蘇一一卻總是非常自覺地每天都要把君如玉的字帖,從頭至尾臨一遍。
他在這裡養了這麼多天的傷,從來沒有看到她隔過一天。不說別的,只說這份堅持,就讓人不得不佩服。
「因為我想把字練得像君如玉那麼漂亮!」蘇一一認真地說,「人只要有了目標,堅持就變得很容易。你的目標越堅定,你就越容易堅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2:21
第026章 我做蘇一一
「就算你的字能比上君如玉又如何?君如玉並非以字聞名,她的博學多才,方是被世人推崇的理由!」
蘇一一眨巴了兩下眼睛,忽然瞇著眼睛笑了:「流夜,你對君如玉很崇拜哦……」
姬流夜臉色一僵,表情就凝固在他的臉上。好半天才訕訕地辯解:「誰說的,我只是……大陸上有兩個女人,誰能不敬佩兩分?」
蘇一一「嗯」了一聲,自去翻檢帖子。
「你想當北劉的琉璃,還是想當南陳的君如玉?」姬流夜卻像是被勾出了談興,開始八卦了起來。
「我想當——蘇一一。」蘇一一莞爾一笑,竟讓姬流夜半天說不出話來。她說到自己名字的時候,那種驕傲和自信的神氣,竟讓姬流夜覺得傾國傾城。
是的,她只是想當蘇一一,締造一個前所未有的商業王國。作為一個現代人,她並沒有太深的家國觀念。超出一國一家,唯有巨大的經濟實力才能辦得到。
所以,她不想當琉璃,躍身馬上保家衛國。也不想當君如玉,落得兩袖清風半世清名。
更何況,她還想回到她自己的時代。哪怕不能夠回去生活,只要讓她能親眼看到二叔被拉下蘇氏總裁的寶座,就已經心滿意足。
信奉不吃虧原則的蘇一一,怎麼能安心地看著二叔在原本應該由她繼承的位置上,耀武揚威?
而要達到這個漂緲的目標,非有天文數字那麼龐大的財力不可。所以,蘇一一決定朝著這個目標挺進。做官做學問,都不是她想要追求的東西。
姬流夜怔怔地看著蘇一一的側臉,似乎被她自信樂觀的情緒感染。消失了很久的笑容,忽然就勾上了唇角。
蘇一一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仍然就著黑夜裡的一點點亮度,臨著君如玉的帖子。
「你……能看得見帖子嗎?」姬流夜從冥想中回過神,看到蘇一一正把字帖翻過了一頁,忍不住奇怪地問。
「嗯,能看見啊,只是不那麼清晰,但不影響我臨帖子。」
姬流夜看了看窗外,雨絲綿密,漆黑如墨。雖然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要說能看到字帖上的那些字,那也未免太駭人聽聞。
一燈如豆,點在姬流夜的左手邊。忍不住束了衣帶起身,走到蘇一一的旁邊,運足目力看過去,也不過能隱約看到一個個的墨團。
「這一行……是什麼字?」姬流夜不信任地問。
「公儀仲子之喪,檀弓免焉。」蘇一一抬了抬眼皮,準確地認出了那一行節選自《禮記》的文字。
「不可能,你背出來的!」姬流夜搖了搖頭。
蘇一一好笑地看著他:「就算我能背出來,也不可能記得這一行字在哪個位置吧?」
「但是這麼黑,湊得再近也只能勉強認出一個大概,你離得這麼遠,怎麼可能看到清楚?」
被姬流夜提醒,蘇一一也覺得奇怪。可是字帖上的字,每一個都很清晰。哪怕是轉筆頓筆,都清清楚楚。
「我看得很清楚……」蘇一一喃喃地低語,有點失神。
「你看得清我的五官嗎?」姬流夜後退了兩步。
蘇一一抿著唇點頭。何止五官,連他的睫毛,都一根根看得很清楚。
這種情形,詭異得連蘇一一都驚訝了起來。難道我有夜視這種特異功能?在前世當飛行員的時候,肯定是沒有的。那麼是這個小小的身子……
也不對,她記得有一次晚上起夜,還因為看不清房間的佈置而被絆得跌了一跤。那麼是後來吃了什麼嗎?她並不記得自己吃過什麼特殊的東西,倒是小香豬,不管什麼珍貴的藥材都往嘴裡倒,要說異能,應該是小香豬有點兒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才對。
小香豬彷彿知道蘇一一碎碎念到了它的名字,睡夢裡也搖了兩下尾巴。微微撅起的屁股,是淺淺的粉色,嬌嫩得像是迎著春風盛開的第一朵花。
姬流夜欺近了一些,蘇一一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藥香味。抬起頭,姬流夜瞪著她的眼睛,看得十分專注。
「我的眼睛……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蘇一一的腦袋有點懵。在排除了最近所吃的食物以後,還是無法找到自己忽然能夠黑夜禮物的原因。
「眼睛很亮,別的……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姬流夜失望地搖了搖頭,視線卻並沒有移開。她的眼睛,是完美的杏眼。
「算了,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別的不舒服,這種能力算不上是壞事吧!」蘇一一唯一慶幸的,是這個時代不會有那種研究機構,把自己當成基因突變關進研究室。
「確實是好事,和別人在黑夜裡對打,那不是佔了天大的便宜嗎?」姬流夜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一一,我教你學武功吧。」
「好啊!」蘇一一立刻興奮地點頭。他雖然還是個少年,但天性多疑,蘇一一雖然早就發現了他會武的事實,卻從來沒有提起過。畢竟一個六歲的小女孩,不應該有這樣精準的眼光。
「其實我自己也學得不好,要不然也不會……受傷了。」姬流夜的目光微微一黯。
「他們那麼多人打你一個呢,你能逃到這裡來,已經是非常厲害了!再說,你才多少歲啊!」
姬流夜只是默然地搖頭,卻慢慢地把自己練的內功心法,一個字一個字地背了出來。
蘇一一凝神傾聽,末了又在心裡默念了一遍,才搖了搖頭:「太深奧了,我記不全,你再念一遍。」
姬流夜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你能記下來?」
「應該能記下七成,你再念一遍我就可以記全了。」蘇一一赧然地搖頭。
嚴格來說,這篇內功心法並不太長,只是有的地方用語十分生澀。蘇一一沒有告訴姬流夜,她在前世受過強化記憶的訓練,再加上本身的超強記憶能力,基本上能做到過目不忘。
姬流夜震驚地張大了嘴巴,以至於蘇一一好半天也沒有聽到他重複一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2:42
第027章 勉為其難
離開來得有點措手不及,姬流夜的人找來的時候,蘇一一正在學堂裡讀著《禮記》。她的字雖然還沒有練到讓人驚艷,但以一個六歲小女孩的水準來說,已經足夠讓人刮目相看。
自從被蘇明鵬摔倒了一下,兩人再狹路相逢的時候,落荒而逃的那一個,就換成了蘇明鵬。
「這是四弟找來的東西,據說是宮裡流出來的,擦在額上,興許能把那道疤消了。」蘇明琨從懷裡抱出一個盒子,總不過一寸來長的樣子,十分的精緻可愛。
「不就是一道淺淺的疤痕嗎?這玩意兒,我用不著!」蘇一一搖頭拒絕。雖然她也很喜歡這個瓶子,但是出自蘇明鵬之手,收下來也忒沒骨氣了吧?
哼,咱們的仇,還不算完呢!
「九妹,你是個女孩子,日後長大了要嫁人,臉上哪能留道疤呢!」蘇明琨笑著把瓶子塞給了他,「你要是氣恨,那也該是氣恨他這個人,可不能氣恨這好東西……」
他撩起了她的劉海,那道疤果然只剩下了一點淺淺的白色。不注意看,倒還真不會在意,難怪蘇一一自己也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嗯,只剩下一點點痕了,再擦了這個,包管一點傷痕都看不出來。」蘇明琨吐出了一口氣,他倒真是擔心這位幼妹會破了相。
好好一個女孩子,若臉上有了疤,定親的時候便會被人家嫌棄。
「好罷,看在三哥的面子上。」蘇一一收了瓶子,還一副給他面子的不情不願。
其實,她一點都不擔心自己額上會留下疤,魏爾瞻的藥才被姬流夜趁著她熟睡的時候用了幾次,就已經效果明顯,再用下去,總有一天會了無痕跡的。
所以,非是小女孩不愛美,實在是有恃無恐,自然有底氣拿拿喬。
「嗯。」蘇明琨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過,我倒是寧願留道疤,讓四哥見了,也好引以為戒,不再來欺負我。」蘇一一吐了吐舌頭。
蘇明琨失笑:「那也不合拿自己的容貌開玩笑,往後可是一輩子的事呢!四弟如今也不敢再招惹你,你不見他跑得比兔子還快麼?」
蘇一一看著蘇明鵬即將消失在教室門內的背影,也忍不住失笑。這麼一招苦肉計,就能讓蘇明鵬這個大麻煩徹底解決,倒也不算摔得冤枉。
她頭側簪著一枝粉色的山茶,映著明亮的朝陽,當真是人面山茶相映紅,說不出的可愛嬌俏。一身絳紅色的細棉布,緊緊地裹著她纖瘦的身子。削肩細腰,雖是年歲尚小,卻已隱約可見日後的風采。
腦後的那支木簪,雖是樸實無華,雕工卻十分精緻。許是早晨出來得匆忙,插得有些隨意,露出幾分隱約的挑逗,雖失之於莊重,卻很襯她的年齡。
「九妹!」蘇明琨也不知是哪裡來的一股衝動,忽地伸掌握住了她的手。
蘇一一倒不在意,前世握手是基本禮儀,更何況她長年生活在一堆男人中間,早就有了當哥兒們的自覺。
只是他握得有些小心翼翼,那架式彷彿是捧著一個琉璃盞,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她粉身碎骨。
蘇一一有些鬱悶,她有這麼嬌貴麼?不過,對於被珍而重之的對待,從私心裡還是會開出朵朵心花來。
女人,不管年齡大小,虛榮心是一樣的。
仰頭看著蔚藍清澈的天空,明麗的流雲成縷成絲在飄在半空。如果在現代,這時候也該是暑假了。當她問起蘇明琨的時候,看到對方一臉的茫然,就知道自己想找個地方避暑的打算落了空。
「十五那天咱們都要請假一天,大宅裡要祭祖的。」蘇明琨對她解釋。
「我們也要去大宅麼?」蘇一一明嘲暗諷,絲毫不給蘇家的同宗留面子,「我還當我們已經被掃出蘇家的大門了呢!」
蘇明琨嗔道:「九妹!」
蘇一一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嘻嘻一笑,便把此話揭過,再也不提。反正蘇家的那些祖宗,可不是她的祖宗,蘇一一的心裡,是半點敬畏都沒有的。
「近日你家那小店生意不錯麼?」蘇明琨也轉換了話題,打量著她戴著的一隻銀鐲。看成色,還是新的,大約是最近才打的。
「是啊,三哥怎麼知道?」
「瞧你吃穿用度,便明白了。」蘇明琨含笑。
「其實……我也並不想裁新衣的,都是娘非要我換上!」蘇一一有點不滿地瞪著自己新上身的絳色衣衫,確實有點高調了。
「你年紀小,原該穿著艷麗一些。」蘇明琨的目光帶著欣賞,「九妹,下月起,我要去學院了。」
蘇一一頓時喜道:「呀,三哥,可要恭喜了!」
按年歲,蘇明琨去年便該與蘇明鵬一同去學院,只因蘇明鵬院考沒能入學,是以連著蘇明琨也只能再在學堂混一年。
「何喜之有?」蘇明琨卻搖了搖頭,「雖說因我的庶出才耽擱了一年,但跟著魏先生做學問,倒覺得比在學院更深一些。」
「魏先生的學問,果然有這麼好麼?」
「怎麼沒有?上回大哥二哥回來的時候,說起太學裡的風光,可是魏先生教的一些東西,他們都一樣不懂。可見哪怕是太學裡的先生,學問上頭也未必能及得上魏先生的。」
蘇一一失笑:「你又沒見過什麼世面,怎就知道魏先生的學問是首屈一指?」
「四叔一向極是推崇的。」蘇明琨用蘇慶正的話,一下子堵住了蘇一一的嘴。
好吧,其實她是很喜歡聽別人說魏爾瞻好話的。
誇其師,其弟子與有榮焉。
「九妹,你若為男子,我們蘇家誰也及不上你!」蘇明琨大約是遠行在即,出自肺腑的話一句接著一句,讓蘇一一有點驚愕。
「我?」
「魏先生曾說,你的成就或者可以趕上君如玉呢!」
切,為什麼人人都拿她和君如玉比?她只要做蘇一一!總有一天,她會讓這個名字,在整個大陸上都讓人如雷貫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3:02
第028章 不辭而別
下學回去的時候,姬流夜已經離開。
蘇一一爬到床底下找了一圈,竟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多少有點失望。
半月餘的相處,她幾乎已經把這個少年當成朋友。尤其是他手把手地教她習字,讓她受益匪淺,進境直可以說是一日千里,別說蘇明鵬,就是魏爾瞻,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小香豬蹭過來,很自然地就靠到了她的鞋面上,四肢朝天,彷彿這樣就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
「他走了麼?」蘇一一歎了口氣,「真是個沒禮貌的小孩子,招待了他這麼久,連句告別的話都不說!」
小香豬含糊地嗚咽了兩聲,蘇一一更鬱悶:「他跟你道別?救他的那個人是我啊!算了,對小屁孩不能要求太高。至少,我不是農夫,沒有救起一條毒蛇!」
悶悶地放下書袋,看到矮桌上攤開的字帖,心裡沒來由的便灰撲撲了起來。
小香豬忽然移開了胖乎乎的身子,對著蘇一一拱了拱,然後往床邊走。搖頭晃頭了一陣子,蘇一一迷惑地看著它。搞什麼鬼?小香豬忽然對著枕頭的方向跳了兩跳,很可惜,沒有食物的誘惑,潛力沒能爆發得出來。
「枕頭?」蘇一一醒悟過來,掀開硬梆梆的瓷枕,下面赫然有一張紙。
她的房間裡沒紙張呀?蘇一一忽然跳起來,把字帖拿起來翻找,果然最末的一頁,被撕了下來。
隨口罵了一句三字經,跟那群大老粗們混得久了,蘇一一張口閉口的三字經,那個叫豐富啊……足可以罵上半個時辰不重樣。
紙被折得平平整整,角對角,邊對邊。如果有手工課的話,這位姬流夜同學一定能拿個滿分。
「一一卿卿如唔……」
「他以為在對情人說話呢?還卿卿!」蘇一一看了幾個字,就覺得渾身惡寒。就算是早戀,她也太小了一點兒吧?摧殘祖國的幼苗啊!
姬流夜明明也不過比自己大了幾歲,這一手字,簡直漂亮得想讓蘇一一帶回現代,去做書法課的教材。
而且,姬流夜的用字遣詞,極度深奧,蘇一一看了兩遍才明白,原來是對不辭而別的抱歉,以及對救命之恩的感激。
兩句話的事,他卻用四六駢文寫了整整一張紙。如果她備有宣紙,蘇一一估計他可以寫成幾十頁的論文。有些典故,蘇一一有的並不知道,因此端摩了半天。
「其實你只要留個字,說明離開就行了。如果能夠湧泉相報的話,說明報答的方式,那我就更滿意了。」
小香豬似乎看不起主人的勢利,用嘴又拱了拱她的鞋面,接著又跳了兩跳。
「咦,香香,要不以後咱們就練習跳高吧,興許能報個吉尼斯記錄啥的……啊,不對,這個時代還沒有誕生這個記錄呢!不過,也算是一種求生的手段吧,沒錢花的時候,可以帶上你去鬧市去表演兩招,收幾個銅板也是好的。」
「撲」,小香豬頓時軟倒在她的鞋面上,一動不動地裝死。
蘇一一目光微抬,這才看到枕下還有一塊玉珮,呈半透明的白色,雖然只有銅錢般的大小,但質系未凝的羊脂,比田含玉給她的那對明月璫的質地,還要更好一些。
「難怪穿得起金線的衣服,這玉要是拿到現代去拍賣的話,怕不值個上百萬?」蘇一一拿在手裡把玩良久,才心滿意足地收了起來。
好吧,算這小子有點良心。
小香豬還在地上裝死,大概是對蘇一一見錢眼開的模樣,實在看不過眼。蘇一一剛把玉珮收好,田含玉已揚了聲音喚她吃飯。
「咦,爹爹呢?」蘇一一看到餐桌上,少了蘇慶正的身影,忍不住奇怪地問。
田含玉忙著布菜:「這兩天那藥草的生意極好,你爹爹挖的藥草已經用完了,趁著天還沒擦黑,再去山上挖一點兒。」
「爹爹不是在院裡曬了不少嗎?」
「那是準備冬天用的,到時候馬藍都枯了,還上哪挖去!」
看來,自己的父母考慮得很周到,根本用不著提醒。
蘇一一俏皮地做了個鬼臉:「難怪這兩天,咱們的伙食標準提高了呢,見天兒地見葷腥!」
田含玉笑著點頭:「是啊,這門生意要能一直做下去倒也不錯,雇個人幫著熬藥,旁的什麼都不用賣了。」
看來,她老娘還很懂經營之道呢!這不,看到銷售勢頭良好,已經動開了擴大經營的腦筋。
「這帖藥沒有什麼技術含量,早晚被別人知道了。」蘇一一嘴裡含著一塊肉,口齒不點不清。
「那可怎麼辦?要是別家只賣十文,咱們也只得跟著降價了。」田含玉有點憂愁,還沒有等蘇一一開口安慰,已是又爽朗地笑了起來,「咱們這些錢也是白賺的,總不能一輩子巴著這個生意!」
「娘,你的心態可真好。」蘇一一這句話,可絕對出自真心。
「啥叫心態?」
蘇一一知道:「就是樂觀向上,不怨天尤人啊!」
「怨天尤人有用的話,娘也不用守著店子了,只管天天怨去!」田含玉心情甚好,不忘替蘇一一挾菜。
其實蘇一一頂討厭旁人把菜挾來挾去,總覺得不衛生。但是田含玉的這個舉動,卻讓她覺得溫馨。她注意到,挾到她碗上的肉,每一塊都四四方方,沒骨沒皮。
「娘也吃啊!」蘇一一把菜又挾了一筷回去,「替爹爹也留著些啊,那些體力活兒不好幹呢!」
「還用你說,早在灶下留著了。」田含玉嗔了她一眼,「這是給你的,快吃。」
「嗯!」蘇一一吃得很香甜,「娘的手藝真好!」
「那當然,娘當年可是遠近聞名的巧手媳婦呢!」
「娘可以開飯莊啊,就憑這手廚藝,想不財源滾滾都難。」蘇一一又指了條生財之道。
「是啊,娘和你爹合計著了,只待這回賺了些錢,到時候就能盤下個飯莊,那利可又比這小店強了。」
看來,田含玉的生意經,不比自己的少呢!蘇一一放心地笑了。
直到收拾了碗筷,蘇慶正才背著捆柴回來,中間果然夾滿了馬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3:22
第029章 莫名的受傷
除了那塊玉珮,姬流夜就從她的生命裡消失了。有時候,蘇一一會遺憾地想,自己怎麼就沒有趁著他在的機會,多揩一點油呢?
每次臨帖,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看到那張被撕下的頁面,眼前就會浮起姬流夜那張明明落魄,卻又透著倨傲的臉。
「這小子,不會是故意的吧?」蘇一一瞪著字帖,「雖然我沒有給你留張宣紙,但你可以找幅沒用的布頭吧?以後先生問起的時候,我可怎麼回答?」
「依依!」
蘇一一抬頭推窗:「炳乾哥哥,你今天怎麼現在才來?」
「嗯,有點事……」梁炳乾含糊地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這是給你的,記得每天吃,能改善體質的!」
「我現在不生病了。」蘇一一無奈看著他,忽然臉色一變,「炳乾哥哥,你的臉上是怎麼回事?」
梁炳乾的聲音有點慌張:「臉上什麼……啊,沒有什麼的,是被家裡的樹枝勾了一下,又不痛的。」
儘管是個月黑風高夜,但蘇一一的視線,絲毫不受影響,準確地把手撫上了他的左頰,怒道:「這明明是鞭子的痕跡,你還騙我!」
「不是不是。」梁炳乾拚命地搖頭,「我得回去了。」
「梁炳乾!」蘇一一杏眼圓睜,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啊!」梁炳乾悶哼。
蘇一一的眼睛瞪得更圓了,不待梁炳乾反應過來,就伸手挽起他的衣袖。
胳膊上,青紫交錯,分明是新傷。執鞭的人,想來下手極重,鞭痕一直延至上臂。蘇一一可不管什麼男女大防,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扒下他胸口的衣服。果然也有一道鞭痕,從左肩,一直劃至右胸。
「一一!」梁炳乾慌得要用手拉上衣襟,卻被蘇一一以單手擋住。
「炳乾哥哥,這是怎麼回事?」蘇一一沉下了臉。
「這個……沒有什麼的,又不痛……」梁炳乾像是做了什麼錯事似的,臉驀然地紅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把你打這樣?」蘇一一怒瞪著他,「這些藥如此珍貴,你怎麼輕輕易易地就從家裡偷偷拿了來?」
雖然問得凶狠,心裡卻已經有了答案。她暗恨自己神經大條,早就該想到,這些藥連姬流夜都覺得珍貴,梁炳乾不知冒了什麼風險,才給她送來。
「我……那個……這個……是爹爹他……真不痛的。」梁炳乾支支吾吾,眼視躲躲閃閃。
「進來!」蘇一一不由分說,揪住他的前襟,把窗戶推至最大,「快點,你跳進來!」
「做什麼?」梁炳乾一頭霧水。
「給你上藥!」蘇一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彆扭扭捏捏的了,耽誤了你回去的功夫,怕是又要一頓打罵!」
梁炳乾只覺得心裡像是吃了雪片糖,甜得讓人留戀。身上的那些傷,相較而言,竟真不覺得疼痛了。
「沒事的……」
「我這裡有好藥,反正是蘇明鵬拿來的,不用白不用。」蘇一一看不得他磨蹭的性子,直接把他往窗口拖,「你倒是進不進來?」
兩人離得近了,梁炳乾看她的神色,又惱又悔,又恨又痛,說不出的複雜,一顆心,竟也覺得複雜了起來,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滋味。他只是知道,因替她偷藥而挨打,一點都不後悔。
夏日的風,微有懊熱。掠過青翠的竹林,滿目的夏色,竟然盡情地潑灑過來,整個人都彷彿被熨得熱了。
蘇一一臉沉如水,心裡卻早就像一壺燒開了的沸水,正在滾滾地冒著泡泡。
這個笨蛋,她明明沒有什麼病,這些珍貴的藥,大半到了小香豬的肚子裡!
「一一,別……」梁炳乾垂死掙扎地想掩住自己的前襟。
「你又不是女人,怕被我看了毀去名節!」蘇一一用手輕輕一拍,把他的手拍了下去。
梁炳乾的臉脹得更紅:「我……是怕毀了你的名節……」
蘇一一「嗤」地笑了出來,這位梁炳乾同學,可實在是真夠可愛的。
輕蔑地哼了一聲:「那玩意兒值多少錢一斤?你出個價讓我考慮考慮,若是價格不錯的話,我打包賣出。不零售,只批發!」
「依依妹妹,你現下還小,不懂……」
「嘁,我懂得比你多得多了。」蘇一一說話毫不客氣,手裡也毫不客氣,藥膏像是不要錢似地往他的皮膚上倒,「你再這樣躲躲閃閃,藥膏可全要浪費了!據說,這還是從宮裡流出來的呢,用完了這瓶,你再想要還不得呢!」
梁炳乾嚇了一跳,搶下了瓶子:「宮裡傳出來的東西,你就這樣……」
「比起你給的那些藥材,這玩意兒壓根不值錢。」蘇一一瞪了他一眼,也不去搶回瓶子,低頭用手指替他輕輕地把藥膏抹開。
梁炳乾只覺得一陣酥麻感,從她的指尖處迅速地沿著經絡,傳遞到了五經六脈。
「依依……」他喃喃出聲。
蘇一一隨口應了一聲,仍然專注著手頭的「工作」。這些鞭傷,其實在她看來,並算不得什麼。只不過想到梁炳乾是為了自己,才受了這樣的苦,手底下的動作,便忍不住輕柔起來。
「其實……不疼的。」梁炳乾的聲音有點微顫。
蘇一一微微地怔了一下,看到他臉色紅得似乎可以滴出血來,才猛地醒悟,自己半趴在他胸口的姿勢,有多麼曖昧。
哼,其實是他自己的思想不純!
這年代的男孩子,真是早熟啊……
蘇一一把藥膏全都抹開,抬眼看到梁炳乾羞得半閉上了眼睛,忍不住惡作劇的因子又開始擴張,指尖若有似無地在他的下腹部打了兩個圈圈。
「依依!」梁炳乾捉住了她的手,黑暗裡,她的眼睛像兩顆星子。
夜窗深沉,夜霧初起。她的眸子裡含著淺淺的笑意,分明帶著惡作劇得逞的小小得意。
「別胡鬧了,要是被你爹娘知道了,怕是……」
蘇一一吃吃地笑:「我又沒做什麼壞事,有什麼怕被人知道的?」
梁炳乾張口結舌,「嗯」「啊」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讓蘇一一更是樂不可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3:56
第030章 挨打是榮譽
送走了梁炳乾,蘇一一撐著腮,看向黑暗的夜空:「香香,你看看,炳乾哥哥被打成這樣,為的就是偷藥給你吃。」
小香豬不滿地壓住了她的褲腿。
「嚕嚕嗚嗚」了幾個音節,還不斷地用嘴拱著蘇一一的小腿。可惜……蘇一一聽不懂豬語呀。
不過,她想,小香豬的意思,大概是說梁炳乾偷藥,是為了給她吃。
「哼,到最後進了誰的肚子?真是一隻奇怪的豬,居然會拿著藥當寶貝,簡直是一隻妖豬了。」
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彷彿無數的傳說,都化作了葉片間的嗚咽,傾訴著一段段的傳奇。
「炳乾哥哥——他不會是愛上我了吧?」蘇一一自言自語完畢,又覺得不可思議,「就算早戀,也至少要到十三四歲麼……」
小香豬的眼睛看著她,蘇一一恍惚覺得它的眼睛裡,似乎帶著鄙夷。
「是有點自我感覺太良好了,臉皮厚有好處啊,不管在哪個世界,臉皮厚的人,總能得到最大的好處。更何況,在商場上,這臉皮厚是必須的。」
蘇一一教授著獨家「生意經」,一邊把自己的思路理清:「看來,我不能再等著慢慢長大了,總不能一直仰人的鼻息吧?炳乾哥哥待我雖我,但那份家業可不是他的。他爹可真是心狠得緊,把個獨子都能打成這樣!我年紀,但可以在幕後出謀劃策嘛!只是……炳乾哥哥雖然比我更在些,但他太過刻板,只能替我管管家,不能走到前台的。」
小香豬彷彿也能聽明白似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要是姬流夜那小子沒走就好了,別看他人模人樣,準是一肚子壞子,做這檔子事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蘇一一的目光下垂,一眼就看到字帖,立刻就遷怒到了姬流夜的身上。
小香豬這一次,大概不同意她的觀點,懶洋洋地趴在她的鞋面上一動不動。
「不過,這人恐怕不耐煩做那些小生意,看他的穿著,萬貫家財那是逃不掉的。看他的談吐吧,又分明是高官之後。不妥不妥,就算他在,交給他也不成。」
可憐的蘇一一同學,只有這兩個人比較親近。
其實最省事的辦法,莫過於交給蘇慶正,有現成的店舖。但到底年紀尚幼,雖說父母寵如掌上的明珠,但說話還是沒有什麼份量的。
一帖板藍根,差點把她的命給送了。再要弄出些陣仗來,恐怕自己送了命也不頂事。
蘇一一憂愁地入了睡,夢裡全是白花花的銀子,一錠錠的碼得十分整齊,像是《讓子彈飛》裡面,黃四郎「光」拿出來的那一箱。
梁炳乾不知道,蘇一一以髫齡涉足商業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自己被打受傷。當蘇一一龐大的商業王國在這塊大陸上遍地開花的時候,梁炳乾已經是一一集團的大管家,是哪個國家都不能輕視的人物。
而這個時候,我們雄才大略的蘇一一,還困惑於沒有合適的人選,替她當跑腿。
第二天,再看到梁炳乾的時候,他挨的那記老拳的痕跡,還沒有褪盡。走進學堂的時候,難免瑟縮。
「怕甚麼,為了女人而挨打,是男人的榮譽!」蘇一一替他打氣,把他的行為,說得無比勇敢和高尚。
問題在於,她好像離女人的範疇,還有至少十年的時間吧?
「哇,梁家的小子挨打了,這種賤民,準是做了什麼壞事!」魏爾瞻一堂課剛結束,圍繞著梁炳乾的議論,就漫天飛舞了起來。
蘇明鵬不敢再惹蘇一一,可他那惹事生非的性子,哪一刻能有消停?早就沖在頭裡,一手指著梁炳乾,笑得「花枝亂顫」。
蘇一一跳下了座位,三步並作兩步就擋在梁炳乾的面前:「四哥,有本事就去戰場上和敵人見個高下,總是欺弱怕強,連個女子都不如。」
「九妹,你幹嘛總是偏幫著他!」蘇明鵬不滿地咕噥,「論親疏,咱們才是蘇家的,他家只是開藥店的,一股子的銅臭味兒,你同他日日攪和在一起,難不成想要做他的新娘子?」
梁炳乾脹紅了臉:「不是……我只是……」
蘇一一按下他無措的手:「嫁他,也比嫁你好一千一萬倍。你嫌銀子的味兒不好,怎地天天在使?總有一天,炳乾哥哥的成就,在你之上,保不準有什麼事情,你要求到炳乾哥哥頭上呢!」
蘇明鵬哈哈大笑:「你這話說得誰信哪?我求他?下輩子吧!不不不,下輩子都不可能的,幾輩子都不可能!」
蘇一一冷笑:「別把大話說在前頭,誰知道日後的事兒怎麼著呢!」
「你……別蹬鼻子上臉,我就怕你再被我拍得死了,要不然的話……哼哼!」蘇明鵬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連同被她護在身後的梁炳乾。
「呀,要一個小姑娘護著,還算個男人嗎?」蘇明鵬身後的子弟起了哄,聲音也怪腔怪調。
「有小姑娘願意護著,那叫本事!你們有小姑娘樂意護著你們麼?」蘇一一把按捺不住的梁炳乾又按了回去,柳眉倒豎地瞪著眼前的一幫蘇家旁支。
他們自然是要捧著蘇明鵬的,畢竟是三房的正支兒。
蘇明琨去了學院,蘇家在學堂裡,自然就成了蘇明鵬一人獨大。莫說是蘇氏的旁支,連同其他大族,也都看了他的眼色行事。
「九妹倒真有點鬚眉氣……」說話的,是站在圈外的蘇湄。她是蘇明鵬的姐姐,面容端莊,舉止沉穩。
站在一旁的妹妹蘇滬卻不屑地撇了撇唇:「鬚眉氣?你瞧瞧她,那點子氣概,可是為了護著誰?若是為了護著咱們蘇家人,倒也罷了,她竟是護著個商人的兒子!」
雖然梁家也稱得上富甲一方,但世家子弟,沒有人會瞧得上眼。尚不如一個教書的窮書生,只要有真才學,還能贏得兩分尊敬。
「到底是……」蘇湄也覺得蘇一一這番出頭,有失考慮,只能輕歎著搖了搖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4:20
第031章 合適的人選
「你幫著外人,成何體統!」蘇明鵬看她撩了撩劉海,到底還是有點心虛,只是瞪了她一眼,便氣呼呼地落了座。
蘇一一卻得意地對著梁炳乾豎了兩根手指頭,遇著他一臉莫名的神色,才啞然失笑。勝利的「V」字,這時代可還沒有人瞭解呢!
穿越寂寞啊!
蘇明鵬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忽然又站了起來,臉上滿是得意:「九妹,後兒就是祭祖的正日子了,要讓人知道你日日和藥商的兒子混一起,恐怕……」
蘇一一嗤笑一聲:「在我的眼裡,人只分對我好的人和對不壞的人,有用的人和沒用的人。像炳乾哥哥,就是對我極好的,而你……四哥,雖然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可小妹倒寧可不姓這蘇呢!」
「啊?」這一回,連蘇湄都忍不住叫了起來,聲音陡然嚴厲,「九妹!」
「人家也不稀罕姓咱們這蘇呢,姐姐倒還稱她九妹……」蘇滬冷笑,「既是她自甘墮落,也難怪大伯和爹爹不肯和她爹爹混在一起。」
「商人的兒子,可比咱們蘇家某些不成器的……要高尚得多。」蘇一一見矛頭一下子從梁炳乾的身上,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也不為此著急,只施施然地回了座位坐下。
下學的時候,蘇一一還臨著帖子,一側頭,正見梁炳乾獨自往學堂門口走去。
「炳乾哥哥!」她叫了一聲,不及收拾書袋,把東西往裡倒去,三步兩步便追了上去。
她人小腿短,好在前世自幼習武,今世又習了姬流夜所謂的內功心法,腳步自然比旁人更靈活些。
誰知道梁炳乾聽了她的喊聲,竟像是逃難似地走得更快。
蘇一一傻了眼,眼珠一轉,便「啊」一聲慘叫起來。
梁炳乾果然上當,看她一跤仆跌下去,急忙回轉身來,伸出手卻不敢扶,只站在一旁焦急:「依依妹……呃,你摔著了麼?」
蘇一一一骨碌爬將起來,雙手早攀了他的衣袖:「炳乾哥哥,什麼依依妹?你倒是真會貪懶,多叫一個妹字都不肯!」
梁炳乾躲開了她的目光:「別……我可不敢稱你做妹妹……往後,你也不必稱為做炳乾哥哥,直叫我炳乾就成了。」
蘇一一怒從心起:「可是因我護在你身前,你覺得丟了男子漢的面子,因而遷怒起我來?可當時……我只是想要幫你而已!你要不喜歡,下次我改了便是,也不用給我甩臉子吧!」
「不是,我……我哪裡會對你甩臉子,我是怕連累了你啊!」梁炳乾看她氣得雙眼泛紅,早已經心軟得跟豆腐似的,心裡話一下子就被蘇一一給套了出來。
「連累?」蘇一一茫然,「我有什麼可被你連累的?倒是你,被我連累得挨了打……下回別再去拿藥,我好好兒的,真不要用藥。」
「你沒聽下課的時候,蘇四少爺和蘇小姐他們說的嗎?」
蘇一一這才恍然:「你聽他們的呢!什麼士農工商,往後啊,指不定這商之一途,遠遠凌駕於士農工之先呢!」
梁炳乾自然不信:「怎麼可能呢?」
看來,她肩上的擔子,還任重道遠啊!連商人本身,都沒有這樣的覺悟,怎麼怪得了這個群體被人家踩在腳底下呢!
看她蘇一一幫他們翻身做主人吧!
「等著瞧吧!」她自信地微笑。
夕陽西下,落在她的眼睛裡,更是熠熠生輝,流光溢彩,讓梁炳乾剎那之間,便看得呆了。
「依依……」梁炳乾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
「嗯,叫依依妹妹,與其做蘇家少爺的九妹,我還是情願當炳乾哥哥的依依妹妹呢!」蘇一一努力仰起頭,認真道。
「做我的妹妹……你會被他們瞧不起。」
「哈!」蘇一一不屑地啐道,「你當我能瞧得起他們呢!故步自封、狂妄自大……」
她一連串地冒出一大堆的貶義詞,全是四字成語,把梁炳乾聽得眼珠子都發了直,一臉羨慕道:「依依妹妹,難怪魏先生總說你天資絕佳,若是男子,便可出相入閣。」
「那可不是我的理想。」蘇一一笑靨如花。
「哦,我知道,你想做君如玉!」
蘇一一鬱悶:怎麼人人都把君如玉當成她的偶像?她蘇一一看上去,就是這麼個喜歡拾人牙穗的東西麼?
「我是蘇一一。」她咕噥了一句,「獨一無二的蘇一一。」
「你不想做君如玉?那……那是想入宮,當貴妃!」
「咳!」蘇一一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口。
這算什麼理想啊!一入宮門深似海,誰樂意往那種見不得人的地方去!除非——她當真是腦袋秀逗了。
「那……你的理想是什麼呢?」梁炳乾見自己的兩個提議,都遭到了否決,忍不住脹紅了臉。
「我要當這個大陸上,最大的商人!」
「啊?」蘇一一的宣言,沒有得到梁炳乾的響應。
夕陽下,木訥的少年,木訥地站著。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彷彿下一刻,就能把眼珠子給瞪了出來。
蘇一一得意地笑:「怎麼樣?這個理想,前無古人吧?」
「依依妹妹,自古以來,商人為輕啊!你們蘇家……」
「呸,那算是哪門子的蘇家啊!」提到這個,蘇一一就來氣。她穿越來前,父母已經被趕出了蘇家。而她也受夠了蘇明鵬的欺負,要不是她這個身子是穿越來的,就憑之前那個蘇依依嬌嬌怯怯的模樣,估計不用多久就能香消玉殞。
「畢竟,你佔著蘇姓,日後也能嫁個士子,有份去選秀的……」梁炳乾不知道她為什麼又發起了怒,只得訥訥地勸解。
夏蟲不可語冰啊!
蘇一一以手覆額,她的炳乾哥哥被這個時代洗了腦,看來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倒還是她那三哥,跟她有著相似的境遇,指不定還能對她的看法有點認同感。
「咦,三哥!」她忽然眼前一亮,「呀,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
蘇明琨頭腦靈敏,又極是機變,能忍氣吞聲,年歲又長,讓他出面替自己跑跑當鋪、應付客人什麼的,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4:48
第032章 受辱
不過,蘇明琨如今不去學堂,蘇一一就算想找他,也不那麼容易。學院處有宿舍,雖然也可每日回家,但蘇明琨在蘇家本就過得不甚得意,自然寧可住在學院裡。
好在沒過多久,就是祭祖的日子。想到可以趁機見到蘇明琨,蘇一一自然興奮得起了個大早,乖乖地讓田含玉替她細細打扮了。
她在心裡盤算著藍圖,把姬流夜留給她的玉珮拿在懷裡。如今她身上最值錢的,自然就是它了,想必能當得出一點銀子吧?
只是姬流夜的身份……倒讓蘇一一頗費躊躇,只怕當得了銀子,也一樣當到了麻煩,可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她在這裡頗費思量,神情便有些成年人的樣子。蘇慶正只當她緊張,只是攜了她的手安慰:「依依莫怕,爹爹會護著你的。」
田含玉看著女兒姣好的容顏,替她在眉心點了一顆觀音痣。
「若是那霸王再欺負依依,我可不管他是你三哥的心尖寶貝,非要……」田含玉發了狠,卻對如何懲治這位霸王,一籌莫展。
蘇一一嗔道:「娘,四哥在學堂不再欺負我啦,難不成在老祖宗面前,倒越發頑劣麼?」
蘇家外由蘇家老大作主,大宅可全都捏在蘇老太太的手裡呢!
「也是。」蘇慶正的心,到底比女人更寬些,「有老太太看著,總不至於真讓依依吃了多大的虧去!」
蘇慶正去雇了兩頂轎子,不過是青蓋兒的單人小轎,門簾都半褪了色。
田含玉不滿:「怎不雇頂新的?這樣半舊不新的樣子,怕是那邊大宅裡,連小廝都要瞧不起你了!」
「何嘗不想?不過今兒十五,世家大宅都在這天舉行祭祖儀式,哪有這麼多的轎子盡著你挑啊!罷了,便是簇新的上門,那些狗眼瞧著人低的奴才們,就看得起咱們了麼?何苦多花幾文冤枉錢?」
「只是面上到底也要好看些兒……」田含玉使氣兒。
「娘,其實大宅離得又不遠,咱們便是走去也使得。」蘇一一適時地握住田含玉的手。
「走罷,再耽擱可就誤了時辰,又讓那邊有話說。」蘇慶正歎了口氣,先抱蘇一一上了轎子,又扶妻子坐進去。自己卻獨坐後面那一頂小轎,這才起了轎往蘇宅行去。
蘇家的祖宅,選址極有講究。據說是當時極負盛名的風水師看了地兒,費了好些的手段才奪了這塊田,興土動工的。
相比較蘇一一住的那獨門小院,這座蘇宅規模宏大,倒有些像山西那些晉商的宅第,光是看著外面的圍牆,抹紅著金的,便可知內裡的奢華了。
這樣的人家,指縫裡便隨意漏出一點來,養上三兩個閒人,也儘夠了,何至於把父母從宅子裡趕出去呢?可見這家人的天性,必是涼薄的。
蘇一一先入為主,對蘇家並無好感,只是迫切想見蘇明琨,和他商量發跡大計,才按捺住性子,隨在父母身後,迤邐進了上房。
「爹爹,女兒想找三哥去玩。」蘇一一軟語央求。
「先去拜見了老太太和你三伯父,祭祖的時候,你三哥也是要出來的。」蘇慶正輕聲回答,通報的丫環已懶洋洋地傳人進去。
田含玉的眼裡,漾著屈辱的神色。似乎想要發作,又勉強按下。蘇一一倒是無所謂,對於她來說,人本就生而平等,丫頭也是人,踩高逢低本是人之常情。
不過看到人家丫環的服飾,比田含玉還要光鮮亮麗,倒是為父母的處境心酸起來。更是下定了決心,非要把蘇明琨拉下水,一同賺了錢,翻身作主人。蘇明琨的心裡,怕是也憋著一口氣呢,真難為他一直忍到了現在。
蘇老太太的臥室,建在整座大宅的中軸線上。建築雖是富麗堂皇,但以蘇一一遊過故宮博物院的現代人來說,還不夠看的。
「這是依依麼?倒是出落得好模樣。」老太太正歪在榻上,兩個丫頭跪著在替她敲腿。
「老太太謬讚了,臉盤子還不曾完全長開,哪裡看得出什麼?」田含玉謙虛了兩句,仍是束了手站在下首。
「三歲看老,自然還是有道理的。」老太太瞇著眼睛打量了一陣兒,忽然對蘇一一招了招手,「過來吧,孩子。」
蘇一一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想她執行任務的時候,見過多少次國家的領導人,自然不會為見這麼一個老人家而怯了場。
老太太打量了一遍她的模樣,倒歡喜地賞了她兩個金錁子。
蘇一一自然在第一時間,就把它換算成了銀子,可以採買多少藥材。刨去材料成本及人工以後,又能賺出多少利來。
出了老太太的房,又去了三房,卻沒見著蘇明琨。蘇一一不由得暗自著急,若今天碰不上他,怕是要直殺進學院裡去逮人了。她的計劃可經不得擱,這種被人瞧低的日子,越早結束越好。
三房只有正房的太太和兩個姨娘在,其中一個眉眼和蘇明琨有幾分相像,大約便是蘇明琨的母親了。雖說是姨娘,衣著也還光鮮,卻只擔當了倒茶灑水的角色。
三太太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叫過了丫環,隨手賞了幾角碎銀子。田含玉不及反應,接到了手中,臉卻脹得微紅。蘇一一也湧了怒氣,這蘇家也忒小瞧人,把他們當成叫花子打發呢!
想當年,《紅樓夢》裡的劉姥姥厚著臉皮,攀著拐彎抹角的關係找上王熙鳳,可還得了成封的銀子呢!
蘇慶正也皺了眉,只是田含玉懵懵懂懂地接到了手裡,一時也不能去拿了銀角子還回去。
蘇一一眼珠骨碌碌微微一轉,裝出一派天真的模樣,拿過了田含玉正捧在掌心裡的銀角子。
「娘,這東西是讓咱們賞給轎夫的麼?可也太小了點兒罷,叫爹爹怎拿得出手?真要拿出去,可不被人恥笑?」
她輕輕地把銀角子放在了三太太身側的几案上,才拍了拍手,一下又蹦跳著回了田含玉的身邊。
這一回,脹紅臉子的,成了三太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5:10
第033章 合夥
以前還不曾覺得,真到了祭祖開始,蘇家的祠堂裡,居然跪了黑壓壓的一片人,才知道蘇家果然不愧是當地的望族。
「九妹,你怎的在這裡!」蘇明鵬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手抓過蘇一一的手,差點把她拉了一個趔趄。
「哎,四哥,你這是要拉我去哪裡?」蘇一一急急地煞住腳問。
「自然是帶你去吃好東西,一會兒祭祖又要好半天,不找些東西墊著點兒,等會兒准要餓得頭暈眼花。」
「依依?」田含玉回頭不見了蘇一一,有些焦急。
蘇一一急忙伸出小胳膊,朝著田含玉揮了揮手:「娘,我去找三哥。」她可不敢說拉著她的這位是蘇明鵬,儘管她琢磨著他不像有惡意,問題在於田含玉可是把蘇霸王防得跟頭狼似的。
田含玉知道蘇明琨一向對蘇依依甚是關照,雖是庶出,卻因每每在功課上得著先生和學院的嘉獎,在大宅倒還得老太太的歡心,也不怕女兒跟著他吃虧,當下便放了心。
「來,我藏了好些東西在這裡,你看看愛吃什麼?」蘇明鵬很得意地從榻下拖出一個大大的食盒,打開來居然琳琅滿目。
蘇一一哭笑不得:「怎麼拿了這麼許多?回頭人家一查,還不就知道短了東西麼!要告到老太太那裡,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祖母捨不得打我,了不起就是罰我替她抄佛經罷了。」蘇明鵬滿不在意,「何況,你當我真是傻子麼?我是每一盤子裡拿出幾個來,不知道你喜歡吃哪樣。」
蘇一一拿眼看他,蘇明鵬被她看得臉紅,別轉腦袋,彷彿想把這些點心瞪出朵花兒來才罷休。
「四哥,怎地忽然待我這麼我?」蘇一一也不忙吃,只轉到他的面前,笑嘻嘻地問。
「這就算好麼?只是怕你待會兒跪在太陽底下暈了過去,又打量是我闖的禍罷了!」蘇明鵬故意說得凶巴巴,「怎的廢話恁多,莫不是你瞧不上這些點心麼?」
蘇一一看他有點惱羞成怒,急忙息事寧人:「怎會?不過是怕四哥因了我而受罰,心裡有些擔憂罷了。」
點心品種甚多,雞油卷兒、桂花糖糕、栗子鬆餅、籐蘿楓糕、米楓糰子……更兼做得顏色鮮嫩,早讓蘇一一看得食指大動。只是存了心逗弄蘇明鵬,才故意視這些點心如無物罷了。
她拈起一塊,立刻眉眼俱歡:「味道真好。」
「那是自然,這可是特特請了一品居的糕團大師傅回來做的呢,等閒平常還吃不著!」蘇明鵬得了表揚,頓時又笑意盎然起來。
「一品居是什麼地方?飯店麼?」蘇一一吃得胃口大開,嘴裡塞滿了食物,說話也含含糊糊。
「也不算飯店,只做糕團點心和各色蜜餞的。」蘇明鵬看她吃得眉飛色舞,便也咧開了嘴笑,「不過,聽說京城裡也有分店,宮裡頭常有旨令送進去的呢!」
「哦。」蘇一一生活了好個月,對這個時代的民心所向,也多少有了點瞭解。但凡宮裡人說好的,老百姓們便以為是絕好的東西。在現代,朝流是由明星們領銜,在這個時代,卻由宮裡的皇帝後妃,引領了大周的時尚。
蘇一一吃得肚兒滾圓,才意猶未盡地停了手:「走罷!」
果然如蘇明鵬說的,祭祖的儀式冗長而乏味,且不得走開。田含玉從袖筒裡悄悄摸出兩塊糕:「餓了就先墊著,小心莫讓人瞧見。」
「娘,我不餓呢!」蘇一一隻覺得喉嚨口乾得要冒火,剛才只顧貪吃那些甜的鹹的糕餅糰子,可忘了再灌一杯水下肚。
「九妹!」熟悉的聲音,讓蘇一一大喜回頭。身後貼牆站著的,果然是三哥蘇明琨。
她還不曾開腔,蘇明琨已是在她的手裡塞了一包東西:「一會兒靠著牆吃,莫讓蘇滬瞧見,仔細她找你的錯處。」
「是什麼?」這句話問得完全是出於下意識,其實哪怕拿著鳳肝龍膽,她也再吃不下的了。
「你愛吃的山楂糕呀,特意起了早去一品居買來的。」蘇明琨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軟軟的,摸在掌心裡,分外舒服。
袖子裡還藏著田含玉夾帶給她的糕點,這會兒手裡又有一包,自父母去世後,蘇一一還從沒有受到過這樣的珍愛,頓時有點感慨萬千,差點忘了正事。
「三哥……」她的眼睛有點濕潤,急忙仰頭眨了眨眼睛,「你待我真好。」
「傻丫頭,咱們不是從小就如此的麼?」蘇明琨對她眨了眨眼睛,「往後要吃什麼,就托人來找我。現今我在學院裡,按規矩,每月都有固定零用的。」
「零用?」蘇一一瞪大了眼睛,上學還給發工資?這種好事,就算現代社會,也沒地兒找去啊!
「是蘇家歷來的規矩,考入了學院,便按月發些零用。像四弟他們要是進了學,父母還會再貼幫一些。不過,我用度小,也儘夠了。」
雖是說得溫和,言下卻仍是多少有些不忿。
蘇一一眼珠一轉,趴到他的肩上,眼睛在陽光下亮得像兩顆寶石。
「三哥,你可想賺些錢自己花?」
「自然是想的,只是我一沒本錢,二沒人脈,即使想要像四叔那樣做些小生意,怕也不得。何況……」他搖了搖頭,「我爹爹雖有心給我娘存些體己錢,奈何三房的銀錢,全在三太太手裡,他手裡也沒幾個錢。我娘那點私房,藏得可不知有多麼吃力,我也不忍去向她討要。做生意,也沒個十平八穩,總要擔著心風險,到時血本無歸,可讓我怎麼向娘交代去!」
蘇一一原以為自己要費盡唇舌,才能說服蘇明琨放下那種以商為輕的迂腐思想,沒成想原來他早已偷偷籌劃過,只不過沒有機會實行罷了。
真是天助我也!
她大喜過望,眉飛眼動:「三哥,本錢的事你莫急,我自有打算,只要你肯幹,咱們就合夥兒。」
「合夥?」蘇明琨愣了一愣。
「難道你想甩了我單幹?」蘇一一朝他瞪了一眼。
她久在軍中,雖然這時候還是個小女孩,可是瞪起眼來,還是頗有威嚴的。蘇明琨怔了一怔,下意識便道了一個「不」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5:30
第034章 三人幫
蘇明琨年紀既長,又在學院讀書,自然比蘇一一自由得多,有許多世家子弟,每日下學後仍舊回家,就如同現代的走讀生。因此學院的出入,倒比在大宅時更方便。
「這副明月璫,可是四嬸的陪嫁物,你就這麼地把它給當了?」蘇明琨躊躇地托著手裡的耳飾,「或是四嬸問起,你可怎麼應付?」
「不妨的,便說我年紀小弄丟了,娘最多不過數落幾句,又不會吊起來毒打!」蘇一一笑嘻嘻地又回身找出一支山參,「還有這個,直接賣了就成。」
「你怎的有這麼個好東西?」蘇明琨看著山參驚奇地問。
蘇一一眨了眨眼睛:「只一樣,不能賣給梁家。」
蘇明琨恍然,嘴角抽搐:「你……居然讓梁炳乾偷自家的……」
「不叫偷,叫拿!」蘇一一打斷了他的指責,「再者,也不是我讓他拿的,只是他瞧我病懨懨的模樣,才替我拿來的。」
如今梁炳乾的打也挨過了,難不成再還回去麼?蘇一一覺得既然梁炳乾已經為此付出代價,倒不妨乾脆黑下來,做她的啟動資金。
如今她最缺的,便是銀子和人才啊!說到人才,歸根結底,怕也是要銀子去買回來的。
「嗯。」蘇明琨瞧了她一眼,分明還想說什麼,最終卻仍是忍了下去,只管把盒子放進懷裡。
「當了銀子,先選個鋪子。你和我都不能日常呆在鋪子裡,只能請人看著店。這掌櫃的人選是個難題,既要實誠,又不能失了機靈,你自己看著辦罷。就算開初讓他黑一點咱們的銀子也不妨,生意總是越做越大,規矩才能越來越大,到得後來,只要他有能力,自然會拿到店裡的乾股,不怕他瞧中了這一點小錢。」
「咱們……能做大麼?」
「勿庸置疑的。」蘇一一自信地綻開了一個笑容,「三哥,就憑咱們強強聯手,還怕生意比不過別人?」
蘇明琨苦笑,他們兩個人加起來,也比不上人家掌櫃一個人的歲數。要說一個半大不小的男孩,和一個尚在稚齡的女孩,能整出什麼動靜來,倒讓他自己先就不自信起來。
「好吧!」蘇明琨咬了咬牙,「這副明月璫咱們先不當,賣了這山參,也可支持兩三個月了。」
「你先當了罷,手裡有了銀子才好辦事。別租那些一間門面,看起來就小氣巴拉的店面,要租,就租上一溜兒的三間。咱們不要進深,只要在門臉兒上能鋪開來。」
「若要租上三間,就算有了手裡這麼一些銀子,怕也只能支持兩個月。」蘇明琨臉色嚴肅下來。
「只要能支持上一個月就成,咱們不是源源不斷地還賣些湯散的麼?」
「你當生意這麼容易做麼?頭兩個月,少有能得了利錢的,怕還要虧了房租呢!」
「咱們把店面租了,再招了掌櫃和夥計,也要一個月時間了。天氣漸冷,七病八災的人自然就多,到時候咱們賣的湯散,比藥店低了至少七八成,還怕沒有人上來瞧瞧?有了我爹弄出來的那帖板藍根,咱們打開局面不用費那麼多時間!」
蘇明琨駭然:「你連你爹娘的小雜貨鋪都算計在裡頭了!」
蘇一一耐心地解釋:「倒不是我算計他們,只不過如今板藍根降到了十文錢一帖。要不是我先一步把山上那點兒菘藍都挖盡了,還有人相信我家的材料用的是菘藍,就十文錢也賣不出去幾帖!」
「那……咱們就從賣板藍根開始?」
「板藍根只是一個引子罷了,藉著它來替咱們創造良好的口碑。開業一個月,板藍根只賣一文錢一帖。」蘇一一詭笑。
「那怎麼行?咱們不是賠了本兒麼?雖說草藥不值錢,可還要雇了夥計去挖呢,這也要算工錢。」
「就是要賠了本兒賣,才能見效果啊!否則人家一窩蜂地搶來,咱們還能賣得開麼?」蘇一一眨了眨眼睛。
蘇明琨不解:「這又是哪一說?」
「你也知道,只有我家的板藍根還維持在十文錢一帖,其他店舖裡,低的只賣到五文啦!咱們跟著賣五文,也拉不來多少客人。倒不如直降到底,以此為吸引顧客的噱頭。顧客們都有一種潛在的心理,想著這一樣東西頂頂便宜,其他東西自然也是便宜的。事實上,咱們也不會賣得比別家貴呀?」
只不過別家沒有,她自然可以仰天叫價而已。沒有比較,自然只要比藥店裡的直降上那麼七八成的,不怕人不上鉤。
「你……手裡有藥方子麼?你能賣出多少種藥?」蘇明琨還是擔心貨源的問題,總覺得蘇一一小小年紀,考慮的問題自然簡單化。
「有幾樣方子的。板藍根重在預防,要真得了風寒發熱,療效可不明顯。咱們就分陰虛者、陽盛者、脾胃虛者、風寒型、發熱型、挾濕型幾種,又有實症、虛症,外加咳嗽、鼻塞這幾樣,這麼著對症下藥,效果自然是好的。」
蘇明琨越聽越奇:「你從哪裡學來的?是梁炳乾教的你麼?……莫非是魏先生教的?」
蘇一一「咦」了一聲:「莫非你也知道,魏先生可稱得上國手?」
她雖沒承認,但由蘇明琨聽起來,卻等於已經得到了答案。魏爾瞻在他心目中,博學多才,跡近於神。既是老師拿出來的方子,萬無質疑之理,頓時放下了心。
蘇明琨本就較同齡的男孩要看著沉穩一些,又進了學院,舉止言談,越發有了少年的風采。雖然仍嫌年輕了些,但少東們也就差不多大個一兩歲的年紀就開始出來歷練,是以也不怕被人小瞧了去。
蘇一一憑著記憶開了幾張方子,暗想這些藥材要收購起來,倒也頗費周折。待上山去挖吧,其實自己也認不周全。若是能得到梁家那裡源源不斷的原料「供應」,可就……
「你倒是把人人都利用個徹底!」蘇明琨笑罵,可語氣裡卻只滿滿的寵溺,並不真的生氣。
她利用的,又不是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5:52
第035章 起名
梁炳乾聽了蘇一一的構想,只是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蘇明琨眨了眨眼睛,笑道:「若是炳乾為難,就罷了!」
蘇一一看出他這一招,使的是以退為進。她有點不以為然,梁炳乾是個老實人,論起手段來,自然不是蘇明琨的對手。但是,他為她挨過打,所以蘇一一不自覺地,就是想要維護他。
她不想激得梁炳乾答應,只是柔聲道:「炳乾哥哥,你要是不做,也是人之常情。你比不得我與三哥,家裡的萬貫家財,原本便是你的,犯不著跟著我們來踩這趟渾水。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仍拿你當哥哥看待,咱們的情份,絕不會因此薄了一分,你放心。」
梁炳乾卻只關心一樣:「依依妹妹,你一定要開舖子麼?」
蘇一一鄭重地點頭,梁炳乾再無猶豫:「那行,我幫你!」
於是,拷貝自二十一世紀的股份公司,在蘇一一的手裡初具雛形。
「咱們把鋪子的股份,分作十份。銀錢全由我來出,日後分的紅利,我便佔其中的六股,成麼?」蘇一一雖然有心想把股份多分一點給兩人,但想要保證自己的絕對控制權,卻非要佔百分之五十以上不可。是以,明知對兩人並不大公平,這時候卻也厚著臉皮倚小賣小。
「九妹,開店的銀錢都是你出的,日後要是虧了銀子,也全是你的,按理你便是東家,我們都不該占股子的。」蘇明琨倒很光棍。
「日後出面的事兒,全要仰仗三哥,自然也要佔得兩成股子。炳乾哥哥……要出藥材,便也佔得兩成,行不?」
「依依妹妹……我不需要股子,我是為了幫你。」梁炳乾也搖頭。
「三哥我也不能佔了九妹的便宜,這股子不能要。」蘇明琨也跟著搖頭。
古人到底心眼兒少,她這麼一說,還以為是佔了她絕大的便宜。
「咱們既要擰成一股繩,這吃虧佔便宜之說,也就再不提了。就這麼定下,這鋪子就算是咱們共同的產業,往後吃喝拉撒,可都指望著它呢!嗯,要起個好名字,叫起來要響亮,往後大江南北,全知道咱們這個店呢!」
「九妹的心,可也忒大了。」蘇明琨笑道。
蘇一一認真道:「心大,方能作得更大。」
「只要能賺得錢養得家,不必每次拿月例錢的時候看大娘的臉色,我就知足了。就如同九妹,這回可讓大娘氣得在老太太面前很是告了一狀。」
「是嗎?那……老太太是怎麼說的?」蘇一一忙問。蘇家內宅,作主的可是老太太,至於三太太麼……直接被蘇一一無視了。
「老太太倒是一笑,說:這丫頭倒有些心氣,可惜托生成了個女孩子。言下,頗多遺憾。」
既然蘇老太太不曾責怪,蘇一一也就不把三太太的氣怒放在心上。雖說她也暗怪老太太默許三房把自己爹娘趕出大宅,但這也未嘗不好,至少她還過得自在些。
「那就不管了,咱們還是先商量開舖子的事兒罷。三哥負責找店面和夥計,組織人手上山去多多地挖馬藍,一文錢一帖的藥,就算是再窮的人,也會來光顧的。到時候,怕是咱們的湯藥來不及煮出來呢!炳乾哥哥知道行情,多多幫著三哥辦成這事兒。還有,負責把我開出來的藥材,分次地弄一點兒出來。咱們開業之初,原也用不了許多,賺了第一筆錢,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藥商那裡採購了。」
「那你呢?」
「我當然負責方子的事兒啦!其實我自己也不大懂,總要向先生多多討教,先制些傷風咳嗽、風寒風濕之類的丸子。咱們先不賣那等貴重的東西,一來自己還不曾入行,買來些次品,總是吃虧。二來這些東西市場並不大,要有錢人家裡才買得起,怕是不會來咱們這小鋪子裡買。」
這個既定方針,兩人都二話不說地點頭同意。
「好,現在就剩下起名兒的事了!」蘇一一十分高興,最煩瑣的事兒,都被她分派了出去。
「蘇氏藥鋪?」梁炳乾根據他家裡的「梁氏藥鋪」,A了一個名字出來。
「不成!」兄妹倆不約而同地搖頭。
「畢竟要顧著蘇家的臉面,萬萬不能把蘇字當成了招牌。否則,老太太的面上,也不好看。」
「再者,家裡有一支經商已經夠了,三哥日後還要求取功名的。」蘇一一也笑睨了蘇明琨一眼。
「我倒不是為這個……」蘇明琨尷尬地撓頭。
「總是要顧慮的,換個別的名字吧,要瞧不出與蘇家的關聯。」
「居安堂?」
「君來堂?」
「清荷堂?」
…………
接連取了不下十來個名字,都被毫不猶豫地否決了。
「隨便取一個就是了,何必為了個店名,在這裡絞盡腦汁?」蘇明琨有點不耐煩。
「那可怎麼成?要取個響亮的名字,讓客人來過一次就能記得咱們的店名,千萬不能跟旁人重了樣兒。沒來過的客人,聽人提起,也對咱們的藥店有印象,那才能達到取個名兒的目的。」
「那你說取個什麼名兒?」這一次,是蘇明琨和梁炳乾站到了同一條陣線上。
蘇一一撐著腦袋,手指頭在几案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著。忽然,眼睛一亮,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有了!就叫一一製藥!」
「依依製藥?」
「不是依依,是這兩個字!」蘇一一在桌上劃了兩條橫線,「這個名字,夠響亮吧?日後成立了集團什麼的,叫一一集團,多見氣勢!」
「集團?」對於這個新名詞,蘇明琨和梁炳乾都聽不大懂。
「就是好多公司聯合在一起的那種……」蘇一一少不得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下。
「為什麼叫一一?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奇怪。」蘇明琨不大贊同地搖頭。
「就是要奇怪才行,讓人耳目一新啊。你想吧,一是什麼?在數字裡,總是被最先提到的一個,又表示純和滿的意思。兩字疊用,又琅琅上口。要不信,你不如多讀兩遍?」蘇一一振振有辭。
其實,說了半天的理由,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這可是她的名字啊!蘇一一在心裡小小得意了一把。
兩人把「一一製藥」四字,放在嘴裡多讀了幾遍,都緩緩點頭。
蘇一一竊笑,不論什麼樣的名字,多讀了兩遍,總會覺得很順口的。
於是,三人一致同意,三人合股的藥鋪,就命名為「一一製藥」。除了蘇一一,蘇明琨和梁炳乾都不曾料到,這個名字真的會有一天,響徹整個大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6:13
第036章 左道偏門
三個人各司其職,平常倒也不用碰面。蘇一一相信蘇明琨的能力,也相信梁炳乾答應的事必能做到,是以乾脆袖了手,一頭扎進了魏爾瞻的書齋裡,磨著他學醫。
「你把學問做好了便是,怎地對這些纏個沒完……」魏爾瞻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一記她的腦袋。
他的力度把握得很好,蘇一一根本不覺得頭皮疼痛,卻故意皺著眉苦著臉:「依依把先生交代的作業都完成了的!」
魏爾瞻板著臉道:「要不是看在你功課作得好,先生怎會教你這些旁門偏道?」
蘇一一大汗,醫學,怎麼變成了旁門左道?後世的醫學院,收的可全是社會精英。醫生的職業,也被人稱作金領的。
好在魏爾瞻看她好學,也樂意言傳身教。
「風寒之症,發熱惡寒、疼痛、肢體酸痛、鼻塞流涕、口不渴。若是無汗,脈浮緊者,乃風寒表實證;若有汗,脈浮緩者,便是風寒表虛證。」
「表虛與表實的用藥,便是不同的罷?表虛證主要桂枝,表實證……」蘇一一冥思苦想,然後搖了搖小腦袋,「雖用桂枝,但需佐以麻黃或葛根。」
魏爾瞻讚許地看著她,撫著短短的下鬍髭笑道:「你小小年紀,能舉一反三,也算得上不容易了。只是醫為旁道,還是以四書五經為要。」
蘇一一恭敬地點頭,心裡卻不以為然。四書五經還沒讓她看出商機,倒是這醫學一道,為她掘到了第一桶金。
「先生,若是普通風寒表實證,便用麻黃、桂枝、杏仁、炙草,凡四種足矣。」蘇一一仍舊把話題引向中醫。
「不錯,溫服,覆被出微汗。」
蘇一一點頭,細心記下各種草藥的份量。
魏爾瞻繼續考問:「若是肢體酸痛,又該如何?」
「加葛根……」蘇一一沉吟著又伸出一根手指,「再加少許芍葯和生薑,並大棗。杏仁可棄之不用。」
魏爾瞻更嘉許地頷首:「若是表虛證則主用桂枝,背痛加葛根。若有咳喘,則加厚樸與杏仁可也。桂枝與麻黃的鑒別,主要在哪裡?」
「表實或表虛,主要看有汗還是無汗,用藥便有不同。」蘇一一恍悟,「先生,這法子簡單,便是依依不懂把脈,也懂得分辨。」
她把魏爾瞻草寫的方子記下,才放心地露齒而笑:「先生……」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給予魏爾瞻一定程度的信任。
畢竟方子來源,主要還是魏爾瞻這裡,若是日後由他人處知道她學醫的用途,怕是會得恚怒。不知為甚,蘇一一就是不想看到魏爾瞻大發雷霆的模樣。
「依依,近日你的功課,不甚著緊。可是家裡有事?」
蘇一一眨了眨眼睛,軟軟地依到他的膝前:「先生,若是依依用這些方子來賺錢,先生可會暴怒?」
魏爾瞻怔了一怔:「你想用方子賣錢?」
蘇一一搖頭:「怎麼可能?方子賣了一次便沒了,依依是想依方抓藥,賣的是藥!」
殺雞取卵的事,她可不會笨到去做!
「賣藥?」魏爾瞻怔了一怔,「你想跟著你爹娘學做生意?你想替家裡分憂,是你的孝心。只是淪入商道,卻不免……可惜了你的好資質。」
「我是天生的商人!」蘇一一看出魏爾瞻的不贊同,卻只是笑嘻嘻地回答。若是經濟實力強到跨出國界,哪怕至高無上的王權,也無奈我何。她要的,不過是這樣的效果。可惜,縱然睿智如魏爾瞻,也無法跳出她的歷史局限性,明瞭經濟在國家之中、國家之間,所起到的作用。
「若是你家中有甚變故,我這裡還有些家底……」
「先生,依依其實是瞞著爹娘做的,怕先生責罵,本不敢告訴先生。只是依依卻不想欺騙先生,只得求懇先生的諒解。」蘇一一仰著小臉,刻意做出委曲求全的模樣。
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上微微翕動,彷彿是蝶翅初歇,仍因長途的飛行,而顫顫微微,說不出的可憐可愛。
「你糊塗啊!小小年紀,竟是誤入歧途……」魏爾瞻一臉的可惜,「依依,你資質奇佳,君如玉便是見了你,也必十分樂意收你為弟子。若是你有意,待長得兩歲,我便修書讓她收下你……」
「先生!」蘇一一輕柔地截住了他的話頭,「縱然才比君如玉,那又如何呢?不過是空有文名,孤寂一生罷了。」
魏爾瞻眉心微跳,蘇一一以為他將要發怒的時候,他卻似是癡了,臉上露出似喜似悲、若痛若悲的神情。
呀,魏爾瞻和君如玉之間,一定有故事!
蘇一一立刻發揮她無限廣闊地想像,把兩個人的年紀悄悄地對上了號。不是情侶,大約也差不離了!
「先生,你和君如玉……一定很熟悉吧?」蘇一一敲敲邊鼓,打探八卦。
「嗯,曾經……很熟。」他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又笑了起來,「你說得不對,若不是她所遇非人,也不至於會孤寂一生,定能相夫教子……」
最後一句話,說得極其苦澀,分明是極不情願那君如玉,真去相夫教子。
「先生有多年不曾見君如玉了罷?」蘇一一看他又閉了口,繼續套話。
「總有八九年了。這些年,總聽得她的文名,她……詩工詞麗,琴書兩絕,本是不世出的奇才。」
「君如玉、君如玉……怎樣的君子如玉,才能配得上她呀!」她眼珠骨碌碌一轉,卻嬌俏地笑起來,「先生便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呀……」
「胡鬧!」魏爾瞻沉下臉來,「回頭把《禮紀?緇衣第三十三》默寫一遍!」
「不是吧,先生!」蘇一一慘叫一聲,看到他面沉如水,倒有占惴惴,難不成她拔到了老虎嘴邊的那撮毛?
「明日下學前交來。」魏爾瞻絲毫不肯通融。
蘇一一其實不過故意撒嬌,並非真的怕默寫禮記。權當練字了,一舉兩得。
只是寫著一個個方塊字的時候,滿腦子想的,仍是魏爾瞻和君如玉若隱若現的關係。雖說因為君如玉,轉移了魏爾瞻訓誡的初衷。只是看到他因此而失魂落魄,蘇一一又覺得心裡小小的不舒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6:32
第037章 錯有錯著
蘇明琨是個急性子,店舖很快就租下了,蘇一一去看了,雖然不甚滿意,但急切之間要租上連著的三間門面,還真不能要求太高。
「就是地段不是太理想,如果再往東一百米……不是,三百尺就好了。」蘇一一目測著與市場的距離。
往東一是米,正是最繁華的東市。
「這時租金便宜,咱們初開,凡事還是儉省著些。」蘇明琨解釋,「況且,那邊要找合你意的鋪子,一時半會也不得。」
蘇一一也和他說得在理,展顏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咱們的東西好,就不怕沒生意上門。租金低,正好在價錢上更實惠些,打出名氣來,這一點路程,也不怕走!」
「正是如此。」蘇明琨攜著她的手入內,「只是這店堂卻實在有些大了,依你的主意,不過是幾種湯藥,依著我,便是一間也儘夠了。」
「這幾種是用來打開局面的,往後這點子地方還不夠呢!」蘇一一不以為然,看著三間幾乎完全按照她心目中設定的店舖,很滿意地點頭。
她果然沒有看錯,這蘇明琨還真是幹事的料兒!要不是他課業上出色,又一心想要光耀門楣,替自己的身世出口氣,蘇一一倒想遊說他從此一門心思地投入她的偉大事業中。
不過轉念一想,又旋即釋然。
都說朝中無人難做官,這時代的商人也一樣。即使是橫跨南六省的大商號,也少不得年年要孝敬鎮守一方的大員。
若是蘇明琨入了朝廷中樞,日後她做起生意來,不僅可以少交「買路錢」,還能獲得最大限度的便利。從長遠來看,倒是蘇明琨的官,做得越大越得力。
「只是掌櫃的人選有點難,別人瞧我還是半大的孩子,便先存了三分輕蔑之心。我瞧著泰半是欺主的貨色,便不敢應承了下來。」
「人品是頂緊要的,哪怕能力不是頂好,也暫時先聘了再說。」蘇一一皺著眉,若是自己再長得幾歲就好了。
「是啊,我日常會來店裡照應。」蘇明琨也同意她的觀點。
「那可不成,三哥的功課不該落下,明年開春就有鄉試,到時取個秀才身份回來,也替妹妹爭爭光呀!」
蘇明琨自信地點頭:「九妹放心,這秀才三哥是要定了的。」
想到連魏爾瞻都對蘇明琨的功課贊多於毀,蘇一一自然相信老師的眼光。
「炳乾哥哥也拿了不少藥材過來,支持一個月的量也儘夠了。緊要的是馬藍……」
「九妹放心,這兩日夥計們天天混在山上呢,我按斤稱兩地付他們銅子兒,人人天不擦黑都不肯回來交貨呢!」
蘇一一驚奇地挑了挑眉,這不是現代計件工資的翻版嗎?在現代,這種計薪方式,幾乎和計時工資一樣讓人耳熟能詳。但是在這個時代……能想出這個點子的,蘇一一認定絕對是經商的天才。
想把蘇明琨從官場拉回商場的念,又一發地強烈了起來,忍不住脫口問道:「三哥可曾想過不做官,改而經商?」
蘇明琨愕然地看著她,想也不想就搖頭:「怎麼會呢?經商終是小道,只為生計爾。若非大娘在銀錢上卡得我娘死緊,我又何至於出此下策?若是被家裡知道了,少不得又是好一頓冷嘲熱諷。總要混個好樣的,讓他們瞧瞧!」
蘇一一有點失望,卻不能再勸,只是點頭:「嗯,三哥說得也是。回頭我同先生開了方子,叫上炳乾哥哥,把藥都按份量稱好了放在紙包裡。這些方子可不能流出去,咱們熬了湯藥才能賣。」
「那是自然!」蘇明琨點頭應允,「九妹,你和炳乾家裡都管得緊,稱藥的事不如交給我便是。」
蘇一一本來就打的這個主意,她來不過應個景。但蘇明琨主動這樣一說,她倒訕訕地不好意思:「那怎麼行?這店子本來是咱們三個人的,怎能讓你一個人幹苦力活兒?」
「你和炳乾都出了銀錢的,只我是光身子入股,不讓我多幹些活,心裡怎過意得去?」
蘇一一看他說得真誠,樂得自己能撒手。嘴上卻還要假模假樣地謙虛兩句,才笑著應下了。
魏爾瞻那裡有一部手抄的醫書,雖說不如《黃帝內經》之類的專門著述,但勝在方子都是常用的,蘇一一大略翻了一翻,覺得日後都用得上,學得便更是用心。
「依依,莫在小道上費時過多,先生對你,可是寄予厚望呢!」魏爾瞻見她查方驗方,忙得幾乎廢寢忘食,不由得苦笑相勸。
「先生怎地以為醫術是小道?如今民間便是醫生過少,才讓平頭百姓們聞病色變,每每為了一場小病,便要傾家蕩產。若是民間多醫,累年下來,不知可以多救幾條人命!」
魏爾瞻目光炯炯,盯著她一眨不眨。
蘇一一以手覆頰,驚疑不定。
「依依,不想你雖身為女子,這副悲天憫人的胸懷,卻不亞於古今名士!」魏爾瞻感慨良深的話,讓蘇一一吃一大驚。
她不過是隨感而發,哪裡到得這魏爾瞻說的這種高度?眼看後者的臉上深為動容,饒是她臉皮不薄,也不由得羞慚。
「先生謬讚,依依只是隨口一說,並非……」她有點赧然。
「正是由心而發,才更見難能可貴啊!」魏爾瞻感動地撫了撫她的頭頂,「依依,你這想法是不錯的,只是靠你一己之力,若背後沒有大勢力,要想達到這個目的,卻絕無可能。」
「那先生的意思是……」
「便是君如玉那等名聲,也不能讓南陳的國手流入民間。此事若欲成功,非得上位者認可……」他搖頭歎息,「便萬萬行之不通。」
蘇一一心裡苦笑,她不過是隨口用大道理來堵魏爾瞻的口,哪怕會想到他竟然把她想得如此高尚。她滿心眼裡,只不過是想著要那白花花的銀子,把「一一製藥」的分號,開到這塊大陸的每一個角落而已。
不過,這樣的「誤會」也有好處,魏爾瞻再教她學醫時,便不再隨意敷衍,轉而教得十分盡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6:49
第038章 私奔掌櫃
於是,蘇一一便帶著「悲天憫人」的情懷,一面跟著魏爾瞻學習醫術,一面按方配藥,等著賺銀子。
蘇明琨急得嘴角冒泡,才好不容易選定了掌櫃。此人名叫尤七,看上去其貌不揚,身上的長衫,也半舊不新,敝敗異常。勝在袍衫乾淨,修補處針腳平整。
蘇一一在門簾後瞧了半天,也沒有瞧出此人有甚過人之處。若放進人堆,大約難以從中把他分辨出來。
她忍不住奇怪地問蘇明琨:「三哥,此人真是幹過掌櫃麼?」
「怎麼不真?只是人品實在不怎樣,拐了離城太守的姨太太私奔,結果被追得如喪家之犬,不得已才逃來大周。」蘇明琨早已把他的底細打聽得一清二楚。
「這人膽子好大!」蘇一一瞠目。
一個掌櫃,居然敢和當地土皇帝般的太守大人叫板,只這份膽色,便不是普通好色之徒能具備的。
「那你還敢用他!」梁炳乾怫然色變,「這樣的人,誰知道會……」
「如若不然,你倒是請個掌櫃來呀!」蘇明琨無奈地苦笑,「你我三人,俱不及弱冠,前陣兒來的,都是客大欺主的貨色。若非這位走投無路,你當他肯屈就咱們這間小鋪子當掌櫃麼?人家從前可是大陳魁離城分店的大掌櫃!」
大陳魁是南陳最大的商行,幾乎在南陳各地都有分店,壟斷了南陳境內大部分的生絲、鹽茶、瓷器生意。只這三樣,大陳魁的大掌櫃,便穩穩地在南陳與一般的官紳平起平坐。
若說生意,倒還是在南陳的地位更高些。但見著太守,仍要點頭哈腰陪小心。平日的孝敬,更是要打點到位。
饒是如此,蘇一一仍聽得十分心動。要知道,這鹽茶、絲綢及瓷器,再加上當鋪和錢莊,那可是後來徽商和晉商發家致富的基礎行業啊!這尤七既見過大陳魁的大場面,便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至於帶人私奔……在她眼裡,還覺得浪漫呢!
況且南陳近海,日後再加上海運,絕對可以富可敵國。
「好,就用他了!」蘇一一當機立斷。
這樣的人才,哪怕心術再不正,只要有合法的協議,條條框框給他規定死了,不怕他翻出手心兒。
商不壓官,蘇家有人在朝為官,有人下海經商,百年世家大族在當地的影響力,實在可稱是影響深遠。真要到了蘇家人被外姓人欺負的當口,那位多年不問事的老祖宗,可就能使出雷霆手段了。她老人家可是響噹噹的一品國公夫人,連進宮給皇后請安,也不需要下跪的。這份尊崇,一般人可是望塵莫及的。
「可他……帶人私奔……」梁炳乾吃吃地反對。
「那只是私人小節,殊不知他與那知府那小妾是情投意合?若真是如此,我倒要說他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了!」蘇一一慨然地揮了揮手,「便是他了,行大事者不拘小節,人家的私事便由得他,咱們去管他做甚麼!」
蘇明琨神情微動:「九妹既這樣說,便這麼定了。明兒便拿了文書填妥,咱們過兩日開張!」
「如此甚好。」蘇一一喜道。
他兩人一吹一唱,根本不顧梁炳乾幾番欲言又止。偏是在他初初開口,便默契地搶了他的話頭。
耳邊聽得茶盞蓋子碰撞的聲音,蘇明琨才與蘇一一相視一笑。梁炳乾還待再勸,蘇一一卻已湊到他的耳邊:「炳乾哥哥,二對一哦。」
果然蘇明琨也是只小狐狸,和她配合得天衣無縫。古人最重情誼,這一番知遇之恩,哼哼……不怕這尤七不肝腦圖地以報!
梁炳乾只覺得一陣輕風吹來,腦子裡只想了一個詞:吹氣如蘭。哪裡還來得及反對,袖子微緊,已是被蘇一一拉著朝門口走去。
三人出了裡屋,與尤七正式相見。觀那尤七雖是其貌不揚,一雙眼睛卻極是銳利,便知是個角色,手底下怕有些功夫傍身的。要不然,他們在裡間好些話,他便不會聽得入神。
尤七卻是一臉驚奇,萬想不到一錘定音的小東家,竟然是如此之「小」。
「尤掌櫃的,一一製藥從今兒起,就全拜託您了。平日無事,我三哥會常來瞧瞧,卻不會干涉店舖裡的日常事務。銷售及利潤一月一報,額外有事也可隨時找我三哥。」蘇一一的臉上,卻十分嚴肅,全不像這個年齡的孩子。
尤七有種錯覺,彷彿眼前站著的,並不是衣飾無奇的小孩子,而是大陳魁的大掌櫃。一時間,他有些恍惚,下意識裡便已答了話:「是,請小姐放心,蒙小姐傾誠相待,尤某定當竭誠以報。」
直到一番話說完,才覺得自己要效忠的對象,只是一個六歲的女娃,不覺有點尷尬。
蘇一一卻彷彿不曾瞧見,只從自己的書袋裡取出了「合同」。她讀的雖不是法律,但在現代也見過了無數的經濟合同,窮兩天時間揮就的這份契約,自然條理清晰,債權債務關係明確。
「原來九妹已備下了,我還去央人抄錄了一份呢!」蘇明琨看著那張用蠅頭小楷密密寫成的契約,忍不住詫異地挑眉。
「三哥瞧瞧,還有什麼遺漏的?尤掌櫃若有相異的意見,不如也一併提出來,另行抄錄一份便是。」
蘇明琨粗略看了一遍,深覺驚奇:「九妹的字,進境神速。」
蘇一一扮了個鬼臉:「被四哥笑話了一場,再不拼了命地練字,又不知該被他怎麼羞辱了!」
「竟是小姐的字!」尤七驚奇更甚,他以為這是蘇家長輩備下的,誰知道這小女孩看似年紀不大,一手字竟極是老練,「這字,倒有君體的神韻。」
蘇一一展顏:「我習的,便是君體。」
「君大家是我南陳書法大家,不想大周也有人習君體!」尤七欣然的神色,讓蘇一一更覺君如玉在南陳地位的超然。
難怪人人都拿君如玉來鞭策自己呢!
條文擬得十分完備,尤七和蘇明琨都沒有什麼意見。況且見她已備了一式三份,想來胸中早有成竹,便爽快地簽了字畫上押。
「這個中人……」蘇明琨頗費躊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7:09
第039章 題字
「雙方簽字畫押,中人不要也罷。」蘇一一十分乾脆,「尤掌櫃若是做得好,往後在店裡也分股子,便同一家人似的了。」
尤七看著她柔和的五官上,突然顯出來的堅毅神色,忍不住動容:「不瞞小姐,如今尤某落魄,為大陳魁驅逐,想找份營生,也是處處碰壁。雖不至絕望,卻也心灰意冷。小姐既然看重,尤七這一生,便悉聽小姐差遣,再無二話!」
蘇一一有點回不過神來,她在現代只懂用利益聯結,可不知道自己別有用心的話,卻讓尤七表現出了死忠的神色。
蘇明琨招來這位貌不驚人的中年掌櫃,實在是走投無路之後的下策,因此聽到他的「獻忠」,倒並不驚異,只是扯了扯蘇一一的袖子。
若是他能預知一一製藥日後的規模,恐怕不會讓蘇一一答應尤七入股。
但這時候……
一一製藥只有三間空蕩蕩的門面,一些藥屜雖然初具規模,可是裡面多數是空的。再加上平均年齡不到十歲的三個小東家,除了能弄點銀錢餬口,蘇明琨還真沒有想到它的發展。
所以,尤七很輕易地走進了「一一製藥」的高管行列。
「尤掌櫃言重了。」蘇一一收束心神,笑臉相向,「我信得過尤掌櫃的為人,能帶走知府大人小妾的男人,可不是沒膽色的哦。」
蘇明琨哭笑不得,這又不是值得人誇耀的事,她居然還真拿出來當一回事……
誰知那尤七卻臉現得色:「如今他是尤某的正房太太,可不是誰的小妾了。」
蘇一一展顏道:「恭喜尤掌櫃。」
尤七正容道:「小姐既是尤某東家,往後便直接稱一聲尤七便是。」
「尤掌櫃的年齡,與家父相彷彿,不如就稱一聲七叔罷。」蘇一一乖巧地改了口,這個含著親暱意味的稱呼,卻讓尤七愣了一愣。
眼前的小女孩,有一雙清澈靈動的眼睛。盈盈的笑意,透著親切。一聲「七叔」,讓半生無後的尤七,忽然生出了暖意。
「那……尤某……就生受了。」尤七顫微微的答話,可見其人心中的激動。
蘇明琨不以為然,尤七雖然履歷輝煌,但畢竟如今落魄。便在全盛時期,他也遠沒有資格承受蘇家九小姐的一聲「七叔」。
蘇一一卻不覺得自己的身份有多驕人,所以這聲「七叔」叫得順口之至,更顯誠摯本色,也進一步收買了尤七的心。
夥計是早就招來的,蘇明琨找了中人擔保,都還手腳伶俐。尤七那雙眼,看過的小夥計可不成千上萬?一眼相看下來,倒也認可了蘇明琨的眼力。蘇一一對尤七的能力,評價頗高。她知道在商場上,天賦固然可遇不可求,經驗的老到,也是一寶。
見他也認可了這批小夥計,當下也放下了心。
「咱們這店舖的匾額,可找人寫了麼?」尤七指著空空的門楣。
「還不曾呢,三哥的書法不錯,不如讓三哥寫了,再找人鐫上罷。」蘇一一倒並不是疏漏,只不過實在找不到書法名家,倒不如自個兒寫幾個字。要不是好近來剛把小楷習入門,倒是想親自動手的。
「這怎行?我那字,能拿得出來?少丟人現眼了!」蘇明琨可沒蘇一一這麼自戀,「同齡人中算是還將就,怎能拿出來獻寶,沒得惹人笑話罷。」
「要不,我寫幾個字,你替我放大?」蘇一一沒有什麼誠意地「建議」。
蘇明琨苦著臉:「別胡鬧了,這一層倒是我疏忽了,趕緊的請人寫去!」
蘇一一撇了撇嘴,現在看不上她的字,待幾十年以後,這「一一製藥」董事長的墨寶,可不知有多值錢呢!
「這個倒是緊要事,若有本地名人,不如請過來一幅,哪怕多付潤筆銀子,這個場面也是要顧的。」尤七聽著兄妹倆的對話,有些好笑,也趕緊提出自己的建議。
「我可一個都不識!」蘇一一乾乾脆脆地攤開了手,「況且,若是論廣告效應……嘖,我倒覺得不如把這潤筆銀子省下來,免費供應板藍根呢!」
「當地的書法名家倒是有,只怕咱們求上門去,人家未必肯應。」蘇明琨沉吟道。
「既不應便罷了,誰耐煩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蘇一一可幹不來求爺爺告奶奶的事,只不過那最後「屁股」兩字,在大夥兒面前沒好意思說出來。
最重要的,她手裡的銀子都已經打算好了用場,哪有多餘地去「送」給人家啊!
若是有錢啊……
蘇一一更盼望自己能點石成金,坐擁金山。
「不管請誰寫,這四個字總要趕緊了鐫出來!」蘇明琨也知道自家的財政狀況,也不執意要請名家書寫。
「那還不簡單?我請先生兩幾個字就是了。」蘇一一不以為然道,「先生的字,可是我見過的字裡面,頂頂好的。風骨清雅,遒勁有力!」
「先生肯替你寫麼?」蘇明琨懷疑地問,「別仗著先生寵你,便無法無天起來。要是先生怒了,你連學都沒得上。」
「怕什麼,我便纏住三哥當我先生了。」蘇一一做了個鬼臉,只這時候,她才像個十足的小女孩。
「若是沒有名人寫的,字好的也成。」尤七也不再相勸,「既定了下月初一開業,這字趕緊要寫出來了。」
「我這就去找先生,炳乾哥哥,時候不早,咱們快回學堂吧,被先生打了板子,我可不好意思求字兒了。」
「呀,果真要誤了時辰!」梁炳乾看了看天色,急站而起。
「七叔,我可把這片店子,交給您啦。日後這店能走多遠,可要七叔您竭盡全力!大陳魁不是懼了那官府的勢力,把您驅逐了出來麼?有朝一日,咱們弄個比大陳魁還大的商舖,才真叫揚眉吐氣!」
蘇明琨眉心微跳:她——還真敢說啊!
尤七卻是看著小女孩明朗的眉目,燦爛的笑容,忍不住心中微動。勝過大陳魁,這個提議,實在是誘人得緊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7:34
第040章 贗品
「你要我題字?」魏爾瞻有點愕然,「老師可不是什麼名人!」
蘇一一翹了翹唇:「反正我也不認識名人啊,我認識的人裡面,就屬先生的字頂頂好的呢!先生,你就給我寫幾個吧,只四個字,不費先生什麼功夫嘛!」
魏爾瞻沉吟片刻,忽地肅了容問:「你真要開這個藥鋪?」
「自然比九九純金還真。」蘇一一現出了燦爛的笑容,偷偷瞧了瞧他的面色,才怏怏道,「難道,先生還是不贊同嗎?」
「其實,日後我可以介紹你去南陳,師從君如玉。」魏爾瞻把先前的提議,說得更加明確。
這是一個讓人怦然心動的提議,然而卻不是蘇一一想要的。縱然君如玉這樣驚才絕艷的才女,在南陳也不過享有一身空名。而對於名氣這玩意兒,絕非蘇一一想要的。她倒還巴不得低調些,再低調些,悶聲發大財。
「我不想從文。」
「你想習武?」魏爾瞻意外地問。
蘇一一乾笑:「先生瞧我,像是喜歡舞刀弄槍的人麼?」
其實她也不反對提高個人的武藝修為,所以對姬流夜傳授的那套內功心法,和練字一樣每日勤練不輟。她深知萬事開頭難,以前世的經驗放在那兒,對於築基階段難有寸進的現象倒並不著急。
不過,她知道魏爾瞻的意思,大概又想讓她以琉璃將軍為榜樣,橫刀躍馬,保家衛國。說句實在話,她對於在戰場上廝殺,可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還是想從商?」魏爾瞻有點驚異,「你可知商人的地位,哪怕在最重商業的南陳,地位都相當低下?」
「那是因為這些商人,不過局限於一國一家。」蘇一一無法和魏爾瞻細說,經濟學上的課題,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能理解的,儘管她覺得魏爾瞻不乏睿智。
「你的心氣倒是大!」魏爾瞻無奈地苦笑,「你說不做君如玉,也不做琉璃,我倒是極贊成的。這兩個女人,雖然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但……終究是寂寞的。」
蘇一一暗暗稱奇,聽魏爾瞻的意思,他竟然還認識那位不讓鬚眉的琉璃將軍?而且口氣裡,還透著和他們的熟稔。
「先生的意思……」蘇一一眼睛微亮,「我倒是尋個人嫁了的好?」
她說得大大方方,毫不扭怩作態,倒讓魏爾瞻有些驚奇。雖說她年歲尚小,但這年頭,女孩子們心智早開,提及自己的終身大事,總會多少覺得難為情。
「女孩子,還是嫁人的好。相夫教子,好過孤苦一人啊!」魏爾瞻彷彿有感而發,目光游離於蘇一一之外,淺淺歎息。
蘇一一沉默了,如花歲月、寂寞年華,她也鏡中花、水中月地渴望愛情,如同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對於綠洲的渴望。
然而,飛行中隊的鐵血男兒,卻沒有一個能掀起她心中的漣漪。蘇一一抿著唇想,愛情她想要,可是事業她更想要。
愛情是靠別人的給予,而事業卻是握在手心裡,最最實在的一件東西。所以,如果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當然取事業而捨愛情。
「先生,我想要打造一個……」蘇一一說著,停留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笑容重又變得堅定而燦爛,「前所未有的商業王國,凌駕於皇權之上。」
她說得很輕,可是每個字,都吐得十分清晰。
魏爾瞻吃驚地把目光瞪向她,煥發的容光,是堅持住了自己的理想之後,才會現出的那份堅持。
「你確定?」儘管他認為一個小小的孩童,過早地規劃了自己的人生道路,未必能夠堅持下去。但是,蘇一一的神情,一點都不像個孩子,而像一個經過滄桑的成年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而且會為此付出不懈的努力。
「當然。」蘇一一回答得乾脆利落,鏗鏘有力。
「既然如此,題字的事……」
「我就知道先生對一一最好了!」蘇一一興奮得小臉微紅,趕緊跳了起來,慇勤地替他準備筆墨紙硯。
「既然你決定做大,這題字可要用名人的墨寶啊!」魏爾瞻含笑道。
「我知道啊,不過我可不認為自己有能耐請動名人。從成本和回報的角度考慮,我現在還不具備這樣的實力。再者說,先生的字,比那些名人的還要好呢!」
「請不動麼……咱們可以生造啊!」魏爾瞻笑得莫測高深。
「啊?這個這個……有點不好吧?萬一被人家打上門來,雖說可以贏得一時之利,從長遠發展來看,卻是得不償失。」蘇一一對魏爾瞻的提議大感驚愕。
誰說魏爾瞻是個謙謙君子的?
「不會。」魏爾瞻神情篤定。
難道他要製作贗品?雖說蘇一一也見識過以假亂真的書畫,但那是人家正主兒沒了以後才造出來的。若是人家在世,只說聲不曾寫過,那豈不是……
她還待反對,卻見魏爾瞻已是從櫃子裡取出一個裝幀精美的盒子。
他用手輕輕地撫過盒身,沉香木的紋路,已經被光可鑒人。看來,這盒子是日常被這樣撫摩著的。他的神情,更是帶著一抹溫柔。彷彿他捧著的,並不是一件死物,而是活色生香的情人。
盒子打開,竟只是盛著一支上好的狼毫。
「這支筆,我已有十年不曾用過了。」魏爾瞻輕輕歎息,目光更是溫柔得隨時可以滴出水來。
蘇一一抿住唇,沒有開腔。她猜測,這支筆一定有個美麗的故事。然而,現在卻不是發問的時候。
魏爾瞻凝神提氣,懸腕握筆。
「一一製藥」四個字,竟毫無滯澀,便躍然紙上。
「好字!」蘇一一忍不住大聲讚歎,其實卻是拍馬屁的成分居多。
魏爾瞻微笑:「她的字,自然是好的。」
「誰的字?這不是先生的字麼?」蘇一一愕然。
「待我蓋個章,鐫刻的時候一併鐫上去,能替你賺上不少人氣。」
魏爾瞻說著,從盒子裡再掏出一枚小章,用硃砂刻在字的左下角。
蘇一一努力辨認了半天,才勉強認出那幾個篆體小字,愕然抬頭:「君如玉!」
魏爾瞻仿冒的,竟然是君如玉的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8:10
第041章 名人墨寶
蘇一一的眼睛瞪得像兩隻銅鈴,烏溜溜的眸子裡,盛著滿滿的驚詫。
他、他、他……膽子也太大了吧?
就算要仿,也仿個名氣不怎麼樣的,可以讓人混水摸魚的。他居然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利落地直接找了個人氣女王?
「不會有人看出來的。」魏爾瞻泛泛地安慰了一句,拿起宣紙,湊到嘴邊輕輕地吹了吹。
看他從容自若的模樣,倒是不愧蘇一一送與他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八個字。然而,行的事……這種事雖然說帶著墨香,可也歸於雞鳴狗盜一流吧?
蘇一一哭笑不得:「先生這一手,可真讓學生大開眼界。」
「不鳴則已,一鳴便要驚人。既然你有心做大,自然這些……也要盡量做到最好。」
「可是……雖說咱們是在大周,但若是君如玉知道……」蘇一一覺得自己的膽子雖然能包天,卻一定比魏爾瞻的要小一點點。
魏爾瞻臉色平靜,把宣紙遞到了她的手裡:「她不會說的。」
蘇一一所有的表情都凍結在臉上,什麼意思?君如玉難道會坐視別人盜用她的名號?替一家商舖題字,而且還是一間小商舖,這可對她的名聲,沒有什麼幫助!
飛快地閃過這樣的念頭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魏爾瞻說這五個字的時候,神情柔和到了極處。
果然有奸-情啊!
她小心翼翼地瞥向魏爾瞻:「先生,君如玉她……知道您在這裡?」
「嗯。」
「那個……這不大像是君如玉的字罷?」蘇一一在習她的小楷,倒實在看不出這一手飄逸的行草,與那些端正小楷之間的聯繫。
「怎麼會不像?」魏爾瞻笑笑,神色間不知道是自豪還是悵然,「你習的那本字帖,是她早年的字體。從八歲起,她已改寫這種行草。就算讓她本人來看,恐怕也看不出是不是她寫的。」
蘇一一聽他說得篤定,更覺古怪萬分。這兩人,關係匪淺是一定的。可是,近到連字體都能仿得難辨真假,可非止幾年之功。
「先生這字,練了幾年?」蘇一一好奇地問。若非愛入骨髓,怎會下這樣的功夫?
「六歲習行草,你說有多少年了?」魏爾瞻隨口答道。
咦,不對啊!難道六歲的時候,君如玉就寫得這樣一手好字?蘇一一精密的腦子,把兩個人的年齡加減乘除,拆開了再揉和,怎麼都覺得這中間透著古里古怪。
「先生六歲時就識得那君如玉了麼?」
「我遇見她時已是十歲……」魏爾瞻說了半句,猛地回神,看著蘇一一臉上的無辜表情,一雙靈動的眼珠子,分明閃著算計的光芒。
這丫頭……
他苦笑一聲,搖頭不語。
蘇一一緊追不捨:「先生,你可千萬莫要告訴我,君如玉習的,是你的字!」
魏爾瞻沉默。
蘇一一儘管在分析之後,認定了這一點,可是看到他的默認,還是覺得震驚。以詩書兩絕聞名天下的君如玉,居然是跟著魏爾瞻習的字!
這個新聞要是賣給報社,那可絕對是獨家啊!可惜這年頭,新聞業連芽苞都沒有冒出來呢!所以,這個爆炸性的新聞,無法為蘇一一帶來經濟上的回報。
「那……那君如玉比先生小?」
「小著兩歲。」
「哦……」
這樣的年齡差距,正是培養感情的溫床啊!驚才絕艷的君如玉,居然是和她一樣師從魏爾瞻?太震撼了!
「為讓你安心,便告訴了你。此事,萬不可對人言。」魏爾瞻溫和地警告了她一句。
「先生放心,頭可斷,血可流,先生的秘密一定會保守好。」蘇一一誇張地回答。
魏爾瞻笑睇了她一眼:「還不快快去找人鐫匾?」
難怪魏爾瞻常言她若用心,日後成就不在君如玉之下。搞了半天,君如玉是她的同門師姐啊!既然能培養出一個君如玉,那培養出個君如玉第二,也應該不是難事。學生既如此了得,那魏爾瞻的學問……
可是他不求取功名,卻隱居在這大陳的一隅,開館授徒,不知所為何來?要說教書育人,當然是功在千秋,但古代人會有這麼高的覺悟?這年頭,蒙師的地位,可未必有多高!
魏爾瞻眼裡那股深到骨子裡的蕭瑟,讓蘇一一大膽揣測,恐怕他的身世,是一個絕大的秘密!
蘇一一渾渾噩噩地回了鋪子,把宣紙交於尤七。
「啊?這是君如玉的墨寶!」尤七倒是識貨,連篆字的印章都沒看,就脫口而出。
「正是。」蘇一一乾乾脆脆地承認。
老師剽竊學生的名頭,可是天經地義,沒有什麼好心虛的。況且,君如玉又不會出言反對!
「小姐……」尤七彷彿不敢置信,拿著宣紙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是我家先生的珍藏。」蘇一一摸了摸鼻子,這珍藏兩字,在墨香猶散的宣紙面前,似乎少有說服力。
好在尤七光顧著激動,沒有再細究下去,小心翼翼地找匠人去了。蘇一一在他身後急忙喊了一句:「呀,七叔,這張紙可不能丟了,拿回來還我啊!」
這可是魏爾瞻送給她的第一幅字……雖然落款是別人的名字,但字可是從他的筆桿裡出來的!
她也不急著回去,坐在店堂裡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真是個意外之喜,君如玉的墨寶……嘿嘿,可真是替她開了一個好頭啊!
蘇明琨看到匾額時,臉上那神情,才真叫精彩。像雕像似的站立了半天,眼睛眨也不眨,無數的表情在臉上輪流過了一遍以後,方才僵硬地轉過脖子:「這個是……」
「如假包換,童叟無欺。」蘇一一笑瞇瞇地回答。
「但君如玉在南陳!」
蘇一一眨了延眼睛:「誰說君如玉現在在南陳?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難道她不能在大陸各地遊歷麼?」
蘇明琨一下子跳了起來:「難道她到了大周?你怎地不告訴我?在哪裡,在哪裡?」
又是一個君如玉的粉絲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8:26
第042章 開業
蘇一一攤了攤手:「這字也是別人替我弄到手的,你覺得我會認識那位君如玉大才女麼?先生自有人脈,他找人替我弄來的!」
蘇明琨回過神來,一向沉穩的舉止,居然也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哎呀,這真是……君如玉啊!」
看來,這君如玉還真擁有一批少男粉絲啊!
三十歲的女人,正是成熟得像水蜜桃一樣的年齡……蘇一一看著蘇明琨一臉的激動,想得有些邪惡。
不管怎麼說,君如玉的這幅字,替蘇一一解決了開業前的最大難題。而到了正式開業的那一日,魏爾瞻破天荒地放了蘇一一和梁炳乾一天假。
看來,他對於蘇一一的「雄心壯志」已經有了認同。這對於蘇一一來說,可比她取得了雖假勝真的那幅字,還來得興奮。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的潛意識裡,魏爾瞻對她的認同,相當的重要。
尤七這種經營型的人才,替他們省下了不少事。三個東家,幾乎清一色當起了甩手掌櫃,任由尤七換得一身光鮮,在外支撐門面。
「看來,這個掌櫃沒選錯啊……」梁炳乾雖然功課上沒甚天分,但久居商家,對於尤七的長袖善舞,自然比蘇一一兄妹多了一層認同。
「那當然,能以年富力強之身而躋身大陳魁三大掌櫃之列,怎可能沒有實力?幸好他虎落平陽,被咱們撿了個大便宜。」蘇一一撐著腮幫子道。
「似乎沒有出現你預料中的瘋搶局面?」蘇明琨從門洞裡看著外面的情況。他們所處的內室,與外界隔著一道迴廊。
「才第一天而已……」蘇一一倒不急。
門外,忽然造出了前所未有的動靜:「咦,快來看,這是……君如玉的字!」
「果然!」
「假的吧?這一間小店舖,怎麼可能請動君如玉?」
「你看這字,除了君如玉,還有誰能寫出這般的風骨?」
「嗯,年兄說得是,這是君如玉的墨寶。」
「竟能請動君如玉……這店舖的東家,可不簡單啊!」
…………
蘇一一探出頭去,看到門口聚集了不少人,俱仰著頭,對著門楣上的那塊匾額爭論不休。
「真是君如玉的字吧?」蘇明琨心裡還是沒底,便是蘇家的老太太,恐怕也只能請動君如玉寫個「壽」字吧?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比真的還要真!」蘇一一「咻」地縮回了腦袋。這話可真有點玄機了,君如玉的「老師」,師代徒寫,可不是比真的還真?
結果,原本只在門口張望的人們,呼啦啦一聲,都湧進了店堂。
別說板蘭根,就是櫃檯上的那幾種藥,也被你爭我奪。
「這是什麼狀況……」仗著人小,蘇一一掀開門簾朝外探望,開業第一天的火爆銷售讓她有點回不過神來。
儘管前期的宣傳做得不錯,板蘭根的價格又壓得極低,但也沒有料到,甫一開業,就能日進斗金吧?
「這藥雖說比別家便宜七成,可誰知道效果怎的?」有個短衣打扮的男子,站在一旁躊躇。
「君如玉都題了字的,這藥絕對沒有問題!」書生模樣的青年毫不猶豫地拋下了一串銅板。
如果不是蘇一一深知自己跟對方素不相識,簡直有點懷疑此人是自己請來的托兒了。
「就是就是,君如玉是什麼身份?除了大陳魁有她留著的兩幅墨寶,即使是大陳境內的商舖,等閒也求不得呢!」
「對!君如玉都留了字兒的,能不好麼?這家店舖的東家,後台可大得很哪!」
「果然是這道理!」另一個拍了拍大腿,也擠進了爭搶的人流。
蘇一一瞧得目瞪口呆,魏爾瞻說這塊匾額能替她賺些人氣,說得可真夠謙虛的。轉眼之間,莫說板蘭根,就是存下預計銷售一個月的藥,也差不多售出了一半。
「君如玉……嘿,這女人的魅力,可真夠大的……」蘇一一喃喃低語。
「那當然,若是九妹能成為第二個君如玉,那咱們蘇家可誰也不敢小覷你和四叔了。」蘇明琨看著店舖內的熱鬧場面,也不由得感慨。
在這個偶像潰乏的年代,君如玉彷彿一顆橫空出世的流星,在青年文人的心目中,便如同是女神一樣的存在。
「我成就了第一個蘇一一,蘇家也未必就敢小瞧我!」蘇一一嗤聲回答,心裡卻免不了一動。
若是在魏爾瞻門下,把她培養成第二個君如玉,倒也並非難事……若是真能成就這樣大的名聲,對於一一製藥日後的發展,可是大有助力啊。
「經商雖是不虞生活困苦,到底落了下乘啊!」蘇明琨苦口婆心。
魏爾瞻對蘇一一的讚賞有加,讓他不忍看著這位幼妹放棄學業。君如玉,這可是大陸上所有大家閨秀的偶像啊!
「我一邊唸書,一邊經商不可以嗎?」蘇一一橫了他一眼,目光裡跳躍著興奮。
若是她能成就文名,可比單求得君如玉的一幅字強得多了。雖說往後想要君如玉的字,還可去磨魏爾瞻。反正先生近在咫尺,想要炮製多少君如玉的字都行。但蘇一一的心中,自有一份驕傲。她的商業王國要取得前無古人的成就,單靠這樣的小手段,終非長久之計。
「你當君如玉的成就容易得的麼?若非一心一意治學,能有這樣的名聲?」蘇明琨在她的額頭彈了一下,有些沒好氣。
「不容易……可我也沒說非成君如玉吧?我仍是當我的蘇一一,不管從文,還是從商,甚或從武!我就是我,獨一無二的蘇一一。」
她聲音頗低,又兼外面吵鬧不休,蘇明琨並沒有聽得十分明白。但是女孩臉上那層熠熠的光輝,卻讓他心中一動。
尤七臉色興奮,指揮著小夥計們麻利地把分好的藥,一包包地售出去。蘇一一看著不減反多的人流,忍不住暗暗皺眉,對著他招了招小手。
「小姐?」尤七的嗓子有點微啞,看來今天的工作量,實在是強度有些大了。
「按時關門打烊。」
「但是生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8:49
第043章 新的煩惱
蘇一一搖頭:「子曰:過猶不及,知止不敗。生意永遠都沒有做完的時候,第一天達到這樣的效果已經足夠。咱們白手起家,只有這點兒的家底,怎麼樣從小到中,從中到在,要尋找到恰當的支點。過度的壙張,我們的資金跟不上,那點兒存貨,更是很快就能見了底兒。」
「孔子說過了啊……」尤七雖然識字,卻並未曾系統學過四書五經,因此並不知道蘇一一斷章截取的八個字。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對一代大儒的敬仰。
蘇明琨卻是眼有一亮:「這八字,合在一起竟還有這樣的意思!真難為你,從孔聖的話裡,也能提煉出你的生意經。恐怕在這個大陸上,你是獨一份兒的了。」
蘇一一俏皮地笑了筆:「所以說,我是天生的商人嘛!」
尤七早領了命,去吩咐夥計卸下門板。這個時代可沒有捲簾門之類的裝置,打烊還需要要夥計一塊塊地把門板拼上去。
店堂裡的人還十分擁擠:「哎,再賣一會兒罷,有錢賺還急著打烊做什麼!」
因為臨近休業,原本還存著觀望心態的人,竟也加入了爭搶的行列。
「敝東說了,每日的藥雖無定額,卻也不能讓夥計們沒日沒夜守在店子裡。抱歉了,各位客人,明天要買的,還請趁早。咱們這藥,比別家可便宜了七成不止,本就沒有什麼利潤,存貨備得雖多……」
他的話沒有說完,剩下了許多令人想像的空間。
幾個人看到夥計已經收拾了藥品,鎖入屜櫃。緊接著插了門板,只留了兩扇供人出入,知道強求不得,只能暗惱自己出手不及時,暗下決心第二日一早便來搶購。
果然,翌日還不等開門,「一一製藥」的匾額下面,已經聚了不少人。一面對著那四個字評頭品足,一面討論著昨天的盛況。
尤七自然喜得合不攏嘴,每天幹勁十足,關門打烊以後,還要再細細算好了一天的盈利才肯回去。
唯有蘇一一有些煩惱,以現在的需求來看,僅有的那幾種藥方,還遠遠不夠。而他們準備應付一個月的存貨,又趕緊地添了幾種,卻仍然不夠。在幾天之內,就銷售了大半。這些存貨的補充,已讓幾個人焦頭爛額。
「看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結果,就是把自己弄到累死!」蘇一一毫無形象地趴在桌面上,氣息哀哀。
「你還想要擴大了呢!」蘇明琨嗤笑。
「主要是我們的人才太少了,若多幾個七叔這樣的人,我還用管這些!」蘇一一看了看蘇明琨和梁炳乾,決定讓尤七多帶帶梁炳乾。
蘇明琨雖然說天資聰慧,可他對經商有一種本能的排斥。蘇一一一直認為,若是一個人不能熱愛自己所從事的職業,窮己一生都無法達到巔峰。而梁炳乾則不同,他本來就是商人出身,除了不夠圓滑,倒是個最合適不過的人。
三間門面,其實開業之初,利用率並不高。有一半地方是隔出來賣板蘭根的,一文錢便能買一小包,生意自然跟預料中一樣火爆。幸好蘇一一早就存了用板蘭根充門面,存貨準備得極是充足。
「炳乾哥哥,恐怕我們要出去採購藥材了。你們家就是做這個的,想必這裡面有點兒門路吧?」
梁炳乾愕了一愕,才赧然搖頭:「我爹一心讓我修學,日後考個功名,是以這些家裡的事務,從來不曾告訴過我。」
又是一個望子成龍的家長!蘇一一撇了撇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狀元,又不是非得寫寫八股吟吟詩,才算是正途的。往後走著瞧罷……」
「我回去問問,自然會知道的。」梁炳乾看她失落的神色,忍不住又自告奮勇。
「許是七叔也有點門道……不過,大陳魁是在南陳,咱們大周的路子,還要好好地摸一摸才行。我們剩下的藥,可不夠支持幾天了,總要先採購一批藥材回來。」
蘇明琨遲疑地建議:「若是不行,咱們可以在附近的藥店搜購,只是價錢貴一些。」
蘇一一堅決搖頭:「不成!一來藥店的藥材價格貴,咱們這樣的方式根本賺不到什麼利潤。二來,同行相爭,那些藥店不會賣給咱們的。叫人偷偷摸摸去採購,被外人知道了,反倒損了咱們一一製藥的名頭。」
「我先從家裡再拿些藥材來充數……」
「炳乾哥哥,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咱們還是要開闢自己的進貨渠道才行。況且,總不能老讓你做這種……事。還有就是馬藍,雖然無主之物,可到底禁不住咱們的濫砍亂采,總有枯竭的一日,也要從外地去大量地進貨。」蘇一一卻搖頭,「讓七叔替咱們參詳,或許他有點經驗。」
大陳魁壟斷了南陳好幾種重要的物資,藥材雖然不在其中,但也是經營物品的一種。尤七從小夥計升到掌櫃,哪一個行業沒有摸熟?
尤七臉露為難:「若在南陳,這些進貨的渠道我倒能如數家珍。但在大周,恐怕還是力有未殆。況且店子初開,也不得走開。新招的夥計,也未必就敢壓這些擔子。」
蘇一一煩惱地歎了口氣,這就是人才的問題啊!當初沒想到生意會好成這樣,總以為那些藥足夠支持一個月的。
生意太好,也是一種煩惱啊!難怪古人說,飯得一口一口地吃!
「我去罷!」蘇明琨淡淡地接口。
「你怎麼走得開?」蘇一一不想他會出頭,「學院雖說管理鬆懈,可你連告那麼幾天的假,你爹還能不知道?」
蘇明琨咬了咬唇:「便是知道又如何?大不了爹爹只以為我胡鬧,捆起來打一頓也就完了!」
「不成,你走不得!」蘇一一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倒不如由七叔去,你看著咱們這店子。三個人分派了時間,每人來頂上一會兒。」
尤七沉吟:「這也是道理,若是小姐信得過我,明日我便出發。」
蘇明琨有些猶豫,對著蘇一一使了使眼色。採購藥材非同小可,等於把這幾日的盈利銀子,全都交予尤七之手。若是有個壞心,那豈不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9:13
第044章 用人不疑
蘇一一略一轉眸,便明白了他的擔憂。不過,她卻肅容道:「我信得過七叔。」
尤七在商場浸淫多年,怎會不明白其中的關竅?若非得已,他也不會提出由自己去做採購的營生。歷來採購,總是油水最多。東家若非精明人,很容易被蒙騙。
蘇明琨年紀最長,心性也最是細密,這點考慮,尤七倒並不覺得意外。卻是蘇一一鏗鏘有力的話,讓他不由得心神一振。
「小姐放心,尤七定會讓一一製藥,維持下去。日後……雖不敢說能達到大陳魁的規模,也能在本地的商家裡首屈一指。」
「大陳魁?我要的還不僅是那個呢!」蘇一一在心裡嘀咕了兩句。不過,尤七的這番話,無異於表明了他的忠心,日後會與一一製藥同進退。
「那就全拜託七叔了,這幾日櫃上的銀錢,七叔便悉數帶走,能採購多少,就採購多少回來!」
「九妹……」蘇明琨十分著急,饒是他城府在同齡人中稱得上深的,這時候也難免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蘇一一卻對他輕輕搖頭:「三哥,聽我這一次。」
蘇明琨有些悻悻:「既然你堅持,那便憑了你罷!」
梁炳乾雖然也有些意見,但只是嘴唇略動,卻沒有開腔。
「七叔,既如此,您還是去收拾收拾罷。七嬸那裡,我日常會讓人去照看。」
尤七老臉微紅:「她那裡……倒不用過多關注……再者,咱們這次採購的量也不是太大,不過走太遠的路線,大約五六日就能回來。」
看他撩起長衫出去,蘇明琨才恨恨道:「九妹,你也忒大膽了!把咱們的身家一齊交給尤七,若是他中途捲了銀錢走人,咱們這半月辛苦,可就打了水漂!」
「三哥,七叔帶走的並非咱們的身家,就算全都捲了,也並沒有什麼。」
「並沒有什麼?你若是不想賺錢,何必辛苦開了這個店舖?」蘇明琨口氣不善,「你佔的股子最多,自然由你說了算。只是三哥給你提個醒兒,用人不能這樣掏著心窩子的。他又不是你的真七叔!」
蘇一一卻冷笑道:「便是我嫡親的七叔,我可也不敢這麼信任他呢!當年若非大伯和三伯落井下石,我們何至於身無餘財?我就不信,祖父過世前,會沒有給我爹爹留下些什麼!」
蘇明琨吃吃地問:「你是懷疑我爹爹他們侵佔了四叔的……」
蘇一一攤開手:「你也說過,祖父在世的時候,對我爹爹還是相當喜愛的。雖是庶出,待他倒無甚不同。」
既然能遇見過世後幼子遭遇的不平待遇,蘇一一才不信老太爺會不留著一手呢!
「那也比一個外人強!再者說了,他算是哪門子七叔,你也不嫌跌了自己的身份,一口一個七叔,叫得恁是親熱。若是日後被人知道,可不讓人笑話!」
「七叔年紀比我長,論年齡當得起我這一聲七叔。況且,咱們三個半大孩子一開業就搗鼓出這樣大的動靜,若無七叔主持,還不定亂成什麼樣子呢!」
蘇明琨仍是沉著臉:「那可是銀錢的事兒!」
蘇一一搖頭:「三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得過七叔的。以他在大陳魁的地位,也瞧不上咱們這一點子的採購銀子。」
「以前自然是瞧不上,可你明知道如今他落著魄呢!」蘇明琨氣急敗壞,又瞪著坐於一側悶聲不響的梁炳乾問,「炳乾,你說是也不是?」
「這個……若是採購藥材,倒非要自己信任的人不可。」梁炳乾說了一句公道話。
「對呀,我信任七叔,所以交給他嘍!」蘇一一笑嘻嘻地做了一個鬼臉。
「九妹!」
蘇一一急忙安撫:「好啦好啦,七叔所圖,豈會是這一點銀錢?再者說了,這也不是什麼大數目。」
「這還不是大數目?」蘇明琨無力地反駁。
「往後成千上萬的雪花銀,都會源源不斷地湧來,這一點散碎銀子,值得什麼?」蘇一一雖然還沒有財,卻照氣粗得很。
「你……罷了,本錢是你出的,你說了算罷!」蘇明琨氣咻咻地站起來。
「三哥,一一和七叔所圖,絕非這一時的利潤。」蘇一一看他氣得想要拂袖,才柔聲勸慰,「不說七叔的心性,肯為了那位太太拋棄了他的地位。若是當時顧惜銀錢,怎會落魄至此?以他二掌櫃的身家,也足比得過一般的土財主了。他既能拋得下,便不會瞧咱們那點銀子上眼。」
蘇明琨無奈苦笑:「說也說不過你……」
明明拐人私奔,於私德有虧。到了她的嘴裡,卻反倒因此對尤七十分看重,這算是哪門子的道理啊!
「況且,他又不帶了妻子走,你還怕他會不回來麼?」蘇一一無奈地又提醒了一句。
「好罷……」蘇明琨終於放棄了自己的勸說,「那就讓他去罷,原本我想自己去,拼著也不過被爹爹打一頓罷了。」
「何必落個打?三哥既熱衷功名,便不該隨意逃學。日後有個晉身,三伯自然會對你另眼相看。如今,老太太待你,不是格外和氣麼?若是你真那般胡鬧,便是老太太,也不肯護著你,在大宅裡的日子,可就更不好過了。」
蘇明琨斂了怒氣,無奈地歎息了一聲:「你也是為了我著想……」
蘇一一卻搖了搖頭,讓蘇明琨這個不懂行的人去採購藥材,等於把銀子白白砸進水裡去嘛!她蘇一一可不會做這種傻事……
尤七臨行前,卻把他那位娘子給帶了過來:「小姐,這是尤某的娘子,閨名稱芍娘,這些日子要多承小姐看顧了。」
蘇一一看去,只見來人那張精心修飾的面龐,皎如明月。一對不笑也帶著三分笑意的狹長鳳眼,透著兩分媚意。一襲芍葯爭芳圖案的織錦裙衫,雖是富貴人家尋常衣物,但與尤七身上那件半舊灰袍相較,卻顯得貴重多了。
鬢間垂下的一支金絲步搖,雖然用金不多,但做工極是精緻。垂下的珍珠,也是渾圓瑩潤,更襯得那一頭烏髮如雲一般。發側,還簪著兩支時令臘梅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9:31
第045章 出身風塵
這芍娘雖然五官不見得怎樣的精緻,眉毛略略濃了,嘴唇又稍稍大了,但組合在一起,卻偏有一種嫵媚的風情。
「是那種地方出來的……」蘇明琨在蘇一一的耳側嘀咕。
哪種地方?
蘇一一側頭,看到蘇明琨似笑非笑的神情,恍然大悟。那種地方——就是男人最愛去的銷金窟,現代人俗稱的妓院。她不懷好意地盯著蘇明琨瞧了兩眼,笑得彎了眼睛:「三哥,你去過啊?」
蘇明琨惱了:「你瞧我年紀……」
古代人開化得早,這點年紀要說開蒙,也不算驚世駭俗吧?蘇一一笑得不懷好意,蘇明琨則直接紅了耳朵,讓一邊的梁炳乾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兩人。
經蘇明琨提醒,蘇一一再看時,便覺得她舉手投足間,總會有種淡淡的風塵氣。但是,卻恰到好處,並不會惹人厭。
她還很年輕,最多不過雙十年華。雪膚花容,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候。站在她一側的尤七,已至中年,至少比她大出一倍。且由於多年的打熬,眼尾的皺紋,已經很深。只有眼眸,仍然銳利。但目光只要涉及芍娘,便變得如水一般的溫柔。
無論生活將人錘煉得多麼剛毅,再堅硬的心碰到了似水的柔情,便能讓人丟盔棄甲。
若不是為了芍娘,尤七還是大陳魁的二掌櫃。照這樣的勢頭,日後晉級為大掌櫃,也是很有可能的。
「為了她……尤七有些虧了。」蘇明琨的聲音很低,連在蘇一一另側的梁炳乾都沒有聽明白。
但是,芍娘卻彷彿明白了蘇明琨的意思,手指捲住了帕子,臉色氤得有些微微的霞色。
看得出來,蘇明琨大概猜出了自己的來歷。風塵女子,無論在哪朝哪代,都是被人看不上眼的。
「原來七嬸長得這麼漂亮!」蘇一一卻輕輕地笑了起來。
七嬸!
蘇明琨幾乎一頭從椅子上栽倒下來。
她還真敢喊,這樣的女人,居然毫不含糊地當成了長輩!
連芍娘也愕然木立,饒是她曾經長袖善舞,也對這樣的稱呼,傻了眼。跟著尤七來拜見所謂的東家,其實她有著被難堪的準備。
蘇明琨臉上的表情,讓閱人無數的她,一目瞭然地看到他對自己的鄙夷。然而,除了自傷,她甚至無法替尤七辯解。因為她的身份,確實是這樣——讓人唾棄。
「小姐……奴家……」芍娘無措地看了一眼尤七。
「什麼奴家不奴家的,你又不是我們蘇家的奴才!」蘇一一看出她嬌艷明媚下面,藏在骨子裡的自卑,很爽快地截住了她不倫不類的自稱,「待往後一一製藥成了規模,分了股子給七叔,咱們就是一家人啦!」
蘇明琨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堂堂蘇家的少爺,和落魄的商人混在一起,已是極限。如今蘇一一居然還攀了一個風塵女子做什麼「七嬸」!
「九妹!」他沉下臉來,「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蘇一一對著芍娘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這是我三哥,最是道學氣不過。啊,三哥,炳乾哥哥,你們陪七叔去開藥材的單子。那幾味是緊要的,非採購回來不可。其他的但憑七叔的眼光,我相信是錯不了的。」
蘇明琨皺著眉頭:「你呢?」
「我和七嬸聊天呀!」蘇一一笑道,「七嬸可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呢,嗯……雖然比我娘差一些。但要知道,每個人的心中,自己的娘總是最美麗的。」
蘇明琨欲待不理,又覺得正事要緊,只得湊近了蘇一一的耳朵警告:「莫和她離得太近,什麼七嬸的話,要讓老太太知道了,你就等著家法伺候吧!」
有這麼嚴重嗎?蘇一一抖了抖小肩膀,才委委屈屈地點頭答應:「好罷,往後出了門就不喚七嬸還不成麼?」
蘇明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明知道這不過是她籠絡尤七的一種手段,但也未免太降尊迂貴了吧?
他可不知道,在蘇一一這個現代人的眼裡,人哪有等級之分?雖然有富人,有窮人,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什麼時候會換個個兒來?像《紅樓夢》裡的王熙鳳,是怎樣厲害的人兒,到頭來還不是和平兒掉了個兒?
看著一大兩小三個男人走出裡間,蘇一一立刻跳下來,從茶壺裡倒了杯茶遞給芍娘:「七嬸用茶。」
芍娘急忙屈了膝雙手接過:「不敢當小姐這樣的稱呼,喚我芍娘即可。」
蘇一一瞧了她半晌,才忽然「撲嗤」一聲笑了出來:「也對,叫你七嬸可真把你叫得老了,你的年紀,也就只能當我姐姐。」
「小姐……芍娘的出身,是那個……」
「我知道啊,不就是妓院嗎?」蘇一一說完,就看到芍娘的眼睛裡露了一抹屈辱,覺得自己說得有點粗魯,急忙又接了一句,「好吧,叫文雅一點,是青樓。」
芍娘看著她仿若天真的笑臉,沉重地回答了一聲「是」。
「芍娘,你是不是為自己的出身而覺得見不得人?」蘇一一直截了當地問。
芍娘的眼圈有些發紅,看向蘇一一的時候,卻發現她的眸子裡,並無一點鄙薄,而只是認真地問了她一個最平常不過的問題。
「是。」她低低地答,「我實配不上七哥。」
「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兩個人之間,看得對眼了,那便是了。那就錯了,人人生而平等,從事什麼職業,都無高低貴賤之分。看你這個模樣,想必去那地方也非是自願吧?」
「小時候就被賣了進去……」
「那就是了,又不是你自願過那種一張朱唇萬人點,一雙玉臂萬人枕的生活。在那種地方,你要不肯相從,怕是被打死了也沒有說句值。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活得多有價值,不是等到了有情郎了嗎?我瞧七叔那雙眼睛啊,除了你不會瞧向別處!」
芍娘愕然地瞪著蘇一一,這些話真是聞所未聞。怎麼聽,都像是在為她開脫似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39:51
第046章 多拐一個
「其實你的本性,該是長袖善舞之人呀,怎地跟了七叔,就如此木訥起來?」蘇一一笑著拍了拍掌,「呀,七叔要出去採購藥材,正愁沒個人替我看著店舖呢!你若有空,幫我多照應著些可好?」
「啊?我看著店子?」芍娘又吃了一駭,吃吃地用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子。
蘇一一點頭道:「你瞧我三哥來店舖,便繞著點兒走。若是他離開,你相幫著看顧些,我和炳乾哥哥也能少來幾趟!我知道七叔帶你來是做甚麼,無非是把你當人質似地押在這裡,免得我疑心他捲了銀錢跑了。其實他卻是多了心,我壓根就不信,敢帶著知府小妾私奔的男人,會鼠目寸光得看得上這一點兒小錢!」
這話可要趁機和芍娘說清楚,讓尤七別多了心。她如今只有他一個可以倚重的人,自然敞開了心扉才更好辦事。
這番話,卻說得芍娘徹底呆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回去的路上,蘇一一十分得意。不僅拐了一個商業奇才尤七,還把他老婆也給拐了過來。看他兩口子眼睛裡的激動,簡直恨不得把她當再造恩人來頂禮膜拜。
其實,蘇一一覺得自己這次是賺翻了,憑芍娘應付那些男人的手段,替她打理店舖的一應事務,還大材小用了呢!若是日後脫了那一點風塵氣,保不準就是她蘇一一麾下第一員女將!
「啊,香香,你……又把我的藥偷吃了!」蘇一一剛推開房門,就怒瞪雙眼,一聲大吼,把小香豬駭得趴伏在地上,兩眼黑色的眼珠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蘇一一打開櫃門,果然,僅存的半棵靈芝,又到了小香豬的肚子裡。
「你你你……」蘇一一憤怒地瞪向小香豬。雖然只有半枝,但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還可換些銀錢來支應著店舖的用度呢!何況,就這半棵靈芝,還是她從小香豬的嘴邊搶下來的呢!
小香豬彷彿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似的,把身子蹭過來,搖著尾巴裝小可憐。
蘇一一氣鼓鼓地後退一步,小香豬磨蹭著又前進了一步,依舊伏在她的鞋面,嘴巴還討好似地拱了拱她的腳踝子。
這可是梁炳乾冒著被暴打一頓的危險,給她弄來的東西啊!如今梁家看得緊了,梁炳乾這個少東家,就算想做家賊,也沒有了下手的機會!
蘇一一恨恨地抬了抬腳,小香豬「嗚嗚」地伏地叫了兩聲,眼珠子轉呀轉的,彷彿水潤潤地要掉眼淚。
「哎……算了算了,反正上次已經被你吃掉半枝了,這半枝……真要出手,也賣不了幾個錢,除非有人正要覓這玩意兒急用。」蘇一一抬起的腳,到底不忍心朝著那一身油光水潤的粉色毛皮上踢。
咦?這幾天忙著店舖的事,竟然沒有發現小香豬的一身粉色皮毛,竟然柔順得像貂皮?驟眼看去,竟像是會泛著光似的。蘇一一彎腰把它抱起來,小香豬立刻張嘴打了一個呵欠,把頭靠在她的手臂上,居然——輕輕地打起了呼嚕。
「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蘇一一啐了一口,恨恨地瞪了它兩眼,到底還是把它放到了一邊替它做好的窩裡。
說也奇怪,她剛放下去,小香豬就醒了。晃了晃腦袋,搖了搖身子,然後趴到她閒下的一雙鞋子上,腦袋一歪,繼續打呼嚕。
檀香味淡淡地包裹了她的全身,即使小香豬離手,香味也留在她的衣服上,經久不散,倒省下了一筆香料的銀子。
「要是這個時代有冰箱,壓根不用買什麼除臭劑,直接把你抱進去關兩天好了。」蘇一一自言自語,依例在書桌前站定。剛拿起筆,看到君如玉的字帖,便又閃了神。
那個神秘的錦衣少年姬流夜,不知道現在又去了哪裡?他既然主動離開,想必是回了家罷?其實這傢伙懂得不少,四書五經比她還要熟。而且還會武功,身手應該還不錯。這樣的人才,估計也是世家大族,或者高官厚祿的人家,才能培養得出來吧?
真可惜,沒有打聽得他的身份。她對他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就等著湧泉相報呢!居然敢不聲不響地一走了之,丟下塊玉珮就算恩怨兩清了嗎?
憤憤地想著,心裡卻不由得悵然了起來。
思想雖然開了小差,可手指還是機械地揮灑著。耳邊聽得田含玉叫開飯的聲音,才發現自己臨的帖子,早就變了模樣,滿紙都是「魏爾瞻;君如玉,尤七;芍娘」。
看來,這個時代的八卦太少了,讓她一見到八卦的影子,就在腦袋裡反覆回放。她把宣紙揉成一團,剛要扔了,又連忙平平地展開。這才寫了一面,反過來還可以臨一面呢。什麼時候大發了,宣紙成堆成堆地往家裡運,她才不用這麼斤斤計較!
餐桌上已經不再見不得一點葷腥,每日雖非大魚大肉,田含玉總會整治一碗鹹肉片,切得極薄。或者在湯裡放上幾根肉絲,挑出來也一併先到蘇一一的碗裡。
「娘,我在學堂吃得好著呢,這個你和爹爹吃就成了。」
「傻孩子!」田含玉含笑道,「你有這份心兒,也就夠了。你如今還在長個兒呢,爹爹和娘吃得再好,可也不會再長啦!」
「依依,你身子骨弱,總要時不時地補一補才成。」蘇慶正也笑著把一根肉絲,挑到了她的碗上。
儘管生活儉樸,可這樣的父母,卻讓蘇一一心生感動。油然生出一種,就這樣過一輩子的想法。
有位女性作家曾經說過,好女人一定要給男人帶來明快、生動和詩意的渴望。可是蘇一一卻覺得,柴米油鹽之間,也能見彼此情深,這才是風景深處最美麗的風景。
就像自己的這對便宜父母,雖然生活清苦了些,可是夫妻之間卻幾乎沒有紅過臉。現代的那些模範夫婦,怕也不過如此罷?
蘇一一縱然想替田含玉洗兩隻碗,卻被後者二話不說地趕回了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0:10
第047章 以文養商
「依依,你若有心,便多讀讀書,把功課學好,以後雖說未必做得成君如玉,好歹也是個才女!」田含玉的理由,總是千篇一律。難怪天下的女兒,總會嫌母親嘮叨……
蘇一一幾次三番想要告訴父母自己開了鋪子的事,到底還是忍了下去。蘇慶正和田含玉都對自己抱有極大的期望,雖說前者想讓她做君如玉第二,後者則更現實得多,只望佔個才女的名聲,日後找個好人家。二者殊途同歸,都想讓她在學堂裡出類拔萃,也讓大宅高看一頭。
若是他們知道自己偷偷和蘇梁二人合開了個店舖,恐怕會像失望到極點吧?還是日後學出了點名堂再慢慢告訴他們吧?
雖然不打算成為第二個君如玉,但博一點文名,替自己的一一製藥打打免費的廣告,也是蘇一一十分樂意做的事。
現成放著一個那麼強悍的老師,她還能不善加利用?總得讓那二十兩銀子的束修值回票價吧?
如果說在以前,她還只把學四書五經當作是一項應付性的工作,但知道了魏爾瞻一手炮製出了君如玉之後,她的心立刻就活動了。
商人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嘛!如果是個才女商人,大概能得到一點額外的好處吧?像君如玉在南陳的地位,有什麼東西賣不動,來個簽名售物之類的,少男少女粉絲們的購買力,那可是很恐怖的!
於是,蘇一一在學堂上的表現,進境完全可用一日千里來形容。有天份的學生本就不多,像蘇一一這種有著超強記憶的小「天才」,更是罕見。天才一般都極是憊懶,蘇一一卻能吃得苦中苦。是以,在學堂的年終考核時,蘇一一居然以最年幼的年齡,勇猛無比地闖與了第三甲。
當魏爾瞻為蘇一一突然的開竅而欣慰不已的時候,卻沒有想到她只是在為自己的商業王國打基礎而已。
蘇一一偷偷地瞄了瞄替自己開小灶的魏爾瞻,小心肝忍不住有點顫顫的。她看得出來,魏爾瞻是把她當成得意門生在培養。
若是日後他知道自己的努力,並不是棄商從文,而只是以文養商,不知道會不會被氣得翹鬍子瞪眼睛……
「這部《禮記》,我歷年讀的時候寫了不少註釋。雖說你的年紀尚小了點,大部分還是能看懂的。」魏爾瞻從箱子裡拿出了一部書遞給蘇一一。
「是,多謝先生。」
蘇一一恭恭敬敬地接了過來,心中感動之餘,還帶著兩分心虛。一般來說,若不是被視為心腹弟子,做老師的是不可能把這類自己常讀並寫下註解的書,借出去的。
況且,看魏爾瞻的樣子,分明是「送」給她了。
可惜她要做的,不是君如玉第二,而是蘇一一第一呀!
「快回去吧,要不你娘又要等得急了。」魏爾瞻看她鄭重地收了書,才微笑著催促。
「是。」蘇一一答應了一聲,卻又俏皮地一笑,「我娘知道先生正式收我為徒,連做夢都快被笑醒了呢,哪怕還會怕我晚歸?爹爹就更希望先生把壓箱底的學問全教給我,披星戴月地回去才歡喜呢!」
年前的時候,蘇一一行了拜師禮,蘇慶正另封了二十兩的束修。魏爾瞻卻讓蘇一一還了回去,雖說如今蘇家的生意好了許多,但這二十兩銀子,還是個大數目。
其實,田含玉的那間小雜貨店,比起如今的「一一製藥」來,每日所賺不過是個零頭。只是蘇一一不敢告知詳情,也只得出一點小主意,倒也漸有興旺之勢。
「老師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的天資不錯,甚至更勝君如玉。勤奮也是同年齡中少見的,日後的成就,恐怕還在君如玉之上!」魏爾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溫言鼓勵。
「我還以為君如玉在先生的心裡,是獨一無二的呢!」蘇一一笑道。
魏爾瞻愣了一愣,才浮上一個苦笑:「她……獨一無二的地方,並非是做學問……」
蘇一一眼珠微轉,笑道:「先生想念那君如玉的話,為甚麼不去南陳看她呢?我想,那君如玉大約也在盼著先生罷?」
「不成!」魏爾瞻回答得十分嚴厲,倒讓蘇一一吃了一驚。
「為什麼?」
「這裡面是有緣故的,我若去找她,只能給她帶來麻煩。」魏爾瞻神情微慘,眸子裡的傷痛讓目光敏銳的蘇一一,看得十分清晰。
「先生……」
「此事萬勿提起!」
蘇一一對君如玉不滿了起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那君如玉趨利怕害,可不是什麼……」
「傻孩子,你不懂。」魏爾瞻歎息了一聲,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露出的神色,複雜得讓蘇一一看不懂。
蘇一一撇了撇嘴,這兩人明明交情匪淺,偏偏又諱莫如深。
好吧,她在魏爾瞻的眼裡,還是個小孩子。其實要論真實的年齡,她可比魏爾瞻也小不了幾歲呢!不過,她沒有什麼說服力,只得怏怏地告辭離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再度回首,卻見魏爾瞻仍然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在黃昏的夕暉裡,坐成了一尊雕像。忍不住恨恨地跺了跺腳,心裡首次有了要超過君如玉的願望。
她看了看天色,今日果然耽擱得久了,暮色已經湧了上來。再不回去,怕是蘇慶正又要被田含玉趕來接人了。想到母親對著父親瞪眼的樣子,蘇一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其實,田含玉雖說裡裡外外俱是一把好手,但對蘇慶正卻大多言聽計從。唯一的爭執,大約就是為了這個獨養的女兒了。
一念至此,便覺得心裡暖洋洋的。老天待她也不算薄了吧?把久違的親情,用這樣的方式還了回來。
「九妹,慢走!」蘇一一剛走出學堂的大門,忽然一道聲音把她叫回了頭。
「是四哥?」她含笑頓住了腳,等待蘇明鵬走過來。
自從家祭以後,蘇明鵬和她的關係,不知不覺間已經相當親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0:28
第048章 四哥
「我送你回去。」蘇明鵬二話不說,就搶過了她的書袋。
有人當苦力,蘇一一當然沒意見。
但是,她還想去「一一製藥」看看呢!
「四哥,你怎麼還沒有回去?」蘇一一有點頭疼,想個什麼法子打發了他去才行。
蘇明鵬卻一反常態的沉默,踢著腳下的小石子,臉色陰沉沉的。蘇一一反躬自省,自己沒惹上這個霸王吧?再者,兩人最近的關係挺不錯,有點正常人家兄妹的意思了,他倒是甩臉子給自己看作什麼?
「你和三哥,最近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麼呢?儘是瞞我一個!」蘇明鵬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在你的眼裡,只把他當你哥哥罷?」
「什麼叫鬼鬼祟祟!」蘇一一吃了一驚,她和蘇明琨都瞞得緊,怎麼會被這個神經一向大條的霸王給看出不對勁來了?
「你還瞞我!」蘇明鵬怒道,「年下祭祖的時候,你和三哥擠一起說悄悄話呢。見我過去,就住了口,不是瞞著著我做什麼?我就知道,你心裡只當三哥是哥哥!」
蘇一一愣了愣,才啞然失笑:「胡說什麼呢!你當然也是我哥哥啊,你是我四哥嘛!」
「你從小就只待見三哥,見著我就像老鼠見著貓似的逃出三尺遠。我就知道,你心裡把我當成……」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喂,不是吧?可別告訴我,你在吃三哥的醋!」
蘇明鵬悻悻:「我跟他一樣是你哥,你待我和待他的情份就是兩樣兒!」
看著蘇明鵬氣鼓鼓的神氣,蘇一一簡直想要爆笑出聲。這模樣,怎麼像是現代那些八點檔連續劇裡,爭風吃醋的戲碼?
「你和三哥待我也一向兩樣兒,從小你就會欺負我,剛進學堂還差點把我給打死了呢!」蘇一一嗤笑,「能怪我待你和三哥兩樣嗎?」
蘇明鵬頓時啞了聲,他過去倒確實對這位幼妹……
「可我現在也對你很好啊,你看看,每次有好東西我都留給你的。還有,對了,這裡有你愛吃的糕點……」蘇明鵬脹紅了臉辯解,忽然想起來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像獻寶似地捧到蘇一一的面前。
她倒是覺得,小香豬每次討好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
打開紙包,兩個人頓時傻了眼。精美的糕點,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形狀,粘在一起像一塊做失敗了的餅。
蘇明鵬的臉,頓時更紅得厲害。想也不想,一把搶過紙包:「我……剛才忘了,走路的時候撞到了樹,結果就撞成這樣……」
蘇一一看著他窘迫的樣子,雖然很想爆笑出聲,但還是很理智地提醒自己,這種情況下千萬不能笑場,否則這個蘇霸王一准要暴走。好不容易修復得極其親密的關係,也許一下子又回到了過去。
「別扔啊!」她一把握住蘇明鵬的手臂,「你帶來的糕點,總是很好吃的。」
儘管糕點變成這樣以後,讓蘇一一完全喪失了食慾。但她還是作秀地拿起了一塊,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後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四哥,真的很好吃!」
蘇明鵬因為被蘇一一眼明手快地搶走了點心,正覺得愕然,蘇一一的速度,怎麼會這麼快?這時候看到她的笑容,再大的疑惑也沒了,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我……明天再帶給你,一定裝得很好。」
蘇一一卻揚了揚手裡的紙包:「四哥,這個就很好。到家了,我進去啦,你快回吧,免得老太太掛念!」
蘇明鵬臉上的感動,讓蘇一一多少覺得有點心虛。這個時代的人,真是好騙。這一招果然好使,那些無聊時候翻看的小說還是有一點點小用場的……
「哦。」蘇明鵬傻愣愣地點了點頭,直到蘇一一瘦小的背影在院門前消失,才如夢方醒似地拍了拍腦袋,「我不是要問她和三哥搞什麼鬼的嗎?怎麼一下子就忘了!」
不過,想到蘇一一把那盒壓扁的點心,當成人間美味的樣子,又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蘇家的晚餐桌上,總是熱鬧的。
「依依,嘗嘗這個。」田含玉在本來已經被裝滿的飯碗上,又加了一塊紅燒肉。
蘇一一無奈地想,餐桌上所有的好菜,大概都到了自己的腕裡。她分了一塊給田含玉,又挾了一筷給蘇慶正,看到父母臉上的滿足,雖然覺得這樣的行為多少有點幼稚,但還是很由衷地笑了。
「聽說那間新開的一一製藥,生意很好呢!」田含玉忽然道。
「咳咳!」蘇一一猝不及防,一口飯還沒有嚥下去,就被嗆得連咳了好幾聲。
「這孩子,怎麼吃飯也像是搶似的!」田含玉嗔怪地替她拍了拍背,「功課又不急在一時,慢慢吃了再去不遲,啊?」
「嗯。」蘇一一急忙受教地點頭,一邊裝作好奇的樣子問,「什麼一一製藥?好奇怪的店舖名字!」
「起這個店名的人,可非一般之人。一一兩字,看似簡單,其實蘊含深意。萬物之始,便是一。況且,這家店的後台硬得很,那匾額可是君如玉的手筆啊!」
蘇一一暗暗好笑,家族裡替她起名字的時候,可不知道有什麼大學問。至少這一一製藥,是她靈機想出來的,不過是套用她的名字而已,還真談不上什麼學問。
「依依,明日要去大宅吃飯,跟先生請個假,和你四哥一同回去。」蘇慶正忽然想起了什麼,交代了一句。
「怎麼去大宅?」蘇一一不滿地嘀咕,每回去都要應付上上下下一圈人,從老太太到三房那些勢利的小丫頭,雖不傷筋動骨,也著實令人覺得麻煩。
尤其是蘇明鵬那兩個姐妹,看著她活似跟她有奪夫之仇似的。不就是在年考的時候,她穩穩地壓了她們一頭麼?
哼,下回拿個第二,氣死她們!蘇一一壞心地想,以自己的程度,拿第二不成問題。第一麼……不跟那個書獃子搶了。
如今老太太待她和顏悅色,想必蘇滬早恨得牙齒癢癢了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0:58
第049章 大伯
只要蘇一一願意,她完全可以扮演成淑女。事實上,在現代的前十五年裡,她一直是淑女的典範。直到父母去世,她被二叔送到了那個煉獄。
蘇慶正一家被叫到大宅的原因,是因為蘇家最引以為傲的工部侍郎——不,現在應該稱為工部尚書回來了。新年裡的第一道任命裡,就有著蘇慶華的陞遷。
他如今正坐在顧太太的左首第一個位置。
和蘇一一想像中的不同,他沒有一張胖乎乎的臉,相反的,顯得瘦削而清矍。五官的輪廓極深,如同被雕刻過一般。一雙眼睛,彷彿鷹隼,只略略往他們一家三口的臉上一掃,便低著頭陪顧太太說話。幾個小輩因為這一眼,而多少顯得有些拘謹。唯有蘇一一絲毫不受影響,仍悠閒自得地吃著自己前面的菜。
蘇一一極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首席的位置,自然是由衣錦還鄉的蘇慶華佔據。而他們一家,永遠都只能比丫環侍女們的地位稍高一些。當然,私下裡,連那些有點頭面的丫環們也不大瞧得起他們。
這次跟隨返鄉的,還有蘇慶華的長女蘇倩和幼子蘇明瀾。
蘇倩挨著蘇大夫人而坐,十六歲的年紀已經如花朵一樣盛開。少女的雙髻上,斜插著兩根金步搖,頭側還綰著明珠。一身粉色的宮裝,勾勒著金線。腰間則束著一條盤絲的腰帶,雍容典雅得幾讓人不敢逼視。
在她的光芒下,蘇湄雖然也過了十四,卻只襯得像小家碧玉。幸喜她有自知之明,並不往貴氣裡打扮。一身湖藍的裙裝,倒讓她顯出另一種清華的氣質。
她身側是兩個妹妹,蘇湄大約是把壓箱底的首飾全拿了出來,金項圈,金簪子,金稞子……蘇一一覺得自己即將被耀花了眼。蘇涓是三房的庶出,只比蘇一一大一歲,神態卻像是受了氣的小媳婦,怯生生地一直埋著小腦袋。
「明鵬,看看你三哥,已是到了學院,你也該用點心思。你爹爹沒了出息,總不成你也圈在這鄉里吧!」蘇慶華教訓起人來,蘇明鵬可不敢像對他老子似的嘻皮笑臉,只是唯唯諾諾。
畢竟,這蘇家近年來聲勢漸大,靠的還是這位在京城做官的大伯。況且,他的官威壓下來,蘇明鵬也只得伏伏帖帖。
「大哥像這樣的年紀,已經入了國子監啦!」蘇明瀾大約長在京城,頗有點瞧不起這兩個在鄉下長大的堂哥,語氣裡露也不屑。
國子監又稱太學,等於是朝廷辦的學堂,也年都有一場入學考試。取得國子監學生的身份,便等同於秀才,可直接參加舉人的考試。
蘇一一抬眸瞧了一眼只比她大了一歲的蘇明瀾,雖是小小孩童,卻穿得一團貴氣。一張臉生得十分好看,只是那團天真裡,卻還有掩藏不住的傲氣。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落在他們臉上的時候,有一種骨子裡的鄙夷。
她不由想起了現代流行的一句話,在上海人眼裡,別省的人都成了鄉巴佬。大概在蘇明瀾的心裡,除了他本家的哥哥和姐姐,他們這些堂兄妹們,全都一色的成了沒開眼的鄉下人吧?
在她的眼裡,蘇明琨雖非驚才絕艷,但也在功課上下了不少苦功夫。蘇一一不太相信天才,只相信一分汗水一分收穫。更何況,蘇明琨因是庶出,若非在課業上出類拔萃,早被打發出去管理蘇家的商舖了。
「大哥天資聰慧,自然不是我兄弟能比的。」蘇明琨臉色平靜,可是蘇一一卻瞧見他的袖子無風自動,大約心裡憋著一股氣。
「便是大姐,也是京都有名的才女呢!」蘇明瀾又得意地揚起了小臉,下巴往上抬起四十五度角。大人做起來,是傲慢。他做起來,在蘇一一眼裡,就是討厭。
「是麼?倩丫頭都成京都才女了?」蘇老太太笑著問道。
蘇倩淡笑:「奶奶,你聽七弟瞎說呢!才女云云,不過是旁人瞎起哄,給我們幾個臉上抹一層金罷了。」
臉上的笑容雖淡,卻隱有得色。眼睛有意無意間朝著蘇湄瞟過來,卻只盈盈一笑,那種大家閨秀般的矜持,便把三房的三個女孩子都給比了下去。
「好,咱們家出些個才子才女才是正常!」蘇老太太老懷大慰,一張臉更是笑得像是盛放了一朵菊花。
蘇一一暗地裡扁扁嘴,照她老人家這麼一說,除了大房的那幾個,他們全都不正常了?
「但願明瀾日後的成就,能超過他大哥。」蘇大夫人卻抿著唇微笑,「娘還不知道罷?明瀾在學堂裡,可被稱為小天才的呢!」
蘇老太太更是欣喜:「好,看著孫兒輩出息,才是咱們世家大族的興旺之本啊!」
雖說蘇一一對蘇家大宅這幾個堂兄堂姐大多沒有什麼好感,但好歹相處了幾年,混也混了個臉兒熟。這蘇家大房跑回來便擺出一副天皇貴胄的模樣,讓蘇一一看得十分不順眼。
連滿桌的菜,也吃得索然無味了起來。她偷眼看向蘇明琨,發現他動筷的頻率,比自己還要少得多。若蘇明琨是嫡出,成就未必就及不上蘇家大房嘴裡的那幾個「才子」。
此後的話語權,便倒向了蘇老太太和大房那一桌。尤其是蘇明瀾,仗著老太太的寵愛,更是把京都說得天花亂墜。彷彿連那裡的一根草,也比這裡的鮮花漂亮。
蘇明鵬本在家裡是受盡了寵愛的,誰知道這大房一出現,他的地位就排到了他們的後面。心裡自然不平衡,及至聽到蘇明瀾眉飛色舞地吹噓著長姐在斗詩會上如何的出彩,更是惹起了滿腔心火。
「九妹若在京都,大約也是小才女了。」他脫口而出。
蘇明瀾嗤笑:「四哥可莫以為阿狗阿貓都能稱得上才女,那可是要一柱香時間裡,便能寫出一首絕妙好詩來的。」
蘇一一忍不住心中微怒,敢情在他們的眼裡,她就成了阿貓阿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1:43
第050章 拋磚
蘇明鵬自從與蘇一一化干戈為玉帛以來,待她當真不是一般的好。聽到蘇明瀾出言不遜,早已挑了眉:「九妹年紀最小,在學堂的年考中,可是拿了個第三呢!」
蘇明瀾卻誇張地大笑起來:「四哥,說你不曾見過世面罷!在這裡拿個第一,到了京裡怕也只能落在末尾呢!」
蘇大夫人忍不住嗔了兒子一句:「你九妹能拿著第三,也算是不錯啦!」
蘇老太太「嗯」了一句:「要說京都,那自然不比咱們這小地方。若說第一就成了最末等的,可也說得太過了。」
蘇明瀾本說得興高采烈,被祖母與母親這樣一打斷,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僵:「若是不信,不如就趁著今兒個晚飯,咱們都作首詩來,瞧瞧我和姐姐作得好些,還是他們作得好些。」
蘇明琨臉色微青,若非自幼被冷嘲熱諷大的,這時候便要一怒而起。蘇湄雖然一向脾氣好,這時候也不免臉色不虞。
蘇一一遊目四顧,看著蘇倩的臉上臉露得色,蘇明瀾那一臉挑釁的笑容,更是十分可惡。而蘇明鵬雖想一怒而起,偏生自己的課業實在拿不出手,一時只顧虎著臉生悶氣。
「好啊,小妹自幼長在鄉間,倒還真不知道大姐和七哥在京都裡竟是這樣的威風。」蘇一一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三哥,二姐,咱們不如請七哥他們先拋磚引玉罷?」
蘇明瀾正喝著湯,這時候一下子就噴了出來:「九妹在這裡也不知道學的什麼,連個成語都用得不著調,嘖嘖……」
蘇明琨卻眼泛異彩,轉目看向蘇一一。看到後者雙眼微瞇,終於吐出一口長氣,手裡握著的拳,便緩緩地鬆開。
「正是,便請七弟拋磚。」
他這樣一註解,蘇明瀾便覺得不對味了。這拋磚引玉,竟是蘇一一故意用的成語?他蘇明瀾在這群鄉下的堂兄妹眼裡,居然成了磚頭?
頓時,連大伯蘇慶華也把目光調轉了過來,落在蘇一一的臉上。後者卻只是笑盈盈地安然而坐,目光坦然。
「我……」蘇明瀾怒極,剛說了一個字,便被蘇倩攔了下來。
「七弟,咱們便依了九妹的,先拋了磚出來,卻不知能引出什麼玉呢!」她語氣淡然。
蘇明瀾哼了一聲:「這裡哪有什麼玉……」
蘇倩卻伸出了皓腕,露出了左腕上那一隻拇指粗的金鐲子:「不如仍以一柱香為限,咱們各自賦詩一首罷。」
「這倒是好玩!」蘇一一撫掌輕笑,目光婉轉處,看向蘇明琨,見後者幾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笑容便更深了,「也讓妹妹見見世面,免得坐井觀天,不知世界有多大。」
她這話說得十分平和,聽起來倒似自謙,可目光流轉處,在蘇倩和蘇明瀾臉上,一觸即走,彷彿連實力都懶得掂量一下似的。
蘇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餐桌末座的蘇一一身上。卻見這個最小的孫女依然正襟危坐,臉上的笑容半分不斂。一雙眼睛卻明亮之極,流轉處竟是熠熠生輝。
「難得今日孩子們高興,倒不如就讓他們玩玩罷!」蘇大夫人含笑道。明面上看著是解圍來著,實際上也不過是藉著一子一女在蘇家立威。
蘇老太太笑著頷首:「行啊,便各自作者詩來罷,明瀾和依依年紀尚小,也不必限韻了。」
「不限韻也罷,只這體裁卻是要定下的。九妹大約剛學做詩,便只作七律罷。」蘇倩這話,雖然說得有些在理,可高高在上的口氣,卻讓蘇一一聽得十分不爽。
蘇慶正皺著眉頭,嘴裡發苦:「好好的,去惹大房做甚麼!」
田含玉總是護著女兒,便朝他瞪了一眼:「明明是他們來惹著了咱們,依依反正還小,便是作得不好,也不丟臉。」
蘇一一垂眉斂目,眼裡卻是寒芒微閃。
作得不好?她肚子裡單是唐詩,便有幾千首,遇上大儒都毫不怯場!她雖不喜張揚高調,但讓這大房剛露了面,便把一干人打壓下去,她可不服氣。何況這蘇明瀾張口閉口,那種優越感聽了就讓人有捧人的衝動。還敢把她比作阿貓阿狗?蘇一一再好的涵養,也被勾出了真怒。
老虎不發威,還真當她是病貓了不成?
「海棠開得倒好,不如便以海棠為題,也能應個景,如何?」蘇倩妙目微轉,落在窗外的一株海棠樹上。
陽春三月,正是海棠花期。屬於早春的翠嫩色彩,已隨著氣溫的上升,而被渲染成了一種濃郁的碧色。在一片淺綠深碧之中,雪白色的海棠乍一看,倒像是櫻花。間中還雜有粉色和緋色的花朵,更像是少女白皙肌膚之上,泛出的那一點羞色,透出幾分冶艷。
「便依大姐。」蘇一一容色不動,神情淺淡。
蘇倩果然不愧才女之名,香燃半柱,便已得了一首。雖不新奇,卻勝在對仗工整,頗見功力。蘇一一暗暗點頭,這蘇倩倒確實有三分真本事,難怪有「才女」之名。
蘇明瀾先喝了一聲彩:「大姐才思敏捷,果然作得又快又好。」
蘇倩嗔道:「你還不快快想來,倒來管我!若是一會兒被比了下去,看你臉往哪裡擱!」
蘇明瀾不服氣:「大姐也把我瞧得扁了罷?雖說比不上大姐,但要比那……還綽綽有餘呢!」
蘇一一嗤了一聲,這傢伙,倒還真敢說。她心裡早把前人的海棠詩給撿了幾首出來,是以一點都不著急,只管看著蘇湄和蘇滬姐妹。
兩姐妹俱在沉思,蹙著眉一語不發。不過,蘇一一可不把希望寄托在兩人身上,可惜蘇明琨雖說實力不俗,卻是男子,與蘇倩相比,倒顯得有些掉價。
蘇明瀾忽然拍了拍手:「啊,我也有了。」
蘇湄和蘇滬都吃了一驚,臉上便微微沁出了汗。倒不曾想,這蘇明瀾雖說狂妄了些,倒還真有些資本。以他這樣的年齡,能在柱香時間裡完成一首七律,縱然平淡,倒也讓人刮目相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2:06
第51章 斗詩
蘇明瀾念完了自己的詩,雖說平常,但他年紀尚小,自然得了蘇老太太的誇獎。他更是得意非凡,轉頭看向蘇一一:「如今我和姐姐都拋完了磚,不知道玉要什麼時候出來呢?可別是連碎玉都不如,那可不是白誇了口?」
蘇倩含笑道:「七弟,你可別瞧不起九妹她們了,興許還真是一塊上好的子玉呢!」
子玉,又稱仔玉,是山料風化崩落,而經流水分選沉積下來的優質部分。因為質地好、水頭足,再加上色澤潔淨,可稱得上是玉中上品。其中品質最好的,當屬羊脂玉。
蘇明瀾連謙虛的機會都沒有讓給蘇一一,很不給面子地大笑:「大姐你也別太抬舉了吧?還子玉呢,我可怕她們連塊磚頭都拿不出來呢!」
蘇明琨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緩緩地讀了自己的詩。
蘇一一剛想說話替他捧場,蘇明瀾卻嗤笑了一聲:「雖說對仗做得工整,可詩最要緊的是講靈氣!」
蘇慶華瞟了幼子一眼道:「明琨素日並不在詩上花功夫,能做成這樣,已是不錯。這一首,和倩兒的不相伯仲。」
蘇明瀾顯然不服,卻又不敢頂撞父親,只得一臉悻悻地閉上了嘴。可是挑釁的目光,卻分明看著蘇一一。
蘇湄和蘇滬也相繼作了一首,不待旁人品評,便先自己紅了臉。倒是蘇老太太替兩個孫女解了圍:「女孩子家,做成這樣已算不差了。」
按著座次,本該輪著蘇涓的。但她雖比蘇一一大得一歲,卻並不曾上學堂,便由蘇三夫人提議免了去。
蘇慶華笑道:「涓兒和依依年紀尚幼,倒不強求。」
蘇明瀾立刻接了口:「那怎麼行?八妹倒也罷了,九妹可還要拿出塊玉來呢!」
田含玉想替女兒解圍,剛要開口,卻見蘇倩已是把頭轉了過來:「七弟說得正是,也讓姐姐看看小才女的底細呀!」
蘇明瀾更是笑得可惡:「莫不是這一柱香時間將過,九妹竟是一個字都不得?」
蘇老太太皺了皺眉:「依依便隨意作來,你年紀小,原不能和哥哥姐姐們比。不拘幾句,應個景也就罷了。」
蘇一一意外地看了祖母一眼,老人家明顯的偏袒自己,可不像她素常的風格啊!
略想了想,便明白了過來。
這裡雖離京城頗遠,被稱作鄉間,卻是祖宅基地。面對著蘇倩姐弟的氣焰,老人家心裡大約也不大高興。
蘇一一抿唇一笑:「也不曾得了許多,只作了三首。」
哼,要比,就比個痛快!若不能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今天她和蘇明琨兄弟的氣,可吐不出來!別的她還不敢說,要比詩麼……有的是千古名句,想要多少都拿得出手。
「三首?」蘇倩臉露異色。
蘇明瀾怔了一怔,忽地大笑:「九妹這牛也吹得夠了,莫不是全如四哥那樣的麼?」
蘇明鵬本不擅詩,勉強作得一首,當時就被蘇明瀾狠狠挖苦了一番。這時候聽蘇明瀾舊事重提,更覺得臉色脹得通紅,恨恨地瞪了蘇明瀾一眼。若非礙著座上的蘇慶華,他早就跳起來送出一拳才解氣了。
蘇一一笑盈盈地看向蘇明鵬:「四哥可不像有些人自居才子,好男兒志在四方,日後四哥是要從馬上取功名的,怎會涉足詩詞小道?」
蘇明鵬朝她投來了感激的眼神,又替她擔憂。
蘇明瀾「哼」了一聲:「那九妹不妨把你得的那三首詩一一吟來,可別也學四哥去馬上奪功名,怕不讓人笑死!」
蘇一一笑容不斂,臉色不變:「小妹麼……自然是上不得馬,提不得刀的。這詩道也才剛開蒙,若跟真才子去比,倒是不敢稱玉誇磚。不過,比起有些假才子麼……倒還能勉強稱得上是塊玉了。」
蘇明瀾氣極反笑:「盡在這裡耍嘴皮子,可不作來聽聽?」
蘇一一看香即將燃盡,也不再拖延時間,緩緩地吟道:「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蘇明瀾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卻仍然嗤笑了一聲:「便算勉強作了出來,可比大姐的差得遠著呢!要說才女,怕是只能在這裡關起門來自己封一個罷了。」
蘇一一並不生氣,她早就打算好了的,自然要一首壓過一首,才能鎮得住場子。因此不想開場就拿出壓卷之作,只挑了《紅樓夢》裡賈寶玉的一首詩,先出來亮亮相而已。在大觀園眾姐妹裡,這首詩可是銜尾之作,自然算不得有多好。
蘇慶華卻撫鬚點頭:「你九妹年紀尚幼,能有這樣的詩才,已算得上不錯了。雖說詩意還缺了些,但也足可比得上你的那一首了。」
蘇明瀾很不服氣:「我作得比她快!」
蘇明鵬好不容易忍了半日,這時候終於脫口搶白:「你比九妹大著一年呢!又是在京裡學的詩,也好意思說九妹!」
蘇倩卻回頭展顏一笑:「九妹不是還有兩首麼?先聽完了再作評判罷,指不定真能出塊子玉了呢!」
蘇明琨的目光朝著蘇一一轉過來,眼裡隱隱帶著擔憂。蘇一一卻胸有成竹,琅琅吟道:「第二首來了。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欲償白帝憑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這是海棠結社時,被李紈評作壓卷之作的一首,自然出手不凡。
她念一句,蘇倩臉上的笑容,便凝一分。待到整首詩念完,她的臉上那副大家閨秀般雍容的笑,更是褪得乾乾淨淨。
蘇明琨擊掌而讚:「好一個淡極始知花更艷!」
連蘇慶華也撫鬚點頭:「此詩含蓄渾厚,用典精準,竟有大家風範。依依年紀雖小,這詩卻頗見氣度。尤其是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一聯,更是全詩點睛之筆。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2:26
第52章 引玉
蘇明瀾待要狡辯,看得自家老子眸子裡異彩連連,更兼那一個「好」字出口,竟是不敢反駁,只憋了氣道:「還有一首呢!」
蘇一一不急不躁,依然緩慢輕吟:「第三首麼……自然是有的。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她尚未念完,蘇慶華已是失聲讚道:「好句!這兩句不單是對仗工整,且靈氣逼人,便是君如玉幼時,也無這般伶俐的心腸!只這兩句,這才女二字,便當之無愧!」
蘇倩已是驚得滿臉發白,啞口無言。連蘇明瀾,也忽然失了氣勢,怔怔地看著蘇一一始終不變的笑臉。
蘇一一絲毫不受影響,仍是語聲平靜無波:「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蘇慶華看向蘇一一,後者卻斂眉低首,並無半分得意之色,更覺此女出奇。默然片刻,才撫掌歎道:「好詩!柱香時間,竟能得三首。尤其是末一首,已得了詩之三味,好啊!」
蘇明瀾臉色如土,囂張的氣焰,一下子收得乾乾淨淨。
蘇明鵬笑得咧開了嘴,對著蘇一一悄悄地豎起了大拇指,才轉頭看向蘇明瀾:「依依說得可一點不錯,果然拋出來的磚,能引來玉啊!」
蘇明琨雖不像他這般得意忘形,眼裡也俱是笑意。蘇一一悄悄地對他扮了個鬼臉,心裡更覺暢快。
這一場,蘇一一VS蘇明瀾,完勝!
就是看不慣這小子的嘴臉,把他們這些人當成下里巴人,就當自己是陽春白雪呢!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誰比誰高貴了不成?
蘇老太太也臉現驚異:「依依這詩,不單是一首好似一首,更難的,還是壓著同一個韻腳呢。這丫頭,倒是跟著魏先生長進不少啊!」
蘇一一暗暗好笑,這三首本是《紅樓夢》裡眾姐妹斗詩時的作品,命題作文,自然限制多多。這時候她生照硬搬,更讓人覺得驚駭。
「依依今年,還只七歲罷?能作這樣的好詩,實是……」蘇慶華對後兩首詩讚不絕口,全不管自己一雙兒女的臉色,已是陰得像是雷雨將降。
蘇慶正也是驚異莫名,這時聽大哥動問,急忙回答:「是,依依是臘月初三生的,剛過了七歲。」
蘇一一這才想到自己在這個時代的年齡,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自己求勝心切,只顧拿了兩首頂尖的好詩來鎮場子,可忘了自己不是十七,而是七歲。這個年齡,還是該吟「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慶正,依依既有這樣的才情,在這鄉間倒是辱沒了她。不如過了正月,便隨我上京,到底京城裡先生教得好些,日後怕能做第二個君如玉呢!」
蘇一一滿臉黑線,怎麼人人都想要她作君如玉第二呢!別人當這是天大的榮譽,可她卻以為是一種侮辱和束縛。
她側頭看向蘇慶正,見他神色微動,忍不住大急。又不敢輕易打斷長輩們的話,只得扯住田含玉的袖子,讓母親替她解圍。
田含玉自然捨不得女兒離開身邊,是以對蘇慶正使了個眼色。
「大哥自然是為依依好,若能去京城,對依依的學業,倒是大有助益……」蘇慶正左右為難,卻仍覺得此路可行。
蘇一一大感懊惱,早知有這麼一出,殺了她也不敢在餐桌上爭強。一一製藥剛站穩了腳跟,還有大片的雄圖等著她畫呢!要是這時候往京城一跑,這片基業雖不至於毀了,卻與自己的藍圖謬之毫釐,差之千里。
「大伯,母親膝下只有孩兒一人,依依不想去京城。」到得最後,蘇一一也只得求人不如求己,硬著頭皮拒絕蘇慶華的「好意」。
蘇明琨和蘇明鵬兄弟倆,竟是同時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依依,以你的詩才,若去了京城,便能名聲大噪!」蘇慶華溫言勸慰,「雖說離了父母,我和你伯娘總當你是親生女兒看待的。」
蘇一一暗地裡又扯了扯田含玉的袖子,一臉的惶急。
田含玉看女兒可憐,雖一向不敢在這樣的場合發言,這時候也顧不得了。只是極力地放軟了聲音:「大伯,按理說,這是大伯好意。只是我夫妻膝下只這一個女兒,總是捨不得她遠離。」
蘇一一急忙點頭:「是啊,我娘捨不得我呢!再者,我也捨不得奶奶和哥哥姐姐們啊!」
蘇慶華有些不悅,當下就沉了臉:「弟妹,你好糊塗!京裡人物豐華,不單是有大儒,更有三不五時的詩會。依依若去,便是如魚得水。日後名揚京都,可不是比埋沒在這鄉里好得多了?若是能得貴人看中,一生的榮華,輕輕易易地,便取了來!幾年分離之苦,換一生尊榮,你可好好想想!」
田含玉一時噎住,既不捨女兒年幼遠離,又想著女兒若在京裡,有蘇慶華主持,倒果然比留在這鄉間要好得多,竟左右維谷。
蘇一一簡直想要發表一通人權演說,蘇慶正只管勸自己的父母,可就是沒問自己的意思!
待看得坐在主位上的蘇老太太神色鬆動,蘇一一更覺不妙。偏是無法可想,難道學著電視裡那等頑劣孩童,撒潑打滾不成?
這倒實在做不出來……
畢竟,再怎麼說,她的真實年齡,也是二十好幾了。
「依依去了京城,讓倩兒帶著她去詩會上露個臉。以這樣的詩才,保不準就能破格進了方院呢!」
方院是什麼?聽起來似乎像是書院一類,了不起就是在京城有點名氣罷了。若是大商戶,蘇一一倒有些興趣。攤著這麼一個學院,想到此後便被關得死死的,便忍不住就毛骨悚然。她急病亂投醫地看向蘇慶正,卻見後者的臉上泛出一點喜色,更覺得嘴裡發苦。
做人,果然是要低調、低調,再低調啊。這出風頭的事,往後千萬不能搶,讓給別人就是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2:48
第53章 提心吊膽的晚上
「老大說得有理,依依這樣的才情,留在這鄉里,倒真是埋沒了。」蘇老太太依次掃過了三個兒子,才徐徐道。
蘇一一大急,父親大約是沒指望的了,他老人家見女兒有了「出路」,正歡喜還來不及呢!
田含玉雖有心替女兒解圍,只是老太太發了話,按著規矩,她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只得無奈地看著蘇一一,母女兩個愁眉對苦臉。
「奶奶!」蘇明鵬忽然開了口,蘇一一的心裡又湧出了無窮的希望。怎麼把這小霸王給忘了呢?雖說祖母發了話,孫兒輩的原沒這資格反駁。但蘇明鵬素來在蘇老太太面前得寵,由他開口,自然不會惹惱了老人家。
「小四,事關你九妹的前途!」蘇老太太終究還是老大不高興,口氣便少了往日那份慈愛。
蘇一一聽得前途兩字,急忙朝著蘇明鵬使眼色。無奈這霸王平常和她太沒默契,竟是半點沒有領會她的意思。倒是一旁的蘇明琨眼前一亮,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的掌心裡寫了幾個字。
蘇明鵬頓時咧嘴一笑:「奶奶,正是為了九妹的前途計,孫兒才會反對九妹入京啊!我倒不信了,京裡哪位先生,能教得出九妹那兩句『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魏先生的學問,四叔可是極力讚賞的。」
這一回,蘇氏兄弟兩個倒都愣了,連蘇老太太的臉皮子,也鬆動下來。誰敢保證,京裡能教出蘇一一這樣的「鬼才」來?
蘇慶華沉吟半晌,問道:「四弟,那魏先生的學問,果真很好麼?」
「要不是很好,小弟也捨不得那二十兩束修銀子,自己給依依開蒙也就是了。」蘇慶正也不怕揭了家裡的老底,「這魏先生的學問,說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也一點不假。」
「既有這樣的學問,怎麼名不經傳?若是參加科舉,豈非探花榜眼之才?」蘇慶華仍是不大相信。
「小弟與魏先生也有過會晤,雖未動問,倒也可猜出兩三分。此人實是不以名利為念,甘於淡泊之人。」
「哦?」蘇慶華搖了搖頭,「莫非他是欲等人舉薦?」
大週一朝,晉身之途有兩類。其一自然是正經科場,得了秀才功名,再考舉人。其二便傚法終南隱士,得朝中大員親自舉薦。若說蘇慶華的身份,晉身六部,倒也能舉薦賢良,故有此一問。
蘇一一搖頭笑道:「魏先生祖上,原是前朝遺民,雖說傳了幾代,只是家有祖訓,魏氏子孫,不得入朝。是以先生倒並非惺惺作態,而是恪守祖訓。」
「可惜了這樣的大才!既能教出依依這樣的學生,怕是果然有些學問。」蘇慶華撫鬚輕歎,「既如此,依依倒不如滿了十二,再去考國子監罷了。」
蘇一一瞪大了眼睛:「國子監也收女學生麼?」
蘇慶正因她那三首詩,這時候也額外地和顏悅色:「國子監另辟一個書院,專收天資上佳的女學生,泰半是有些背景的。」
「哦。」蘇一一眨了眨眼睛,覺得這大周雖說對女子有些歧視,倒也能給女子一個機會,比起宋元明清的這些封建時代,自己的運氣倒還不算太差。
十二歲去京城,倒與她自個兒的打算差不離。那時候,一一製藥也該粗具規矩,是該考慮向外擴張了。而在京都開個分店,自然是佳選擇。有尚書伯父當靠山,雖不能明目張膽地舉著他的旗號,有意無意地隱晦兩句,也能得到不少好處。
這一頓晚飯,可不那麼好吃,簡直比臨一篇字帖還要累。
蘇一一剛鬆口氣,便聽蘇老太太又投了一磅炸彈:「老四獨門小院的,倒不如搬回大宅,相互也好有個照應。」
要是搬回了大宅,不說跟那兩個堂姐之間小摩擦不斷,便是去店舖,也多有不便。少不得被人揪住了小辮子,到時候對著蘇老太太,可不怎麼好說。
好在蘇慶正也怕田含玉回了大宅與三夫人爭氣,一時猶豫不決。回頭正看到蘇一一噘著嘴滿臉不情願的樣子,頓時主意已定:「我夫婦倆那個鋪子還開著,回大宅來多有不便,不如照舊罷了。」
蘇老太太雖說不大高興,也不好再說。畢竟當初他們被趕出去的時候,她也不曾狠攔著,這時候也失去了立場。
蘇一一鬆了口氣,一波三瀾的晚上,終於塵埃落定。
「九妹,你可真替咱們爭氣!」蘇明鵬咧著嘴大笑,眼尾還得意地瞟著那對姐弟。
蘇明琨雖說沉穩些,但眼裡也滿是笑意。就連和蘇一一向來不對牌的蘇滬,這時也不再露出敵意,只是怔怔地瞧著她。
果然實力決定一切。
蘇慶正又好生勉勵了幾句,才放了他們一家三口離開。
春色染過料峭層林,田含玉牽著蘇一一的手,掌心裡俱是暖意。蘇慶正也是一臉的喜氣:「魏先生果然教得盡心。」
田含玉嗔道:「那也得咱們依依用功啊!」
「那是,那是。」蘇慶正笑瞇瞇地點頭,「還是你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雖然有自吹自擂之嫌,不管怎麼說,這個晚上還是完美收官。所以蘇一一也就大大方方地把揀出來的藥材,隨手塞了一把給小香豬。
「唔唔唔!」小香豬蹭著她的腳踝,細細的尾巴搖來搖去。
「你到底是狗還是豬啊!莫非是雜交品種麼?」蘇一一撐著腮幫子納悶。
小香豬的長嘴巴翹了起來,彷彿說它是狗,是一種污辱似的,氣哼哼地跑到蘇一一空閒著的鞋面上趴了下去。
蘇一一忍笑:「好吧,你不是狗。」
小香豬這才搖了搖尾巴,晃了晃腦袋。
「香香?」蘇一一臨完了帖子,隨口叫了一聲。要依著往常,這隻小香豬早就顛顛兒地跑來討好了,可這次卻依然呼呼大睡。
檀香味越來越濃,直衝鼻尖。蘇一一疑惑地看過去,小香豬似乎睡得極香,身上彷彿有著一層淺淺的光暈,一身粉色的毛皮更襯得鮮艷欲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3:05
第54章 小香豬的變化
「香香?」蘇一一揪了揪小香豬的耳朵。
沒有反應。
再加重了一點力道,小香豬還是一動不動,好像連痛感神經,都陷入了睡眠。
夜深人靜時分,萬籟俱寂,彷彿只有風的聲音,打在紙糊的窗格上。廣闊的天幕,就像是一片豐饒的大海,一眼望不到盡頭。
「豬就是豬……」蘇一一咕噥了一句,「這樣也能深睡不醒,I服了YOU啦!」
小香豬依然酣睡如故,粉色的豬毛更顯得油光水亮,像是剛剛洗過澡似的。腦袋點在鞋面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它輕輕的呼嚕聲,蘇一一很想試一下它的呼吸還在不在。
忽然眼前一亮,像閃電劃過黑暗的天幕。蘇一一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亮光已經消失不見。唯有小香豬還呼哧呼哧地繼續大睡,身上的毛,似乎加深了色澤,漸漸地轉至血紅。
「香香?」蘇一一擔憂地又叫了一聲,並且拍了拍它的臉,「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檀香味濃得嗆鼻,蘇一一本來覺得酸得發脹的胳膊,卻奇異地感覺輕鬆了起來。渾身的毛孔,像是吃了人參果似的,說不出的舒坦。很長的一段時間,恍如隔世的迷夢一般。
蘇一一眨巴了一下眼睛,確信自己並不是在做夢。小香豬身上的光亮,漸漸地黯淡下去,又恢復了原有的毛色,淺粉嫩紅,十分可愛。
「喚?」蘇一一撓了撓腦袋,「這是什麼狀況?」
低下頭,目光微凝。小香豬的身子,似乎長了一點兒。如果不是它正好趴在拖鞋的鞋面上,蘇一一驟然看去,也不會發現這樣微弱的變化。再仔細地打量了半天,總算勉強又找出來一點不同。它的額上,似乎有一道更深的紅痕,像一彎新月似的,讓小香豬顯得更加漂亮。
「香香?」蘇一一小心地再拍了拍它的鼻子,小香豬不滿地用嘴巴拱了拱她的手掌,把頭側轉,又繼續睡去。
蘇一一哭笑不得,好在小香豬知道回應,這種狀態應該不是什麼壞事吧?她有點鬱悶,看看月已上了中天,大約又是子時,只能脫了衣服睡下。
第二日起來,剛把腳伸到鞋子裡,小香豬一如既往地跑過來討好。依然是用毛茸茸的身子拱了一拱,小尾巴搖了兩搖。
蘇一一打量了它半天,除了昨天的發現以外,小香豬似乎沒有什麼改變,頓時放下了心。
「難道是我昨天給你吃的一把藥草作怪嗎?」蘇一一納悶地問。
小香豬的鼻子微微一皺,嘴巴往上翹起來,尾巴搖得更歡,明顯是一副拼了小命討好她的樣子。
「難道你吃了藥草才會長大?」蘇一一猜度著它的意思,「是不是昨天的藥草裡,有你特別喜歡的成分?」
小香豬點了點腦袋,又緊接著搖了搖。
「這算什麼意思啊!」蘇一一滿頭霧水,「又點頭又搖頭,誰知道表示的是什麼意思啊!你要是能說話,該有多好!」
小香豬委屈地哼了又哼,它說的豬的語言,她又聽不懂!
「難道是同意我前一句話,否定我後一句話?」蘇一一繼續猜測。
這一次,小香豬給了她一個毫無歧義的回答。頭點得很歡,一點一點,幾乎要磕到她的鞋尖。
「藥是你的食物,所以說,不管什麼藥,只要吃到數了,你就能長大,對不對?」蘇一一繼續問。
小香豬既沒有點頭又沒有搖頭,只是哼哼了兩句。當然,蘇一一聽不懂,所以只能繼續滿頭霧水。沒奈何,小香豬只能點了點腦袋,算是同意。
「可是,你已經吃了這麼多的藥草了,就長大了這麼一點點而已!用尺量的話,最多不過一公分的樣子!」蘇一一不滿地嘟噥,「你得吃多少草藥,才能長大成人……不,長大成豬啊!」
都吃了快一年,才長大了這麼一點兒。按這種速度,要長成她後世見過的那些豬的重量,恐怕得等到花兒也謝了。
小香豬忽然離開了她的褲腿,走到櫃子那裡,嘴巴很努力地朝著世門拱了拱。
「沒門!」蘇一一跳了起來,輕輕地朝著它的嘴巴捏了一捏,「那可是最後一支山參了,要留著急用的呢,別盡想著吃!照你這樣的吃法,誰能養得起你啊!」
小香豬嗚嗚地又趴到了她的鞋面,耷拉著腦袋,看起來十分的可憐。
「好啦,以後等我的一一製藥大發了,山參就不要錢地填到你肚子裡!」蘇一一總算發了善心,給了小香豬一個美好的遠景。
「唔唔……」小香豬又搖起了尾巴,晃著腦袋往她的腰踝蹭。
「一一,吃早飯啦!」田含玉揚起的聲線,在清晨的陽光裡,凝成一條清脆的鈴。這是每一個早晨的開篇,雖然平常,卻很溫馨。
「哎,來啦!」蘇一一一邊答應著,一邊把小香豬搬到了空置的鞋面上,「好啦,我可要去學堂唸書了。一會兒回來,說不定能替你帶把藥草回來呢!」
小香豬立刻乖乖地搖了搖尾巴,皺了皺鼻子,十足一副狗腿的樣子。
蘇一一咕噥了一句:「你應該當狗,而不是豬。」
小香豬立刻「嗤溜」一下,滑出了三米遠,不屑地轉過頭。
「咦,你的行動,怎麼變得這麼快?」蘇一一納悶地自言自語,來不及再研究,就轉頭出了房門。
梁炳乾依然每天都會來等著她一起去學堂,順便拿出盒家裡做的點心。
「哇,今天做的是楓露糕呀?」蘇一一用兩根手指拈住糕點就往嘴裡塞,一邊含含糊糊地說,「甜而不膩,軟糯可口,好吃。」
儘管她現在也勉強可以算得上是小有節餘,但對於梁炳乾每日例行的早點心,還是很給面子地掃蕩得一塊不剩。
梁炳乾看著她滿足的笑容,只覺得自己的胸腔裡,也被填得滿滿的。走到學堂的門口,才想起了正事:「哦,對了,昨兒我去鋪子裡轉了一圈,尤七說最近患鼻尖的人多了,問你有沒有這類的方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3:28
第55章 心有旁騖
「鼻炎?」蘇一一皺起了眉頭,「對了,現在是春天,對花粉過敏的人很多,過敏性鼻炎的高發季節。不過,這種病可不大好治……」
即使在現代,過敏性鼻炎的治療,也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
「我下了學再請教先生罷。」蘇一一快步走進學堂。
「九妹……」蘇明鵬垂頭喪氣地站在學堂的門口,讓蘇一一吃了一驚。
「怎麼了,四哥?」
「我恐怕也要去書院了。」
「那是好事啊,證明四哥已經有了基礎。」蘇一一喜道。
「那裡有什麼好……三哥這麼用功,上次作的詩還不如你呢!要我說,還是魏先生的學問更好一些。」蘇明鵬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但是……你在學堂裡,年紀有些大……」蘇一一實事求是。
蘇明鵬臉色一黯:「我知道……其實也不是各憑本事,也是人家瞧在伯父的面子上……」
「那也未必,你別多心。總要有三分真本事,你愁眉苦臉地幹什麼,我會自作多情地以為,你捨不得和我分開哦!」蘇一一開了一句玩笑,正要邁腿走進門檻,卻發現蘇明鵬臉上的古怪,小心翼翼地問,「難道真的是這個原因?」
蘇明鵬惱羞成怒:「誰是為了你!」
蘇一一笑嘻嘻地車轉身子:「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蘇明鵬看著她瘦削輕巧的背影,終於無奈地歎了口氣。
結果,上課的時候,蘇一一還在琢磨著鼻炎的治療配方。
魏爾瞻歎了口氣,下課後把她單獨叫到自己的休憩室。
「上課的時候,又走神兒了,想什麼呢?」
「在想鼻炎的方子,連換了好幾張,總是覺得不妥。」蘇一一老老實實地交代。
「又在想方子!」魏爾瞻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桌子,「你現在該用心在學業上,一一製藥不是形勢不錯麼?」
「做生意啊,如逆水行舟,不進反退。若是只求溫飽,終有一天會被別的藥店吃掉。我還指望著治病救人,普渡眾生呢,怎能不重視這個鋪子?」
「你如今年紀太小,總是玩心不減……」魏爾瞻又歎了口氣,晃了晃腦袋。
「我這是玩……嗎?」蘇一一噘著嘴。
「商道非大道,還該以經史為重。」魏爾瞻沉著臉教訓。
不過,蘇一一可是一點都不怕他,仍然嘻皮笑臉:「我知道啊,所以也沒有落下功課。」
魏爾瞻虎著臉,抽背了幾篇課文。
蘇一一最怕是寫命題的作文,背誦可是她的強項。
當下行雲流水一般,把魏爾瞻提的篇目都一字不落地背了一遍。一邊偷眼看魏爾瞻的面色,果然漸漸地鬆動了下來。
「唔,倒是沒有丟下功課……」魏爾瞻點了點頭,「佈置你一件作業,這幾天交一篇策論給我。」
「啊?」蘇一一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寫策論?」
她今天才七歲啊,這策論……對於她來說,是不是太難了點?
「以你的資質,也該寫了。」魏爾瞻面無表情。
蘇一一苦著臉,看來君如玉這條路,也不好走啊!早知道,她應該先去打聽打聽,君如玉是怎樣煉成的,再決定拜師。
「老師相信你能的。」魏爾瞻的鼓勵,讓蘇一一更加舌尖發苦。
這跟寫詩不同吧?策論可不是熟讀三百篇,就可以洋洋灑灑地自己貢獻一篇出來。
「那鼻炎的方子呢?我開出來,請先生指正。」蘇一一當然不會放過現成的資源,提筆在宣紙上寫了幾味藥,然後希冀地抬頭,「先生?」
魏爾瞻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才剛讓你專心致志,又分心到藥方上去了!」
雖然嘴裡責備,眼睛也沒有閒著,一路看過去。只見紙上寫了十來味藥,用量從多至少依次排列,一目瞭然。
麻黃、桂枝、乾薑、芍葯、細辛、半夏、五味子、蒼耳子、辛夷、川芎、蟬衣、白蒺藜、荊芥……
看著魏爾瞻的眉頭越皺越緊,蘇一一有點洩氣:「這個方子開得不對麼?」
「你且說說,為何要用這個方?」魏爾瞻不動聲色。
「鼻為肺之竅,肺主司呼吸,外合皮毛。這種病雖說病在肺臟,卻又與脾腎密切相關。任一臟腑虧虎,都可影響人體本身的抗病能力。氣虛則化津功能失調,御邪功能不足。用蒼耳以襯風除濕,通鼻開竅。蟬衣、荊介、白蒺藜等,又防風祛脫敏。川芎引藥上行,氣病治血。若是腎虛,還可加覆盆子、金櫻子、肉蓯蓉……」
她侃侃而談,初時尚滿懷信心,眼見魏爾瞻的臉色,愈見沉重,心底也沒了底氣。把方子再三回想,並不覺得自己開錯,心中便惴惴不安。
「近來你研習藥理,進步非小。」魏爾瞻終於沉聲開口,蘇一一剛覺自得,又覺得他面色不對,再度噤若寒蟬。
聽起來,似乎有點不對味啊……
果然,魏爾瞻再度歎了一口長氣:「若是傾心醫術小道,你的文道終難大成。需知人力有時盡,若專注一樣,便易獲成功,能為人所不能。若是心神分散,再好的天資,也不過泯然眾人矣。」
蘇一一不以為然,卻只委婉勸說:「先生,如今我也不過學文學醫,並不敢貪多。」
「若你天資平常,我也不深勸。明明是……」
「先生,指不定我也有學醫的天賦啊!」蘇一一笑嘻嘻道。
「是麼?」魏爾瞻瞪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有賺錢的天賦!」
「那是我最看重的天賦啦!」蘇一一得意地揚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偏偏那張臉在陽光下光彩奪目,讓人恨厭不起來。
「蘇慶正方正儒雅,怎地生了你這麼一個憊懶的女兒?」魏爾瞻哭笑不得,「若依你開的這副方子,倒可一用。再加一味生石膏……便可治鼻炎了。」
「啊,那我明兒就可以按方抓藥了!」蘇一一歡呼一聲,喜動顏色。
魏爾瞻看著她的興奮,卻深以為憂。若是捨文求醫,可就浪費了她的天賦。
若是他知道蘇一一還在練姬流夜留下的那篇內功心法,更要責備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3:47
第56章 打仗啦
「這是什麼?」蘇一一第一次抱著小香豬溜到一一製藥的時候,蘇明琨的眼睛都瞪圓了。
「是我的寵物,你可以叫它香香。」蘇一一拍了拍小香豬的腦袋。
「別人養鳥養貓……沒見過養隻豬的!」蘇明琨哭笑不得,「九妹,什麼不能養?你的寵物也太特別了些吧?」
「對啊,什麼不能養?所以,我就養它嘍!」蘇一一笑嘻嘻地說道。
「你養了它能幹什麼?會唱歌?會看家?會抓老鼠?」蘇明琨皺著眉,「難怪魏先生說你不能專注學業,你瞧瞧你……」
小香豬豎起了耳朵——咦,它的耳朵,怎麼跟兔子學的,會豎起來?蘇一一疑惑地摸了一摸,兩隻耳朵又軟軟地垂了下去。
不過,蘇一一還是從小香豬努力往上翹的長嘴巴,看出來它很生氣。大概是覺得受到了侮辱吧?蘇明琨的口氣,就是很明顯的不屑一顧!它好歹還是一隻——豬嘛!
「所謂寵物,就是什麼都不用幹,只要在我高興的時候,讓我抱抱拍拍摸摸就好。如果能看家能抓老鼠,那就不叫寵物,叫家狗家貓了。」蘇一一安撫著難得不安分的小香豬,「三哥,你傷它的自尊了!」
蘇明琨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豬還有自尊?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吧!早知道,就該讓大伯把你帶去京城,也好過在這裡無法無天。」
蘇一一眨了眨眼睛:「那也成啊,一一製藥就全交給你和炳乾哥哥好了,我樂得什麼都不管,每年收大把的紅利銀子。」
「哎,別!」蘇明琨失了氣勢,雖說他從不認為自己笨,但一一製藥能夠發展到今天永樂鎮三大藥鋪之一的規模,蘇一一居功至偉。
那些藥方不說,連經營的點子,也是一個個地層出不窮。連尤七這樣的資深掌櫃,有時候也拍案叫絕。如果說一開始,尤七隻是為了蘇一一的那份信任。現在則是因為信心,他相信一一製藥,在蘇一一的經營下,會有更廣闊的前景。
其實,蘇一一並不想把她的寶貝小香豬捧到人前,儘管她還不知道小香豬有什麼特別的功能,但至少一隻愛吃藥的豬,絕對不應該平常吧?
而她把它抱到一一製藥的理由,就是因為每天拿藥回去實在太麻煩,倒不如讓小香豬一次吃個夠,也省了她一番手腳。
如今的一一製藥,已經擴充成了五間門面。後堂還有一個小院子,蘇一一他們有一間專屬的休息室。
「它的皮倒很漂亮,不像平常的豬……」蘇明琨總算說了一句良心話,小香豬立刻在蘇一一的懷裡挺胸凸肚。只可惜它的形象,實在是很不……怎麼樣,所以看不出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
「那是當然……」蘇一一得意地接了口,隨手從櫃子裡抱出一包藥草,扔到了桌上。
小香豬立刻脫離了她的懷抱,一下子撲過去。四隻蹄子也不知道怎麼一撥拉,紙包就散了開來。吃性甚大的小香豬,也顧不得再展現自己的光輝形象,像餓狼撲羊似的,直接對著藥材啃了起來。
蘇明琨瞪圓了眼珠:「這隻豬……它……」
「它叫香香,口味有點獨特……」蘇一一嘿嘿乾笑,「那個……這藥反正是昨兒分多了下來的,就算便宜了它罷。」
一隻愛吃藥的豬……
蘇明琨覺得自己的認知,被顛覆了。
讓蘇一一鬱悶的是,她穿越過來也有兩年時間了,小香豬至少也該兩歲了吧?可這一公分一公分長大的速度,實在有點像烏龜的生長速度,到現在還是小得可憐。
「大概是光吃藥……營養不良?」蘇一一勉強找到了一個原因,可小香豬的口味還真是獨特,除了藥,再香噴噴的食物都不屑一顧。
「小姐!」尤七提著長衫的下擺一溜小跑著進來,「出事啦!」
蘇一一和蘇明琨相繼從小香豬身上轉移了目標,異口同聲地問:「怎麼了?」
「南陳和大周打起來啦!」尤七跑得過急,這時候才有空擦了擦額上的汗。
「打仗?」蘇一一眨巴了一下眼睛,「咱們離南陳還遠著呢……」
她可沒有什麼悲天憫人的情懷,哪個朝代能少得了打仗?要不然,也成就不了北劉那位琉璃將軍的赫赫威名啊!
「哎呀,小姐,知府大人下了令,咱們鋪子要出兩千份傷藥!」尤七喘著氣,報告了最新消息。
蘇明琨立時變了臉色:「什麼?」
蘇一一自穿越以來,還不曾碰到打仗,這時候茫然地問:「這是定例麼?」
「這哪是定例!」尤七氣急敗壞,「咱們的規模,原挨不上兩千份的。頂多也就攤上五百份頂了天,是梁家往那府裡塞了銀子,才把兩家的份例換了個兒。」
「梁家?是炳乾哥哥家裡?」蘇一一疑惑地問。
「正是!」蘇明琨怒容滿面,「這小子吃裡扒外……」
蘇一一好笑地打斷了他的話:「三哥,這怎麼叫吃裡扒外呢?炳乾哥哥在這裡只佔兩成的股子,在梁家可是十足足的繼承人,整個兒梁家全是他的呢!」
蘇明琨頓時愣了,連尤七也眨巴著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放心,這不干炳乾哥哥的事!」蘇一一悠悠地又接了一句。
「哼,不干他的事?」蘇明琨冷哼,「要不然,今兒怎麼還不過來?分明是心虛,是以縮在家裡不敢過來!」
「炳乾哥哥只是少東家,又作不得梁家的主!」蘇一一搖頭,她對梁炳乾的信心,可不比對蘇明琨的信心少。
「依依……」說話間,梁炳乾脹紅著一張臉踏了進來,蘇明琨立刻沉下了臉。尤七雖是一向喜他忠厚老實,這時候也給不出一個笑臉。
「炳乾哥哥,你來啦?」唯有蘇一一臉色不變,依然像沒事人似地招呼,「來看看我的寵物香香,這可是它的第一次亮相哦!」
這時,小香豬已是啃完了那包藥材,正銜著蘇一一的褲腿,可憐巴巴地還想再要。
梁炳乾匆匆掃了一眼,也不在意,急急地辯解:「依依,這回征藥的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4:07
第57章 品牌啟蒙
蘇明琨臉色不善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們梁家家大業大,倒把包袱推到了咱們這個小藥鋪裡,真正虧你們做得出來!」
梁炳乾尷尬地雙手互握:「這件事,我也才知道的……」
他求救般地把目光轉向尤七,這位掌櫃的,一向對他很和善。可是現今,這張和氣生財的面孔,卻隱隱有著不滿。畢竟,五百份和兩千份,這兩者的損失,可差了不知多少!
「你們都錯怪炳乾哥哥啦!」蘇一一看著三人苦笑,「如今雖說炳乾哥哥是梁氏的少東家,畢竟不曾主事。又因著在學堂裡求學,梁家哪會把這種事交代給他做呢?」
蘇明琨哼了一聲:「總是他們家的事兒!」
「事前,我真是不知道!」梁炳乾徒勞地解釋,「剛剛聽到這個信兒,才跑來想要告訴你們的,誰知你們都知道了!」
「攤就攤唄!既然躲不過,不如坦然接受。」蘇一一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自然是因為咱們的孝敬不夠,才會薄待了咱們一一製藥。可不比梁家底子厚,隨便塞一點兒,就能脫了這兩千份的定例。」
「那也不合落在咱們的頭上!」蘇明琨憤憤不平,「我看啊,梁家這回是存了心的罷?」
「不是不是!」梁炳乾急忙搖頭。
「炳乾哥哥不用急,這不干你的事。」蘇一一笑道,「要我是梁家,也一般會把這宗事攤到一一製藥的頭上!」
蘇明琨不滿:「你總是偏幫著炳乾!」
「你們想想,咱們一一製藥自開業以來,經營的那些藥,受衝擊最大的是誰?莫忘了,咱們起家,可還靠著炳乾哥哥順來的那些藥草呢!雖說方子不一樣,但配出來的丸子,效用可也差不離!梁家怕早把咱們看成了眼中的釘子,有這現成的替罪羊,不找咱們還找誰?七叔,您說是也不是?」
尤七沉吟著點頭:「小姐說得是,倒是我心急了些,小姐莫怪。」
蘇一一燦然而笑:「七叔之所以心急,是因為把一一製藥當成了安身立命之所。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責怪呢?」
蘇明琨仍是虎著臉:「這兩千份的定例拿出去,咱們的利錢可又全打了水漂!不僅沒了利,連本兒都保不住要丟!」
「這一次的攤派,未必是壞事!」蘇一一卻微笑搖頭,「有時候,放棄小利,會贏得更長遠的高額利潤。」
尤七眉心微動:「小姐的意思是……」
蘇一一攤開手掌:「炳乾哥哥,我的點心呢!」
梁炳乾早就成了她的活動食櫃,這時候也不及細想,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紙包。
蘇明琨氣道:「你還有心思吃點心!」
蘇一一慢條斯理地打開,這次做的是米楓糕。她挑出三塊,把其中兩塊分彆拗下了大小不等的一塊,然後抬頭:「三哥,如果每一塊米楓糕都代表一定重量的銀子,你選哪一塊?」
「當然選最大的這塊了!」蘇明琨沒好氣地拿起了完整的那一塊。
蘇一一微笑著拿起最小的那塊,兩口就吃下了肚,然後又拿起了剩下的那一塊:「看到了吧?如果我不放棄這一塊大的,就無法得到更多的利潤。」
尤七和梁炳乾都看得莫名其妙,蘇明琨卻看著手裡的米楓糕若有所思:「九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有時候想要得到,先要放棄。」
「對!」蘇一一撫掌而笑,「商人逐利,追逐的是總額利潤,並非是一時的蠅頭小利。雖說眼下看,咱們多出了這一千五百份的傷藥,是咱們的損失。其實,換一個角度來看,又何嘗不是咱們的機遇呢?」
尤七問:「此話怎講?」
「咱們從來沒有一次售賣過這樣多數量的藥品,若是這次能打出咱們的知名度,便等於是替咱們做了一次規模不小的廣告。」
蘇明琨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廣告費,也未免太貴了些!」
蘇一一撇了撇嘴,這時代的廣告手段,無非就是用個夥計在店門前吆喝吆喝。若以這樣的成本計,這兩千份的藥品,自然是極其昂貴的「廣告費」了。但比之現代,中央台高金時段的廣告費,這區區兩千份的藥品,又算得了什麼?
「若是能順勢推出了咱們的品牌,這筆費用,咱們就支得一點都不冤了!」
「品牌?」這一次,是三個人異口同聲。
「對,品牌!對一個企業……呃,一個鋪子來說,品牌是它的靈魂和標誌。若是咱們的品牌效應有朝一日能夠深入人心,即使咱們的成本不比別人低,也能通過品牌來人為地提高產品附加的價值,從而獲得價格和利潤上的優勢。」
蘇明琨和梁炳乾一臉的呆滯,這些粗淺的道理,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有點深奧。比起之乎者也通篇用典的四六駢文,還難於理解。唯有尤七,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就像是大陳魁……它的商品有時候比別的商舖貴上一成,卻仍然賣得比別家好,就是因為產自大陳魁。」
「對!」蘇一一眉飛色舞,「正是如此,大陳魁就是一種品牌。同樣的價格,人們一定更願意相信大陳魁的品質。咱們一直小打小鬧,若是能趁著這次機會把一一製藥的品牌推出去,日後的利潤足可以抵銷今日的付出。」
「這……還沒瞧見利潤呢,就把成本也給賠進去了,這種事……除了傻子,我瞧是無人肯做的。」蘇明琨仍然大搖其頭。
所以,你注定成不了大商人。蘇一一遺憾地看著蘇明琨,把目光轉向梁炳乾:「炳乾哥哥,你覺得呢?」
「依依,只要你覺得行,那就行。」
蘇一一差點整個人都趴到小香豬的身上:他倒是會摞擔子!
尤七緩緩點頭:「小姐此計……可行!」
蘇明琨跳了起來:「尤掌櫃,你怎麼也順著九妹去胡鬧!」
尤七笑道:「三少爺,既然那定例推不了,咱們這血本是注定要下的,何不聽小姐說的,趁機把咱們的品牌打進去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4:26
第058章 以質為本
經過蘇一一短暫的言傳身教,品牌這個詞,總算是深入了幾個精英的人心。既然懂得了機遇與挑戰並存的道理,蘇明琨對梁炳乾的那一點莫須有的敵意,也就消彌於無形。
「這次的兩千份傷藥,咱們要保質保量,千萬不能因為攤派而心存敵意。」蘇一一告誡尤七,「咱們的傷藥,不用那些一次性的紙包,而要用封口的紙袋。這紙袋上,要印上『一一製藥』的標誌,我要『一一製藥』,在以後的幾十年,甚至數百年間,都成為質量過硬的代名詞。」
尤七愕然半晌,才小心地問:「小姐是想讓一一製藥,屹立數百年不倒?」
蘇一一悵然,想了片刻才露出了堅毅的神色:「若是能夠真正把『以質為本』的理念,深入到企業……咱們鋪子的文化中去,一一製藥這個招牌,未必就不能比一個王國或者一個世家存續的時間更長久。」
蘇明琨瞠目結舌:「怎麼可能!」
對於從來沒有接觸過政治經濟學的古人們來說,蘇一一知道這個說法,可能會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畢竟,這是一個王權至上的時代。
是以,她搖了搖頭,沒有再說,只是一笑置之。
「九妹,這味血斛竹還能用。」蘇明琨心疼地指著被蘇一一剔除出來的草藥道,「若是像這種程度的藥草都要剔出來,至少有一成以上不能用的。」
「那去進貨的時候,就多進一兩成。」蘇一一頭也不抬。
因為傷藥裡各種藥材的比例,都是蘇一一從魏爾瞻那裡淘來,又在動物身上經過了多次試驗才確定下來的,是以她不放心把這個方子公之於眾。三個股東,外加尤七,便只能夜以繼日地親自稱量藥材,再用紙袋包裝好。
想當初,雲南白藥的成份,就是國家級的保密配方。她這個一一製藥出品的傷藥,自然也要保密到底,成為一一製藥的支柱藥品之一。因此,所有的工序,都不假手下面的夥計。
尤七自然無所謂,天天都在店舖子裡蹲點。蘇明琨在學院也還算鬆懈,又能吃得苦。只蘇一一和梁炳乾出來不便,裝作入睡,後半夜再從家裡翻了圍牆出來。
這時候,蘇一一便要感激姬流夜留下的內功心法了。練了大半年,雖說不能身輕如燕,但翻牆的熟練程度,幾乎可以與她在現代經過訓練以後的水準相類。
「小姐,其實別家藥店拿去的,都是陳次品。像這種成色的藥材,混進一兩成,也不會差什麼!」尤七縱然曾經手筆頗大,看著蘇一一如丟垃圾似的,把藥材扔到一邊,也不由得心疼。
蘇一一抬起頭來,以手支頤:「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長夜漫漫,雖說蘇明琨和梁炳乾不明白蘇一一為什麼對尤七的問題避而不談,但有故事可聽,倒也有志一同地點頭。
「古時候……」蘇一一剛說了一個開場白,就忍不住感到好笑。如果在現代,講起這個時代的故事,大約也是用這三個字開頭吧?
「有個國王,和另一個國家開戰,這場戰爭是這兩個國家的國王,誰能統治那片共有國土的關鍵之戰。出征的當天早晨,這個國王派了自己的馬伕,給他最喜歡的一匹戰馬釘上鐵蹄。在釘了三個馬蹄之後,鐵匠發現缺少了一顆釘子來釘第四個馬蹄,他請馬伕稍等片刻,自己打出一根釘子以後再把馬蹄釘上。但是馬伕聽到了戰爭的號角,讓鐵匠少用一顆釘子。」
故事說到這裡,屋子裡的其他三個人都聽出了一點名堂。
蘇一一的目光,從三個人的臉上依次掃過,才繼續說下去:「到了兩軍交鋒的時候,國王很勇敢,身先士卒,衝鋒陷陣,極大地鼓舞了士氣。但是,當他揮鞭衝到敵軍前面的時候,那個少了釘子的鐵蹄掉了,戰馬頓時跌翻在地,國王當然也不可避免地被摔到了地上。這時候,敵軍已經如蝗蟲一樣地衝了過來,國王很不幸地被俘虜,剩下的士兵們群龍無首,只得四散而逃。這場戰爭,國王因為一根鐵釘,而失掉了對國家的控制權。」
尤七動容:「我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說,這株藥材如果混進了這批傷藥,就像那顆缺少了鐵釘的馬蹄,會給咱們一一製藥的聲譽,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蘇一一欣然點頭:「正是!咱們創業之初,更要從每一件細節做起。有時候,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瑕疵,會讓咱們的努力付諸東流。因小失大,到時怕是懊惱也嫌晚了。」
梁炳乾沒有表示意見,他一向唯蘇一一馬首是瞻。不管她說得有理沒理,執行起來總是不遺餘力。雖說有些木訥,但蘇一一最看重的,卻仍然是他。
蘇明琨不以為然:「你說得也太誇張了,即使混進了這種成色的藥材,咱們的傷藥,在這些藥商提供的藥品裡頭,也是首屈一指的。」
蘇一一搖頭:「我要贏,就要贏得毫無懸念,全無花巧。成功的生意人,應該把賣的商品,當成嫁女兒那樣看待。要讓拿到一一製藥的每一個士兵,都會覺得一一製藥的傷藥,比別家的傷藥,要好得太多。如果根本沒有可比性,即使日後咱們把利潤看厚一分,也會有源源不斷的客戶。」
尤七心悅誠服地點頭:「小姐說得是,『以質為本』,正是百年老店屹立不倒的真諦。」
他唯一覺得疑惑的,便是蘇一一的年紀。開了年才不過九歲的女童,竟然會有如此精僻的見解。除了用商界奇才來形容,他已經找不出更適合的原因了。
蘇明琨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只是他與蘇一一和尤七兩人的目標不同,自然不會致力於把一一製藥,打造為百年老店。不過,少數服從多數,別說從股子來說,他不佔優勢。就是從人頭來說,也是全倒向了蘇一一那邊,他也只得點頭同意。
經過幾個晚上的奮戰,兩千份的傷藥,終於全都包裝完成。看著摞得整整齊齊的紙袋,蘇一一忍不住從心底湧出了自豪之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4:44
第059章 定親
正如蘇一一預計,兩千份傷藥送往軍隊,包裝精美,藥效顯著,果然為一一製藥贏得了巨大的聲譽。永樂鎮一一製藥,幾乎成為傷藥第一家的代名詞。
「小姐此計,果然效果卓著。」尤七喜孜孜地抱著賬本進來,順手摸了摸正蹲在蘇一一膝上呼呼大睡的小香豬。
蘇明琨喜道:「果然是計出九妹,無往不利。」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三哥,不用往妹子臉上貼金,一一製藥可不是我一個人的。要不是七叔上下打點,咱們的傷藥也未必能到得了前線。」
尤七早已笑得合不攏嘴:「既是這麼些藥材下了血本,可不能打了水漂兒,自然要用在刀刃子上,才能見成效。」
小香豬仰起頭,喉嚨裡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也不知道想要表達什麼意思。蘇一一摸了摸它油亮的毛,觸手更覺潤滑。順手拿過一枝藥材,如今既然要打造過硬品牌,這些挑剩下的,自然都進了小香豬的大嘴。
用兩隻前蹄扒拉了一下,小香豬懶洋洋地叼著一邊去啃了。看它的模樣,分明對這頓零食深為不滿,那藥材於它,不過如同雞肋一般。
「如今已經跟那家談妥了價錢,這三間加上旁邊的那兩間,要這個價錢才肯賣!」尤七舉起了拇指和食指。
「要八百兩?」蘇明琨濃眉緊皺,「六百兩也儘夠了,眼瞧著咱們的鋪子生意興隆,便獅子大開口地搶銀子來了?」
尤七苦笑:「還加上這院子的,就是人家瞧準了咱們非要不可,才平地生生漲了一百兩。」
「那還不簡單,咱們另找地兒搬去,三哥說得對,六百兩,再加這個大院子,也就七百兩頂了天,再多咱們就換東市那裡的鋪子去。也就多花幾百兩銀子,那地段兒,是黃金地段!」
蘇一一說著,想到剛穿越來時,為著二十兩束修銀子,父母壓低了聲音吵了半宿,頓時覺得財大,果然氣兒就粗。
「正是這話!七百兩咱們就買了,若是非要訛咱們一筆,大不了就搬地兒。」蘇明琨揮了揮手,冷下臉來。
鋪天蓋地的葉落如蝶,轉眼間竟又到了年底。蘇一一忽然側首:「三哥,大伯上次不是來了信,讓你去京城麼?若是入了國子監,便有了秀才的身份!三伯可答應了?」
蘇明琨的臉立刻陰沉了下來:「祖母倒是極贊成的,只是大娘要等齊了四弟同去,爹爹便回了大伯,緩兩年再去。」
「開了年,三哥便十五了!」蘇一一側著頭,「你自個兒跟老祖宗說去,免得三伯盡聽著大娘攛掇。」
「哼!」蘇明琨握著拳,「罷了,老太太耳根子軟,又向來頂疼四弟。聽著爹爹的話,竟是應了。這一條路總走不通,開了年我還是參加鄉試,中個秀才罷了!」
蘇一一想了想:「國子監裡魚龍混雜,若是沒有大伯當靠山,你的日子還不如在永樂呢!畢竟大樹底下好乘涼,好歹掛著個蘇家呢!」
蘇明琨勉強一笑:「經了鄉試,先取了秀才的身份。過兩年同四弟去京城,興許可以去考舉人了。只不知……」
蘇一一握住了一個小拳頭:「以三哥的功課,那是必中的。」
小香豬啃完了那根藥材,正慢吞吞地蹭過來,似乎贊同蘇一一的話似的,腦袋極有節奏了點了好幾下。
蘇明琨忍俊不禁:「這舉人哪有這麼容易考的?」
「三哥可莫妄自菲薄,若是正正經經地用功,又比誰差了?開春既要參加鄉試,往後鋪子裡的事便摞開了手罷。」蘇一一沉吟著,「如今七嬸也能幫上手,七叔家裡那個本家的侄子,我看著也很好,可以讓他管些事。往後七叔是要跟著咱們去京裡的,這兩年,讓他慢慢兒地接上手。」
「秀才易考……」
「三哥中了秀才以後,才是真正要用功的。」蘇一一正色道,「三哥不同我與炳乾哥哥,你是要中舉做官的人,若在商道上費心過多,難免誤了正事。」
蘇明琨看著她嚴肅的小臉,忍不住歎息:「九妹,若是你用心跟著魏先生做學問,日後的成就,不可限量。」
蘇一一撇嘴:「不就是君如玉第二麼?我要的,可是蘇一一第一,打造第一商業王國,比當別人的影子強多了。」
小香豬爬到蘇一一的膝上,又趴下了身子,這時候又把腦袋點了兩點,倒像真能聽懂蘇一一的話似的,惹得屋子裡的三個人,都一齊地笑了起來。
出得鋪子,蘇明琨拉蘇一一拉住:「九妹,你真放心把鋪子全交給尤七和他那個侄子?這樣任人唯親,往後要出了大事……」
蘇一一坦然點頭:「這事兒我早就考慮過了,七叔我是信得過的,看那尤為德,也不像忘恩負義之徒……」
「九妹,這世上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敢斷定那尤為德日後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三哥放心,我可不同你躲懶,日常總會過來的。七叔要昧著良心黑了咱們的銀子,早就黑下了。如今還是七叔掌著呢,萬一那尤為德起了壞心思,也瞞不過七叔那雙眼睛。」
「你平常多個心眼兒……」蘇明琨說到一半,自己也不由得笑將起來,「你的心眼可比比干還多著一竅呢,我也是白囑咐你。」
「三哥的提點,我放在心上。」蘇一一答應著,又忽然皺了眉,「奇怪,今兒炳乾哥哥怎地沒來鋪子裡?下學回家的時候,還說要來的呢!」
「他家裡有事,據說是定了一門親事。」
蘇一一嚇了一大跳:「親事?他才多大年紀啊!」
「開了年,也有十三,這會兒定親雖是早了些……但那家的小姐年紀不小,家世又好,梁家動這心思,也是常理。」
「哦。」蘇一一低頭看著小香豬,「哪家的小姐?」
「江南道容家的正出女兒,芳齡十五,說來還是梁家高攀了。」
「也不過是做了些生絲生意發家,日後炳乾哥哥的成就,絕對不在容家之下。」蘇一一冷哼了一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5:04
第060章 拒絕親事的原因
第二日見到梁炳乾的時候,蘇一一正要為他定親的事,調侃兩句。目光微瞥,卻見他頸後部有一條隱約的紅痕,忍不住吃了一驚,立刻吊到了他的身上,怒道:「你爹又抽你了?」
梁父似乎有點暴力因子,上次為了梁炳乾偷拿了一根山參,也是下手極重。
「嗯。」梁炳乾臉紅耳赤,卻一動不動地任由她翻開了自己的衣領。
背後的小衣很貼身,蘇一一極盡目力,也只能看到那條鞭痕極長,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這回又是為了什麼,你到底還是不是他兒子!要是我的話……哼,逃出家門也不給他挨著鞭子邊兒的!你就不懂得奪門而逃啊……」
其實,永樂鎮的鎮民們,素來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的信條。連蘇明鵬這樣的嫡子,也吃過父親的籐條。
「沒什麼。」梁炳乾尷尬地笑,「又不是很痛,咱們先去學堂。」
「上藥了沒有?」蘇一一看他似乎有難言之隱,只得不再細問。
「早就上了,咱們一一製藥的那個傷藥,效果很不錯。」梁炳乾這一次回答得很流利。
「先去學堂吧,別誤了先生的課。」蘇一一沒有再繼續追問,只是皺著眉往前疾走。老子教訓兒子,似乎輪不上她管。
「九妹!」剛踏進學堂,蘇明鵬便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直接把她拖到了外面的垂柳下。
「怎麼?」蘇一一差點本能地就運氣推開,好在及時醒悟,蘇明鵬如今對她,比自己的兩個嫡親妹子還要好,無論如何不會再故意欺負她的了。
「你可別動了糊塗心思!」蘇明鵬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
「我……動了什麼糊塗心思啊……」蘇一一有點氣虛,雖然她和蘇明琨的動作十分小心,但這霸王又不是笨人,遲早會找出蛛絲馬跡。
「四叔雖是庶出,好歹也是蘇家的人。書香門第,綿延百年的大族,可不能真嫁去了商人之家!」
蘇明鵬說得氣急敗壞,蘇一一卻好半天沒能回過神來。他這是什麼意思?她當然是商人,可也沒考慮過嫁人問題吧……
她的生理年齡,才十歲不到!滿臉黑線地瞪視著蘇明鵬,她有點惱了:「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啊!你自個兒還沒定親呢,我比你小著好幾歲,要輪也要從長及幼!」
「哼,還不是你和梁炳乾走得太近,以至於人家起了心思麼?」
「他和我本是鄰居,自然一同上下學堂,這有什麼可奇的!」蘇一一鄙夷地瞟了他一眼,這些古人,都是什麼心思啊!小小年紀,腦袋裡就已經裝了不少男盜女娼——不,是男婚女嫁的大事小事!
要換到現代,老師們口口聲聲強烈要杜絕的早戀,相較起來已經算是晚的了!
「要不是對存著那份兒心思,梁炳乾至於抗著他父親的意思,不肯定親麼?」蘇明鵬依然臉色不善,彷彿蘇一一欠了他八百兩銀子不曾還似的。
蘇一一想了想,覺得她與梁炳乾應該還在青梅竹馬的童年時期,再怎麼早熟,也還到不了非卿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於是搖了搖頭:「那個女孩子聽說家裡嬌慣得很,又比炳乾哥哥大了兩歲,他不中意也是有的,怎麼非管到我頭上來不可!」
「你們同進同出,未必他心裡就沒這等想法。打量著你們不住在蘇家,就當是一般的小門小永,也不想想,他一個商戶之子……」蘇明鵬的語氣裡,分明有著掩藏不住的輕蔑。
「四哥,我今年只有九歲,而不是十九歲,不覺得跟我說這個有點早了麼?」蘇一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有這閒功夫,不如去把功課作好……咦,你今天怎麼來了學堂?」
蘇明鵬在一年半以前,已經去了書院。
「還不是怕你起了什麼糊塗心思,才偷偷溜出來的麼!」蘇明鵬咕噥了兩句,「九妹,你和炳乾說個明白,別讓他對你存了指望。」
「是你自己想多了,人家不存這麼個心思!」蘇一一惱道,「我知道啦,你快去書院吧,免得回了家,又被你爹好一頓籐條,皮癢了不是?」
蘇明鵬應了一聲,眼角瞟見魏爾瞻的身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一溜煙地便去了。
「先生!」蘇一一跑過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怎麼不在裡面習字?」魏爾瞻覺得奇怪,如今蘇一一已經開始習行草,仍是習的君如玉的帖子,因為肯下苦功夫,自然一日千里。
「是四哥找我說了幾句話。」蘇一一無奈地苦笑。
「那就進去吧,要講學了。」魏爾瞻只當他們蘇家大宅有事,自然不方便細問。
「是。」蘇一一依言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學堂,在第一張位置上坐下。雖是近兩年又進了不少稚齡的學生,但蘇一一的年齡仍算小的。
魏爾瞻的功課雖不甚緊,但對蘇一一的要求,素來更高出一等。是以在學堂的時間,過得十分緊張,也就沒空去想蘇明鵬那番不著邊際的話。
直到吃飯的時候,才忽然記起,朝梁炳乾的方向看去,卻正好撞進了一對烏黑的瞳仁。
她粲然一笑,梁炳乾也回以一笑,可是耳根,卻微微有點淡粉,漸漸地洇了出來。
難不成梁炳乾十三歲就知道戀愛?那也太早了點吧?只能說是因為朝夕相處,而有了一些朦朧的好感罷了。隨著年歲的增長,這種好感,自然而然地便能淡化。
再者,自己的這具身體,年齡也委實太小。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要能讓人愛得死去活來,那才叫咄咄怪事呢!大概是那個容家的女兒,梁炳乾本不中意。何況,這個年歲的小孩子,正處在叛逆期。
覷了一個空子,蘇一一偷偷地問:「炳乾哥哥,你不喜歡那個容家的……姐姐嗎?」
「自然不喜歡。」梁炳乾回答得毫無懸念。
「哦,那倒也罷了,不過你以後不同意的時候,能不能講點策略?自己湊上去給你爹打一頓,簡直就是自找苦吃!」蘇一一很想點醒這個榆木腦袋瓜子,怎麼像個楞頭青似的,明知道挨打也不懂得陽奉陰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5:22
第061章 開疆拓土
「小姐,八百兩銀子,對方咬死了不肯放。」尤七抹著一額的汗走進來。
蘇一一沉吟片刻,才莞爾一笑:「這個地兒本不是十分滿意,咱們的租期還有一個多月,趁著這個機會找找更合適的房子。只要地段好,哪怕再貴些也不妨。這回,咱們要做的可是一一製藥的總部。」
「小姐是想要下血本了?」尤七目光微閃。
「正是!永樂鎮雖是交通要塞,但到底不比江南道首府揚州更加富庶。咱們在這裡東市找好門面,一邊著手去揚州開個分店。」蘇一一歎息道,「經營了四年,咱們積累的資本也足夠了,是該擴張的時候了!」
「那尤某便往揚州去,為德這孩子便留在這裡幫小姐一把。」尤七也隱露興奮之色,「只不知三少爺的打算……」
「他如今正忙著鄉試呢,不必告訴他!」蘇一一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待炳乾哥哥來時,再跟他交代一聲便是了。」
尤七會意地一笑,蘇明琨雖然精明,卻只想賺足日常開支。若是被他知道,存銀全都投去開了新店,怕是要急瘋了。至於梁炳乾,四年來,沒有一次是違拗過蘇一一的,因此,反倒是他最為可信。
「七叔,不是幫我,而是幫炳乾哥哥。兩年之內,我就要去京城,永樂鎮這一攤子,全要交給炳乾哥哥。他實誠有餘而機變不足,為德正好彌補他這一缺憾。他們兩個人,足可以守住咱們的這個大本營。」
「小姐去京城……是為了文名,還是為了咱們這鋪子?」尤七擔憂地問。
「既是為了揚文名,也是為了宣揚咱們這鋪子。蘇一一才女名滿天下之日,就是一一製藥名滿天下,有區別麼?」蘇一一傲然地站直了身子。
雖說因為家境好轉,營養跟上去了,身量也跟著蹭蹭蹭地往上躥。但到底還是個孩子,可這時,尤七卻覺得隱隱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魄,讓他不由自主地點頭應是。
「小姐之名,定能名揚海內。」這句話,他說得再由衷不過。四年來不斷冒出的新點子,讓一一製藥以飛快的速度成長。靠著兩支山參打下的底子,竟奇跡般地成為整個江南道最負盛名的藥鋪之一。
「那是自然的。」蘇一一毫不謙虛,「在揚州的分店,店舖的裝潢要和永樂鎮的總店保持一致……以後京城的分店,甚至於咱們開到南陳和北劉的分店,也要保持住這樣的特色,讓人一看而知,這是一一製藥的店面。」
「小姐這個主意好。」尤七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
「七叔……」蘇一一忽然誠懇地看向面前的中年人,「咱們以永樂鎮為中心,揚州的一一製藥,算是第一間分店。那裡的股子,是由總店投去的,仍是分十成的股子。炳乾哥哥和三哥仍各佔兩成,我佔五成,另外的一成股子,便是七叔的。」
尤七愣了一愣,連忙搖頭:「尤七能有今日,全靠小姐收留,怎能還拿這乾股?」
蘇一一笑道:「四年了,一一製藥能有今天的規模,七叔居功至偉,這一成股子拿得心安理得。往後再有分店,我心裡有數,不會虧待了七叔的。這只是我私下裡先照會一聲,炳乾哥哥不會有異議,三哥麼……這股子是我這裡讓出來的,想必也不會有意見,七叔只管放心拿罷。往後,這一一製藥,可不單是我們三個少東家的,也有您老人家一份兒呢!」
「小姐!」尤七心情激盪。
「放心吧,往後咱們的好日子還有的是呢!」蘇一一自信滿滿,「別的不敢說,七叔的身家,絕對比當年在大陳魁的時候還豐厚。不然的話,也對不起七叔費力的經營!」
「好!」尤七拍了拍胸脯,「我尤七這一輩子,就交給小姐了。」
兩人又細細商量了揚州分店的一應事宜,到夜半才散。
「小姐,我送你回去。」尤七不放心她一人走夜路,「炳乾少爺也不在……」
「不用了,我一個人走,還能想事兒。」蘇一一跳下凳子,這時候才真正像個孩子。不然的話,尤七總有一種錯覺,以為她已經在商場裡拚搏了好些年頭,眼光才會這樣的毒辣。
「那……」
「又不是第一回,您老也早些兒睡罷,我喜歡一個人走夜路。」蘇一一拔開了門閂,袖著手就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依然單薄。可是尤七看過去的時候,卻充滿了感激和尊敬。
秋夜的空氣,砭人肌膚。但蘇一一卻只覺得熱血沸騰,撞懷的長風,飄響了衣袂。有一種豪情,從胸口奔湧而出。彷彿聽見了天與地的呼喊,湧動著的血液裡,有著開疆拓土的衝動。
她沉住了氣,臉色有點嚴肅。這個分店因為無法親自去坐鎮,只能放手讓尤七去。雖說用人不疑,到底還是有些事鞭長莫及。
「誰讓我還沒長大呢?」蘇一一歎了口氣。
如果是現代的那副身子,哪裡去不得?幸好尤七經驗老到,想必不會出什麼岔子!若是揚州可為,下一步就是以永樂鎮為中心,四散向外輻射。
如今最缺的,反倒不是銀子,而是人手。若是父母對自己的作為能夠予以支持,那就多了兩個信得過的人才!
只是父親一心指望自己能成趕超君如玉的才女,而母親麼……要求就簡單得多了,多讀幾年書,往後也能攀門好親事。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願望,大約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本質的不同了吧?
她猶豫了半晌,到底還是拿不定主意。只能再縮進了蝸牛殼裡,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到自家的小院前,她朝手心裡呵了口氣,提氣一躍,以手勾牆,輕輕巧巧地便翻過了圍牆,雙腳便落到了實地。
月影下樹木扶疏,本是極好的景致。可是蘇一一剛把頭探進窗戶,卻整個人呆成了一尊雕塑。
手指緊緊地攀著窗框,大腦裡面是一陣嗡嗡的巨響。
蘇慶正穿著一襲月白的綢衫,坐在她日常臨帖子的桌前。小香豬則旁若無人地趴在蘇一一的繡鞋上,打著呼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5:41
第062章 小香豬的秘密
「爹爹……」蘇一一硬著頭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很明顯,她所謂的「小」秘密,被蘇慶正發現了。而且,被捉姦……在房,無所遁形。
「還不進來?」蘇慶正看也不看她一眼,彷彿也成了夜視眼,可以清楚地看到字帖上的字似的。
「哦。」蘇一一垂頭喪氣,不敢提氣施展輕身功法,只得故作笨拙地爬上了窗框。古代的窗,要比現在的窗高得多,所以她憋紅了臉。
蘇慶正站起來,把她抱了下去,才重又板起了臉:「一個女孩子家,半夜三更地跑出去做什麼!如今你心氣兒大了,什麼事都瞞著爹娘?」
蘇一一急忙討好:「女兒怎麼敢對爹娘隱瞞?實在是怕爹娘替女兒擔憂,所以才……爹爹若是不喜歡,往後我不管就是了。」
「早就知道你對從商沒能死心,原以為替爹爹出些主意,也就罷了。誰知道,竟然搗鼓出了個一一製藥!你小小年紀,哪有這麼多的精力!」
蘇一一本來還故意作出垂頭喪氣的模樣,這時候聽到蘇慶正的語氣,分明是心疼多於責備,立刻有了計較,撒嬌般地摟住了蘇慶正的脖子。
「爹爹既然心疼女兒,不如就替女兒打理了罷?如今女兒身邊正缺個人,所以才不得已親力親為嘛!若有爹爹幫忙,女兒就可一心一意做學問了。」
蘇慶正哭笑不得:「如今你也可專心做學問,爹爹可沒指望著你這半大孩子來掙銀子。再者,咱們家裡近幾年的日子過得甚好,連老太太那邊也不少了年下的節禮,哪用得著你再費心勞力去置個鋪子!」
「爹爹,這可是一個用實力說話的時代。咱們的店子確實頗有起色,但也不過小打小鬧,圖個溫飽罷了。若有了強勁的競爭對手,恐怕除了關門大吉,別無他途。」
蘇慶正皺眉:「你的意思是說……」
「若是成為大周數一數二的大商舖,那大宗的銀兩,便由得咱們予取予求,同樣是算計,可不比算計這蠅頭小利強得多?」
「依依,你的資質,連魏先生都極口稱讚,若是把心思花在這些地方,未免是太埋沒了。」
「我的天資,可就是做大生意。」蘇一一笑嘻嘻地撒嬌。她可早看出來了,作為父母的獨生女兒,不管是蘇慶正,還是田含玉,都是捨不得生自己氣的。只是望女成鳳,因而才會恨鐵難成鋼罷了。
「你呀……」蘇慶正無奈地搖頭,一臉的落寞,讓蘇一一看得十分心虛。她知道自從那年自己作了那三首海棠詩以來,蘇慶正便對自己寄予了厚望。不管家裡的別宗支出,但筆墨紙硯卻總是準備充足。
「爹爹,你放心,女兒並不曾落下功課。魏先生佈置的作業,女兒都認真作好的,萬不敢馬虎。銀子自然是要掙的,但這學問也不敢脫下。日後不敢說能勝過君如玉,卻絕對不會在她之下!」
她敢誇下海口,自然是因為自己有著五千年文明的積澱。何況,魏爾瞻能造就一個君如玉,自然可以造就第二個。再不濟,那些千古名詩名文,隨手A幾篇過來,便足夠名揚大周了。
「你這孩子,就是主意太多,還瞞著爹娘!」蘇慶正看她認真的神氣,再大的怒火,這時候也早就散了,只得笑罵,「還想超過君如玉呢,就你這憊懶的模樣……」
「女兒不敢躲懶,該做的功課可一樣都沒有落下。若是爹爹和娘肯相幫一把,女兒自然就更能專心做學問了。」
「行了,你一個小小女孩兒,還談什麼做學問呢!」蘇慶正無奈地歎了口氣,「早些兒歇息罷,生意上的事,我和你娘去幫你。」
「爹爹真好!」蘇一一大喜過望,又是一通迷魂藥灌下去,慇勤地把蘇慶正送到房門口,還滿臉諂媚。
「仔細你娘剝你的皮!」蘇慶正無奈苦笑。
蘇一一吐了吐舌頭,做出個鬼臉。田含玉要不是怕化了,恨不能把她含在嘴裡,連被輕輕拍一下都會覺得心疼,哪裡捨得剝自己的皮!
蘇慶正回過身來做了一個手勢,蘇一一才把腦袋縮回了房間。忽然腳邊覺得一暖,不知道什麼時候,小香豬已經蹭到了自己的身邊。
一個頭疼了一年半載的難題,終於順利解決,她正是心情大好。從袖子裡摸出兩支參,雖不如千年山參的質量,但也有些年頭。
小香豬立刻眼睛放光,一下子就把參吞進了嘴裡。也沒見他怎麼咀嚼,就已經沒了影子。
「沒想到爹爹這麼通情達理……早知道,我就不用這麼辛苦,早兩年把這攤子事兒扔給爹爹,可不舒服?」蘇一一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有點懊惱地自言自語。
小香豬吃得過癮,此時也不吝一拱了拱她,表示親密。兩隻眼珠子在黑夜裡閃閃發亮,彷彿是天上的星辰,不小心落到了它的眼睛裡。
蘇一一眨了眨眼睛,小香豬也跟著眨了眨眼睛。
不是吧?難道這隻小香豬,也和她一樣,能夠在黑夜裡視物?蘇一一眼珠一轉,從袖子裡又拿出一支藥材,丟在了陰暗裡。
小香豬把頭轉了過去,只看了一眼,又懶洋洋地轉了回來,然後盯著蘇一一的袖子,彷彿還想從那裡刨出一支山參來似的。
「沒有了……」蘇一一把袖子挽起,「連次品的藥材都沒一棵了。」
小香豬這才離開了她的膝蓋,準確地把那支藥材吞進了嘴裡。只是神情之間,似乎只是嚼著一根雞肋,食之雖然無味,棄之又有點可惜的樣子。
蘇一一高興地把它抱了起來:「香香,你果然不是一無是處。雖然黑夜裡看東西,對你來說沒有什麼大用,但也聊勝於無吧!」
小香豬極度不滿地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身子,然後很不屑地把腦袋別向了一邊。
嘿,這丫還挺有個性。蘇一一笑著把它拋了起來,又穩穩地接住。如今的她,可不再是剛穿越來時,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6:02
第063章 良璞美玉
在蘇明琨如願考取秀才的同時,蘇一一的第一間分店——一一製藥揚州分店,也盛大開業。
「你……咱們的一一製藥,已經頗具規模,又何必再去弄個分店?弄那麼大一攤子,小心以後難以收手。」蘇明琨瞪視著蘇一一,「若是魏先生知道你這樣胡鬧,怕是要被你氣個半死!」
「誰說我要收手了?」蘇一一撇了撇嘴。這可是她安身立命之所,既不能入閣為相,不如掌控一個商業王國。未必就不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蘇明琨瞪視著她:「你的天資,在我們兄妹之中是最好的一個,竟然想把它浪費在賣藥上?若是被大伯知道,恐怕又是雷霆之怒!」
「你不說,我不說,大伯遠在京城,又怎會知道?」蘇一一不以為然,不過對這位事實上的蘇家之主,倒還是有著三分忌憚。以一一製藥如今的規模,即使是老太太想要動它,也已經力有未殆。但作為六部尚書之一的蘇正華,真要被惹急了,以官逼商,恐怕一一製藥還真是舉步維艱。
「四弟已經起了疑心,好幾回都偷偷地跟著我出了書院。要不是我多長一個心眼,早就被他瞧出蛛絲馬跡來了。」
「我看……他早瞧出來了,只不過無法證實而已。」蘇一一咕噥著,「四弟見了大伯,如同老鼠見了貓似的,萬不會對大伯告密的。」
蘇明琨又氣又恨:「九妹,你……跟我去京城!」
「好啊!」蘇一一笑盈盈地應允。
「你真肯?」蘇明琨對她這樣痛快的應允,卻凝聚了不少的疑問。他其實不過是一時氣憤才脫口而出,原以為蘇一一又要百般狡辯地推脫。
「當然了,我如今也有十歲,早該去見識見識京城的繁華啦!」蘇一一故作一片嚮往之色,其實心裡是早有打算。
有蘇慶正坐鎮永樂,她就可以放手施為。下一步,是在湖州開出第一家分店,第三家分店的目標,自然是京城了。蘇明琨就算不提,她也想去京城一趟。背靠大樹好乘涼,有個尚書伯父在後面當靠山,只要他本人不知道,她就可以明裡暗裡拿著他的銜頭,讓一一製藥得到無數隱約的便利。
「那咱們的一一製藥……」蘇明琨疑惑地問。
「有我爹爹打理,你還怕黑了你的份子錢不成?」蘇一一斜睨了他一眼。
「四叔的為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我只是覺得沒必要再經營下去,咱們分了銀子,也足夠在京城的花費。待我中了舉人,授了實缺,還怕日子再清苦不成?」
「三哥,若你真不想沾手生意上的事,我把你的份子錢提出來就是。」
蘇明琨氣急敗壞:「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難道我就是看著這幾百兩銀子不成?我是替你覺得可惜,明明量塊良璞美玉,偏要蒙在那銅臭堆裡……」
蘇一一微瞇雙眼:「三哥,若沒這銅臭銀子,你這幾年,可也別想過得這麼滋潤!」
「我的意思是說,見放就收。既然賺得夠了,便收了手一心做學問。若能像南陳君如玉,光宗耀祖,還怕四叔不能再回蘇家麼?」
「哼,蘇家?」蘇一一不屑地哼了一聲,「你當我稀罕進那個家門麼?當年既然把我們一家三口趕出來,我也沒想過還要回去!往後,我自然會打造一個比蘇家更豪華的家……」
「九妹,你這話可是大逆不道!」蘇明琨沉下了臉。
蘇一一吐了吐舌頭:「知道啦,三哥,我這不是抱怨兩句麼……好啦好啦,我已經把一一製藥交給爹爹了……」
「背後的主意,還不是你在出?」蘇明琨壓根兒不相信,蘇一一肯把所有的權力交給蘇慶正。這丫頭對生意上的事,可比誰都熱衷。若是拿著這個勁頭放在詩詞歌賦上,不出兩年,就能名揚大周。
偏是這丫頭自從海棠詩一出,便只懶洋洋地應付功課。
「我跟你一起赴京還不成麼?」蘇一一噘著嘴,不打算和他再爭執下去。蘇明琨的死腦筋,還是把從商看得低人一等。總有一天,她蘇一一會打造出一個前無古人的商業王國,讓每個人都以從商為榮。
當然,要走到那一步,還有很遙遠的距離。但是她有著極度的自信,只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一定能夠達到她的目標。
「兩個月以後,我和四弟就要去京城。老祖宗讓你和我們一起去,就算你想留下……」
蘇一一吃了一驚:「不是明年才成行麼?為什麼這麼快就去京城?」
「大伯來了信,皇上有旨,今年在國子監,特招一批功勳之後。大伯既為六部尚書,自然也能有一個名額。我已取了秀才身份,只要再經考試就能進去。」
「你是說,這個名額給了四哥?」蘇一一不覺扼腕,這霸王的運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正是。」
「但魏先生的學問,比京裡的那些學究可要好得多。」蘇一一雖然計劃赴京,但兩個月的時間,還是早了一點兒。何況,她怎麼可能現放著君如玉的老師,卻去那見鬼的國子監去隨便找個糟老頭子當老師?
資源不是用來這麼浪費的!
只是苦於無法對眾人說出魏爾瞻的身份,看魏爾瞻平時低調的行事風格,想必他的身份也有諸多難言之隱。蘇一一自然能夠把握分寸,絕不肯讓魏爾瞻的身份公之於眾。
「魏先生學問雖好,到底不如京城是天子腳下。你在這裡被稱作才女,到了京城仍然什麼都不是。」
「我又不想當才女……」蘇一一翻了個白眼。其實這種虛名,對她來說,唯一的用處,就是藉著這樣的名頭,在售賣一一製藥的商品時,附贈一幅才女的字條而已……
贈品?
蘇一一忽然眼睛微亮,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麼一招呢?
揚州的分店已經順利開業,若按蘇明琨的行程,湖州的分店,也要緊鑼密鼓地開業,自己才能真正放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6:23
第064章 新的分店
蘇一一的內部會議,把蘇明琨很人道主義地「排除」在外。一則他要準備功課,二則麼……很簡單,要是他在,估計會議還沒開,自己就要飽受他白眼的摧殘。
蘇慶正和田含玉也是第一次見到蘇一一手下兩員大將:梁炳乾和尤為德。後者還算老道,見了蘇慶正夫婦,便含笑行禮,態度雖然謙卑,卻行止有度,很讓蘇一一暗中讚許。這樣的人物,以後也可獨當一面。而梁炳乾因為是素識,因此臉色微有訕訕。
「今天的會議,有兩個目的。一個就是介紹我爹爹和娘入主一一製藥,第二是湖州分店的開店事宜。」蘇一一開會,總是言簡意賅地就說出主題。
「湖州?」蘇慶正狐疑,「不是揚州嗎?」
蘇一一展顏笑道:「爹爹,揚州那裡是尤七叔去主持的,現在一切正常。三哥說再過兩個月,我們就要去京城了。湖州分店,要在這兩個月裡順利開張,我才能放心離開。」
「依依,你要去京城?」梁炳乾吃了一驚。
「嗯。」蘇一一微微點頭,「炳乾哥哥,回頭我再跟你細說。」
梁炳乾雖是想拉著她問個一清二楚,可也知道蘇一一的脾氣。說是回頭說,這會兒再問也不會肯開口。據說,這叫「公私分明」,儘管梁炳乾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弄清她的真實意思。
「小姐,揚州的分店剛剛開張,是否能在短期內贏利還在未定之數。若是湖州的分店……咱們的後續資金,恐怕難以跟上。」尤為德看到其他人沒有開口的意思,只能先表示意見。
「有尤七叔坐鎮,我相信揚州分店不會讓我們失望的。至於後續的資金問題,我爹娘那裡還有一點積蓄。」蘇一一笑著睇向蘇慶正。
「你在算計我們的銀子?」田含玉哭笑不得,又嗔道,「那不行,這些是要給你往後用的。」
「我要花用什麼?」蘇一一詫異道。
「再過幾年,你就有用了!」
蘇一一有點摸不著頭腦,及至看到蘇慶正的臉上也含著笑意,才恍然大悟。敢情這位母親大人,又在考慮她的終身大事啊!
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蘇一一才道:「娘,你把銀子來出來,便是股子,年年有紅利可分,豈不是大錢生小錢?保不準湖州的鋪子贏利大,小錢生大錢也是可能的。」
「但……」田含玉舉棋不定,「到時候要血本無歸,那可怎辦?」
「童言無忌!」蘇慶正急忙接了一句,讓蘇一一啼笑皆非。田含玉哪一點有童子模樣?
「娘,又不是全要您拿出來,只需一半,另一半由我來投呢。」蘇一一把臉轉向尤為德,「咱們的現銀,可還剩下多少?」
尤為德低低說了一個數字,蘇一一應了一聲,在心裡細細計算。
「依依妹妹,我的紅利也全都給你。」梁炳乾毫不猶豫地表態。他對蘇一一的支持,最為徹底,從來毫無保留。
蘇一一露出喜色:「如此一來,便儘夠了。爹爹的股子便算三成,我也是三成,炳乾哥哥算三成,另一成是尤七叔的。」
尤為德大喜:「小姐,叔叔要知道小姐的安排,大約又要心裡不安了。」
蘇一一搖頭,笑盈盈道:「七叔為我一一製藥立下汗馬功勞,湖州分店的這一成股子,是給定了他的。往後,若你也為一一製藥立下大功,分店的股子也不會少了你的份。」
尤為德肅然道:「是,多謝小姐。」打工和自己當老闆,那種感覺,絕對是不一樣的。
蘇慶正和田含玉互看一眼,顯然對蘇一一把股子分給「外人」而心存不滿。但看蘇一一言語果斷,到底還是把話吞了回去,卻又提出了另一個疑慮:「湖州是大周藥材的集散地之一,你把分店開過去,恐怕……」
蘇一一胸有成竹:「進攻是最好的防禦,湖州的藥鋪為大周之最,連京城都要遜色兩分。正因為如此,所以湖州這個分店,是非開不可。進攻可能會暫時犧牲一點眼前的利益,但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可以在保住原有市場佔有率的同時,拓展我們在新領域的競爭能力。湖州藥材市場的廣闊,為咱們提供了巨大的銷售機會。事實上,湖州獨特的優勢,可以為我們提供另一種發展思路。」
「什麼思路?」尤為德聽得入神,一下子忘了長幼尊卑之分。
蘇慶正微微皺眉,蘇一一卻暗自嘉許。事實上,這些人裡面,能跟上她思路的,便只有一個尤為德。連尤七這樣的老掌櫃,有時候還要慢上半拍。這小子,日後的發展前途,絕對是強爺勝祖啊。
「我們不必另行選址開新店,而是收購一間老店。一則可以借用它的人脈關係和長期客戶,二則可以借此減少和當地勢力的摩擦,雖說收購的時候花費的資金,比我們開新店要高上兩三成,但有這些無形的好處,日後得回的利益,可就不止兩三成了。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在短期內,在湖州站穩腳跟。」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蘇一一提出的觀點,顛覆了他們的傳統。
梁炳乾猶豫地問:「如此一來,咱們要沿用湖州原有的品牌嗎?」
蘇一一滿意地點頭,梁炳乾雖說木訥,但每一問出,總是直指問題的中心。再稍加磨礪,絕對可以成為一一製藥的中流砥柱。
「咱們不可能替人家去做嫁衣裳,當然是要用一一製藥這個品牌。」
蘇慶正夫婦對品牌兩字,還有點迷糊,尤為德口齒伶俐,稍加解說,兩人便明白了。而一旦明白,看向蘇一一的目光,又自不同。這個女兒……她說自己有經商的天才,還真不是自吹自擂……
「不過……若是收購舊店,恐怕咱們的品牌不大容易打開啊!」蘇慶正沉吟著搖頭。
「我有一個點子,可以讓一一製藥,在最快的時間內深入人心。」蘇一一自信地揚眉。
「什麼點子?」兩道聲音,異口同聲,那是尤為德和梁炳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6:44
第065章 會員制
「我們採取贈送產品的方式,來打開市場。」蘇一一信心十足道,「具體的方式,咱們大家商量一下。我提幾個方案,一種是可以贈送我們自己的藥品,這樣做的好處顯而易見,可是讓客人們瞭解我們藥品的特點、性能、功效,擴大銷售。」
「小姐的這個主意雖然好,但是……在成本上,我們恐怕要付出更多。」尤為德迅速地跟上了蘇一一的思路,「如果贈送一些我們新上市的藥品的話,倒可以借此機會省下一筆廣告費。但前提是,我們本身的銷售量要大才行。」
蘇一一滿意地點頭:「是的,如果是新藥品的話,我們可以在永樂和揚州嘗試這種買一贈一的銷售方式。但我們可以通過贈送優惠券的方式,比如拿到券的顧客,在合理的期限內,可以在我們藥店,享受八折的優惠。」
「這個主意好。」梁炳乾也漸漸地跟上了蘇一一的思路,「這樣一來,拿到優惠券的人,哪怕懷著試一試的目的,也會到咱們藥鋪來購買藥品。」
「不錯。」蘇一一嘉許地對他點頭。
看到梁炳乾不再是她雲亦云,心裡自然是極欣慰的。她對梁炳乾的信任,尤在蘇明琨之上。他的成長,是她最樂於見到的事。
「這樣一來,不就等於變相的降價嗎?」蘇慶正提出異議。
「是的,降價的幅度達到兩成。」蘇一一點頭。
「也就是說,咱們的利潤,也降低兩成。」
蘇一一笑道:「爹爹,您看到的只是一個相對的數字,如果從絕對數字來看,咱們會因為優惠券,把一些潛在的顧客也拉到一一製藥的大船上來,這是長遠的利益。從目前來說,短期內也會形成一個銷售高峰。」
蘇慶正一開口,尤為德和梁炳乾便識趣地沉默了下來。
「薄利多銷?」田含玉插嘴問。
「是這樣的意思。」蘇一一含笑點頭。
「但是這樣一來,咱們不是要少賺了很多麼?若是銷量大的話,這一筆可是大數目啊!」田含玉在心裡悄悄地算了一下,臉色頓時變了。
「娘,如果咱們不打折的話,銷售一百件,可以賺十兩銀子。如果打折的話,銷售一千件,可以賺五十兩銀子,你選擇哪一樣?」
田含玉張了張嘴,緩緩點頭。
「而且,這樣做的好處並不僅僅在銷售藥品本身,同時還可以對咱們一一製藥起到宣傳作用。這種優惠券的形式十分新奇,拿到的人自然會打聽一一製藥的地址。」
尤為德眼睛一亮:「小姐,這種優惠券不僅僅可以在湖州發,也可以在揚州發。不過,因為已經推廣開來,咱們可以只打九折,也一樣可以把那些還沒有來一一製藥買藥的顧客,也吸引過來。」
蘇一一喜道:「為德說得不錯,尤其是對一些老顧客,我們可以採取會員制的形式。」
「會員制?」對於這個新名詞,又是幾道異口同聲的聲音。
「凡是在一一製藥購買產品滿一定數額的顧客,我們可以稱呼他們為咱們的會員。這樣可以通過建立與他們的感情關係,不斷地激發並且提高他們對一一製藥的忠誠。只要是咱們的會員,在所有一一製藥的分店,都可以享受購藥九折的優惠。」
尤為德反應快,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小姐,這樣一來,咱們藥店的顧客,就不會再去別的藥鋪買藥了!」
梁炳乾也連連點頭,滿臉喜色。蘇慶正和田含玉對視一眼,第一次承認自己已經老了。對於蘇一一層出不窮的新點子,他們竟然有應接不暇之感。
「爹爹,娘,你們覺得如何?」蘇一一並不冷落兩位長輩。
「聽起來……倒是不錯,只是這樣的操作,會不會引起別家藥鋪的聯手壓制?」蘇慶正遲疑地問。
「爹爹考慮的是。」蘇一一沉吟著點頭。
由於年齡的差異,梁炳乾和尤為德更多地是單純考慮打開市場,而蘇慶正卻能夠把打開市場以後的弊端也考慮進去。果然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啊。
「會員的降價幅度,不能這麼大!」田含玉蹙著眉,「若是降價半成的話,應該引不起太大的反應。」
「那就慢慢來,只有那些資深的顧客,才能長期享受九折的優惠。」蘇一一點頭,「這個會員制的方式,咱們一定要推廣,但可以在某個地方先試點。永樂店根基深,萬一有什麼事,還可以用蘇家來壓制,就從這裡開始。同時,總店的會員卡,也可以在分店享受這樣的優惠。另外,咱們還可以用更人性化的措施,來加強和會員之間的聯繫紐帶。比如,逢年過節,送一些節禮,諸如此類。」
事實上,蘇一一考慮的不僅僅如此。日後她的商業王國,可不僅僅是製藥而已。若是集百貨、餐飲、娛樂、客棧於一體,會員卡的強大功能,才能更完美地體現出來。
在現代市場營銷中,會員只要在其中一家企業獲得會員卡,就可以在不同行業的指定公司享受會員服務。一來可以方便會員,二來也可以減少企業的會員投資。更重要的是,會員資源可以合併,這樣龐大的客戶群,是這個時代的經營者,所無法想像的。
雖然這種會員制可以被模仿,但在這個時代作為一個新生事物,其他商舖更多地持觀望態度。等他們反應過來,一一製藥已經在相當大的範圍內,搶佔了客戶資源。
蘇一一回過神來:「話題有些遠了,還提湖州分店的情況。開業前三天,咱們還可以分發贈品。只要在一一製藥買哪怕一文錢的藥品,都可以拿到贈品。這些贈品,可以是一些價格低廉的小玩意兒。為德,你去市場上看一看,採購一大批,質量不能太差。」
尤為德立刻站起來應下,臉上還有一層興奮的神色。
這種全新的銷售方式,將會讓湖州的開業,成為商業營銷的一個典範。當然,是指在這個時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7:05
第066章 又是一塊鐵板
這買一贈一的贈品,倒是頗費思量。贈品銷售是現代最有效的促銷手段之一,既要注重方式,又要注重消費者的需求。若是贈送形式和贈品的選擇不當,結果贈送就會成了白送。不僅打不開一一製藥的知名度,還浪費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而這兩樣,雖然比白手起家的時候有所寬鬆,到底不比那些大商號底氣十足。在這個時代,需要用什麼樣的贈品,來吸引顧客呢?
蘇一一一邊走,一邊想。梁炳乾走在她的一側,想要說話,卻又怕打斷她的思路,只能默默地陪在他的身邊。
炊煙四起,正是晚餐時分。路邊蔓蔓的青籐,煥發著勃勃的生機。就像是走在身邊的女孩,臉上還有最後一抹稚氣,但是她在商業方面的才華,卻連老牌的大陳魁二掌櫃,都嘖嘖讚歎。
如果能夠一輩子陪在她的身邊,梁炳乾覺得,這一生也算是不虛度了。
「九妹!」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兩個沉浸在各自心事裡的少年男女嚇了一跳。
「三哥?」蘇一一看到蘇明琨臉色不善,立刻收斂了惘然的思緒,很狗腿地跑過去牽住他的手。
蘇明琨只覺得入手一片膩滑,她的手柔軟如綢。縱然有心想要甩開,表達一下內心無與倫比的憤怒,卻偏又捨不得。
「你還當我是你三哥麼?」蘇明琨板著臉,氣勢洶洶。
梁炳乾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把蘇一一擋在自己的身後:「三少爺,有什麼話好好說,魏先生才誇依依妹妹作得好文章呢!」
他不說尤可,蘇明琨一聽之後,怒火更熾。
「上天賦予你驚天才華,可你……卻盡作些什麼?說了要跟我去京城的,又弄出個湖州的分店,你就這樣沉迷於開舖子麼?」蘇明琨已滿弱冠,這時候發起火來,倒還真有一種梁炳乾沒有的氣勢。
「三哥,我又沒說不去……湖州分店也不用我操什麼心啊,自有爹爹和娘呢!」蘇一一從梁炳乾身後探出頭來,討好地對他笑。
「還不是你的點子麼?」蘇明琨沒好氣道。
蘇一一吐了吐舌頭:「總是在這兩月,我就隨你去京城了,再想管也不成啊!就這一會兒的時間,也不差什麼罷?湖州分店順利開出來,我也就可以安心隨你去了嘛!」
到時候,她的戰場,可就在京城啦!不管哪個大商號,若是不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終是不成王者之氣。京城這一站,蘇一一可一直放在心裡掂著呢!雖然按她的計劃,還要再厚積兩年,才能薄發。
不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父母的加盟,讓她去了後顧之憂,也許在京城正可以大顯身手呢!
「你呀……我只是可惜了你聰慧的天資,要知道,若是你一味在商道上用功夫,終究是捨本逐末。」蘇明琨惱怒地瞪了她一眼,「還有,居然還偷偷摸摸的去做,三哥就被你踢出去了?」
「不是的。」蘇一一連忙雙手連搖,「我知道三哥要一心考舉人呢,現在可不該讓三哥分心。再說,三哥志不在賺錢,那點銀子我全替你投在永樂總店了。往後再有紅利,還能投在京……揚州嘛!」
她差點說漏了嘴,直接把京城兩個字說出來。好在她說得快,笑容比快落盡的夕陽還要晃眼,才把蘇明琨輕易地混了過去。
「一一製藥,你便都交給四叔和四嬸打理吧!京城裡可是藏龍臥虎,非永樂鎮可比。縱然魏先生對你誇獎有加,到了京城,興許什麼都不是。」蘇明琨素來拿蘇一一沒辦法,火氣來得雖快,去得也一樣快。
「依依明白。」蘇一一認真地點頭,「三哥放心,我可不是井底之蛙,坐在井底看天,總以為天空就這麼大。京城裡的水深,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話到此處,心裡卻是微動。怎麼樣把魏爾瞻也騙去京城才好,她可不以為國子監的老師,真能及得上這位君如玉的蒙師。況且,聽起來女子與男子分院而習,誰知道都教些什麼東西呢!若是教《女誡》、《女訓》之類的,她直接挺屍得了。
以文輔商,至少也要站到君如玉那樣的高度才行。蘇一一對魏爾瞻有著極度的信心,但對於國子監的那些所謂老師,可就有點心裡沒個底了。
蘇明琨總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臉:「魏先生誇了你什麼文章作得好?先生可不輕易誇人啊!」
「也不是甚麼,只是一篇策論而已。」
「策論?」蘇明琨驚愕地瞪大了眸子,「你如今能做策論了?」
蘇一一調皮地扮了一個鬼臉:「許你學,就不許我學了?其實先生素來對我優容,誇兩句也不代表什麼。」
因為剛才的一躲一藏,她的雙髻有一個鬆了開來,垂在頰前。金風吹送,飄撫一斜陽風景之外,竟讓那張臉,顯得靈動異常。彷彿是跌落凡間的精靈,說不出的可愛活潑。
蘇明琨又叮囑了幾句,蘇一一唯唯應了。雖然對蘇明琨的觀點不以為然,但蘇一一可不會傻到去和他理論。答應下來是一回事,是否照著做,那是另一回事。陰奉陽違,可是蘇一一的拿手好戲。
「依依,你要去京城了……」梁炳乾覺得心裡澀澀的,有些不是滋味。
「是啊,炳乾哥哥,一一製藥的總店,可就靠你守著了。過兩年,你也去京城吧,要真正讓一一製藥大放異彩,咱們還得在京城紮穩腳跟呢!」
「我也能去麼?」梁炳乾一臉的希冀。
「自然是能去的,咱們不單是要去大周的京城,還要去南陳和北劉的京城呢!等著瞧吧,咱們的一一製藥,會在每一個繁華的城市站穩腳跟的。」蘇一一雖然聲音不高,但信心十足。
「可你才答應你三哥要用功……」
「是啊,可我一直很用功的呀!」蘇一一眨了眨眼睛,「我可沒說,在哪個方面用功……我到家啦,炳乾哥哥明兒見。」
她快樂地推開院門,小香豬已經迫不及待地守在門口,兩隻前蹄搭到了她的膝關節上。
蘇一一立刻眼前一亮:贈品!
困擾了整整一天的問題,一下子就解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7:27
第067章 遊說失敗
蘇一一把手裡的一疊宣紙交給蘇慶正的時候,後者的眼睛都瞪得圓了:「這是什麼?」
「就是我們揚州分店的贈品,爹爹去叫裁縫們做出來,要用上好的貢緞,這樣做出來的小香豬摸在手裡,才顯得檔次。」蘇一一指著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小香豬形象,「往後,咱們可以把香香就當成一一製藥的吉祥物。」
「吉祥物?」蘇慶正莫名其妙地問。
「簡單來說,吉祥物就是古代文化趨利避凶的一種文化。我設計了六種式樣,一臥一立一坐,分兩個色系,白色和粉色,是不是很可愛?這一回,香香可是立了在功,可全都是照著它的樣子設計的呢!」
「有點不一樣……」蘇慶正看了看手裡的設計圖,又看了看正懶洋洋地趴在蘇一一鞋面上的小香豬。
畫上的小香豬靈動活潑,臥著側首,立著翹臀,坐著顧盼神飛,每一種姿態,都極具喜劇的效果,說不出的可愛。以蘇慶正將近三十的年齡,也不由得喜歡起了這幾幅裡的形象。
「以香香為原型,再加了一點改良。」蘇一一解釋著,「就要做出這幾種神氣來,才能老少通殺。暫時做一套六件,隨機發放。其中有一種可以做得少些,這樣一來,有些孩子為了集齊全套的小豬公仔,就會繼續在一一製藥消費。」
「公仔?」蘇慶正眨了眨眼睛,表明不理解。
又說漏嘴了……好在蘇一一對這種狀況的反應,已經快到極點,根本不會讓蘇慶正抓到漏洞。
「這是南陳一帶,對動物或者人物玩偶的一種叫法。比如咱們按這些形象做出來,就可以把它們叫做公仔。」
「哦。」蘇慶正不疑有他,聽說南陳兩字,自然以為是尤七叔侄說的,「這種叫法倒是稀奇,這公仔做出來,應該會有市場。」
「可以做得小一點,成本要控制在一個合適的額度內。放大版的,則放在雜貨店裡銷售。」蘇一一喜歡廢物利用,早已經有把父母的小雜貨店,併入自己商業集團的想法。不過,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品牌延伸的策略,雖然好處多多,但現時的實力,還遠遠不夠。
蘇家老大蘇慶會雖然是一個很不錯的後台,但只能偷偷地借用他的名頭。否則,這位老夫子絕對會氣得七竅冒煙,別說引為一一製藥的臂助,不來拖後腿就阿彌陀佛了。
而蘇明琨有朝一日的上位,就能給蘇一一最大的機會。畢竟兄妹倆的關係非同一般,就算蘇明琨對蘇一一執迷於商業的行為不滿,也只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抱怨。若是有事求上他的門,絕對有一幫一,有二幫二,不會留手。更重要的一點,他在一一製藥還有股子呢!
「等你的這個迷你版深入人心,再進行放大版的銷售。」蘇慶正比蘇一一更穩妥。
蘇一一不禁莞爾,連蘇慶正也時尚地跟上了她的語言習慣,「迷你版」也用得十分契合。
雖然蘇慶正一副書生模樣,但做起事來雷厲風行,不幾天就已經拿回了幾件樣品。蘇一一十分欣喜,沒想到這時代的針線活,做得這麼好,幾乎完全秉承了她的意志!
「爹爹,你多做一些大的,我帶去京城送人也好。」蘇一一心裡一動,覺得這樣的禮物即不貴重,又容易得那些深閨千金的喜愛,倒不怕拿不出手。
「好。」蘇慶正見她考慮得十分周到,驚訝之餘,十分欣慰。看來,這些年在一一製藥的歷練,也不是全無好處。
只是魏爾瞻卻不肯前往京城:「我在永樂鎮已經住得習慣了,京城麼……暫時不想去。」
蘇一一委屈地撇了撇嘴:「先生,你就忍心讓我失了教導麼?還說要讓我趕上君如玉呢,都是吹牛!」
魏爾瞻苦笑:「你的天資,遠勝君如玉。但有一樣,你比不得她。」
「哪一樣?」
「專注!」
蘇一一垮下了臉:「我知道,先生又想勸我不去關注商業……但我的理想,和君如玉可不一樣。雖然我也想當才女,但卻不僅僅甘於當個只有清名的才女。」
說到天資,那可是蘇一一大沾其光。畢竟有這麼多古代的優秀作品在這裡,存貨多得讓她一輩子都用不完。
「在京裡,也一樣有鴻儒可教。只要你在斗詩會上嶄露鋒芒,還怕無人招攬麼?」魏爾瞻歎了口氣,有點猶豫。
「那些人的學識,怎麼能跟先生比?」蘇一一大拍馬屁。
魏爾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京城裡藏龍臥虎,有學識的大儒,多著呢!」
蘇一一撇唇:「可也沒有教出一個大周的君如玉!先生,我可是你正式收下的弟子,您難道就忍心讓我荒廢學業,最終寂寂無名嗎?」
「我會給你留些作業……」
「沒有先生在身邊督促,我哪裡知道完成得好與不好?便是心中有疑問,也不能隨時請教呀……」蘇一一眨了眨眼睛,「難道您就不怕我墮了先生的名頭麼……君如玉的師妹是個繡花枕頭,她臉上可也沒有什麼光彩。」
「胡說……」魏爾瞻哭笑不得,「儘是胡攪蠻纏,我是不會去京城的。」
蘇一一鼓著腮幫子生悶氣,嬌也撒過了,哭也裝過了,卻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魏爾瞻。若是長得幾歲,她還能再施一招美人計。
可如今……她洩氣得看著自己還沒有發育的身子,臉上的神采頓時黯淡了下去。
「去京城也好,有你大伯做靠山,你聲名鵲起指日可待。再有名師指點,進境自然一日千里。便是沒有我指導,也可趕上君如玉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才不拜別人做師父呢!」蘇一一此言一出,覺得自己的臉皮真可以和永安鎮的城牆媲美了。要知道,她的真實年齡可是二十好幾,再加上穿越過來的幾年,其實不比魏爾瞻小上幾歲。
終身為父,這話說得……有點違心。
「你有這份心,倒不枉我教了你一場。雖說捨不得這麼一個資質絕佳的弟子,但京城,我是絕不會去的。」魏爾瞻沉吟片刻,還是絕然搖頭。
蘇一一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最終仍然是這樣的結果,不免失望。沒想到轉機,竟然出現在遠在南陳的君如玉身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7:46
第068章 轉機
「先生!」蘇一一滿臉興奮地闖進了魏爾瞻的書房。這裡,對於她來說,等於不設防。
「怎麼了?」魏爾瞻看她因跑得爭,一張小臉微微發紅,額上和鼻尖,都沁出了薄薄的汗珠,想也不想,就拿出了一方絹帕。卻在觸及她的面龐,才尷尬地收回手。
蘇一一順手把他手裡的絹帕接過去,胡亂擦了一下,才喘著氣開口:「先生,今兒剛接到大伯的來信,讓我們早半個月啟程,君如玉將於下月初前往大周國都。」
「她要去京城?」果然,聽到蘇一一報告的消息,魏爾瞻就坐不住了。
「是啊,這消息可是大伯親寫的,絕不會錯!是以才讓我們提前起程,去京裡早作準備,才能趕上看看君如玉的風采。據說,這回還要在國子監授兩堂課呢!」
魏爾瞻彷彿失了方寸,竟站起來在書房裡踱了三個圈。
「她竟然離開南陳了?」
「先生,我們去京城吧,到時候我們想法子見上她一面啊!」
「不行!」魏爾瞻的反應,出乎蘇一一的意料之外。在她的假想中,這兩人應該是一對情侶,就是後世所說的師生戀嘛!可是看魏爾瞻的反應,倒似乎真不想見君如玉。
難道她判斷錯了嗎?雖然還沒有來得及愛情實踐,可好歹後世的電視連續劇,在極度無聊的時候,也看過幾集。每次提到君如玉,魏爾瞻的那個表情,分明是絕對有著豐富的內容。
「她怎麼會來大周?」魏爾瞻茫然地問。
「君如玉這回來京城,是因為南陳和咱們大周要締結新的條約……她是跟著使團來的。」蘇一一把情報和盤托出。她可不想隱瞞這位老師,雖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但只有蘇一一才知道,魏爾瞻對她下了多少功夫。尤其是一一製藥的成長,也有魏爾瞻的一份子啊!如果沒有那些源源不斷的藥方,一一製藥又憑什麼能推陳出新,在永樂鎮站穩腳跟?
所以,蘇一一對魏爾瞻的感激,可不僅僅是在課業上。儘管看到魏爾瞻因為君如玉的失態,而隱隱有些不舒服。畢竟,她身邊的男性,全都只是半大的孩子。相對於她在前世的年齡,只有魏爾瞻和她提相近的。
可惜,在魏爾瞻的眼裡,她也小得可憐。
「是了,南陳那邊要抵禦夷人,當然要先把陳周兩國的國境線,先作個安排。」魏爾瞻從紛亂的心緒中走出來,很快恢復了常態。可是,蘇一一敏銳地看到,他的指尖,分明在袍袖下微微顫抖。
君如玉對他的影響力,竟然這麼大?只是聽到她的消息,就激動成這個樣子!
「不管怎麼說,先生,咱們在京城可以看到君如玉,屆時我也可以見見師姐啊……跟我們去京城罷,錯過了這一回,君如玉可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再來呢!」
「相見爭如不見,這一面……不見也罷。」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突破口,蘇一一哪肯輕易放過?她仗著自己在這一世的年齡還小,乾脆握著魏爾瞻的手撒嬌:「先生,興許君如玉會遇上什麼難處呢!你想想,要是一般兩國停戰的協議,何至於請出她來?」
魏爾瞻沉默良久,才再度開口:「你先回去,讓我想想。」
蘇一一看他語氣鬆動,也不敢再強逼,只能怏怏地去了。好在湖州分店開業,諸事繁雜。蘇慶正帶了尤為德親赴湖州,同時帶走了剛趕製出來的公仔。
「依依,若是我不及趕回來送你,記得多聽你三哥的話。」臨行前,蘇慶正再三囑咐。
「放心吧,爹爹。三哥待我,一向是很好的。便是四哥,如今待我也比六姐她們好呀!」蘇一一滿不在乎地笑,「再說,娘不是還在永樂麼?她自會替我打點。」
想當初,在現代的時候,野營也住過,還怕她適應不了在外面的生活嗎?那也太小瞧了自己。
新鮮出爐的公仔,還在趕製之中。雖說用料不如想像中的那麼考究,針線卻很平整細密。
「這針線活做得好!」蘇一一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好不容易從蘇慶正打包的行李裡面,搶下來的一件公仔,「看,香香,這可是你呢,不過形象有點卡通,更可愛了!」
小香豬不屑地別過臉,剛吃過一支藥材,現在是它打盹的時間。
「真虧得你怎麼想得出這個,連我這一把年紀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買一個!我才帶了一個去店裡,竟然就被趙員外家的小子看中了,非央著我賣不可。」田含玉看著她把玩的公仔笑道。
「娘可還年輕著呢,正是鮮花開得正艷的時候。」蘇一一笑嘻嘻道。
「你如今大了,連母親也敢調侃!」田含玉故意板著臉,但蘇一一怎麼可能怕她?做了一個鬼臉,便抱著小香豬閃人。
如今雖是不再臨君如玉的小楷,可蘇一一看到桌上的行草字帖,便忍不住想起了那個神秘離開的少年姬流夜。
「聽說姬是大周的國姓,看他氣度,該不會是皇子世子之類的吧?」蘇一一喃喃自語,「若是在京城裡能看到,那就……」
不期而遇的結果,會怎麼樣,蘇一一卻連自己都說不上來。玉珮還貼身藏在隨身的荷包裡,雖說如今她的玉也不止一塊,但怎麼看玉質都不如姬流夜的那一塊好。
非富即貴,興許可以成為她在京城的臂助呢!不過,看他受到追殺的模樣,又不大像是可以當靠山的樣子……
「到底是誰啊!要是太子的話就好了,一一製藥京城的分店,絕對又迎來新的輝煌啊!」蘇一一想得很樂觀,順手拍了拍小香豬的腦袋,「香香,你說是不是?雖說走關係的活兒我一向不樂意幹,但我對他,可是有救命之恩的,讓他湧泉相報,也是應當的吧?」
小香豬打了一個哈欠,晃了晃腦袋,似乎不屑和她為伍,很乾脆地就離開了她的懷抱,直接找到自己的專屬「小床」,閉上眼睛又呼呼地睡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8:06
第069章 出發
在蘇一一的水磨功夫下,魏爾瞻最終還是答應了京城一行。
「先生,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的!」蘇一一扮了一個鬼臉,故意不提及魏爾瞻根本是因為君如玉的原因,才答應入京。
這個話題,實在有點敏感。
他們出發的時間,在五月的下旬。地處江南的永樂鎮,已經顯出了一點初夏時分的燠熱。不過,這些都比不上蘇明琨和蘇明鵬兄弟的熱情。少年們的臉上,露出了對繁華京城的嚮往。而蘇湄姐妹,則是一臉的羨慕。
梁炳乾遙遙地看著馬車緩緩起行,挺拔的身形,終於隨著馬車越來越遠,而漸漸地委頓了下去。手裡,還牢牢地拽著一隻蘇一一臨行前才塞給他的香囊。
這只香囊的做工並不好,不過以一個十歲女孩的水平來衡量,也算勉強過得去了。梁炳乾把香囊移到唇邊,一股深邃而不濃郁的檀香味,便直撲鼻孔。
他的眼睛裡,漸漸地佈滿了紅色的血絲,蘇家的馬車,已經在路的盡頭,縮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我記得,兩年後一定來京城找你。」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鄭而重之地把香囊貼肉收妥,才大踏步地往回走去。
路過蘇家的雜貨店時,隱約看到店裡的客人不少,已不再是幾年前門可羅雀的樣子了。而田含玉一個人忙不過來,又請了鄰家的兩位大嬸過來相幫。
「依依,我會替你看著一一製藥的。」梁炳乾說得極其認真,彷彿真的看到了蘇一一描摹的那個美好明天。他對蘇一一的信心,比任何人都強。只要是她說的,就一定能夠實現。
蘇一一其實是看到躲在牆角的梁炳乾,但是蘇人送行的人多,她也不敢丟了家人,跑過去再跟梁炳乾說話。反正,該說的,前兩天也都說過了。有梁炳乾和尤為德坐鎮,再加上她老爹有大半的時間留在永樂,她還有什麼不放心呢?
他們走的是官道,畢竟除了下人,只有魏爾瞻一個成年的男人,哪怕繞點遠路,還是穩妥為上。只是一路上,因為蘇明鵬和人爭執,耽誤了半天功夫。緊接著蘇明琨又染了風寒,耽擱了兩天,算算行程,竟是趕不及了。
「晚兩天不妨事。」魏爾瞻笑道,「難道你們也急著見君如玉不成?」
「誰不急著見她啊,除了琉璃將軍,誰還能壓下她的風頭?」蘇明鵬興致勃勃,「要不是為了見她,我們哪用得著這麼急就進京。」
蘇明琨雖然不說話,但也輕輕點了點頭。
北劉尚武,因而出了一個琉璃將軍。南陳崇文,君如玉方能崛起。而大周在兩國之間,文武皆重。江南與南陳較近,相較之下,更崇尚文途,因而對君如玉的崇拜,幾乎不比大陳境內的學子少。
「我們不如從那邊翻山過去吧,雖說路有點窄,不過馬車還是能走的。」蘇一一早就在兩天前就打聽好了路程,這時候很自然地說了出來。
「不行,那裡前幾年有盜賊……」魏爾瞻搖頭拒絕。
「怕什麼?」蘇明鵬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都說是前幾年的事了,最近一向很安穩。」
「先生,就從山道走啦!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從那裡過去,可以節省三天的路程呢!再者,日日在這官道上,也走得膩了,正好一路看看山裡的風景。」
「不必……」魏爾瞻看著蘇一一,眼裡有兩團火苗微微跳動。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和很,蘇一一對君如玉並沒有那麼好奇。她的提議,大概是為了成全自己吧?看著少女靈動的雙眸,心裡忽然有了點暖意。這種感覺,自從他離開南陳以後,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咱們就從山道走啦,這官道我們都走得膩了!」蘇明鵬本就好動,因為鬧了事被強迫坐在車廂裡不許出去,已經憋屈得夠了。
儘管下人們寧可繞遠路,但蘇家的三個小主子異口同聲,誰還能反對得了?
走上山道,幾乎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綠意盎然的籐蔓,在狹窄的山道兩側鬱鬱蔥蔥,充盈著生命的氣息。糾結的樹根,覆滿了道路的兩旁。
「我下去走走!」蘇明鵬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馬車,「天天坐在裡面,憋也憋死了!」
蘇一一雖沒有下車,卻撩起了簾子,伸出腦袋向外張望。這還是她穿越到這個時代,第一回出遠門。看著滿眼的綠意,忽然就想起了永樂鎮開滿了整個籬笆的薔薇。一股淡淡的鄉愁,便噴湧而來。
其實,她只是在永樂鎮住了四年而已。蘇一一甩了甩頭,打起精神:「聽人說,這座山叫雲動山,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呢!」
魏爾瞻笑道:「大凡名山,都會牽強附會地生造一個傳說。」
蘇一一不以為然地搖頭:「也許只是寄托人們的一種美好願望,美麗的傳說和景色,不是相得益彰嗎?不管這傳說有多麼離奇,至少都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是什麼樣的傳說?說來聽聽!」蘇明鵬在車廂旁聽到,立刻把頭伸出了車廂。
「從前,有一位仙女,愛上了一個凡間的男人……」蘇一一的聲音,雖然娓娓動聽,卻帶著淡淡的傷感。不知道是被故事本身感動,還是觸及了前世的記憶。
魏爾瞻含笑傾聽,對自己的第二位弟子,他總是格外的寬容。哪怕他對蘇一一經營一一製藥並不贊同,但還是尊重了她的選擇,並給予了幫助。
「後來……仙女雲動,就化成了一座山,在這裡守護著他愛人的靈魂。」蘇一一委婉的聲音,結束了故事的闡述。故事有點老套,至少蘇一一在二十一世紀,就聽過無數個版本的愛情故事。可是這一刻,她的感觸,卻特別的深。
不知道什麼原因,自己的感情,似乎變得細膩了啊……蘇一一正沉浸在傷春悲秋,卻猛地聽到一聲大喝:「呔!」
這是……怕什麼來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8:39
第070章 流動強盜
迎面從山道上衝下了五騎,為首之人粗眉大眼,滿臉胡腮,額寬發濃。坐於馬上,簡直就是一個水泥墩子,眼看著就像一尊山嶽。腰比肩還要更寬一些,更別提兩隻膀子。袖子挽到肘間,比人家的大腿還要粗些。雖然是坐著,但據蘇一一目測,大約有一米九以上的樣子,絕對是她在這個時代,見到的最高大的人。若是到現代,可以去打籃球了。
只是——座下的那匹馬,也委實瘦了些。蘇一一嚴重懷疑,馬的重量,大概還比不上把它壓著的這個粗髯大漢吧?
身後四騎,也是一律的瘦馬,一匹白的,一匹棕的,還有兩匹是雜的,全都蔫頭搭腦的,還不如他們蘇家拉車的這兩匹馬呢!
雖非名品,至少在氣勢上也勝過了對面的五馬組。
不過,人的氣勢上……似乎差了一點,除了幾個粗使的下人,就是一個書生,外加三個半大孩子。蘇一一有點歎氣,到底年齡還小,筋骨不壯,若是再長兩年,有內功心法為輔,再加上在現代受過的那些訓練,未必就不能跟眼前的大漢對抗。但是現在麼……低調啊低調!
粗髯大漢手裡拎著兩個銅錘,雙眼瞪得跟銅鈴似的:「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要從此過,留下買路錢!」
聲音頗有氣勢,一氣呵成。可是內容,就聽得蘇一一有點好笑了。這話……難道是劫匪們的行話麼?她在現代看的電話和小說裡,幾乎所有攔路搶劫的強盜們,都用這四句話當成開場白,還真是一點都沒有創意啊!
「不是說……這幾年都沒有劫匪的嗎?」蘇明琨雖然吃驚,但還算鎮靜。只是臉色,卻苦得像只苦瓜似的。
「凡事都有例外,大概是我們的運氣不好嘍!」蘇一一倒並不覺得害怕,探出去的腦袋,也忘了收回去。大不了就真刀明槍幹上一架,未必就沒還手之力啊。粗髯大漢的氣勢恐怖了些,但後面那幾個麼……也就跟他們半斤八兩。
蘇明鵬還沒來得上馬車,愣愣地站著,瞪大了眼睛,卻只是發呆。魏爾瞻撩了一下袍子的下擺,掀著簾子便下了馬車:「各位好漢,不知要留下多少銀子才夠?」
粗髯大漢愣了一愣,眼睛下意識地看了看身邊一騎。
那人卻是身子單薄,蘇一一覺得如果一陣風吹過,那肯定是先刮走了他,才會刮到自己。雖然用蒙面巾蒙著臉,但寬闊的額頭上,隱隱可以看出臉有菜色。身上的那件短靠衣衫,大得有點離譜。蘇一一粗略估計,足可以裝下兩個他。
強盜的油水,不是應該很足麼?怎麼樣,也要油光滿面,才符合強盜的定義嘛!而且,明面上是這粗髯大漢為首,可是魏爾瞻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竟也讓他呆了一呆,顯見他並不是作主的人。
難道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武俠小說裡,好像書生模樣的人,功夫往往高得離譜,典型的扮豬吃老虎……
那瘦個子湊過去說了一句什麼,粗髯大漢立刻又神氣了起來:「要一百兩才夠!」
這是什麼話?強盜搶劫,還有數額規定?而且,什麼叫「才夠」……聽起來,倒像是他們等著這筆錢急用似的。
魏爾瞻顯然也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情況,一時有點怔愣。蘇一一眼珠一轉,剛跳下馬車,左手便被魏爾瞻牽住,隱隱把她護在身後。
「我們交出五十兩可好?」蘇一一探出了小腦袋,笑吟吟道。
粗髯大漢直愣愣地瞪著眼前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兩隻眼睛忽閃忽閃得十分可愛。更奇的是,她的懷裡,還抱著一隻……那是什麼動物?分明是豬嘛!雖然模樣小了點兒,顏色也有點不一樣,但那還是一隻豬。
普通的女孩子,看了他這模樣兒,早就嚇得淚光盈盈了。可是她居然還像是在鄰居家裡串門似的,一點不見害怕的模樣。
「五十兩可不夠……」大漢搖了搖頭,「我們要一百兩。」
「哎呀,我知道不夠嘛,你想想看啦,每次遇著人,就要一百兩,人家還不給嚇跑了嗎?做生意,要懂得放長線釣大魚,碰到一撥人要五十,再碰到一撥人還要五十,這一百兩銀子,可不湊夠了麼?」
蘇明琨跟著下了馬車,正好聽到她在大放噘詞,忍不住腳步微一踉蹌,對著明晃晃的天空翻了一個白眼。這丫頭,還當這攔路搶劫是做生意呢!
粗髯漢子想著被說服了,摸了摸腦袋,有點為難地說:「可是……我們守了這半日,也就遇了你們這一撥人啊……」
「你不會是剛做強盜吧!」蘇一一瞠目結舌。
「是啊,我們這是頭一回。」粗髯漢子還未說完,身邊那個瘦個子就拉了他一下,急忙噤口,甚至用手摀住了嘴。
蘇一一無語,他們這是走的什麼運啊!聽這漢子的口氣,分明是剛剛改行做強盜,才做了半天,他們就給撞槍口上了。
魏爾瞻輕輕搖了搖頭:「便是一百兩罷!明琨,你去我箱子裡取出一兩封銀子,交給這位壯士,咱們還要趕路呢!」
蘇明琨答應一聲,正要走,卻被蘇明鵬扯住了袖子:「三哥,憑什麼咱們要給銀子!說給一百兩就一百兩啊,買東西還得討價還價呢,哪有你們這麼痛快的!」
蘇一一瞪圓了眼睛,確定這蘇明鵬,要比蘇明琨有生意細胞。一時間有點後悔,怎麼沒把他給拉到自己陣營裡來呢?
「五十兩不行,這路上可沒有什麼人經過,能遇上你們一撥人也是巧了。而且,我們也還要趕路呢……」
啊?這還是流動劫匪!蘇一一更是瞪大了眼睛:「你們要去哪兒?不會是也要趕去京城,去見那位名滿天下的才女君如玉吧?」
那粗髯大漢頓時變了臉色:「你……你怎的知道?」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彷彿把蘇一一當成了妖怪。能掐會算,這小姑娘可真不簡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9:13
第071章 奸商本色
蘇一一翻了一個白眼,也不給他好聲氣:「看你身邊那位書生就知道了,一准又是君如玉的粉絲嘛!要不然,好好的官道不走,掐著這條山道做什麼?還不是跟我們一樣,時間來不及,所以才抄了近路麼?」
「粉絲……那是什麼?」粗髯大漢怔怔地問道。
「就是一種食物,跟麵條似的。」蘇一一隨口敷衍,又咕噥了一句,「好好的讀書人,卻非做些藏頭露尾的事。還不如這位大哥,光明磊落呢!」
真是太讓她的武俠夢失落了。
那書生被說得脹紅了臉,一時也來不及君如玉和食物之間,有什麼關第。只是吃吃地道:「誰……藏頭露尾了!」
「那你幹麼把臉遮著?」蘇明鵬嗤笑,「分明是覺得沒臉見人,才用塊布遮遮羞而已。」
書生看起來年紀也不大,一點經不起激,立馬把蒙面巾扯下來。原來是一張眉清目秀的臉,不過十五六歲剛至弱冠的模樣。只是看他那模樣,跟他座下的那匹馬一樣,餓得皮包骨頭,有點影響審美。
魏爾瞻搖了搖頭,聲音溫和:「既是赴京的,便給一百兩盤纏你們罷!明琨,去車廂裡拿銀子來。」
「可是……」蘇明琨有點不願,但是看魏爾瞻臉色嚴肅,那大漢手執大錘——至少他還是夠威風的。想了想,還是去了。
「好大方啊……有這些銀子,倒不如投到一一製藥去,還能每年分紅呢……」蘇一一可沒有這份古道熱腸,只是替魏爾瞻那一百兩銀子叫屈。
哼!肯定是聽了君如玉的名字,所以才會慷慨解囊!
魏爾瞻失笑,摸了摸她的頭:「錢財身外之物,送與他們作盤纏,倒是物有所用。」
「你給我,那也是物有所用啊!」蘇一一不滿地嘟著嘴。早知道這位老師身家豐厚,當初開業時,便該借來大把銀子花用,何苦讓自己左右支拙。
蘇明琨把兩封銀子遞到魏爾瞻手上,後者想也不想就要拔腿走過去。
「哎,先生,小心他們動手呀!」蘇一一急忙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看上去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們也只是急著想趕去京城,除了那為首的,剩下的四個都差不多的年紀,大約是去趕考的吧!便是那粗髯漢,也是個直腸子人。」魏爾瞻輕聲解釋,走過去把銀子交到粗髯大漢的手上:「這裡是一百兩,可以放我們過去了罷?」
「呃……那個……自然……」看來,人家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做這沒本錢的買賣,拿了錢不是心安理得,倒有些訕訕地不好意思。一時間,剛剛衝下山道時的那種氣勢,頓時弱了十分。口唇嚅嚅,竟是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
瘦馬上的瘦少年,卻忽地露出了倔強的神色:「權當是我們先借的,日後發達了,定會加倍奉還。」
「瞧你們這沒出息的模樣,還加倍呢……」蘇明鵬撇了撇嘴,大有不屑之意。
「你……」少年漲紅了臉,抿了抿唇,才揚起下巴,「寧欺白鬚公,莫欺少年窮。如今我年紀還輕,有誰能肯定,我沒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我們如今是去京城趕考,結拜兄弟四人,總有人能出人投地。總之,這筆銀子,權當是借的,日後雙倍返還,絕不相負。」
後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那張眉目清淺的臉上,露出了堅毅的神色。蘇一一想,這少年單是這份執拗,便不似碌碌之輩。
眼珠一轉,便笑盈盈道:「好啊,我們是永樂蘇家的人,我叫蘇依依,這是我的先生。往後你若要還銀子,直接找我便是了。」
魏爾瞻瞠目:「依依!這筆銀子只是資助,並不需要他們歸還。」
這小奸商,還要心安理得地拿雙份兒!
「是他說要還雙倍的嘛!」蘇一一無辜地眨著眼睛。
魏爾瞻又好笑又好氣,「咱們有餘力,便出手相幫,並不是圖他後報。」
「先生高風亮節,可人家要還,為什麼不成全他們的心願?若是一輩子還不上銀子,在他們的心裡,便有一根刺,總會記得今天當劫匪的經歷。若是還了,心裡自然便沒了負擔。」
魏爾瞻愣了一愣,才緩緩點頭:「此話有理。」
蘇明琨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這丫頭還不是捨不得錢麼?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其實只是欺君子而已。
那少年在馬上抱拳:「既知各位姓名,我等便告辭了。十年之內,奉還二百兩白銀。若違此誓,天打五雷轟,終身不墮輪迴。」
「哎……那你叫什麼呀!」蘇一一才想到問人家姓名,那五騎早就去得遠了。
「好了,咱們也該上路了。」魏爾瞻笑著牽起蘇一一的手,「明鵬,你也上馬車罷,再耽擱下去,今天便來不及下山了。」
「十年……才翻一倍的利,咱們可還是有點虧了。」蘇一一咕噥,「那人一點都不上道,咱們救人於水火之中,歸還的時候,起碼也該是十倍歸還啊!」
剩下的三個男人和男孩,無不對她瞠目結舌,無語凝噎。這丫頭不去放高利貸,可真是浪費人才啊!
「走罷,趕緊上路。」魏爾瞻苦笑地牽起她的小手。
「啊,香香!」蘇一一隻覺得手裡一輕,只知吃吃睡睡的小香豬居然掙脫下地,朝著側面的一叢樹林奔去。
那速度……簡直堪比獵豹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9:35
第072章 火中蓮
「香香,回來!」蘇一一想也不想,提起裙擺便朝前奔去。
小香豬從來沒有這麼靈活,在樹林的邊緣探出了腦袋,長鼻子拱了拱身邊的一棵樹,蘇一一駭然地發現,她居然在小香豬的臉上,發現了一種名叫「驚喜」的表情。
然後,「咻」一下,小香豬便不見了人影——呃,是豬影。
「臭小豬,在家裡的時候天塌下來也懶得動一下,到這時候,變得比老鼠還靈活起來了!看我找著了你,不好好收拾一頓。出門在外,還盡給我惹麻煩!」蘇一一惱道,腳下也不怠慢,早就撥開了樹叢跟了過去。
「依依,別過去了,那邊誰知道有些什麼!」蘇明琨奔過來拉住她的手,「咱們在這時等一會兒,你的寶貝香香自然會回來的。」
其實,他心裡很有點不以為然,什麼寵物不好養,養只小豬!而且,還不聽勸地非要帶著小豬去京城,到時候還不是被笑話麼?
「不行,小香豬剛剛還朝我示意了呢,分明就是要我跟過去嘛!」蘇一一的好奇心,可一點都不小。頭一回看到小香豬的臉上,會露出那麼生動的表情,哪裡肯不跟過去瞧瞧!
「我陪著過去,你們兄弟倆看著車子。」魏爾瞻吩咐了一聲,銜尾追去。
蘇明鵬跺了跺腳:「早知該搶在先生前面跟去,指不定有什麼好玩的物事呢!」
「四弟,都是你不跟著我一起勸九妹,要是有些什麼猛獸之類的,可怎麼好?」蘇明琨瞪了他一眼,又叫了兩個身強力壯的下人,趕緊跟去瞧瞧。
「那我也去吧,三哥。」蘇明鵬笑嘻嘻地打了招呼,就想跟著兩個下人,也鑽進樹叢裡頭,卻被蘇明琨一把抓著。
「有個九妹愛胡鬧也夠了,你再走失了,到時候怎麼讓我和爹爹交代!你給我看著車子,保不齊會有第二撥劫匪呢!」
蘇明鵬雖說在家裡無法無天慣了的,又是嫡子,深得老太太的喜愛。但出門在外,不知怎的,卻對這位三哥有點怵。
眼看著眾人都失了影子,只得怏怏地站到馬車前面。
蘇一一朝著小香豬追了過去,雖是林密草豐,好在小香豬時不時地,會露出個腦袋。蘇一一深一腳淺一腳地追過去,幸好這兩年來,習那篇什麼內功心法有些用,倒並不覺得行路難。
魏爾瞻追上來,牽住了她的手:「小心一些。」
「是。」蘇一一甜甜地展露了一個笑靨,看到小香豬又在前面冒出了腦袋,「嗚嗚」地叫了兩聲,又「嗤溜」一下不見了影子。
攀上了一處山脊之後,蘇一一更是納悶:「這只香香,也不知道忽然間勤快了起來。往日裡可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兒,除了吃和睡,我還真沒發現它有什麼特別的功能呢!」
而且,這傢伙吃的還跟別人——別的豬不一樣,別說剩菜剩飯了,就連好菜好飯,也不屑一顧,只貪那各式的藥材。尤其是人參和靈芝,簡直像是見了心肝寶貝似的,哪怕握在蘇一一的手裡,都敢撲上來搶。
再撥開一片一人高的蒿草堆,眼前忽地一亮。滿眼的綠意,倏然散去,竟是一個小小的山谷地。奇的是,山谷口的樹林如此茂密,偏是山谷裡卻是寸草不生。
蘇一一狐疑地看了看山谷,又回頭看了看茂密的叢林。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她的心裡就更覺得古怪了。
「這裡明明有溪流,怎麼沒有植被生長?就算沙漠裡,偶爾也會有一兩樣地表植物的。」蘇一一在谷口收住了腳。
「大凡這種地方,必有靈草靈獸。」魏爾瞻沉吟片刻,「你那隻小香豬呢?」
「香香?」蘇一一有點急了,扯起了嗓子叫起來。若是碰到一隻猛獸,可就白養了這隻小香豬這麼大!
「嗚嗚……」小香豬又探出了腦袋,蘇一一剛要奔過去,只覺得手裡一緊,耳邊聽得魏爾瞻溫和的聲音:「小心一些,讓我先過去瞧瞧,你在後面慢慢跟來。」
蘇一一愣了愣,魏爾瞻已經越過了她朝小香豬走去。
原來山谷裡,還別有一番天地。那潺潺的流水聲,便是從這裡傳出來的。只是那小溪也真是怪得可以,連綠萍都沒有一片,乾淨得徹徹底底。
小溪的中央,卻有幾片半圓形的綠葉,托著一朵火紅色的蓮花!
儘管在二十一世紀,蘇一一也看過不少蓮花,紅黃粉白。但這朵蓮花的紅,卻又與眾不同。那紅色,像是鮮血,又像是的火焰,在陽光下竟是流光溢彩,彷彿會流動似的,美得妖冶萬分。
「陸地生花安足怪,而今更有火中蓮?」蘇一一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魏爾瞻卻驚奇地問:「依依,你從哪裡知道這火蓮的名稱?」
蘇一一卻比他還要驚奇:「它叫火蓮麼?我從沒見過,只是覺它像火一般燃燒,就像是鳳凰涅槃,在火中重生似的,便隨口而出。」
「此花名叫火蓮,歷經千年才能開花。此花之稀珍,更勝天山雪蓮花。佛經《維摩詰經佛道品》裡曾說:火中生蓮花,是可謂稀有,在欲而行禪,稀有亦如是。說的便是這火蓮之難得。」
這段話是這樣理解的嗎?蘇一一撓了撓腦袋:「我一直以為是指火中生蓮,比喻身處煩惱卻能得到解脫,達到清涼境界。」
「這只是因世人從未見過這種火蓮。」魏爾瞻的眼睛亮得如同是天上的太陽,彷彿滿世界的陽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溫和的五官,一下子變得無比明媚和激動。身周的赤裸山巖,全都淪為他的背景。
「這火蓮的生性,可真夠霸道的。方圓里許,竟只有它這一株植物!」蘇一一嘖嘖讚歎,「連水裡的浮萍,都不能生長。」
小香豬的嘴巴咬住蘇一一的褲腿,那張和人完全不同的臉上,居然露出了又是激動,又是急切的神情。別看它小小的身軀,力氣還真不小呢!
蘇一一被它拉關,身不由己地往溪邊走,看來,小香豬分明是要她去採火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49:57
第073章 靈敏的豬鼻子
魏爾瞻端詳了一會兒,忽然道:「依依,你小心些,去把火蓮採下來。」
「啊?」蘇一一眨巴了一下眼睛,「天生天養的不好麼?這麼漂亮的花,採下來不到半天就枯萎了,那不可惜了麼?」
魏爾瞻笑著解釋:「這火蓮千年開一回,每回只開兩個時辰。看它已是開得足了,你不採它,也要自然枯萎。火蓮可是藥中珍品,雖不能起死回生,只要吊著一口氣,再重的病也能給人醫好了。」
「這麼神奇?」蘇一一頓時精神一振,「好,那我去採。」
「等一下,你身上可戴著玉器麼?這火蓮的莖,不能用力拗開,也不能用鐵器,不然離枝即枯。」
「沒有……啊,有塊玉珮!」蘇一一拍了拍腦袋,「要用玉器去割麼?那我還得把玉磨得鋒利一些才行。」
魏爾瞻失笑:「你拿玉珮放在它的花萼上,自然就脫落了。」
蘇一一嘖嘖稱奇,急忙依言從繡囊裡拿出了姬流夜留下的玉珮,小心地提著裙擺,跨過一塊巨石,以手托枝。
果如魏爾瞻所言,玉珮才近花萼,這朵開得妖冶無比的火蓮,便自動地落到了她的手裡。與此同時,它半圓形的葉片,也漸漸地枯萎,竟沉入了溪底。
「那個……就這樣死了?」蘇一一目瞪口呆地指著蓮葉。
「再過一個千年,自然會再次孕育另一朵火蓮。」
「哦……」蘇一一覺得一千年,對她來說,實在是漫長得無法考慮。目光下垂,才發現這朵蓮花果然像是一叢燒得如火如荼的火焰。由外及裡,愈近花,愈是鮮艷。中間還有許多金色的花蕊,明明是靜止的,給蘇一一的感覺,卻彷彿這些花蕊在下一刻,便能乘風而去。
蘇一一盯著花朵,竟似著了迷似的,捨不得把目光移開。
「你拿個盒子先裝著,把那塊玉珮放在花萼處。若沒有玉器溫養,不多時便要謝了。」魏爾瞻看她木呆呆的樣子,忍不住提醒。
「哦。」蘇一一忙不迭地把玉珮擱在火蓮底下,把隨身攜帶的袋子拿出來,東西全都清空,把火蓮小心翼翼地裝了進去。
「回頭我的行李裡面,有只玉匣子,你往後就把這火蓮放進去,可保常開不敗。」
「哇,這麼神奇啊!」蘇一一愛不釋手地把袋子撐開,怕不小心弄折了花瓣,可不讓人心痛死?
這可是一千年,才得一朵啊!
小香豬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蹭到了她的腳邊,一副立了功的神氣活現模樣,讓蘇一一啞然失笑:「這可不能給你吃,多珍貴的東西啊!給你,那叫暴殄天物啊!往後,說不定還能救個人呢……」
「唔唔……」小香豬卻搖晃著腦袋,一副通情達理的模樣。
「好啦,到了京城,咱們賺得大錢,給你多找兩棵山參和靈芝給你吃!」蘇一一眉開眼笑地誘哄。
小香豬這才皺起了鼻子,一副極度諂媚的模樣。
魏爾瞻臉色凝重,微微傾腰:「依依,你這只寵物,恐怕也非凡品。這火蓮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它都能嗅得到……」
「它是豬,不是狗,嗅覺怎麼可能這麼靈敏?」蘇一一想也不想地反駁,卻感到腳面微重。低下頭,看到小香豬正蹲在她的鞋面上,晃著腦袋。
「而且,還能聽懂你說的話。」魏爾瞻笑道。
「那當然啦,我天天躲房間裡,又沒人聊天,只能對著它碎碎念。不過……」她笑嘻嘻抱起小香豬,「剛才那句話我說錯了,其實豬的鼻子,比狗鼻子還要靈敏。」
要不然,現代警察怎麼會訓練小豬,去搜索毒品麼?
小香豬這才把腦袋點了兩點,忽地一掙扎就落到地上,搖晃著大腦袋繼續往前走去。
蘇一一暗暗稱奇,從來沒見過小香豬這麼勤快過。有人抱它,還願意自己走?香豬的生活哲學,不是應該能睡就不醒,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能站就不走,能走就不跑……的嗎?
而且,她還從沒見過,豬跑起來能有這麼快的!
按理說,魏爾瞻和她的速度也不算慢了吧?可是總也追不上小香豬,而且看起來,要不是為了等他們趕上去,恐怕早就連豬影子都不見了。
「哎,香香,你走錯了!」蘇一一氣急敗壞地吼。
再神奇的小香豬,本質上也只是一隻豬。馬車的方向應該在右,它卻執迷不悟地非要往左邊跑。
偏偏蘇一一連蹦帶跑,就是追不上它!有時候明明觸手可及,可是伸出手去,卻只摸到了小香豬的殘影。就算是長跑訓練,也不帶這麼消遣人的吧?
小香豬從前面的草叢裡躥出了腦袋,兩隻眼珠子骨碌碌地亂轉,彷彿帶著得意。
「恐怕又有什麼發現了?」魏爾瞻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了起來。
「哼,要是沒有什麼好東西,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蘇一一發狠地扔下了一句狠話,又緊跟著小香豬去了。
魏爾瞻一直跟在她的身後,這麼長的山路走下來,臉不紅、氣不喘。蘇一一抹了一下額頭的薄汗,目光忽然有點呆滯。
不會又是一個武林高手吧?她習這內功雖說還不能身經如燕,好歹也算得上身手矯健。追出這麼長的距離,也累得直喘氣兒……
「先生不累?」她試探著問。
「還好,每天都去山上跑兩圈,這點路倒還不算什麼。」魏爾瞻臉色平靜,「你年紀還小,自然走不得遠路。」
好吧,也算……是一個理由。
蘇一一決定,以後好好地觀察觀察,非把魏爾瞻的底子給挖出來不可。若真是文武雙全,非要纏著他教自己一身好武功不可。
不求精忠報國,用來保護自己,總是不錯的。不管在哪個時代,實力總是決定了腰桿子的彎和直。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駝了背。
「看,它似乎真發現了什麼東西。」魏爾瞻的聲音,驚醒了一臉夢幻的蘇一一。
果然,小香豬已經停下了,正在一堆土上刨著些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50:17
第074章 小香豬的慧眼
「看來,那土下一定埋著些什麼。」魏爾瞻沉吟道,「看它一時半會挖不動的樣子,想必是想讓我們幫它吧!」
「那還等什麼呢?咱們這就動手!」蘇一一笑容滿面,再弄個火蓮級的寶貝,那可就大發了!小香豬除了吃吃睡睡,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她從一邊找來兩根樹枝,稍稍拗斷了一截,做成了一個斜面。分了一支給魏爾瞻:「這樣挖起來快一些。」
魏爾瞻眼芒微閃,隨即笑道:「是啊,咱們快挖了就趕路罷。」
「嗯!」蘇一一興奮地點頭,用足了力氣挖下去。因為存了心,所以她只是架勢好看,其實打量著十歲女孩「羸弱」的氣力,只是搔著土層的表皮兒。眼睛卻看著魏爾瞻,別看人家一介書生的模樣,挖起土來那個叫飛快呀……
怎麼說,也不是「文弱」一類的書生。
再轉了一下眸子,又呆了一呆。小香豬刨土的速度,那也不慢啊!除了蘇一一有意裝裝樣子以外,這一人一豬的合作,果然愉快得很。
小香豬身上的檀香味,更加濃了。那張豬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興奮」兩個字。
漸漸的,土坑裡的東西漸漸地現了出來,小香豬更是卯足了勁,魏爾瞻手下也不慢,不一會兒就把東西給刨了出來。
「啊,人參!」蘇一一有點眩暈。
她當然不是沒有見過人參,犧牲在小香豬嘴裡的,至少就有五六支了!在現代,也見過了什麼高麗參、吉林山參、東洋參、西洋參,還有養殖的園參……見識也不算淺了。但是看到這支被魏爾瞻小心翼翼捧出來的人參,還是傻眼了。
一般的人參,由露頭、參體和參須組成,說是人形,一般都是出於人們的想像,大部分也就是長成「人」字型而已。
但是這株人參,卻連五官都依然可以隱約分辨得出來,四肢的比例,也很諧調,個子也有嬰兒那麼大小,再加上身體上的某個部位,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小男孩的模樣。
「這人參……」蘇一一有點結巴,「怎麼看上去像要成精似的?」
「要是再長千兒八百年的,大概就能跑就跳了。」魏爾瞻嚴肅地點頭。
天底下,竟然真有這種可以化身為小孩的人參?蘇一一有點直了眼,把參抱在手裡,反覆查看。果然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小香豬拱著她的褲腿,嗚嗚直叫。
「這個不能給你吃……」蘇一一下意識地護緊了人參。
「嗚嗚……」小香豬憤怒地抗議,在她的腳邊跳上跳下,差點直接撲到她的懷裡去。
蘇一一總算想起自己的手上,還有一朵同樣無比珍貴的火蓮,也是拜小香豬所賜,才能找到的。而且,它搖著頭晃著腦袋的模樣,又這麼的可憐,心下早就軟了。
「好吧,這山參……可以給你吃一點兒,但不能全吃掉啊。要是急切的時候,還能救人活命呢,豈不是比讓你糟蹋好嗎?」蘇一一肉痛地把參須全拗下來,一根根地喂。還不等落地,就被小香豬吞到了嘴裡。
那種急切的樣子,絕對是囫圇吞棗嘛!簡直是太、太、太暴殄天物了!
蘇一一雖然心疼,總是念在這支人形的人參,也是小香豬發現的,才大發慈悲地把參須全都拔了下來,填到了小香豬的肚子裡。
現在手裡的這支人參,可就更像個人了。寶貝呀!蘇一一護在懷裡,才柔聲地哄著自家的寵物:「乖啊,你吃得太多會流鼻血的。人參這玩意兒,可不能多吃,細水長流嘛!」
這玩意兒要是包裝一下,絕對可以賣出個天價。這下子,京城的那個一一製藥的分店,就不用擔心啟動資金啦!
她得意地笑了一會兒,總算記起現場還有一個人呢!俗話說見者有份,雖然她和小香豬佔了雙份兒,魏爾瞻也要佔個一份不是?況且,人家還是她老師呢!
「先生,這支參,就留給您吧!」蘇一一在電光閃爍間在腦袋裡鬥爭了一下,才壯士斷腕般地把人參遞到了魏爾瞻的面前。
「我留著也沒有什麼用,還是你留著罷。你不是要把一一製藥打造成大周第一商業集團嗎?總要放個鎮店之寶什麼的,這個就很合適。這支人參,非萬年不能成此型,放眼整個大周,也絕不多見。」
蘇一一倒訕訕地不好意思,雖然捨不得,還是忍痛把火蓮的袋子遞了過去:「那……先生就拿著這個罷。」
魏爾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這些東西留在我這兒,也沒有什麼大用。你往後或者會憑此獲得大機緣,倒還是放你手裡的好。」
「那怎麼行呢?」蘇一一急忙搖頭,她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旁人要是強索,那是連參鬚子都不分出去的。但魏爾瞻這樣的推辭,倒讓她真的挖心挖肺地想把火蓮給了魏爾瞻。
「這火蓮總不成放在店子裡,倒不如放在先生那裡便是了。」
魏爾瞻微微動容,這火蓮的價值,尤在人參之上。蘇一一雖是不捨,卻仍然堅定地要給他,對她心性的評價,又加了一層。
「我居無定所,去哪裡都是寓居,不比你收在身邊方便。」
蘇一一隻得收了下來:「那……暫且替先生收著,若是先生有用,便向依依索取。」
魏爾瞻含笑點頭,又想起了什麼,才微微皺眉:「奇怪,大凡火蓮和這人形人參,周邊都該有猛獸守著。愈是珍貴的東西,守護的猛獸便愈是凶狠……」
蘇一一也頗覺奇怪,四道目光一下子全射到了小香豬身上。這東西可全是它找著的,這鼻子也靈得太離譜了點兒吧?
小香豬卻一無所覺,雖然得了那些參鬚子,仍然頗為不滿,眼巴巴地還瞧著蘇一一緊抱著人參上。
不過在蘇一一承諾一到京裡,就想法弄兩支山參後,它重又興奮了起來。放開四蹄,這一回沒有領錯路,很順利地就到了馬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50:35
第075章 抵京
蘇一一把人參藏在懷裡,因為抱著小香豬,倒沒有讓兩個堂兄看出什麼來。雖說蘇一一並不想像防賊似的防著他們,但像這種異寶,倒還是少人知道一些的好。
古人不是說「懷璧其罪」嗎?蘇一一決定不到緊要關頭,這兩樣東西,絕對不輕易拿出來。
好在以蘇一一睜著眼睛說瞎話的道行,兩兄弟很自然地就被糊弄了過去,只是吩咐車伕趕緊上路,免得錯過了宿頭。
蘇一一倒是無所謂,前世受過了那麼多雜七雜八的訓練,其中之一就是野外求生。不過世家子弟從未吃過苦,壓根兒就沒有在山上留宿的準備。
這一路急行緩宿,總算趕在君如玉之前,到了京城。蘇慶正早就派了人來在門口迎接。
「依依,你們去尚書府罷,我另外找間客棧住下。」魏爾瞻卻在中途就和他們分道揚鑣。
「那怎麼行?先生既是我的老師,自然要一起去的。」蘇一一哪裡肯放人,攀著他的袖子撒嬌。
「去那裡……總是不大自在,我倒還喜歡住在外頭。你若有什麼學問上的事,儘管找我便是了。城東頭那個平安客棧,離尚書府也不大遠。」
「哦。」蘇一一想想也是,連她自己都不大耐煩住在尚書府裡。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那位大伯父又素來嚴正,而家裡那兩個子女,更不說有多眼高於頂,總以為蘇氏一脈,都是靠了自家老子才能在永樂站穩腳跟,儼然成了一個大族。
也不想想,蘇氏一脈,承載了不知幾代的血脈呢!就算是蘇慶正,也未嘗不是承了蘇氏的餘蔭。
幸好蘇倩已是嫁了人,雖然也在京中,總不至於天天往娘家跑。所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約就是那位比蘇明鵬還霸王的蘇明瀾了。
「別擔心,二哥為人是極好的,不會像大姐和七弟那樣傲氣。」蘇明琨看出了蘇一一眼中的憂慮,趁著馬車還未曾進尚書府,悄悄地叮嚀了一句。
二哥,自然是指那位不曾謀面,正在國子監入學的蘇慶華長子了。
「哦。」蘇一一無可無不可地應了,「橫豎我不與他爭勝便是!」
一個小屁孩子,她才不放在心上呢!如今她用心的,倒是早早把京城裡的鋪子都摸個熟,到時候一一製藥開張起來,便不至於走彎路了。
其中最重要的,還是銀子啊!既然要開,就不能像在永樂的時候,從小打小鬧開始。啟動資金便是一個大數目。
雖然手裡有了兩件價值連城的至寶,蘇一一卻一件都捨不得讓人。要等著剛剛開出第二家分店的一一製藥攢出這點銀子來,可就是經年累月的事了。
她掀起簾子,只見大街上商肆林立,整齊地排在道路兩側。這麼一眼瞧過去,竟是瞧不到街道的盡頭。一溜兒的青石板路面,既乾淨又寬敞,一下子就把京城的繁華,展現了出來。
蘇一一暗讚一聲,這才是京城的大氣!
巷陌縱橫,商旅相望,酒樓更是一間連著一間。進進出出的人,也多是輕袍緩帶,氣度不凡。
「看來,在京城做生意,這利可比在小城裡要厚啊!」蘇一一暗自思量,「至少,這京城有錢的公子爺兒就多,暴利的行當倒是更容易……」
「九妹,瞧見了罷?這就是京城!」蘇明鵬一臉興奮地指著路邊的行人,「看看人家那穿戴,竟是蜀錦!」
蜀錦起源於戰國時期,與雲錦、壯錦和宋錦,並稱為四大名錦。多用梁色熟絲織色,色彩鮮艷,質地堅韌,故深得達官貴人的喜愛。更因蜀地交通不便,價格更在諸錦之首,非大富人家,穿不起蜀錦。
便是蘇家,一年也只得一兩匹。蘇慶正一家,自然是連邊角料兒,也分不到的。
「嗯,京城之地,果然是繁華無雙。」蘇一一點頭同意。繁華了好啊,對於生意人來說,就怕不成市。一旦成市,什麼生意都好做。所以,她笑得十分開心,兩隻眼睛也彎成了月牙的形狀。
蘇明鵬幼時跟著大伯來過京城,因此這時候便成了理所當然的嚮導。只是他來時尚小,並不記得多少事,往往被蘇明琨和蘇一一兩個,問得啞口無言,繼而惱羞成怒。
「這多久沒來了,誰知道如今京城裡又流行些什麼!但凡宮裡的貴妃們喜歡的,隔一兩天便能流行出來,只瞧著那些官眷們的穿著便是。」
尚書府大門緊閉,只開了一扇角門。馬車停在門口,立時便有人迎出來,慇勤地讓人替他們提了行李:「三少爺、四少爺、九小姐一路辛苦,先見了夫人罷。」
看樣子,倒是個管家。
既然投到人家門上,自然是要拜見主人的。蘇一一聽得分明,想也不想便反問了一句:「大伯伯不在家麼?」
那管家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轉首見兩個大的並不出聲,雖感狐疑,仍是簡單答了:「是,我家大人並不在府裡。」
一邊暗暗打量著三人,卻見蘇明琨兄弟目不斜視,蘇一一的臉上也並不見好奇之色,心下有點恍然。
難怪大人看重這幾個自家的侄輩,只看這氣度,便不見小家氣。若是栽培得法,興許在京城也能謀個一官半職。
蘇尚書的夫人劉佩縭,原是他中舉前就娶下的,也是江南道的望族之女。又是御賜的三品誥命夫人,自有一種貴華的氣度。
她梳著個簡單而高雅的朝雲髻,正中插著一枝六翅的金步搖。身上穿的,自然是蜀錦。在領襟和袖口處,繡著芙蓉圖案。再配上腰間的玉帶,這麼一身打扮,便益加顯得尊貴。
「是小三、小四和小九來了!」她正坐著,受了三個侄輩一禮,才問了幾句永樂鎮的情況,一併問候了老太太,才側了側臉兒,「秋蘭,帶著他們住到西邊的水閣罷。前兒聽大人一說,就打掃下來了,且看看是否如意。」
三人謝了,才告辭出來。蘇一一總覺得這劉佩縭的禮數是挑不出什麼來,只是那態度,透著種骨子裡的冷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7 23:52:26
第076章 冤家對頭
「土包子進城了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蘇一一立刻臉色一變。不過,如今人可不是在祖宅,是在他蘇明瀾的地頭。人在屋簷下,難免需要稍稍低一下頭。
所以,她一聲不吭,只當沒有聽到,揚著臉目不斜視地朝前走過去。
「你眼睛瞎了麼?沒看到本少爺!」蘇明瀾哼了一聲,直直地朝著蘇一一撞過來。
欺人太甚!
蘇一一眼睛微瞇,目光閃爍了一下,臉上卻浮起了一個甜甜的笑容:「我只看到有一隻瘋狗,在汪汪地亂叫呢!」
「你敢罵我是瘋狗!」蘇明瀾大怒,舞起小拳頭就朝著蘇一一揮了過來。
「啪!」打中的,是蘇明鵬。是他怕蘇一一吃虧,搶先一步擋在蘇一一的身前,結果被那隻小拳頭正中胸口。雖然不甚痛,可是他的臉色,也不由得變了一變。
「我罵的是瘋狗,既然你自己對號入座,可不是我們說的。說來,你倒還有自知之明,見著人就亂咬,那不是瘋狗又是甚麼?」蘇一一冷笑。
蘇明瀾見打中了蘇明鵬,本有點心裡發虛。畢竟,蘇明鵬排行在他之上,又是三叔嫡子,可與蘇一一這庶女的身份不一樣。尊卑有別,長幼有序,是蘇氏百年家訓。
蘇明琨冷著臉,一手挽過蘇一一:「咱們自去歇息罷,過兩日去了國子監便是。人家既不歡迎咱們,又何必在這裡看人家的臉色。」
他與蘇明鵬在永樂鎮的時候,雖不至於相看兩相厭,但過往算不得密。然而,到了京城陌生之地,卻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蘇明瀾色厲內荏地嚷道:「她是我庶妹,見了兄長不知行禮,難道我教訓不得她麼?野丫頭就是野丫頭,我這做哥哥的教她識點規矩不成麼?」
蘇一一躲在蘇明鵬身後,對著他做了一個鬼臉:「說到教訓麼……正要讓四哥好好教訓一番你這個做弟弟的。所以,四哥,你的拳頭別怕痛,朝著他臉上招呼好了。他剛才也是這樣,準備朝我的臉上招呼的。」
蘇明琨哭笑不得:「九妹,你就別惟恐天下不亂了。」
「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蘇一一哼了一聲,「這可是慕容家的看家本領。」
「慕容家?你怎麼會認識大將軍家的?」蘇明瀾一臉的戒備,讓蘇一一眨巴了眼睛。
她說的,可是金在俠在《天龍八部》裡寫的那個悲劇人物慕容復,誰知道無巧不巧的,當朝的大將軍居然也複姓慕容?
「我指是他們的祖上,會一種非常厲害的武功。」蘇一一胡吹海編,把慕容復的事跡,削削減減,再加上改頭換面,加諸到祖先們的頭上。反正人死燈滅,這些子虛烏有的事兒,也沒地方查證去!
「天底下,真有這麼神奇的功夫?」蘇明鵬大為傾倒,「不知道慕容家收不收徒……」
蘇明琨瞪他一眼:「這種功夫怕是已經失傳了,你還是用心應付國子監的考試吧!」
一聽到國子監,再加上「考試」兩字,蘇明鵬原本興奮的心情,陡然轉涼。目光又瞪向了蘇明瀾,若不是這傢伙小了一歲,這名額哪裡輪得上他!
「少爺,夫人等你去請安呢!」一個俏生生的丫環忽然從大屋走出來,對著蘇明瀾福了一福。蘇一一認出,是那個一直侍奉在劉佩縭身旁的大丫頭,大約在尚書府的地位不低。
「哦,就去。」蘇明瀾藉機下台,甩了甩袖子,恨意不減地瞪了一眼蘇一一,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少爺去和他們置什麼氣?不值當呢!」丫環雖是壓低了聲音,卻又怎麼漏得出蘇一一的耳力?這丫環能在徐佩璃身邊服侍,絕對是眉眼俱精之輩。旁的不說,主子的意思,那是不會領會錯的。這麼說來,她的直覺並沒有錯,這蘇慶華雖是對侄輩有提攜之心,徐佩縭卻早存了異心。怕是那一子一女自永樂吃了癟回來,加油添醋地把自己三人說了一通罷?
「走罷!」蘇明琨看蘇一一斂了笑容,怕她這不肯吃虧的性子,又惹出什麼事來,只得半誘半哄,「大伯父不在家,若是惹了那霸王,總是咱們吃虧。」
「嗯。」蘇一一點頭應是,朝著蘇明瀾的背影瞧了兩眼,便甩頭朝他們的住處走去。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看她往後,找了機會怎麼削他面子!
西邊的水閣離正屋甚遠,想必並非什麼貴客所居之地。蘇一一也不言語,只把小豬從地上抱起,行李也不打散,暗自便有了計較。看來,這尚書府絕非久留之地,總要想法子搬出去方好。哪怕是投靠了魏爾瞻住在客棧裡,憑著她一一製藥大股東的身家,也未必住不起,好過留在這裡看人臉色。
寄人籬下的滋味,可不又是一個林妹妹?要她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這麼小心在意過日子,不如直接殺了她乾脆利落!
況且,林妹妹最後的結局……蘇一一可不想整天哭哭啼啼的,被人嫌棄,最後落個焚稿斷癡情……呸,這裡可沒有她的什麼表哥,堂兄妹癡情不起來!況且,她要做自己的主人,締造一個這時代的傳奇。
吃晚餐的時候,蘇慶華儼然坐在主位。三位外來人口,除了蘇明鵬的座位靠著蘇慶華外,蘇明琨和蘇一一因是庶出,被安排在下首。
蘇一一倒無所謂,反正她年紀最幼,按長幼有序,也是坐於最下首的。蘇明琨卻不同,他年齡長於兩位堂弟,卻只在蘇一一之上。
「明琨,你過來坐。」蘇慶華對他招了招手,讓蘇明瀾把位置讓出來,「你三哥取了秀才功名,可不該坐在你的下首。」
蘇明瀾忿忿地瞪了一眼蘇明琨,卻不敢回嘴,只得挪出了位置。這麼一樣,他便正好坐於蘇一一的身側。蘇明琨擔憂地看了一眼蘇一一,後者卻只是展開了一個笑顏。
「明日二哥返家,邀了國子監的生員斗詩,你可敢來參加?」蘇明瀾挑釁地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38:24
第077章 國子監的聚會
蘇一一斜睨了他一眼,咬著嘴裡的丸子,慢條斯理了半天才回話:「我一個野丫頭,又是土包子,才不去摻和這種無聊事呢!吟風弄月,那是你們這種吃飽了沒事幹的公子哥兒才喜歡幹的玩意兒!」
「哼,別以為你會吟兩首海棠詩便能稱才女!」蘇明瀾被噎得啞口無言,偏又無法反駁,那兩個「稱號」,可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毫無殺傷力的話。
蘇一一不屑地撇了撇唇:「我可不像某人,總以才子自居。我說自己是才女了麼?你願意封給我,我還不願意接受呢!」
這個虛架子,倒不如讓她京城的一一製藥分店開業之前,再接受罷了。為的無非是借助「才女」的名氣,來個「簽名售貨」,賺得盆滿缽溢的,方不負這「才女」二字。
「你……」蘇明瀾氣得俊臉泛紅。
蘇一一樂了,趁著蘇慶華對著兩個侄子訓話,不及注意自己這邊的當口,對著他做了個鬼臉。
若非父親在堂,蘇明瀾真想一拳轟出去,打散了這張得意洋洋的小臉。
一筷挾了個四喜丸子,一筷夾了個蝦球,再一筷……雖說都很考驗人,但蘇一一得了便宜又賣了乖,心情大好之下,超高水平發揮,一筷一個,吃得不亦樂乎。
蘇明瀾氣得俊臉變形,兩隻拳頭捏了又鬆,鬆了又捏,眼睛恨恨地盯著眼前的幾個丸子,彷彿它們是仇人似的。
蘇慶華的目光卻正好轉了過來:「明琨、明鵬,明日你們二哥回來,國子監裡有不少人要來家裡聚聚。到時候,你們兩個可要好好露一手,日後去了國子監,也不至於有人小覷了去。」
蘇明琨兄弟自然應了一個「是」。
「依依,你也一同去見識見識罷。」
蘇一一隻得無奈地應下。
第二日,蘇一一便見著了那位久有「才子」之名的蘇家老二蘇明翔。長相與幼弟有五分酷似,卻因脫了稚氣,格外顯出兩分平穩來。
見了蘇氏三兄妹,溫和有禮,讓蘇一一大起好感。所以,對於所謂的「斗詩」會,便不那麼反感。橫豎見招拆招,自己在這上頭雖不甚用心,好在肚子裡的貨色多得離譜,隨便糊弄兩首便是驚才絕艷,管教那蘇明瀾再度甘拜下風!
這麼一想,蘇一一頓覺揚眉吐氣,反倒是盼著那斗詩會早早到來。
說是國子監的生員,其實全是官家子弟,往日與蘇家走得極近。同時,還有國子監的兩位先生,也來湊個趣。這也是斗詩會的習慣,總要有人做裁判不是?
「明翔,聽說你家八弟最近十分用功,怕是明年便可被國子監錄取了罷?」來人與蘇明瀾極熟,生得白淨斯文,看上去也是極好的脾氣。
「但願能借黎兄吉言。」蘇明翔接過了話頭,笑著把眾人延請到了會客室裡。
「看到了嗎?那可是和我哥哥並稱京都四公子的黎良玉,是戶部尚書黎之偉的嫡子!」蘇明瀾一臉神氣地對著蘇一一介紹。
戶部?那不是掌管全國錢財的地方嗎?
蘇一一眼睛剛剛一亮,陸續又到了幾位同年的公子。蘇明翔長袖善舞,應付得滴水不露,幾乎沒有漏掉過一個人。
繼而又來了兩位國子監裡的先生,一個長眉美髯,一個面白無鬚。對著這群公子們,並無做師長的傲色。
蘇明瀾雖然和蘇一一不對盤,介紹起來的時候,總帶著五分炫耀的神氣。不過好在還是讓蘇一一摸清了在座各位的底細,無一例外,都是各家的嫡子。人們說的什麼人以群分,果然是有道理的。
國子監共分四個年級,以甲、乙、丙、丁為序,丁級最淺,大多是新入學的生員們。以此類推,以甲級為最高。這期間並無定時,通過了年考方能順利升級,也有年近三十,仍在丁班就讀的。也有如蘇明翔者,十九歲便已升入甲級,只等科考,便能授官。
蘇明琨因是取了秀才身份,便可直接進入丁級。蘇明鵬是拿了尚書府的名額,也入丁級。不過,他自己對升級不抱甚麼希望,不過是想與三哥九妹,到京城來作個伴罷了。
蘇明瀾幸災樂禍道:「那長髯的先生,是教甲級的許子敏,當代大儒。年輕的,卻是教丁級的伍青濤。兩人最擅作詞……」
詞麼……蘇一一冷芒微閃,想必這蘇明瀾知她在詩上「造詣」極深,故拿了詞來作文章。只不知這是他的主意,還是蘇明翔的主意。
「今兒我來晚了!」一個哄亮的聲音,遙遙地傳來。
話音方落,便進來個五大三粗的青年。不同於正談笑風生的翩翩公子們,他卻是寬肩厚腰,眉粗眼厲。也不等人來迎,幾個大步便來到了廳上。那雙眼睛直直地瞧著前方,炯炯有神,直可以將眼前的那塊地面給烤得焦了。
蘇一一暗暗納罕,此人倒像個佔山為王的土匪頭子,哪裡像能吟詩作詞的?
「慕容,怎的每次見你,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黎良玉哈哈大笑,一掃書生之氣,竟也透出幾分豪邁來。
「這是慕容賜。」蘇明瀾洋洋得意,「雖是因武入了行伍,可詞卻作得極好。一會兒,你便能見識了。」
原來是那位「慕容復」的後人!
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看來今天這蘇明瀾,是想瞧著她出醜了……
蘇明翔淺淺一笑:「慕容,這是我家堂弟與堂妹,昨兒才剛剛到京的。我這三弟,已在江南道考取了秀才,明日便入國子監。這是我四弟,也要一同去的。」
「小小年紀便取了秀才,不錯!」慕容賜眼睛一亮,順手拍了拍蘇明琨的背。蘇一一看著蘇明琨臉色發苦,忍不住暗暗好笑。
這慕容賜武將出身,這一拍之力,怕是不輕啊!不過,看那慕容賜,顯然對蘇明琨頗有好感,倒並非有意為之……
若能與他交好,在國子監裡,雖說未必能橫著走,豎著走總不妨事。
坐得橫七豎八的少年們,臉色都忍不住多少有了改變。
蘇一一暗暗狐疑,這五公子,莫非還真是個人物不成?她轉頭朝門口看去,驀然像是活見了鬼似的,眼睛瞪得連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出來。
一個少年素衣便袍,臉含淺笑,緩步走了進來。他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38:49
第078章 蘇家兄妹
少年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子,劍眉入鬢,星目含笑,五官無可挑剔的俊美。長而密的睫毛,彷彿還帶著室外的陽光,像兩片半透明的羽翼。
他身姿挺拔,透著一種儒雅的斯文氣質,卻又並不偏於柔弱。行動間,那種書生氣並不濃厚,反倒透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優雅。
「姬流夜!」蘇一一在這個名字即將脫口而出時,便摀住了嘴唇。人還是那個人,可是他的氣質,卻又分明不同了。但……他確實是姬流夜,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臉上,一觸即走。但蘇一一分明看到他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那唇畔的笑意,更濃了。
「不知五公子光臨寒舍,明翔有失遠迎。」蘇明翔急忙迎了上去,眾人也紛紛起立。只有黎良玉和慕容賜,似乎對這位五公子的身份,不大以為然。
姬流夜神情誠懇:「只是途經貴府,見門口停了不少馬車,一問方知,今兒竟是你們國子監的斗詩會,便不請自來,蘇兄不會責怪罷?」
「不敢。」蘇明翔笑著長揖,把他迎向了主客位。
「五公子可搞錯了,今兒我們不鬥詩,卻只斗詞。」黎良玉笑道。
「是麼?」姬流夜輕笑一聲,「得在第一時間拜讀各位才子大作,倒是適逢其會。」
原來這濟濟一堂,全是才子。這才子,可不值錢得緊啊!蘇一一諷刺地想著,目光悄悄地投向姬流夜。偏生他進來後顧盼神飛,就是不接上她的目光,忍不住有點鬱悶。要不是剛才那左眼微睞,她還真當自己認錯了人呢!
手裡捏住了姬流夜當初留下的那塊玉珮,心裡薄有不滿。想當初,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居然對面相逢裝不識!
她看向蘇明瀾,誰知道這小子居然停止了嘮叨,皺著眉頭,似乎也不清楚姬流夜的身份。難道不是這些國子監的同學麼……
「咱們今日,便先作小令開胃罷。拿個籤筒過來,抽到哪支便是哪支!」黎良玉懶洋洋地開聲提議,立刻得到了眾人的認可。
蘇一一深以為然,鬥法麼,總要由易及難。
蘇明翔讓小廝端了籤筒,雙手奉給了姬流夜。他卻淺笑搖頭:「今兒個我可是來湊熱鬧的,只作個看客罷了。」
「五公子謙虛了。」慕容賜笑道,「我來抽罷!《浣溪沙》,便是這個。依著我,咱們也不必限韻,不必限題,只各自作一首出來便是。沒了這些限制,才能見真功夫。」
「好。」蘇明翔點頭同意,「如此,便各各作來。明琨,久聽父親說,你在永樂書院,課業樣樣都拔得頭籌。趁著兩位詞宗大家在,打疊精神做出一闕來,這番指點,可是與你大有裨益。」
他是蘇家第三代之首,這番話說得堂皇大氣,又含著對弟弟的拳拳殷切,蘇明琨自然大是感激。便是蘇一一,也覺得這位二哥,與驕橫的蘇明瀾,不像同一個娘胎出來的。
她悄悄地落後半肩,只袖了手站於一側。若能讓蘇明琨一鳴驚人,往後在國子監,自然有說不出的好處。這種風頭,她可不想與他搶。
一時間,眾人都得了詞。蘇一一暗暗點頭,難怪各人語氣頗為托大,果然有些真材實料。看來,這國子監倒還真是藏龍臥虎之地,一國精英,盡網羅在此。
個中,又以蘇明翔與黎良玉為翹楚。
「不愧為京城四公子之名!」姬流夜撫掌讚道,「只是今日這題卻虧了,顯不出慕容兄的大才啊!」
「瞧著後面罷!」慕容賜哼了一聲,顯然頗是不服。
「明琨,你可曾得了?」蘇明翔把目光落在蘇明琨的身上。
蘇一一倒不替他擔心,最近半年,蘇明琨賺夠了銀子,一心一意地做學問,這些詩詞怡情小道,自然難不倒他。
果然,蘇明琨緩緩地誦出自己的一曲《浣溪紗》,姬流夜不待旁人點評,便眉飛色舞地讚了一個「好」字:「上片借景,自然明麗。下片抒情,以景融情。恭喜蘇兄,你們蘇家可又出了一位才子!」
蘇明翔謙虛道:「五公子謬讚了。」
蘇明琨也在一旁謙虛:「不敢登大雅之堂。」
蘇一一暗暗奇怪,姬流夜一直作壁上觀,即使以蘇明翔與黎良玉佳作迭出,他也不過含蓄而笑。蘇明琨此詞雖好,也未必及得上那兩位。
「你年紀還小,能有這樣的造詣,可不多見。」姬流夜笑著把目光轉向一邊的兩位先生,「許先生、伍先生,學生說得可是?」
「五公子評的是!蘇三公子年紀尚幼,便能有如此佳作,難怪能考取了秀才。」伍青濤臉露讚賞之色。
連那位閉目養神的許子敏,也極給面子地睜眼點頭。經兩位先生這一認同,各人待蘇明琨自然又有不同,儼然已是把他拉進了他們的圈子。
蘇一一看姬流夜那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有點暗暗好笑。他自己還比蘇明琨小著一兩歲呢,居然充作小大人。偏偏旁人並不以他這話發笑……
看來,他的身份,果然高貴!雖非世子,也是皇族了吧?
「八弟,你也作一首來,不拘什麼。」蘇明翔笑著對蘇明瀾招了招手。
蘇明瀾想是早有準備,不假思索地琅琅讀來,諸位又是一致點頭,又讚了他幾句,讓他小臉放光。
「還有我家九妹呢,她可是永樂鎮的才女!」蘇明瀾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讓這位當初壓了自己和長姐一頭的堂妹,出個大醜。一句話便把眾人的目光,投到站在陰影裡的蘇一一身上。
姬流夜目光微閃,笑道:「你這九妹,年紀可比你還小,不許難為了人家。」
蘇明瀾狡黠地笑問:「難道五公子瞧不起我九妹麼?你且聽她作來,指不定比我的好呢!」
姬流夜還待再攔,周圍的公子們卻都起了哄:「可不是,聽聽這永樂鎮的才女,到了咱們的京城,算得上第幾流!」
這話,說得恁是難聽。姬流夜臉色微變,看向蘇一一的目光,便含了兩分擔憂。
他還是偏幫著自己的!
蘇一一心裡一暖,眸光流轉,落在蘇明瀾的臉上。後者赤-裸的挑釁目光,讓她哂然失笑。
果然是個小孩子,還記恨著那兩首壓了他一頭的海棠詩呢!她雖然並不專注於詩詞,但肚裡的貨色實在多不過。歷朝歷代的詞,哪有超得過宋朝的?蘇一一心裡不說有千首,一兩百首總是有的。況且,她中學時尤愛納蘭性德,把清詞也記了不少。別說這一闕《浣溪沙》,便是長調也可隨手誦來,保管才驚四座。
只是……她記得的詞,俱是流傳千古的名句,似乎與這十歲髫齡,略有不符。正沉吟間,又聽得蘇明瀾出聲相激:「九妹,你的才情莫非用完了不成?」
姬流夜看她面上露出為難之色,只當她力有未殆,存心替她解圍:「蘇小姐年紀尚幼,倒不如由蘇兄替她代作罷!」
蘇明瀾卻扁了扁嘴:「九妹只比我小了一歲,能詩善詞著呢!我爹……聽說,永樂鎮的先生還稱她有君如玉幼年之才呢!」
這番話,連削帶打,可惹倒了一幫貴公子。
「是麼?既如此,倒不可不做了,也讓咱們瞧瞧永樂君如玉的大才啊!」
「也讓咱們瞧瞧,鄉下的先生,比咱們國子監的如何?」
「這樣的牛皮也敢吹,當這天下沒人了麼?這個所謂的教書先生,大約是掛著羊頭賣狗肉之輩!」
…………
蘇明翔緊皺了雙眉,低聲喝道:「八弟!」
居然連魏爾瞻也污辱在內,蘇一一縱然想要低調,這口氣卻是不肯嚥下的。她微微揚起小臉,跨前了兩步:「既如此,一一便作上一闕,請各位才子和先生指正。」
「早該作了!」蘇明瀾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蘇一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才吐氣開聲:「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
「好!」姬流夜不遺餘力地替蘇一一捧場,「好一句一曲新詞酒一杯,對酒聽歌,可不是人生一大快事麼?夕陽西下,又應了景,既景興感,好句!」
蘇明翔放下心事,暗想難怪父親堅持要把這位庶妹接上京來,只這幾句,便勝過了當年長姐的才情。能得父親看重,不計嫡庶名份,果然有過人之處。
伍青濤目光微亮:「撫今追昔,已是有了意境。」
蘇明瀾瞪大了眼睛,大是不服。他自永樂歸京後,便下了十分的苦功,總指望著能有一日扳回一城,一雪當年之恥。是以故意央了二哥,改詩為詞,要讓蘇一一栽個跟頭,免得每每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
「只作了一半!」他哼了一聲,抿著抿唇。
蘇一一笑道:「自然還有下片的。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姬流夜也不鼓掌了,只拿眼看向蘇一一,眼睛裡異彩連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一別多年,當年還讓他手把手教了習字的小女孩,竟真能成一代才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39:12
第079章 拼酒
「好!」拍案叫好的,竟是伍青濤,他彷彿並沒覺得自己失態,只是喟然驚歎,「好一個無可奈何花落去,好一個似曾相識燕歸來!」
連一直閉著眼睛作養神狀的許子敏,也不由坐直了身子,雙眼發亮:「此聯承上句『夕陽西下幾時回』,又啟下句『小園香徑獨徘徊』,音調諧婉。以虛詞相對,對仗工整,佳詞天成、侍詞天成啊!」
黎良玉驚異地看向蘇一一,女孩身量未成,站在一群弱冠公子中,顯得並不起眼。然而此詞一出,還有誰與針鋒?
伍青濤又喃喃地讀了一遍,搖頭晃腦擊掌又連讚了兩個「好」字:「傷春感時,卻並不落窠臼!上片重在思惜,下片重在撫今之感傷。用詞雖是通俗,卻勝在清麗自然然,頗富意蘊,引人遐思啊……」
蘇一一凝神靜立,臉上不波不瀾。一來此詞本就是千古傳誦的名句,得到這樣的結果正在情理之中。二來怎麼說,此詞也不是自己的創作,借鑒而來的東西,她還真沒那麼厚的臉皮,堂而皇之的沾沾自喜。
可是這副表情看在眾人的眼裡,卻愈加覺得此女定力非凡。小小年紀,便能做到不驕不躁,日後成就,指日可期。
蘇明翔哈哈一笑:「再拈個詞牌!」
慕容賜不待旁人插手,已是從籤筒裡拿了一支籤子出來:「《漁家傲》!這次看老子的,總不能次次被你們比了下去。」
因漁家傲曲調沉鬱,自然更得他的歡喜。
這一回,眾人的重頭戲,除了放在蘇明翔和黎良玉身上,便泰半注目在坐在蘇明琨之側的蘇一一身上。
「九妹可想好了?」蘇明翔含笑問。
「勉強想了一首,請兩位先生和各位公子不吝賜教。」蘇一一對自己的「詞」,那可是再有信心也沒有的了。
不過,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尊師重教,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守禮的表率,不是麼?
「咱們可都拭目以待了啊!」慕容賜爽朗大笑。
「塞下春來風景異,承安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幛裡,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春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她把范仲淹這首著名的《漁家傲?秋思》,稍稍改動了幾個字。雖然春不如霜,總也算勉強圓得過,平仄也對得上。名人名詞,自然又贏得了滿堂喝彩。
許子敏忽然揚長而起:「明翔,你九妹今年貴庚?」
「已是十歲有餘。」蘇明翔恭恭敬敬地回答。
「十歲,咳,十歲!」許子敏仰天長歎,「雖是離上國子監還差了兩歲,然此才情,原該破格錄取。老夫這就去國子監,替九小姐製作名錄,與你三弟明日一同入學罷!」
蘇明琨大喜過望:「多謝先生成全!」
蘇明瀾臉色灰敗,目光茫然。他原以為自己日夜苦讀,總有一雪前恥的機會。誰知今日瞧來,卻發現自己與這九妹的距離,竟是愈加的遙遠,頓時心灰若死,竟覺得十年的寒窗,盡付諸東流之水。
蘇明鵬喜不自勝:「九妹,我知道你一定能勝過那小子的!讓他門縫裡看人,把咱們都看得扁了……嘿嘿,敢說咱們是土包子,我看他們才是……」
便是那一群臉色倨傲的公子們,也都前倨後恭:「才女之稱,名至實歸。不想永樂小鎮,竟藏有如此大才!」
「只是被各位公子逼出來,以搏君子一笑罷了。」蘇一一卻不以為然,一半倒真是出自本心。
慕容賜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蘇一一想也不想,內勁由心而生,自然而然地化解了他的手勁。
「咦,你會……」
「慕容公子,你的力氣太大啦,把我的肩胛都要拍碎了。」蘇一一截住了他的半截話,半嗔半責,帶了兩分撒嬌的神氣。
「慕容,你當人人都似你虎背熊腰不成?這麼嬌滴滴的小才女,要真被你拍散了架,不說蘇尚書要找你算賬,便是許夫子,怕也要找你拚命!」
慕容賜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雖然臉上極其狐疑,但看蘇一一的表現,也知她不欲旁人知道她習武之事,只得乾笑兩怕:「習慣了,嘿嘿。蘇……我和明翔一向要好,也叫你九妹得了,那首《漁家傲》作得好!」
伍青濤卻只翻來覆去地把蘇一一這兩首詞,讀了一遍又一遍:「好啊,好……」
「為這詞,當浮一大白!」慕容賜轉身去拍蘇明翔的肩,「明翔,把好酒大碗地斟出來,以詞下酒,不亦快哉!」
「你想我家的好酒便直說,何苦借了我九妹的名頭!哪一回,倒是少了你的好酒不成?一般也賞了你家的,卻不見你拿出來,盡來搜刮我們家的!」蘇明翔笑罵,卻吩咐了小廝,速去取了酒來。
「誰讓你家的酒喝得慢……你也知道,我家老爹和老叔,這兩個酒鬼喝起酒來根本不要命,我搶得再快,也只搶了兩盅,塞牙縫兒都還不夠呢!」
眾人大笑。
一時間,推杯換盞,好不熱鬧。更有慕容賜追著蘇一一,非要敬她一碗。
雖說古代的酒度數低,但這麼一大碗的份量,也夠喝一壺的了。蘇一一死命地搖頭,蘇明鵬挽了袖子,酒到盞乾,全都替她擋下了,倒也贏得了滿堂喝彩。
「不行,九妹,你總得喝上一碗,不然我這哥哥就白認了!」慕容賜卻不肯干休,把碗往幾上一敲,也不管酒液灑得滿幾都是。
誰認他做哥哥了?是他自說自話好不好!
「實在是年紀小,爹爹不許我喝酒的。莫說這一大海碗,便是一小盞,怕也醉了。」蘇一一搖頭。
「你那首塞上風景,可是大碗喝酒,大塊喝肉的氣概,豈能不喝酒?這一碗你要是不喝,便是看不起我慕容賜!」
有這麼強灌的麼?就算她真看不起他慕容賜,也不敢說呀!
蘇一一苦著臉,蘇明鵬待要再擋,卻被慕容賜一掌推開:「不行,這碗酒,非要我這九妹幹了不可。」
忽然一隻瑩白如玉的手伸了過來:「這酒,我替九小姐喝了。」
蘇一一抬起頭來,竟是姬流夜。他的目光並不看她,彷彿懶洋洋的對什麼都不甚在意。
「五公子,你這可不上道了!我敬的是九妹,可不是你……若你也作得這樣的好詞,我慕容賜便敬你一杯又如何!」
姬流夜雖是也應景作了兩首,奈何平時並不在這上頭用功,雖是四平八穩,卻不如蘇一一的出彩。
「好,我喝就是了!」蘇一一看著慕容賜和姬流夜兩人的拉鋸,這兩個的塊頭完全不成正比例,明知道姬流夜身懷武功,也不由替他擔心。
「就是嘛!這酒,我慕容賜今兒是一定得敬的!」
蘇一一前世的酒量不錯,在軍中有「酒仙」之稱。但此時非同彼時,被接連灌了幾碗,竟覺得頭腦暈沉了起來。
心裡暗叫不好,跌坐在席上,只作不支。她可不敢喝醉,誰知道會不會冒出什麼驚人之語來?羽翼未豐之時,步步為營還是必需的。
眾人看她雙頰酡紅,趴伏在几上,也不再吵她,自去找人拚殺一番。直鬧到夜深,才一哄而散。地上早已經橫七豎八地躺倒了一片,那些初見時的斯文,全都被掃到了地上。
蘇明鵬也喝得大醉,嘴裡嘰哩骨嚕的不知道咕噥些什麼。
「那句將軍白髮征夫淚……往後還是不要再作了。」姬流夜卻在經過她的時候,幽幽一歎。
蘇一一微怔,目光茫然,卻撞進他那雙憐惜的目光裡。
蘇明琨頗是自持,還算清醒,讓人扶了蘇明鵬與蘇一一往水閣去了。那些丫頭已然是改變了態度,慇勤地把蘇一一送進了閨房,還留了兩個以備半夜使喚。
蘇一一晃了晃腦袋,只覺得頭更暈沉得厲害。忽然嗅到一陣淡淡的檀香味,腳邊一暖,小香豬已是爬了過來,攀在她的榻上。
「香香……」蘇一一喃喃低語,「今兒可真喝得多了,都是那個慕容賜,非要瞎起哄……」
話才說完,卻覺得精神一振,哪裡還有暈眩感,倒像是睡了一個飽覺,剛剛甦醒過來似的。
她瞪圓了眼珠,使勁兒地扇動著鼻翼:「咦,這檀香味兒,真是好聞,還能醒酒不成?」
小香豬得意地搖頭晃腦了一會兒,又懶洋洋地趴到了她的鞋面上。雖說它已長大了不止一圈,但趴著蘇一一鞋面的嗜好,卻始終未改。儘管鞋面上,只能夠承載它的一顆大腦袋。
「呼嚕呼嚕……」均勻的呼吸傳過來,小香豬的肚子,起起伏伏。這傢伙,居然就這樣迅速入睡了?
蘇一一瞪大了眼睛,覺得思路無比活躍。沒錯,她絕對是嗅到了那陣檀香味,才會腦袋整個兒清醒的。她斜睨著小香豬,自言自語:「沒想到這香香的特異功能,還不止一個啊!趕明兒得帶它去山上晃晃去,若是再挖幾支山參什麼的,興許不用多久,就能湊夠我的啟動資金啊!」
小香豬的呼嚕聲,猛地斷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39:35
第080章 拜師
雖說國子監也稱得上根正苗紅的官僚機構,但辦事效率卻絕對一流。第二日蘇一一便拿了名冊,居然是許子敏親自送到尚書府來的。
彼時,蘇慶華正好在府裡,正叮囑著蘇明琨兄弟和蘇一一去國子監該注意的事項。聽得這位大儒上門,急忙提著袍子的下擺就親自迎了出去。
「許先生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蘇慶華的慇勤,讓蘇一一立刻明白,這許子敏,大約在國子監地位極高。
許子敏大概跑得有些急,走至中廳便已是氣喘吁吁。看看,這就是缺乏鍛煉的下場啊!
魏爾瞻雖然也是一介書生,可人家跟著小香豬爬上攀下,愣是臉不紅氣不喘。蘇一一再度懷疑,她這位先生除了文,應該對武也並非一無所知。至少看他爬山那綿長的氣息,就不是眼前這位許子敏可比。
「尚書大人客氣了。老夫此來,是特為你家九小姐送名冊來的,明日記得去芙蓉別院,東西都已經備下了。我瞧九小姐的詞作得十分好,聽明翔說,詩得作得很好,是以選了芙蓉別院。」
蘇慶華急忙謝過,並吩咐讓蘇一一出來:「依依,這位許子敏先生,可是當今的帝師,在國子監裡的學問,也是數一數二的。」
蘇一一雖然對老先生不大感冒,但看他親自登門,替自己送名冊,倒也暗自感激。當下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表達了一番自己的受寵若驚以及惶惑感受。她態度誠懇,神情溫婉,正是這時代淑女的典型表現。
許子敏越看越是滿意:「不知令侄女是否有業師?」
蘇慶華一聽,頓時大喜過望,急忙吩咐擺香案。
蘇一一看這架勢,分明是讓她拜師呀!她可不想多著一位老學究,天天盯著自己的功課。因此故作為難道:「伯父,您可是忘了麼?依依在永樂鎮,已是拜在了魏先生的門下。」
「魏先生怎麼能跟許先生比?」蘇慶華瞪了她一眼。
這侄女也真沒有眼色,若換了其他人,得蒙許子敏收列門牆,早就跑下三個響頭先磕了下去,把這師徒關係坐實了再說。
「不敢。」許子敏雖是地位甚高,卻並無驕矜狂傲的毛病,「那位魏先生既能教出九小姐這樣的才女,想必學問是不會差的。不知這位魏先生是何出身?若是家世清白,倒不妨由老夫舉薦進入翰林院?」
大周的翰林院,在蘇一一看來,就如同是後世的秘書團,專門替皇帝起草聖旨,下達政令之類的。她可看不上這種工作,對魏爾瞻來說,那不是大材小用麼?
因此,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替魏爾瞻推了:「先生無心仕途,只願隱居。想必……是不願意進京的。」
魏爾瞻確實不願意來京城,要不是有君如玉為餌,連蘇一一都說服不了他。
「哦,如此大才,埋沒鄉間,可惜可惜!」許子敏喟然長歎。
「依依,既然魏先生並不曾來京,你另拜許先生為師,也是使得的。」蘇慶華哪裡肯放跑這位大儒,「拜在許先生門下的,除了當今的皇上,也只有兩位而已。許先生勸了收徒之念,我就是第四位弟子。」
誰說魏爾瞻如今不在京?蘇一一還正待說話,忽地袖口一緊,蘇明翔正滿臉焦急,拚命地朝著她打眼色。她當然知道拜許子敏為師能帶來的好處,可是……
「老夫這是最後一次動念收弟子。」許子敏感慨地笑道。
蘇慶華已是讓人備了香案,蘇一一因為蘇明翔的打岔而失去了拒絕的機會,只得被逼上梁山地行了拜師禮,成為許子敏的關門弟子。
「快擺酒席,越豐盛越好!」蘇慶華吩咐下去,不一會兒就置辦了一桌宴席。雖是急切間置辦出來,卻依然山珍海味俱全,滿滿的一桌,倒也很像樣子。
「我待君如玉來京後,也要跟著使團去一趟南陳,暫時沒有時間指導你。好在國子監的業師學問也都不錯,你先跟著學了,把這些書看完,老師也就回來了。」許子敏頗有做老師的自覺,很快就融入了角色,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張宣紙,想了想,又借了蘇慶華的文房四寶,在頁末添了四五行字。
蘇一一懵懂地接過了許子敏遞過來的一張書單,密密麻麻列了不下二十部書,頓時頭大如斗。
她這個才女,只是沽名釣譽,並不準備精益求精,堅定不移地一條路走到黑啊!
只可惜,她的這番心聲,卻根本被大夥兒萬眾一心地忽略。宴席上氣氛熱烈,從恭維許子敏的學問,到稱頌當今聖上治下的歌舞昇平……
蘇一一恚怒地瞪向蘇明翔:「為什麼非要讓我拜他……拜許先生為師?」
蘇明翔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可知許先生的四個弟子,都是誰麼?」
「知道啊,有一個是當今的皇上。」蘇一一不以為然地回答。
皇上也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不會比她多生一隻眼睛吧?在蘇一一這個現代人看起來,皇帝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自然起不了太大的敬畏之心。
「還有兩個,一個是當今的丞相大人,一個是今科的狀元,剛授了八方巡撫,實權在握。」
「哦,那又怎麼樣?」蘇一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精神卻忽然一振。如果這時代的師兄弟關係親近的話,那不就是說……她的後台和靠山,很硬,非常硬,硬得沒法說?
這麼一想,拜許子敏為師,也不是什麼壞事……
蘇明翔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就好好跟著先生做學問吧,總不能讓南陳的君如玉專美於前!」
蘇一一疑惑地問:「我就不信,咱們大周就沒有人能勝過君如玉?旁的不說,這許先生的學問不是很精深的麼?」
「總不能讓許先生去和一個女子比詩斗文吧?便是在南陳,君如玉的學問也並非一時無兩,只不過她身為女子,能有這樣的才情,自然震驚三國了。」
「哦。」蘇一一恍然點頭,原來是佔了性別上的便宜。
許子敏大約心情高興,收了一個對他其實並沒有什麼敬畏之心的弟子,比蘇一一拜了個牛叉的老師還興奮。蘇慶華和蘇明翔在席間勸酒,五杯中幹掉了三杯,到後來舌頭也大了。
「不行,還得回國子監去……這是依依的卡片,可要收好了,明兒一早便去國子監,莫忘記了。」許子敏喝得半醉,還沒有忘記正事,從口供裡掏出件東西,直接往蘇慶華的手裡塞。
「快送許先生去國子監,一路上要抬穩了。」蘇慶華親自扶著他上了轎子,嚴肅地吩咐。
看著許子敏的轎子越行越遠,他才回過神來,滿面笑容地往回走。
「依依,這是你的,小心收好。」
蘇一一接過來一看,是一張小小的卡片,倒有些類似於現代的名片。
卡片是粉紅色的,這古代的設計,居然還很人性化啊!上書五個漢字:「國子監方院芙蓉別院。」
一問才知,原來這方院可不分甲乙丙丁的,只分三個別院,分別是學書畫的海棠別院,學詩詞的芙蓉別院,以及專做文章的芍葯別院。
雖說學詩詞並非蘇一一的本意,但想到可以不必看尚書府從主到僕的臉色,還是勉強接受了。大不了,隔三差五拋出首名家名作,也絕不至於年考不過關。
既然這位便宜老師暫時不在大周,這樣倒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剩下來,是該找個機會去深山挖參換銀子,然後開出一一製藥的第三家分店。在京城裡開店可不一樣,資金投入不能小氣。若是總店和揚、湖二地的分店發展順利的話,小半年就能收回投資。若以一年為限,資金也該籌措得差不多。
她倒是打的如意算盤,只以為跟著去了國子監,從此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又沒了父母在身邊管教,這也不許,那也不能,正是騰出手來大幹一番事業的好時光啊!
「三弟、四弟,九錄,咱們雖都是官家子弟,但國子監素來從嚴治學。只要年考在甲等,便能進藏書樓借閱,並擁有隨時向老師提問的特權。只是一樣,平日不得家長來接,便不能出國子監半步。平時所需,概由國子監提供。」
不能走出半步?
蘇一一的心,頓時涼了在半截。
這是上學還是坐牢!
「二哥,要不,我還是不去了罷!我年紀小,又不懂京城的規矩,還是過兩年,再長得兩歲進方院不遲。」
寄人籬下,也比被關進國子監的好啊……
「你又說什麼瘋話!」蘇明翔正色地輕叱了一聲,「這京城裡,哪個女孩子不夢想著能進方院去?」
蘇一一委屈地扁了扁嘴:「進那裡被關得死死的,倒是有什麼好……還不如回永樂鎮呆著呢……」
「胡說!」蘇明翔沉臉低喝了一句,又念及她年紀尚小,頭一回遠離父母故鄉,難免會耍些小孩子脾氣,臉色才又放鬆了下來,「你進了方院,考試上了甲等,便能入宮為女官。」
「胡說!」蘇明翔沉臉低喝了一句,又念及她年紀尚小,頭一回遠離父母故鄉,難免會耍些小孩子脾氣,臉色才又放鬆了下來,「你進了方院,考試上了甲等,便能入宮為女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39:55
第081章 面臨兩條路
「依依可不愛做官!」蘇一一聽到「入宮」兩個字,急忙條件反射地搖頭拒絕。天底下最黑的地方是什麼?除了皇宮,就是後宮!囫圇著進去,一准落不到全屍出來。
那些宮廷大戲,蘇一一在現代可看得多了。後宮裡的那些女人,眼珠子都不用轉,就能想出一個接一個的惡毒主意。
「你若不做女官,日後便只能聘得庶出的子弟,或是平常人家的男子。若是做了女官,便同那嫡出的女兒一般看待了。」
「我可沒想到嫁人……」蘇一一無可奈何道,看著國子監一點點臨近,一天的好心情,得脫牢籠的喜悅,頓時不翼而飛。
國子監規模頗大,是一個宮殿式的建築群,不知道前身是不是某位王爺的府邸。像現代的雍和宮,就曾經是四阿哥雍親王的府邸。
周圍繞著一條河,如同一條長長的腰帶,把這處宏偉的建築群,圍在了河流的中間,倒像是現代故宮的建築格局。不知是借勢而建,還是人工挖就。
那座單孔的石拱橋,則另譜新意,長約三米,寬則至少達七八米的樣子。一般來說,橋樑總是縱向大於橫向,這座橋雖有些標新立異,卻更顯氣派。
大門是朱紅色的,不知道是不是新漆過,看起來十分氣派。重重的殿堂樓閣,按南北向的中軸線排列,如眾星拱月一般地圍著中心地帶的高大殿宇。
這座國子監的主建築,若是站立聽訓的話,足可以容納上千人。
「每年年終考試結束以後,成績會在這裡放榜公佈。列位甲等者,還能得到嘉獎。」蘇明翔解釋道。
門樓窗欞處,都有精細的雕刻。多是花卉和鳥獸圖案。靠東略高,做成與膝齊的高台。台上的背景,卻是白色照壁,以墨畫著寫意山水。
「那……若是年考取不到甲等便如何?」蘇一一轉著眼珠子打起了歪主意。
「自然便是再讀下去,女子學院並不分級。若是甲等,可自由再選擇一處別院繼續學習,也可入宮為女官。」
「那……除了甲等,還有乙丙丁三等不?」
「這倒沒有,方院人數並不多,統共才六十個人不到,若是一直考不到甲等,便在本學院一直學下去。」
「啊?若是十年八載地考不上甲等呢?」
「那便只能由父母領回去聘人了。」蘇明翔似笑非笑的唇角,讓蘇一一頓時啞口無言。這個看似溫和的二哥,也不太好蒙騙啊!
看來,自己這心思,完全成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看著蘇一一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自己的座椅上,蘇明翔良心發現地勸慰:「以九妹的資質,自是年年甲等。況且,你若拿不到甲等,許先生的面子裡子也一齊丟了,怕是要盯著你用功的。」
唉,此路看來不通。
「年年甲等有什麼用……不過換個別院繼續學罷了。」蘇一一撇了撇唇,「三個別院全學完了,那就更慘,乾脆被關進宮裡……」
「九妹,這話也是能混說的麼!」蘇明翔厲喝一聲,蘇一一縮了縮腦袋。她可真忘了,如今可是皇權時代,哪由得她口無遮攔?一不小心,就是砍腦袋的大罪。禍從口出,謹記謹記啊!
她下巴內收,裝出一副乖寶寶的模樣,讓蘇明翔剛剛聚集起來的怒氣,又漸漸地消散了。
「二哥,九妹也不是亂說話的人,只是車廂裡只我們兄弟幾個,才說兩句心晨話罷了。」蘇明琨替她求情。
蘇明鵬可沒有這麼婉轉,直截了當道:「再說了,二哥,我也覺得九妹的話不錯,入了宮裡有什麼好?」
「你們呀……都偏居永樂慣了,哪裡知道這京裡的形勢有多麼複雜!像九妹這樣的女子,除了替人家當續絃,便是做妾的命。」
「誰敢拿九妹做妾?就做正頭妻子,還沒有配得上呢!」蘇明鵬一聽就跳了腳。
蘇明翔苦笑:「愈是高門大閥,便愈是重門第嫡庶。」
蘇一一聳了聳肩:「誰耐煩去應付那些七姑八婆的親戚!要依著我,倒不如嫁個意氣書生,兩個人手牽著手浪跡天涯便好。」
高門大閥?就意味著三妻四妾!
讓她去花這份心思爭寵,還不如計算再開片分店賺幾兩銀子來得實在。
「九妹不會去給人作妾的。」蘇明琨語氣平靜地搖頭。
「因此,九妹便要入宮,若能分在哪個皇子身邊做女官……」
蘇一一正容道:「多謝二哥替依依考慮,只是皇子身邊的妃,說白了不還是小妾麼?此非依依所願,二哥往後休要再提。宮麼……依依是不入的。」
蘇明翔失笑:「這樣的小妾,可不知多少官家嫡出的女兒,也爭著要做呢!」
「我不是她們。」蘇一一靜靜地說完,把臉偏向了大殿正門,「二哥替我們安排了住處罷,三年年考,若每年取甲等,便讓爹爹接我回永樂鎮。」
三年後,她必將名揚大周。那時候,才是一一製藥乘風破浪的時候呢!
別說是小妾,就算是送個皇后給她做,她也不稀罕。她要做的,是自己的主人,而不是以男人為榮。
蘇明琨靜靜搖頭:「不,九妹萬不至於給人當妾。許先生不是才收了九妹做關門弟子麼?只憑這樣的身份,便勝了人家嫡女一籌。」
「正是!」蘇明鵬也神氣起來。
「那倒也是,要不然的話,昨兒那頓拜師宴,可白吃了。」蘇一一也幽了自己一默,「要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幹麼平白多個人在頭上管著呢!」
蘇明翔看著自己的堂弟堂妹苦笑,自己再苦口婆心,他們也不會知道京城池子裡的水,有多麼深。只得悶悶地替他們尋到了學監,領了鋪蓋文具,便去了殿後的一排木雕平房。
蘇一一看著窗後的護城河,便大是抑鬱。看來,這三年裡,還真的只能扎扎實實做學問了?雖說窗外有棵大樹,可也不夠躍過那條河的。
簡直比現代的那些軍校,管理還要嚴格嘛!也好,揚州和湖州兩家分店開得本來就有點讓資金左右支拙,用三年的結餘,在京城一鳴驚人,倒也是厚積薄發。
國子監的住宿條件倒還是不錯的,每人都分到了一個單間。據說,若是年考升了甲等,還能換更大的房間。
蘇明翔則領著蘇一一往另一處走:「九妹,你的宿舍在那邊,即使是公主,若非宮裡來人,也不能隨意出國子監的。」
「還有公主?」蘇一一嚇了一跳,立刻在眼前浮現出一個飛揚跋扈的形象。
「是當今皇上的第七女,賜昇平公主,我們遇見了都喚她做七公主的。」蘇明翔看她一臉的苦澀,又啞然失笑,「莫擔心,公主脾氣很是溫和。」
還好還好!也許這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你的宿舍是這邊,許先生親自選的地方,離那邊較遠,勝在清靜,地方也大。」蘇明翔替她把行李拿進了廂房。
蘇一一倒不嫌小,想當初,她在進核試驗飛行中隊之前,住的可是四個人一間的小房間。如今這兩室一廳,外加一個小院子,儼然是個獨立王國。若非是出行不便,蘇一一倒很想就把這裡當成她的大本營。
人少地多,就是有這樣的好處!況且,這國子監的在冊學校,統共不過是幾百人,除非有限幾個,哪個身後沒有一點背景?
既然都是公子小姐,自然還允許配備一至兩位小廝或丫環。
蘇明琨和蘇明鵬原本有貼身服侍的小廝,這回上京也一併帶了過來。倒是蘇一一,自小到大都沒有人服侍。雖說近幾年生活好轉了,蘇一一卻不習慣有人服侍,田含玉也只買了兩個婆子,並沒有買丫環。
「無妨,我回頭捎信讓我娘送個小丫頭過來便是。」蘇明翔不以為然。這年頭,一個丫環不過值三五兩銀子的身價,對於家大業大的蘇家來說,一頓花酒便不止十倍。
「不用了,我還是一個人住習慣。」蘇一一搖頭拒絕他的好意。
「每天要有人去替你取份例菜,你難不成下了課才去?飯菜早就被挑剩下了。」蘇明翔解釋道,「有個人替你收拾屋子,你也好專心做學問。」
既然是定例,蘇一一也只得謝了一聲。想到三年漫長的歲月,難免有點怏怏。忽想起一事,便叫住了正轉身欲走的蘇明翔:「二哥,那五公子是何許人?」
「此人……身份有些高貴……你不問也罷。」蘇明翔卻語焉不翔地含混帶過。
再高貴,能高貴得了皇帝嗎?蘇一一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姬姓嘛,不是皇子就是王子了唄!就算他不說,她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反正皇子王子都一樣,蘇一一記得最牢的,就是自己對他的「救命之恩」。
晌午的時候,蘇明翔果然替她領來了個小丫頭,也只十三四歲年紀,叫做小青。
好吧,往後的三年,恐怕她就得和這位小青姑娘,相依為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40:14
第082章 下馬威
既然無法去進行自己挖參拓銀的大業,蘇一一隻能下功夫先當個名副其實的「才女」。
芙蓉別院是三個別院中人數最多的一個,足有二十一個,蘇一一自然年紀最幼,被安排在講台之前的第一個位置。她神色乖巧,心情卻有點鬱悶。想當年,上大學的時候,蘇一一可是從最後一排往前找座位的。
許是國子監的先生都得了許子敏的關照,對蘇一一和悅悅色,親自把她領到了座位上:「往後你便坐這裡,宣紙和筆墨都不用帶回宿舍,放在這裡就好。」
「是,多謝先生教誨。」蘇一一本著低調做人的原則,十分恭謹地道了謝,然後目不斜視地落座。
幸好,這時代還沒有發明粉筆,免去了吃粉筆灰的垢病。只是古人上課,頗不人道。一堂課可以上半天,中間竟只小憩了十分鐘的樣子。這樣的上課效果,蘇一一自覺不敢恭維。轉目看去,周圍幾個女孩子的臉上,果然微有倦容。
好容易挨過了半天,蘇一一收拾了東西,把宣紙筆墨一應物事都留在桌屜之中,只帶了兩卷書往外走。儘管知道這些「同學」中間,泰半是有權有勢的人家,但她此時卻只想三年後一鳴驚人,並不想與她們沾親帶故。
雖是只進教室之時微微一掃,她卻已經看出這些「同學」慣會拉幫結派之能事。除去了自己之後的二十個人中間,至少分成了三派。只看她們落座時的表情,蘇一一便能略知一二。
這趟渾水,還是少踩為妙。反正自己年紀小,又來自鄉下,大不了就推搪不懂人情世故,也就罷了。三年的閉門苦讀,未始沒有好處。
「你就是被許先生特招進來的才女麼?」一道高傲裡帶著不屑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聲線倒是美的,可以這種語氣說出來,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蘇一一微微皺眉,不予理會,仍是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問你話呢,哪裡來的鄉下野丫頭,也配稱才女這兩個字!」身後的聲音,從慵懶一變刻薄。緊接著香風微送,蘇一一的面前便站定了一個女子。
她朱唇皓齒,烏髮蟬鬢,皮膚雪也似的白。額心綴著紅寶石的瓔珞,髻上簪著十成的黃金步搖,耳朵上也戴著一對明珠耳環。一身紅色蜀錦的衣裳,織著暗金的細紋。外面罩著層輕紗。裙長及鞋,剛好露出兩隻綴著珍珠的鞋頭。
蘇一一眸光流盼,見身後漸漸地聚了人。謔笑者有之,嘲諷者有之,看好戲者有之,擔憂者……也有之,唯獨沒有出頭勸架者。
這算是下馬威麼?
蘇一一的唇悄悄地勾了起來,笑容如破苞的寒梅,迎著春風綻放了一天一地。
「這位姐姐真是聰明,怎麼知道我是從鄉下來的野丫頭呢?想必姐姐也是一般從鄉下來的輕?看起來,倒比我還野著兩三分呢!」
她的聲音,說得極柔,表情也分外誠懇,卻把眼前的美女,氣得花容色變,銀牙暗咬。偏是當著眾多同學的面,想發作也不得。否則,豈不是如這野丫頭說的,比她還要野兩三分?
「我可是堂堂禮部尚書的千金方流珠,你算是什麼東西?也配稱我做姐姐!」
蘇一一露出恍然的神情:「啊,原來是方家的小姐,久仰大名。」
方流珠臉色稍緩,可是那臉傲氣,讓蘇一一看得十分礙眼。
「你知道便好,在這裡人人都是才女,可別當自己真有什麼了不得的才氣!」
「方小姐恐怕是弄錯了吧?我可從不敢自認才女,至於旁人麼……我倒是不知,但觀姐姐的氣度,跟這才女兩字,似乎還沾不上邊。倒要請教姐姐,咱們這別院裡,有哪些才女?」蘇一一態度恭敬,語聲謙和,偏是說出來的話,讓人越品越覺得不對味。
方流珠萬沒想到,蘇一一小小年紀,詞鋒卻如此厲害。提起手來便想一個耳光甩下去,關鍵時刻,總算記起了眼前這女孩,可是許子敏才剛收下的關門弟子,停在半空欲落不落,十分的尷尬。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方姐姐被稱作才女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裡啃泥巴呢!」方流珠身後衝出一個女孩,凶巴巴地嚷,顯然是替方流珠出頭的。
蘇一一看她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圓圓的臉蛋,圓圓的身材,一雙眼睛透著兩分凶意。
「我玩我的泥巴,你們做你們的才女,礙著誰了麼?」蘇一一冷笑。
她向來奉行的是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人若犯我,只有力有所殆,必雙倍報之。眼前的這兩人,她可是記下了,總要想法回擊的。
「就是礙著我們了!」圓臉女孩一臉的囂張,走過來就伸出推向蘇一一的肩膀。蘇一一剛欲借力反擊,又忽地改了主意,急切間卸了內勁,任由那雙胖乎乎的手,觸著自己的肩。「哎喲」一聲,便側身跌了下去。
雖則旁人看去,這一跤跌得極重。其實在落地的瞬間,她早就用了暗勁,週身只是微微觸地,並不覺得疼痛。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以大欺小,禮部侍郎家的女公子,果然是威風!遲暖暖,下了學把《詩宗》第十三篇,抄兩遍交來!」許子敏果然是國子監的老資格,禮部侍郎的賬都不賣,三言兩語就讓胖女孩灰了臉色。
蘇一一慢條斯理地爬了起來,拍拍裙上的灰塵,才垂手站立:「先生。」
「依依,今兒的課可聽懂了麼?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隨時可以過來問我。」許子敏對著蘇一一,卻和顏悅色得像是鄰家的老伯伯。
「是,今兒的課依依已是聽懂了,早先跟著學堂裡的先生學過,並不覺得難。」
「你那先生……竟是已把你教得這麼深了麼?」許子敏一臉的驚異,隨口問了幾個問題,蘇一一依次答來,絲毫不錯。
身後的一群女孩聽了,都不由露出了驚異的神色。若是讓她們來答,自問都不能答得這般流利且精闢,看向蘇一一的目光,頓時改了觀。
「好!」許子敏滿意地點頭,「這才是真才女,可比不得那些沽名釣譽之徒。」
蘇一一暗暗好笑,想必那遲暖暖的那句話,被這位老先生聽了至少一半。臉上卻不露聲色,端莊正容地垂首:「先生謬讚,依依愧不敢當。不過是勝在『用功』二字,書山有路,也要以勤為徑。學海無涯,以苦作舟,便能到達彼岸。」
「好,這話說得好!不想你小小年紀,便能不驕不躁,明得這樣的道理……」許子敏撫髯長歎,那臉上的表情,簡直是滿得不得了。
老師替學生找回場子,蘇一一自然要投桃報李,讓老師的臉上,也長些面子了。以德抱怨的事,她固然是不肯做的。禮尚往來,卻是生意人的不二法則。
方流珠的臉上,殊不好看。一張俏臉,氣得煞白。只是礙著許子敏,卻不敢言語。遲暖暖被訓得灰頭土臉,怨恨地瞪向蘇一一。
誰怕誰啊!
蘇一一恬然淺笑,滿臉的謙恭。卻趁著許子敏轉頭的功夫,回了一個鬼臉,且拿著左手的小手指,朝著遲暖暖勾了兩勾。不管古代和現代有多少隔閡,這個表示輕蔑意味的手勢,卻千古亙一。
遲暖暖的臉上,頓時充了血:「先生,我不服!」
無數道目光,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眼睛裡不是佩服,卻是憐憫。誰不知道許子敏治學最嚴,若是恭順地領了罰便罷。若是不領,那可不是抄兩遍的問題了!
「不服?哪裡不服?」
「我們都算不得才女,唯有她才算得才女麼?若要我們承認,總要拿點真材實料出來,我倒不信,我……我們這些人,都不如她不成?」
她本想只說自己,臨到嘴邊,卻弱了氣勢,改成了「我們」,把芙蓉別院的姐姐妹妹們,全都套了進去。
許子敏冷笑:「你也真說得出這話來!老實告訴你,別說是你,這裡站著的人,除了七公主外,餘者還真比不過蘇依依。」
一側默立的女子嫣然一笑,微微斂衽:「許先生過獎了。」
蘇一一驚愕地看向她,對方回了她溫婉一笑。
這就是七公主?果然不負蘇明翔給她下的那三字評語——「很溫和」。她的服飾,並不見華麗,月白的綢衣,甚至不是蜀錦。領口和襟口,繡著同色的花邊,胸線處綴著兩排流蘇。通身打扮,只見精巧而不是見富麗,正是光華內斂。
然而,這些低調的奢華,卻掩不住她的美麗。如畫的眉目,恰似遠山含黛。一雙翦水雙瞳,清澈見底。眼波流轉時,眉間便氤氳了一層煙霞。年紀也不甚大,依著身量,也不過是十三四歲的模樣。
更何況,她是剛剛方流珠挑起事端時,少有的露出擔憂之色的人之一。蘇一一頓時對這位美麗的公主大生好感,對著她也回以莞爾一笑。
遲暖暖被許子敏那一瞪眼,氣便先一步虛了。方流珠卻朗聲接過了她的話頭:「今日先生剛剛講過歌行體,今日不如比一比歌行罷。且要有個限定,不妨以春月為題。」
蘇一一臉色頓時有點呆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40:33
第083章 要贏得漂亮
遲暖暖連連點頭:「方姐姐說得甚是。」
許子敏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蘇一一,頓時皺眉:「一首歌行,可不是盞茶功夫便能做得出來。況且,蘇依依不過才剛來方院第一日,莫如換首七律罷了。」
方流珠卻抿唇一笑:「先生也聽到了罷,她才剛說什麼來著?她那在鄉下的先生,可已經講過了的。」
「鄉下的先生」,這五個字裡,分明含著莫大的譏諷。蘇一一臉色不變,心裡卻大是恚怒。魏爾瞻與她雖份屬師徒,然則在她的心裡,卻總當他是知己一般。更何況,她的一一製藥,得以經營下去,也全仗魏爾瞻那裡A來的無數藥方。
「既如此,那便歌行罷!」她緩緩地說,眼睛裡厲芒一閃即收。
這方流珠想是知道許子敏收自己為關門弟子的緣由,方棄詞就詩,且選了風格更為靈活的歌行體。更何況,蘇一一那臉的呆滯,更讓她得意地以為,這種詩歌體裁,必不為她所長。
殊不知蘇一一那臉表情,卻正是因為這個題目,竟似是為張若虛那首著名的《春江花月夜》量身定做,剎那之間,根本不作第二首詩之想,才會出現那樣的表情。
「好,咱們便請許先生作個評判,到底誰當得起這『才女』二字!」方流珠肅容對著許子敏福了一福,才把目光瞪向蘇一一。
「我可沒說自個兒是什麼才女……某些人自我感覺太良好,會做兩首歪詩,便總當自己是個才女而已。」蘇一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擺出一臉的天真。
心裡卻暗暗好笑,以她兩世為人,加起來怎麼也得三十來歲的年紀,卻偏是在這裡裝嫩,竟似是重為人世後,真長得小了。
「哼,咱們國子監,可是憑實力說話的。別在這裡賣弄你的嘴皮子,一柱香時間以後,才見真章。」方流珠說罷,甩了手便揚起下巴,仍往教室行去。
許子敏臉色陰沉,轉頭看向蘇一一。卻見這小丫頭眼含笑意,滿臉輕鬆,渾似毫不在意,頓時心下大定,好奇心又起。
「依依見過七公主。」蘇一一雖然打定主意,這三年潛心向學,不與這些權門貴女打交道。但七公主有意示好,她自然也懂得適時感恩。
「可不要留手哦!」七公主眨了眨眼睛,沉靜貞婉中,竟帶了三分調皮。
蘇一一心裡一熱,悄聲道:「放心,非把她打得落花流水,往後不敢以才女自居!我是鄉下人,見過人家打蛇。」
「打蛇?」七公主納悶地眨了眨眼睛,長睫毛撲閃了兩下。
「打蛇,要打在七寸上呀!」蘇一一也學著她的樣子眨了兩眨,兩人相視而笑,竟彷彿並非初次相見,一下子彼此熟稔了起來。
七公主敦促道:「我不拖你說話,快去好好想來!」
蘇一一哂然一笑:「放心,要想贏了禮部那兩位小姐,還不用費十分力呢!」
方流珠和遲暖暖回頭,狠狠瞪她一眼,才落了座。
七公主輕搖螓首:「可莫要小看了方流珠,她在京城也頗有文名,尤擅作樂府詩。」
歌行本是在漢魏六朝樂府詩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而代表這種詩歌體裁正式形成的標誌性作品,便是劉希夷的《代悲白頭吟》與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蘇一一托著腮,外人看著是在苦思冥想,卻不知她正在心裡憋著笑。皺緊的眉頭,是為了掩飾在心裡幾乎氾濫成災的笑意。
此詩一出,哪怕自己再謙虛地稱自己不是才女,這「才女」的標籤,可是要牢牢地貼到自己頭上了。只不知……後人提起歌行這種體裁,是否會把自己當成鼻祖呢?
「我已是得了!」方流珠忽地振衣而起。
此時,香方燃了大半柱。
「我也得了。」蘇一一輕描淡寫,托著腮,竟似不以為意。
「哦?那便先聽聽你的!」方流珠雖是驚異,卻仍是不屑一顧。歌行可不比七律七絕,只四句八句,便能終篇。諒她小小年紀,未必就有能力駕駛這樣的長篇詩歌。
「好啊,也省了許先生的功夫,不必聽你和遲小姐的歌行。」這一回,蘇一一毫不謙虛,語聲雖然軟和,口氣卻極是狂妄。言下之意,竟是她此詩一出,其餘人根本不必再作下去了。把方遲二人,氣得花容含煞。遲暖暖還未能終篇,只能朝著蘇一一乾瞪眼。
方流珠氣得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乾瞪了半天眼,才緩緩點頭:「好,好……倒是讓我們都聽一聽,你這鄉下來的才女,究竟能做出什麼好詩來!」
許子敏雖是極為護短,此時也不由微微皺眉。這口氣,未免也太托大了些。
他哪知蘇一一實是胸有成竹,張若虛僅留存了兩首詩歌,卻因這首《春江花月夜》而儼然成為了「孤詩橫絕,竟為大家」,由此可見此詩在古詩中的地位。
「方小姐既提議以春月為題,我這詩的名字,便叫《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她打定了主意,要用這首千古名詩,熄了方遲二人的氣焰。雖不想涉足權貴之間的明爭暗鬥,但既然方流珠欺到了自己的頭上,便是徹底地得罪了禮部這一派罷了。要贏,便要贏得漂漂亮亮,讓她們再起不了爭勝之心。
如若不然,三天兩頭地遇著斗詩,她可真要變成方仲永,不幾日便泯然眾人矣。
因此,她琅琅而誦,氣也不歇一口。只誦至一半,舉座皆驚。許子敏更是睜大了眼珠,看著蘇一一的目光,竟似看著稀世珠寶一般。心裡不斷地念著:老夫這回可賺了,這個關門弟子,只要好好雕琢一番,日後成就可不在南陳君如玉之下!
蘇一一看著方遲二人目瞪口呆的樣子,目光流轉,聲音不斷:「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花搖情——滿——江——樹。」
她用三個抑揚頓挫的字,結束了全詩。整個教室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蘇一一的身上。
震驚、難以置信、羨慕、嫉妒……不一而足。方流珠與遲暖暖二人,面如死灰,四隻眼珠子緊緊地盯著蘇一一,再無任何戰意。
蘇一一微微抬手,才發現桌上並沒有準備茶水。身邊也不知道是誰,拿了自己的杯子遞過來,討好的意味含了十足。
多不衛生啊……蘇一一雖然打消了喝水的主意,還是佯裝抿了一抿,才莞爾一笑:「柱香時間還不到,方小姐和遲小姐的詩,也可以出爐了。」
「撲嗤!」七公主忽得笑出了聲,「依依此詩一出,還有誰敢把自己的詩拿出來,丟人現眼,貽笑大方?倒莫如藏拙的好。」
方流珠握緊了拳頭,忽地振衣而起,頭也不回地便揚長而去。遲暖暖也失了氣焰,垂頭喪氣地跟在她的身後,出了教室。
「蘇依依!」許子敏激動的叫聲,讓蘇一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先生……」她的客氣話還沒有來得及說,手裡已是被塞了支筆,「先生這是幹什麼?」
「快把此詩錄下,快快!」他說得甚急,臉泛紅光。彷彿唯恐慢得一步,這首絕妙好詩,便不翼而飛了似的。
蘇一一哭笑不得,小聲咕噥:「可是……現在已經過了午餐時間……」
「你先錄下,一會兒先生給你開小灶,讓小廚房給你單做。你愛吃什麼?寫完了詩就開菜單讓人做去,好不好?」許子敏急忙許下賄賂。
她……還能說不好麼?別說這位是她剛拜的老師,就算不是,好歹也是國子監數一數二的大人物。為了自己安安穩穩的小日子,她還說不好麼?
於是,她認命地坐下來,一筆一劃地把這首《春江花月夜》默寫了出來。最後一個「點」剛剛落筆,手裡的宣紙便抽了出去。
許子敏如獲至寶,從頭至尾又再讀了一遍,嘴裡還唸唸有辭地說了些什麼。可惜他語速既快,聲音又低。再加一部鬍子多少阻止了些音量,蘇一一縱然離得最近,也還是一個字都聽不出來。
蘇一一也不理他,另拿了一張宣紙,埋頭寫了起來。眾女都湊近了細看,只見滿篇俱是「四喜丸子」、「龍井蝦仁」、「清湯燕窩」、「龍鬚鳳爪」、「冰糖湘蓮」……
「先生。」蘇一一恭恭敬敬地把滿紙的菜名朝許子敏遞了過去,眼睛亮閃閃的。
許子敏急忙接了過來,一看之下,頓時啼笑皆非,看著她的目光便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了:「你呀……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說到後來,便帶上了三分寵溺。
「依依原本就是個小孩子麼……」蘇一一厚著臉皮倚小賣小。
現在……本姑娘就是十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40:54
第084章 我來幫你
許子敏果然吩咐小廚房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雖沒有全按著蘇一一開出來的菜單,但也是山珍海味,吃得蘇一一眉開眼笑。
「先生,要不以後我就跟著您把飯開這兒來吧?」蘇一一諂媚地笑,第一回覺得這師拜得不算虧。在國子監有著這麼一個大靠山,這三年的小日子,應該可以過得滋潤多了吧?
「想得美呢!」許子敏瞪了她一眼,「今天是為了獎勵你作了一首好詩。往後想吃麼……倒也不難,再作首像《春江花月夜》那樣兒的來。」
這老夫子,胃口還真大!想用一桌酒菜,換一首絕妙好詩?蘇一一才不做這賠本兒的生意呢!細水要長流,才能不枯竭。絕妙好詩多了,便不大值錢。
「你的字,倒有幾分君體的風格……」許子敏一直捧著那張宣紙,這時候才把目光注意到蘇一一的字體上。
這……她本來就是習的君如玉,好吧?蘇一一沒好氣地瞟了一眼許子敏:「我是君如玉的粉絲……呃,崇拜者,從小就習的她的字體。」
「君如玉已經抵京,明天寅時三刻,會來國子監講一堂學,到時候你也去聽罷。」許子敏笑吟吟道。
「那是一定要去的。」蘇一一點頭應是。聽課倒也未必,但人倒是要好好瞧上一眼的。能讓魏爾瞻時時露出那種傷感神情的女子,不知道生得怎樣的傾國傾城。
許子敏哪裡知道這丫頭光是著眼在人家的外貌上?還不住地諄諄教導,要以君如玉為目標,日後在大周,也成為一代女文豪。
蘇一一胡亂應了,回到住處就寫了一封信,讓小青送去平安客棧。小青怯生生道:「學裡不讓出去的。」
這麼嚴格?連小廝和丫頭都不讓出去麼?
「你找個人問問,人不讓出去,信總是可以出去的吧?」蘇一一忽然拍了拍額,從荷包裡倒出幾兩碎銀子,一股腦兒塞給了小青,「你拿二兩去央個人送出去便是了。」
「要二兩哪?給個二錢就差不多了。」小青看著銀子兩眼發光。
「反正你看著辦吧,剩下來的我先收著。咱們要用些什麼,你打量著辦吧!」
「是的,小姐。」看在銀子的份上,小青的臉,顯得好看多了。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跑到哪裡都需要用銀子開路。
其實蘇一一的信裡也沒有寫什麼,不過是把國子監這個萬惡的學校抱怨了一通。又把從權拜師的事,解釋了一遍,想必魏爾瞻不會怪罪。最後,自然是通告君如玉的消息。要是能自由進出該多好,她就能看到魏爾瞻和君如玉相逢的鏡頭了!
也不知道魏爾瞻能否如願與君如玉會面,第二天午時,蘇一一倒是見著了君如玉。陪行的人中間,竟然有著錦袍玉帶的姬流夜!
君如玉的打扮並不引人注目,一襲細布的長裙,是沉靜的藍灰,倒有點像現代被工業污染過的天空。髮髻挽的是平常的如意髻,斜斜地插著一根木簪。通身不顯山不露水的,偏是這一行人走進來,除了漂亮得近乎妖冶的姬流夜,便是她最顯眼。
長得也不算怎麼漂亮,只是那雙眼睛卻總含著悲憫似的,眼尾微微上翹。這種俗稱為桃花眼的眼睛,長在她的臉上,卻並不顯得過於妖媚。只是平常的五官,裝在她的臉上,便別有一番說不出的味道。這大約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了吧?
蘇一一隨眾行了禮便坐下,一抬眸,卻看到姬流夜正直往這邊看來。正怔愕間,看到他的目光朝著門口斜了一斜。然後,便正襟危坐,彷彿是個最好學的學生。
打眼色也要打個明白吧?這麼一斜,誰知道是什麼意思!蘇一一無比懷念現代化的通訊工具,隔再遠也只要發個短信,幾個字就清晰明瞭。
君如玉工詩善詞,今天講的,便是詩詞意境。蘇一一的目光,彷彿是看著君如玉,其實卻總落在姬流夜的身上。
如今這小子可不是落難的時候了,因尚不及冠,便未戴冠子,黑緞般的長髮只用一根碧玉簪簪著。眉如墨線仔細裁剪而成,連眉型都挑不出一絲錯來。唇色也不如那會兒的灰敗,而是紅得十分妖嬈。最出彩的,自然還是那雙眼睛。如黑寶石般地閃亮著,顧盼之間,自有一種高貴清雅的氣質。
一個男人,長這麼好看做什麼……蘇一一在心裡嘀咕著,仍然裝作側耳傾聽的樣子,心裡卻早開起了小差。
君如玉關於詩詞的觀點,雖說在這個時代是新的,但王國維早在《人間詞話》裡有過專門的論述,蘇一一隻聽得意興瀾珊。
忽然,她眼睛一亮。姬流夜竟是從台前微微傾身,想是對著陪同的官員耳語了兩句,便撩起長袍的下擺,施施然地出了門。
看著他低調卻華麗的背影,蘇一一才明白之前那個眼色的意思。賣糕的,那個眼色,也太簡省了吧?
她的離開,可就人不知鬼不覺得多了。側身從人群裡擠過去,專注聽講的先生們,一個都沒有注意。
轉過一棵梧桐樹,忽然被一雙手緊緊地摀住了眼睛。她想也不想,便使出內勁。誰知身後那人卻只是輕笑一聲,放下了手指,順勢把她緊緊地抱住。
「依依……」一聲低低的歎息,在蘇一一的耳畔迴響,「你果真練了我給你的內功心法!」
他的聲音裡,含著喜悅。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子弟,而回到了多年前,那個被她所救的倔強少年。
「可還是打不過你!」蘇一一有些懊惱。
姬流夜吃吃地笑:「傻丫頭,我有專門的武術師父教著呢,小時候打的基礎也好。再者,我比你大著好幾歲,自然氣力比你大。剛才你的勁,用得極巧妙,我都差點被你掙開。」
看著這張曾經熟悉的臉,記憶彷彿是一團千絲萬縷的線,交纏在一起,不斷地在心裡蠕動。有些話,明明是在心裡存了很久,可是卻一時之間說不出來。
他與她,隔著天差地遠的距離。
「怎麼了?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姬流夜含笑,「你莫忘記了,我可是還欠著你的救命之恩呢!什麼時候想要我以身相許了,只管直說。」
蘇一一也忍不住笑了,這句話,把這些因為時間和空間而拉遠了的距離,一下子又拉近了。
「你到底……是皇子還是王子?」蘇一一脫口而出。
姬流夜臉上的笑容,頓時散了開來,像是一枚石子掉落進湖心,漾起了無數漣漪,打破了湖面的平靜。
「你不願意說就罷了,當我沒問。」
在她以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時候,姬流夜的聲音卻悶悶地響了起來:「我是皇帝的第五子。」
「果然是龍子皇孫,那我救你一命,可賺翻了。」蘇一一故意輕笑。
姬流夜冷笑:「我並不是一個受寵的皇子,上面還有四個哥哥呢!況且,皇后還有嫡子,我的母親又只是一個宮女,因有了我才被冊昭儀。況且我母親如今年老色衰,又不得寵,剛得了在禮部行走,替人打雜罷了。」
蘇一一細品著他的話,一時沒有接口。
「你……也瞧不起我?」姬流夜的胳膊,頓時僵硬。
「瞧不起?」蘇一一稀奇地揚起眉毛,「你是皇子,我是庶女,怎麼樣也是你瞧不起我才對吧?」
「那你剛才不理我!」姬流夜鬆了口氣,卻帶了三分孩子般的負氣。
「我是在想你剛剛的那番話……聽起來,你彷彿是並不滿足於這樣的身份。」
姬流夜瞳孔微縮:「你……」他只是隨口一說,誰知這丫頭竟是瞧出了他的野心?這可是他急欲掩飾的!
蘇一一靜靜地道:「若我是你,也不會甘於現狀,做個閒散王爺。既然有了這樣的血脈,憑什麼那個位子是別人而不是自己?要做,自然要做最好的。」
「你不笑話我……不自量力?」姬流夜聲音微顫,「在幾個皇子中間,我的力量是最薄弱的。沒有母族的支持,哪怕在兄弟之間,都往往被疏忽。」
「那又怎麼樣?一條路還沒走到黑,誰知道最終的贏家又是誰?沒有母族支持麼?我來幫你!」
「你?」姬流夜失笑,「你有這份心,我就滿足了。」
蘇一一知道,憑她在蘇家的身份,自然只能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知道江南道的一一製藥嗎?那是我開的。」
「一一製藥?」姬流夜驀然睜大了眼睛,吃驚地瞪著她。
「是。三年後,一一製藥將壟斷整個江南道的藥品市場,我從國子監出來的時候,就是一一製藥再度騰飛的時候。相信嗎?日後的時代,一定是經濟為主宰的。我會把一一製藥打造成一一集團,成為大周最大的商業集團,甚至……是整個大陸。」
姬流夜看著她逸興豪飛的臉,忍不住目眩神迷。
「以後,讓我和一一製藥,成為你的後盾吧!」蘇一一微微含笑。這個時代,沒有人瞭解經濟在一個國家中的地位。沒關係,她會讓他們明白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41:18
第085章 三年後
雪盡草淺,風景變幻。落紅去罷,又是點綠映雪。
一樹垂柳舞動著細細的柔肢,輕輕拂過窗台上的線裝書。
窗戶被輕輕推開,懶洋洋地伸出一隻手臂,微寬的衣袖,倏然滑至腕間,露出女子修長瑩潤的玉手。十指纖纖,手形極美。每一片指甲,都泛著健康的粉紅色,更襯得那隻手素白如玉。
初春特有的乍暖還寒天氣,讓那隻手彈了一下柳枝,便又縮回了衣袖。不過,只一會兒,便又早了出來,彷彿覺得撫弄那柔權,格外有趣似的。
「哎呀,小姐,你又坐在窗口吹風了,仔細了傷風咳嗽!」青衣丫環從外間走來,嗔惱著替她關上了半扇窗戶。
「小青……我覺得你比我娘還聒噪……」女子的眼睛睜了開來,露出幾分調皮的笑意。此刻朝霞初透,落在她的臉上,映著淡淡的暖色調。花為容,玉為骨,也不過如此。
「小姐,你開了年都已經十三了,怎麼比十歲時候還調皮?快快坐正了,讓奴婢給你梳個漂亮的蝶髻,讓她們瞧瞧,小姐可不單是才女,還是美女!」小青把登子端正,拿起一把牛角梳子。
「十歲和十三歲,對我蘇一一來說,有區別嗎?」女子喃喃自語,散落的青絲如黑色的上等絲綢,在曦光裡如瀑一般,帶著流動的光澤。
十三歲的蘇一一,身量已成,高挑的身材,看起來完全是個大姑娘了。她俏生生地執著書卷立於窗口,長髮飛瀉而下,更襯得那張雪膚花容,清艷絕倫。
雪白的裙子,曳過鞋面,轉身之際,長裙的裙擺便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如同垂在窗前的那根柳枝般輕靈。上好的杭綢雖不如蜀錦名貴,但蘇一一卻獨愛其輕巧飄逸,是以中衣外套,皆用杭綢。
如今的她,可不是三年前那個初出永樂的十歲小姑娘了。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一一製藥,成為江南道首屈一指的大藥商,幾乎壟斷了整個江南道的藥品生意。
銀子……自然如流水一般地嘩啦啦流至蘇一一的手中。手握重金,要還不懂得享受的話,那可就不是蘇一一了。若非怕財露人眼招人忌,她還想把自己的居處好好改選一翻,至少弄個豪華大浴缸什麼的,免得每次洗澡,還要縮在木桶裡。
不過,這樣的遺憾,只是一閃而逝。三年了,每年的年終都以甲等成績收官,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橫掃三大別院。蘇一一可謂在國子監,出盡了風頭。「才女」之名,更是因三次年考的成績,而被安得如花崗岩底座般安穩。
這樣強勢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那些林林總總的所謂「斗詩」會,再也不用來煩擾她了。偶爾留下一首詩詞,便足以讓人傳頌半月。
「總算可以得脫牢籠了!」蘇一一看著明媚的陽光,舒了一口長氣。三年前與君如玉的驚鴻一瞥,讓她下定了閉關三年,趕追才女的決心。事實上,她的三次甲等成績,可沒有再A前人的遺澤,而全是憑自己的真本事。當然,有時候的斗詩爭詞,她一時半會懶得動腦筋,自然還會時不時地拋出一首千古名作,讓「才女」的名頭,更加響亮,隱隱有直追當年南陳君如玉之勢。
而這個結果,在蘇一一的預料之中。一一製藥,是該騰飛的時候了。
「七公主不是說讓小姐進宮和她作伴麼?若是被哪個皇子看上,那就不用回永樂了。」小青一邊替她梳頭,一邊喋喋不休。
蘇一一無奈地打斷她的慶:「小青,我都說過多少回了,這宮呢……我是不進的。」
「奴婢就是弄不明白,多少人想要進宮當女官呢,哪怕不嫁給皇子,那也可以好好挑個人家呀。小姐今年都十三了,再過兩年及笄,就該急著許人家了。要不是進了國子監,如今怕是已經有了人家罷!」
蘇一一聽得頭大,這小青什麼都好,手腳也很麻利,就是有一點不好,總想著讓她進宮去做那個勞什子的女官,似乎蘇一一三年的寒窗苦讀,全是為了那一個目的。
雖然七公主人是不錯,性格果然很溫和,待她也一向很好。但宮院深深深幾許,她已經急著要展翅高飛,哪個願意進宮去呢?
「我已經有一年沒見著爹爹和娘了,連魏先生都有大半年沒見。還有炳乾哥哥,鄉試沒能取著秀才,也不知如今怎樣了。」蘇一一還是關心著這個時代,和自己比較親近的幾個人。
「小姐,你真是沒志氣!」小青氣憤地替她簪上一支玉簪子,用力之下,差點戳痛了她的頭皮。
「我還沒志氣?」蘇一一沒想到自己會得著這樣一個評語。她有志打造一個前所未有的商業王國,要換到現代,那絕對是勵志女人的一個範本啊!
「好容易進了京,卻光想著回永樂,那裡除了鄉紳,頂多也就是個七品的芝麻官兒。若是許人家,無非就是許個小家小戶,頂了不起就是個縣官的公子,還是庶出的!」小青振振有詞,手腳卻放輕了,替她抿好了頭髮,又拿出一個金鎖圈。
怎麼這小青跟她娘一個德性,就知道嫁人嫁人,難道這就是女人為人一世的終極目的嗎?蘇一一不勝其煩,但努力了三年沒結果的事情,她當然不會再去白費功夫。
「我只是很久沒看到爹爹和娘了……想回去看兩眼,這也不成麼?再者,我也不是說不回京城啊,我肯定還是要回來的嘛!」
那當然不是為了回來嫁人!京城的一一製藥,她還等著開張大吉呢!她好容易積累了三年財富,就等著施展拳腳,大幹一番。這三年,她熬得可真夠辛苦的。
「小姐長得真是好看!」小青看著鏡子裡的蘇一一讚道,「比起三年前,小姐的眉眼全長開了,身量也成了,保管上門提親的王孫公子駱驛不絕。」
蘇一一隻是一笑作罷,拿下了頸子裡的項圈:「這個不戴,咱們還是保持低調的好。」
三年的相處,讓小青對蘇一一嘴裡時不時冒出來的新詞彙,已經見怪不怪了。在她看來,才女麼,總要有點跟常人不一樣!她家小姐的這些新詞彙,就是表示了才女的高深……
「九妹!」門外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呀,四哥來了!我就知道,他一準兒比三哥先到,我們家的幾個兄弟,他最是性急。」蘇一一連忙站起來,喜孜孜地迎了出去。
今天心情好,看什麼都順眼。
來者果然是蘇明鵬,他熟門熟路地闖進來,大馬金刀地在矮塌上坐下。蘇一一含笑看著他,今年十八歲的他,已經褪去了曾經的青澀。以前那種可愛的嬰兒肥,也不見了。只是身量卻更顯得槐梧,與清瘦的三哥蘇明琨,完全不同。寬背厚肩,看上去倒還真像是馬上取功名的人呢!
「三哥還不曾來麼?今年他又考了一個甲等,能升入甲班了。」蘇明鵬的語氣裡,透著羨慕。
他雖然也讀了三年,卻只在去年勉強升了丙班。今年年考,又只得了一個丙,無望升級。蘇一一有時候覺得,國子監的這種淘汰機制,也著實殘酷。
「四哥,你還要繼續在國子監讀下去麼?」蘇一一遲疑著問。其實,她覺得蘇明鵬對這些學問既無慧根,也無興趣,純粹是當一件苦差事來做。
「當然不讀了,我跟你回永樂去!」蘇明鵬想也不想就搖頭,「我一輩子也念不到甲級,能升到丙級,也算是不錯的了。」
「咱們一同回去,就留著三哥一人在這裡受苦吧!」蘇一一笑嘻嘻地看著蘇明鵬,「回頭祖母大約要忙著張羅你的親事,正好讓我回去看看四嫂。」
「我才不成親呢!」蘇明鵬搖頭,「我要去從軍,興許在永樂也呆不了多久。」
蘇一一還是第一回聽他說起這樁事,愣愣地問:「你去從軍?戰場上刀槍無眼,可不是好玩兒的。你……」
蘇明鵬惱道:「你當我是去戰場玩呢?壯士功名必當馬上取,我自然是要去馬上取功名的!」
蘇一一知道觸了蘇明鵬的逆鱗,急忙安撫:「我知道,四哥自然是有志氣的,我這不是擔心麼!那……你要去,祖母可不會同意。」
「瞞著祖母也就是了,她還當我在國子監唸書呢!」蘇明鵬笑道,「只要你和三哥不說,誰能知道我去從了軍?」
「那倒也是。這樣咱們家可出了一位武將,日後裂土封侯,誰也不敢小覷了。」蘇一一笑道,已是聽到了腳步聲,「三哥來了,咱們這就去罷。」
蘇明琨也長成了一個穩重的少年,劍眉朗目,與蘇明鵬有五分相似。只是他長得更清秀,遠不如蘇明鵬魁偉。
蘇一一含笑看著眼前一坐一站的兄弟倆,心裡湧上了一種叫做溫暖的情緒。他們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
每年,蘇一一和蘇明琨都有機會站在這個高台上,領取屬於他們的榮耀。甲等並不那麼容易考,連續三年的甲等,放哪裡都是不俗的成績。蘇一一的欣喜,自然不是來自這些的嘉獎,而是想到終於可以脫了牢籠,開展她的商業大計。
一一製藥,我——回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41:39
第086章 樂極生悲
蘇一一笑靨如花,從德高望重的許子敏的手裡,拿過了甲等成績的表彰書。其實,她已經拿過了兩份,不過這一份,讓她尤其開心。
這表明,她可以從國子監畢業了呀!沒想到在前世面臨過了無數次畢業,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卻沒有一次,能和古代這次畢業的喜悅相比。
至於許子敏語重心長地說了些什麼,蘇一一壓根就似聽非聽。她的思緒,早就轉到了一一製藥的京城分店事宜上。
銀子是儘夠了,哪怕別人不入股,僅她在這三年裡累積的紅利銀子,也足夠入京城分店的運營。至於地點麼……只要有銀子,還怕租不到繁華地段嗎?
至關重要的一點,該怎麼運用才女這個身份呢?三年的功夫可不能白扔,總要創造一點效益才不枉她失去的寶貴自由啊!留一點墨寶吧……這個最經濟省錢。開業的時候,凡買夠了一定數額,就免費奉送!不知道才女能引來多少人氣……得定一個底線,否則的話,她可能會寫得手腕發直。要不然,今天回去,就開始寫字兒?
一念至此,蘇一一覺得渾身都是勁。還是幹事業,讓人精神振奮!她眼巴巴地瞅著許子敏,怎麼就沒發現,這老頭兒年紀越大越囉嗦?這些老掉牙的話,都聽了第三年,還是老生常談,沒一點新意……
「有一個好消息要宣佈。」許子敏笑瞇瞇地朝著方院的幾個女孩子臉上瞟了一遍,讓蘇一一頓時寒毛直豎。
據三年來的經驗,每當她的這位老師露出這種狐狸般的眼神,一准就是在算計著誰……而看那眼神兒,這次他算計的人裡面,應該有自己的份兒!
他想要幹什麼?
也許是看到了蘇一一臉上的戒備,許子敏老先生就笑得更像一隻狐狸了。蘇一一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他一張一合的嘴。
「鑒於方院的女學生成績優秀,國子監決定從今年開始,每年選擇三至五名女學生,入國子監與男學生乙級一同就讀。」
「彭!」蘇一一隻覺得腦袋猛地一下炸開了……
這、這、這不是明擺著算計她嗎?作為方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風雲人物,蘇一一絕對肯定,這三至五人中間,就有自己一個!
果然,許老先生宣佈的名單裡,頭一個就是小才女蘇依依。其次是七公主,再次是方流珠。雖說人是高傲了點兒,但方流珠倒還真是有些學問的,並不是憑借父親尚書大人的名頭,來方院耍威風的。
既生瑜,何生亮!誰讓她正好和她蘇一一生在同一個時代呢?誰碰著了穿越者,也就算誰倒霉。畢竟,沒有人能跟五千年積澱起來的文明相比。
「老師……」蘇一一響亮地叫了一聲,接下去的抗議,就有意地壓低了一點兒聲音,「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許子敏對著她吹鬍子瞪眼睛:「這可是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替你爭取來的權利!這張臉皮都豁了出去,才請得了皇上的旨意!」
暈,這還是聖旨啊!
蘇一一眼珠一轉,竟然看到台下坐著的方院小女生們,全都是一臉的羨慕。
「我……我想回家!」蘇一一眼珠一轉,故意裝得泫然欲泣,「我都三年沒見著我爹和我娘了嘛!」
哼,繼續裝嫩!
讓她進乙級,也就等於說,就算她繼續每年拿甲等,至少也要兩年以後,才能離開國子監。
兩年啊,加上她已經浪費了的三年青春,人生能有幾個五年?何況,這還是她一生裡最美好的五年!
她的心都已經飛到外頭去了,連京城分店的企劃書都寫好了,就差了臨門一腳,,怎麼可能繼續在國子監裡蹉跎?
「連七公主都沒提回宮,你還好意思提回家?」許子敏氣得鬍子都快翹了起來。這個關門弟子,怎麼就一點不讓他省心呢?
悟性是好的,記憶力更是沒得說。許子敏一直很得意把這個天資聰慧的弟子先一步搶來,若等她才名漸顯,到時候怕是早被人先下手為強了。只是……這丫頭也實在沒志氣,不思量著成文學詩詞大家,卻盡想著懷裡揣著三年的成績單,就返回永樂去!
胸無大志啊!
有時候,他越想就越覺得想要捶地大喊。
蘇一一委屈地扁嘴:「宮裡有什麼好……要是我家在宮裡,我倒也巴不得能多留幾年在國子監呢!」
許子敏又好笑又好氣,之前幾次三番要讓她進宮去,皇帝也有意用她做貼身女司。這是多光宗耀祖的事兒啊!本朝立國以來,唯有兩名女性,得此殊榮,蘇一一年齡最小,有望成為第三個女司。可是蘇一一卻死活不肯,咬定了一句回家不放鬆。
七公主站於蘇一一身側,把這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神情微動,唇角的笑容,便有了點苦澀。這蘇一一,倒還真說到了她的心坎兒裡啊!
「金口玉言,皇上下了旨的,哪容得更改?行了,你們三個回去整理整理東西,明兒就搬到國子監去。我已經讓人收拾了三間上房,雖是離教室遠些,勝在清靜,跟男學生們分得也開,免得跟他們有什麼瓜葛。」許子敏懶得再和蘇一一糾纏,台下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這國子監頭號人物的臉,都給這位弟子給丟盡了!
「先生,我不去……」蘇一一可憐兮兮地抓住了許子敏的袍子。三年來的相處,她早摸清了這位老先生的脾氣,吃軟不吃硬。
「這一回不成。」許子敏堅決地搖頭,「除非你想抗旨,那可不光是你的事,就是你三哥四哥,還有蘇尚書,也一併要受到牽累。」
這皇帝難道吃飽了沒事幹,連義務教育也要插上一手?蘇一一怨恨地瞪著許子敏的背影,瞪得老先生在下台階的時候,差點一個踉蹌摔成嘴啃泥。
台下的國子監學生們,早就看得傻了眼。自國子監成立以來,還是頭一回看到學生跟老師在台上頂撞的事!而且,還是這麼個嬌嫡嫡的小姑娘,果然是才女都有些怪脾氣。許先生真是虛懷若谷,有雅量!
蘇一一發了一會兒呆,才甩了甩袖子:「不成,我還是得回去!」
七公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依依,你不想同我相處了麼?」
哎……別拿這副神情看我!蘇一一苦著臉,明明是她的招牌表情,這七公主怎麼學了個形似外加神似?
「不是的,只是我不想再在國子監裡,我想要回家鄉去!」蘇一一抱怨著,「三哥和四哥都要回去呢!」
「你蘇三哥怎麼要回去?他今年不是要升甲級麼?而且,他準定要留在京裡考舉人的!」七公主早把蘇一一的親戚關係理得一清二白,就算蘇一一想隨便挑個人矇混都不成。
「呃……那四哥要和我一起回家鄉去的。」蘇一一可真稱得上是歸心似箭。她和一一製藥,可是足有三年沒有謀面了呀。雖說尤七定時寄信過來,梁炳乾也三不五時就寫厚厚的幾大張紙,通篇全是一一製藥賺了幾鈿幾兩。
但那些白花花的銀子,還是要自己去親眼看過,才有真實感。況且,她的京城分店,已經至少遲開了兩年!
「依依,可是我們不也情同姐妹嗎?」七公主雖然比蘇一一大了兩歲,可是做起這副天真的模樣來,比蘇一一還地道。
大概平常就是對著她皇帝父親這麼撒嬌的!
「不是我對公主的感情不深,只是在這國子監裡……」蘇一一抱怨著,「跟坐牢差不多啊,都不許探親。」
「那怕什麼?我趕明兒跟父皇說情,允許我每旬回去一日,這樣你也可以比照這個例,回蘇尚書府了呀!」
「一旬才一日?你還當是牢房放風啊!」蘇一一覺得自己的氣快提不上來了,這七公主的胃口可真夠小的,本來就有一月兩日的假期,這就一月多了一天?
悶悶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卻發現手腳勤快地小青,已經把東西都搬到了新房間裡。那裡的屋子比原先的還大著一倍,看起來倒還真像個人家了。
只是,蘇一一很想放聲大哭一場。偏偏和自己朝夕相處了三年的小青,卻還喜孜孜地整理著她們的行李。
「奴婢就知道小姐是頂頂厲害的,比七公主的學問還好呢!」
「學問好有什麼用……還不是被許老頭那隻狐狸算計了一道?」蘇一一越想越是氣悶,恨恨地把文房四寶一股腦兒地掃到了地上。
有什麼比失去自由更悲慘?莫如就是眼看著自由在望,下一刻卻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自由。
「許先生對小姐可好了!」小青說了一句公道話,「小姐,你可沒瞧見,別說是對國子監的學生,就算是對國子監的先生,都動不動就吹鬍子瞪眼睛的。旁人瞧了許先生,都嚇得不敢大聲說話呢!哪像小姐這樣,還時不時地去拔許先生的鬍子!」
蘇一一強辯:「我那不叫拔,只是覺得換個造型更酷而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56:25
第087章 找到出路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小青喜孜孜地跑出去開門。進來的時候,笑容就更大了,兩隻本來就不太大的眼睛,簡直快笑成了一條縫。
「又怎麼了?」蘇一一的心情,和早晨出門的時候,真是天壤之別。現在,她是看什麼都不順眼兒,可別讓什麼人撞到她的氣頭上!
「是尚書大人和尚書夫人捎來的東西,說是恭喜小姐入國子監繼續學習。」
「能變現的就留下,不能變現的……隨便找人發出去罷,你看著辦!」蘇一一有氣無力,連看一眼禮物的興趣都欠奉。
「七公主那裡要送頭等的一份,還有三少爺、四少爺那裡,也要各送去一份。」小青把小巧能變賣的東西都收到箱子裡,剩下的則分成了好幾份。這丫頭在人情世故上的分寸,倒把握得極好,連方流珠也沒有忘記備下一份。
蘇一一倒在榻上,哀歎連連,乾脆拿手蒙了眼,仍是覺得無比煩燥。忽覺臉上有些癢癢,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香香,我現在正在哀悼我即將到手的自由呢,你一邊兒去,別來惹我!」
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輕笑,聽著怎麼這麼熟悉?
睜開眼來,卻是姬流夜含著淺笑的臉。
蘇一一勾了勾唇,又仰面躺倒下去:「今天沒心情……本來想著可以兌現幫你的承諾,誰知道被那隻老狐狸給堵在這兒了。你想個法子讓我出去吧,我可不想再讀下去的。」
「許先生可是請了父皇聖旨的,我上哪兒想辦法去!」姬流夜苦笑,「再者,你現下還小著呢,再過兩年,正好及笄。」
「小什麼小啊!再在這國子監裡讀下去,我就成了老太婆啦……」蘇一一慘哼一聲。
姬流夜失笑:「放心吧,你還是豆蔻年華,正是鮮嫩的三月花骨朵呢!」
「小姐,我這就去送禮物!」小青手裡拿著兩個大提籃,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可是剛探進腦袋,就哧了一跳,「五公子,我怎麼沒瞧見您進來?」
「我進來的時候,你正低著頭呢,我存心來嚇一嚇依依,是以才沒跟你說。」姬流夜一本正經道。
「哦。」小青也不以為意,點了點頭,走出門的時候才納悶地自言自語,「奇怪,門還關著的呢!」
蘇一一頓時精神一振,一雙眼睛亮得如同一百瓦的燈泡。兩隻小爪子不由分說地搭到了姬流夜的肩上:「你說,你快說,你是從哪裡進來的?」
「自然是從後面……進來的。」姬流夜笑瞇瞇地說著。
蘇一一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推開,轉而去推窗戶。屋後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樹,護城河在這一帶特別窄。她暗暗計算著距離,又有點愁眉苦臉:「恐怕我過不去啊……」
「我既然來了,自是要教你輕身功法的。」姬流夜微笑。
「啊,好人,我就知道,我家夜夜是最好的了!」蘇一一大喜過望,眼睛桃花朵朵,「快教我吧!」
「夜夜?」姬流夜滿臉黑線。
「夜大哥。」有求於人,蘇一一自然是卯足了勁討好他。
「這裡出去,就是一條小巷子。因是國子監的範圍,後頭並無居民。是以你縱然大白天飛簷走壁,也不虞有人瞧見。」
蘇一一喜道:「那就太好了,我還能用飛爪抓在樹幹上,即使輕身功夫練得不好,也能往來自如。」
「什麼飛爪?」姬流夜問。
「就是……呶,我來畫給你看。」蘇一一拿起毛筆,在宣紙上畫了一個大概的樣子,「可以用腕力扔過去抓在樹幹上,然後借力飛身上樹,這樣就輕鬆多了。」
姬流夜幾乎失語:「你就不能把輕功練好了麼?你的內功已經練得不錯,配合這套功法,有必要這麼麻煩嗎?」
「那可不一樣,要是我輕功練得不到家,或者頭疼發熱啥的影響正常發揮,那我不就掉到水裡成了落湯雞?」
姬流夜徹底無語。
蘇一一卻把鉤子盡力改善,然後把宣紙往姬流夜身前遞過去:「這就交給你了,負責替我做好了送來。趁著這兩日放假,我去選址,然後就可以安排開張了。」
「那五千兩銀子,我已經花出去了。」姬流夜平平板板地開口。
「嗯,花出去才能收進來,花就花了唄!」蘇一一不以為然。既然把銀票給了他,怎麼用就是他的事了。政治這玩意兒,蘇一一自認不是高手,樂得不管。
姬流夜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還不夠……」
蘇一一苦惱地皺緊了眉:「所以說啊,我要讓一一製藥趕緊在京城開張。你且等兩日,我問一下炳乾哥哥,他願意投幾成股子,興許還能再湊五千兩給你。」
姬流夜倒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太能花錢了?」
「你也知道啊!」蘇一一白了他一眼,才幾天功夫,他就把銀子全給撒了出去。
「少了也拿不出手,等於沒效果,還不如不出這份銀子呢!」姬流夜解釋,「也不用那麼急,下月初你再給我也使得。」
蘇一一攤了攤手:「就算你想要,那還得我有呢!如今我手裡統共還有一萬兩銀子,買了鋪子還能剩下多少?那種殺雞取卵的事,我可不幹。眼光得放長遠些,我準備先把一一製藥的分店給開了起來,在旁邊再開一片保健品店。」
「保健品?那是什麼玩意兒?」
「所謂保健品呢,就是具有保健功能的食品,但又不是普通的食品,能調節人體的機能,適合特定人群食用。比如能增強體質,補充營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預防疾病的發生。總之,就是食品中加了些中草藥,但並非以治病為目的。」
「那就是藥膳吧?」
「藥膳是現做現吃,可保健品不同,能保存很長幾個月的時間。比如做成春餅,或者做成茶飲,味道又好,可以當成零食吃。若是體質較弱的千金小姐,或者上了年紀的老爺夫人,都可以吃。」
「這個好!」姬流夜立刻喜動顏色,「怎麼讓你想來?若是味道好,興許宮裡還能時興起來呢!」
蘇一一也喜笑顏開:「到時候你拿些進宮送人,宮裡流行起來,這京城裡大大小小的官兒,自然會踴躍購買。咱們這地方別的不多,就是官兒多。」
「那敢情好,所以我一聽你還得在國子監留兩年,就急瘋了。幸好這裡有個出入場所,要不然的話,我可打算把你悄悄地運出去了。」
「這種藏頭露尾的事,我才不幹呢!對了,這些保健品上,還可有我的親筆題字,要不然白混了個才女的名號,寫句廣告語什麼……嗯,對了,就寫『今年過節不收禮,要收就收保健品』!這主意不錯吧?」
這句脫胎於腦白金的廣告詞,絕對有震撼力。想當初,腦白金兩個小人的廣告,連牙牙學語的小孩子都知道。
姬流夜歎了口氣:「依依,我現在已經後悔,讓你浪費了三年時間。早知道,三年前我就該發現這個秘密通道,然後把你帶出去。興許現在早就能有幾十萬銀子的身家,不用左右支拙了。」
蘇一一情緒高漲,摩拳擦掌:「放心,現下兒也不晚。你先走吧,記得把早一點兒把爪子給我送來,我先設計保健品的包裝。」
「包裝?」
「就是裝著春餅夏餅秋餅的盒子,要設計得美觀大方,拿出去顯檔次,就定位在送禮這個顧客群!」蘇一一越說,眼睛就越亮,「行了,你趕緊給我做鉤子去,明天我出去找地兒,再找個印刷廠什麼的,把包裝弄上去,裡面的東西倒不難。」
姬流夜哭笑不得:「你把我用完了就丟啊!」
「什麼用完了?我這不是正用著你嗎?趕緊把出入的問題給解決了,剩下的以後再談!」蘇一一拿出張新的宣紙,立刻撐著下巴,回想著前世見過的那些禮品袋子。
「依依,你……為什麼這樣幫我?」姬流夜卻沒有走,自顧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在她的對同坐下。
「嗄?」蘇一一的思路,早就轉走了,一時間被問得有點轉不過彎來。
「是不是對我……」姬流夜說了幾個字,說不下去了,一雙桃花眼巴巴地看著她。
「幫你?皇帝的兒子中間,我就只認識你啊,不幫你還能幫誰?」
「可是,我成功的機率,是最小的。」姬流夜黯然道。
「你覺得太子能看得中我的一一製藥麼?」蘇一一乾笑,「只能咱們一拍即合了嘛,都是弱勢群體,就得擰成一股繩!再者說了,機率高的,那也不賴著咱去幫啊!當然,最最重要的,咱們是朋友麼……何況,你還欠著我的救命之恩呢,要不把你弄上位,你怎麼還我的湧泉大恩哪!」
姬流夜看了他半晌,把蘇一一看得莫名其妙,眨巴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困惑。
「我還以為你……」姬流夜自嘲似地笑了,「看來你還沒那個心思呢……放心,依依,我x後……若有一日能坐上去,絕不會負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56:50
第088章 街頭惡霸
每月兩日的假期,對於前三年的蘇一一來說,是可有可無。除了去尚書府拜見蘇慶華夫婦,她還真沒什麼地方可去。蘇明琨像是魚兒入了水,那是一步都捨不得離開國子監,一顆心全撲在功課上。
「九妹,今兒去大伯父家麼?」蘇明鵬也是怏怏不樂。
「不想去。」蘇一一搖頭,「我想去集市上瞧瞧,買個鋪面做點小生意。」
「做生意?」果然,蘇明鵬驚訝地幾乎把下巴都掉下來。
到了這步田地,蘇一一也不打算瞞他。若是蘇明鵬能不回鄉,留在京城替她打理生意,倒免得她再焦頭爛額地找人。經過三年的考察,蘇一一發現,這位四哥讀書上頭雖然平常,但說起生意經倒是頭頭是道。
只是,蘇家向來以商為輕……
蘇明鵬聽得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吃吃地道:「一一製藥……是你開的?」
「嗯。」蘇一一認真地點頭,「還有炳乾哥哥,尤七叔也投了股子。」
她沒有把蘇明琨供出來,想必這位三哥如今是恨不得跟生意撇清關係。當初他北上的時候就動念把款子提出來,蘇一一雖然沒有立刻給他,卻也替他把歷年紅利都存在錢莊裡。
「蘇依依,枉我對你掏心掏肺的好,你居然……瞞著我做下了這樣的大事!難不成那梁炳乾,在你的眼時,比你四哥我還重要麼?」
蘇一一乾笑了兩下:「誰讓你那會兒老愛欺負我呢?我見了你都恨不能繞著道兒走,哪敢跟你說這個呀!萬一你回去透了口風,老祖宗還不把我給罵死?」
「我是那等人麼?」蘇明鵬抱怨一句,倒並沒有十分生氣。想到以前對這位堂妹多次的惡作劇,也有些赧然。那時候,不知怎麼的,看著她嬌嬌弱弱的模樣兒,就想要逗弄她。尤其是她的眼裡每每都只有三哥,更讓他存了心,用極端的法子惹她注意。
「只怕你說漏了嘴而已。」蘇一一嫣然而笑,「走罷,咱們去瞧瞧,能買下現成的鋪子就最好不過,等炳乾哥哥上京來,咱們就能正式開張。」
「他也要來京裡麼?」
「那是自然,原本早該來的了,我只以為從方院畢業以後,可以回一趟永樂,才讓他在家裡等我。早知道……」蘇一一極度的懊惱,「不過,我已經讓人送了信回去,總不過半個月,他也就到了。」
蘇明鵬滿心不是滋味:「梁炳乾不來,你就開不了業麼?難道你四哥,就是個死人,什麼也幫不了你?」
蘇一一笑著解釋:「雖然我手裡有些銀票,但只夠買下鋪子。他過來的時候,還會帶一些銀子和藥品過來。」
「哦。」蘇明鵬這才沒了聲音。只是在心裡頭,卻總覺得滿心不樂意。憑什麼一個外人,和蘇一一的關係這麼親近?
「趁著時間還早,咱們先去看鋪子。」蘇一一笑道,「一會兒,還要你出頭,若是價錢合適的話,我就給你一個暗示。」
「你自己不去談麼?」蘇明鵬納悶。
「別人瞧我年紀,先就存了三分輕慢。在價錢上,若不是大抬特抬,便是毫無誠心。四哥你如今已經是少年郎,那些大商家的孩子們出來歷練,也不過是這樣的年紀。」蘇一一解釋道。
蘇明鵬愣了一愣,才洩了氣:「原來因為這個,你才告訴我實情的?」
「怎麼可能?若要找人,哪裡找不著人來出這個頭?」蘇一一瞪了他一眼,「你是我四哥,咱們在國子監又一同過了三年。況且,你又不似三哥,一心只讀聖賢書!既然閒著無事,不如咱們在京城大幹一場。人多力量大,有你相幫,我自然信心更足。不過……你說要去投軍的……」
「等過兩年再去不遲。」蘇明鵬想也不想就應承了下來。
「好。」蘇一一眉眼彎彎。儘管功名但在馬上取,對於男人來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輪到自己的至親身上,總怕戰場上的刀槍無眼。若是留在京裡,得了機會做個禁衛什麼的,既全了他入伍的願望,又不必用去前線廝殺,可不是兩全齊美?
這事兒,倒不如讓姬流夜費點心。他們本來就是兩合則利,蘇明鵬進了禁軍,對姬流夜也是莫大的好處,想必他不會拒絕。
坐在馬車上晃晃悠悠,蘇一一想得入神,忽然覺得馬車猛地一晃,猝不及防下,便狠狠地跌了下去。饒是她見機得快,洩了一半的勁,還是覺得下巴處撞得生疼。
「九妹,你沒事吧?」蘇明鵬剛一回過神來,就立刻朝著蘇一一撲過來。
「哎喲!」蘇一一撫著自己剛剛和他的下巴撞擊過的額,「本來沒事,現在有事了。我們的馬車怎麼回事?」
「我出去看看,你先坐……呃……」蘇明鵬原想把蘇一一安頓好,可是馬車整個兒已經側翻了過去,哪裡還有地方坐下?
「我也出去。」蘇一一想也不想,先一步掀了車簾子爬出去,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震攝住了。
「不長眼的奴才,竟然敢衝撞盧少爺!」一個小廝正氣焰囂張地拿著鞭子,沒頭沒腦地朝站馬車伕抽過去。
馬車伕倒得五大三粗,這時候卻只是嚅嚅地討饒:「小人不知是盧少爺,原是想閃了邊的,誰知沒趕得及。是是是,小人有眼無珠,求盧少爺饒了小人。」
蘇一一暗暗納罕:「這盧少爺是什麼人?明明是自己衝撞在前,卻縱容下人污枉了旁人!看來,又是京城一霸。」
她雖然對這盧少爺不滿,但對這漢子奴顏婢膝的樣子,也很是瞧不起。況且,盧少爺的身份還沒有弄清楚,一時之間倒不想插手。
誰知蘇明鵬卻不幹,一下子跳了過去,想也不想就捉住了那小廝的鞭頭:「你這人講不講理啊,自己縱了馬行兇,害我們跌了一跤,這時候還拿鞭子抽人!」
小廝不但不懂收斂,反倒橫著眼斜了蘇明鵬一眼:「喲呵,哪裡來的鄉下人,居然出頭來尋我們公子的不是?倒是讓我們大傢伙兒來瞧瞧,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這事兒明擺著,路人都看得清楚,大夥兒評個理!」蘇明鵬瞪了那小廝一眼,把頭轉向了路邊的行人。
誰知人家見他目光轉過來,立刻就掉轉了頭。熱鬧也不看了,竟然擠出人群——走了!
「誰瞧見了,啊?」高頭大馬「嗒嗒嗒」地邁步過來,馬背上的少年陰惻惻地問了一句,圍觀的人們,就更是一轟而散。
蘇一一冷眼旁觀,想必這盧少爺在京城的惡霸之名,非止一日。
馬車伕衝過來,推開了蘇明鵬:「這事是小人做錯了,盧少爺責罰的是。」
蘇一一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形勢不明,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她悄悄伸手扯住蘇明鵬的袖子,悄悄道:「四哥,此人身份不明,咱們還是先走算了。等日後打聽清楚了,再來報今兒的仇。」
蘇明鵬也曾經是永樂一霸,哪怕嚥得下這口氣?當下脖子一豎,便要據理力爭,卻見那盧少爺卻直勾勾地看向了蘇一一。
「把那小美人賠來,今兒的事,就算作罷。」
蘇明鵬本就不甘心息事寧人,一聽這話,哪裡還忍得住,掄起拳頭便朝著那馬揍了下去:「你還敢當眾搶人?」
盧少爺一提馬韁,座下黑馬便四蹄人立。
果然是好馬!看起來,倒不像是大周品種,竟像是北劉之北的大宛名馬……此馬十分難得,非皇親貴族不能騎。便是姬流夜,想了許久,也沒能得著一匹。
此人姓盧……
蘇一一臉色微白,忽然想起了盧少爺的身份。他的姐姐正是當今四皇子的生母盧貴妃,看這少年二十郎當的年紀,想必就是那盧貴妃之弟了!
盧家本是京都望族,世代為官。如今的盧氏家主盧偉崗,更是以武探花身份,入主兵部,加太子太保銜。朝中勢力,若說文臣以丞相為首,武將便是以這盧偉崗為首。
更何況,其長女盧貴妃,深得皇帝寵愛,歷十餘年而榮寵不衰。更因產下四皇子姬康,而晉位貴妃,位秩僅在中宮皇后之下,協理六宮。
蘇明鵬卻根本沒想到這一茬,見這盧少爺單手提韁,喊了一個「好」字,卻不是為盧少爺叫好,而是為這匹大宛良馬叫好。
大凡男人,無有不愛名馬的。尤其是蘇明鵬這種以武為志的人,自然對這匹良馬,更是羨慕萬分。
盧少爺洋洋得意:「那是,你家少爺的馬術,自然是好的。」
蘇明鵬冷笑一聲:「呸,你算是誰家的少爺?縱馬行兇,馬無罪,人有罪。」
盧少爺瞥了他一眼,滿臉不屑:「鄉下人進城,就是沒甚見識!來人,把他給本少爺打發了,然後把小美人帶回去。」
蘇明鵬想也不想,擋在蘇一一的身前:「誰敢帶走我妹妹!」
蘇一一拉著他的袖子:「四哥,我們快跑,這人是盧貴妃的弟弟盧傳宗,咱們現下還得罪不起。三十六計走為上,朝那邊的巷子裡走!」
她眼裡寒芒微閃,這個虧,她可不打算白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57:31
第089章 大幹一場
蘇明鵬聞言微怔,要他不戰而逃,殊是不願。但也知道這盧少爺,他們確實得罪不起。只這一猶豫間,那兩個小廝便撲了過來。
雖是不曾系統地學過武,不過蘇明鵬本身的身體條件還是不錯的,跟著從前蘇家護院學過的那三腳貓功夫,也還派得上用場,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那盧少爺對著身後跟著的另兩個小廝揚了揚眉:「你們也過去,兩個人都收拾不了一個鄉下人,哼!」
蘇一一對他這種高高在上的口氣極度不滿,只是敢怒不敢言。現在不是呈口舌之利的時候,她早就看好了地形,準備從小巷後脫身,偏是蘇明鵬猶豫之下,被拌住了手腳,竟是走不脫。
她眼看著蘇明鵬被四個小廝圍著,那四人分明學過粗淺的拳腳功夫,蘇明鵬漸漸不支,身形顯得遲緩了起來。蘇一一大感焦急,轉頭四顧,繁華路段,竟是不見路人,想是見了這是非之地都避之唯恐不及。
暗暗估算著自己的實力,雖是習了幾年的內功心法,到底人小力薄,對付兩個小廝已是極限。可旁邊還有一個盧傳宗虎視眈眈,只看那手縱馬的手法,便知此人也習過武,蘇明鵬怕還不是他的對手……
她有些鬱悶,說來說去,到底還是年紀太小。要不然,結合前世學的跆拳道和柔道,怎麼著也能把盧傳宗給打趴下。
若是不能一擊而中,日後還是免不了麻煩。蘇一一並不想和盧傳宗動手,只想著溜之大吉。那邊的綢緞鋪子,應該有後門。若是從那裡逃出,那逸走的機率便大得多。
「小美人,你跟我一起回去罷!你從城外來,可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本少爺可是當今皇上的小舅子,跟著我吃香喝辣,什麼福享不到?」
蘇一一扁了扁嘴,皇帝那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小舅子可也太多了些!
「我跟你回去做什麼?你這年紀,我可不信你如今沒有娶親。」蘇一一扁了扁嘴,一臉天真爛漫的樣子,指了指蘇明鵬,「而且,你指使人打我哥哥,你不是好人。」
「這可不能怪我,是你那哥哥先動的手!」
「明明是你……那些小廝先動手的!」蘇一一怒道。
「是你哥哥先拿了小廝的鞭子麼……」盧傳宗笑瞇瞇地朝著她走來。
蘇一一計算著他的距離,手心裡的簪子,已經被她握出了汗。她如今力氣太小,若不能一擊致命,便再沒了機會。
殺人雖是大罪,但這條街早就沒了人影。只要盧傳宗躺下,四個小廝她可以和蘇明鵬一人對倆,總要沒了活口。只是這馬車伕……她抬眉悄悄地瞥過去一眼,卻意外地發現那一臉害怕的神色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淡然和不屑。
她心念一動,看著盧傳宗迫近了自己,已是失去了下手的最好機會。況且,這個車伕,還是個最大的變數。
「啊,救命啊!」她巧妙地滑了兩步,轉到了車伕的身側,一手早就扯住他破舊的袖子。只聽「嘶」一聲,袖子便整幅地被撕裂了下來。
「看你年紀小小,竟如此滑溜!」盧傳宗也不以為意,那馬車伕在他眼裡,不過如同螻蟻,自然不放在心上。一隻手早就伸了出來,只管朝著蘇一一的髮髻抓去。
「老伯救命!」蘇一一尖叫一聲,頭部後仰,避開了盧傳宗的五指金龍。
蘇明鵬那時早已左右支拙,聽得蘇一一的驚叫,更是急怒攻心,想要衝過來解救,卻被一個小廝踢中了小腹,倒退出去了三步之地。
「老伯,你再不出手,可就真要出人命了!」蘇一一朝著盧傳宗一個側踢,角度之刁,下腳之狠,若非人小力弱,這一腳足可踢斷盧傳宗的命根子。如今這一下,卻只是讓盧傳宗退了兩小步,臉上更是凶相畢露。
馬車伕慨然長歎:「可惜了。」
一伸手,便擋在了蘇一一的身前。盧傳宗的手,直直地抓來,卻只抓著了馬車伕的前襟。衣服本是補丁加補丁,哪堪他這麼凌厲的一抓?
這件破舊的外衣,便彷彿風中的枯葉,一片片地往下落。
可是露出來的那裡裡衣,卻是貨真價實的蜀錦。一個馬車伕,竟用大戶人家也不多得的蜀錦做裡衣?
這時候,盧傳宗也覺得不對了。急急地想要撤回手時,卻發現自己的拳頭彷彿被吸住了似的,意收不回來。
蘇一一看到這裡沒自己什麼事兒,才朝著蘇明鵬奔過去。一個小廝正掄著拳頭往蘇明鵬身上砸,她趕去得正好,用腳一撩,小廝腳步不穩,拳頭便失去了準頭,砸到了磚面上,頓時痛得齜牙咧嘴。
蘇明鵬翻身而起,也顧不得臉上鼻青眼腫,一陣拳打腳踢,雖是全不成章法,倒也勢如瘋虎一般,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猛之勢,把蘇一一守護得嚴嚴實實。
「四哥……」蘇一一叫了一聲,卻發現蘇明鵬似乎根本沒有在聽,只顧撲上去與對方撕打成一團。
「讓他打著出氣。」一個沉穩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蘇一一轉過頭,老車伕已經褪去了那種蒼老的感覺,儘管仍然白髮蒼蒼,可是那樣的氣勢卻與之前的那種怕事膽小勁兒,截然不同。
「可是我四哥……」蘇一一擔憂地指著蘇明鵬,他的眼角和下顎都充了血,顯得十分狼狽。
再這樣打下去,估計別人倒下兩個,他自己也得跟著倒下了吧?
「沒關係,他心裡窩著一把火,這把邪火不燒出來,對他以後會有莫大的隱患。」老車伕淡淡地道。
蘇一一覺得有些道理,「哦」了一聲,這才轉頭去看彷彿死豬似地躺在街邊的盧傳宗:「他死了沒有?」
「你希望他是死的還是活的?」老車伕彷彿心情很好,一點都不把眼前的打鬥看在眼裡。
蘇明鵬以一敵四,越戰越猛。而四個小廝卻越打越是膽寒,早就沒有了鬥志。有一個拔腿想逃,卻被老車伕拎小雞似的,又拎回了戰圈。蘇一一算是看出來了,老人家是讓這些小廝,給蘇明鵬練手呢!
小廝們哪裡還敢戀戰,卻偏偏又離不開戰場,硬著頭皮的結果,到得後來簡直是互相扯皮,誰也不肯下死力。蘇明鵬打得神智幾無,只顧報以老拳,全不管落在哪個部位。
蘇一一看出這幾人沒了鬥志,不會是蘇明鵬的對手,頓時放下了心,才理會起老車伕的調侃:「若是沒有人證,自然是斬草除根的好。如果不能除根,不妨暫且放手。」
「小丫頭這話,深得我心,哈哈!」老車伕開懷大笑,「沒想到,老夫隱居十年,居然還能碰到這樣有趣的人。」
蘇一一扁了扁唇,這叫有趣麼?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小廝們接連倒下,蘇明鵬最後一拳打趴了第四個小廝,自己也仰面跌倒。蘇一一急忙奔到他的身前,看他早已雙目緊閉,人事不醒。
試了試他的鼻息,雖然微弱,卻還勻稱,這才放下了心。
「放心,這小子的命硬著呢,死不了,緩過勁兒就好!」老車伕閒閒地說著,皺了皺眉,「這街上不少人看到你們的衝突,若是讓他們就這麼地死了,你們遲早會有麻煩。少不得,容這小子多活幾日。不過,這幾個小子助紂為虐,卻不能輕饒。」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你老人家既然把主犯給放了,還去給從犯量什麼刑?莫如一同放了也罷,下回誅了首惡,再誅從犯也就是了。」
「唔,說得有理!」老車伕剛要踢出的腳,又收了回來。
「一客不煩二主,往後這盧傳宗,就交給您老人家了。」蘇一一討好地笑,掏出自己的絹帕,裝模作樣地替他撣下灰塵。
「哼,這件事全是這小子惹出來的,要不是他逞強,老夫裝裝孫子,也就過去了。偏他統共學了那三招兩式,還要強自出頭。見過蠢的,可沒見過這麼蠢的!」
蘇一一苦笑,若是蘇明鵬沒有昏倒,聽到老車伕這番評語,不知道是不是會鬱悶地吐血三升,再度昏迷?
「如果到您老人家這般年紀,興許他不會這麼衝動。但是年輕人,熱血一些才不枉了年輕一回。」蘇一一既然別有用心,自然要替蘇明鵬臉上貼金。
「小丫頭打什麼主意,就直說吧?這裡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老車伕似笑非笑地睨了好一眼。
蘇一一笑道:「老伯既然明白,那小女子就直說了。既然老伯看我那四哥頗為順眼,不如收了他當弟子可好?」
老車伕愕然瞪視著她:「我以為你是想讓我解決了這盧傳宗。」
「既然四哥成了您的入室弟子,我們的事,自然就成了您老的事,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老車伕瞪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一一立刻趁熱打鐵:「既然您老答應了,擇日不如撞日,待四哥醒來,便行拜師禮可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57:51
第090章 高人
「我不要拜他為師!」蘇明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甕聲甕氣地一下子就把蘇一一費盡苦心營造出來的局給破了。
「四哥!」蘇一一惱道,傾身對著他擠眉弄眼,「前輩的武功可真是不錯的,你不是想要從軍麼?若沒學到一身功夫,跑到戰場上讓人家當雞來殺麼?」
車伕聽聞此話,也不由得笑了出來:「小丫頭這比喻,還真是妙!」
蘇明鵬以手撐地,忽地一聲悶哼,又仰面要跌倒。
蘇一一急忙扶住了他:「疼麼?」
「也不怎麼疼。」明明已經疼得齜著牙齒咧著嘴,但是蘇明鵬的那口氣,卻還是強著的,絲毫不肯落了威風。
儘管他那副模樣,任人看來,都和「威風」二字,沾不了邊兒。
「小丫頭,這可不是老夫不樂意收,是他自己不樂意拜師。既然沒我什麼事兒,我可趕車回去了。」馬車伕嘿嘿一笑,果然去扶起了馬車,縱身一躍,就坐上馬頭,朝著幾個躺得橫七豎八假哼哼的小嘶喝道,「你們幾個,還不把人給弄回府去麼?」
得此號令,那四個小廝自然如逢大赦,架起昏得徹頭徹尾的盧傳宗,便一溜煙地去了。
「誰說沒您老什麼事?」蘇一一笑吟吟地攔在馬頭前,「咱們雇了您的馬車,可還沒到地頭兒呢!」
老車伕苦著臉:「這車都破成這樣兒了,你們還怎麼坐?罷了,就當我白載了你們這一程,從這裡走過去,那地兒也不甚遠。」
「那可不成,今兒這無妄之災,可是您老惹出來的。」蘇一一胡攪蠻纏,用手肘撞了下蘇明鵬。偏偏這小子看著是伶俐的,這時候卻生出了倔脾氣,就是不懂得順勢而上。
只要叫聲「師父」,這拜師禮不就等於是板上釘釘了麼?好容易替他找了這麼個師父,憑她在這時代一清二白,兩眼抹黑,容易麼?
馬車伕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居然和許子敏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事兒可是你們自個兒惹出來的,本來挨兩鞭子也就罷了,偏是這小子愣頭愣腦地強出頭。還有你這丫頭,沒事兒生這麼齊整做什麼!」
蘇一一滿臉黑線,委屈道:「這……我長這樣兒,也不是自願的呀!」
馬車伕嘿嘿乾笑了兩聲:「長成這樣兒不是你的錯,但你跑出來禍害人家,那可就是你的錯了!」
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麼?蘇一一扁了扁嘴:「我不管,反正這事兒您老人家出了手,便要一管到底!我們這兩個半大孩子,怎麼跟那盧家的國舅爺較得上勁兒?」
「你們是國子監的學生,只要不出那地兒,那盧傳宗雖說想找麻煩,也找不上來……」馬車伕苦著臉,「又要賴著我什麼呢?」
「四哥,拜師呀!」蘇一一聽他口氣鬆動,急忙催促。這老頭兒看著平平常常,可是只一錯眼兒的功夫,就把盧傳宗給輕輕易易地擺平了。這功夫,就算不是數一數二,也可稱得上是武林高手了罷?
蘇明鵬卻把臉一偏,惱道:「九妹,他雖說功夫好,可膽小怕事,我不愛學。」
馬車伕哼道:「你這小子不會審時度勢,這種傻徒弟,老夫可不願收。」
蘇一一暗暗好笑,早先他看人的眼光,分明是對蘇明鵬的倔脾氣,十分欣賞。要不然的話,以他的身手,早就拍拍屁股走人,哪有這閒功夫和她在這裡胡攪蠻纏?
「做人沒點血性,枉為一世!」蘇明鵬冷哼一聲,「大丈夫立身處世,本該快意恩仇。若你手無縛雞這力,做個縮頭烏龜倒也罷了。明明有一身好武功,卻還任人鞭笞……我可瞧不大起!」
蘇一一忍不住嘀咕:「橫豎人家怎麼鞭笞也傷不了人,示個弱也沒什麼了不起。前輩的功夫太好,跟那幾個較勁,沒甚意思!」
老車伕傲然道:「正是!就那幾個,值得老夫出手?不是我自抬身價,這世上,值得我出手的,不真數不出一手這數!」
蘇一一立刻兩眼發亮,如果不是這老頭自吹自擂,那絕對是躋身了一流高手的行列。
眼見著大街上的人,又漸漸地聚了起來,蘇明鵬卻還是一副想不通的愣頭青模樣,蘇一一急忙拉著蘇明鵬跳上馬車。今兒這霸王車啊,蘇一一姑奶奶那可是坐定了!
馬車裡早就面目全非,半舊的椅墊,已經沒有形狀,散著架擠在角落。蘇一一也不管,顧自拿著個墊子就坐了下來。蘇明鵬無奈,只得接過她遞過來的半拉墊子,盤腿坐了下來,臉上還是十分鬱悶。
「四哥,你真傻啦?」蘇一一等馬車緩緩起行,才忍不住數落了起來,「那老伯不肯出手,自然是不屑!在他的眼裡,那什麼盧傳宗等人,不過是人大象與螻蟻而已。試問,你見過哪頭大象與螻蟻是較真勁兒的?」
「大象……那是什麼?」蘇明鵬納悶地問。
蘇一一拍了拍額,這時代交通閉塞,在雲南邊境生活的大象,自然不是地處內陸的大周人所認識的。
「就是一種很大的動物,你就想像成……老虎便是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唄!」
蘇明鵬思忖良久,顏色鬆動,蘇一一這才鬆了口氣。這時候,馬車漸漸地緩下速度,終於停止。蘇一一悄悄掀起轎簾兒,卻發現已經駛進了一處小巷,人跡不顯,才拉著蘇明鵬跳出馬車。
不待蘇一一提醒,蘇明鵬便心悅誠服地矮身下拜:「弟子拜見師父!」
老車伕哼哼了兩聲,倨傲地端坐馬上:「你的血氣雖然甚對我的胃口,不過,還是小丫頭的脾氣,更得我心意。一樣是教,不如你們兩個都拜於我的門下罷!」
蘇一一愕然,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我?」
「你的根骨比這小子強些,雖沒他的狠勁,但勝在悟性好,也不至於丟了我的名頭。」
「可……」蘇一一倒並非不想學武,她倒願意像一塊海綿似的,拚命地吸食著各式的技能。不管是保命的,還是安生的,若是有用,她不介意貪多。雖是不能樣樣都嚼爛,哪怕是只嚼得幾口,也先嚥下去再說。日後再學有些動物,拿出來反芻就是。
只是如今正忙於一一製藥的開店事宜,只怕這老頭要求比許子敏不嚴格,她不眠不休,也來不及應付兩位老師的功課啊!
「若讓我專教這傻小子,恐怕還沒教完,我就得被氣死!」老車伕哼哼,那張被風霜侵襲過的臉,表情十分生動。看起來,倒像是個賭氣的孩子。
蘇一一苦著臉:「可國子監的功課重……師父若是要我天天扎幾個時辰的馬步,恐怕應付不來……」
「誰告訴你學功夫要扎馬步的?那種教法,能教得出好徒弟麼?庸師只能教庸徒,成得了氣候麼?」老車伕很不屑地睨了她一眼,「若是吃不得苦,便是不吃苦的學法。若是吃得苦,便是能吃苦的學法。因材施教,才能教得出好徒弟。」
蘇一一倒是不怕吃苦,只怕時間被兩位老師這麼一瓜分,她根本沒時間去操心一一製藥的擴張事宜。京城可不比別處,若沒有她親力親為,還真放心不下。
只是她的為難,只是倏忽之間,權衡利弊,拜在這位強者門下,總是利大於弊。大不了,她把睡覺的時間擠出來也就是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當下銀牙暗咬,再不遲疑,盈盈下拜:「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依依這就去準備香案,行拜師大禮。」
馬車伕「哼」了一聲,臉色稍霽:「師徒名份,原是存乎一心。禮出平常,不這是俗人行徑,吾輩不取。」
蘇一一莞爾一笑:「還未曾請教師父名諱。」
「別人都叫我陳三。」
這是真名麼?蘇一一聰明地沒有追究,只是肅容道:「是,弟子記下了。」
「你們既在國子監,出來也不容易,一月便只教兩天,其餘時間便自己用功罷。學武這玩意兒,本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蘇明鵬愣愣地問:「不用師父指導,我們練岔了怎麼辦?若是走火入魔……」
陳三笑罵:「就你這樣兒的,三四十年內,大約沒有走火入魔之險。等你練到了師父這樣的成就,興許還有資格入一下魔。」
蘇一一明瞭:「師父是說,我們功夫低微,沒有走火入魔之虞麼?」
「正是,內功心法練到一定程度,才會走火入魔。像你們這樣兒,練個十年八載的,頂多也就是走點彎路,進度延緩而已。又不是急功近利的魔功,一不小心就入了魔道!」
「那就行,師父就把心法授給我們吧,一會兒還要去永平街瞧瞧去呢!」蘇一一放下心事,喜孜孜道。
「這小子還有點韌勁,小丫頭玩心太重!」陳三不滿地搖頭,「統共只兩天功夫,你還想著去逛街,嗯?」
最後那個字,從鼻腔裡哼出來,已是有幾分不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58:10
第091章 發橫財
「誰說我玩心重了?我這是去幹正經事兒的!」蘇一一扁了扁嘴,也不瞞他,「今天和四哥去那永平街,是去收間鋪子。」
「收鋪子?」陳三驚訝地挑眉。
「既要開店,自然先要有鋪子了。」蘇一一乾脆一五一十地把一一製藥的後台和盤托出,「等選了鋪子,再隨師父習武也就是了。」
「開什麼鋪子!要想要銀子,走高摸低,也只一宿的事兒,便財源廣進。何必費那閒功夫,既吃力又不討好,還盡耽誤學武的時間。」
蘇一一大汗,看來這師父心裡,什麼禮儀律法,全是狗屁。他老人家信奉的,便是實力為王的信條。
連曾經做貫霸王的蘇明鵬,也對陳三這種毫不遮掩的強盜行徑,冷汗頻出。這位師父,可真夠強悍的!先前那抖抖索索的樣兒,他還真以為陳三有多怕事呢……
簡直是誤導!
「若劫一家一捨,能得多少?你又不能天天摸上人家房梁,常在河邊走,難保就不濕鞋。到時候,總會惹著不該惹之人,別說財路,便是活路都被堵沒了!」蘇一一不以為然,「我要的可是源源不斷的財富,不是幹一票就收手的那種。我要光明正大,賺得舒心,花得更舒心!師父劫來的財,有些地方可不能用的。」
「你要這許多財富做什麼?」陳三遲疑不定。
「自然是要打造史無前例的商業王國,橫跨大陸三國,以雄厚的經濟實力,即使一國皇帝也奈何不得的超然存在!」蘇一一聲音低淺,可是語氣裡的自信,卻是連陳三,也有點怔愣。
「怎麼可能……」蘇明鵬和陳三,幾乎異口同聲。
「為什麼不能?」蘇一一反詰。
「這個……沒有人做到過……」蘇明鵬訥訥。
「沒有人做到過,你就斷定我便做不到麼?」蘇一一揚起了尖尖的小下巴,一臉的挑釁。
陳三乾笑了兩聲:「丫頭,你倒是自信得很啊……」
「那自然,因為我有別人並不具備的優勢。」蘇一一自信滿滿。
她的優勢,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現代經營理念,以及五千年積澱下來的文明。
陳三默然良久,方緩緩點頭:「好,既如此,我便送你們去看鋪子!若你手頭拮据,我便借你幾文。」
蘇一一喜道:「既有師父支持,那便更好。索性買間現成的藥鋪,這樣省了夥計的培訓,又能縮短前期的廣告投入時間!如此一來,不必等炳乾哥哥,咱們便可把一一製藥先開起來。」
陳三從懷裡隨隨便便摸出了幾張皺巴巴的紙,看也不看就遞給蘇一一:「先拿這些去,若是不夠,我再替你弄些來。」
弄些來的意思,自然是又去哪位富戶家裡順上一手。能被這位陳三看中的,大約也是非大富大貴人家不取了。古來俠盜,那叫劫富濟貧。陳三劫富濟徒,日後說不定也是一種美談呢!
蘇一一好笑地想著,接過來了那疊紙展開,頓時嚇一大跳。這位師父的錢,也來得忒容易了吧?這麼一把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紙,全是銀票,竟然沒有一張是低於一千兩的。多的有五千兩,少的也有兩千兩。加總起來,怕不有三五萬兩?看來,陳三這無本生意,做得還真興旺發達啊……難怪對她這芨芨營生,頗瞧不上眼兒。
她也不客氣,順手往懷裡一塞,中氣十足:「走嘍,咱們去收鋪子!」
蘇明鵬看著陳三,到底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師父,我來趕車罷……」
陳三一揮手,就把他趕到了一邊:「你穿得這麼光鮮,還趕車?得得得,你給我坐後壁去,雖然破些,總比你這鼻青臉腫地就去拋頭露面的好。」
「這……」蘇明鵬雖是訕訕,卻哪裡真能安心坐師父趕的車?
蘇一一卻沒這顧忌,順手一拉,就把他拉上了車:「師父本來就是幹這營生的,若是咱們不坐,自有別人去坐,你這會兒客氣什麼?」
陳三大笑一聲:「不錯,還是你這丫頭的脾氣,深得我心!」
「這個……讓師父駕車,尊師重道……」蘇朋鵬卻坐得十分不安,幾次三番想要衝下車去。
真看不出來,自己這四哥一向憊懶至極,居然對師父這名份看得十分緊要。蘇一一隻得無奈地開導:「師父本就是喜歡幹這營生,要不然,以他的功夫,誰能逼他去駕車?」
「丫頭說得是。」陳三呵呵大笑,「大隱於市,自有樂趣。你們啊,要到了我這年紀,才會懂得的……」
說到後來,頗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慨。
蘇一一噤口不語,她雖是兩世為人,倒還真沒有站到過人生巔峰,陳三的這種心境,自然缺乏了體會。
蘇明鵬則更是迷惘,他自認走文途缺了點天賦,但一心想著馬上求取功名,光宗耀祖,對陳三的境界,更是覺得莫名其妙。
永平街正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商肆林立,大多是兩層的,比別處更顯得氣派。就連街道上鋪著的青石板,也比旁的地方,更顯大氣。
街道很寬,足可容三輛馬車並行。
陳三很快把馬車停到了一間商舖之前,蘇一一下得車來,看到門楣上掛著的「望安居」,一陣藥香,就已經從門簾開處逸了出來。
果然是間藥鋪。
「這藥鋪還算大,近來生意也惹出些麻煩,正和人打著官司呢!這家店的老闆有意售買了這間藥鋪,帶著家人回南邊兒去呢!」
「是南邊人?這回的官司,怕是得罪了京官罷?」蘇一一猜測。
「小丫頭的腦筋倒轉得很快……」陳三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確實如此,其實也是其他兩間藥店聯手,給他下的套子。」
蘇一一沉吟著點頭:「師父,我明白您的意思,若在京城行商,頂難的就是把角角落落的關係給捋順了。在這京裡頭,指不定碰上的就是皇親國戚,高官之後,自要異樣的小心。自然,若是有著後台,那便有恃無恐了。」
她有蘇慶華和許子敏做靠山,現加上小意經營,就不信幹不過那兩家!有朝一日,把那兩家也合併,那規模擴充得才快呢!
「我可不懂你這生意經,除了給你提供些銀子,其他的就別指望!」陳三不客氣地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果然是人老成精!蘇一一還沒來得及開口呢,他老人家就說到了前頭。
「哪敢勞煩師父呢!」蘇一一乾笑著,「四哥這樣兒,也不必進去了,不如師父陪著我?」
陳三瞪了她一眼,這算不敢勞煩麼?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師父,您看……這不是特殊情況麼?出來的時候,也沒想著會遇到那盧傳宗呀!有事師父代其勞,弟子的事兒,師父幫襯著一把,不也應該麼……」
「什麼話到你嘴裡就反了個兒,就沒聽說師父要替徒弟做什麼的!」陳三罵道,可是語氣裡卻聽不出惱意,倒有著哭笑不得的無奈。
蘇一一討好地笑著,就差搖頭擺尾。
陳三無奈,陪著她走進店舖,恨恨地罵了一句:「怎麼就收了你當弟子呢?早晚得給你氣死!」
「怎麼會呢?四哥那倔脾氣,才會讓師父生氣。像我這樣隨機應變的,那可最得師父歡心的呢!」蘇一一毫不謙虛,往自己的臉上拚命地貼金子,把陳三逗得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在腳下發力,差點把門檻也給踢得斷了。
他那身破衣服,掛在身上已經不成樣子,在路上就乾脆扯了下來,如今那身裡衣,可是最上等的蜀錦。雖說有些不倫不類,但陳三我行我素慣了,也不以為意。
蘇一一則把這身衣服,假想成現代的內衣外穿,看起來也順眼得很。師徒二人也不理會旁人投來的目光,直接就往後堂闖去。
「哎,客官請留步,這裡面……」小夥計一個箭步就趕到了他們的前邊,態度謙和,點頭哈腰的模樣,倒真像他們是什麼大人物似的。
「找你們老闆,我們是來買鋪子的。」陳三大喇喇道。
「哦……兩位客人,裡面請。」夥計雖然看著這兩人老的太老,小的太小,有些猶豫,還是很恭敬地把兩人讓到了裡間。
看來,這「望安居」的老闆,還真是急於出手。只是在兩大藥鋪的打壓之下,敢於接手的絕無僅有。是以夥計雖看著陳三和蘇一一的兩人組頗有些奇怪,還是讓了進去。
價錢開得並不高,但蘇一一既然從陳三那裡聽說了這老闆的背景,自然卯著勁兒往下壓。陳三聽著蘇一一百兩銀子五十兩銀子的往上加,大不耐煩。把手伸進懷裡,才想到除了幾塊散碎銀子,那一團皺巴巴地銀票,全給了蘇一一,現在能作主的,可不是他了。
「望安居」的老闆,正是望五年紀,這時苦著個臉,不住地對著蘇一一打拱作揖:「小姐就行行好罷,這個價錢,實在是低得沒法賣的。」
蘇一一也不急,只是笑吟吟道:「莫非錢老闆是欺我年少不知事麼?望安居既成了『福堂居』和『滿招居』的眼中釘,怕是除了這兩家,沒第三家肯接手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58:28
第092章 賬房先生
錢老闆面色更是發苦,這幾天果然是無人問津。要他把鋪子賣給那兩家,一來價錢壓得更低,二來這口氣也嚥不下去,那是萬萬不肯的。看著蘇一一氣定神閒的模樣,錢老闆不光是臉色發苦,連嘴裡也不斷地泛出了苦味。
「小姐再添著一些,這價錢……等同於白送了……」
蘇一一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吧,那就一口價,再加一千兩!」
錢老闆又驚又喜,不知道這位明明年紀尚小,卻又十分精明的守財奴,一下子怎麼突然大方了起來。
「好,就這價錢!」錢老闆怕她反悔,急忙點頭答應。當下喚了賬房進來寫了文書,一式三份,竟把這四間通長的房子,以五千八百兩白銀,就賣給了蘇一一。
蘇一一喜孜孜地按了手印,攛掇著陳三也按一個,才把懷裡的銀票拿出來,一五一十地點給了錢老闆:「你這裡的夥計,若是願意留下的,還按原先你給的待遇辦。若是要跟著你走的,那我也不留,另出每人十兩銀子遣散費。這裡是六千兩銀子,你點著,也不用找了。」
只花了六千兩,就買了現成的鋪子,這筆買賣,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啊!看來,這盧傳宗這一撞,還大是巧妙……
錢老闆取了銀票,才覺得這價錢,還是算得便宜了。只是……他歎了口氣,身家性命,倒還是性命重要。花錢免災吧……也只能這樣想了。
這樣一思量,錢老闆倒振作了精神,把「望來居」裡裡外外都跟蘇一一交代了一遍。蘇一一翻看那賬本,字跡清秀工整,每一條都記得十分詳細。哪怕一筆雜費,也交代了經手人的名字和用處。
儘管這時代還沒有發展出借貸記賬法,不如現代的賬本看得一目瞭然。但這位賬房先生,已經算是難得的人才。這樣的收付記載方式,倒有些收付記賬法的雛形。
「錢老闆,這位賬房先生不知是否南邊人?」
「那倒不是,他叫申波亭,原是寓居京都,家鄉在黃河郡,因為水災逃了出來,妻離子散,只孤身一人。」
「若是不跟錢老闆南下,倒還請這位申先生留下。我按照原先的標準,再加上一倍!」
錢老闆嚇了一跳,他給申波亭每月五兩銀子,在行內已是極多。蘇一一竟願意支付十兩,這小姑娘怎麼一下子又這麼大方起來了?
「若是小姐願意仍用他,自然沒有走的道理……」錢老闆遲疑不定,「我原先給他定下的工錢,也有看他可憐之意,所以著意多給,小姐倒不必再行多付。」
蘇一一笑道:「我願意多給,是因為他值這個價。況且,我要他做的事,可不單是照著這個樣子記記賬本而已。」
錢老闆不知道她還要給申波亭做什麼事,在他想來,賬房先生,也只能做賬房先生。
「那便依了小姐,想必我與他去談,沒有不應的。」
「有勞錢老闆把他引見給我了。」蘇一一欣然點頭。
「好,我就這去請他過來。」錢老闆叫了個夥計,吩咐了兩句。然後又上了茶,才不過半盞共的功夫,申波亭便到了。
蘇一一有點詫異地抬了抬眉,來人的長相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一般來說,字如其人,蘇一一想來,這位名叫申波亭的賬房先生,應該長得極為纖瘦。誰知進來的卻像是個莊稼漢子,也不能說是五大三粗,但也身材結實。一部絡緦鬍子,幾乎把他的面容整個兒地遮住。但還能看出來,並不是白面書生的形象。
「小姐,這位就是申波亭先生。申先生,這位是望安居的新老闆蘇一一小姐。」
申波亭看著蘇一一,顯然比蘇一一看到他,更顯得驚訝。這麼小的老闆?就算是世家大族讓培養接替人,也不該讓小女孩這麼拋頭露面吧?
「賬本上應該記得十分清楚,在下倒不知道小姐還要問什麼?」他眉宇微皺,顯出了三分不大耐煩的樣子。
錢老闆知道他的脾氣,急忙笑著打圓場:「是這樣的,小姐看了賬本,想要繼續留用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申波亭看了一眼蘇一一,半晌才收回目光,懶洋洋道:「既不用挪地兒,小姐不嫌我吃口閒飯,那我就留下吧!」
蘇一一笑著請他入了座,才轉首對錢老闆道:「你老如今忙著收拾,不用作陪了,我還有些事要問問申先生。」
錢老闆確實急於難下,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當下也不客氣,道了一聲便告退。
陳三看那賬本,就覺得頭疼,當下也尋了個理由,自去馬車裡打盹了。
「先生,我願給你加一倍的銀子。」蘇一一也不和他客套,直接開口見山。
申波亭沒有立刻答應下來,神色平淡地反問:「難道小姐還有旁事要交待我做麼?那倒未必做得來,我平生也只會記記賬而已。」
「我要請先生替我帶幾個小徒弟,日後放到分店去獨當一面。我看你這賬記得十分清楚,想必在記賬上頗有心得。我有一種新的記賬方法,只是如今仍在唸書,等閒也不能出來,只得請先生代教。」
申波亭不屑:「還有什麼記賬法,比我這個還清楚明瞭麼?」
蘇一一也不和他爭辯,只是拿了毛病,在一房畫了表格:「其實跟先生的記賬法子也差不離什麼,只是這些數字,卻不用漢字,而用這種形式。」
阿拉伯數字在這個時代還不曾推廣,賬薄上還用大寫的漢字。「一萬零三百四十八兩三錢五分」,類似的記載煩瑣而難於每一位都對整齊。
「這樣的話,這一頁就可以記成這樣。」蘇一一在旁邊的宣紙上按照他的記賬方法,用數字寫了出來,「收和付,分成兩欄記下,收在左,而付在右。」
申波亭的目光,漸漸地從漫不經心轉至凝重,最後一瞬不瞬地看著蘇一一把數字一一摘抄下來。
「你從哪裡得來這樣的記賬方法?」申波亭看得一會,雙眼陡亮,竟似頗為激動。
蘇一一看他領悟得極快,頓時放下子心,得意地笑道:「不單如此,我還有一套表格,可以把每月的結餘,更清晰地表現出來。」
申波亭這時不敢再小看眼前的女孩,頓時肅容追問:「是怎樣的表格?」
「我把它們叫做報表。」蘇一一用毛病在宣紙上畫了一張資產負債表和一張利潤表,這兩張表在後世用得最廣,也最是實用。
「這張表格,左邊放置的是資產,按照其流動性和變現能力排列。而這邊則設計成我們應付的款項以及借進來的銀子,下方是各股東投入的股子。」
蘇一一耐心地講解了一遍,申波亭卻聽得眉頭越皺越緊,到得最後,仍然茫然搖頭。
「不懂?」蘇一一有點犯了難,以申波亭這樣的資質,都不能理解報表的用處,還怎麼讓別人明白?難道現代會計這一套,在這個時代行不通?
「確實不甚明白……」申波亭遲疑道,「左邊的這個表格我倒是懂了,可右邊的卻不明白,還有什麼借貸必相等,咱們經營的是藥鋪,並不是錢莊,哪來的借貸?」
蘇一一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額:「是我糊塗了,剛才這賬本,我是按收和付記賬,難怪你聽不明白了。」
她只能從借貸記賬法的原理講起,直講得口乾舌燥,申波亭才漸漸地明白了過來:「雖說開始聽著是煩,但若是用得熟了,確實比以前的賬本容易……還有你的這個報表,這樣一來,鋪子裡的銀錢和運營情況,就更清晰明瞭。」
蘇一一舒了口氣,拿著一邊的茶杯猛灌了好幾大口,才點頭稱是。
「只還有一點不明白,你說的這個權益……」申波亭幼年前,絕對是個好奇寶寶,十萬個為什麼問得沒完沒了。
「是這樣的,我們鋪子的資產,分成兩大類……」蘇一一乾脆把會計學的原理,盡自己所能詳詳細細地講解了一遍。
大學裡要學一個學期的內容,到了申波亭這裡,卻只用了半天,就搞定了。雖說還有不少地方需要再實踐,但總的來說,還是讓蘇一一十分滿意這樣的結果。
「小姐放心,既然有這樣新式的記賬方法,我自己摸熟了,自會教給夥計們。」申波亭神色凝重地看著蘇一一在紙上做的記號。
「那就好,你莫看它學起來不大容易,但真學會了,就會發現這種記賬的方法,比老式的要不知好多少倍!」
這是經過實踐檢驗了的真理,蘇一一說來自然信心十足。
「嗯,我明白了。」申波亭動容地點頭。
陳三和蘇明鵬早在馬車裡飽睡了一頓,蘇一一卻仍然誨人不倦地在回答申波亭層出不窮的問題。
這時候,她方才覺得自己教書育人的水平,實在是差。講的時候不覺得,待申波亭出來,才發現自己講的確實漏洞百出。
這一日雖是出了點狀況,但過程是曲折的,結果卻是美好的。所以,蘇一一回國子監的時候,心情尤其的好,如果……不是又出了一點小變故的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58:47
第093章 進宮
「蘇依依!」許子敏一聲大喝,把沉浸在收鋪子、得人才喜悅中的蘇一一,嚇了一跳。
抬眼看時,自己的這位便宜老師,正滿臉不快地站在國子監的大門口。若是臉上的皮膚再深一些,眼睛瞪得再大了一些,那就真成了門神。
而在他的身邊,還站著愕然的七公主。她之所以愕然……當然是因為目光落在蘇明鵬那張顏色十分精彩的臉上。
「先生。七公主。」她急忙施禮。儘管私下裡,她每每把許子敏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但在人前的時候,她可是標準的小淑女,落落大方,知禮有節。
許子敏的目光只是瞟了一眼蘇明鵬,臉色雖不好看,但知道蘇明鵬是小才女蘇依依的四哥,又是才子蘇明琨的四弟,雖那臉上青青腫腫,大失國子監的臉面,還是很聰明地選擇視而不見。
「怎麼才回來!」許子敏皺眉。
蘇一一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先生,今明兩日國子監的假期,便是不回來也使得……莫不是先生的日子過得糊塗了麼?」
七公主莞爾一笑:「許先生接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打發了兩撥人出去找你呢!」
旨意?蘇一一的心裡頓時湧起了不妙的感覺,難道是因為姬流夜麼?但如今他羽翼不豐,就算是皇后要對付,也要找大皇子和二皇子啊,那才是對太子最有威脅的對手!
許子敏看來對這道旨意也頗不感冒,那兩撥人也不知被打發去了哪裡,蘇一一在望安居逗留了好半天,居然也沒有人能找著。
「那個……」蘇一一眼珠微轉,湊近了許子敏,「能不能當沒瞧見我?」
許子敏瞪了她一眼,嘴角不露聲色地朝著七公主弩了弩。蘇一一頓時洩氣,只得垂頭喪氣地看向七公主:「皇后娘娘的旨意……怎麼敢勞煩七公主來傳?」
七公主「撲嗤」一笑:「你又打什麼鬼主意?日常讓你去宮裡與我作伴,總是推推搪搪。這會兒皇后娘娘親自下了旨,可沒理由不去了罷?」
蘇一一與七公主十分交好,看她笑意吟吟的模樣,想必也不是什麼壞事,心下倒不甚擔憂,只是怕誤了明日跟陳三學功夫。
「皇后娘娘怎會知道我?定是公主的主意!」蘇一一佯裝不滿,其實她是真的不滿,只是不敢表現得太過分而已。
「如今依依的才女之名,可是響徹後宮。更何況,方流珠三戰三敗,更讓皇后十分暢快。下月初,就是皇后壽辰,才降了旨請你去宮裡抄佛經,替娘娘祈福呢!」
抄寫佛經!蘇一一忍不住滿頭黑線,皇后自己信佛,捧著經書讀上幾遍也就是了,還要找個御用的抄經手?
「皇后有旨,你便去罷。到宮裡萬事小心,跟在七公主的身邊,別亂說話,也別亂走。」許子敏說罷,又悄聲囑咐了一句,「若有人為難,你且忍著,別跟人置氣。找人傳信給我,老師我這三分薄面,皇后總是看顧一二。」
蘇一一知他是真心為自己好,當下感激地點頭:「先生放心,抄完了佛經便回來,只不知要用幾天?」
「三兩天也就好了,旁人可沒這殊榮,只我與你兩個一同抄寫。」七公主喜孜孜地道,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車駕已在外面,這就去罷!」
「哎,我……」蘇一一還卷帶了不少藥材,正準備回去賄賂小香豬呢!
「不過三兩天罷了,梳洗用具宮裡有現成的,服侍的人也有,就是衣服,也全替你制新的!」七公主卻不由分說,直接牽著她就走。
蘇一一哭笑不得,往常怎麼瞧不出來,這位賢淑聞名的公主,性子竟是這樣的急!
「只一息功夫也守不得麼?公主,你且放了我的手,我還有事交代四哥!」
七公主噘著唇:「好罷,只給你一息功夫。」
蘇明鵬滿臉擔憂,早走至蘇一一的身旁:「九妹,此去宮裡,不妨事罷?」
蘇一一搖頭:「有七公主在,不會有事。咱們雖是蘇家人,畢竟只是侄輩,關係不是很大。再者,工部歷來不偏不倚,並沒有倒向哪個皇子。咱們先不管,這些藥材,你回頭交給小青,讓她喂小香豬。明日見了師父,你替我分說兩句,好好兒地練好功夫,回頭再教我。」
「知道。」蘇明鵬接過了藥包,又叮囑了一句,「宮裡頭十分複雜,你凡事小心,不要強自出頭。」
「嗯,想出頭也輪不上我呀,我人輕言微……」蘇一一低聲交代完畢,放下心事,重又展顏,擺了擺手,「我去啦,國子監裡要有好點心,你全都給我留著。」
七公主聽她最後交代了這一句,忍不住啼笑皆非,一把扯了她的袖子:「宮裡頭什麼精細的點心沒有?包管你吃個夠!」
蘇一一胡亂朝著許子敏和蘇明鵬揮了揮手,就被七公主塞進了馬車。
到底是皇家用具,雖非明黃,馬車也同樣裝飾華麗。蘇一一看著車壁內鍍的金線,很想用小刀把它們刮下來,興許還能湊出兩錢金子來呢!雖說如今她剛發了一筆橫財,並不缺錢,但創業階段,積少成多也是好的。
「一會兒到了宮裡,你可莫亂吃東西。」剛放下車簾子,七公主的臉色便嚴肅了下來,「再好吃的東西,你也要瞧我吃了,你才能吃。」
蘇一一驚愕道:「難道在宮裡,也拉幫結派,甚至明目張膽地……」
「你折了方流珠的臉面,皇后自然是高興了。可是方婕抒卻對你恨之入骨,這個人你是頭一個要小心的。」
「方婕抒?是方家的什麼人?」
「她是方流珠的姑母,雖說堂了兩層,總是他們方家的族人。方流珠丟了面子,她自然臉面上也不好看。」七公主解釋道,「還有就是尹昭儀,雖是未晉妃位,卻是九儀之首,在父皇面前也說得上話。」
蘇一一愕然道:「我不記得曾得罪過尹家人罷?」
七公主笑道:「你在國子監裡,得罪的人可不少了。那遲暖暖,和尹昭儀也有些拐著彎兒的關係。只是那關係倒並不甚近,未必就真會難為你,當然,若有人挑了頭,推波助瀾卻不費什麼功夫,你小心著就是了。」
「不是吧?我這一進宮,還能囫圇著出來麼?」蘇一一頓時愁眉苦臉。
「雖說有人對你不滿,可也有人對你極有好感啊!」七公主笑著眨了眨眼睛。
「誰啊……在宮裡,除了你,我可不認識什麼人……」蘇一一負氣般地搖頭。姬流夜和她的交往十分隱秘,想必七公主不會知道。
「這頭一個,就是皇后。為著你削了禮部的面子,她心裡可不知有多得意了。再者說,這回也是她召了你進宮,自然不會容你被欺負得狠了。還有一個,就是本公主的娘親,因著我的關係,總是會偏幫著你的。」
蘇一一鬆了口氣:「那還好,二對二,還算能夠勢均力敵。」
七公主不屑地哼一聲:「她兩人怎麼能跟皇后與我母妃比?皇后自不用說,六宮之主,身份尊崇。我母妃也是位列四妃之一,雖未有協理六宮之權,但也僅在貴妃和淑妃之下。」
「原來你母親是賢妃。」蘇一一恍然,「那還要我小心作甚?」
「明面兒上她們自然不敢亂來,但暗地裡的勾當,也是防不甚防。你又不曾在宮裡生活過,這裡頭的彎彎道道,可不知多少。你萬事小心,跟緊了我自然無事。」
蘇一一開玩笑地點頭:「是,小的亦步亦趨,絕不亂走。」
她臉上綻開了笑顏,實則心裡尚有隱憂。七公主還不知道自己又把盧貴妃得罪狠了呢,那盧傳宗半死不活地回去,不知道有沒有消息遞進宮裡……
馬車在宮門口停了稍息,守衛對了腰牌,便放了行。
宮裡氣象,自然又與別處不同。一路之上,幾不聞人聲,耳邊只有七公主低聲地介紹著宮殿的佈局。
馬車漸漸地停了,七公主笑道:「這就到了,我先帶你去坤寧宮拜見皇后娘娘,再帶你回我和母妃的搖光殿。」
「全聽公主的吩咐。」蘇一一定下心來,打定了主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不再焦躁,反倒氣定神閒地打量著眼前美輪美奐的宮殿。
此時光線漸黯,高大的宮殿沐浴在最後的夕光裡,黃色琉璃瓦的屋頂,朱紅的牆體,都顯得格外厚重。精緻的屋簷,四角微微翹起,這樣的形式,倒與前世的北京故宮,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坤寧宮處在宮殿中軸線略東的位置,這個時代,和中國大多數的朝代一樣,以東為貴。
七公主一路上含笑的臉,到得坤寧宮近前,也不由得稍稍收斂,低眉垂目,腳步輕淺。蘇一一心裡微緊,跟在她的身後,只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立於兩側的宮婢。
擎在手中的巨大明燭,把宮殿照得如同白晝。每隔著五六步的樣子,每站著著執燭挑燈的宮婢。龍涎沉香的馥郁香氣,從鼻端傳來,讓人不覺精神一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59:09
第094章 認親
皇后身著宮裝,髻子挽得一絲不苟。從太子的年歲上推斷,皇后也該年過四十了。可是那張化著精緻妝容的臉,卻看不出歲月留下的痕跡,宛如三十初過。
她此刻坐於正位,背脊挺得很直。兩列宮婢垂手侍立,大氣也不出一口。
七公主福身行了禮,蘇一一雖是十分不願,也只能跪下:「民女蘇依依,叩見娘娘千歲。」
皇后緩緩點頭:「嗯,是個懂禮的孩子,平身賜座罷。」
蘇一一趕忙站起,謝了座,規規矩矩地垂著頭,聽皇后把抄佛經的事兒交代下來。
「你們是在這兒抄呢,還是回搖光殿去抄?」
七公主趕忙站起來回話:「回娘娘,還是帶回去抄罷。」
皇后沉吟半晌,方慢條斯理地開口:「那也成,清兒,你從前就抄過,就給蘇小姐分說一番,倒也免了本宮的事兒。」
七公主閨名姬紫清,皇后單叫「清兒」,可見其親熱之意。蘇一一想,大約那位賢妃,和皇后的私交,還是不錯的。
「是,清兒會交代依依,請娘娘放心。」七公主肅容答道,「不打擾娘娘安歇,清兒就帶了依依回搖光殿。」
「倒也不急,留下用了膳再走。」皇后笑道。
「娘娘賜飯,清兒不敢不領。只是早些兒已是送了信來給母妃,怕是要等著清兒回去才開膳呢!娘娘盛情,清兒只得心領了。」
皇后笑道:「好罷,那你們先去罷!」
七公主諾諾而退,步履從容細緻。直到拐了個彎,才放開了腳步。
「走罷,帶你去見母妃,可沒這許多規矩。母妃為人,最是隨和,你一定喜歡。」
蘇一一含笑點頭,也加快了腳步。
搖光殿也在中軸線的東側,只是離得較遠,偏居一隅。宮殿也不甚高大,規模只能算是尚可。
「這宮殿尚是母妃當年初封昭儀時賞下的呢,因這裡清靜,又喜殿前有一個小湖,母妃歷年陞遷,也沒有換去那邊。」七公主笑著解釋,「那邊的宮殿雖是華麗,可哪裡有這般自在!景致又好,尤其是春夏兩季,湖邊湖裡,鮮花不斷。」
蘇一一笑道:「賢妃娘娘定是最懂得生活的人。」
「生活誰能不懂,只要與世無爭,便能心境平和。」一個溫婉的聲音,從花叢中響了起來。
「母妃!」七公主歡喜地叫了一聲,仿如小女孩似地撲過去。
花叢裡,轉出來一位美婦。她身上的宮裝十分平常,竟是細棉布的質地。頭上的髻子,只鬆鬆挽就,還落了兩縷在鬢下,更添兩分慵懶。
她的唇畔,流露出一抹慈愛:「這麼大的姑娘家了,還這樣撒嬌,也不怕人笑話!」
「這裡又沒有外人!」七公主扭了扭身子,才轉頭看向蘇一一,「娘,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小才女蘇依依了,可莫看她年紀小,方流珠遇著了她,可是屢戰屢敗。」
蘇一一急忙上前見禮:「民女見過賢妃娘娘,可莫聽七公主瞎說,只是叨天之幸,才壓了方小姐一頭罷了。若論真才實學,勝負之數,不敢自誇。」
「嗯,果然是個聰慧的孩子。」賢妃唇畔含笑,不待蘇一一跪下,已是攜了她的手,「在我這裡,沒有這麼多禮數。清兒既與你交好,你也把我當成自家長輩便是。」
蘇一一吐了吐舌頭:「那可不敢!」
搖光殿憑水而立,殿閣只能稱玲瓏二字。入夜的燈影,也不甚明亮,倒映在水中,倒與初升的月輪相映成輝。殿下掛著兩盞茜紗宮燈,宮門處站著兩位宮婢。
賢妃雙手牽著兩個女孩兒,步履從容。宮婢們只是淺淺彎身,賢妃腳步不停,便已經進了殿門。兩柱高高的明燭,安放在燭台上,一個珠翠環繞的宮婢笑著迎上來:「娘娘可把七公主盼回來了,奴婢這就去傳膳。」
「巧姑,蘇小姐也同我們一起用膳,你再添一套餐具。」賢妃柔聲吩咐。
「是,娘娘。」巧姑退了下去,賢妃卻帶著她們直接走進了偏殿。
幾上果然放著兩副碗筷,並兩碟子的蜜餞,和一碟風鵝。
「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菜色,只有一些家常小菜,明兒再替你添上兩個菜。」賢妃笑著讓蘇一一坐於她的左首。
「這是七公主的座次……」蘇一一知道以左為尊,只是推脫,連稱不敢。
「你是客人,原該坐這一席。再者,在搖光殿,規矩極少,你只管放心坐下。」七公主笑著把她按了下去,「別老是叫我公主公主的,聽得人犯膩。」
「依依年紀略小,便稱一聲清姐,也使得。」賢妃竟不反對,笑著攛掇。
蘇一一惶然:「那如何使得?」
「讓你叫便叫,扭扭捏捏,可不是我認識的蘇依依了。要不,母妃便收了依依當乾女兒,由不得她不稱我做姐姐!」
「這個主意倒好,平白讓你收了個才女當妹妹。」賢妃笑容溫婉,落在七公主身上的目光,含著兩分縱容。
「那自然,誰讓母妃只生我一個,害我沒有妹妹?」七公主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簡直和平時端莊溫婉的少女,判若兩人。
蘇一一奇道:「皇上不是有十一位公主麼?這十一公主,似乎才誕下不久。」
七公主皺了皺眉子:「她們也算是我妹妹麼?」
賢妃微微沉臉,把目光轉向她:「清兒!」
「是,這話往後絕不說的。」七公主自知言語無狀,急忙收斂,「母妃,這兒沒有旁人,所以才敢說的。」
「平常看著還算穩重,瘋起來就什麼都不管不顧!」賢妃無奈苦笑,「依依,你莫把她這話放在心上。也是我平日太寵她的緣故,竟似不把人情世故看在眼裡。」
「母妃,我知錯了。」七公主再度討饒。
蘇一一也忍不住替她求情:「賢妃娘娘,公主有口無心。」
賢妃淡淡道:「無心倒也罷,要無口才行。在宮裡,有些話能想,卻不能說。有些話能說,卻不能想。幸好今日因是依依來了,我才只留了巧姑。若不然,被人聽了,明兒個到你父皇那裡,可不知要被傳成什麼樣子!」
「是,母妃,兒臣知錯了。」七公主終於肅容。
蘇一一看賢妃放緩了面色,心中暗歎。難怪七公主把國子監當成天堂,在宮裡行事說話,哪怕是天之嬌女,可也不能隨心所欲。
賢妃這才重綻笑顏:「看,讓依依看了笑話。你說的那個收乾女兒的提議,倒是深得我心。只是,此事還需與你父皇商議。」
皇帝的義女?那可不是好玩兒的。
蘇一一急忙道:「娘娘,私下裡稱公主為姐姐也就是了,不必再上奏皇上。若讓旁人知道,無非是笑我輕狂,行起事來反倒束手束腳,不得如此自在。」
七公主故意凶巴巴地瞪向她:「哼,也要讓你嘗嘗我當公主的滋味!」
賢妃啞然失笑:「罷了,依依說得也有理,咱們只在私下裡這麼稱呼著罷。回頭,我跟皇上略提一提,不必大張旗鼓,反倒對依依不好。」
「就依母妃的!」七公主也不強求,只逗蘇一一,「來,叫我一聲清姐。」
蘇一一不再推搪,甜甜地叫了一聲:「清姐。」
「哎……」七公主遲了一會兒,才急急地應了一聲,勉強笑道,「說也奇怪,往時被叫七姐也多了,還是這一聲,答應得十分暢快。」
「難得你二人投緣。」賢娘笑著轉頭,「巧姑,去把我妝匣裡那一對東珠手鏈拿來,正好是成雙的,給她姐妹一人一串兒。」
巧姑遲疑著開口:「娘娘,那一對手鏈,是皇上賜下的,若是給了外人……」
蘇一一忙道:「依依無功,不敢領賜。」
「無妨,回頭跟皇上說一聲兒,也就是了。依依既與清兒姐妹相稱,如何稱得上是外人?」
巧姑低聲應「是」,不多時拿了一個精緻的匣子出來。剛一打開,只覺得那燭光陡然黯淡了下來,匣子裡的東珠手鏈,散發著幽幽的光華。
七公主喜孜孜地拿起來,先一步替蘇一一戴上:「就是大了點兒,收掉兩顆就好。」
賢妃笑道:「如今還年幼著呢,日後長大了便正好。」
「那也是!」七公主自己也戴在腕上,「我就差不多。」
賢妃早把偏殿打掃了出來,七公主卻不肯放走蘇一一:「不成,今兒隨我,我們倆聯床夜話罷。」
結果,蘇一一原本想速戰速決抄完的佛經,愣是拖到了第三天黃昏,才算完成。七公主歡呼一聲:「我去送與皇后,你同我一起去麼?」
蘇一一急忙搖頭,這種上層人物,能不見,還是不見的好。早上去請安時,還收了一大籮筐冷言冷語呢,她才不去觸這個霉頭。
七公主也不勉強,自己帶了個宮女便出了殿門,臨走還不忘交代蘇一一莫要到處亂跑,只在湖邊散步。
搖光殿地處偏僻,平日除了幾個與賢妃相好的妃嬪,絕無人蹤。蘇一一在這裡住了三天,連皇帝的影子都沒瞧見,忍不住替賢妃不平。這皇帝的眼光,一定有些問題。一邊想著,一邊在湖邊的大石上坐下,抬頭卻遙遙地瞧見有人走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59:31
第095章 禍兮倚福
不知怎麼的,蘇一一隻覺得這幾人匆匆而來,似乎不含好意,心裡就「咯登」了一下,直覺地不想露面,縮了縮肩,躲在一枝海棠花後面。好在這裡的花長得十分茂盛,只要不是地毯式搜索,一般發現不了她的所在。
人漸漸地離得近了,蘇一一才看出來,這中間只有一位主子,餘者全是宮女。
當先一人穿著玫瑰紫的織花蜀錦上襖,系一條同色系的百褶裙,織著暗暗的金線,在夕陽下耀著金色的光華,透出一絲貴氣。
頭上是近來宮裡最流行的朝霞髻,據說光是梳這一個頭,就要費半個時辰。黑綢般的頭髮看上去就很齊整,油光可鑒。發間插著一支金鳳,銜著的明珠,墜在額間,顆粒飽滿,更勝過賢妃送她的東珠手鏈。額頭光潔如新,秀眉畫成了柳葉的形狀。狹長的鳳眼,原該是嬌媚的,這時候卻含著煞氣。
眼看著一行人走近了搖光殿,賢妃親自出迎,把她們接了進去。蘇一一暗叫不好,賢妃乃皇后之下的四妃之一,來人的地位顯然在她之上,才會親自迎出殿門。貴淑賢德,除了皇后,還有貴妃與淑妃位次高於賢妃。
蘇一一隻覺得頭皮發麻:這人怕是來為盧傳宗找場子來了!盧傳宗被打得半死不活,若是這番被他姐姐堵在宮裡,不死也得脫層皮。聽說這盧家,向來是最護短的。
一會兒,殿門裡出來了兩個宮婢,走到池塘邊嘀嘀咕咕:「這會兒要找人,叫我們上哪找去?不如到那邊轉上一圈就完了!我倒盼著那蘇小姐別回來撞著了槍口,即使賢妃娘娘有意相護,也抵不住貴妃娘娘的氣盛啊!」
兩人結著伴往西去了,蘇一一苦笑。這兩個宮女,怕是賢妃藉著找人的名頭,差出來故意把話說給她聽的罷?現在,就算借兩副膽子給蘇一一,她也不敢闖進去,只能縮在花叢裡度日如年。
不一會兒,又出來五六個宮女,看那衣著打扮,就知道是跟著貴妃過來的。蘇一一忙把蹲麻了的腿再蜷進花叢,暗叫晦氣。
好在她躲得隱蔽,那幾人在門口搜了一遍,才漸漸地散開。更有兩個留在門口,竟是當成了門神。看那架勢,竟是等著蘇一一回來自投羅網。
眼看著天漸漸地暗沉下來,滾燙的夕陽從天空的眼角滴落,大地的溫度也漸漸地降了下來。七公主帶著宮女笑吟吟地走來,手裡還提著個食籃。只是剛到門口,就愣愣地站定。她是認識這兩個宮女的,對那位盧貴妃,素來也沒有什麼好感。
「七公主。」那兩個宮有點倨傲,行都沒有行全,草草地福了福身就又站定。
「奇了,難道本公主認錯了母妃的搖光殿麼?」七公主側頭看著自己的宮女。
其中一個宮女硬梆梆地回答:「自然是公主和賢妃的搖光殿,只是貴妃娘娘正在與賢妃娘娘說話呢!」
「那也犯不著你們兩個來給我母妃看門吧?桂枝,怎麼連待客的規矩都不懂,請這兩位下去喝茶!」七公主板下了臉,雖說不知道事情的緣由,卻對盧貴妃公然鵲占鳩巢的行為,深為不滿,言語裡便帶上了兩分冷淡。
「原來是七公主回來了!」盧貴妃淡然道,「我是來見見那位國子監出名的才女,誰知等了兩個時辰還不見人影,只能讓人在這裡守著了。」
七公主驚疑不定,淡淡地見了禮,看著盧貴妃臉上的怒意,一時不敢開口。
「七公主,那蘇依依不是隨你去坤寧殿了麼?」盧貴妃俏臉微沉,絲毫不給七公主面子。
「她……因是這幾日替皇后娘娘抄寫佛經,抄得累了,便四處散著走了走,竟還沒有回來麼?」
「許是被皇后留下用膳也不定。」賢妃笑道,「姐姐還要繼續等麼?或者待她回來,讓去拜見姐姐也就是了。姐姐是什麼身份,在這裡等個小女孩,也不怕折了她的壽?」
「我倒是怕她折了我的壽!」盧貴妃氣勢洶洶道,「本宮就在這裡等著了!」
七公主噤若寒蟬,拿眼看向賢妃,後者也是一臉的茫然,眸子裡卻微有擔憂。盧貴妃雖是在後宮以飛揚跋扈出名,卻少有師出無名之舉。此番前來,不惜得罪了搖光殿,卻偏偏又不肯道明來意。讓她想要替蘇一一求情,卻又不知從何求起。
於是,兩位妃子東拉西扯,七公主在一側聽得昏昏欲睡。若非擔憂蘇一一,她早就告罪先退下去了。這些話,她的耳朵早就聽得出了繭子。說起來倒是頭頭是道,其實仔細聽聽,卻是什麼內容都沒有。這種太極,後宮的妃子,幾乎個個都擅長得很。
蘇一一暗暗叫苦,看著那兩尊門神沒有離開的跡象,自己也不敢冒冒然地衝進去。要知道,賢妃和七公主雖然身份尊崇,只比貴妃低了一階。但後宮女人,並非單看品秩,皇帝的寵幸才是真正的風向標。
盧貴妃能獨育一子二女,本身就能說明受寵的程度。相比較而言,賢妃偏居一隅,又懶得用手段固寵,自然和盧貴妃不能比。若是強要護著蘇一一,恐怕除了與盧貴妃公然結怨,並無益處。
早知道,緊趕慢趕把佛經抄好,今兒一早出宮,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盧貴妃總不能去國子監要人吧?
唉……蘇一一苦著臉,雙手抱臉。忽然手背一涼,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難道我哭了麼?我應該不至於這麼柔弱吧?又不是生死存亡,至於哭哭啼啼嗎?
緊接著,手背上又掉了一滴。蘇一一伸手抹眼睛,很乾……抬起頭,透過花叢看向天宇,什麼時候天陰成這樣了?
雨漸漸地綿密了起來,茂密的花枝,也無法給她擋雨避風。這、這、這……連老天也跟她作對啊!晴朗了一整天,臨到末了,還給她玩這一手!
她舉起袖子,遮在頭頂,眼珠骨碌碌轉了一圈,還是覺得自己藏身的這塊地方,樹枝最茂密。不過,聽說打雷的時候,不能站在樹下啊……
抬頭看著天邊,幸好沒有打雷的跡象,還能在這裡死守一會兒。但看著枝葉上水光油亮的模樣,這個地方,也不是很好的避雨之所了。
她悄悄地撥開海棠花枝朝外看去,守在殿門的那兩個宮女,似乎縮了回去。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一溜煙地往相反的方向奔去,到得廊下,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認識路,又沒有腰牌。想要離宮,還要由七公主帶了出去。
這一路急奔,雖是雨勢不凶,這時候也淋得衣服微濕,粘在身上十分難受。她跺了跺腳,不敢往西行,只得繼續往東,她依稀聽得七公主提起過,姬流夜住的地方,比搖光殿還要偏僻。
現在,她就盼著能夠瞎貓碰上死老鼠。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倚,看在她被「追殺」得這麼狼狽的份上,老天偶爾也該開一次眼吧?
沿著迴廊,她低頭疾走,眼珠不住地亂瞟。幸好人人當她是小宮女,也不以為意。她又走得匆忙,只當她是有事趕著去辦,居然也沒有人喝問。
只是她越走越是心急,眼看著宮牆遙遙在望,似乎只能原地打回了……正遲疑間,忽地眼前一亮,那群走過來的少年……
姬流夜!她心頭正自一喜,又急急地低頭,束著手讓於一側。
這群少年衣飾華貴,又在後宮出入,姬流夜只墜在群末,想必是皇子們和他們的伴讀了。
「這是哪個宮裡的宮女,竟然被淋成這樣……」一個輕淺的聲音,從頭頂輕輕飄過。蘇一一雖然很好奇這個懷著悲天憫人情懷的是哪一位,卻仍然緊緊地低著頭。要是正好碰上盧貴妃生下的四皇子,那可就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是以,她勾著頭,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看著姬流夜的鞋尖,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一下。她心裡一鬆,知道他認出了自己,頓時姿態做得更加從容。
少年們漸行漸遠,蘇一一鬆了口氣。
既然姬流夜認出了自己,那一切就好辦多了。她只要呆在原地,不被人瞧見,等著他回頭過來接收。
繃緊了一路的神經,終於可以鬆了下來。
「阿嚏!」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這才覺得被雨打濕的部位,涼意襲來。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眼巴巴地等著姬流夜。
直等得望眼欲穿,天色全黑,才看到姬流夜施施地走來。她警覺地向四周看了看,急忙衝出去:「怎麼才來……我快要凍死了!」
姬流夜脫下外衫,披在她的肩上:「怎麼弄得這麼狼狽?我好不容易才找了借口返來的,才一刻鐘而已。」
實在是她等人心焦,又凍得厲害,才望眼欲穿。
「你再不來,我就要凍成冰棍了。」帶著他體溫的外衫披到肩上,蘇一一頓時舒出一口長氣,「快帶我回你的宮殿,給我一碗熱熱的湯。」
在這個時代,感冒都是大病。又沒有現代的康泰克、快克、仁和可立克之類的速效藥,靠著那幾劑中藥,她得耽誤多少功夫啊!
「冰棍?」姬流夜雖說對她的詞兒感覺十分新鮮,也不及細問,只甩手走到前面,「那就快走罷!遇上人,就說是我宮裡打掃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8 23:59:49
第096章 我替你出氣
看著姬流夜繃緊的下巴,蘇一一也有些緊張。若是無巧不巧地遇上了盧貴妃,那可就萬事皆休,且還帶累了姬流夜。
幸喜天色蒼茫,又雨落如注,竟是無人理會。蘇一一這一路奔走,誤打誤撞,離流夕殿竟只有咫尺之遙。姬流夜腳步不停,蘇一一隔著十來步的距離,綴在他的身後。宮殿的長廊四通八達,即使是雨天,也只在廊與廊的隔斷處,能淋上一點雨。姬流夜趕得匆忙,並沒有帶上雨具,迎著風打來的雨絲,撲在他的臉上,也渾然不覺得冷。
雖是沒有回頭,腦袋裡還回想著蘇一一那張被凍得青青白白的小臉,更是心急如焚。好在不過七八分鐘的功夫,他們就衝出了長廊,一幢宮殿顯露在眼前。
流夕殿比流光殿的規模還要更小一些,門口只留了個小太監探頭探腦。見兩人走近,急忙接了進去,順手就「吱呀」一聲,關上了宮門。
「阿嚏!阿嚏!」蘇一一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進來換了衣服!」姬流夜二話不說,回身抓住蘇一一的胳膊就往寢殿走。
蘇一一凍得面青唇白,也不和他客氣,接過了他遞來的衣服,就轉進屏風後面。衣服是姬流夜的,穿著有些大,但總算有了一點熱氣。
出來的時候,姬流夜也換了一身月白的長衫,杭綢的料子,越加襯得他唇紅齒白,面如冠玉。這少年美得……要在現代,就是個偶像派明星啊!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姬流夜接收到蘇一一的目光,用手把臉後了一下。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越長越好看,所以才多瞧了兩點。」蘇一一笑嘻嘻地把長衫的下擺提了提,「你拿身宮女的衣服給我穿罷,你的衣服太長了。」
當睡衣都嫌寬鬆,袖子連挽了三道邊。
「你當我這裡是抻寧宮呢!哪有那麼多的宮女,就有三個,也是打雜粗使,那衣服比我的還要大。」姬流夜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臉色露出了可疑的紅色。蘇一一待要細看,他卻已是轉過了臉。
「好吧……有沒有熱熱的湯,給我喝兩口暖暖胃。」蘇一一又提出要求。
「一起用膳罷,我這時的菜色可不如瑤光殿,好在還是熱的,你將就吃些罷。」姬流夜似乎有些訕訕地不好意思。
「有玉米餅子沒有?」蘇一一隨口問。
姬流夜瞪著她,忽地笑了起來。是了,蘇一一可並不是京城裡的那些千金小姐,從前住在她那時的時候,天天是稀粥就是玉米餅子,照樣吃得很香。
菜果然有些簡陋,只三菜一湯。
「我這裡沒有備小廚房,所以每日去拿的定例。原本不該只有這些,但……」姬流夜苦笑著替她挾了一筷菜。
「沒關係,比我小時候吃得好多了。」蘇一一心裡有點酸澀,裝作狼吞虎嚥的樣子,連菜帶飯往喉嚨裡扒進去。
堂堂天皇貴胄,竟混得這麼慘!
「原可以去內務府再要幾個宮女來的,只是人多口雜,我還是只用著這些罷了。」姬流夜看蘇一一目光亂瞟,才解釋了一句。
「嗯,那倒也是。」
「饒是這樣,那些人也不知是誰塞過來的。」姬流夜壓低了聲音,「我能信任的,也不過三五人而已。在外面還有人手,只是暫時卻動不得。」
蘇一一點了點頭,想必當初接走他的,便是他佈置在宮外的人手了。
「宮裡還是低調得好,身邊的人也寧缺勿濫,安全為上。」
「你不是被皇后召進來抄佛經的麼?前日我就想去看你,只是看你足不出戶,又沒有借口往搖光殿去,只得作罷。怎麼今兒弄得這麼一身狼狽?難不成是和七公主吵架了?」
「唉,我這回……可真有些慘了。」蘇一一垮著臉,把她和蘇明鵬遇到盧傳宗的事,交代了一遍,才歎了口氣,「你說我這不是無妄之災麼?不過是去鋪子,雇輛馬車也能遇上這事兒!」
「聽你說來,那老頭倒是風塵異人。你不是一向精怪麼?怎麼不好好求他,替你們把盧傳宗給擺平了?」
「那個繡花枕頭倒是好辦,只是那日在大街上,怎麼下手啊!」
姬流夜點了點頭:「不妨,這事我替你辦,總讓盧傳宗不敢再找你麻煩。」
「你怎麼辦!」蘇一一聽他說得輕巧,忍不住心頭跳了一跳。
「放心,我有法子的。」姬流夜冷著臉,打量了她一遍,「往後你少拋頭露面,再遇上個登徒子,可未必就有盧傳宗這麼好對付。」
盧傳宗算是好對付的麼?她已經被迫得狼狽了快半夜了!
「他不過是仗著盧貴妃的勢,只知道橫行霸道,讓人半夜三更摸上他的床,威脅一陣子也就罷了。盧貴妃在宮裡,又不能派侍衛過去保護弟弟。」
「那……這樣一來,我不是把盧貴妃得罪狠了麼?」蘇一一有點芒刺在背的感覺。
「得罪便得罪了,她在宮裡,手也伸不到國子監去。有許子敏明裡暗裡護著,你怕什麼?總要讓盧貴妃犯上兩樣錯處,落在父皇的手裡。只要她失了寵,便沒功夫去對付你了。」
蘇一一奇道:「難不成你有辦法讓她失寵嗎?」
「原本倒是沒有,聽你說起,乾脆便在她這寶貝弟弟身上下功夫。自然,順手把四皇子給拉下去,正是一箭雙鵰。」姬流夜冷笑道。
「計將安出?」
「這事還要好好謀劃……總要從盧傳宗身上下手。這回傷勢好轉,他必會去青樓尋那幾個往日的相好。到時候,想法子把四皇子也誆出宮去,若能惹出一場爭風吃醋的戲碼,大事便能成了。」
蘇一一看他蹙著眉,顯然是邊想邊說,也不敢打擾他的思路,只是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米飯。
「原本是想留著四哥,替我擋擋炮灰的。既然盧貴妃咄咄逼人,咱們也不必留手。」姬流夜彷彿考慮好了,長身而起,「依依,你且放寬心,這口氣,我來替你出。」
蘇一一大是興奮,雖然她並非那種惟恐天下不亂的人,但自己受了半夜的氣,若能讓盧貴妃也吃個有苦說不出的啞巴虧,豈不快哉?
「怎麼出?」她三個字問完,才覺得自己表現得太熱衷,於是稍稍收斂了一下,適當表示了自己的關心,「不會對你有影響吧?要是把你也給扯進去了,那就得不償失。」
「放心,我會處理妥當的。這種事情,你不必知道……你也不會想要知道。」姬流夜雖然微露笑容,但眼睛裡,卻彷彿結了兩塊冰凌,冷得讓蘇一一剛剛暖和過來的心臟,又一下子結成了冰。
這中間,大約有什麼血腥手段吧?其實,蘇一一並不反對偶爾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人還沒有上位,這些手段是難免的。不過,姬流夜似乎把她看成了一個純潔的小白兔,不想用這些來污她的耳朵。他怎麼就不想想,一隻不解世事的小白兔,怎麼會膽大枉為地把當初渾身是傷的他搬進自己的閨房?
不過,他既然這麼認為,蘇一一覺得適時表示一下善良,也不失為是個好主意。儘管她想做的,可能比姬流夜想要做的,還要血腥那麼一點點。
「那好吧,我就靜候佳音了。」她嫣然一笑,不再追問。
飯菜雖是平常,但對飢寒交迫了小半天的蘇一一來說,已經是人間美味。風雪卷殘雲地吃完了飯,又猛灌了兩碗湯,才打著飽嗝住了口。一邊的小太監看著直瞪眼,這姑娘看著秀氣,可也太能吃了點吧?
「四喜,把火盆子燒出來,端到寢殿去。再把年下父皇賞的那件狐毛在衣翻來,那個倒還暖和。」姬流夜吩咐了一聲便站起來,順手把掌心遞給了蘇一一。
「是啊是啊,讓我暖和一下再說。這天氣,乍暖還寒,凍得我手腳都僵了。」蘇一一連連點頭,深覺這位皇子到底是自幼識冷暖,善解人意得很。
四喜小太監苦著臉:「這個時候還要炭盆子麼?」
「叫你燒便燒了,嘰嘰歪歪地囉嗦!」姬流夜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可語氣裡那種隨便的神氣,卻看得出來,往常兩人的相處其實頗為隨意的。
蘇一一這才仔細打量了那小太監一眼,雖是平常眉目,只算得清秀兩字。那精氣內斂,眼目明亮,顯見得也是習了功夫傍身的,頓時對他高看了一眼。
火盆子和狐皮大衣,自然是替蘇一一準備的。狐皮大衣的毛很長,裹在身上也極暖和。那火盆子……可就不敢恭維了,剛燒起來,就是一股子炭氣,嗆得蘇一一連連咳嗽。
「怎麼拿這個來!」姬流夜急忙親自動手把炭盆子端了出去。
「內務府領來的,可不就是這個黑炭麼?」四喜笑嘻嘻道,「打量著殿下從來不用,也就堆在牆角了。如今又沾了雨氣,自然就……」
「罷了罷了,如今裹著冬衣,也不覺得太冷,撤了罷。」蘇一一哭笑不得,「我如今也不覺得大冷,只是困得緊,我就在你這兒胡亂對付一宿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9 00:00:07
第097章 同床共枕
「你睡這兒?」姬流夜像是被她的話嚇了一跳,「我這裡可只有一間寢殿!」
蘇一一白了他一眼:「我一個人,難道還要睡兩間不成?就算你有,我也不可能把頭和腳分開吧?功名利祿雖可愛,還是生命價更高,我可不想分屍。你要做什麼都不用理我,先睡了。」
她前兩日被七公主胡攪蠻纏著誤了抄佛經,今日一早起來抄了大半天,又在那海棠樹叢裡蹲了小半天,早就累得眼皮子打架,胡亂洗了把臉,其他的個人衛生暫緩考慮,想也不想就撲上了床。吃飯皇帝大,睡覺比皇帝還要大。
「哎……」姬流夜哭笑不得,「那我睡哪兒?」
蘇一一捲著被子往牆角縮了縮,聲音裡已經帶著濃重的睡意:「這麼大的床,還怕沒你睡的地方麼?」
姬流夜一臉呆滯,回身看著小太監低頭竊笑的樣子,忍不住踢了一腳過去:「再拿床被子出來!」
「是,奴才這就去拿。」他一溜煙地跑去翻箱倒櫃,笑得連開櫃子的手,都抖得不成章法。頭一回看到冷漠的五皇子殿下,會有這樣精彩絕倫的表情,這位蘇依依姑娘的道行,可真是夠深的。一個大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大喇喇地就在皇子的床上大睡特睡。看那樣子,也不像好些想要揀根高枝兒的,只是神經粗得離譜,想來在家裡被護著不解世事。
他哪裡知道,我們這位蘇一一小姐,在現代和隊友們拉練,和驢友出行,男女同睡一個帳篷那是常有的事。是以,在她的心裡,和姬流夜分睡一張大床,根本算不上驚世駭俗。想當初,他們以前那個小帳篷,就跟這床一樣大,還混著睡了四個人呢!
「去搖光殿看看,盧貴妃走了沒有。若是走了,就把她送回去罷,若是留在這裡,於她的名聲,總是不妥。」姬流夜看著四喜鋪好的被子,卻忽然開口。
「這會兒送回去也晚了,不如就這麼歇一宿罷。」四喜實在是極期待兩人同床共枕之後的表現。
「叫你去便去,差個人去也使得。」姬流夜瞪了他一眼,「如今你本事大了,我差使不動你了?」
四喜見他沉下了臉,不敢再嘻皮笑臉,忙應著去了。不一刻回來,臉上卻如沐春風,顯然對這番打探的結果,十分滿意:「殿下,那盧貴妃如今還在和賢妃娘娘閒話家常呢,想必是要宮裡的八卦全扯完才肯走。奴才已留了小栓子在那邊,待盧貴妃走了,就回一聲七公主,蘇姑娘在這兒歇下了。」
「她倒真是好耐心!」姬流夜煩惱地咕噥了一句。
「貴妃娘娘也是沒法子,若等明兒皇后召見了,蘇小姐自然要回國子監。那時候,她便再大的火氣,也沒地方撒去。許子敏既收了蘇小姐做關門弟子,自然是護著她的。連皇上也讓著三分薄面,盧貴妃再不曉事,也不敢拿這個去求皇上。」
「我能不知道這理兒麼……」姬流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行了,熄了燈自去睡罷,明兒咱們還有得忙呢!盧貴妃既這麼囂張,我總得讓她沒了囂張的本錢……」
四喜暗暗好笑,姬流夜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其實說白了,還不是為了這位蘇姑娘出氣兒麼?眼見得小美人被整得這麼淒慘,一向心如鐵堅的五皇子,也難免憐香惜玉之心發作,衝冠一怒為紅顏了。只不知道這一宿,孤男寡女會做出什麼事來?期待啊!
姬流夜卻沒他這等花花肚腸,把整盧家的計劃在心裡又仔細盤算了一遍,才有了點朦朧的睡意。側眼看著蘇一一,她背朝著他,睡得好不安穩!
她髮辮盡散,烏黑的長髮鋪在雪白的玉枕上。許是嫌那枕頭太硬,雖在睡夢之中,還時不時地蹭上兩下,改換一下姿勢再繼續睡去。
發下那一段玉頸,肌-膚瑩白,比那玉枕的質地,還要紋理細膩,讓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上一摸。在姬流夜意識到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是湊近了那段粉白柔嫩的肌膚。指尖傳來微微的溫暖之意,頓時像被電著了似的,手已然縮了回來。
少女特有的體香,隱隱地傳向鼻端,姬流夜頓時覺得心裡有一塊地方,彷彿被貓爪子撓了一下似的,心裡癢得難受。
蘇一一大約覺得枕頭太硬,翻了個身,把頭往被子裡縮了一縮。一隻手臂,卻像是熱了似的,伸到了被子外面。
姬流夜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本就嫌大,袖子更是寬鬆得厲害,只這麼一揮動間,月白色的袖子被落至肘間,露出她雖然纖細,卻線條柔美的肌膚。映著烏髮下那一段膚如凝脂的俏臉,越發顯得黑白分明,給人以感官上的刺激。
況且,雖是十三,可是該發育的地方,似乎已經發育出來了。被子下隱隱可以看出身體的線條,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絕不含糊。
許是做了什麼夢,蘇一一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了一口珍珠般的小牙齒,閃動著誘惑人的光芒。
「嗡……」姬流夜只覺得腦袋裡有一根弦,倏然地就這麼斷了,錚錚作響。淡淡的香味以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夾雜了進來,鼻子也猛地一熱。
他伸出手背一抹,果然抹了一手的鼻血。愣了半晌,才拿起手邊的素絹細細地拭淨,一張俊臉卻已是漲得彤紅。幸好夜深人寂,也沒有人看出他的失態,他胡亂地背朝著蘇一一,勉強閉上了眼睛。
可是腦海裡,卻還是蘇一一那張在睡夢中綻開的笑靨,彷彿是一張無邊無際的大網,把他的感官都收羅在裡面,迫切地想要立刻去品嚐一口。
他咬了咬牙,坐起來拚命地想著練熟的內功心法,勉強運行了一個大周天,才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這小妖精!
剛想著,又忍不住轉頭看去,蘇一一的被子,已是踢掉了一半,只蓋到腰間。苦笑著替她把被子拉到下巴,遲疑了一下,手指握著她的胳膊,把衣袖替她放下,塞進被子。這一連串的動作,做得小心翼翼,比他父皇第一回讓他參議政事,還要更用心一萬倍。
這小妮子,不是才十三歲麼?怎麼發育得這麼好,一點都沒有青澀的感覺?鼻子裡隱隱又有液體想要噴湧而出,姬流夜只得拿手摀住了鼻子,繼續打坐。
蘇一一卻不管他在這裡折騰,睡得心安理得,再愜意也沒有了。她的睡相本就不大好,一開始還緊守著自己的那半張床地盤,睡至後半夜,已是橫到了床的中間,讓姬流夜在床沿縮成了一團,盡量減少自己的占床面積,避免和她進行身體接觸。
要真接觸上了,他還真不敢保證,接下去會發生些什麼。要知道,這可不是幾年前,那時候兩人都還小,根本沒有動過旁的心思。
這一夜,睡得那個叫辛苦啊,迷糊地才閉了眼,又忽地嚇醒了過來。果然,蘇一一的身子又朝著他移近了至少三公分。歎口氣,看著自己的胳膊已經落到了床外,乾脆爬起來,和蘇一一換了個位置。
再醒來的時候,看到蘇一一已經像是睡夢飄移似的,已經到了床的外沿,估計再翻個身打個滾什麼的,就要成功和土地來個親密接觸了。
歎了口氣,只能伸出手臂,把她攬到了過來。軟玉溫香,只一入懷,便氣血翻湧。他咬牙切齒,把她放在床的中間位置,自己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把衝到腦袋的血液壓了下去,再度向裡挪了挪,直到鼻子貼上牆壁冰冷的溫度。
什麼叫鵲占鳩巢啊……這就是了!胸腔裡的那顆心啊,真是潮漲潮落,鷗來鷗去,沒個消停的時候。直折騰到窗戶紙上泛了白,才朦朧地有了睡意。
「讓本公主進去,你們……你們五皇子到底對依依做了些什麼?」七公主的聲音,一反往常的溫婉嫻淑,變得微微尖利。
「這個……公主,奴才不是大膽,只是……」四喜苦著臉守在寢殿門口。
「滾開!」七公主動了真怒,奈何四喜如同山嶽似的,就是重逾千斤,她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都推之不動,頓時眼珠一轉,淚汪汪了起來,「依依啊……」
那聲音,淒慘得讓四喜打了一個哆嗦。
「七公主,我家王殿下真沒對蘇姑娘做什麼啊……只不過一同睡在寢殿……而已。」
「啊?」七公主一聽,頓時柳眉倒豎,「你說什麼?」
蘇一一睡得正香,被七公主那聲哭嚎嚇得醒了,正迷糊間呢,聽得門外又傳來一聲「依依」,下意識地應了,迷迷糊糊地就去開門。
姬流夜回過神來,想要阻攔,門已是被裡應外合地打了開來。
蘇一一還沒完全清醒,頭髮散亂,睡眼惺忪,一身月白的綢衣睡得皺皺巴巴,又極不合身地掛在身上。
七公主瞪大了眼珠子,張大了嘴巴,手指抖抖索索地指著蘇依依,大概是因為驚駭過度,半天沒有發出聲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9 00:00:30
第098章 捉姦在房
「七皇妹。」姬流夜也是頭大如斗,好在他睡相極好,這一夜基本上也沒有怎麼好好地睡著,和衣而睡之下也不用整理什麼,硬著頭皮出來打招呼。
「你們……你們已經……」七公主聲音發顫,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讓蘇一一整個兒地清醒了過來。
「怎麼了?七公主,你起得好早啊!」她打了個哈欠,衣袖又滑落到肘間。
七公主用手指著蘇一一,神色激動,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蘇依依,好,我看錯了你,原以為你不慕榮華,誰知這等好手段,居然對我五哥投懷送抱,枉我昨天替你擔了一夜心事!別以為你和他有了肌膚之親,就能攀龍附鳳,他……」
蘇一一怫然不悅:「你在說什麼呢,又不是我想高攀你,是你自己硬要讓我叫姐姐的。什麼肌膚之親啊,我們各睡各的,我不過是借了他的地頭睡一宿罷了!難不成讓我睡在屋樑上忍凍挨餓?要不是正好遇著了五皇子,大概你現在就只能替我收屍了。」
「呸呸呸!大清早的,說什麼晦氣話,我這還不是擔心你嗎?」七公主氣急敗壞,又小心翼翼、神秘兮兮地問,「你們真沒做什麼?」
蘇一一不耐煩道:「人都快被折騰掉半條命了,想要做什麼也得有氣力不是?放心啦,我們規規矩矩的,五皇子是正人君子,別瞎想了。」
七公主的目光在兩人的面上轉了一會兒,方吃吃地道:「可是……你們在一起睡了一宿,你的名聲……」
姬流夜苦笑:「原本也沒人知道,被你這嚎了一嗓子……」
「我這不是擔心你把依依吃乾抹淨嗎?你倒無所謂,反正八百年前就開了葷,可是依依還小著呢!」七公主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這麼小就開葷啊……蘇一一下意識地看向姬流夜,其實她只是好奇而已,卻把姬流夜看了上大紅臉。
「那個……」姬流夜難得地露出了窘迫的神色。
七公主沒心思去管他,面露焦急:「現下如何是好?依依的名聲……」
蘇一一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名聲值多少錢一斤?若是價錢好,有多少我就賣多少。」
姬流夜哭笑不得:「別胡鬧了,這可不是好玩的。七妹是一個人來的麼?那就好辦,只與旁人說是你一早帶著依依來的,也就是了。」
「這也成……」七公主的眼珠轉了一圈,神秘地湊近了蘇一一,「你們兩個真沒事?若是他對你怎麼著了,我一定讓母妃替你作主!」
蘇一一急忙舉手:「絕對沒有,你千萬別讓賢妃娘娘亂作主,我還想多過幾年舒心日子呢!」
她鄙夷地瞧了這位七公主一眼,誰說古人的思想純潔來著?這位七公主分明不知道想得歪到了哪裡,也不看看自己的這副身子,才十三歲呢,還屬於兒童階段。雖說古人婚配得早,那也得再等兩年及笄後吧?
七公主莞爾一笑:「五哥,謝謝你收留了依依,我這就把她帶走了。」
「換衣服……」姬流夜提醒自己風風火火的同父異母妹妹。
「我的衣服乾了麼?」蘇一一剛問完話,四喜已是捧著折疊得橫平豎直的一套衣服進來。
「蘇小姐,衣服已是好了。」
蘇一一急忙謝了一聲,轉到屏風後,把衣服換了回來。
七公主納悶:「真要沒什麼,怎麼連衣服都換我五哥的?你別怕難為情,若是我五哥真對你怎麼樣了……」
「換衣服當然是因為衣服被雨淋濕了……」蘇一一無奈,只得把昨天躲進海棠花叢,又遇著下雨,然後亂闖一氣,巧遇五皇子的事刪刪減減說了一遍,七公主才終於釋懷。
「沒事就好,你不知道,我五哥因為沒有背景,他母妃又去世得早,在朝裡乏人支持,雖是功課上頭一等一,也是沒用的。」
蘇一一好奇地問:「五皇子的功課很好麼?」
「是啊,我那幾個哥哥讀書,全不如他!只可惜……日後也不過得個閒散王爺罷了,你若有心想要嫁入皇家,不如選……」
蘇一一惱了:「你當我傻了麼?哪怕跟個村野山夫,也好過到你們皇家……你自己也恨不能逃了出去,倒來算計我!」
「我這不是為你打算麼……你雖是庶出,但是國子監裡也搏得了好大的名頭,又是許先生的關門弟子,若入皇家,興許也能得個側妃的身份……」
蘇一一無奈地討饒:「姐姐,求你莫要再糾纏這話題了行不行?你們皇家人個個涼薄得很,別說是側妃,就算是正妃,我也不樂意呀!當然,五皇子古道熱腸……」
七公主嗤笑一聲:「我五哥?那是個心腸最硬的人,哪怕有成千上百人在他面前被處決,也能做到雙眉不皺。昨天也不知道你撞了什麼大運,竟被他帶回殿去!」
姬流夜竟然是這等無情的人麼?蘇一一迷茫地眨了兩下眼睛,甩了甩頭。管他無情還是有情,只要他對自己是好的,她就把他當成朋友。誰讓她頭一個認識的貴人是姬流夜,又陰差陽錯地結下了救命的緣分呢?姬流夜要能上位,她自然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
何況,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姬流夜的冷漠,只是掩藏真實內心世界的一種手段而已。他看著自己的眼波,分明是溫柔的,怎麼可能是天性冷酷呢?
「你真不想嫁給皇子麼?」七公主認真地問。
「當然不想,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花大半的時間和貴婦人們聊著毫無營養的話題。」
七公主想到昨天昏昏欲睡地聽了賢妃和貴妃半宿的談話,深感認同地點頭:「你說得對極了,確實一點營養也沒有。」
「咦,我們現在去哪裡?」蘇一一頓住了腳步,確定自己的方向感沒有弄錯,「瑤光殿應該往那裡。」
「我們現在是去皇后娘娘哪裡,我母妃也該去了。」
蘇一一詫道:「我們去那兒幹什麼?」
「辭行啊!難道你還想在宮裡住下去?我倒是不反對……」
「不用不用,我們這就去辭行罷。」蘇一一哪敢再留?急忙扯了七公主就往前走。
「走錯了,是這邊兒!」七公主抿著唇笑。
蘇一一惱羞成怒:「不早說!」
七公主吃吃地笑,牽著她的手轉了個方向。蘇一一其實極喜歡這位剛認的姐姐,雖是貴為公主,卻難得的沒有嬌矜之氣。表面上端莊貞靜,私底下其實十分頑皮。
二人到坤寧宮的時候,正逢後宮佳麗們絡繹而來,向皇后請安。皇后對她二人倒和顏悅色,且賜了座。蘇一一如坐針氈,皇后卻還在訓戒,無非就是《女訓》上的話,蘇一一雖不喜歡,可過目不忘的本事,還是讓她能順背如流。
只是皇后的臉色有點黃黃,七公主悄悄告訴她,皇后有偏頭痛的毛病,想必昨夜發了病。蘇一一暗暗記下,保健品系列裡,可以更有針對性,讓姬流夜或者七公主帶進宮來送給皇后,這可比什麼廣告都管用。
盧貴妃進來的時候,蘇一一更覺得芒刺在背,恨不能奪門而出。七公主伸手握住了蘇一一的手,笑著看向皇后:「皇后娘娘的教訓,清兒謹記在心。如今回國子監,還能趕上第一堂課呢,這就和娘娘請辭。」
「公主比皇子們還好學呢!」盛裝的麗人掩著嘴笑。
蘇一一已經認識她了,可不就是方流珠的姑母方婕抒麼?前兩天在皇后這裡遇上,已經被冷嘲熱諷了大筐的話。
「既去了國子監,總不能讓方小姐給比了下去,免得到時候又有人到父皇面前說嘴。」七公主淡淡道,「所以,母妃交代了清兒,一定要好好學的。」
皇后聽得容顏大悅:「賢妃妹妹本就是我們姐妹中的才女,這番教誨,自然也是對的。」
方婕抒在嘴裡丟了一顆話梅,吃吃地笑:「我家流珠可不算什麼,國子監裡拔尖的,還是這位蘇小姐呢!說到才女,如今國子監可只有一個。」
盧貴妃似笑非笑:「可不是麼?如今說到才女,人人知道她姓蘇了。咱們的七公主麼……可給人比了下去。」
蘇一一忽然對著方婕抒肅容為禮,七公主有點莫名其妙,連方婕抒也露出了戒備的神情。
「說來倒要多謝方小姐,若非她的成全,依依也成不了才女之名。七公主才情不下於依依,只為方小姐不曾向七公主挑戰。是以,依依這才女的名頭,倒是承了方小姐的情。」
方婕抒頓時臉色一沉,蘇一一這番話明擺著就是諷刺方流珠,可是她說得十分誠懇,態度又和婉,讓人挑不出毛病。只是板著臉,吃了這個啞巴虧。
七公主暗暗好笑,臉上卻裝出了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可不是麼?反倒便宜了你!方婕抒,要不然的話,倒不如讓流珠下回只跟我過不去,也讓我成就個才女的名聲!」
皇后失笑:「你是金枝玉葉,去攪和在裡頭做什麼!」
她這番話一出,顯然就是把方流珠和蘇一一等同了起來,讓方婕抒一口氣,卡在喉嚨口吐不出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29 00:00:51
第099章 古怪
「皇后此話差矣,這蘇依依不過是蘇尚書家的庶出女兒,流珠可是方尚書的嫡出長女。」盧貴妃拈了一顆核桃,「咯崩」一下,讓蘇一一背上微寒。
赤-裸裸的挑撥離間啊!
盧貴妃只比皇后低了一肩,又協理六宮,方婕抒不敢說出口的話,由她來說,皇后自然也不能板下臉訓斥,只得裝聾作啞。
說到這個身世問題,各宮主位看向蘇一一的目光裡,似乎又多了些什麼內容。是憐憫,是可惜,是同情,還有嘲諷。
這些目光,蘇一一一個都不想接收,感覺特別不舒服。不就是她老爹蘇慶正,托生在了小妾的肚子裡麼?人的出生不能選擇,但後天的成就卻可以努力。她就不信,當她成功地站到頂點的時候,還有人拿她的身世來說事兒!
實力為王,古今皆同。她握著拳頭,本來就夠強烈的決心,就更強烈了。她要創造一個時代,經濟為尊的時代!
「其實……現在還有誰會在意依依是嫡是庶?」賢妃笑道,「要提起來,除了才女之名,就是她的老師許先生了。」
她提到了許子敏,連盧貴妃也不敢再妄言。除了蘇一一,人家那幾個弟子,丞相也好,巡撫也罷,都是實權在握,皇帝的左膀右臂。所以,蘇一一這個關門的小弟子,身價自然也水漲船高。
「借他人之勢……」方婕抒扁了扁嘴,雖是自言自語,卻偏是嗓門大到足夠讓大家都能聽到。
皇后沉下了臉,自有統攝六宮的威勢:「能藉著他人之勢,也要本身有實力。許先生的眼界之高,誰不知道?能被他看上,無不是一時英才!」
盧貴妃地位高,皇后不好拉下臉來。對於方婕抒,可就不必這麼客氣了。方婕抒頓時漲了臉,想必她也不曾想到,皇后居然會為蘇一一出頭,當眾給她難堪。她不敢針對皇后,只能怨毒地瞪向蘇一一。
七公主毫不示弱,一雙美眸朝著方婕抒瞪了回去。賢妃低頭喝茶,彷彿並不介入這番爭吵。但是七公主的態度,自然就表示了她的態度。
方婕抒只得悻悻地住了口,連目光也不敢再朝著蘇一一瞟過來。
場面頓時冷了下來,全沒了平時那種粉飾的太平氣象。位階高的,皇后以下四妃,都只是悶頭喝自己杯裡的茶。品階低的,眼觀鼻,鼻觀心,只怕一個應付不好,就會遭到類似於方婕抒的沒臉,空氣裡透出了一些凝重的味道。
蘇一一趁機拉著七公主告辭,誰知道待會兒,還會有誰參與進來,與其到時候勝負難料,不如現在見好就收。該得罪的人,反正也得罪了,她也不想找機會去修復。該討好的麼……也已經給出了態度,日後還有的是機會,借助姬流夜和七公主之手,鞏固彼此的關係。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盧貴妃的目光朝著她瞥了過來,蘇一一遍體生寒。和盧家的這個梁子,可結得大了,似乎還真沒有緩解的可能。除非她真的跟了那個盧傳宗回府……呃……只要一想到這個念頭,就滿身都是雞皮疙瘩。哪怕把盧家得罪得徹徹底底,都不可能走這一步臭棋!
看到國子監的大門,蘇一一覺得那兩扇朱色的門,從來沒有這麼順眼過。
「終於到了!」她吁出口長氣,彷彿心有餘悸似的,「你們那裡,也虧了你能長到這麼大,還沒有形成陰暗的心理。」
七公主臉色微黯:「就像你說的,人不能選擇出身,有什麼辦法呢?其實我倒是羨慕你,你和你那三哥四哥……我和我的哥哥們,從來就沒有這麼親近過。」
這一點,蘇一一完全同意。只要看七公主和姬流夜那等生分的模樣,就知道皇帝的幾個子女之間,有多麼疏遠了。按理說,姬流夜和七公主年齡相仿,換在一般的人家,就該總玩在一起才是。
這次進宮,除了討好皇后,又得了一個便宜的賢妃當靠山外,還和姬流夜光明正大地搭上了線。若是往後被人瞧見兩人在一起,也不會有人懷疑他們之前相識了。
對於這個結果,蘇一一自然感到無比滿意。
「清姐,我先瞧瞧四哥去,你一同去不?」蘇一一想到蘇明鵬那張青紫成片的臉,就顧不上離上課時間已經很緊,迫切地想去瞧上兩眼。也不知道消腫了沒有,這幾天大約讓他給悶壞了罷?頂著那張臉,哪也去不了。
「不去了。」七公主搖了搖頭,「我跑那兒,算怎麼回事呢?」
蘇一一知道她身為皇室公主,自然不能像自己這麼瀟灑,也不硬拽,點了點頭就往男生宿舍那邊飛跑了過去。
只是她很意外地撲了個空,蘇明鵬居然不在!一個重傷員,他能跑哪兒去?她疑疑惑惑,看著上課時間臨近,只得先去了教室。不過,那位白鬍子老先生之乎者也地講了些什麼,她幾乎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挨到下課,趕緊跑去甲級教室找蘇明琨。
「四弟說他要棄文習武,我也勸不聽他,這兩日每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蘇明琨皺緊了眉頭,深以為憂,「若是去了蘇尚書府,倒也罷了,我看他回來時候衣服都沾著灰,別是去做了什麼事罷?」
蘇一一倒放下了心事,蘇明鵬準是去陳三那裡學功夫了唄!看來,他早出晚歸,比在國子監上學還要認真,興許真能學出些名堂來呢!
「四哥頂著那張臉,還跑進跑出?」
「臉怎麼了?」蘇明琨愕然動問。
蘇一一比他還要愕然:「他臉上不是青腫了麼?」
蘇明琨想了想:「什麼時候的事?我看他臉上沒有什麼啊……」
怎麼可能!蘇明鵬臉上那些傷,沒有個十天半月,想要消得無痕無跡,那是不可能的!難道蘇明琨患了近視眼,以至於臉上那麼大面積的青紫,都看不出來?
一邊想著,一邊就拿了兩根手指放在自己的臉前:「這是幾?」
蘇明琨滿臉疑惑:「這不是二麼?」
應該沒近視……至少,沒有近視到看不清臉的地步。蘇一一的好奇心,如同被貓爪子狠狠地抓了兩下,恨不能現在就把蘇明鵬抓來,看看他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既然知道了他每晚都會回國子監,蘇一一也不著急了。如今總算離了那個老虎嘴,姬流夜的飛爪也該完工了,這幾天她得打疊精神,好好操辦一一製藥開業的大事!
臨帖子的時候,她故意找了一些吉利話兒臨,準備裁開了作為贈品。完成作業之餘,還能廢物利用,在開業的時候附贈給那些優質的VIP客戶。
唉,要是把抄的那些佛經拿來,就可以省下多少功夫啊!蘇一一對浪費的三天時間,無比的心痛。給先生驗看過後,把寫好的宣紙捲成一團,夾在脅下就回了自己的住處。
剛走到門口,一團粉紅的影子立刻就撲了上來。
蘇一一急忙彎腰把小香豬抱了起來,甚至任由著自己臨的帖子掉到了地上:「小青,快撿起來替我收著。香香,可想死我了,最近挨餓了沒有?」
小香豬的長鼻子拚命地往蘇一一的臉上蹭,對於這種表示親暱的方式,蘇一一咯咯地笑著躲避:「哎呀,不行,癢得很。」
小青收了她的宣紙,扁了扁嘴:「四少爺天天都帶藥材回來,我瞧著都是參和鹿茸,香香吃得可樂意著呢!」
蘇明鵬什麼時候對她的小豬這麼熱衷了?他不是一向諷刺她特立獨行,養著家豬讓人笑話的嗎?喂小香豬吃藥材……則更是前所未有!什麼時候,他和小香豬的關係,變得這麼親和了?
「四哥天天來這兒?」
小青肯定地點頭:「是啊!」
太古怪了!蘇明鵬對小香豬,可是從來好感缺缺,居然會想到天天帶藥材回來餵它?難道她離開的三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青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個斷的時候。絮絮叨叨了足有一個時辰,蘇一一一邊寫字,一邊聽,始終沒有聽到值得一聽的內容。
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蘇一一頓時丟下了筆:「四哥!」
果然,來人是蘇明鵬。蘇一一攀著他的肩,對準了他的臉左看右看,那些嚇人的青腫,竟然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難怪他天天從國子監門口進進出出,也沒有人查問。但是,按理說不該好得這麼快啊……
「難道三天不見,就不認識四哥了麼?」蘇明鵬含笑問。
「不可能啊……你的臉……」蘇一一眨巴著眼睛,滿臉的狐疑。
「四少爺第一天來,小香豬在他臉上蹭了幾下,就好了呀!」小青站在一旁,給蘇一一解釋。
暈倒!
這丫頭東拉西扯,說得口乾舌燥,卻連這麼重大的事情都沒有說!
等等,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是香香……在你臉上蹭?然後……你臉上的那些傷就好了?」蘇一一瞪圓了眼珠,看向蘇明鵬。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