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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笛兒]飄洋過海來愛你(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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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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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笛兒]飄洋過海來愛你(全書終)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2-1 16:52 編輯
飄洋過海來愛你
作者:林笛兒
第一卷:突然想愛你(台灣篇)台灣總裁與大陸交換學生的浪漫愛情故事。(完結)
第二卷:不惹塵埃(日本篇)情場浪子愛上冷情醫生(完結)
第三卷:愛上「卡布基諾」(奧地利篇)鋼琴家與小職員的愛恨糾纏(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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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2:25
命運的安排,總有許多不可解的戲劇性。
一個是擁有華語電視台、幾家報社,並壟斷亞洲電腦顯示屏市場的冠氏集團總裁,號稱商業神童。
一個是高中畢業,被隨機抽中,從大陸到台大讀書的交換學生。
因為午夜,他無意碰到她臉色蒼白地從醫學院實驗室跑出來,暈倒在他面前。然後她在國父劇場與大陸歌手的手牽手,為論文跑到他公司實習,讓他最優秀的主播在鏡台前失控,颱風夜,無助的哭泣……
一次又一次的相遇,誰為誰沉論,誰又救贖了誰。
命運硬是把兩根平行的線相交了。
於是就有了笛兒的這本《突然想愛你》
其他人物:華語電視台新聞主播雷鑫
:台大企管系學生,富家子弟陸浩
:華語電視台綜藝主持人韋娜
:時事評論員—台大美女教授路曉
:大陸歌手肖白
年代背景:二OO六年以前,某次大陸在福建海域軍事演習之後。
發生地點:台灣
聲明:這本書,乃笛兒的杜撰,與任何事實全不符,如有雷同,全屬巧合。為突出情節,言辭間會激烈,但並非暗示什麼,隱射什麼。親們看過,一笑了之,不必回味。
還有,呵呵,台灣乃是中國的領土,但她又好像有點特殊,笛兒找不到其他分類,就暫且歸為異國類吧!笛兒不仇台,堅決反對台獨,很愛和平,很愛團結哦。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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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4:10
第一卷,突然想愛你
(一)笛兒代某位男士深情表白
我知道:不適合的。奈何情愫已深。
那是一個琴聲疏疏,注不盈的清冷秋夜,寶島的濕潤氣候,讓夜色多了幾簇迷茫。你就那樣無預期地撞進了我的視線中。
一次注視,就成了一世永恆的執著。
太平洋的波翻浪滾,也不及那樣的震撼。
注視著你單薄的身影,觸動了我停擺已久的心,突然,想愛你,愛到極度瘋狂,愛到心都潰乏,愛到你無法想像,愛到空氣中有你沒有你都不一樣。
在以後每次擦肩的瞬間,都忘了如何呼吸。
緣份的事,有時尋伊百度,也無法邂逅,但有時卻又那麼容易。如你和我,隔著
太平洋長長的海岸線,仍會相遇。
徘徊而又矛盾的日子裡,心裡時時如海浪般翻騰著。很無力但卻又很甜蜜。而當我真正決定走向你時,卻發現一切猶如一首音域寬廣的歌,仍有許多我琢磨不透的細節。
你的笑,你的不知覺的依戀,可知是我用了多少心力換來的。而一次誤解,卻把一切恢復如初,你說你要走了……
你這句話,讓我一夜輾轉反側,非常感傷,不是多愁,憑誰同樣都是對方的過客。有天,你來,有天,我走。如此罷了。
只是,曾是誰,將是誰,會是誰,在我孤獨的生命中停留呢?
我多麼渴望那個人是你!
或許你還不能懂我的心思,年歲的差異、教育的環境、各自的傳統觀點,都把我們間的距離拉遠,但愛是沒有國界的,沒有種族、沒有語言的。
你說你愛讀戲劇,記得有一部《羅密歐與朱麗葉》,在那裡面,描寫一份純美的愛情,並沒有為世世代代的仇恨都隔斷,他們都能勇敢地相愛。而我們,只是隔著一個海峽,說著同種語言,你為何不能勇敢地走向我呢?
風起時,你飛揚的髮絲輕拂著我的心弦,當你眼睫低垂,我的世界暗了下來。
就這樣,如果「我將於茫茫人海中,尋找我一生唯一的心靈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等著上天賜給我機會,等著……
是灑脫的,浪漫的,豪壯的,卻又是淒涼的。
何苦?
只要你勇敢一點,我們的人生可以改寫,不要再猶豫了。
伸出手,放在我的掌心,看著我的眼睛,不要閃爍,不要慌張,相信我。
因為我愛你。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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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4:38
(二)笛兒代某位小女生吐露心聲
半夜醒來,我問自已身在何方,然後才會慢慢想起這是與家隔著一條長長海峽的海島上。
我喜歡四季分明,不願意冬天時街頭上還紅花簇簇。可有時候,人是無法選擇的,像這樣的求學,在陌生的地方讀不喜歡的專業。我自我安慰,就當是自已的人生比別人豐富。
不只是豐富,還很意外。
我認識了你,一個高高在上,令別人高山仰止的嬌子。
我不是灰姑娘,也不是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我只是我,普普通通的小女生。在自已的世界裡,安靜地過著。
你為何要一直向我走近呢?
你灼熱的目光,帶給我多大的壓力,知道嗎?你的世界,是我從未想像過的,為何要與我分享呢?
我沒有站穩,你就拉著我狂跑,讓我拚命吸收著與你有關的一切,硬把我的陽光裡塞下你的影子。
你要我記住你,要我看著你,要我把二十歲後的人生放在你的手心裡。
可我們是兩個不應該有交結的人。
我不逃,我只是茫然,想像不出你描繪的世界是如何的美麗。
我坐在子夜的屋子裡,感覺一種連暖色的燈火也安撫不了的孤寒。這時,我會想你溫暖的懷抱,會想要你的呵護。但我強抑住,不能讓自已走近你。雖然我沒有愛過,也不知真正的愛是什麼樣。但你的好,我可以品嚐出幸福。
那是愛嗎?
愛真的能穿過時空、能越過重洋、突破所有的阻礙,讓兩個人在一起嗎?
我曾經想像過愛情,那是星空下一種情不自禁的感覺,而不是像這樣,怕著、擔憂著、驚懼著、惶惑著。
我好像沒有你想要的能量,我真的很微小,不向住豪門生活。我容易滿足,也隨性。
這樣的我能帶給你什麼呢?
愛情的天平上,你站得高,我站得低。
何必還要拉著我的手。
放我走,好嗎?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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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4-11-27 22:15:00
(三)突然想愛你音樂版
從來沒有留給你任何位置
在我的心裡
其實我生命中一直有座電影院
放映著我的心情我的夢我的渴望
擁有入場券的人
有的是我的親人
我的朋友
或者陌生人
只是第一個入場的愛人沒想到是你
就像許多電影預告片
有時看了反而不精彩
於是我想
一切那麼的突然
突然到像是上天的按排
這樣的愛會不會永遠令人驚喜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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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5:53
(四)笛兒的絮絮叨叨
又開始寫現代文了,歇了近二個多月,忍不住還是動筆。
一動筆就是個系列,很久前就答應朋友們的《飄洋過海來愛你》(一)突然想愛你;(二)借你一生;(三)做你的影子(暫命名)
這次都是異國戀,距離那麼遠,會不會更浪漫呢?
有總裁、巨星、主播、小職員、秘書、學生,像童話,又像傳說,但笛兒會盡量寫得非常真實、清新,力求就像是發生在身邊鄰家女孩的故事。
說太多都是假的,還是碼字好了。文出來,大家評價好了。
謝謝支持!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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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6:21
一,他和他的相遇
雷鑫站在華語電視台前的一個紅綠燈路口,焦急地看著紅燈上的數字緩慢閃爍,再看手錶,還有十分鐘。快,快,他心中暗暗祈禱道,這十分鐘,他要跑進電視台,坐電梯,直奔三十樓播音間。
雷鑫是學播音專業的,剛從英國讀完碩士回台。人長得高高大大,國字臉,非常有型有款,這樣的人照理應該很受電視台的青睞。這如今這世道,有條件有學歷的人多得去,人家非得用你嗎?他一個從台南屏東鄉下出來的小子,有什麼背景,能進全台數一的華語電視台做個編輯,就要謝天謝地了。
可諺語講得好,泡灰也有發熱的時候。
他今天剛給外景主持人送資料,突然接到播音室組長的電話,讓他回來面試。
電話中什麼也說不清,但雷鑫分明看到天空中掛出一道彩虹,他要奔過去緊緊抓住。
綠燈終於亮了。
一路狂跑,直到到了電梯口才稍微歇了口氣。
電梯前站了一群人,清一色的冷峻幹練型的男子,清一色的青色西裝白襯衫,髮型一絲不苟,不,不是清一色,有一個特別的,手工製造的淺灰色西服,素雅的領帶,很英俊高貴,但臉龐的表情過於嚴肅,令人不敢對視。
電視台最盛產俊男美女,見多了,有審美疲勞,也就視若無睹。但這男子的氣質卻讓人不敢忽視。
雷鑫快速地瞟了人群一眼,收回目光,看著電梯的數字已快顯示到「1」。
「噹」,電梯門一開,出來幾位女職員,看到那位英俊男子,呆愣得忘了移步。
男子並不回視,自顧看著手中的一疊資料。其他人則怒目而視。
「麻煩請讓開。」都是雷鑫熟悉的同事,雷鑫擠進電梯,含蓄地衝她們一笑。
她們突地明白,忙側過身,走出電梯,臉羞得通紅。
一群人進了電梯。
「你是雷鑫。」男子抬起頭,一眼看到角落中的雷鑫。
他手中拿著的正是一張放大的雷鑫照片。
「是的!」雷鑫禮貌一笑,心中卻不免詫異。
所有的人目光全轉向了雷鑫,帶著打量、探詢、評價,像看一件商品。
「請問,你怎麼會有我的照片?」雷金有點好奇,他並不是當紅的主持人和主播,當然更不是通緝的某某要犯,不可能照片滿大街吧!
男子傾傾嘴角,「一會,你就知了。你的口音沒有台南的鄉音嗎?」
「嗯,我母親是天津人,父親是台南人。我講話可能有點偏硬,不像台語有點軟。」
雷鑫實話實說。
「近似於大陸的普通話,英語是正宗的牛津腔。」男子點點頭,「很好,外型也很好。你們說呢?」
一群人齊唰唰點點頭。
雷鑫納悶了,聽不懂他在講什麼。
三十樓到了。
電梯門徐徐打開。長相精緻,穿著時尚,姿態優雅的韋娜迎上前來,一看到男子,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冠總,好不巧哦,主管們專用的電梯今天剛好維修,害你擠在員工電梯中,真是對不住。」
男子微微抬起眼,冷冷一笑,「韋小姐,你現在是改行做我秘書,還是做電視台的後勤部長了?」
韋娜俏臉一下紅一下白,悻悻一笑,「冠總真會說笑話,身為冠氏的員工,關心總裁是應該的。」
,
「多謝,你做好本職工作就可以了。聽說你的『相約維娜斯』在同檔訪談節目中處於首席,不錯,繼續努力。」
這可能是男子誇獎人的極限了,韋娜一下就喜形於色,神采飛揚起來的。追著大步前進的男子,「謝謝冠總,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可你現在就讓我失望。不去準備馬上錄播的節目,在這裡擋著我的路,令我無法行進。」男了毫不客氣斥責著。
「對不起!」韋娜畏縮著退後兩步,柔弱地低下眼簾,淚花在眼眶中打著轉,令人心生憐惜。
男子腳步不停。
雷鑫同情地對韋娜笑笑,她是電視台的寵兒,平時都是一幅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今天這待遇,真讓他大開眼界。
「看什麼!」韋娜瞪了雷鑫一眼,捂著臉,氣憤憤地向錄播室跑去。
播音員相比於綜藝主持人,要求要高很多,也專業許多。一個電視台要有一兩個出眾的播音員,那就如鎮台之寶般保護。綜藝主持人挑點會脫口秀的、有人氣的歌星、影星,實習過一兩次就可以上了,而播音員沒有個幾年修為,是播音間連進都不敢進的。
播音室裡已經坐了幾位衣著畢挺的主持人。播音組長正在指導其中一個,聽到腳步聲,回過頭,「冠總,沒想到,你會親自來面試。」
「新添一檔節目,我不能不來呀。」男子握住組長的手,淡淡一笑。
「那我向你匯報下。」組長謙恭地指指幾位面試的主持人,「你先看看他們的外型,一會我們再試聽下播音,對了,還有一位沒到,叫雷鑫。」
「我在這!」
播音室不大,進來的人太多,雷鑫只好站在外面。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忙舉起手。
「哦哦,你也來了,那快進來。天,你怎麼穿個便裝。」
「我在外面,沒有來得及換。」雷鑫苦笑笑,感到彩虹快消失了一半。
組長皺皺眉,沖男子抱歉地一笑。「我給大家介紹下。這位就是我們華語電視台所屬的冠氏集團總裁冠世傑先生。大家歡迎。」
掌聲熱烈地響起。
雷鑫一驚,他看過許多冠氏集團的報道。擁有一家華語電視台,幾家報社,還有一家足可以壟斷亞洲電腦顯示屏市場的公司。雖不是台灣首富,但也應是前十名之內了。但冠氏總裁卻非常低調,很少有他的新聞見於報端。沒想到,他會如此年輕。
怪不得韋娜剛才會有那樣的行為,哪位女子不渴望麻雀變鳳凰呢?
冠世傑伸出手,和面試的幾位主持人一一握手,唯獨不看雷鑫。
「謝謝你們的參預,以後有機會,我們會留意各位的。」他很疏離卻又令人不敢抗拒地說。
主持人們面面相覷,這連播音都沒試,就淘汰了?
顯然是,組長愛莫能助地聳聳肩。
雷鑫心也是落到了谷底,低著頭隨大家往門外走去。
「你留下。」冠世傑指著雷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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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7:04
二,時事主播
播音室的所有成員和冠世傑一行全轉到了會議室。
雷鑫忐忑不安地坐著,他還沒從驚喜中醒悟過來。此刻,天空中不只是一道彩虹,而是彩雲滿天了。
「我細看過他資料,在英國受過系統的播音學習,成績優異。有二年的文字編輯功底,對於一般的急聞,會可以自行組織應付。這些,還不是重點。」冠世傑合上資料,抬起眼,威懾地掃了一周,「他外型很合大陸人的審美標準,額寬臉正,鼻直口方,還有,他講一口幾乎說很地道的大陸普通話。英語會話也不錯,不帶台灣的口音。」
「這次華語電視台新開一檔時事頻道,不是面向台灣大眾,而是面向大陸。」
下面響起了低低的議論聲,在冠世傑眨眼之間,又已鴉雀無聲。冠世傑微微一笑,那笑帶著點冷,「我知道你們會說如今台灣和大陸關係這樣緊張,華語怎麼敢反其道而行?我告訴你們,新聞人要用一顆實事求是的態度來做新聞,不要只反映花團錦簇,不報道陰暗的一面。2008年5月,台灣會進行新的領導人大選,那時是什麼樣的局面,我先不去猜測,但血濃於水這樣的情結,是每個中國人從根子上就繫著的。我是個商人,會與政府有許多聯繫,也離不開他們的支持,但任何事都要一分為二,不要把自已弄得像根牆頭草,哪邊風大就朝向哪裡。新聞要有自已的風格,大陸現在開設的國際頻道中,有個節目叫《海峽兩岸》就是面向台灣的,收視率奇高,我相信我們的《時事在線》也會令台灣人震撼、令大陸人側目的。」
冠世傑拿起面前的搖控器,一按,大屏幕上開始播放大陸秀麗的山水風景片。
雷鑫動了動一直緊張得僵僵的身子,他終於等到了他的伯樂。狂喜卻不敢外露,敬佩地看著冠世傑,這冠氏集團能有今天,一定與這位總裁精明深遠的眼光離不開。心下對將要開始的主播生涯不禁充滿了期待。
「陳特助!」冠世傑轉過頭,向身邊一位中等個子偏瘦的男子說,「你停下手中的事,準備下《時事在線》的開播。這位雷先生,」他指著雷鑫,「拍一個介紹他的MV,在華語的各頻道滾動播放,再安排《台灣日報》做一期的專訪,等大家對他有了認識,就不再接受任何採訪、通告,不允許鬧緋聞。我想看到一個讓大陸民眾尊重、信任的新聞主播。」
冠世傑聚目看向雷鑫,「能做到嗎?」
「這個應該不會比練正宗牛津英語的發音難!」雷鑫笑著說。
「我喜歡你的冷靜,期待你的尊貴登場!」冠世傑沒有回應笑意,抓起搖控器調試了著。
畫面定格在台灣教育司的辦公大樓前。
「昨天,這裡剛剛發佈了一條信息。今天秋學期開始,台灣和大陸的大學新生決定交換就讀,承認對方的學歷,但不可以停留就業。公佈幾所的交換大學是台大、東吳、輔仁……大陸是清華、北大、北外……放在檯面上的是兩岸教育統一,但真實的情形,還要等交換學生過來才知。九月,會有十名大陸學生過台就讀,那時我們的時事頻道剛開始不久,我要你們對交換學生進行跟蹤報道。從生活到學業,不可遺漏,我有種直覺,華語的時事頻道必會成為兩岸觀眾的視線焦點。」
「我也這樣認為,那時我們的華語電視就能衝出亞洲、世界。」播音組長站起身,非常激動。
「大話誰都會說,但實力還是腳踏實地做出來的。」冠世傑收拾著桌上的案宗,語氣毫無興奮。「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好了,各位,後面的就看你們的了。我還有個網絡會議,先走一步。」
簡潔,明瞭的結語。
「總裁慢走!」所有的人站起身,恭敬地目送著。
經過雷鑫面前,冠世傑停下腳步,伸出手,「華語的鎮台之星,好好努力!」
「一定!」雷鑫回握住他的手。
「以後在屏幕上再見!」
「好!」「叮咚」一聲,雷鑫聽見自已的心臟猛烈地收縮了一下。
走出會議室,冠世傑抬手看表,離開會的時間還很充裕,「陳特助,網絡會議後,還有什麼安排嗎?」
陳特助打開記事本,「陸老闆今晚在圓山飯店和總裁有個聚會。路教授來過一通電話,問總裁能不能安排個時間去給台大企管系學生做個演講?」
冠世傑傾傾嘴角,「我忙得很久沒回冠園,我媽都差點要和我斷絕關係,哪還有空做什麼報告!路曉真夠能湊熱鬧,別理她。」
陳特助一笑,「路教授是總裁同學,自然先想到總裁了。陸老闆那邊呢?」
「他把公司移到馬來西亞,就是怕2008年,兩岸開戰,會受影響。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這場餞行宴,一定要赴的。對了,他小公子陸浩要同行嗎?」
「聽說仍留在台灣讀書。」
「哪所大學?」
「台大!」
「哦,那讓路曉關照下他。看哪天日程不忙,約路曉吃個飯。」
「好的!」
聽到電梯開門的聲音,冠世傑加快了腳步。
「冠總裁」,韋娜一臉的濃妝從錄播室追出,看到青色的衣衫一閃,電梯門合上了。
「怎麼能這樣?」她猛踢電梯的門,低吼道。
「能讓我按下電梯鍵嗎?」身後,雷鑫瞪大眼,納悶地看著。
「可以!」韋娜一怔,轉過身,眼睛瞇成線,「哦,是大主播呀!」
電視台也如菜場般八卦,有個風吹草動,沒出門,就傳遍樓上樓下。
雷鑫不意外,可她輕視無禮的語氣引起了他的不悅。他輕輕按下電梯鍵,不再看她。
「怎麼了?還沒開播呢,就擺起了駕子,瞧不起人嗎?」韋娜斜倚電梯門,眼一瞟,「不就是個文字編輯,雖然總裁看重你,可能不能坐穩,還要看收視率!」
雷鑫只是笑了笑。
韋娜的節目能紅,靠的就是她敢說,什麼樣的話,就是夫妻間親密之類的話語,她也敢在訪談時說;敢做,就是不管什麼樣的佳賓,她都會上下其手,讓別人躲閃不及。那些訪談對象都是些歌星、影星,平時神秘高調的很,這種很少流露的一面,台灣民眾看得非常開心。於是,收視率一路攀升。
但專業的主持人是不屑這樣的收視率的。韋娜在電視上常讀錯字,這是主持人的大忌,幸好她皮夠厚,胡扯八扯的,混過去。
主持間私下還有一個笑談,說韋娜原名韋花花,從藝後改名韋娜娜,主持後才叫韋娜。
韋娜傻眼了,這個剛出爐的新主播竟然不看她這樣的絕麗美女?
「叮」,電梯門突地開了,韋娜沒有防備,往後一倒,整個人仰面跌在了電梯裡。
超短的薄裙順勢翻上,露出底褲的蕾絲花邊。
雷鑫難堪地忙把視線轉開。
電梯裡的人摀住嘴,偷笑著,卻沒有人拉她一把。
「都是你這個蠢豬!」韋娜羞惱得爬起,臉脹得紅紅的,一通火全撒向雷鑫。
「韋小姐,現在不是《相約維娜斯》時刻,請注意你的用詞。」雷鑫冷冷地推開她。
「你什麼意思?」韋娜氣急地追問。
「自已體會吧!」雷鑫抿緊了嘴唇。
「你……」沒有說完,電梯開始下行,她再次把電梯門踢得山響,頭髮散亂,臉色憤激。
「韋小姐?」電視台總經理從主管電梯走出,愕然地看過來。
「啊!」韋娜一慌,窘迫地撫摸著電梯門,「我想看看電梯門是不是要維修了?經理,主管電梯不是壞了嗎?」
「現在修好了。」總經理看了她一眼,「韋小姐,雖然台裡沒有狗仔隊,但還是請你注意下形像。」
「是,是!」
韋娜哭喪著臉,她今日真不是普通的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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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7:11
二,時事主播
播音室的所有成員和冠世傑一行全轉到了會議室。
雷鑫忐忑不安地坐著,他還沒從驚喜中醒悟過來。此刻,天空中不只是一道彩虹,而是彩雲滿天了。
「我細看過他資料,在英國受過系統的播音學習,成績優異。有二年的文字編輯功底,對於一般的急聞,會可以自行組織應付。這些,還不是重點。」冠世傑合上資料,抬起眼,威懾地掃了一周,「他外型很合大陸人的審美標準,額寬臉正,鼻直口方,還有,他講一口幾乎說很地道的大陸普通話。英語會話也不錯,不帶台灣的口音。」
「這次華語電視台新開一檔時事頻道,不是面向台灣大眾,而是面向大陸。」
下面響起了低低的議論聲,在冠世傑眨眼之間,又已鴉雀無聲。冠世傑微微一笑,那笑帶著點冷,「我知道你們會說如今台灣和大陸關係這樣緊張,華語怎麼敢反其道而行?我告訴你們,新聞人要用一顆實事求是的態度來做新聞,不要只反映花團錦簇,不報道陰暗的一面。2008年5月,台灣會進行新的領導人大選,那時是什麼樣的局面,我先不去猜測,但血濃於水這樣的情結,是每個中國人從根子上就繫著的。我是個商人,會與政府有許多聯繫,也離不開他們的支持,但任何事都要一分為二,不要把自已弄得像根牆頭草,哪邊風大就朝向哪裡。新聞要有自已的風格,大陸現在開設的國際頻道中,有個節目叫《海峽兩岸》就是面向台灣的,收視率奇高,我相信我們的《時事在線》也會令台灣人震撼、令大陸人側目的。」
冠世傑拿起面前的搖控器,一按,大屏幕上開始播放大陸秀麗的山水風景片。
雷鑫動了動一直緊張得僵僵的身子,他終於等到了他的伯樂。狂喜卻不敢外露,敬佩地看著冠世傑,這冠氏集團能有今天,一定與這位總裁精明深遠的眼光離不開。心下對將要開始的主播生涯不禁充滿了期待。
「陳特助!」冠世傑轉過頭,向身邊一位中等個子偏瘦的男子說,「你停下手中的事,準備下《時事在線》的開播。這位雷先生,」他指著雷鑫,「拍一個介紹他的MV,在華語的各頻道滾動播放,再安排《台灣日報》做一期的專訪,等大家對他有了認識,就不再接受任何採訪、通告,不允許鬧緋聞。我想看到一個讓大陸民眾尊重、信任的新聞主播。」
冠世傑聚目看向雷鑫,「能做到嗎?」
「這個應該不會比練正宗牛津英語的發音難!」雷鑫笑著說。
「我喜歡你的冷靜,期待你的尊貴登場!」冠世傑沒有回應笑意,抓起搖控器調試了著。
畫面定格在台灣教育司的辦公大樓前。
「昨天,這裡剛剛發佈了一條信息。今天秋學期開始,台灣和大陸的大學新生決定交換就讀,承認對方的學歷,但不可以停留就業。公佈幾所的交換大學是台大、東吳、輔仁……大陸是清華、北大、北外……放在檯面上的是兩岸教育統一,但真實的情形,還要等交換學生過來才知。九月,會有十名大陸學生過台就讀,那時我們的時事頻道剛開始不久,我要你們對交換學生進行跟蹤報道。從生活到學業,不可遺漏,我有種直覺,華語的時事頻道必會成為兩岸觀眾的視線焦點。」
「我也這樣認為,那時我們的華語電視就能衝出亞洲、世界。」播音組長站起身,非常激動。
「大話誰都會說,但實力還是腳踏實地做出來的。」冠世傑收拾著桌上的案宗,語氣毫無興奮。「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好了,各位,後面的就看你們的了。我還有個網絡會議,先走一步。」
簡潔,明瞭的結語。
「總裁慢走!」所有的人站起身,恭敬地目送著。
經過雷鑫面前,冠世傑停下腳步,伸出手,「華語的鎮台之星,好好努力!」
「一定!」雷鑫回握住他的手。
「以後在屏幕上再見!」
「好!」「叮咚」一聲,雷鑫聽見自已的心臟猛烈地收縮了一下。
走出會議室,冠世傑抬手看表,離開會的時間還很充裕,「陳特助,網絡會議後,還有什麼安排嗎?」
陳特助打開記事本,「陸老闆今晚在圓山飯店和總裁有個聚會。路教授來過一通電話,問總裁能不能安排個時間去給台大企管系學生做個演講?」
冠世傑傾傾嘴角,「我忙得很久沒回冠園,我媽都差點要和我斷絕關係,哪還有空做什麼報告!路曉真夠能湊熱鬧,別理她。」
陳特助一笑,「路教授是總裁同學,自然先想到總裁了。陸老闆那邊呢?」
「他把公司移到馬來西亞,就是怕2008年,兩岸開戰,會受影響。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這場餞行宴,一定要赴的。對了,他小公子陸浩要同行嗎?」
「聽說仍留在台灣讀書。」
「哪所大學?」
「台大!」
「哦,那讓路曉關照下他。看哪天日程不忙,約路曉吃個飯。」
「好的!」
聽到電梯開門的聲音,冠世傑加快了腳步。
「冠總裁」,韋娜一臉的濃妝從錄播室追出,看到青色的衣衫一閃,電梯門合上了。
「怎麼能這樣?」她猛踢電梯的門,低吼道。
「能讓我按下電梯鍵嗎?」身後,雷鑫瞪大眼,納悶地看著。
「可以!」韋娜一怔,轉過身,眼睛瞇成線,「哦,是大主播呀!」
電視台也如菜場般八卦,有個風吹草動,沒出門,就傳遍樓上樓下。
雷鑫不意外,可她輕視無禮的語氣引起了他的不悅。他輕輕按下電梯鍵,不再看她。
「怎麼了?還沒開播呢,就擺起了駕子,瞧不起人嗎?」韋娜斜倚電梯門,眼一瞟,「不就是個文字編輯,雖然總裁看重你,可能不能坐穩,還要看收視率!」
雷鑫只是笑了笑。
韋娜的節目能紅,靠的就是她敢說,什麼樣的話,就是夫妻間親密之類的話語,她也敢在訪談時說;敢做,就是不管什麼樣的佳賓,她都會上下其手,讓別人躲閃不及。那些訪談對象都是些歌星、影星,平時神秘高調的很,這種很少流露的一面,台灣民眾看得非常開心。於是,收視率一路攀升。
但專業的主持人是不屑這樣的收視率的。韋娜在電視上常讀錯字,這是主持人的大忌,幸好她皮夠厚,胡扯八扯的,混過去。
主持間私下還有一個笑談,說韋娜原名韋花花,從藝後改名韋娜娜,主持後才叫韋娜。
韋娜傻眼了,這個剛出爐的新主播竟然不看她這樣的絕麗美女?
「叮」,電梯門突地開了,韋娜沒有防備,往後一倒,整個人仰面跌在了電梯裡。
超短的薄裙順勢翻上,露出底褲的蕾絲花邊。
雷鑫難堪地忙把視線轉開。
電梯裡的人摀住嘴,偷笑著,卻沒有人拉她一把。
「都是你這個蠢豬!」韋娜羞惱得爬起,臉脹得紅紅的,一通火全撒向雷鑫。
「韋小姐,現在不是《相約維娜斯》時刻,請注意你的用詞。」雷鑫冷冷地推開她。
「你什麼意思?」韋娜氣急地追問。
「自已體會吧!」雷鑫抿緊了嘴唇。
「你……」沒有說完,電梯開始下行,她再次把電梯門踢得山響,頭髮散亂,臉色憤激。
「韋小姐?」電視台總經理從主管電梯走出,愕然地看過來。
「啊!」韋娜一慌,窘迫地撫摸著電梯門,「我想看看電梯門是不是要維修了?經理,主管電梯不是壞了嗎?」
「現在修好了。」總經理看了她一眼,「韋小姐,雖然台裡沒有狗仔隊,但還是請你注意下形像。」
「是,是!」
韋娜哭喪著臉,她今日真不是普通的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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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7:47
三,我有一個秋夢
容妍喜歡夏天。
蚊煙香的氣味,扇團扇的聲音,都讓人喜愛。
一到夏天,也許因為門窗四敞大開的關係,近鄰變得更近,各種聲響傳進耳中。隔壁院子讀大四的哥哥在吹橫笛,悠揚的聲音聽起來最為美妙。被蚊子咬雖可厭,可是兩三個蚊子一起飛來,發出的嗡嗡聲宛如篳篥,也叫人難捨。同時,靜聽著電風扇的哼叫聲,彷彿遠海落日,波浪起伏的聲音。這時,就像孤獨一人被拋棄在那裡,一種莫名的寂寞、悲涼之感油然而生。
容妍別好落下的散發,從躺椅中坐起,抿嘴一笑。現在自然界一切的聲響都會讓她浮想聯翩,一草一木都會讓她快樂。
人只有在真正放鬆時,才會體會出這樣的滋味。
如果連幼兒園的小小班算起,她足足上了十六年學,而現在,她就要去讀大學,可以讀自已喜歡的書、修自已喜歡的專業,不是個小學生、中學生,是大學生了。
大學生,那代表著青春、時尚、前衛,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微風藍天,碧海艷陽。如果再問,她還可以找到許多許多的詞來修飾。
而在大學生涯開始之前,她要好好地給自已放個假。吃、睡、發呆、傻笑,什麼都不想。
姑姑住在青島,讓她過去避暑。她謝絕了,除了出門在外,不如在家方便,也有怕麻煩姑姑,但真正的是她喜歡呆在這個住了十九年的小城,很安靜又很清雅,樓房不太高,樹木很多,又依著長江。騎個自行車,十多分鐘就到江邊了,吹吹風,看看船,非常愜意。而她的家是座二層的小樓,連著一個大大的院子,院子裡種滿了花和果樹。如果沒有意外,她就讀的大學所在的城市,雖是首都,人太多,氣候也不算好,還有,哪裡找到的這麼美的小院?
她會想念小城的。
「阿姨,容妍在家嗎?」是同學吳靖慧的聲音,好興奮。
媽媽剛從隔壁竄門回來,「在院子裡納涼呢!」
院門被輕輕地推開了,容妍剛好看到花架上飛來幾隻螢火蟲,伸手捕捉著。
「容妍,哦,容妍!」吳靖慧手勁特別的大,飛身過來,抱起容妍,在院子裡轉著圈。
「救命啊,救命啊!」容妍誇張地大叫著,腳在空中蹬個不停。
喧鬧聲把屋內看電視的容柏仁也喊出來了。
「靖慧,什麼事這麼激動呀?」容柏仁維持著他一貫的冷靜和判斷。
吳靖慧放下容妍,「容伯伯,你真是個活神仙,怎麼就猜得出我很激動呢?」
「你一雙眼象賊看到了什麼寶貝,發出幽幽的綠光。明眼人都知道你準是有什麼好事。」容妍推了她一把,揉揉頭,好暈啊。
「呵,是有好事,而且不止一個。」吳靖慧拿下身後的背包,「想聽哪一個?」
「隨便。」容妍坐回躺椅中。
「小慧慢慢講,阿姨給你做冰去。」媽媽撫了一下吳靖慧齊肩的短髮。
「謝謝阿姨!」吳靖慧嘴巴很甜。
「第一個呢,啊,啊,容妍,我被北京理工錄取啦!」她從背包中掏出一張紙,歡喜得直搖晃。
「哇,恭喜你呀!靖慧,那是你的第一志願!」
「嗯嗯,可不是,我以為不會錄到的,就一直向神祈禱呀,結果,我的心願實現啦。我的主,謝謝你的偏愛。」她誇張地向夜空伸出雙臂。
容妍和容柏仁都笑了。
「那第二個呢?」容妍問。
吳靖慧一擠眼,嘴巴一撇,神秘兮兮的從包中掏出一張大大的畫報,跑到客廳的門燈下,突地一展。
畫報上是一個有著一張帥氣面孔的男子。白襯衫前襟鬆鬆地只繫了兩個扣子,露出健康的胸膛。襯衫的白和牛仔褲的藍混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和單純、時尚。
「肖白!」容妍眼瞪得溜圓,激動得呼吸都像要停止般,雙腳直跳,「快說,快說,是什麼好消息?」
肖白可是她們全校女生的偶像,歌唱得好,人又超帥。她們都是他的鐵桿粉絲。
吳靖慧得意洋洋地蹦跳著過來,「肖白要來我們這裡辦個人演唱會啦!」
「哇!」兩個女生抱成一團,一起放聲驚叫。
容柏仁寵溺地含笑搖搖頭。
「可是,可是,我們哪裡有票呢?」無論多激動,容妍總有一絲理智。
「我爸爸說,為了獎勵我考上北京理工,托朋友幫我買了一張演唱會的貴賓票。容妍,你也讓容伯伯給你買,北大可是比我那所大學好得去了。」
容妍臉上掠過一絲難堪,「我到現在還沒收到通知書呢!」
「不可能的!」吳靖慧不相信地直眨眼,「你考的分比北大分數線高很多呢,我這個本二都收到通知書了,你暈我吧?」
「呵!」容妍無奈地笑笑。
「那說不定是郵局慢了?」
「也許吧!反正才八月呢,離開學還有很久,再等等。不急的。」
「對啊,那演唱會……」
「請問,這裡是容妍同學的家嗎?」院門被輕輕地叩響,問話的人帶點北方捲舌的口音。
「是!」容柏仁打開院門,吃驚地打量來人,一行三人,左邊那位是容妍中學的校長。
「校長?快請進,請進。」
「容醫生,這麼晚還來打擾,真的不好意思。」校長微笑地和容柏仁握握手。
「沒關係,夏夜漫長啊!」容柏仁客氣地把來人讓進客廳。
「校長好!」兩位小女生怯怯地打著招呼,有點不太理解。好像校長專訪,一般是學生犯下極大的錯,校長要與家長溝通處理方式,才會親臨。
「容妍也在家。」
容妍點點頭。其他二位聽到容妍這個名字,一起轉過頭,打量著她。
「這位是省教委的張科長,這位是北大的胡秘書。」校長似乎有幾絲為難,很勉強地介紹著。
「通知書,通知書!」吳靖慧湊到容妍的耳邊,激動地說。
容妍豎起食指,「噓」,讓她安靜。
容柏仁和端著冰和茶出來的妻子對視一眼,不解地看著來人。
胡秘書清咳了幾聲,「容妍同學高考分數很高,被北大的中文系錄取了。」
「是不,是不?」吳靖慧兩眼晶亮地扭著容妍的手臂。容妍卻沒有興奮,屏氣凝神地凝視著胡秘書。
容柏仁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北大現在的錄取通知改成口頭通知了嗎?」
「呵,當然不是!」胡秘書笑了笑,「容醫生是位內科醫生,你愛人是紡織公司的設計師?」
「是!」容柏仁聲音有點發顫。
媽媽端起兩碟冰塊遞給容妍和吳靖慧,「你們倆去院裡納涼吧!」
「不,我要聽!」容妍接過冰,固執地說。
媽媽輕輕地抓住容妍的手,「那也好!」
胡秘書瞟了容妍一眼,「今年秋天,國家教委給了北大十個交換學生的名額,對方是台灣國立大學。我們在幾千名新生中進行了篩選,挑出十位品學兼優的學生。」說到這兒,胡秘書停了下。
校長和張科長都低下了頭。
容柏仁面容繃得緊緊的。媽媽把容妍的手掐得生疼,容妍卻沒發覺。
吳靖慧嘴巴驚訝地張大。
「容妍同學就是其中一位。」
手一抖,容妍手中的冰碟掉在地下,冰灑了一地,碟子滾出很遠。
下回分解:那個叫做桃園的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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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8:14
四,一個叫做桃園的機場
《時事在線》一播出以後,一陣嘩然。
台灣也有這麼陽光、健康,堪比國寶般的男人。無論是雷鑫一身精緻的西裝坐在播音間播新聞,還是穿一件白色的襯衫,閒散地與你聊時局,都讓人驚叫。在鋪天蓋地的惡搞、無厘頭式的節目中,有如此一位清新的風撲面而來,台灣立刻掀起了雷鑫熱。
電視台除了介紹過他的履歷,其他地方都維持了他的神秘性。雷鑫就更像一道特別的風景線。
成熟的男音,低緩深沉,還夾雜著冷淡。鳳毛麟角的男人。
「冠總,這是《時事在線》的收視率!」陳特助走進冠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揚起手中的紙。
冠世傑俊容上滑過一絲滿意的笑意。
九月,下著紛紛細雨的下午,空氣非常的清新。桃園機場,人流如潮。
停機坪一側,幾把雨傘浮動。助手再一次為雷鑫補妝,確實完美無瑕。「還有十分鐘,飛機就要進港,主播。」
「嗯!」雷鑫聳聳肩,有點激動。
追蹤大陸生在台就讀,是《時事在線》準備出擊的一記重拳。
鉛灰色的天空中,忽地出現了一架飛機,緩緩除著高度,越來越近,伴著「轟轟」的機鳴。
導演打了個響指,雷鑫點頭,推開雨傘,站到了停機坪前。
「各位觀眾,我是華語《時事在線》主播雷鑫,我現在在桃園國際機場。從大陸過來的十位交換學生搭乘的航班馬上就要降落了,我們將對此進行現場報道。」
飛機的轟鳴聲蓋過了雷鑫的聲音,攝相機把鏡頭轉向正在滑行的飛機。飛機停妥,艙門慢慢打開。幾位教育司常見的面孔走了過去,媒體也圍了過去。
旅客開始下機。大陸生出來了,一式的白上衣青色長褲,臉色嚴峻。
閃光燈亮如白晝。
大陸生排著隊向出口處走去。教育司的官員緊張地伴在左右。
「那位同學,不要出線。」
「你,收起相機,不要亂拍。」
「第四位,不要東張西望,向前直行。」
「快,跟上!」
……
「主播,現場採訪!」導演在耳機中疾呼。
雷鑫迅速地鑽過人群,很真誠的微笑,「請問這位同學,你對台灣的第一感覺是什麼?」
戴著厚厚鏡片的男生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很美!」
話筒跟著遞到第二位一頭短髮的小女生前,「台灣和你想像中一樣嗎?」
小女生緊張地嚥了下口水,只點了下頭。
「台灣是中國的領土,和大陸的每一個省都一樣美。」問到第六個學生時,終於出現了一句不是短語的長話。
教育司官員神情一僵,「不准停留,快走!」
這些回答似乎都預演過,雷鑫有點失望的把話筒伸給第七位,「同學,你對台灣的印象是?」他連問話都懶得改變了。
有一雙晶亮星眸的女生,紮著高高的馬尾,燦然一笑,興奮地說,「今天的台灣好像納蘭容若的一首詞。」
「呃?」雷鑫愣了,納蘭容若是誰?
「不要發呆,繼續問!」導演在耳機那端跳腳,現場直播怎能失神。
「……嗯……什麼意思?」雷鑫結結巴巴地問,握話筒的手有點抖。
「別樣幽芬,更無濃艷催開處。凌波欲去,且為東風住。忒煞蕭疏,怎耐秋如許?還留取,冷香半縷,第一湘江雨。」
溫婉含笑、平仄跌宕的吟誦,雷鑫心底升起點點波瀾。
大陸生消失在出口處。人潮慢慢散開。
「雷鑫,你今天怎麼回事,竟然結巴了!」導演看著密密的雨,有些煩。新聞沒有想像中的驚喜,太過平淡和程式。大陸人就愛把學生整成一個模子式的,好沒個性。
「納蘭容若是誰?」雷鑫眉頭打結,問。
「梁羽生的《七劍下天山》裡寫的一個清朝詞人,文武雙全,丞相明珠之子,康熙的一等侍衛,多愁善感。那個大陸生精靈古怪的怎麼會說台灣像他的詞?他的詞愁太重,台灣愁也重?也是,金融危機、失業率、犯罪率都高,確是很愁。」導演看著雷鑫,「你不看武打小說嗎?」
「看得少!」雷鑫心不正焉。「這次來的大陸生與哪所大學交換?」
「哪所?是十所,一所一個!」
雷鑫大驚,「為什麼?」
「你說呢?」導演搖搖頭,「還不是防止聚眾勾結、謀亂。吃飽了撐得慌,一幫孩子能起什麼個用?雷鑫,你說我們追蹤哪一個?」
「納蘭容若。」
「總裁!快開電視!」陳特助匆匆走進總裁辦公室,冠世傑背過身正在接電話。電視開著,正閃過雷鑫採訪的畫面。
「行,地點你定,老同學了,我不會遲到,再忙也會赴約。」冠世傑合上電話,電視上已是大陸生出境的鏡頭。
「大陸生來了?」
「嗯,六男四女,剛剛得到消息。分送十所大學,高雄和台南佔了多數,台北就三位,也分得很遠。」陳特助說。
「真是用心良苦。」冠世傑冷笑,「《時事在線》確定追蹤哪位?」
「台大商學院的一位。」
「哦,」冠世傑揚了揚眉,「路曉就是商學院教授,不會湊巧是她學生吧!我晚上要和她吃個飯,順便問問情況。男生女生?」
「小女生,眼睛大大的,一說話就晶亮晶亮的,很活潑。」
冠世傑眨了下眼,「你認識?「
陳特助一笑,「剛剛電視上見過,就她的採訪有點意思。」
「是嗎,那這次追蹤報道一定值得期待了。」
「可能拍到什麼,也不能播放。」陳特助憂心地說。
冠世傑默默點下頭。「嗯,你是說怕我們拍到的不是亮點,而是焦點。在電視上一播,會引起軒然大波。」
「現在傳出來大陸生在台的注意事項,差不多有一百多條,呵,還有許多想像不到的在後面呢?」
冠世傑堅定地一拍桌,「那我們就更有追蹤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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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8:49
五,天上掉下個大陸妹
台灣大學商學院企業管理系。
長長的暑假,炎熱而又悠閒。再次回到學院,到處是問候笑鬧聲一片。而初進院門的新生,台大這所名揚中外的高深學府帶給他們的是新奇、滿足、驕傲,還有更多的是輕鬆。
大一,規矩也多,不先開課,先聽導師訓話。
一早,階梯教室裡就坐滿了學生,除了前面一排還有幾個空位。導師的重要性,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誰不會有個意外和特殊,日後麻煩導師的時候多呢。這訓導課再乏味,還是要來的。
男生一團,女生一團,嘻嘻哈哈地自我介紹,搔首弄姿炫耀自已的風采,唯恐誰不小心被別人忽視了。
企管系向來陽盛陰衰,而這其中還有大半是豪門之子。寵大的家業,需要他們接受系統的學習,以便將來繼承時,用有所學。而很多的優等生,更是想進這麼專業,將來可進好的公司,做金領、捧金飯碗。
曾經媒體做過一次社會調查,問你最想讀什麼大學什麼專業,百分之八十的人選擇是:台大商學院企業管理。
今年,班上女生雖不多,但都蠻養眼的,男生們一個個激動得心花怒放。
「小兒科,以為幼稚園啦!」陸浩挑了角落的座位,瞟了眼笑得花枝亂顫似的幾位女生,不屑地聳聳肩。
酷酷的外型到引起幾位女生的注意,找了理由上前打招呼,陸浩只是淡然地點個頭應付下。
現在,他可沒什麼好心情來和誰開始友誼。
昨天開始,台灣就只有他一人了。要不是爸爸堅持他在台大讀企業管理,他也想離開台灣了。在市中心有個三十坪的公寓,說起來讓人羨慕瘋掉,可晚上獨自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中,倍感淒涼。
大陸人搞什麼警示、什麼演習,像把大炮架在台灣大門口,嚇得爸媽背井離鄉去那個熱死人的馬來西亞。
陸浩煩燥地閉上眼,不能想,越想越鬱悶。
要是大陸人在眼前,他都想拿刀砍了。
路曉站在教室門前,別好被風吹到前面的頭髮,自信而又溫和地走了進去。滿眼都是金男銀女,幹練的面容浮出一絲微笑,又是一個「貴族加優秀」班。
輕拍講台,喧鬧的教室靜了下來。
學生們抬起頭,哇,導師也是女的,好年輕好漂亮。
路曉輕輕頷首,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學,我是路曉,是將與你們共度大學四年時光的導師。台大是一所歷史悠久、黌舍宏開、師資優良、設備完善的大學。創校以來,多所育成,對國家社會貢獻匪淺。歡迎大家成為台大的一員。各位同學,熬過聯考,踏進本校,不等於就是碧海藍天、任意飛翔。我希望大家能夠每門學科都可以高空躍過,不會被當……」
老土的開場白。幾個模樣辣辣的女生開始不滿,在座位上吐吐舌,甚至,還有一兩聲「口哨」飛出。教室裡哄堂大笑。路曉也笑了,「好,套話到止。各路神仙,請耐住性子,在講解校史之前,我有一件大事宣佈。」
不知哪幾位興奮得把課桌敲得山響。路曉抬手壓了幾次,才靜下來。她神色鄭重,「今年,台大第一次招收一名大陸新生,希望能給我們帶來一股特別的什麼,也希望大家以一顆平常心來對待。」
說這話,路曉就直想歎息。作為一個時事評論員,她也會時常聊聊兩岸話題,但那只是就某件事而言發表自已的看法。可如何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已會參預到時政之中。
她沒有這樣的經驗,有點無所適從。
把大陸生單純地當一個學生,又好像不可能,因她身份特殊,表示親近點,勢必引起台獨分子的仇視。當特殊分子對待,大陸生也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學生,她如何去對待呢?
什麼樣的距離,剛好是不近不遠。她真的無法把握。
沒有先例可以借簽,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路曉的話,猶如一枚炸彈實地爆炸,金男銀女們一個個眼瞪得大大的,像被嚇住了。陸浩眼珠都差瞪脫了。
導師是講大陸生在台大嗎?
「不會恰巧是我們班的新生吧!」一個稍高一點的男生站起來問道。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那個男生。大陸仔哇,前幾日,大陸剛剛進行了軍事演業,導彈距離高雄一百里,大有彈指之間拿下台灣之勢。兩岸關係這麼緊張,還敢來台讀大學,還獨自一人,敢情是單刀赴會,當台灣是他家後院?
這些豪門後代,哪家不與政府的官員有過接觸,多少也聽過一些關於兩岸的言論。從沒與政治搭上邊的熱血青年,突地有種自心頭湧上的榮譽感和使命感,為捍衛台灣人的尊嚴,勇往直前。
哼,大陸生……陸浩手握成拳,目光冷濘。
路曉輕笑點頭,對那男生說,「如你所想。院長說我們企業管理班學生素質最高,最識大體,知輕重,所以特地把大陸生從文學院轉到商學院,轉到我們班。」
教室中再次領教核彈的威力。
「少來,讓大陸生滾出商學院,我們拒絕與他一同讀書。」義憤填膺的某青年率先站起身,振臂高呼。
有幾人起哄地鼓起掌。
路曉眉頭緊蹙,沒想到學生對大陸生的反應會如此強烈。
「導師,大陸生會不會有傳染病?聽說他們那兒很窮很落後,長年不洗澡。」嗲嗲的輕語,蘊含太多的不滿。
「會不會是間諜?大陸生小時候就加入什麼隊,中學時就入黨,只要紅色政府一號召,他們就會像中東的人肉炸彈那樣往前衝。天啦,那我們的安全不是成問題了?學院怎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哦,老天,我要轉學。」
「我要抗議這種沒有民主的做法。」
……七嘴八舌,沒有一句歡迎之語。門外一張白皙的小臉早已蒼白。
走廊上匆匆跑來學院的公務科長,一臉的大汗。「容妍同學,對不起,我有事耽擱,來遲了。」
「沒有關係的。」溫婉而又柔美的嗓音,不似北方普通話那般生硬。
「那我們進去吧!」科長疏離地側過身,先進了教室。容嬌輕抿下嘴,跟了進來。
突然進來的身影如一枚安定劑,教室裡瞬間風平浪靜。哇,靚女!長長的秀髮紮成馬尾,可愛的束在腦後,一雙晶亮的清眸如會悄語,秀麗的面容靈韻十足。剪裁大方的冰藍連衣裙,被門外吹進的風飄起,俏逸、優雅。手中捧著的一堆書本,顯然她也是位新生,她自然散發的大氣,在前衛而又時尚的女生中,無疑她是太特別了。
陸浩心「咯」一聲停了下,驚愕地看著亭亭而立的女生,先前的煩燥一掃而光,心情恬靜如水,突地想起紅樓夢中的一句話:這位妹妹,我認識。好像在許久許久以前,尋尋覓覓這樣一抹倩影,今天,終於見到了。
男生們都看直了眼。
「土成那樣!」女生嘴裡不滿,但心中卻不得不為那抹靈氣秀美而感歎不如。
路曉禮貌地走到一邊,把講台讓給公務科長,順便瞟了眼容妍,好一個秀氣的女生,像從唐詩宋詞中走出來的,有種江南煙雨般的靈韻。這樣的大陸生應該會很討人歡喜,她的心稍微安定了點。
「各位同學!」公務科長面色嚴峻,揮動雙手,「靜一靜,這位就是從中國江蘇省考進台大的第一位同學----容妍,大家歡迎。」
飛毛腿導彈從教室上空呼嘯而過。
在座的菁菁學子,如被某位武林高手隔空點穴,呆愕在那裡,嘴巴半張。
大陸生怎麼可能這麼清麗?
沒有掌聲響起。
容妍緩緩作了個揖,「大家好,我是容妍。」
天,連聲音都好聽的讓人討厭。
不對,傳說中女間諜哪一個不是靚麗可人,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不要為她的柔弱所打動。說不定,下一刻,她從包中掏出的就是一枚手彈呢!
學生們都不禁哆嗦了下,瞧好最近的門在哪裡,彼此對視一眼。目光在下一秒取得共識,所有的好感全部蒸發,從現在開始,他們都有了一個共敵------大陸生。
陸浩的心一下從天堂慢慢降落,穿過大地,繼續下墜。這位妹妹我見過,是見過,前世是恨之入骨的仇人吧!
容妍感覺到從四面八方射來的一束束目箭,她一直保持著禮貌的淺笑。來台之後,和同學們先被禁足在飯店,然後一個個遣散到各校,她就不再做那個秋夢了。
公務課長難堪地乾笑著,攤攤手,轉過頭,「好了,路教授,接下來就交給你吧!容妍同學,再見!」他默默的看了容妍一眼。大陸生,從今後,你要好自為之了。
搞不清當局的意思,招收幾名內地學生,真的做到教育統一了嗎?無數的限制,哪裡是讀書,與綠島人有何區別。
學生們表情的瞬息變化,路曉看得仔細,心情一下就沉重了,她沒想到學生們會如此反應強烈。這位大陸生就像一塊殞石,從天上飛落下來,不談激起千重浪,只怕要冒出一座火山了。
「坐那邊吧!」路曉指著前面一個空位。
容妍還沒走過去,只聽座椅「嘩啦啦」一陣亂響,空座四周的同學飛速撤離。
只是那麼定了下神,容妍象沒看到發生的一切,越過空位,走到路曉指著的位置緩緩坐下。
「那我們繼續訓導課吧,」路曉穩了穩心神,「導師今天要給大家特別講講台大的校徽,這是每一個台大學子都應銘記的。台大為發揚光榮傳統,並開示來者,爰將本校之作育目標與立校精神,融會於校徽之中,俾全體師生知所勗勉。
校徽由三部分組成。一校訓、一傅鍾、一椰樹。-校訓:「敦品勵學、愛國愛人」為立教之根本,修身之準則。一傅鍾:作息定時,生活有序,俾聞聲惕厲,精進不已。一椰樹: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步康莊大道,養恢宏志氣。 至若圖案中之梅花佈局,藍白設色,及雷文邊緣,乃融合立國精神與文化傳統之精蘊,庶台大人之三復斯義焉。」。
教室裡靜得出奇,不是因為被導師的話所吸引,而是一道道目光齊唰唰地全射向了容妍,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容妍佔去了。他們如此緊張,而她怎麼可以背挺得直直的、注視地聽導師講話呢?要知道,如此凌厲的目光如果是刀的話,是可以把她殺死百次、千次的。
路曉一個勁地直皺眉頭,想含蓄地提醒同學們不要如此對待大陸生。下課鈴聲響了。
說實話,這一刻,路曉竟然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同學們,今天的訓導課就到這兒吧!哦,那位,你……呵,叫容妍?你如果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問同學也可以來問我。我是你的導師-----路曉。」
「謝謝路教授。」容妍點頭,目送路曉離開。
路曉站在門外,遲疑地回下頭。她有點小小的罪惡感,覺得自已有點不負責任,好像把羊扔進了虎群,可是她又能幫什麼呢?這個大陸生太麻煩了,早知道,就不接這個新生班了。教教自已的專業課,客竄時事評論,多好!
假如只是假如,事實是她班上現在有了位大陸生。怎樣讓她和同學們相處融洽,她真的要動動腦筋了。
教室中的溫度,陡降到零度以下。敵視的目光太明顯太刻意,容妍心微微一縮。
「喂,聽說了嗎?昨天又抓到了一批大陸偷渡客,四十多人,難道大陸快過不下去了嗎?」
「還快過不下去,本來就民不聊生,沒有民主。知道沒,紅燈區的大陸妹,一百台幣包一晚,便宜呢!」
「我老爸在大陸就有二奶、三奶,那些女子見錢眼開,最不值錢。」
「哼,大陸人最虛偽,一手拿著槍,一臉上帶著笑,口中還喊和平。開戰就開戰,光明正大地打,死也死得其所。搞什麼搞,還教育統一?」陸浩冷冷地說。
容妍第一次認為做個聾子很幸福。惡毒而又無情的話語,如利箭般,一枝枝射來。十九年來,她沒有見識過什麼叫醜惡,父母一直疼她如至寶,她連和同學爭執都沒有過,一切是那麼美好。無助、無依,抓書的手指泛白,要忍要忍。在北京集訓一個月,她閉著眼都能背出她是特別的,不能生事,要顧及國家的臉面,要注意影響,不能成為頭條新聞的話題。
委屈只能埋在心底,再過一陣,等他們習慣了她的存在,就會好起來的。
抬頭,幽幽看著校園中的蒼松翠柏,她是如此希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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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9:21
六,「美好」的校園生活
習慣是件太難的事。
容妍打開課本,傻眼了。台灣的漢字雖然比遠古時簡化了許多,可是和大陸的漢字相比,還是太複雜了。有些可以從偏旁部首來猜測出字的本意,但有些卻相差徑遠。教授們的講課方式和口語與大陸更是有許多不同。容妍買來字典,一切只能從頭開始。課堂上,筆記無法跟上,內容無法消化,容妍一時有吃不消之感。
學院分配的公寓,是四人合住。因為怕被傳染,無人願意與她合住。空曠的寓所,夜夜惡夢相伴。
無人同行。獨自夾著課本,拿著學院指示,在各個教學樓中尋找教室。等到找到時,課已開始。在冷漠和注視禮中,走進去,大有光榮就義的悲壯感。幸好翹課生很多,教室中還有座位,容妍慶幸不必站在門外聽課了。但是她不敢坐同一個教室的同一個位置,領教過多次所謂的惡作劇後,她有經驗了。
對於別人的含砂射影,她練就了一幅充耳不聞、置之度外的功夫,兀自把自已沉浸於對往昔的回憶之中,再什麼樣出格的話也不會傷著她。
去過一次餐廳,因為別人的「不小心」,杯盤飛舞,一碗油膩的湯自肩而下,胸口順便染上了五顏六色。好不容易捧著餐盤坐下吃飯,餐椅搖晃不停,沒等她站起,就跌了個實實在在,四周響起震耳欲聾的轟笑聲,她也苦笑笑,再也沒有踏進過餐廳。學院的便利社中,什麼都有,沒有人和錢過不去,對三餐不作過高要求,還是能勉強對付過去的。
學院中各式社團大貼招生啟示人,但卻附加一句不招大陸生。
導師每次課畢,目光掃過全班,碰到她時,就急忙離開,當她欲開口想提問什麼,導師就抬手看表,再有什麼,也悄悄嚥了回去。
一次是意外。
二次是巧合。
三次呢,容妍不再往下想。
她的大學生涯,真的很「美好」啊!
清晨起來,便直接進入戰備狀態,如履薄冰地一步步前進,唯恐稍有不注意,又踏進了某個陷阱。她不介意別人的言語攻擊,他們也倦了,現在改用眼神表示對她的蔑視。一個總是默默承受的敵手,會讓人失去鬥志的。當她不存在好了,當然除了在課堂上相遇,平時你想見也見不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容妍好像過得還不錯。
看著課堂上專注聽講的倩影,陸浩心一窒,他不能容忍她能如此自在、如此坦然。
他要她可憐,要她狼狽,要她哭泣。
「喂,大陸生,明天新生聯誼,你來參加吧!」陸浩搶在容妍出教室前攔住她。
「大陸生去,我就不去。」後面不知哪位小姐叫了一聲。
「隨你們,反正我要她去。」陸浩很酷,眼都沒抬,直直地看著容妍。
容妍揉搓著書角,小心地問:「請問是什麼樣的聯誼?」
「就是大家一同去遊樂場玩玩,然後一起聚個餐什麼的。你以前沒參加過聯誼?」陸浩不耐煩了,眉毛動個不停。
「我對這附近不算很熟,我還是不去了。」容妍笑笑,側身想走開。
「你是不是想搞分裂?拒絕我們台灣人的友好?」陸浩隱忍地閉上眼睛,他一個大男人不想隨意動手。
容妍沉吟了下,「我會去的,幾點?」
「明早九點,遊樂場門前見,不可以遲到。」陸浩嘴角蕩起滿意的笑,瀟灑轉身。
容妍只覺得背後一陣陣發涼。
隔天,陽光很艷。容妍站在院門口打車,忽然眼前閃過一縷強光,她嚇得眼一閉,睜開時,只看到的士師傅怪異地盯著她。
她慌忙上了車,說出地名。師傅一打方向盤,「靚妹,我做生意很趕的,你不要這樣開玩笑好不?」
容妍脹紅了臉,「我沒有開玩笑啦,真的就是去那裡。」
師傅瞪了她一眼,指著前面的一個公園,「穿過這裡,就到了你說的那裡。幾步路,還打車,浪費我時間。下車。」
「對不起,對不起!」容妍忙不迭地道歉,跨出車外。
公園裡果然有指向遊樂場的標誌,她著急地走著,不知為何,總覺得身後像有人跟蹤,當她回頭時,卻又什麼都沒看見。
陸浩在遊樂場門口轉悠著,不時興奮地吹兩聲口哨。
「我來了!」容妍小心翼翼地走近他,謹慎地看看四周。只有陸浩。
「他們早進去玩開了,我在等你。進去吧!」陸浩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往遊樂場走去。
這是個以水上項目為主的遊樂場。因快近秋天,遊玩的人並不多。
站在漂流池邊,容妍抬頭看到班上有幾位女生坐在摩天輪上,驚叫聲像要穿過雲霄。她想起了和李靖慧一同遊玩的情形,開心地笑了。
「想玩?」陸浩看到了她的表情。
容妍覺得被人看穿的感覺不好,沉默地低下了頭。
「那我們就玩這個了。」陸浩突地牽住她的手,容妍一驚,極力地掙脫。
「幹嗎?」陸浩瞪著她,「怕我侵犯你?少來吧,你這樣不值錢的大陸生免費贈我,我都懶得看。要品位沒品位,要氣質沒氣質,一幅沒見過世面的寒酸相。」
容妍面容一冷,掙得更凶了。「即如此,那就不要髒了你的手。」
「你反抗我?」陸浩冷笑,揚起眉,「也對,不要髒了我的手,麻煩你滾遠點!」他用力一甩,容妍沒有注意,蹬蹬後退幾步,被漂流池系滑板的繩子一絆,一個仰翻,人直直地栽入漂流池中。
陸浩一驚,有些緊張,可又不願上前,他本意是帶她過來坐摩天輪,然後在高空中嚇嚇她,看她還會不會再露出那幅坦然自若的表情。
好一會,漂流池那邊一點聲響都沒有。他有點站不住了。
漂流池的工作人員大聲叫著,從一邊跑了過來。一些遊人也好奇地圍觀著。
「大陸妹,你會游泳嗎?」陸浩眼一閉,驀地轉身,趴在漂流池邊大聲吼問。
只有水緩緩地流著。
陸浩心「怦怦」亂跳,手忙腳亂地扯去襯衫,剛欲往下跳。漂流池裡忽然冒出一串水花,一個身影竄出了水面。
圍觀的人情不自禁鼓起了掌,容妍嗆咳了幾聲,神情木木的,往岸邊游去。
那一刻,陸浩也是又驚又喜。可轉過頭,他又有些惱羞成怒,上前,對著濕淋淋,有些哆嗦的容妍叫道,「幹嗎不回我一聲,會游泳還那麼嚇人,好玩嗎?」
容妍漠然地抬了下眼,拭去臉上的水珠,自顧往遊樂場外走去。
「大陸妹,你瘋了,敢不理我?」陸浩追上前,一把拉住她。
「你想怎樣?」容妍清眸帶寒。
「你怎麼不淹死呢?」陸浩發覺自已居然在這樣的目光下,有點羞恥感,生氣地扔開她的胳膊,「你為什麼要來這裡?滾回你的大陸去,丟人現眼。」
容妍僵僵地轉過身,如果能滾回去,她早就滾了。她又何嘗喜歡留在這裡!這一切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有選擇嗎?
淚和著頭上的水珠,順著臉腮流了下來。
華語電視台的播音間裡,靜悄悄的。
雷鑫看著屏幕上一再放大的淚眼,心象被針刺了下,很疼很疼。他記得那天在桃園機場,這雙晶亮的眼睛是如何的神采飛揚,對他吟誦納蘭容若那首詞時,語調是怎樣的輕快。怎麼相隔一個月,她就像被抽去了什麼,整個人像沒有了生氣沒有了活力,只是為存在而努力生存。
「組長,這帶子能播嗎?大陸要是看到這樣的畫面,那言論鋪天蓋地,我們能頂得住嗎?」攝影師苦著臉,說,「我跟拍了這大陸生好幾天,都不忍呀!一個小女孩家,平白無故受這個罪,造孽呀!」
「政治的犧牲品。」組長關掉畫面,歎了口氣,「剪幾個她在校園裡行走的畫面,雷鑫播新聞時,插一句就行了。其他就刪了吧!」
「那個,給我再看看。」雷鑫叫住攝影師,指指他手中的帶子。
「雷鑫,不要想著借此做文章 ,這種事就像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平靜,你我是承受不起的。」組長說。
「呵,我知道的。我只是想看看哪些畫面更適合配我的新聞。」
「嗯,那你親自剪輯吧!」
午後,天空開始下起雨,很大,落在玻璃幕牆上然後一注一注地往下流,整個城市就像籠罩在煙霧之中。冠世傑雙手交插,像完全陷入了一種自我沉思,目光落在台北的遠景之中。
「叮,叮,叮……」電話鈴急促地響起。是三號線,只為家人和幾位好友提供的。
他大步走回辦公桌。
「你好,我是冠世傑!」
「是路曉啦!」路曉的語速一向很快,但今天卻有些遲疑,「你這兩天有沒有空?」
冠世傑皺起眉頭,上上周,他們不是剛吃過飯嗎?「我後天要飛日本,有筆定單的細節要敲定。有什麼事嗎?」
「唉!」精明強悍的女強人路曉竟然在歎氣。
「遇到什麼為難的事?」
「記得上次我和你講過的那個大麻煩嗎?」
「大陸生!」冠世傑想起都好久沒有過問《時事在線》的情況了。
「對啊!」
「她惹事生非了?」
「那到沒有,反正她的存在就是個障礙,我看著她都很緊張,對她的一言一行都要特別注意,生怕一不小心引起公憤。」話筒那邊,路曉沒發覺自己在向冠世傑撒著嬌。
「你想太複雜了。」冠世傑淡淡地笑著坐下,翻開桌上的公文。
「我到罷了,先忍著吧!」
「那幹嗎還要歎氣?」
「是你那個好友陸老闆的公子闖禍了,今天差點把大陸生淹死。我只是提醒他一句,他哼都沒哼一聲,就拂袖而去。我怕如此下去,會出什麼事,你有空能不能勸慰他一下,讓他不要太極端。我猜測,他可能把父母移民馬來西亞結怨在大陸生身上。」
「風馬牛不相及,真是胡鬧。」冠世傑激動地站了起來,「大陸生現在好嗎?」
「幸好會游泳,有驚無險,不過把我嚇出了一身汗。」
「嗯,那我明天抽時間去台大一趟吧,但可能要晚上。」
「好啊!等你!」路曉偷偷笑了下,她誇大其詞,果然把冠世傑請來了。明晚,她又可以和他共度一個美麗的夜晚。
誰說女強人不需要愛情,只不過她們對愛情的要求很高,不願隨便湊合罷了。
像她為了冠世傑,那可是從中學一直等到現在,終於等成了他身邊唯一可以近距離接觸的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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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19:49
七,他和她相遇了
愛情使人偉大,也使人渺小。
偉大,因為你會為你愛的那個人犧牲和付出。你為他做的,超過你的想像。渺小,是因為你還不能確定對方的心意,他的一個微笑,可以讓你瞬刻上天堂,但他的一次失約或是不接電話,又能讓你如處冰窖。
愛一個人太深,就沒了自我。
路曉再一次抬手看表,分針一分一秒,緩慢地走著,每向前一分,她的心就沉幾許。九點四十五分,對於還不是情人的男女現在約會已經很不適宜了。
冠世傑不是失信的人,但他今晚卻失信了。說好八點見面,她還特地換了件飄逸的裙裝,站在商學院門口等著。快二個小時了,都快把自已站成風景,陸浩也已找個理由,跑開了,她也沒敢走開。
只怕就在那一個轉身時,他與她錯開了。
都等了那麼多年,不再於多等一個時刻。路曉如此安慰自已。
一輛汽車風似的從她身邊駛過,伴著刺耳的剎車聲,在學院門口的林蔭大道上停下來。冠世傑跨出車,抱歉地沖路曉一笑,「對不起,海關出境的產品有個突發事故,我來不及通知你就過去了,一處理都忘了時間。等急了吧!」
「沒有關係,你來就好。」路曉裝出不在意地聳聳肩,「只是陸浩他沒有耐性,先走開了。」
冠世傑濃眉揚了揚,「那我就去他公寓找他吧!」
「不,他沒回公寓,說是去醫學院看位同學。」路曉說。
醫學院就在商學院附近。冠世傑抿了抿唇,顯得一幅冷然的樣子。淡黃的路燈下,可以看到唇很薄,唇色也很淺,好像嬰兒一般的嫩紅色。
被那樣的唇吻著不知會是什麼樣的滋味。忽然,路曉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好像有點晚嘍,本不想再佔用你的時間,可是我後面真的沒有空過來,只好麻煩你陪我去趟醫學院了。」冠世傑有些無奈地笑笑。
「沒……沒事,老同學了。」路曉臉頰滾燙,慌慌地說。
「那就有勞路教授了。」冠世傑打趣地說,很紳士地走在外首。兩個人安步當車地慢慢走著。
路曉一改平時的沉默,她想靜靜地享受這樣的夜晚,只有他和她。冠世傑也一直未發一言,完全陷入了一種沉思。
夜很深了,醫學院裡人已經稀稀落落的。走過實驗大樓時,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踢門聲。冠世傑俊朗冷漠的面容上掠過一絲疑問。路曉也訝異地睜大眼睛。不約而同,兩人抬腳上樓。踢門的聲音越來越近。
「是四樓,人體標本室。」路曉的聲音有一絲驚慌,膽怯地往冠世傑身邊靠了靠。
「你是說專門講屍體解剖的那種地方?」說這話時,冠世傑的表情還是一成不變。
「嗯,我有來過這邊看朋友。」路曉雙手環臂,有點發抖。
冠世傑沒有再講話,快速地上樓,直奔標本室。踢門聲夾雜著嗚咽,這種實驗室的門隔音效果一向很好,得多大的哭聲才能傳出來。
「大概誰被鎖在裡面了!」實驗大樓靜得出奇,路曉恐懼地四處看看,只覺得毛骨悚然,「我們去找人來開門好了!」
冠世傑沒有應聲,表情因嚴峻而有點令人威懾,他突地猛力一抬腳,門「砰」一聲倒下。朦朧的燈光下,一張淚水縱橫的臉,散亂的長髮,一雙驚恐得近似於崩潰的雙眸,在抬眼看到一張冰冷而又發怒的面孔,「啊」地發出一聲驚叫,求生的本能讓她驀地推開面前的男子,奪路而逃。
路曉驚愕地摀住嘴,「天,是大陸生。」
「她就是大陸生!」冠世傑追問。
只聽到奔跑的腳步聲在樓梯間迴響著,「咚咚,」恨不得一步就可以逃出這座惡夢般的地方。突然又是一陣痛苦的驚叫,人體滾下樓梯的撞擊聲,爾後,一切恢復平靜。
「不好!」路曉先叫了出來。冠世傑搶在她前,奮力地跑下樓梯。轉彎處,一個小小的身子斜趴在地上,胳膊已經變形,額間一抹鮮紅的血跡,雙眼緊閉,面容上淚水未乾。
「上帝!」路曉一臉蒼白,驚魂未定地蹲下身,探了探鼻息,「還有氣息,還有氣息。」
冠世傑彎身抱起,好輕好小。「你沒認錯嗎?這裡是醫學院。」冰冷沒有情緒的語調,有著異於常人的冷靜。
路曉紅了眼眶,「我怎麼會不認識呢?她就是大陸生,比剛來台灣時瘦了許多。我怕學生說我迎合大陸,平時也不敢太關照她。她是商學院裡的一道另類風景。」
大陸生原來是這樣呀,不像陳特助講的活潑可愛,也不是台灣傳說中的青面獠牙,她也只是台灣街頭隨便可見的小女生。
不用太多的言語,冠世傑一切瞭然。
「一定又是陸浩把她騙來關在裡面的。」路曉氣憤地怨道。
「她在學院裡過得好嗎?」
「你認為呢?」路曉苦笑,掏出手機,「我叫救護車。」
「你直接給趙醫生打電話,讓他準備急救。我送她過去,你找下陸浩,警告他,如果再有任何事發生,讓他打包回馬來西亞去!」
「你說趙醫生?」路曉不敢置信。趙醫生是冠園的家庭醫生,是台北醫界數一數二的名醫,這會不會太過於隆重了?
「省了掛號不是嗎?」冠世傑輕柔地把容妍在懷中換個位置,小心地往樓下走去。
「呵,確是省了。」路曉笑得幹幹的。
騰手打開車門,把小小的身子放平在後座上,找出薄毯輕輕蓋上。冠世傑在關車門時,怔怔地站了會。
左臂骨折,因驚嚇過度,高熱不退。急診室燈亮到凌晨,方才熄去。
「回去睡吧,世傑。沒有大礙了。」趙醫生脫去白大褂,拍拍一直坐在外面等候的冠世傑。
「多謝趙伯。」冠世傑看到大陸生被推向病房。
「可能要休息一個月。她是?」
「是世交的一位公子惹的禍,我幫著收拾殘局。趙伯,請你多費心了。」
「我們要這麼見外嗎?哈哈!」世傑說謊了,這種事交給特助和秘書辦就行了,何必親為?呵,但他不點破,這世上誰沒有點秘密。
夢裡都是濃濃的藥水味還有躺著的一具具的屍體,容妍拚命地叫,拚命地跑,可是那些屍體就一直跟著她,怎麼也甩不開,直到她睜開眼。一室的明亮,微笑的護士小姐衝她晃晃輸液瓶,「醒啦!」
容妍輕輕點頭,「這是哪裡?」聲音砂啞得像被風吹破了。
「醫院呀,你睡了足足三天呢!還好,熱度沒有嘍。」
三天啦,應該遠離那間標本室了。容妍輕鬆地吐了口氣,環顧下四周,很高級的病房,可能是學院表求愧疚安排的吧!那天,陸浩說晚上大家都要去醫學院參觀,拉著她就走。轉了幾圈,不知怎麼就走進了人體標本室,她察覺不好時,門已緊鎖上了。
她以為會死在那裡的。
「誰送我來的?」
「不清楚,那天不是我值班,你導師有來過,學院領導也有來,可惜你都在昏睡。原來你是大陸生啊!」小護士好奇地衝她笑笑,毫無排斥的意味。
「嗯,我是從大陸過來的。」
「我有看過《時事在線》,雷鑫採訪過你,對吧?」小護士很閒,話挺多。
「雷鑫是誰?」
「華語第一男主播,很英俊的。」護士眼中閃著愛慕,笑得羞羞的。
「我不記得。」台灣人在她腦中都是一個模子,她記不得一張確切的面容。
「呵,大帥哥,怎麼能不記得?」小護士笑著埋怨,從桌上拿出兩束花,「有人給你送花,可是都沒署名,很好玩哦。」
一束海芋,一束是白色的瑪格麗特,小小花朵綴在根莖間,清新又美麗。
容妍先是眼睛一亮,然後又微閉上眼睛,「嗯,送給你吧!」
「送我?這可是很美麗的花哎!插在病房裡好了,換換空氣也行。「小護士輕笑著找了個輸液瓶,注滿水,插上花束。
容妍沒有再說話。不帶有任何真誠的事物,再美也顯得做作。高級病房、鮮花都抵不上溫馨的一句話。
她不需要這些。
可是好怪,這做作的禮貌竟然持續到她出院。每天清晨,她一睜開眼,小護士就笑著向她揮著一束瑪格麗特,潔白的花朵在陽光下散發出縷縷的幽香。
「大陸妹,你在學院是不是有人追?」她沒有名字,別人不是喊大陸生,就是大陸妹。
容妍淡笑,確是有人追,是追著罵、追著打吧!
「好羨慕哦,這麼用心,一天一束,我跟你講,這花可是從國外空運來台的,很貴。」
十九年來,容妍連男的朋友都沒有過,從來也沒收過任何花束。這神秘的人一天一束昂貴的鮮花,她想好奇一點都沒有那樣的心情。
她太清醒了,因為這花是出現在她住院之後。那說明,這花只可能是陸浩那樣的貴公子的道歉方式。
其實沒有必要的,她不生氣,也不怨恨,也不哭,也不感動。
她會默默地在日曆上圈起四年所有的歲月,過一日劃去一日,回家的日子就近了一日。
遇見的人,發生的事,都會終成過去的。
「趙伯,她今日怎樣?」遠在日本,幸好不必倒時差,冠世傑一天一個越洋電話。
「今日拆石膏,心理醫生也對她進行了治療,這幾夜都沒再做惡夢,算是恢復得不錯。明天,她要出院了。」
「精神還好嗎?」
「很文靜的女生,話很少。」
「唉!」冠世傑歎了口氣,擱了電話。
趙醫生訝異地看看話筒,重禮節的世傑忘了和他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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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0:09
八,宛若空氣
大陸生從商學院消失一個月了,金男銀女們有點不習慣。大陸生不在,生活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同,反而有點失落。記得一個人,並不全是因為牽掛,有時也會是因為別的。
大陸生消失的原因,他們彼此心照不宣,但不免也有些微微的內疚。這次的惡整好像有些過了,本意只是嚇嚇她,沒想到卻把她送進了醫院。
一群人欺負一個沒有還手能力的人,勝利了也沒任何成就感。
想到那張一直緊繃著的蒼白小臉,沒有人心情是愉快的。
一節大課剛下,大家靜靜地坐著,木然地把書從前翻到後,一遍又一遍,沒有人先離開。
陸浩兩手插在褲袋裡,斜斜地倚在窗前,有抽煙的衝動。
路曉站在門前,輕輕叩了叩門。
所有的人都抬起了頭,路曉臉上很嚴肅,抿了抿嘴,走到講台前。
「我知道大家後面還有別的課,我只佔用大家一點時間。」她好像思索了很久,才繼續說,「容妍今天下午出院,明天開始復課。在這個社會上,每個人都有自已的職責和義務。對於你們來講,學好自已的專業,就是最大的職責。別的,等你們踏上社會,再發揮吧!容妍,她本來是北京大學文學院的學生,來這裡,沒的選擇的。我們台大也有幾位在北京讀書,說不定就是你們的高中同學,設身處地,如果他們也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你會如何想?遊戲結束吧!不要特別熱情,也不刻意輕視,處之淡然,如果覺得這樣還很難,就宛若空氣吧!」
路曉的聲音不大,但下面的人全聽見了。
宛若空氣?人離開空氣,不能生存。但空氣是透明的,肉眼看不見,導師的意思是視若無物嗎?
陸浩對著天花板,長長歎了口氣。大陸生,明明已改變了他的生活,如何能宛若空氣?
一點在意,多點恨,十分煩躁。這一個月,他常常在大陸生呆的那家醫院外面轉悠,可是卻沒有勇氣跨進一步。
他怕她淡然的眼神,怕她漠視他的存在,怕她冷然的對待。
他到底想她對他如何,他也不知道。
容妍回學院這天,離新年沒有多少日。蒼白如雪,一身墨綠的褲裝,瘦如細竹。夾著課本走進教室,溫婉恬靜的表情,好像她什麼也沒發生過。忙碌地找導師借筆記,惡補拉下的課程。
依然沉默無語,不與任何人有交流,但眼神中卻多了一抹堅強。
平安了兩天,容妍悄然察覺一切惡徑結束了。她偷偷地吁了口氣,雖然孤獨仍在,但狼群放羊吃草,她該偷笑。
這是台灣的冬嗎?樹葉沒有泛黃,花樹不敗,溫度是十五度,一件毛衣就可以對付了,這麼暖的冬天,心為何是冰涼的。
學院裡充滿了新年氣氛,各個社團拿出看家本領。一到下午,校園裡音樂、歌聲不斷,但這一切都與她沒有關係。
她的新年裡只有思念,很深很深的思念。
深夜,雷鑫拖著疲倦的身子開車回公寓,打開門,他習慣地先給自已倒了杯茶,然後打開音響,讓室內流淌著深沉綿厚的大提琴聲。
換上家居裝後,他四肢放鬆地躺在沙發上,喝茶,關音響,打開錄影機。寬大的屏幕上,容妍長髮飛揚,雙眸含憂,慢慢地向他走近。
雷鑫把畫面定格,癡癡地看著。
憐惜,忽然氾濫成災。
雷鑫淡淡笑了起來。他的身邊從來就沒少過示好者,在國外讀書時,也有一位相處不錯的女友,但那時因為人在異鄉,特別寂寞,肉體的溫暖可以帶走那份孤單。女友是越南人,可能也是這樣。畢業那天,他們誰也沒有說什麼,擁抱了彼此,最後一次狂熱的纏綿,然後揮手道別。
回台後,他很少想起女友。因為他沒有愛過她。
現在在台裡,他常常會受到各式理由的邀約,有編輯,也有記者,也有主持人,就連那個韋娜都給過他許多暗示。他裝傻,不然就說忙,事實他真的很忙。他非常珍惜主播這份工作,這是他喜歡的專業。不全是因為工作要維持形像,而是他覺得心象飄在空中,無法找到支點。他不願隨便開始一份感情,如果要愛,就傾盡一生去愛。
他過了衝動、遊戲的年紀,一份綿長、慎重的戀情可能更適合他,關健是對方會讓他心動。
他以為要等很久,現在他的事業正是上升期,分不出身去好好經營一份感情,他希望能晚點再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人生哪能事事順意。
她來了,就那麼沒有任何預告,突然撞進了自已的心裡。在機場,她和他說「納蘭容若」時,他就覺得不好了。
家中的錄像帶一盒盒增加,每個晚上,他會看著她直到入睡。愛,就是一天天累積起來,直到他驚醒,才發現已不可自撥。
沒有任何理由,她那麼小,還是大陸生,是他追蹤的對象,沒有和他約個會,甚至都不知道有他這個人,也是他不能愛的,他卻愛上了。
雷鑫是理智的、冷靜的,知道如此下去,受傷的人只有他。他告訴自已,這只不過是一時的新奇、關心,不可能是愛。
命運對他開了大大的玩笑。一日不想她,他就會覺得少了許多,就連夢中,她都開始進駐。他用了百分的自制,才控制自已沒有衝動地去商學院看望她。
幸好攝影師把她的日常生活錄了下來,他複製了幾盒,才聊以寬慰他一顆相思如焚的心。
投降了,雷鑫雙手投降,無論如何,他都要近距離的和她接觸,不然,他會瘋的。
微閉下眼睛,深深的呼吸,他拿起手機,專注地看著屏幕上的容妍。
電話通了,「組長,你好,我是雷鑫,我突然有個創意。我想在新年前對在台灣的外鄉人做個採訪,題目就是:你在他鄉還好嗎?」
組長沉吟了下,「嗯,這個創意確是不錯。我明天讓編輯準備下資料,羅列名單。」
「組長,不要忘了大陸生。」他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組長停了一下,「雷鑫,今天冠總打電話過來,說追蹤大陸生的報道不必再進行下去了,應該給大陸生一份平靜的校園生活。」
雷鑫心口一窒,「這個節目和追蹤報道沒有關係。如果能採訪大陸生,我想收視率一定會很高。我講的採訪是面對面的。」
組長歎了口氣,「我也想過不錯。這樣吧,我們明天到台裡再說,我會盡量努力。」
「好的,晚安,組長。」雷鑫擱了電話,發覺一手的汗。
追蹤報道結束了,那他不是就要失去她的消息了嗎?他輕握成拳,這次的採訪無論如何要實現,怎麼樣,他都要和她聯繫上。
不捨地拿起遙控器,溫柔地看了眼容妍,雷鑫抬手一個飛吻,「親愛的,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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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0:19
九,一個美麗的黃昏
寒流過境,台北也有點冷了,但那也只算是象秋天的蕭索。陽光被雲遮住,到黃昏的時候,就只有幾縷金光綴在天邊。容妍從圖書館出來,校園裡正在播放DanFogelberg的《Longer》。讀高中時,她和所有小女生般,喜歡聽流行歌,這種經典的外文歌很少聽。有時為了學外語,會看點原文歌詞。這首歌,她看過介紹,被稱為經久不衰。沒想到,在這裡聽到了。
她仰起頭,夕陽的微光把她的臉照成亮麗的橙色。這一刻,她很平靜,腦中什麼都沒有,圍繞著她的,只有這首《地久天長》。
「HI,能打擾一下嗎?」一聲低沉渾厚的招呼,她倏地站直了身子,皺皺眉,每根頭髮都豎成一級戰備狀態。似乎有很久,她都是用眼神和別人交流,語言對白,她都有點陌生了。
「你好!」一直不說話,連嗓子都有點沙啞了。容妍嚥了好一會口水,才開口。
是個穿著煙灰色休閒服的男子,溫和的眼神,非常俊朗,讓人會信賴的那種外型。他微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我是華語電視台的雷鑫,你是從大陸過來的容妍。好久不見了。」雷鑫克制住欣喜,以隨和的口吻問。
容妍眼角的餘光已看到有一架攝像機還有幾位工作人員在緊緊跟隨,她懂了,蒼白的容顏綻出一絲笑意,雙眸又閃爍出那種晶亮的星光。「是的,我是容妍,我們見過?」
「在桃園機場,納蘭容若。」雷鑫激動得話音都有點顫抖。
容妍想起來了,也想起眼前這個人就是小護士口中的超帥主播。她好奇地多看了幾眼,還真有那麼回事。「是呀,納蘭容若。」容妍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時她對台灣還有著許多期待,現在再沒有那份心情了。
「我們電視台在新年期間,推出一個訪談節目,叫《你在他鄉還好嗎》,訪談對象都是在台灣過年的異鄉人。考慮到你有課,不便去電視台,我們就冒味到學院裡來採訪,你不介意吧?」
「不會,我現在剛好有空。」鏡頭前的容妍,輕笑巧兮,清靈優雅。一件黑色高領毛衣配件米色格子過膝裙,襯得她身材格外修長、氣質稍有些憂鬱。
雷鑫沖身後的導播點下頭,紳士般地伸出手,「我來拿書,好嗎?」
「嗯!」容妍把書遞給他,不自在地拂了拂長髮。
他終於可以和她這樣肩並肩地走在校園中,可以無所顧忌地看著她,和她講話。雷鑫心狂亂地怦跳著,一次次深呼吸來控制自已的心情。
他們選了條很僻靜的小路,路上有幾片落葉,一片隨風飄落在容妍的肩頭,雷鑫自然地為她撣去,容妍一怔,回給他一個感謝的笑容。
「好一對碧人。」攝像師發出一聲驚歎。雷鑫高大挺撥,容妍修長清麗,走在一起,簡直比台灣偶像劇裡的男主和女主相戀的畫面還要唯美百倍。他不禁看傻了。
「來台灣快半年了,習慣嗎?」雷鑫沒有往日的犀利、大氣、咄咄逼人,他隨和親切地就像和久別重違的女友,掩不住的關心和憐惜。
「很好呀!」在北京集訓時,就被演習過如何面對媒體。容妍落落大方一笑,「台灣是一個沒有冬天的海島,哦,我所說的冬天是指那種白雪飛揚、天寒地凍。她美麗而又氣候宜人,可以把古老和時尚結合得非常諧調。在台灣,你如見到一位穿晚禮服的夫人和一位穿旗袍的太太並列,那並不突兀。而且,這裡還有許多文化名人,我最最喜歡的三毛女士就是台灣人……」
娓娓的述說,生動又純真的表情,雷鑫失神了。
「咳,咳!」導播在耳機裡拚命地咳嗽,雷鑫方回過神。「那……那與大陸相比呢?」
「各有風情!」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你最喜歡台灣的哪個城市?」
容妍手背到身後,轉過身,頭微傾,倒退著走,輕擰著眉,像很為難,「好想去淡水看海,卻埔裡看花,去高雄看雨,去士林吃小吃,去阿里山看樹看日月潭,去新竹看陽光,一切都很美很新奇,我不忍排出先後。」
「你都去過?」雷鑫瞪大了眼。他怎麼沒有這些攝像帶?
容妍臉兒一紅,調頭和他並排走著,「你知道台灣漢字和大陸那邊有很大區別,我剛剛才適應閱讀、書寫沒有障礙,那些地方以後都會去的,還有三年半呢!」結尾的語氣沒有無限憧憬,卻是無奈的惆悵。
雷鑫愣住了。脫口想告訴她,他的老家就離埔裡很近,也可以看到大海,也有山,他可以陪她好好地玩個盡興。
但他只是不捨地對她一笑。
容妍扭頭,一臉的陽光笑容。察覺自已的失態,雷鑫慌慌地轉開眼,「與大陸的教育制度比,台灣讓你感覺如何?」
「怎麼比?」雙手半攤,「在大陸讀高中,在台灣讀大學。高中與大學的教育本就不同。我聽說台灣的聯考也很可怕哦。嚴苛而又沉悶的高中,輕鬆而又浪漫多姿的大學,不能比的。」
不管如何,她總語氣真誠,讓你無法問出下一個太過於敏感的問題。場外的導播、工作人員,場內的雷鑫伴著她在小徑上來來回回。
一幫金男銀女經過,看傻了眼,大陸生什麼時候拍電視劇去了,那個不是雷鑫嗎?大陸生笑起來也會這樣的美?
四周響起誇張的驚叫聲。
「台灣雖然離家很遠,但是我在這裡,過得還不錯!新年快樂!」輕鬆的結語、婉轉的語調,讓一直負責追蹤的攝像師不禁眼眶一紅,真是個很識大體的女孩。
鏡頭一關,笑容抹去,容妍又成了一具觸摸不到靈魂的軀體,疏離的眼神,禮貌地向雷鑫伸出手,「謝謝你幫我拿書。」
雷鑫悵然若失,遞書時掌心撫過她的手面,他停了一下。
容妍愕然地看著他。他沒有像往常那般和訪談對像握手道別,突然意料地手一帶,輕輕地抱了她一下,「謝謝你接受我的採訪,再會!」在導播和工作人員視線觸不到的視角,用只有她可以聽到的耳語,說,「和我聯繫。」
她以為聽錯,他已鬆開她,嚮導播走去!不時回首衝她微笑揮手,如熟悉的朋友。
容妍只是那麼愣了下,隨即轉過身,直直地往公寓走去。那首《天長地久》已經消失了,她有點遺憾錯過了這首歌。
公寓前的垃圾桶邊,她微閉下眼,抽出雷鑫剛剛遞書時塞到她手心的紙團,看都沒看,撕個粉碎,扔進桶中,舉步而去。
她一點也不好奇紙團的內容,除了課表臨時變動,她會接受,其他任何意外,她近而遠之。
對於容妍來講,莫名其妙的事情往往就是一場惡作劇的開始。何況媒體人,她不想像動物園裡的新來的動物,去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隔天的晚上,雷鑫戴著大大的帽子、墨鏡,在商學院對面的咖啡館坐到半夜,一杯一杯地續著咖啡,不時抬頭看著學院的大門,咖啡館打烊時,他起身買單,又在車裡坐了很久,最後,失望而去。
但以後,他卻有了個習慣,下班回家時,都愛到這個咖啡館坐坐,希望能夠與容妍碰上一面。
他相信,能在人海中相遇並心動,就不會只是擦肩而過。
終有一天,他會與她再次相逢的,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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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0:58
十,冠園的新年晚會
冠園是陽明山上佔地頗大的一座三層歐式建築,附帶一個大大的花園,有點像《情歸巴黎》中哈里森.福特位於長島的那幢房子。
新年之夜,冠園中花團錦簇、衣衫飄香,多少俊男美女穿梭而來,稍晚到的,汽車停的地方都沒了,只得泊在馬路的對面。一樓大廳裡,歡聲笑語,樂曲不斷,舞步正濃。
三樓的書房,冠稀文手捧一杯香氣濃郁的綠茶,對著電視直樂。
冠世傑推門進來,不禁好奇。「什麼節目把你樂成這樣?」他放鬆地在椅中躺下,扯扯頸中的領帶,扭動僵硬的脖子。什麼新年晚會,一群道貌岸然分子,真是應付膩了。冠園的新年晚會,名義是玩得好的朋友們一起歡度新年,其實是對冠氏集團一年內表現傑出的員工進行獎勵的一個聚會,後來發展成能夠參加冠園的晚會,就像是一種能夠與台灣上流社會接觸的一個機會,因為晚會會邀請許多名門公子和小姐們一同參加。多少人挖空心思地找請柬,盼望著能在晚會上演繹一出麻雀變鳳凰的戲碼。
而在新年晚會上,冠世傑會和最傑出的女員工開舞。那是多麼令人期待的時刻。
今年開舞的小姐是韋娜,她嫵媚地笑著,挽著冠世傑,滿場地轉,興奮之情不溢言表。冠世傑出於禮貌,跳過一支舞後,不管她笑得有多甜,輕抹開她的手臂,轉身而去。
若不是因為他是冠氏總裁,他可能連面都不會露。這一切都是冠氏董事長冠希文堅持舉辦的,換了他,才沒那個必要。
公司發展靠的是亮麗的業績,可不是什麼舞會。
冠希文沒空回答他的話,仍然笑得呵呵的。冠世傑扭過頭,看向屏幕,他慧眼挑出的主播雷鑫正手足無措地面對一個女孩詼諧的笑容。
大陸生!他不禁坐直了身子,腦中閃現出那天晚上,從人體標體室衝出來的恐懼、柔弱的淚容,再看看屏幕上這張笑意如花的面容,真不敢想像會是同一個人。
不知為何,他覺得她的笑是因為要笑而笑,不是從心底自然湧出的笑。
華語不是停止追蹤報道了嗎?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俊眉蹙了起來。
「哈哈……」冠希文大笑地關上電視。「好久沒這麼開心了。滴水不漏,真的是滴水不漏。聰明的丫頭,一臉的電誠,卻又讓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舉止又那麼高雅、自然、清靈,氣質更是靈秀十足。這丫頭要是做個外交發言人,台灣的形象要抬高許多。如今,這樣的小丫頭已不多了。精明的女強人讓人生畏,溫柔賢惠的卻又沒有自我,前衛的女子讓人怯步,守舊的女子令人好笑,而她,純真又聰明,優雅又清靈。不一樣,大陸現在了不得啦!」
冠希文毫不吝嗇地把所想到的詞彙大加贊褒,卻發現說了半天,竟然無人附和自已的感歎。偷視一邊一臉沉思的兒子,不禁輕歎。
擁有這個獨子好像只有十年。十歲後的冠世傑冷靜而又倨傲,與他不再像一對父子,而是像一對合作夥伴。沒見過一臉鄭重而又嚴肅的十歲孩子在董事會上精闢而又到地的發言,讓人汗顏也讓人吃驚。世傑的祖母留給世傑冠氏集團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讓他成了集團最大的股東。他小小年紀便入主董事會,參與集團管理。二十歲,便成了集團的總裁,自已就成了個掛名的董事長。跟不上世傑的思維和腳步,他樂得與夫人在這冠園中打打球,滿世界地轉轉。而世傑接任總裁之後,便是冠氏集團一個新的紀元,壟斷亞洲顯示屏市場,、台灣的晨、日、晚報還有華語電視台在同行業中是獨領風騷。冠世傑是商界的一個傳奇。
別人都非常羨慕他有這樣優秀的兒子,可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呀。他和夫人周雅蘭常常相對長歎,世傑有世人少有的商業天姿,卻沒有常人擁有的人情、親情,對父母,他尊敬而又疏遠,對妹妹是嚴厲而又冷漠,對親戚,他總是從商人的角度去衡量得失,對對手,他更是從不留餘地。他不幹傷天害理之事,卻對於渴望的事物從不放過。
在冠氏集團工作是台灣人夢寐以求的,高薪、高福利、悠長的假期,年年增長的業績,留住太多優秀人才。世傑是一個好的集團領導,卻不是一個有太多情味的人。
過年都二十九了,至今都沒有一個女性能近他左右,好不容易出現了個路曉,世傑卻一幅公事公辦的樣,連一縷溫柔的表情都沒露過。冠氏大樓頂層,一群清一色的陽剛男子,外面早傳世傑有別的「愛好」,夫人試探過幾次,只一句「我忙著呢」,就把夫人的口堵住了。
這樣的兒子,他們老夫妻都有點「生畏」。
冠世傑在椅中換了個姿勢,把頭轉向窗外,默默出神。
「世傑,今晚愉快嗎?」冠希文小心地問道。聽說今晚有幾位名門閨秀剛從國外遊學回來,還有電視台的美女主播和俏名記都在,不知他有沒有煥發「人性」。
「無聊透頂!」冷漠不屑地聳聳肩,惜言如金,就算回答。
「聽說黃氏的融融回國了,都說女大十八變,不知她與從前比有沒有變化?」他不死心地追問。
「沒注意。」頭又扭到一邊去了。
冠希文知趣地閉上嘴,抿著茶,歎口氣。
「你想去大陸?」沒有溫度的問話把冠希文嚇了一跳。「大陸?沒有啊!哦,我剛剛說大陸不得了,是因為台大招收的那個大陸女生,很特別,讓雷鑫失神了好幾次。」
抱在懷中小的一丁點,臉瘦成巴掌大,特別嗎?陳特助說她特別,爸爸也說她特別,連專業自製的雷鑫都失態了,是的,她是有點特別。冠世傑仰看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燈,燈影下似飄浮著她驚嚇過度若人憐惜的面容。
他輕輕點下頭,「身份特別,人自然就特別了。」
冠希文搖頭,「也不全是,那絕對是個聰穎的丫頭。一個小女生,華語怎麼能去打擾她的平靜?人家是學生,就該給人家一個安寧的學習環境。」
「可能想找一個敏感話題,兩岸關係,焦點嗎?」想起當初這還是自已的提議,冠世傑臉上有點微窘。
「沒想到,反被將了一軍。雷鑫做主播有一陣了,我觀察他很久,不管是訪談還是播新聞,他一直都非常專業。今天這節目他可是窘態百出,不過這有助於他的人情味,讓人覺得他不只是呆在屏幕那端。」冠希文點上一枝煙,煙霧後一臉的興趣盎然,「世傑,雷鑫會不會有點喜歡那丫頭?」
冠世傑斷然搖頭,「他是專業主播,這點自制能力是有的。何況他知道要是鬧個什第話題出來,他的事業就此夭折。成年男人,這點分寸沒有嗎?」
冠希文白了兒子一眼,他以為誰都像他這般心如鋼鐵,情非得已,知道不?和他沒有共同語言,換個話題嗎。「冠氏躍上台灣十大集團之一,世傑,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冠世傑冷傲地一笑,「我從不打算,只用結果說明一切。」
唉,又被搶白了。「算了,你下去玩吧,我想再看會電視。」面對這無情的人,讓他新年也沒個好心情,冠希文不悅地開口趕人。
「爸爸,我有沒有讓你失望過?」冠世傑冷不丁地問,這句話稍微有點情緒波動。
冠希文坐正了,有點訝異。「不止沒失望,而是超出我和你媽媽的希望許多許多。為何這樣問?」
「嗯,我很正常!你和媽媽就不要亂操心了。」
「呃?」原來是看透今晚的用意。「其實為人父母,只希望孩子快樂、幸福就夠了。」
「我現在享受著我辛勞付出的成果,很幸福,也快樂著。這樣的晚會,以後我不會再參加了,也讓那群什麼千金小姐離我遠遠的,她們有那麼個時間花前月下,我很忙,我的時間很寶貴,我是沒空奉陪的。」
說完,高大的身影奪門而出,留下冠希文獨自嗟歎。門外,嬌小的周雅蘭一臉淚水,顯然剛才一席話都聽到了。
「希文!」一如往昔的柔軟芬芳,冠希文攬住愛妻的身子,「一定是當初你在醫院中抱錯了孩子,這個兒子不是我生的。」
「哦哦,明天讓他整容,就看不出是我的兒子了。我們重生一個乖乖的很聽話的兒子?」
「嗯,不要這個不孝子。」周雅蘭發狠道。
「要的,要的,會賺錢呢!唉,夫人,可能是緣份未到吧!」
「要是哪天緣份到了,我一定找到那個小丫頭,讓她不要理他,讓他多吃點苦頭,報報我們現在的心碎之苦。」
「這世上有那樣的小丫頭嗎?」冠希文可不敢確定。能讓世傑動心,那可是不得了的本事。他能不能悄悄期待呢?
冠世傑沒有回大廳,而是走向了花園廊下的汽車。沒有目標,他胡亂地開著車在陽明山上轉著。忽然,方向盤一轉,他疾速把車往台大商學院開去。學院門口,男生女生嘻嘻哈哈笑著、鬧著出出進進,人很多。
他不知道為何要來這裡?商學院他就路曉一個熟人,她前天打電話和他預約新年聚會,他拒絕了。陸浩?不,他現在不能見陸浩,他怕控制不住想揍陸浩。一個大男人玩那樣的低級把戲,把個小女生差點嚇死,有本事嗎?
他到底想要見誰?
冠世傑自嘲地一笑,慢慢地倒車。他可能是神經繃得太緊,一旦放鬆,就無所適從了。
走錯路了。
車緩緩地離開學院大門,經過大門的咖啡館前,他突地看到一個穿風衣,拉著風帽的身影,癡癡地看著學院大門,像在等誰!
他眨了眨眼,俊容冷濘,那是雷鑫,他不會看錯的。
這樣的裝扮,顯然是怕別人認出。雷鑫也是走錯了路?
雷鑫捧著咖啡,目光專注,似乎很享受等待的時光。
冠世傑回過頭,看向學院大門,沒有看到誰向雷鑫走來。難道他在等……?冠世傑寒眸瞬間冰冷,想都沒想,他開門下車。
俊美偉岸的氣質一走進咖啡館就引起了別人的注視,他視若無睹,走向沉浸於想像世界中的雷鑫。「嗨!」他輕拍下雷鑫的肩。
雷鑫驚愕地抬起頭,看到是他,呆住了,忙謙恭地站起身,「冠總,新年好!」
「方便嗎?」冠世傑指指對面的座。
「當然!你要喝點什麼?」
「不,我馬上走!送朋友回家,看到你,進來打個招呼。捨棄冠園的新年晚會,是不是有約會?」
雷鑫臉上閃過一絲窘色,「不是約會,只是很懷念學院時光,突然想過來坐坐。」
「哈,我以為你準備繼續做大陸生的節目呢!嗯,那節目不錯,董事長特別喜歡,說你很有人情味。」冠世傑聲色不動地說。
雷鑫不自在地笑笑,吶吶地說:「那個報道已經結束了,大陸生……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學生,沒有必要再報道了。」
「嗯!」冠世傑點頭,「聽說台大裡有許多名門公子和千金,狗仔隊常常在這附近潛伏,就為拍個什麼娛樂頭條,你這個大主播可別被他們搶進鏡頭,到時捕風捉影說個什麼,對你的事業可是有影響的。你答應過我,不會讓我失望的!」
雷鑫一怔,面容輕抖,「對不起,冠總,我沒有想到這些。」
「那好,你繼續懷念往昔時光吧!我有事,先走!」冠世傑伸手輕握,傲然而去。
車開出不遠,後視鏡中,他看到雷鑫一步一回首地走向汽車,然後緩緩駛遠。
俊美的唇角輕扯出一絲笑意,打開窗,商學院裡樓影綜綜,哪幢裡面住著大陸生?他突然有了一個衝動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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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1:14
十一,迷惑
好像是一覺醒來,學院裡變得空蕩蕩的。聽不到走廊上拖鞋「啪啪」的聲音,聽不到隔壁房間裡震天的音樂,那些冷漠而又蔑視的眼神也不見了,那些背後的悄聲議論也沒有了。容妍光著腳,興奮地從床上跳到地下,雙手高高舉起,快樂地轉著圈。學院,是她一個人的了。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說起來來台灣都一學期了,她都沒什麼好好逛逛台大。
她以為教育司會安排同來台灣十位同學一起過舊歷年,但寒假過去快一周了,她沒有接到任何消息,也不再等待了。
不敢想家,不敢打電話,如果太沉浸於思念,就如噴泉般開了頭,那她如何熬得下以後的日子。
在經歷了開學初的那些驚恐不安的日子,現在的每一天,真的已經非常幸福了。
隨便穿了件米色的毛衫裙,容妍沒有像往常那樣把頭髮束成馬尾,而是任長髮自由地披在身後。
她決定先從台大正門開始,慢慢地走,好好地欣賞。人只有在心情愉快時,看什麼才會覺得美。
天真好,風吹在身上稍有點涼意,但非常舒適。台大的校門樸實無華,沒有帶刺的圍牆以及裝腔作勢的門衛,讓人倍感親切。台大很美,每一處建築都有一個美麗的故事。一進大門,便是台大有名的「椰林大道」,也叫愛情大道,多少年來,不知見證了多少愛情的發生與結束。春天時,大道兩邊的杜娟花開得一酡一酡的,戀人們會把落下的花瓣編成心形,放在路邊,向戀人表達自已的愛意。
光是想像,容妍就覺得浪漫無比。可是,這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的。
如果有一天她會戀愛,應該是在那塊遼闊美麗的大陸上。
站在椰林大道,仰頭高望,便是世界最高的台北101大樓,她曾在新年的夜晚,看到101大樓上燃放的煙火。
作為一個觀光客,容妍認為台灣很美。但現在,在她的眼中,台灣美亦美,但美得很冷,沒有人情味,讓她一點也不留戀。
「喂,大陸生!」肩被誰輕拍了下,容妍不禁打了個冷戰,警覺地回過頭。陸浩拖著個大大的行李箱,眉擰得緊緊的,像是很不情願似的看著她。
第一時間,容妍神經就緊繃了,本能地退後兩步,眼急促地看向兩邊,還好,只有他一人。
她記得這個男生,想忘都忘不了。
「該死!」陸浩低咒一句,放下行李箱,攤開雙手,「拜託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容妍輕抿下嘴,小心地問:「請問你有什麼事嗎?」疏離的眼神,還是隔得很遠。現在是寒假,他再沒理由讓她去什麼地方吧!
陸浩眉一揚,沒好氣地大聲吼道,「我們是同學,一定要有事才能喊你嗎?打聲招呼不行呀!」
「哦,你好!再見!」容妍怪異地打量了他一眼,淡然一笑,轉頭向圖書館跑去。
「喂,我還沒說完呢!」陸浩在她身後氣得鼻孔朝天。
容妍立在原地,等著他的繼續。
「你……你寒假回大陸嗎?」被她那雙謹慎防備的眼睛注視著,陸浩頭一熱,記不得自已要問什麼,情急之中,只想到這句。
容妍詫異地瞪大了眼,只是聳下肩,揮揮手,又走開了。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陸浩恨死她把他當洪水猛獸樣的躲閃,想都沒想,就衝了過去。
容妍站住腳,漠然地眨了下眼,悠然地開口,「我好像也有不回答的權利。」然後合上嘴再也不多說一個字。
「你……你……」陸浩不敢置信地看著容妍。他好不容易才解開心結,想對這個大陸生表示下寬容,她怎麼能如此冷淡地對他。
他很不服氣地直跺腳,卻又無能為力。「要是下學期你再在我三米之內,你就死定了。」氣急敗壞地對著她的背影威脅著。
背影越走越遠,風把話吹散,不知可曾飄到她耳中。
在每一次以為是刻骨的恨時,不知何時,他變得開始在意她了。交換學生隨時都可以回以前的學校就讀,這個大陸生會不會在這個寒假過後,就不再回來呢?他發現竟然有點害怕再也看不到她,以至於他把回馬來西亞的日期拖了又拖。
「祝你旅途愉快!」容妍聽見了,轉過身,嘴角滑過一絲笑意。綠意盎然的冬天,是不可以讓自已委屈的。
陸浩惱得把頭髮抓翻,「真是瘋了!這個大陸生。」恨不得把她抓來,塞進行李,帶回馬來西亞教訓好了。
抬手看表,見鬼,快趕不上飛機。不情願地拖著行李,嘟噥著向大門走去。
一輛賓士從他身邊疾馳而過,忽然又慢慢倒回來。車窗降下,冠世傑探出頭來。
「陸浩,我好像記得你的飛機是十一點的,現在可是八點半啦!」
「傑哥!」陸浩有點驚喜,他最敬畏冠世傑了,「你來看導師嗎?」
冠世傑微微一笑,「不,是別的事!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去機場?」
「不,我打車去!再見,傑哥!」
「再見!哦,那個陸浩,她……」冠世傑欲語又止。
「什麼?」陸浩停下腳。
冠世傑沉默了下,搖頭輕笑,「沒有什麼,一路順風。」
冠世傑合上車窗,一隻手撫著下巴,一隻手把著方向盤,慢慢地往前開著。熟悉的風景從窗邊掠過,偶爾閃過一兩個身影。
她到底在哪裡呢?
第一次主動給路曉打電話,旁敲側擊地問到大陸生寒假留在台灣的消息,他就不由自主地總想往台大跑。
為什麼呢?好奇嗎?他早過了好奇的年紀,也過了衝動的歲月。他不做沒有把握的事,現在這樣神經質地在台大裡轉悠著到底是幹什麼?
那個交換學生關他什麼事!可憐她獨自在異鄉,這樣的人台灣少嗎?她是特別的,他冠世傑二十多年裡沒見過特別的女人嗎?又不是驚艷的女人,甚至連成熟的韻味都還沒有。他不是她的任何人,沒必要關心,沒必要牽掛。
該死的,可他還是來了。父親的一句戲言:雷鑫有可能喜歡上她時,他慌不迭地就追到這裡,真的看到雷鑫坐在那裡等,他臉不紅地對雷鑫說要注意自已的形像,不要因為衝動而毀了自已的事業。他呢,他就不要注意嗎,他的緋聞可是比雷鑫的要有價值得太多了。
一個不起眼的大陸生,就因為身份特殊,就值得他這樣關注嗎?
一個倩影出現在圖書館前。冠世傑突地覺得心一窒。圖書館的台階上,容妍捧著一疊書,蹦蹦跳跳地走了下來。嘴邊噙著一絲笑意,邊走邊翻看著手中的書。風把頭髮吹起,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柔柔撫開,眼睛也沒捨得從書中移開。米色的連衫毛裙裹著窈窕的身子,老天,他覺得自已也像她看著那本書,移不開眼睛。
一本書從手邊滑落,容妍沒有發覺,直直地往前走著。
冠世傑想都沒想,打開車門,撿起書。「那位同學!」他叫著,語音有一絲顫動。
她身子一僵,沒有回頭。
「穿米色衣服的同學,你的書掉了。」
容妍頭也沒回,自顧地往前走著。這種遊戲以前不知讓她上過幾次當呢,只要一回頭,迎面而來不知是什麼惡作劇。
冠世傑大步追上去,攔住她的去路,「是你的書嗎?」她比在醫學院的那天晚上,氣色好了一點,他不禁有點欣慰。
真是自已的書。容妍靦腆地一笑,接過書,「謝謝你!」
冠世傑感到心像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等著她看向他的臉,然後說,「先生,我們是不是見過?」接著,他會說起那晚的事,再接著象熟悉的人一樣閒聊問她寒假如何安排、獨自在台灣孤單不孤單,一起在校園內散個步,最好,帶她去吃個晚餐。最後,發現她只是個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種小女生,他是一時良心發現,做了件善事。
容妍輕輕地吹去書上的灰塵,重新把書整理好,微微欠身「再見!」,轉身彎向一邊的文學院前的醉月湖。
自始至終,她根本都沒抬一下眼。
自嘲慢慢在俊容蕩漾開來。原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是他一個人太久,才把新出現的小女生當作什麼了吧!
也許該找個女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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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1:29
十二,上弦月(上)
都說快樂的日子很短暫,真的不假。不然,怎麼一眨眼校園中又開始人群簇簇,屬於容妍一個人的學院沒有了。她也算是個老生,選學科,算學分,買書、配資料,依然獨行俠一個。別的人都忙了起來,沒有人再把興趣放在她身上。
容妍樂得自在。可惜企業管理不是喜愛的專業,導師們講的搖頭晃腦,她也入不了神。
多的是發呆的時間。北大與台大提供的獎學金,讓她可以過得非常瀟灑,何況她也沒什麼機會用錢。許多同學都找著了打工機會,她不敢有那樣的打算。誰敢要一個大陸生打工,不怕帶顆炸彈嗎?常攬鏡自照,是不是一幅間諜的模樣?
天很藍,學院裡的杜鵑花開了,濃郁的花香把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吸引住。教授的《世界金融史》猶如天書,如何與窗外美麗的春光相比?
真想去遠足。
「容妍同學,容妍同學。」一聲急喝喚回走神的她。來台灣這麼久,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在課堂上叫她的名字,感覺象喊錯了人,大大的眼中盛滿疑問。
教授一張拍克臉面無表情,有人打斷他上課真討厭。他指指窗外,「有人找!」
容妍狐疑地收起課本,走出教室。走廊上,一位有著陰柔而又俊秀面容的男子,微笑帶點好奇地看著她。
「啊!」容妍發出一聲驚叫,狂喜地撲上前,埋首於他的懷中,緊緊環住他的腰。
男子有點意外,雙手高舉,有點無措。但隨即他感到胸前潮濕一片,只見懷中的身軀急速顫抖,卻聽不到一聲抽泣。明瞭這可能是他鄉遇故人,一時情難自已。憐愛地拍拍懷中瘦弱的雙肩,笑著說:「 我的緋聞已經夠多了,不在意再多一條。可是你願意成為頭版頭條嗎?」
多日的壓抑,數不清的委屈,在聽到熟悉的鄉音時,一傾而盡。容妍抬起淚水縱橫的臉,哭得直抽氣,「我認識你的,你是肖白,中國很出名的偶像歌手。去年暑假,本來和同學約好去看你的演唱會,卻匆匆去了北京。不……不是因為……你是肖白,而是……你是我來台灣之後見到的第一個大陸人。」
「嗯嗯,我知道你不是我的粉絲。」肖白俏皮地眨眨眼。
容妍噙淚急忙搖頭,「不,不,我喜歡聽你的歌,是你的粉絲。但是……反正我見到你,就是很高興。」她又是興奮,又是激動,語無倫次地無法說清自已的心情,急得淚不能止。驀地看到他的真絲襯衫上一片潮濕,羞怯地想去拭,又覺得不好,忙縮回手,連連道歉,一張小臉,紅成烤蝦。但仍然狂喜大過一切,不顧一切地緊緊抓著他的衣衫,生怕他會突然消失。
「你……你怎麼會來台灣?你怎麼會認識我?」一連串的問題,把肖白逗笑了。
察覺到教室的窗戶前一下冒出許多腦袋,肖白拉著她走下樓梯。
「明天是元宵節,中央台視台與台灣的華語電視台在國父紀念館舉辦一場團圓歌會。某人的媽媽聽說了,千里迢迢找到導演,請我們帶幾件衣衫和食品給某人。而我一直想參觀台大的校園。於是,就自告奮勇地過來了。沒想到,卻看到一個淚人兒。」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肖白也不覺放鬆開來,玩興大起,輕輕地刮了下容妍的鼻子。
「真的嗎?真的嗎?」容妍兩眼晶亮,攀住肖白的胳膊,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我媽媽她好嗎?大陸好不好?現在冷不冷?告訴我,告訴我。」
「STOP!」肖白舉起手,「先回答哪個呢?」
「隨便,你說,你說。知道嗎?我好想好想大陸,好想好想家。」她嘴唇輕抿,剛剛止住的淚又在眼中打轉了。「肖白,這裡是台灣,與大陸隔著海峽,還隔著……」她低啞地喃喃訴說從不啟口的心情。
因為肖白是從大陸過來的,他帶來了媽媽的禮物,這一切,容妍就覺得無比親切。孤獨太久,積在心底的話,她終於能一吐為快。
是因為杜鵑花的緣故,還是因為身邊這位小女生不帶任何目的的信任,肖白一改偶像歌手的冷酷,溫和如鄰家大哥,寵溺地撫摸著容妍的頭髮,懂她獨自在台灣的苦衷。「那好吧,我就一件一件地說給你聽。」
學院中來來往往的學生詫異地看著大陸生難得一見的興奮撒嬌模樣。與一個帥氣的男子手挽手走過,真是養眼。那男子有點面熟,一臉寵溺、憐愛,大陸生喋喋不休說個不停,秀麗的容顏,閃亮的眼睛。
她戀愛了?
除了鏡頭中,肖白從沒有與一個女生牽手散過步。微風、陽光,椰林大道,肖白不覺自已都陶醉了。
看到肖白從車上搬下大大的行李箱,看到媽媽的便箋、設計的衣服、還有一包包隔山過海帶來的食品,容妍再次洪水氾濫,伏在肖白的肩上泣不成聲。
肖白的衣衫上已經沒有幾處干了,他對天輕歎,打開車門,算了,拎起容妍,塞進車中,去酒店團聚去了。
車上,一雙大眼眨都不眨地看著街景,時不時發出一聲驚歎。
「容妍,怎麼我覺得你像是初進大觀園?」肖白理理衣領,驚訝地問。
閃亮的眼神立刻黯淡,「來時是雨天,匆匆而過。進台大後,我今天是初次上街。」
「老天,你是上學,還是坐牢?」肖白真是不敢置信,「你們大學生不是有聯誼、聯歡嗎?」
苦笑地撇撇嘴,揚起一張淚痕未乾的臉,「那是台灣大學生的大學生涯,我是大陸生。不談這些,好不好?我可是第一次見到國內的大明星,而且是肖白啊,要是同學們知道,一定會羨慕死我。我和你去酒店,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有麻煩也在台灣,又帶不到大陸。」肖白拭去她眼角的淚,有點不捨,「為什麼要進台大呢?」
「我是北大與台大的交換生,微機抽取的幸運兒,棄文學讀外企管。我們這一批共有十個,我獨留台大,輔仁一個,東吳一個……」
肖白無言地點點頭,輕輕攬住她,懂了,國家外交的自欺欺人。若在國內,這樣的女生該怎樣活潑、快樂,而不是小心謹慎得像個小媳婦。
容妍低下頭,兩手不安地揉搓著,「在台灣,我沒有在人前哭過。今天,突然看到你,就像從天而降似的,又帶著禮物,我興奮到極點,才那樣,也害你衣衫都遭殃。」
手指觸摸到小女生胳膊的纖細,肖白沒有應聲,「台灣的飯是不是很難吃?」
難吃,不知道,她沒吃過台灣當地的什麼食品。對吃,早就沒有了興趣,只要不餓,什麼都可以的。容妍側過頭,「好想回家呀!還有三年半,一切就會過去了。」
肖白心痛地微閉上眼,擁緊她,「不是沒看過明星嗎?今天,我要讓你見到國內許多許多的大腕,想合影、想簽名都可以。我還會送你我的最新專輯。在台灣的這十天,把我當作家人,可以撒嬌,可以蠻橫,可以耍小性子,但是要笑,要把心裡的話大聲喊出來。」
容妍目不轉睛地看著肖白,一滴淚在眼中轉了又轉,眼一紅,撲進肖白的懷中,天,襯衫又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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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1:44
十三,上弦月(下)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國父紀念館燈火輝煌。兩岸三地明星雲集,盛況空前,滿目繽紛華彩禮服。可能意義不同以往的商業演出,明星無不賣力。
紀念館中座無虛席。
貴賓席上,冠世傑目不斜視,優雅高貴的儀容已引起觀眾席上許多女士的指指點點。他不屑地微閉上眼,若不是因為是華語電視台主辦,他怎可能呆在這沸騰的地方忍受三四個小時。韋娜作為台灣的主持,大膽潑辣的颱風不時引起全場的哄笑。她一邊和大陸的主持談笑著,一邊嫵媚的眼睛情意綿長地掃向冠世傑。他俊眉微皺,不悅地轉開視線,忽然,他的目光停滯了。
貴賓席的角落上竟然坐著她----大陸生。長髮束成馬尾,高懸在腦後,米黃的毛衣,米黃的長褲,一張小臉興奮地閃亮,大眼睛都是笑意,整個人青春靚麗,活力四射。
這又是她的另一面?
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他煩悶的情緒象被一陣風吹走了。
舞台上換上一位大陸當紅歌星,流暢的音樂,動感的歌聲,時尚的舞步,把場上掀起一個高潮,許多人都站了起來。她也跟著舉起了螢光棒,身子一直晃動著,那歌星驀然回首,對她一臉的陽光,揮手致意。場內和聲一片。冠世傑無由地有點惱怒。
音樂慢慢消失,餘音鳧鳧,掌聲如雷般響起。歌星一次次謝幕,走下舞台。
冠世傑憤怒地瞇著眼,寒眸一片冰光,遠遠地凝望著她。她仍陷在快樂中,笑容滿面一直保持到晚會結束。觀眾退場差不多,她還沒有離開座位。晚會好看得讓她流連忘返嗎?還是因為別的?冠世傑都快抓狂了。
那是誰?雷鑫?
挪動的人群中,雷鑫意外地看著容妍,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他走近她,「真巧啊!你也來看演出的嗎?」
容妍防備地退到旁邊的座,求救地看向後台。肖白還沒有來。
等不到她的回應,雷鑫溫和地提醒,「你不記得我嗎?我是……」
「我知道,你是主播先生。」
她不知道該和他講什麼,抱歉一笑。
「我叫雷鑫,給你留了聯繫地址,看了嗎?」細聲問,怕嚇著她似的。
已經有許多觀眾看向了這邊。
容妍低下眼睛,咬緊下唇,「對不起,我弄丟了。請問你還有什麼要採訪的嗎?」
雷鑫自嘲一笑,有些落莫,「我曾經想到你可能沒有看到,所以才沒有給我電話。我在台大外面等過你許多天,可惜一直沒有看到你出來。但真是好奇怪,在我灰心時,你卻出現了。」
容妍驚愕地瞪大眼看著他,看見他臉部的輪廓清晰而又堅硬。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我……不出校園的。」
「為什麼?怕迷路嗎?」四周聚過來的目光越來越灼熱,雷鑫壓低了聲音,「五月時,我有個休假。去屏東吧!那裡有山、有海、有花,有你想看的一切,跟我去!」
這句不是問句,而是決定。
「呃?」她怔了。
「就是突然而來的一種念頭,」他匆匆點點頭,「不要害怕,只是……」無法解釋這樣的舉止,「到屏東後,我會一點一點告訴你的。要來啊!」揮揮手,不敢停留,他戀戀戀不捨而去。
容妍呆在座位上。
死一般的沉默,一切都令人窒息。冠世傑怒意已經不加掩飾。經過他面前的人自動地繞開,怕被波及。
「容妍!」
剛剛帶動全場的當紅歌星突然從後台出來,向她走去。她綻開了笑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懷抱,手放進他的掌心,激動得說個不停,他溫柔地揉揉她的頭髮,牽著手相偕走向後台。
冠世傑臉綠了,無名的火燃得熊熊的,該死的大陸生,不好好讀書,追什麼星?那個雷鑫,職業道德呢?居然以工作之便接近她,打聲招呼要說那麼久嗎?
就那麼一個平凡的小女生,為何要一直撞見他的眼簾。有必要人人都像討好她似的?她哪裡可憐了?
他氣惱地扭過頭,怒沖沖地往門外走去。門前,還不甘地回首,見鬼,那個大陸生到底叫個什麼,沒有人管她嗎?
一個人迎著晚風向汽車走去,一種陌生的感覺瘋狂地席捲了他,酸酸的滋味澀不可言。他握緊了拳,狠狠地拍向車門,合上眼,從袋中摸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翻到路曉。
「世傑?」驚喜的聲音在電話的彼端響起。
「對不起,這麼晚還要打擾你。」
「沒有關係,再晚都沒有關係!」路曉屏住了呼吸,等待著。
「我有件事想麻煩你下。」他停了一下,無力地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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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2:01
十四,離別的雨天
下雨了,台北春天的第一場小雨,密密的,從空中紛紛揚揚灑了下來。落在發上、肩上,就像是綴上一粒粒透明的水晶,讓人輕撣都不捨。台大校園裡,沒有人刻意打傘,沒有人狂奔。在雨中,散步,看書、聊天,找課室,像有陽光的每一天一樣。
陸浩今天的課已經結束,他背著包,倚在大門前,百無聊賴地吹著口哨,不想回公寓。十天,他沒有見到了那個大陸生。這學期,她選修的課刻意與同學錯開了幾門,他查了她的課表,密密的,都是滿堂,有幾門學科竟然是大二的。真是學得拚命!
沒有大陸生的台大校園,就像天空中少了片雲,學院內少了處風景。沒有她的教室,他坐立不安。有時,他翹課,跑到她的教室外,遠遠地看她一眼,心裡就像好受了許多。
可她怎麼突然不見了!
一輛豪華大巴悠悠地停在院門口,龐大的車身引來學生們訝異的目光。
陸浩眨下眼,也轉過了頭,他的目光猛地怔住了。自動車門緩緩打開,從大巴上下來的人居然是容妍。鼻子通紅,眼睛微腫,止不住的淚比天空中飄落的雨大多了。一位一身帥氣牛仔裝的男子瀟灑地跟著跳下了車。
容妍面對著他,神態像是撒嬌,又像在訴苦。
肖白歎了口氣,第十次從袋中掏出面紙拭去容妍那無法停止的淚水。「不要再哭好不好,再哭我就把你帶去機場,一同回大陸了。」女人這種生物,一定是水做的。容妍從酒店一直哭到台大,一車的人都笑說他欺負了她。
容妍還有理智,搖搖頭,哽咽著,肩一聳一聳,嘴唇直抖,「不,不能回大陸。」
「對呀,你要求學呀,以後可以做白領、做金領。那不哭了,好不好?」肖白撫她的頭髮,妄圖轉移其注意力。
偏偏容妍是個專注的人,「我都懂。只是,只是以後不知何時還能看到下一個大陸人。我……我想家,想大陸。」
肖白不捨地抿抿唇,輕輕攬住她,「不要擔心,我想很快就會出現下一個大陸人的。這樣好不,等你畢業後,回大陸,我送你演唱會的貴賓券、簽名的海報、寫真集!」
懷中的人除了哭聲,沒有話語。
「要不,做演唱會的佳賓?」
「請你吃最最貴的大餐?」
「算了,做我緋聞女友,跟著我後面炒作一把,讓你也紅遍半個中國?」
容妍終於破涕而笑,擦去眼中的淚,離開肖白的懷抱,「我才不要做你的女友,那會被口水淹沒的。」
「哇,嫌棄我?」肖白裝作很受傷。
「我做你永遠的粉絲。」容妍綻開笑顏,沖車中探出的人揮手。
不說粉絲也罷,說了肖白就難過。容妍除了能哼哼他專輯某首的曲調,根本就不能唱完任何一首歌,這種人,還敢叫粉絲,真是勇敢。可他卻捨不得對她有太高要求,一次台灣之行,讓他多了份牽掛。
在這個所謂的寶島上,有一個叫容妍的女生,孤獨地在這裡求學,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有自已。
在初見他時,驚喜萬分,當他是親人一般依賴。
作為偶像歌手,他早忘了自我。被人這樣依賴,不是因為他帥氣的外型,不是因為他唱的歌,更不是因為他的名氣,只因為他和她生活在同一塊大陸上,這是一種陌生的感覺。
可惜相聚匆匆。
留戀地凝視著容妍清麗的面容,一個非常非常耐看的小女生,相處越久,越覺得她的可愛和純善。
「我記得,還有三年半,容妍就回大陸了。」肖白微笑地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跳上車,扶著車門。
車緩緩地開動。
容妍止住的淚又奪眶而出,她跟著車後面跑著,邊哭邊揮手。肖白心疼得也紅了眼,不敢再看,急急關上車門,回到座位上掩住臉。
後視鏡裡,容妍的身影越來越小。
再也跑不動,容妍蹲下身,看著車拐過大道,從視線裡消失了。經歷了這十天,再回到學院,她怎麼能適應呢?
理智知道不能任性,可情感卻做不到。她哭得差點上氣接不上下氣。
雨大了起來。
一把花傘遮住了滿天的雨絲。容妍驚訝地抬起眼,陸浩冷著張臉,沒有表情地瞪著她。她一下就忘記了哭泣,防範地站起身,退到傘外。
陸浩氣惱地把她拉回傘內,「放心,我不會吃了你。」
「你有什麼事嗎?」容妍匆匆抹去滿臉的淚水。
「剛剛那人是你的大陸男友?」
她不解地抬眉,默默搖了搖頭,哭得太狠,她有點頭暈。「如果你沒有事,我回校了。」
陸浩控制不住歡喜,「你是不是翹課了?我把筆記借你。」
「不需要的,我找導師借。」容妍婉言謝絕。
「那……那我送你。」陸浩怕她再拒絕,上前想挽她的胳膊。
容妍讓開,「我們不同路,謝謝。」說完,匆匆跑進茫茫的雨中。
「去你的,我身上有刺嗎?」陸浩氣急地把傘扔開,任雨淋濕了頭髮、淋濕了眼睛,連心也濕了。
不知好歹的大陸生,有什麼了不起,小心眼、愛記仇、瘦伶伶的,誰瞎了眼才會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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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2:46
十五,傻瓜都一樣
快樂的一天是二十四小時,難熬的日子不會少一分一秒。
商學院的各個教學樓中,又開始出現大陸生奔跑的身影。有天,文學院的課室中,教授猛一抬頭,發現多了位。容妍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我可以旁聽嗎?教授!」
文人都是浪漫的,沒有那麼深的黨派觀念。「好,好,歡迎!」教授欣喜地點點頭。在這個人人都在講經濟的社會,文學已走在低谷,可卻有企管專業的學生跑來學文學,教授感動得無比倫比。這節課,教授講得比往日多了一些激情。
下課時,教授送給容妍幾疊講義,溫和地問:「喜歡文學?」
「嗯,我想考文學院的研究生。」容妍兩眼晶亮。
教授激動得手輕抖,「那你可以經常來文學院旁聽別的課,到大三的冬天,你就可以報考了,不必一定等到大學畢業。」
「你是說大三就可以報考,那麼,那麼……是不是所有的大學都可以?」小臉緊張得通紅,屏住了呼吸。
「是呀,所有的大學都可以的。」
「謝謝教授!」容妍喜悅得彎腰道謝。大三,天,那不是還有二年就能回大陸了嗎?七百多個日子呀!
只是為打發時光跑來聽文學課,卻意外獲知到這個消息。來台灣後,容妍第一次有放聲歌唱的衝動。
醉月湖邊,路曉看著容妍馬尾輕甩地走近。「容妍!」
「導師!」導師今天好美,淺藍的褲裝,是藍天那樣的清澈。
「在商學院找了你很久,才知道你跑來文學院了。」路曉眉宇間鎖著一絲輕愁,連笑都像在歎息。
容妍不安地看了眼導師,拘謹地一笑,「沒有課,我就到處走走。導師,你找我?」
路曉指著湖邊的木椅,「天氣這麼好,我們到那邊坐坐吧!」
容妍無言地點頭。
陽光灑在容妍的臉上,肌膚如透明的玉般,一點瑕疵都沒有。路曉羨慕地輕歎,自已只是大了她七八歲,怎麼就差了那麼多。
「我看過你的課表,你有修大二的學科。今天,大二的《財務管理》教授找過我,說這學期,《財務管理》是以論文來計算學分。論文要求每一位學生都盡可能的到公司實習,用真實的數據與所學的理論相結合,來完成論文。其實企管專業的學生日後大半都是到公司工作,現在如果有實習經驗,對就業會有很大幫助。許多學生大一時就已開始聯繫實習公司,實在找不到的,學院會幫忙的,不過這好像不太可能,台大企管專業的學生一向讓各家公司很青睞的。」
容妍剛剛還容光煥發的臉上一下愁雲密佈,台大再讓人心冷,畢竟還很安全,驀地站在台北熙熙攘攘的街頭,她怎麼辦?
聽說台獨分子在台北是很強的,校園都能波及到,那社會上就可想而知了。她曾站在公寓裡,看到台獨分子遊行。如她獨自一人在繁華的台北來去,重新面對初來時的困境,不,一定會比那時還要厲害百倍,她如何自保?
「導師,我可不可以多修兩門別的學科,就不寫論文?」她小聲地問。
「容妍,後面無論你修什麼學科,都會遇到這樣的要求,你學的是企業管理專業,不好辦的。」
「可是,可是我都不知台灣有什麼公司,而且我連台北的路都不識。」小臉都脫色了,淚盈盈欲滴。
路曉淡淡一笑,「所以導師才來找你呀!就知道你會遇到這樣的難處,導師呢,認識幾家公司總裁,其中有一家公司,在台灣特別出名,福利也好,每天都有往返台大方向的班車。你沒課時去那家公司,就不必擔心會迷路什麼的。」
話是不錯呀,但容妍的擔憂卻沒有少,萬一那家公司也很敵視大陸呢?「導師,你要講我是大陸過來的學生。」縱然一百個情願,但如果要去,尊嚴卻不侵犯。
路曉秀眉微挑,不是大陸生,人家還不要呢,就是衝著這個大陸生來的。
「導師當然說的。容妍,一般公司重視的是業績,其他方面,不會那樣強烈。」她婉轉地說。
容妍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又要戰鬥了,微微歎息,心情不由自主就沉重起來。
「你明天下午沒課,導師送你過去。」
「謝謝導師!導師,那家公司叫什麼名字?」
「冠氏集團!」
「哦!」
唉!那天深夜。
「路曉,我想請你幫個忙。」
「老同學了,幹嗎這麼客氣!什麼事?」
「冠氏名下的華語電視台有個《時事在線》對你的那位大陸生剛來台時進行暗中的追蹤報道,節目播出之後,大陸一片嘩然,對大陸生在台的狀況非常擔憂,網上也是罵聲連連。綠黨那邊為挽回聲譽,責令電視台補救。我考慮再三,大陸生不是讀企管嗎,冠氏決定接受她到公司實習,不然工作也可以。然後,公司會對她一視同仁,重新錄製幾個報道,從而重樹大陸對台灣的印象。但是,大陸生現在一定很排斥台灣人,你幫我找個很好的理由讓她來冠氏吧!」冠世傑冷靜無緒地說。
《時事在線》是雷鑫主播的節目,她差不多一次都沒拉過,有極端的報道嗎?她不記得,也許錯過了。
冠世傑從來不求人,這次定是沒辦法了。她不會讓他失望的,不談這舉手之勞,再難的要求,她都願意都會為他做,只要他的心中有她的存在。
「我知道了,過兩天我會給你電話,告訴你她過去的具體時間。」
「那就多謝了。」電話擱斷,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冠世傑的風格,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
路曉苦笑,要征服這樣一位男子的心,恐怕比攀登珠峰都難。
看看身邊容妍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如果她知道自已有多幸運時,還會這樣一幅表情嗎?
被冠世傑重視,親自關照,那是多大的幸福呀!
可以日日看到那張俊臉,躲在他寬大的羽翼下,何必要做個女強人。現在這麼努力,只是想在同學中突出一點,讓冠世傑高看一眼,才不會輕易忘記。
這個大陸生,僅憑身份特殊,就讓他記得了。
她真的很羨慕很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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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2:58
十六,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一夜輾轉反側,一夜睜眼到天明。
早晨的幾堂課,也沒有心思聽講,容妍的所有心情全被下午的實習佔去了。
台灣春暖,毛衣早已穿不住了。容妍從衣櫃中挑了件粉藍的綢衫,彎彎的領口,寬鬆的小袖,長長的腰帶紮成蝴蝶結,再配上白色的長褲,頭髮用水晶夾別在身後,站在鏡子前,空妍輕吐一口長氣,看上去好像還很舒服。
路曉開了車在學院門口等著,看到容妍,她掃了幾眼,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導師,有什麼不對嗎?」容妍本來就緊張,看導師的神情,她不安地問。
路曉鼓勵地對她笑笑,「你第一天去,沒有關係的。上車吧,不要讓冠總等太久,他是個惜時如金的人。」
容妍坐進車中,忐忑的心情卻沒有因導師的話減低半分。
來台八個月了,容妍可以熟練地看懂那些筆畫非常複雜的繁體書。好高的大樓啊,應該用上高聳入雲這個詞了,外型別緻、大方,與常見的象桿子般的高樓有點不同。在大樓的樓頂,樹著四個飄逸豪放的四個大字「冠氏集團。」
正是午休結束時,大廳中出出進進的不是西裝筆挺的高知男士,便是高雅端莊的白領麗人。名貴的職業套裝合體大方,再看自已,就像是一個休閒的觀光客了,與這肅立的大樓是如此格格不入。
容妍終於知道導師那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什麼了。
一顆心突地就懸到了嗓子眼,手心裡都是汗。
「我叫路曉,和你們總裁約好了。」路曉微笑著和總機小姐點點頭。
「總裁關照過,請你從這架電梯上去。」小姐把她們領到一個電梯口。
容妍強作鎮定,盡力控制著腿不要發軟。
「這個公司在亞洲都是很前矛的,你在這裡一定可以學到許多東西。」電梯裡,路曉抬手按了「四十二」。
「嗯!」容妍輕咬著嘴唇,看著電梯顯示屏上數字閃爍個不停。
四十二層,那該有多高呀!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等著自已的會是什麼呢?
似乎過了很久,「噹」的一聲,電梯停了,門打開。迎面是一條華貴典雅的走道,走道兩邊是一間間豪華森嚴的辦公室,電話響個不停,影印機工作的聲音很大,氣度不凡的辦公者在各個辦公室間穿梭著,沒有一個人好奇地看向走道上的來訪者。
昂貴的地毯踩上去軟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容妍大大的雙眼中全是驚恐,緊挨著路曉,這條走道象沒有盡頭,一間間的走過,她愕然發現,這麼多的辦公者中,居然沒有一個女性。
「路教授,冠總等你很久了。」一位氣宇軒昂的男子站起身。容妍這才發覺正走進一個象會客室的辦公大廳,大廳裡一扇古色沉重的大門緊緊關著。
「謝謝陳特助。你忙,我們進去了。」
被路曉稱呼陳特助的男子深深打量了一下容妍,小小的吃了一驚,但什麼也沒問。
容妍怯怯地拉拉路曉的衣衫,「導師,我也要進去嗎?」她實習的地方應該是象媽媽公司裡的那種許多人擠一間的辦公室,不會是在這高貴森嚴的地方。
「當然,至少該打個招呼。」路曉推開了門。
容妍閉上眼,鼓起勇氣跟著跨了進去。
「容妍,這就是冠氏總裁冠世傑先生。」路曉好笑地看著容妍。容妍睜開眼,正對一雙冰冷無波的寒眸,所有的勇氣和力量煙消雲散,她很駝鳥似的暈了過去。
「該死!」冠世傑輕聲詛咒,及時地托住她的身子,騰手一抱,把她放到一邊的沙發上。「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的狀況?」
「我想她可能是緊張過頭了。」路曉妒忌地看著冠世傑拿來一條小蓋毯為容妍蓋上。
「我現在懷疑她上次在醫學院暈倒,不是被人體標本嚇的,而是我被我嚇的。」冠世傑把路曉讓到另一側的沙發,遞過一杯茶。「這次麻煩你了。」
「小事!」路曉也是第一次來到冠世傑的辦公室,外界傳聞這裡就像是冠氏集團的指揮中心。還好吧,除了整面的玻璃幕牆可以看到台北市的街容,其他也和普通辦公室一般,放著寫字檯、電腦、文件櫥,沙發之類的,只不過名貴太多。突然,她在大門的左側看到了一張小的寫字檯,電腦、辦公用具都沒拆封,像是剛置的。
「你……你不會是讓容妍在你辦公室實習吧!」她驚愕地問。
冠世傑不容置否地揚揚眉,俊雅的面容一平如鏡,「你認為現在把她放在哪個部門會比放在這邊還合適?」
路曉被他一反問,一時回答不上來,「可是……可是這是總裁辦公室,不是有許多商業秘密嗎?」
「呵,大陸生現在不是國家間諜,改做商業間諜了嗎?」冠世傑好笑地躺在椅背上。「我那點商業秘密,她不會有興趣的。」
「她才大一,跟在你後面實習會打擾你的,你那麼忙,整天不是飛這就是飛那。」
「沒有關係,她也要上課,能碰到時就教教她,不能,就讓外面的特助幫幫吧!」冠世傑輕描淡寫地說著,就像這只是一件小事。
「可是……」可是她心裡就是不舒服,為什麼世傑要對她這樣好呢?
「你不怕被外界傳出去,會影響到你嗎?」路曉含蓄地說。
「傳出去更好,最好是傳到大陸。冠氏在大陸的分公司剛剛上馬,要是被大陸人知道我這樣可親的一面,正好幫我打開大陸市場。」
「呵呵!」路曉勉強一笑,猛地覺得很委屈也很難受。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指著沙發上的容妍,「我想現在我可以一百個放心地把她放在冠氏了。」因為憑女人的直覺,她感到世傑對大陸生是特別的。但願那只是因為大陸生的身份。
「在冠氏,你不必有任何顧慮。但在台大,她一個小女生,孤單單的,你也要多照顧下。」
「世傑,你是在為她拜託我嗎?」路曉嘴唇顫抖,不敢置信地看著冠世傑。
冠世傑認真地迎視她的責問,很明朗地點點頭。「因為她現在算是冠氏的員工了。」
「呵,你可真是個細緻入微的總裁,這種小事都面面俱到。」她譏諷地一笑。
「她的身份很敏感,我不能不如此。」冠世傑如是說。她不太能接受這樣的答案,可又沒有立場去反駁,心好酸好酸。
路曉拿起包,默默走向大門。冠世傑跟在後面相送。
「世傑,」她突然不想掩飾了,憤然回頭,「當你抬起頭來,可曾看到我的存在?」
冠世傑深深地看著她,「路曉,你怎麼了?」
路曉哭了,卻又拚命地抑制著,「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看著你,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多年的同學。」冠世傑俊眉蹙了起來。
「同學?」路曉苦笑,「沒有一個女人是只因為同學而傻傻地站了這麼多年,世傑,你是真的不懂,還是不想回答。」她固執地問道。
「對不起,路曉!可能我讓你會錯了意。人生無法兩全,想在事業上有所成就,對情感就不敢苛求,我給不了你想要的那些東西。」
「謬論!」她瞪著他,「台灣的多少公司總裁都是孤家寡人嗎?你為何不坦誠地告訴我,讓我死心呢?」
冠世傑非常不悅這樣被人斥責,他冷然地轉過身,「路曉,我似乎沒有給過你任何暗示和承諾,更沒有對你有過任何曖昧的舉止。」
路曉怔了,聲音低了下頭,「是的,沒有過,可是你一直都沒有結婚,也沒有女友,能走近你的,只有我,這說明了什麼?」
冠世傑壓制著火氣,「因為你是我欣賞的一個很獨立的女子,因為我以為你不會對我有別的情愫。如果知道你是這樣,我不會麻煩你任何事的。」
大滴的淚珠從路曉的眼中沽沽滾出,「原來是這樣呀!你真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
「我不是無情,而是對情意看得比生命一般重,才不會隨意草率地開始。」
「我不會是開啟你心門的那個人,是嗎?」
「也許這世上就沒有那樣一個人。我現在只對賺錢有興趣,其他的,我現在想都不願想。」
「你好自私!呵,冠世傑,你以後抱著錢哭的日子在後面呢!祝你好運!」路曉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跑向電梯。
冠世傑看著她的背影,黯然歎了口氣。
他是心狠,是絕情,但不能給路曉一個承諾,就唯有讓她絕望。這是對她的尊重,更是對她的重視。
現在,他還沒有做好準備讓心中住進另一個人。
輕輕地掩上大門。沙發上,一對漆黑的睫毛眨了眨,容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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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3:11
十七,相遇的魔咒(上)
是在雲朵中,還是在媽媽的懷裡,如此的溫柔,如此的放鬆。容妍嘴角慢慢綻開一絲開心的笑意。
秀眸彎彎的輕輕睜開,映入眼簾是一個寬大的歐式辦公間。米色的地毯,米色的壁紙,米色的沙發,黑色的家俱,抽像風格的名畫,黑色的大辦桌後是一個冷漠而又高傲的男子,濃眉、傲鼻,輪廓分明的五官象混血兒,黑髮修剪得非常有型,一道寒光朝這邊瞟來。容妍『騰「地從沙發上坐起,憶起了先前發生的事,臉兒一紅,四處尋找著導師的身影。
「不要找了,她已經先走了。」生硬的語調。
「哦,謝謝,那再見!」拉開蓋毯,慌忙奔向門口。從此,遠離這個令人寒毛直豎的地方。
「站住!」冠世傑真是哭笑不得,他似狼還是似虎,一看到他不是暈倒,就是要逃,「你的實習論文怎麼辦?」
「呃?」容妍愣在原地,臉上掠過無奈和忐忑,「那……請問先生,我該做什麼?」
冠世傑指著門邊的小寫字檯,「呶,那是你的!從今天起,你沒有課就到這邊來。我每天閱覽過的合約和企劃方案、以及其他公文,你要按類別分好,放進櫃中,每次業務會議,你要負責做好記錄。」
小臉一臉苦相,「對不起,先生,我……書寫繁體字的速度不太快,可能會跟不上你們。」
「繁體字?哦,那你就旁聽吧!」
他的眼神怎麼這樣懾人!容妍拘謹地點點頭,走近桌邊坐下。他隨手扔開她一疊文件,「這是今天的!」
容妍眼瞪得溜溜圓,這好像也太多了吧!
冠世傑默默地打量著手足無措的容妍,不就是個平凡無奇的小女生,為何就輕易牽扯著人的心呢?
「先生,你還有什麼事嗎?」容妍怯生生地禮貌問。高大的身影罩著她的桌面,她非常非常緊張。
「我不叫先生,你可以和公司同仁一樣喚我冠總。」他不自然地回到辦公桌後,對著電腦,翻開一本合約。
「哦!」容妍埋頭於文件中,什麼市盈率,什麼評估,什麼壞帳……眼花繚亂,她根本搞不清什麼,只能從標題上猜測著該放在哪一類!
外面的特助室不時有人進來報告分公司的情況,冠世傑清晰地回應著,精明而又快速就做了決策,她是不懂啦,但覺得這個很嚴肅的冠總,好像蠻厲害。
那個陳特助也來了,出門時,衝她微微一笑。
她緊繃的神經不由一鬆,設防的心偷偷喘了口氣。
台灣也不是處處都是叢林!
從早晨到現在,因為緊張,喝了太多的水。容妍抬首,看不到標有洗手間的門,拉開門,探頭看看外面,好像也沒有,走道邊也沒有。
站在特助室,猶豫地想問,卻怎麼也沒好意思開口。
既然丟臉,丟給一個人看,總比丟給所有人看好。
容妍輕輕推開門,冠世傑詫異地看到她沒有回到自已的座位上,而是走到了他面前,紅著一張臉,兩隻手難堪地動個不停。「冠總,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可以!」從屏幕上轉開視線,小鼻子上居然一層細密的汗。房中很熱嗎?
「請問洗手間在哪裡?」燦如晚霞的小臉,羞澀的雙眸。
冠世傑忍著才沒笑出來,沒想到是這個問題。突地想起這層樓為了杜絕女性,根本就沒設計女用洗手間。
「四十一樓東側。」
「從電梯下去左轉嗎?」她東張西望。
「我送你去吧!」
「謝謝!」容妍不敢客氣,在這個大樓裡,她根本搞不清方向。
特助室裡的特助們忙碌之餘,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從不讓女性近身的冷面總裁領著實習生走向樓梯,還一路提醒著小心。
而四十一樓的員工們驚訝的是總裁突然空降,不是視查工作,而是送一個小女生到洗手間。
新聞如光速,冠氏大樓跌破多少眼鏡。
秀氣的小臉鬆了口氣,洗手出來,看到冠世傑還在門外等候,不禁為他的好意萌生好感。「謝謝冠總,我們上去嗎?」大眼偷偷地看看四十一樓,是冠氏的後勤部哦,也好豪華,這邊是樓梯,然後是右轉,不是左轉啦!努力記著路徑,以後就可以一個人來。不能再麻煩冠總,雖然他好紳士。
冠世傑抬手看表,「三點多了,正是下午茶時間。一起去餐廳吃點點心吧!」不是詢問,而告知。
容妍慌忙搖手,「我還不餓……」
寒冷的目光凍得她自動閉上嘴,「跟著,小女生話太多不太好。」
哦,認命地跟著他來到另一部電梯前,按下指紋,是總裁的專用電梯呀!原來,原來台灣那些言情小說裡真的不是胡編,有這回事。
空間太小,樓層又高,電梯是不是走得太慢了?不過,容妍早練就了人群中,神遊故土的功夫,眼觀鼻,鼻觀心,不一會,她就沉醉在自我的世界中,完全無視面前高大的身影。
冠世傑的冷面快速閃過一絲溫柔的笑意。
電梯停在地下餐廳,一股點心的酥香味撲鼻而來。
員工們正熱烈地說笑著,享受下午茶片刻的清閒時光。冠氏的管理有點法式化,如三點後的下午茶,別的公司是沒有的。
冠世傑闊步走進餐廳,空氣似乎凍住了,立刻寂靜一片,那目光不為冠世傑,而是那身後一位飄逸清靈的小女子。幾百雙目光跟著他們的移動而移動。
這是不同於台大裡那種仇視,是好奇,還有妒忌,容妍感到呼吸都困難,連步子都不會邁。而前面的那個人仍然氣度不凡、威嚴十足自如地走向餐窗。
難得總裁親自下來喝下午茶,師傅們早已備好一份合胃又清淡的點心和綠茶遞過去。
「再來一份同樣的。」冠世傑把餐盤遞給容妍。
「哦,多少錢?」容妍擠上前,這張小臉從樓上一直紅到現在。那些點心好像很可口,色香味俱全。她想起了從前與李靖慧逛夜市狂吃的情景了。
四周想起一片噓聲,然後靜得連針落下來都會像霹靂,冠世傑一雙冰眼快變要火山噴放了,冷傲的面容也沒了平時的平靜。
容妍全然沉醉在快要品嚐美味的喜悅中,一臉等待的看著師傅,不知一座冰山正向她靠近。
師傅嚇得眼珠都快要脫出來了,「哦,小……小姐,這個下午茶是免費供給員工的。」
容妍笑了,「可我不是這兒的員工,只是實習。一百元夠嗎?」她從長褲裡掏出錢遞了過去,一臉讓人無法拒絕的笑容。
「砰!」的一聲,冠世傑扔下手中的餐盤,再也無法忍耐,怒容滿面轉身而去。
台灣前十大集團總裁帶個小女生喝個下午茶,還要AA制,是新的天方夜譚嗎?
容妍百思不解地回過頭,他怎麼了?哦,剛剛大開的胃口又關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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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3:31
十八,相遇的魔咒(中)
「一百元吧!」拗不過她的堅持,餐窗的師傅收下了容妍的錢,不然這台階好像下不去哦!
是誰給她讓了個走道邊的座,她沒看清,反正人群突然站起了一大片,在她剛剛坐下後,又嘩地圍了過來。
容妍拿著塊點心,不知是該放到嘴裡,還是放進盤中,在眾目睽睽之下。
「嗨,我是公關部的韋雲蕊。」一位長髮美女優雅地坐到對面,衝她伸出一雙纖纖小手。容妍擠出笑容,意思意思地碰了下她的手。
「哪所大學?」美女一臉的關切和好奇。
「台大!」算了,還是放下點心吧!
「什麼專業?」
「企管!」
「哇,」美女發出一聲驚叫,隨即嬌笑地摀住嘴,眼波流轉,「我是台大研究所企管專業畢業的,是你學姐。」
「學姐好!」不冷不熱,卻很疏遠。
學姐一下就有了學姐的樣子,很關心地湊近容妍的臉,「總裁好相處嗎?」多少雙耳朵一下全湊了過來。
「我剛來,不很清楚。」避重就輕的語氣,讓多少人失望的直撇嘴。
「學妹,知道吧!你好運氣,是四十二樓第一位女性公民,四十二樓那是冠氏集團精英集中的地方。」暗嘲卻帶著無限的羨慕。
容妍笑得很淡,不敢答話,把注意力專注於盤中的點心。幹幹的,也冷了,嚼起來像木屑,一點也嚥不下去,大口地喝乾杯中的水,完成任務似的站了起來。「你們慢用,我上樓去了。」
「別急呀,學妹,」韋雲蕊親熱地拉住她,「學姐帶你認識下同事。以後說不定你就會成為冠氏的正式員工呢!」
容妍的反應卻很木訥,「謝謝,我想沒有這種可能的。」輕輕掙脫。
「為什麼?冠氏可是台灣人打破頭都想進的公司呀!」美目瞪得溜圓。
對呀,台灣人都想進,她又不是台灣人。垂下眼眸,「我還要讀好幾年書呢!」點點頭,修長的身影轉身而去,留下一堆的疑問供剛吃過下午茶之後的人慢慢消化。
冠世傑不在,她只有坐員工電梯上樓了。冠氏員工的素質真的蠻高,看見容妍,紛紛和善地笑笑,沒有人用怪異的目光打量她,大家聊的大都是工作的事。電梯一來,有人友好地為她按了四十二樓。這樣子,容妍也生分不起來。秀氣地道謝。電梯一層層地停靠,最後,只有她獨自升上四十二樓。
唉,高處不勝寒。
樓梯口靜靜的,各個辦公室的精英們忙碌著,桌上放著一盆盆點心。四十二樓的人看來都不會親自下樓用餐的,怪不得冠總在餐廳出現,那些人會驚成那樣。
總裁辦公室門掩著,容妍輕輕推開門,探頭進去,沒有人。她鬆了口氣,拍拍胸,躡手躡腳地走進自已的辦公桌。
辦公桌上又多了一疊文件。她按類別地分好,還細心地做了份目錄。完成之後,清麗的秀眸這才舒心地泛出笑意。
「這麼容易滿足呀!」咬牙切齒的話語,很是不悅。
容妍微窘地轉過頭,這間辦公室原來別有洞天,裡面還有一扇門,隱約可以看到裡面的幾個大大的屏幕在閃著。
冠世傑脫去了外套,只著一件襯衫,鬆了領帶,袖口半挽,斜依在門邊,手中一杯咖啡,深深地看著她。
容妍拘束地站起,「冠總!」禮貌而又尊敬。
「自已買的點心好吃嗎?」氣死他了,面子被她丟進一萬里遠的太平洋。
「呃?」容妍納悶地看著他,秀眉擰著,小臉又開始繃緊了。
不難為她了,不然一會突地又暈倒。冠世傑溫和地一笑,「要來杯咖啡嗎?」
「不,謝謝!」媽媽說喝咖啡對胃不好,她也就沒嘗過。抬頭看到冠世傑臉色一沉,慌忙解釋,「我喝不慣,對啦!我喝白開水。」嫣然一笑,跑到茶几邊,真的倒滿一杯水,向他示下意,一口一口認真喝著。
冠世傑忍不住抿了下唇,走過去,放下咖啡,也拿開她手中的水杯,「來!」
「去哪裡?」她伸出右手食指搔搔臉頰,不安又為難。
冠世傑輕輕一笑,握住輕顫的小手,好軟。容妍想掙脫,又不敢,只得任他牽著。他拉著她走進裡間。一間遙控各個分公司的遠程中心,牆上的十多個大屏幕上顯示著不同的畫面。
容妍驚詫地瞪大眼,在一個屏幕上,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各位觀眾,謝謝你收看本期的《時事在線》,雷鑫在台灣祝你快樂!」
「他也是你的員工?」容妍指著屏幕上的人問。
冠世傑眉宇間閃過陰影,「是的,華語電視台也是冠氏的。」
「哦!」輕輕頷首,「他採訪過我!」她搔搔頭,屏幕上的雷鑫沒有鏡頭下可親,太嚴肅。
「你們常聯繫?」他不動聲色地問。
「怎麼可能?」她笑,好奇地打量著房間。
十九,相遇的魔咒(下)
「你對他的印象不錯?」冠世傑看著她的眼睛,想在裡面找到他要的答案。
容妍噗哧一笑,「見過一兩次面的人,有什麼印象!」即使雷鑫對她的舉止還有講過的話有些讓她茫然,但只要是台灣人,她便一概漠視。相反,這個遠程中心到讓她有了興趣,「冠總,猜個謎語,好不?」
「啊!」冠世傑俊眉一挑,極訝瞠目。
容妍偏頭看著他,「南陽諸葛亮,穩坐中軍帳。排起八卦陣,單捉飛來將。打一動物名稱哦!不難的,如果想不出來,我可以透露謎底。」
冷眸目不轉凝視著她,她也太小瞧他這個商業神童了吧!「蜘蛛!」
她輕拍小手,「對呀,你猜得真快。冠總,看著這房中的一切,我突然就想到了蜘蛛,當然這有點不確切了。可是,你看,你在這裡遙控著你所有的公司,即使隔了那麼遠,但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像不像蜘蛛,不管絲拉得多長,它一觸角,任何飛來物都不會逃離他的掌心,真的好厲害。但這樣,是不是好累?」她同情地問。
比喻當然不恰當了,可是那句「是不是好累?」突地讓冠世傑心兒一暖,每一個遇到他的人對他不是讚賞,就是祟拜,人人都當他如神一般,他也表現得像個神,但事實上他也只是個人,會累,會乏,會倦。
「還好啦!」俊偉的面容上幾份自信幾份傲氣。
容妍眨下眼,大歎,「真不可思議!你是商業天才吧!教授們說過商業天才,就是那種天生對市場的敏感,清晰的頭腦,入木三分的目光,點石成金,是吧?」
她對他忘了生疏,忽視了他已把她輕擁在懷,走進了隔間,一個裝飾得清雅的起坐間,並排坐在沙發中。
她只是一個小女生對神奇人物的驚奇,一臉仰慕。
無數次的成功和贊語,都抵不上小女生幾句感歎帶來的成就。「你想學嗎?」
沒有預期興奮的點頭,她咧嘴一笑,露出兩個酒窩,更顯稚氣。「正如你是一個商業天才,我就是一個商業白癡。對企業管理天生排斥,大腦一看到那些數字,就自動關機。若不為學分,我可能連看都不會看一眼什麼銀行、什麼稅務、什麼金融,像天書。」
冠世傑笑了,「那為何要學企管呢?」
容妍脫口想說,「我是沒得選擇的,」卻一下憶起了這個冠總也是個台灣人,聰明地閉上口,警覺自已話講得太多,不由自主在他面前撤去了設防,太失態。「呵,也許是想挑戰下自已的控制能力吧!畢竟世界上的一切並不因我們的喜好而改變。」
犀利的目光一下就看穿了她又穿上厚厚的防戰衣。「這般為難自已,何苦?」心中微痛,知心的小女生。
「不苦呀!以後我還可以回國報考喜歡專業的研究生。」再過二年,她就可以回大陸了。深深的嚮往,一臉幸福。
冠世傑的心一驚,「你要回大陸?台大不好嗎?」
好呀,世界名校呢!再好,只是適宜台灣人,她可是大陸妹。「換個學校,感覺感覺呀!」她笑著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這是哪裡,好像是酒店那樣的高級套房?她不解地又看向他。
「哦,我工作忙的時候,有時會睡在這裡,事實上,這等於是我第二個家。」
「你真辛苦!」成功真的不是平白無故,他還是累的吧!
「你喜歡的專業是什麼?」他輕扳過她的肩,繼續剛才的問題。
「文學呀!」容妍兩眼一亮,「中文系,外文系都可以!」
「日後想寫小說?」
「現在也想寫,只是眼高手低,似乎有許多素材,可一拿起筆,就什麼也寫不出來了。」
「不要寫太深沉的東西,可以嘗試寫下言情小說。」不知不覺,他開始為她構畫著將來。
「像瓊瑤嗎?她可是言情小說作家裡的神奇,寫一部紅一部,即使被有些人罵得那麼凶。呵,言情作家也不那麼好做,你至少要讓讀者心動。」
「要我介紹你和她認識嗎?」
容妍臉紅地直搖手,「別,別,我一個讀企管的大一生,會讓她笑話的,何況我什麼作品都沒有。以後,我講以後啦,如果我開始寫作,再向她請教了,說不定,我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動筆呢!」
「不要輕易放棄自已的夢想!」他抬手別好她搖頭時散下的碎發。
「呵,是呀!」她對他露齒一笑,雙眼燦亮,似乎很感謝他的鼓勵。
察覺到時光已經不早,冠世傑抬手看表,極不情願地站起身,「過一會,公司的班車就要出發了,我想,你該回學院了。」
「啊!」小臉緊張,她可是不認識路的,「那我還能趕上嗎?」
第一天,讓她對他不再害怕,冠世傑很滿意這樣的開始。她隻字不提與他似曾相識,想必前兩次的見面,她都主動忽視了。他是大男人,不和小女生一般見識,今天就當是他與她新的開始。
「放心,還有幾分鐘。一會,你把課表告知下班車師傅,這樣沒課時,他就會彎到台大接你過來。」
台大沒有停靠站呀!容妍不好意思地抬抬眉,「這樣會很麻煩人家的?」
「不麻煩的。」他安慰她。「如果我不在公司,陳特助會安排你的工作。對了,你把聯繫方式和你的一些簡要情況留下來,比如身份證號、學生證號、學生公寓的地址什麼的,不要詫異,只是例行公事,沒有別的目的。」
冠世傑一本正經的樣,容妍信以為真。
兩人回到辦公室,她簡單地寫好了自已的簡要情況。
「聯繫方式呢?」冠世傑抬眼看她。
容妍眼中有過一絲無奈,「我在台灣沒有可以聯繫的人,所以沒有用手機。」
現在的大學生中,還有不用手機的嗎?「那座機呢?」
「公寓裡是有個座機,但從來沒響過,我也沒用過。多少號,我不清楚。」容妍笑得很勉強。「我的情況全寫好了,那我回校啦!」
「等下!」他匆匆抽出張紙,寫下一個號,「回公寓後,打這個號。下次,我告訴你座機號是多少。」
「哦!」容妍看著紙中的號碼,有這個必要嗎?她無意與任何人有聯繫。
「一定要打,我會等的。」他看出她的想法,堅定地說。
輕眨下眼,她點點頭。
他又靜靜地看下她,「大陸人說年歲,一般是說虛歲,還是說週歲。」
「虛歲啦!」
啊,那不久就是她二十歲的生日。他怔了怔。
「陳特助!」冠世傑按下桌上的免提按扭。氣宇軒昂的男子推門走了進來。「請你送容妍去坐下班車,關照師傅彎道台大。」
容妍?不是容小姐,也不是容妍同學。陳特助心中驚訝了下,臉上卻非常鎮定。「好的,容小姐,我們走吧!」
「冠總,再見!」容妍對他一笑,揮揮手,走了。
他很想陪她下樓,但怕引起員工的議論,只能罷了。不過,馬上又可以見面了,這點小遺憾就無所謂。
相處的日子會很長很長的。但是心卻像迷失了,從沒有對任何事這般無把握過,冠世傑第一次陷進了苦思中。
冠園,晚餐桌上。冠世傑沉默地吃著飯,有一刻竟然卡著半天不動。冠希文對視一眼。
「世傑,聽說四十二樓來了位實習小姐。」周雅蘭舀了口湯,漫不經心地問。
恢復常態,冠世傑優雅地夾了筷菜,「是路曉的學生。」其他不再多講。
漂亮媽媽不死心,「小姐的性情如何?漂亮嗎?」
女人真是怪異的生物。冠世傑擱下筷子,「大一的小女生,一切都沒成型呢!」雖然她身子輕柔得不盈一握,溫馨的話語能輕易讓他動容,但畢竟小是事實。
「媒體無孔不入,你是百練之剛,小女生可經不起風雨。」冠希文扔出一顆冷彈。
「放心,她很安全。」只是,離他太遠。
周雅蘭偷偷笑了,兒子終於開竅,肯讓女孩子近身,這證明一切好轉,真想看看那小女生是何方神聖,但又怕兒子生氣。不過,總會見著的,她也要嘗嘗「婆婆」的感覺。
夜很深了,主持完一場網上分公司會議,冠世傑仍沒有一絲睡意。抬步走向露台,那塊燈火闌珊的地方就是台大。她在幹嗎?睡著了沒有?小小的她承受了多少寂寞和孤單,想起那夜被關在人體標本室,驚嚇過度,又摔斷了腿,卻不吵不鬧,不掉一滴淚,現在仍讓他揪心。
堅強的女生!
「容妍!」輕喚著美麗的名字,語氣溫柔,「你可知我已等你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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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4:23
二十,面朝大海
現在,容妍到是常常出校門了。
冠氏的班車很注意地停在台大附近的捷運站旁邊,別人會以為是普通的巴士。容妍上上下下,也沒有人覺得怪異。
這天回來有點晚,冠世傑為她講解如何寫大學裡的這種實習論文,不留神,天就黑了。她以為會錯過班車,沒想到,下了大樓,班車師傅捧著本漫畫書,正等著她呢!
夜色昏昏,她從車窗中看到了自已的臉,一張寫滿思念的臉。那樣痛苦的思念,卻回不了家,只能在陌生的街頭流浪和等待。
下了班車,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回公寓,而是沿著學院對面的店舖慢慢走著。店舖都是些快餐店、咖啡室、書店,還有一些賣飾品的精品店。有一家是賣油畫的,隔著櫥窗,她看到店員是個穿了鼻環的男孩子,自顧自地隨著音樂擺動身體。
她感染了他的陶醉,笑了。
「容妍小姐嗎?」一個穿著咖啡室服務生的制服,個子高高的男生氣喘喘地跑到她面邊,有些靦腆,又帶著驚喜的神色。
「是的!」她詫異地看著他。
「有個客人讓我送個東西給你。」他指指不遠處的咖啡室,遞給她一個包裝得很嚴實的四四方方的東西,好像是本書。
「沒有弄錯嗎?」她有點懷疑。
「不會!」
她猶豫了下,接過書。「那他人呢?」
「他已經等了你許多天,剛剛看到你出現,就讓我過來,現在,他可能已經買單走了。」
「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戴著大大的帽子、黑框的眼鏡,看著面熟,卻又想不出是誰,不過,氣質非常儒雅,不像壞人。」男生笑著說,「好了,東西給你,我要回去忙了。」
「嗯,謝謝!」
容妍納悶地捧著書往公寓走去,捺不住好奇,路上就拆開了包裝,是本《台灣旅遊指南》,在介紹屏東的那一頁裡,夾著張光盤。
她怔住了。好像有一個人曾經對她說「跟我去屏東吧」,是他嗎?
一回到房間,她忙打開電腦,放上光盤。
屏幕上出現了大海,一望無際的大海,湛藍的海水竟有三種不同的顏色,銀色的沙灘,椰影搖動的小島上,觀光的遊人光著腳,身著靚麗的寬鬆T恤,悠閉地走著。
下面的字幕顯示這是墾丁海域的海景,背景音樂用的是非常有名的《深深的海洋》。
容妍坐直了身。突然海水退去,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像是客廳的房間,掛在牆上的電視上迎面走著的那個人,天,是自已。
她驚呆了。
畫面又一轉,轉向了一側的沙發。沙發上坐著的那個斯文、俊朗的男子,果真是那位主播雷鑫。
他溫和地在鏡頭中笑著揮手。
「嗨,容妍,是不是嚇住了?對不起,我沒有你的郵箱,也沒有你確切的郵寄地址,只好以這樣的方式與你聯繫。記得元宵節那天我說過的話嗎?五月,跟我去屏東吧!時間好快,沒有幾天,就是五月了,你準備好了嗎?」
說到這兒,他停了下,有點不自在地側過臉,但一會又正對著鏡頭。
「呵,沒有導播在一邊,我突然有點不會說話了。容妍,你有點奇怪我這樣的舉止,對嗎?我沒有任何惡意,一點點都沒有,我知道你對台灣人的排斥,我也知道你在台大的委屈和無奈,但不是所有的台灣人都那麼極端的。在桃園機場,你對我說,台灣就像納蘭容若的一首詞,我就記住你了。作為主播,不知採訪過多少對象,由於職業,我可能顯得親和,但事實上,真正能讓我記著的人並不多,而你是特別的一個。」
「全世界五十多億人,但只有一個人是你渴望相遇、相識的。呵,你可能還不太理解。對於我來講,如果能有這樣的機會與那個人邂逅,我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的。那是突然而至的一種感覺,你會迷失,然後甘願沉淪,無法自已。我這樣唐突的舉動,嚇著了你,我也是沒有辦法。」雷鑫聲音慢慢地低了,頭微微欠著。
「你說了納蘭容若,我從網上搜到所有關於他的事和詞,知道他那首著名的『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我還把中國近年來的新詩和名著都通讀了一遍,我怕下次你和我說起什麼,我又像個傻子似的,只會呆呆地看著你。關於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都想參預。不知為何,我覺得容妍會是那個與我心靈契合的人。」
雷鑫抬起了頭,目光熾熱,容妍的臉紅了,好像他真的在她面前,這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她從未經歷過的。
「中國現代有位詩人叫海子,他已經去世了。我覺得他應該是和你喜歡的三毛女士一樣,屬於那種為愛而活著的文人。他有一首詩叫《面朝大海》,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周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要把我的幸福告訴所有的人……容妍,讀這首詩時,我被震撼了,真正的幸福很溫暖也很簡單,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宣言。我現在雖是一位讓人仰慕的主播,但真正的我就是渴望這種幸福的平凡男子。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告訴容妍,我想認識你,以雷鑫與容妍,而不是以華語的主播與大陸的交換學生。在屏東,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五月,正是春暖花開……」
雷鑫從屏幕上消失上,房間裡又飄蕩著那首《深深的海洋》。
容妍站起身,默默地走過去,把光盤退出,仍夾到書中的那一頁,沉默了片刻,把書塞進了書架裡一堆不常用的書中。
她有點煩躁,不是心亂,訝異的成份更多了一點。先前雷鑫的舉動和話語,現在全明瞭。她是沒有戀愛經驗,但又不傻,她懂他在幹什麼。她對他的印象不算壞,但也不深刻,更沒有生出過與他有任何牽連的想法。
台灣,再美,不是她願意呆的地方。台灣人再優異,與她也沒有任何關係。
在情竇初動之時,她渴望過在中國的某一個地方,和一個她仰慕的男子相遇、心動,而不是台灣。
高中時,也曾收過多封情書,她很禮貌地拆開,寫上謝謝,然後悄悄地退回。
這次,無法退回,就裝作沒有這回事吧!容妍自我開解地雙手抱在胸前,溫婉一笑。
可是,好像又有哪裡不一樣。波動,也有一點點。
「容妍,我要一杯咖啡!」
「容妍,打電話,讓三十樓的王主管上來一下。」
「容妍,把文件送到四十樓。」
……
容妍好忙,實習生一開始都像個小妹,跑上跑下,跑進跑出,沒有機會出神發呆。冠世傑更忙,咖啡都冷了,他連喝的功夫都沒有。一會網絡會議,一會電話會議,一會又是接待客戶。特助們都像陀螺,轉個不停。
牆上的歐式掛鐘,顯示快到下班時分。容妍坐在椅上,輕輕吁了一口氣。冠氏所謂的高薪水,想拿可不容易。這半天,真如打仗樣,一點都不敢分神。
眼睛悄悄瞄到冠世傑正在接電話,她輕輕地鑽到遠程中心,現在正是《時事在線》的播報時間。雷鑫今天穿了件駝色的西服,頭髮剛修剪過,顯得特別精神。
有他的外景,是採訪一位在國際上剛得獎歸來的小提琴手。帥氣的外型,讓小提琴手緊張得一雙手也好像無處可以放。
容妍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你在幹什麼?」冠世傑高大的身影把他罩住了。
「我……我想看看有沒有景觀介紹。」容妍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像做了什麼壞事,被人捉住。
冠世傑眼神瞟到了華語電視台的屏幕,臉色一下天寒地凍般。「你有假期嗎?」
「馬……馬上有春假,我想去……屏東玩。」她脫口而出。
「屏東!」發達的大腦快速翻轉,一個答案浮出水面。他深深地盯著她,好像有什麼脫離了他的掌控。「容妍,學院是有春假,可是冠氏這陣非常忙,你可能休不了假,一樣要和員工到冠氏上班。」
「哦!」失望全寫在小臉上。
「不過,以後員工旅遊安排,我可以向後勤部建議去屏東。」
她輕輕歎了口氣,笑了笑,沒有講話。
「你和朋友約好了嗎?」他走近她,壓制住內心的怒火。
「也不算是。」容妍在他面前,早已不太設防,「沒什麼,不去就不去吧!」也許不去更好,她也在猶豫不決中,現在要上班,就算上天幫她做了決定。
冠世傑有些疲累地撫了下她的頭髮,「容妍,在台大,有學院保證你的安全,在這裡,我也能保證。但是,別的地方,你……」
「我不去的!」她回答得快快的。
冠世傑笑了,「去幫我倒杯咖啡吧,我真的好累!」
「嗯,這就來!」她急忙跑向茶水間。
冠世傑瞪著屏幕上的雷鑫,眼微微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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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4:37
二十一,第一次親密接觸(上)
人果真是不能胡思亂想的。
其實不算胡思亂想,懇丁那麼美麗的海水,誰不會迷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還有那麼帥氣又優異的男子,深情款款對你表白,小心翼翼地呵護你,不能回應,感動也是有的。只是那麼的想當面和他說聲「謝謝」。唉,也是不可以的。
不久後的一天,容妍發了一場高燒,開始她以為只是輕微的感冒,不以為意。
早上一起床,看到鏡子中,一個嘴巴大,一個嘴巴小,脖子硬硬的,轉動下,都疼得要命,頭暈暈的,看什麼都像在飄移。
她勉強撐了上了兩節課,再也支持不住,去了學院醫務室。白淨淨的醫生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真是好笑,這麼大個人居然會患上病毒性腮腺炎。」
腮腺炎?容妍知道這個病,也叫大嘴巴,小時候,同學們都得過。唯獨她是個健康寶寶,什麼水痘、腮腺炎、麻疹這類小兒常見病,她一次都沒得過,為此還很得意。
原來她也不例外,只是病毒隱藏得深。
醫生給了她注射了一針抗菌素,又開了一堆清熱解毒、散結清腫的中藥,提醒她傳染性強,這幾天最好休課。
捧著藥回公寓的路上,容妍想,大陸生真的患了傳染病,這下別人看到她更要躲到雲天外了。
沒有人和她合住,更不可能有同學竄門,想來也沒有什麼大礙,於是吃了藥便昏昏沉沉地睡。
窗簾拉著,也不知道是何時,形同虛設的電話響了。
有一陣,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在響,好一會,才捂著嘴巴跑過去接。
是冠世傑的。她忘了應該向他請個假了。
「容妍,你在哪裡?」他低緩而又沉穩的聲音從另一頭通過無線電波傳了過來。
一時容妍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睡著時也沒什麼,醒來後看到滿室的黑暗,嘴巴痛得更狠,突然聽到有人講話,心裡一下子難受起來。
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
「說話!」冠世傑語氣一下嚴厲起來,非常急躁。
「我……」聽他冷凝的語氣,她不禁哽咽了。
「你怎麼了?」他聽出來了,結尾語音略微上揚。
「我得了病毒性腮腺炎,會傳染,現在公寓裡。」容妍怯怯地說,「頭疼得很,忘了和你請假,對不起!」對不起三個字剛剛出口,自已更覺著可憐楚楚,最後一道防線便像潰敗一樣,眼淚終於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冠世傑沉默了稍許,緩緩問:「現在能不能走到學院大門?」
「我今天真的不能上班,而且會傳染的。」
「我小時得過腮腺炎,這種病,有了一次就能免疫。我不方便去女生公寓,你出來,我帶你去看醫生。」他的口氣稍微比剛才溫和了點。
「打過針了,也有藥,我只想睡,多謝冠總。」燒得這麼模糊,她還不忘禮貌,冠世傑在那端哭笑不得。
「到醫院再睡,馬上穿好衣服,走到學院門前。」他不容拒絕地說。
她認命地把自已包得嚴嚴的,渾身像個火球,頭暈目眩地花了半個小時才走到學院大門前。沒要她抬眼尋找冠世傑,對街一輛漆黑的賓士車門一開,冠世傑大步地走向她,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又看到她隨時準備合上的雙眼,低咒了句,「還逞強!」
騰手把她橫抱在懷。容妍驚訝,「為什麼要抱我?」
「你覺得你能走到車那邊嗎?」他反問。
「可是……冠總你很忙。」容妍找不到其他說辭,昏昏的,只是覺得這樣子不太好。
「你話少點,就可以把時間省回來了。再說,又不是第一次抱你!」小心翼翼地把她在懷中換了舒服的姿勢,避著車流,向對面走去。
又是臉紅又是發熱,眼中都像著了火般。冠世傑臉上是一種堅定的神色,容妍驀然覺得這個冷漠威懾的總裁帶給她一縷安心的穩定,她不禁頭微微一斜,擱在他肩頭,僵硬的身子放鬆,雙臂自然地鉤住冠世傑的脖子。
此刻,冠世傑一貫冷然的臉上居然有了點顫動。
打開後座的車門,小心地把她放在車座上,拿了張毯子嚴實地蓋上。
「我已經很熱了。」她推開。
「那不是熱,是發燒。」他糾正。
她不能堅持,任由他去,閉上眼。
冠世傑回頭又看了看她,發動了車。車開得平穩而又飛快。
還是上次那所醫院。
趙醫生推推眼鏡,不敢相信地看著冠世傑,自已到底是不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名醫,一個小小的病毒腮腺炎,也十萬火急地把他催過來看急診。
哦,病床上是上次那個小女生。
他明瞭,微笑地坐下來。「腮腺炎是小兒常見病,但也有些人到成年後才會遇到。沒有什麼特效療法,最快也要一周。服點抗生素,再用板藍根、夏枯草、蒲公英等煎水服用就好了,不會有後遺症。小女生沒有關係的,若是男子就要注意點。」
「可是你看她熱度不退,要不要緊?」
「這種病前期都是這樣,必須靠熱度讓病症完全發出來,然後就慢慢好了。這兩天會沒有胃口,也會伴點嘔吐,都是正常症狀。」
「那就請趙叔讓護士多關照她點,安排些清淡的營養餐!」冠世傑站了起來。
「你讓她住院?」想住進這個醫院,都必須是三個月前開始申請。一個無足輕重的腮腺炎要住院,太小題大做了吧!
「對呀,住院!」她陷在那個公寓,連個飯都吃不上,不住院能去哪裡?
「呵,世傑,你有點不一樣了。」趙醫生無奈地招手讓護士去安排病房。
冠世傑臉色稍有點緋紅,「她現在是我公司的員工。」
「能讓冠總裁這麼對待的員工可能不多吧!」趙醫生打趣。
冠世傑緊張地回頭看了眼容妍,幸好她一直昏睡著。「趙叔,麻煩你了。我現在要回公司去,晚點才能過來。」
「放心,我安排特別護士護理。」既然已經小題大做,那就素性大做特做,難得這冷面小子展現得這麼人性。
「謝謝趙叔了。」回過身,冠世傑憐愛地撫了撫容妍的頭髮,不捨地走出病房。
他是扔下從新加坡過來的客戶,飛車去台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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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5:12
二十二,第一次親密接觸(下)
清晨,容妍悠悠地睜開眼,入目是一束美麗的瑪格麗特,還有一張熟悉的笑顏。
「是你呀,大陸生!」是上次護理她的小護士,一雙眼笑得彎彎的,「我們好有緣,我很少碰到同一個病人兩次。」
熱度沒有完全退去,容妍頭仍暈得要死,不時還有點輕咳,口很渴很渴,她盡量回給熱情護士一點笑意,但嘴巴一傾,笑象哭。
「好了,好了,腮腺炎不宜講話太多,心意我收到。」小護士衝她擠下眼,放下花,找了棉球沾點水滋潤她干烈的唇。
「大陸生,我看到送花的大帥哥了,不是小男生,是非常有型的成功人士,難怪送得起這麼貴的花,他找趙醫生問你的情況去了。」小護士兩眼晶亮,「你運氣不錯,碰到這麼好的頭家。」
「頭家?」容妍睜開眼睛,側了側頭,看向那束清新明妍的瑪格麗特。
「哈哈!」小護士熟練地開始輸液,又把一顆安定片塞到她嘴裡,「我忘了你不是台灣人,台語裡頭家就是你的那個人,呵,真命天子呀,你愛的那個人。」
「他不是的。」容妍回答得很快,護士看到的人一定是冠世傑,「而且上次也不是他,他是我的領導,不,叫老闆,哦,是總裁。」嘴巴腫得她講話也不清。
小護士嘟著嘴,幫她淨口洗臉、打理頭髮,「那你還是幸運呀,修得這麼好的總裁,我們院長不扣我薪水就好了,哪敢指望他送花哦!」
容妍沉默了。認識冠世傑不久,雖然他一張冷面懾人,但真的對她不錯,她感覺得到。也可能算是這個海島上至今為此,讓她感受到溫暖的一個人,像潛流,沒有水聲,卻讓心田濕濕的。
她確是很幸運地遇到這樣一位總裁。
門輕輕敲響,冠世傑禮貌地沖小護士點下頭,走了進來,「今天好些了嗎?」他的頭髮有些蓬鬆,顯得比平時所見的模樣要年輕、親和些。
容妍指指嘴巴,腫得更凶了,有如小雞搗米般的抽痛。
「大陸生,我給你拿早餐去!」冠世傑側首一記冷濘的目光,讓小護士一驚,找了個理由,跑開了。
容妍的眼不時的瞟向桌上的水杯,一臉痛苦地嚥著口水。
冠世傑坐到容妍床邊的陪護椅上,倒了杯茶,托著她的身子,小心地遞到她嘴邊,她喝了兩口,嘴巴疼得張不開,輕輕推開,一張臉苦瓜似的。
「呵,這麼大個人,還得個小兒病。」冠世傑寵溺地慢慢把她放平。「還有二天就是五月了,要去屏東嗎?」
容妍抬眼看他,窗外的陽光映在他英俊的臉上,輪廓格外明顯。她輕輕搖頭,她現在是病毒傳染體,哪裡都去不了的。
冠世傑笑笑。
容妍手軟頭重地窩在病床上,可憐巴巴地歎了口氣。看在冠世傑眼中,以為她是在遺憾,「你還在惋惜?」他有點不悅地嘲諷。
她聽到他異常不客氣的語氣,思維停頓了一下,然後居然很難過。自已不過是憐惜自已像只流浪的貓似的睡在這裡,頭暈痛難耐。去屏東又不是罪過,他怎麼可以這麼諷刺自已?
大陸生注定就低人一等嗎?
容妍忍不住哭了,倔強地把被子拉過蓋住了頭,咬著牙不讓哭聲發出來。
「還要不要喝水?」
冠世傑把被子扯開,妄想轉移其注意力。容妍勉強喝下幾口,潤了潤嗓子繼續擦眼淚。
「我要去屏東!」她下了決心。
冠世傑微微眨了下眼,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好,下周我去屏東有事,跟我去吧!」
「才不要,你那麼忙。」生氣只是一會,容妍想起了四十二樓的忙碌,而冠世傑此刻,在這麼寶貴的早晨,沒有和他的特助們一起,反而是坐在她的病房中,覺得特別的被珍視和過意不去。
「忙是天天的,偶爾休息一下,也算給自已喘息的機會。」他幫她拭去眼角未干的淚,「去屏東很方便,真的想去,就抽一天吧!」
只要不是和別的人去,她小小的夢想,他能滿足。
容妍抬眼看向他,有點驚訝。這是代表他的歉意嗎?可是他好像又沒和她過不去呀,而是自已不知為何,到對他任性了。
「我哪裡都不想去的,就在台大吧!我還有許多書要看的,這一生病,課又拉下了。」秀氣的眼睫一眨,看到桌上的花,「冠總,是你送的嗎?」
「嗯!」冠世傑看她不看花,「你還小,玫瑰不適合你。」
容妍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她可不可以這樣認為,冠總對她似乎很關心很關心。
成功的總裁都這樣對員工嗎?
三天,腮腺炎完全發出來了,嘴巴鼓得很高。趙醫生說熬過了今夜便會迅速恢復。
小護士話很多,圍繞著冠世傑的問題最多,容妍沒有辦法回答她,所以全是小護士一個人自說自話。容妍暈沉沉的,加上藥物的緣故,她聽著聽著,便睡著了。
冠世傑來時,房內一片黑暗,只有容妍淺淺的呼吸。窗外銀冷月光穿過半掩的窗簾,灑落在病床上。
他輕輕地走過去,彎身靠近她,感到一種柔軟情緒。是不是任誰在她身邊待久了,都會不知不覺希望能每天見到她的笑臉,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窗外的光影在她臉上流動,他凝望那張小臉上安詳的表情,胸口一陣莫名發燙,在意識到之前,他輕輕將唇貼上她的,印下一個幾乎不能算是吻的吻。
好濃的藥味!
下一秒反應過來,他嚇了一跳,但隨即莞爾一笑。
他,堂堂的冠氏總裁,親吻一個小女生,還要乘人不備,說出去會讓別人笑掉大牙的。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又讓作賊心虛的人嚇了一跳,幸好她沉睡未醒全然無知,當然也不會察覺此刻正有人在她身前面紅耳赤心亂如麻。
趁她沒有察覺之前,他輕腳準備離開,唉,做一次也是壞人,二次也是。他再次欠下身,印下一個算是冠世傑真正的吻記。然後,不捨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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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5:25
二十三,一點傷心
容妍出院了,沒有行李,空著兩手,侷促不安地站在車道邊等冠世傑。他有個合約要敲定,還要一會才能過來。她說不要,可以自已打車回學院。冠世傑一句「不准」,她無奈地看著時光慢慢流逝。
冠世傑習慣命令別人,她不知不覺也習慣了服從。這樣的服從,卻讓她從心底生出一絲感動,像爸爸嚴厲的目光背後是寵溺的慈愛。
車道邊泊的都是些她叫不上車名的豪車。住了兩次院,她才知這家醫院在台北是什麼樣的聲名,不禁汗顏,一個小小的腮腺炎,也佔著一張病床一周。至於住院費用,她不敢過問的,小護士含蓄地提過一切費用都是冠總支付的。想必也是個驚人的天價,對她來說。
一個對冠氏集團毫無貢獻的人,是不是麻煩人家總裁太多了?
「容妍,等很久了嗎?」冠世傑一上車道,急急地掉頭,打開車門,讓她坐進來。
「冠總,」容妍兩手不自在地搓著,「又耽擱你的時間了,真是不好意思!」
「想表達下謝意嗎?」看到她恢復一身的清新活力,冠世傑嘴角不由噙上一縷笑意。
「我只是個學生,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下我的謝意,可是我是真心的想謝謝你。」一雙秀眸很真誠地看著他。
似乎是很自然的,冠世傑捧著她瘦削的小臉,「那麼,給我泡咖啡時,不要加糖好了,我喜歡喝苦咖啡!」
容妍臉突地一下漲得通紅,「對不起,冠總,我不知道,下次一定會記住。」可是,可是,每次他不是都喝光光嗎?
「哈哈,」冠世傑難得開懷大笑,「那我以後就不要再委屈我的味蕾了,謝謝容妍!」
他說謝?容妍不僅臉紅了,連耳朵也紅了。
車仍停在學院對面的路邊。冠世傑下車為容妍打開車門,微笑著。他的微笑裡,充滿了欣慰和滿足。容妍有點詫異,然而,這一刻,她有點想讓那縷微笑永恆地留下。
「要惡補功課了,不過,學不好也沒關係,如果你想轉專業,我幫你。」
「不,就企管吧,一學期都快結束了。我多少也有點應付考試的小經驗。」至於喜愛的文學,容妍只想回到大陸去念產。
「好,那不要太累!明天去公司吧,記得不要錯過班車,不然我會擔心的。」他摸了摸她的頭。
「嗯!」容妍害羞地低下頭,覺得這樣的講話好像不是總裁對員工。
「再見啦!」冠世傑打開車門,準備上車。
「冠總,再……」容妍朝他揚起手,突然看到路曉從對面跑了過來。
「世傑,真的是你!」路曉一頭俐落的頭髮被發吹起,露出白潔的額頭。
這是他們那次在冠氏不愉快的對話後首次見面,冠世傑皺下眉頭,又恢復了冷漠生硬的神情,禮貌地點下頭。「今天沒有課嗎?」
路曉兩眼一彎,笑得很嬌柔,像默契十足的情侶,「剛下課。正準備回家,一抬頭看到你的車,有點奇怪。是接容妍出院的?」容妍的假請到今天,她知道的。不知道的是冠世傑會親自送人,心裡的裂痕一下又撕大了。
「嗯!我還有個會,不多聊了。」冠世傑默默掃了一眼容妍,上了車。
路曉低頭湊近車窗,「世傑,謝謝你送容妍回校。對了,你還欠我一個情份,我要求不高,請我吃頓好吃的西餐吧!老地方?」
冠世傑訝異地抬了下眉,淡淡點點頭,車駛出了她們的視線。
路曉挽著容妍的手臂,溫柔地說,「現在,我們回公寓吧!」
「導師,你和冠總很熟呀!」容妍不太能適應導師的熱情,沒話找話說。
「嗯嗯,我們是大學同學,近十年的交情了,無話不說,無事不談。世傑是個商人,做什麼都有用意的,唯獨對我,沒有,很真誠。」路曉驕傲地說。
「冠總是個很紳士的總裁。」
路曉怪怪地轉頭看了容妍一眼,輕笑如風,「紳士?台灣的商界稱他是冷面殺手,他對於生意上的同行和敵手,可是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了。容妍,你是我的學生,導師提醒你,可不要被冠總的周到和體貼所感動,他不是你理解的那麼單純。」
容妍停下了腳步,「導師,我能有什麼讓冠總利用的?」
路曉狀似好為難,但遲疑了一會,低聲說,「容妍,導師今天講的,你不可以對第三個人說哦!」
容妍手一顫,輕輕點頭。
路曉把她拉進學院裡的一條小徑上,「你是大陸生,冠氏名下的華語電視台對你進行跟蹤報道,什麼叫跟蹤,就是在你什麼都不知的情況下,攝影師躲在一邊拍下你真實的一切。」
容妍的臉突地就慘白一片。
「那個報道在《時事在線》播報了後,大陸反響很大,這讓台灣當局緊張起來,要求華語挽回影響。世傑沒有辦法,托我讓你去他們公司實習,重新跟蹤報道,然後再播報,而且世傑的大陸分公司剛上馬,他也想借你來作宣傳,在大陸打開市場。」
是不是她初到台大被人冷落、被人惡作劇,被推下水、被關在人體標本室都被拍下來了?容妍驀地想起曾在雷鑫給的那張盤中,電視裡是在播放她獨自走在風中的畫面。
這是真的!
她可以在台灣忍受任何委屈,但是不要被家人、同學看到她在這邊的樣子,媽媽、爸爸會如何想,又如何無力地為她哭泣。
原來她成了只動物園的猴子。
別人當她是假想敵,冠世傑把她當成了工具,她還慶幸台灣人不都是一樣呢!現實給了她狠狠的一記嘲笑。
心象被誰割成了一片一片,然後無情地丟到了風中。
「導師,那是不是我可以不必要寫那個實習論文?」容妍掩飾住眼中的神情,倔強地抿著唇。
路曉微閉下眼,很不喜歡自已。容妍受傷了,她看得出,可是一看到世傑對容妍那種呵護樣,妒忌已讓她失去了理智。
「論文還是要寫的。你堅持到這個暑假開始,導師幫你重找一家公司。」
「多謝導師,我去上課了。」謙恭地欠下身,容妍不等路曉回話,就跑開了。
容妍恨路曉,明知是這樣的情形,還故意這樣安排,然後再告訴她。台灣人真的讓她很厭惡很厭惡。滿眶的淚水就要流下,但是她不會當著路曉的面流的。
教學樓的樓梯口,陸浩兩手交插,看著容妍走上來。
「喂,大陸生,你又翹課啦!」本想好好地和容妍打聲招呼,一出口,口氣就很沖。陸浩氣得直想抽自已幾下。
容妍正眼都沒看他,直直地往教室走去。
陸浩撓下頭,緊緊跟上,放緩了語調,「你……你那個是不是在冠氏實習?」
容妍身子一僵,停下腳,回頭看他。
「呵,我和冠氏總裁很熟的。」陸浩神氣地挑挑眉,「傑哥和我爸是老朋友。我分到路導這個班,還是傑哥特地要求的。呵,你哪天上班,我陪你過去,讓傑哥給你一份很悠閒的工作。」
容妍譏諷地一笑,不發一言,回轉身,繼續走。
台灣太小了,小得就像成了一個大家子,就她走錯了門。
課堂上,容妍根本聽不下去教授講的內容。她抽出紙,寫下陸浩---冠世傑好友之子,他推我下水、把我關在實驗室;雷鑫----冠世傑的員工,他追蹤報道我;路曉------冠世傑同學,她幫冠世傑讓我進入他的公司。
一個答案浮出水面,雷鑫那麼對她好,說不定是華語的另一檔節目,看大陸生如何如何墜入情網,冠世傑的目的,路曉講過了,可能她沒講到的是冠世傑還帶有一份為陸浩的惡作劇做的補償。
怪不得住同一家醫院,像個好好先生。
怪不得他肯為她犧牲那麼多時間。
容妍心痛地閉上眼,不讓酸澀的淚水流下,她以為他至少是有誠意、不同的,還心存感動,原來目的是這樣這樣的可憎。
還有那個雷鑫,主播也像電視劇演員嗎,表白得那麼深情,真是好可恥。
這一天,容妍覺得時間過得真慢。她站在公寓門前,看著夜色中的學院,情侶對對,花香樹綠。她突然從書架上找到那本《台灣旅遊指南》,匆匆下樓,向大門跑去。
咖啡室有幾間,她站在櫥窗前一間間地尋找著。服務生怪異地瞪著她,她當沒看見。
終於,在最後一間咖啡室靠窗的位置上,她看到雷鑫一雙驚喜的目光。
容妍沒有進去,走到了路燈不太晚亮的林蔭道上。雷鑫急急買單,激動地向她走來。
「容妍!」他的聲音危顫顫的,靦腆地對她而笑,指著路道邊一輛銀灰色的車,「要去游車河嗎?」
可能是太意外也太興奮,雷鑫有點無措。
容妍直視著他,淡然問:「你等我等了多少天?」
「今天應該是第一百二十八天。終於,等到你了。你……決定哪天去屏東了嗎?」雷鑫貪婪地看著容妍。
「呵,你可真盡職。」容妍淺淺一笑,「雷主播,大陸的大連、青島、還要海南的三亞,都有非常美麗的海景,屏東,我沒有必要去的。這個,還你!」她把書塞到了雷鑫的手中。
「那我們去阿里山。」雷鑫忙說。
「雷主播,我來台灣快一年了,大陸生的話題,你不覺老提沒趣嗎?你還是重新找個素材吧!作為主播,你真的很盡職,但方式我不敢苟同,和大陸生肩並肩,一起呆在動物園中,你不嫌委屈呀?」容妍再也忍不下去,脫口把心中的話都說了出來,「以後不要再來等我了,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我都不會答應的。我只想好好地在這裡把書讀完,早點回大陸,請主播給我一份平靜。」
再見都不說,她冷漠地回轉身。
雷鑫像一陣旋風轉到了容妍身後,緊緊地抓住她的手。「你在講什麼,為何我聽不懂?」
「不懂,呵,你們沒有對我進行追蹤報道?沒有在《時事在線》播出嗎?真是……真是好惡劣的人,放那種東西。」容妍帶著哭腔的語音讓雷鑫心一驚。「是的,是有追蹤報道,但是沒有播報。你誤會什麼了?」
「誰會相信,」容妍抬手拭去眼角的淚,「那個光盤裡我看到了電視上的我。」
「那是……」雷鑫歎了口氣,環顧下四周人來人往的林蔭道。「我們不要站在這路邊,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告訴你好嗎?」
「不,」容妍甩開他的手,「我不會相信你的,雷主播。」說完,頭也不回地沒入夜色之中。
「容妍!」雷鑫怔然地立在原地,一臉痛苦。
「啪」夜色裡,突然一陣鎂光燈一閃,雷鑫本能地一抬手。黑暗中聽到一聲輕笑,雷鑫的臉一下子冷峻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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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5:41
二十四,封面人物
一早,華語電視台的氣氛就非常沉重。台長鐵青張臉,面無表情站在門口,看著員工打卡。稍有幾個平時嘻嘻哈哈的,也收斂著笑,正正經經地點頭問候。
雷鑫與往常一般,在編輯室看晚間播報的資料,就影像的配音用詞提提自已的意見。別看同是四四方方的漢字,有些讀起來很順,有的說快了容易打結。雷鑫不喜歡節目有微瑕。
「主播,你是不是完美主義者?」編輯和他開玩笑。
「不算,但很苛刻。」雷鑫自嘲地笑笑,臉色不算好。一夜都在為容妍的話糾結著,天亮了都沒能入睡。
「那放過自已呀,人生又不是無止境。有點瑕疵,才顯真實。」
「唉,習慣了,自然而然就這樣了。」
「你太敬業。下班後和兄弟們一起去喝個酒、K個歌,享受人生,不要整天工作還是工作。主播,你有女友嗎?」
雷鑫微笑搖頭,「還暫寄在岳母家呢!」
「哈哈!」編輯大笑,「那看來還要先找到岳母呢!」
出編輯室時,走廊上遇到韋娜,她正準備去錄影。還沒入夏,她已經是一身超短的吊帶裙,說得不好聽,有點像酒吧女。雷鑫禮貌地微頷首,韋娜停下了腳,笑得有些怪。
「大主播,看這期的台灣週刊了嗎?」
雷鑫納悶地看著她,搖搖頭,那些喜歡寫小歌星、小影星的花邊週刊,他從來不看。
韋娜紅唇一嘟,「這期封面人物不錯,建議你看看。」
「哦!」雷鑫應付的一笑,往播音間走去。
「那個人和你有得一拼。」韋娜在身後叫著。雷鑫朝後揚揚資料,沒有回頭。
一進播音間,他看到播音台上放著本刊物,播音組長一臉困窘走來走去,看到他進來,欲言又止,無力地指著刊物,直歎氣。
雷鑫訝異地探頭一看,正是韋娜剛剛講的《台灣週刊》,封面上,台大的校門前,他在夜色中抓住容妍的手臂,一臉痛楚。天,正是昨晚的情景。他感覺到鎂光燈一閃,驚了一下,但沒怎麼往心裡去,沒想到真的被偷拍到了,幸好容妍是背著身,看不到面容。封面標題:當紅主播,為情所困。他快快翻到那一頁,說什麼他戀上一位台大女生,兩人在校門外先是親擁,然後密吻,再然後小女生耍了小性子,他百般哄勸也無用,只得看著佳人賭氣而去。
「胡編亂造。」雷鑫扔下刊物,罵了句。
「我也知道是假的呀,可是大主播,你知道今天這本刊物在台灣一搶而空,多少人都在猜測這位女生是誰?」組長眉頭緊蹙,「我也好奇,你去那裡幹嗎呢?」
雷鑫淡然一笑,「組長,我是公眾人物,生活被人追蹤、猜測是沒有辦法的事,但這不代表我必須就完全沒有隱私。我有朋友、有家人,晚上和朋友們一起喝喝茶、吃個飯,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你是華語辛苦樹起來的招牌,為了你,冠總特地讓你保持一份神秘,關照一定不能有緋聞,現在好了,冠總一早就把台長叫過去問話了,我也被台長訓斥過,唯獨你這個當事人最好,還笑得出來。」
「一般有什麼事,當事人總是最後一個知道,我不例外。」雷鑫聳聳肩,「何況這不是緋聞,週刊是捕風捉影,藉機做文章 。她只是朋友,我經過台大,遇到,打個招呼,談到一件事,她很難過,我沒能勸住她。」
「就這麼簡單?」
「能有多複雜?」雷鑫抬起眉。
「雷主播,這次我請台長把事情壓下,找個機會和媒體解釋說,是為節目找訪問對象了解情況,下次再發生這種事,我想救也救不了的。好了,你工作吧!」
雷鑫悄吁一口氣,真的不能有下次了,他不擔心對自已如何,要是怕把容妍扯進來,那就麻煩了。
小女生已經很敏感了,再有事,她估計就會足不出戶,那他就和她不能相見了。
唉,現在,他怎麼和容妍說清那個誤會呢?
容妍安靜地坐在辦公桌後整理材料,根本不知外面已是滿城風雨。
冠世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差點沒嗆著,怎麼會甜得這麼可怕,他抬眼看看容妍,低著頭,沉浸於自已的世界裡。
「容妍!」把咖啡推遠,不敢再問津,想問問罪魁禍首,封面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別人看不出是容妍,他可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雷鑫真是賊心不死呀!
「哦,冠總,有事嗎?」容妍非常恭敬地站起身,眼神中寫滿了責備和冷漠。
冠世傑又把話悄悄嚥了回去,「你坐下,今天怎麼話很少?」他另開話題。
「我一向話不多。」容妍沒了前幾日的自如,不時抬眼看看屋頂、角落,像在尋找什麼。
「掉什麼了嗎?」冠世傑追隨著她的目光。
「請問冠總,你這裡會不會因為防盜而裝那種隱形攝影機?」
「呃?走廊上有,辦公室裡怎麼可能?我要是換件衣服,不是全公司的人都會看到。」那也太便宜那幫色女了。
「哦!」容妍沒有表情地又開始忙自已的事了。
「容妍,是不是課業太累,要我輔導嗎?」他看到她抽屜中露出一本厚厚的書,以為她是帶過來補習的。
「不麻煩冠總!」容妍突然很認真地看著他,「我什麼都很好,有什麼事都能應付的。」
冠世傑深究的品味這句話,意思是不是以後他不要打擾她,她不需要他的幫助?
怪了,怎麼和前兩日乖巧俏皮的容妍不一樣了?得過腮腺炎,可以改變性情呀?容妍在疏離他、防衛他,他肯定。
容妍去洗手間時,他偷偷地開了抽屜,原來是本厚厚的〈美學〉,書上寫滿密密的心得,讀得很細緻。
她在自學文學院的課程,沒有聽她提起過呀!她對他還保留了多少秘密?
冠世傑揉揉額頭,踱到玻璃牆前,牆上映出一張焦慮無奈的臉。
陳特助不忙,便會送容妍去坐班車。今天也是,專用電梯上只有他們二人。容妍仰頭,看著電梯頂,不講話。陳特助笑笑,從口袋中掏出個信封,遞給容妍,「你來公司一個月了,這是你的薪水。」
容妍象被燙著似的,退到一邊,直搖頭,「我的獎學金很高,足夠我花的,這些我不要。」
「呵,可這些是你應得的,花不完就存起來。每個實習生在公司都拿薪水,不只是你。」
「不一樣的,我來是為了實習論文,為學分,時間又不久,學期結束,我就離開了。我沒機會用台幣的。」容妍很堅持的說。
「去買幾件靚衫也好呀!」陳特助繼續勸說。
「我媽媽會幫我做的。」電梯門一開,容妍象逃似的跑走了,生怕他硬把錢塞給她。陳特助趣味盎然地笑笑。回到四十二樓,他把信封放到冠世傑桌上,「對不起,冠總,我沒能完成任務。」
冠世傑悠然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信封。
「她說暑假前,等論文寫畢就離開冠氏,神情很緊張,等不及離開似的,呵。」陳特助輕笑。別人都是搶著進冠氏,她卻是想逃。
「很有個性。」冠世傑傲然一笑。這就是容妍,如果太普通,還不會吸引他。就是這些倔強、剛柔、小性子,才讓他心甘情願地臣服,雖然目前他不喜歡她對他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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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6:00
二十五,颱風夜的意外(上)
五月悄悄地過去了,屏東自然沒有去成。台灣悄然進入了颱風季。
容妍默默數著去冠氏的日子,還有九次,她就不必去了。實習論文第一稿已經寫好,交給了冠世傑,他說要幫她修改下。她不急,急的是快要來臨的期末考,她這學期選修的課太多,又在自習文學院的課程。突然間象時間不夠用,晚上溫書到深夜,坐車、到冠氏上班,她都帶著書和筆記,一有空,就狂背。
忙碌的好處是她沒有那麼閒空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想到一學期又要過去,她不自覺就很快樂。
冠世傑也很忙,一年的一半快要過去,卻突然冒出來許多定單,想來可能是亮麗的業績讓一些觀望的商家也下了決心。他不得不重新制定全年計劃,重新安排一切,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時。
「容妍,給我倒杯咖啡,不加糖!」冠世傑目光直盯著電腦屏幕,敲敲桌子。
容妍已經做好了今天的事,正在專心對付《貨幣銀行學》。口中默念著剛看的一個名詞,起身到茶水間,習慣地舀了兩勺咖啡、一勺伴侶,然後是一大勺糖,倒得很滿,很小心地端到冠世傑桌上。
「謝謝!」冠世傑一幅公事公辦的口氣,信手端起咖啡,一進口,俊眉就擰成了一個大結。
「容妍,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嗎?」他「砰」地放下杯子,不覺口氣一重。
容妍抬起頭,還沒消化那個名詞。
「我有說過不加糖。」本來就已經累到極點,又喝了一口甜得膩死人的咖啡,他的火氣突突地往上冒,可一看到容妍清純的眼眸,口氣緩了下來。
「對不起,我沒有聽清。」容妍眨了下眼,非常冷漠,「我給你重泡。」
冠世傑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疲倦的神情,搖搖手,「算了,但是容妍,作為公司員工,你不僅上班做別的事,而且不能領會上司的意思,這一點真的不好!」他好心地提醒她,他可以包容,但在別的地方,別人會嗎,他不想容妍受別人的指責。
「冠總,那我可不可以從明天起就不再過來?」容妍淡然地問。
冠世傑暗暗吸口氣,眼神起了一絲小小的詫異,他覺得容妍像在一直等待著這個時刻來開這個口。
這一陣,她一直在鬧彆扭,不,沒這麼嚴重,她很沉默地做自已的事,不主動看他,不主動和他說一句話,臉上更是沒有一點點的笑容,她比他在街上遇到的陌生人還要陌生。
他忙得沒有空去顧及這些,現在看來情況沒有一點好轉,好像變得有些嚴重了。
她急於要離開他了。
冠世傑在桌下憤怒地折斷了一支水筆,臉上卻還是一派平靜,「做任何事,都有始有終,我希望你能堅持到底!」
這話叫容妍瞪眼。
「容妍,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些誤會?」冠世傑推開電腦,不再想那些數據和定單,解決眼前的事比較重要。
看他一幅深談的樣子,容妍擔憂地看看窗外,又悄然看了下表,再過一刻,班車要開了,而且今天氣象台有播報有個叫什麼「娜娜」的颱風要在台灣登陸。她一直呆在內陸城市,每年夏季也會遇到些什麼颱風,但那都是颱風從沿海城市經過時,稍有點餘音罷了,風力大一點,下場雨就過去了。而台灣的颱風真叫她開了眼界,樹倒屋翻,飛沙走石,豪雨如注,人在路邊不小心就能被風刮走。前幾次颱風,她都是在床下抖了一夜。
今天天空一直暗著,雲壓得很低,她再不回去,就有可能回不去了。
「冠總,我們又沒有交結,能有什麼誤會呢?」她敷衍地說著,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冠世傑站起身,走過來按住她的手,「不行,今天一定要說清,我不要我們之間這麼冷漠?」
什麼意思?
突然其來的莫名其妙讓容妍惱紅臉-----不是害羞,是討厭的不明不白----他還想要怎樣,她都扮演了這麼久的猴子,他那個什麼鬼報道也應該錄好了!
「你是總裁,我是大陸生,本來就不該熟稔。」她拂開他的手。
「容妍?」他生氣地盯著她。
「你到底想幹什麼?」容妍一直壓在心底的屈辱也泛出了泡,她身子輕顫地站起來,和他對視著。
「你討厭我?」冠世傑皺眉問道。
「冠總,你在冠氏如神一般,但也不代表每個人都要信仰都要拜。公司裡的學姐們說你是萬人迷,可是也不見得人人都喜歡你。」容妍情緒激動得聲音都在哆嗦。
冠世傑點點頭,「是的,你不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這有什麼差別?」容妍也跟著皺起秀眉,小臉通紅。
「有差別。」冠世傑目光盯著她,「討厭比不喜歡來的程度更重一點。我很想知道我做了什麼讓你不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我……」容妍驀地抬起頭,又看看四周,欲言又止,她想起如果她真的說了什麼,再拿到電視台去放,那又將怎樣,咬牙吞下所有的話,惡狠地瞪了冠世傑一眼,「一個人想得到別人的喜歡,必須先得尊重別人,這是起碼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不懂也沒關係,反正我們是兩根平行線。」裝腔,動物園園長!
冠世傑看著容妍生氣的臉,從容的表情下冷靜地在打量。一定有事,公司裡有人對她說什麼,不,沒有人敢的,那是在學院裡,路曉??他突地想起那天送容妍回去,路曉怪異的熱情,照理,她應該恨他才是。他仔細盯著容妍,看得很專注。他看她先是皺眉,然後還是皺眉,臉兒就惱紅起來,動作很大地背起包,身子狠狠一轉,太過用力,腳步一個不穩,整個人直直地栽了下去,磕到了一邊的茶几。
根本來不及驚呼,就那樣狠狠磕著了額頭,血污一片,一張臉差一點就變形。
她痛得歪嘴,眼淚不爭氣冒出來。更慘的是,在討厭的動物園園長面前丟這麼大的臉。
「你應該小心一點的。」冠世傑扶她起來,口氣平淡,不敢外露心中的疼惜。
他拿出手帕,小心地摀住空妍的傷口。容妍不想領情,但她才一動,就被冠世傑抓得緊緊的。他仔細檢查她的傷口,說:「還好,不太嚴重。我送你上醫院。」
「不用!」說起醫院,就提醒容妍心底的痛,「我回學院消個毒擦個藥就行。」掙動一下,想掙開冠世傑的手。
冠世傑盯看她三秒,沒有放開,「你想上臉上留下疤嗎?」
容妍大眼一瞪,喉嚨咕噥一聲,「我情願。」就是不想領他的情。知道自已現在一定很狼狽,全身都在痛。不爭氣的淚頑強地還掛在眼角。
「我不情願!」冠世傑突然俯身,吻掉她眼角的淚。
容妍震住!僵硬地抬起頭。
冠世傑一臉平靜無事。
她幾乎懷疑自已。不,是徹底的。
她把頭摔壞了。
玻璃幕牆外突然一陣昏暗,一道強烈的閃電掠過,緊接著強風狂掃,報紙、垃圾還有什麼東西滿天飛舞,然後,傾盆的大雨嘩嘩地貼著玻璃牆嘩嘩地流下。
「颱風,颱風過來了,」容妍掙開冠世傑的手,趴在玻璃牆前,驚恐萬狀,「怎麼辦,怎麼辦,回不去了?」
冠世傑悠然地兩手交插,「我覺得這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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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6:19
二十六,颱風夜的意外(中)
冠世傑把容妍拉進裡面的休息間。休息間不只是放了一張床,很大,充溢著強烈的男子氣息,設計、擺置也都是出自於名家之手,裡面的衣帽間更是有點像《浪漫滿屋》中那位明星的,各式的名品西服、襯衫、領帶按照類別排列了在兩邊。房中還人一牆滿滿的書櫃。別人的休息間是拿來睡覺,但他的休息間顯然只是附帶。
容妍心神不定地看著窗外,已是漆黑一團,狂風暴雨好像也把這個小島給吞沒了。她知道不應該留在這裡,可是現在卻又無處可去。無奈和驚恐讓她止不住的想流淚。
「你還不過來?」冠世傑夾著金屬性質的聲音冷靜的問。
容妍立刻轉身。冠世傑高大的身影擋在房門前,像警察防犯人逃走一樣,帶一種「公事公辦」的眼神望著她,手裡拿著小藥箱。
「我不要。」容妍大聲說,幾乎是反射的。血已經止住,傷口又不很大,她才不要冠世傑為她上藥的一幕被錄下來,然後顯得他好像多仁慈似的。委屈至極,還有憤懣及無力的不滿,她重複著說:「我真的不需要,馬上就可以回學院了。」
冠世傑眉尾挑了一下,「這個颱風至少會在台灣停留三天,按照我的感覺,工廠會停工,學校會放假,公車也會停開,你這個馬上到底是何時?」
怎麼連老天也要這樣欺負人?容妍氣憤地看著冠世傑的表情像生意人那樣篤定冷靜,眉一皺,臉色很難看,吸口氣,壓下心中的不滿,「那你放在那兒,我自已來。」
她等著。意思很明顯,不要冠世傑的好心。
但冠世傑卻像沒有明白,逕直走了過來,她不由地後退,直到退到床邊,跌坐了下來,驚慌地瞪著他。
「以前怎麼沒看出你也長著刺?」冠世傑拉把椅子坐到她對面,按住她躲閃不及的頭,「收起你的想法,現在除了呆在我身邊,你沒有別的選擇。」口氣就像宣佈一條合約的條例一般。
就是這點讓人覺得屈辱難堪。容妍張開嘴巴,嘴唇卻發抖,因辱成羞成怨,氣得說不出話,只是怒視著冠世傑,大口大口喘氣。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劈哩啪啦的巨響,接著「砰」的一聲,像是玻璃被打裂了,風聲、雨聲在窗外咆哮著。
「颱風,颱風!」容妍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氣惱被害怕所代替,緊摀住耳朵,兩眼直掃可以躲藏之處。冠世傑趁機為她上好藥,貼上OK繃。「剛剛那是序曲,現在颱風正式開始登陸。」
「那個,那個幕牆要不要緊?」容妍惶恐不安地瞟了下外面。現在他們是孤島上的兩個人,要暫時忘記恩仇,共度風雨。
「它可以防十二級地震,颱風對它沒有絲毫影響。」冠世傑抬起頭,眉毛挑了幾次,他的眉濃,直銳象劍,眼睛深沉而明;五官顯得有稜有角,十分的男性,但沒有柔軟的氣宇,初見他的人都會覺著懾人,但是同時也覺得他很強大,有一種安全感。
「你一點也不害怕?」容妍很沒志氣地在一陣風吼聲中往他那邊靠了靠。
「不管多狂的風,都會過去的,有什麼好怕的。」冠世傑閒閒地收拾起藥箱,放到一邊,「前幾次颱風你怎麼過的?」
容妍不願回答,直直走向窗口。
「等等,」冠世傑抓住她手臂。「我在問你話!」
「你說還能怎樣,除了躲在床下面,我還有選擇嗎?」非常非常討厭這個人,卻還要和他共處一室,容妍好難過。
低低的一句絮語,突然猛扯著他的心,他就那麼自然地把她擁了過來,輕拍著她的背,「別怕,現在,有我陪你。」
容妍的身子一下子僵硬,有一刻,她像被暖化,鼻子酸酸的,很感動,但再一刻,她就甩去了那些念頭,可是又不得不承認,確實現在是他在陪著她,只不過是被逼的。
「謝謝冠總!」她咬著唇,痛苦地說。
「那麼現在就去看看冰箱裡有沒有我們可以對付的晚餐,然後,我去洗個澡,唉,機器人也有要休息的時候,這一天,我真的夠累!」冠世傑極可能的溫和地說,小心地不激起她的憤激。
「哦!」她無力地低下頭,去開冰箱,沒注意冠世傑朝她瞄來的一眼憐惜。
冰箱裡有鮮奶還有兩隻蘋果,一些點心,好像能對付。窗外的雨在嘩嘩地傾盆而下,她沒擺骨氣的餘地,認命地放下包。
聽到浴室裡傳來淋蓬頭的水聲,她突然覺得窒息,悄悄走進辦公室,熄了燈,黯然地坐在辦公桌後。想起從前的雷雨夜,她在房間裡做作業,媽媽在一邊看書,不管多大的雷聲,她都沒有一點點的害怕。自從到了台灣,她才明白從前自已是多麼的幸福。
「容妍,容妍!」一頭濕髮覆在額頭,冠世傑慌亂地紮著睡袍腰帶,緊張地大叫。
「我在這!」她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冠世傑鬆了一口氣,「真怕你又逞能,冒著狂風暴雨,就跑了出去。」
「我的逞能都是深思熟慮的。」她強辯,不敢看他半敞的睡袍。看慣他西裝筆挺,現在這樣子好像有點叫性感。臉一下就漲得通紅,下意識又咬唇,眼睛轉向旁邊。
壞人應該長得牛頭馬面像,為什麼他這麼好命?
「我找了件大襯衫,你也去沖個澡吧!房裡有洗衣機、烘乾機,把衣服洗了明早再換,我這裡實在找不到你穿的衣服。」他思量著颱風後也許該讓哪家女裝店送點過來。
「不,不,不!」她臉色發白地抬頭看天花板。
「怎麼了?我們有可能在這裡被困幾天,你都不洗澡嗎?」
容妍沉默了一會,勇敢地直視著他,「那拜託你關上那些攝像機!」
「什麼?」冠世傑象聽到了天大的新聞。
「不是嗎?」容妍指著房間的四周,「你不是像個動物園園長在四處裝著攝像頭,就為錄下你對我友善的一面,然後放到電視台去播,藉機打開大陸的市場。」
「誰告訴你的?」冠世傑語氣森冷,眉頭皺了起來。他好像找著了癥結。
「那不重要,這是真的對嗎?」容妍臉上浮出屈辱的神情。
冠世傑抿了所唇,放緩神色,「容妍,你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如果拿到電視台放,對我有什麼好處?冠氏總裁出浴圖?而且現在這裡只有我們二個人,你以為人人單純地會像你那樣認為我們只是上司和下屬?多少狗仔隊在等著我的緋聞,我要主動給他們一個捕風捉影的機會?我的大陸市場早就打開,現在大半個中國的顯示器都是冠氏的,我喜歡靠質量和技術說話,而不屑這些見不得人的炒作。」
「可是……可是……」容妍屏息了一會,小翼翼地問,「那沒有追蹤報道嗎?」
「因為大陸生身份特殊,在你們剛來台灣時,華語做過一檔這樣的節目,也曾追蹤過,可是後來看到台大生對你有點誤解時,報道就停止了,電視台不會把一群學生間的爭執無聊擴張的。」
「那,那……」那她應該相信他的話嗎?他講得好像有點道理。
「你在冠氏呆了一學期,看過我如何工作,我的成功不是天上往下掉餡餅那樣的幸運,我只有付出比常人多幾倍的努力才換來的。我忙得無法回家,別人喝酒泡桑拿時,我還在辦公。在你受過那麼多委屈時,我還有閒情再蹬一腳嗎?」
「……唔……」容妍張口又閉口,眼淚在眶中打著轉。她沒有做猴子呀?
「容妍,這是不是我們的誤會?」
容妍難堪地低下頭,那麼這陣子她的冷漠是不是無理取鬧了,他還是那個特別的總裁,對她很關心的?
「你是商人!」她快速地說,像又找到一個討厭他的借口。
「商人有奸商、義商,儒商,又不是個個都是大壞蛋。」他總算放下心來,輕輕地擁著她往浴室走去,「襯衫放在門後面,這麼悶熱的天,沖個熱水澡會舒服許多,去吧!」
她有點想道歉,可是又說不出口。
他體貼地為她開了燈,告訴她冷熱水嚨頭怎麼切換,又很紳士地關上門。在聽到嘩嘩地放水聲後,冠世傑笑了。
他很感謝這場颱風,把她留了下來,也解開了那個癥結。該死的自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怎麼當初就沒好好想想找個別的說辭,路曉當真了,還當作把柄告訴容妍,結果讓容妍和自已彆扭這麼久。見鬼的報道,以後任何媒體人都不准靠近容妍,還有那個雷鑫,他也得提防著。
從不做無把握的事,但是就在那個醫學院的夜晚,就突然失了心魂,無法接近,無法表白,走不近她的心。看著她委屈、孤獨,一點辦法都沒有,直到他找了個理由讓她走向了他。二十九年不動情,並不是無情,而是一直在等著有這樣一個可以讓他牽腸掛肚的人出現。每天五點後,看著她下樓坐車回學院,他都不敢送她,知道長夜漫長,她孤獨無依,可他也不敢亂施一點柔情,就怕一點疏忽,便會給她帶來風波,她會失去安寧,敏感的身份會被別人炒出許多話題。他要好好地保護這份來之不易的愛。
容妍放了滿滿一浴缸的水,洗了衣服,洗了頭髮,然後把自已整個身子浸泡在水中,還放了許多泡泡。可能是因為沒了那麼多顧忌,她也輕鬆了。玩著泡泡,高興得「咯咯」直笑。
無預警的,看到燈閃了一下,突然黑暗一片。颱風之夜,停電是件正常的事。可是這裡不是熟悉的公寓,陌生的環境,又裸露著身子,容妍一下就慌了,手腳發軟,摸索著從浴缸裡爬起,腳下一滑,整個人從浴缸栽倒在地上,立刻就覺得手臂、大腿灼熱疼痛。
她忍著驚恐,努力想站起,沒想到,再次滑倒在地。
「容妍,容妍,你怎麼了?」冠世傑聽到聲音,在黑暗中摸了過來。
不敢哽咽,她噙著淚,低喊著,「不准進來,我很好。」
聽出她話音顫抖,冠世傑在門外又急又燥,「不要害怕,容妍,讓我進去,好嗎?」
門沒有上鎖,但他不敢嚇著她。
「不,不,不!」容妍怕極了,強撐起,再一次滑倒,不著寸縷,跌得結結實實,倒抽幾口涼氣,隱忍的淚嘩一下流了出來,「你……不准進來。」帶著哭音,輕聲哀求,卻又不能自已。
門外的人再也不想等待,「砰」一聲急推開門。黑暗中,雙手摸到一具抖如風中之燭的身子,立時血突地就往上一湧,冠世傑喉間一窒,忙斂住心神。
「不准碰我!」容妍發瘋似的推拒,舞打,冠世傑沒有閃躲,緊緊抱住,柔聲說:「相信我,相信我,容妍,我比較熟悉這兒的一切,全城都停電了,我看不到什麼。什麼也不會發生,你是安全的。」
雙手一軟,可憐兮兮地抓住他的衣擺。冠世傑歎了口氣,摸著她面容上濕濕的淚水,從衣架上抽了條毛巾,擦乾頭髮,又拭乾她的身子,彎腰抱起,憑著記憶走出浴室。
溫熱的身軀,淡淡的體香,又是他心儀的容妍,這一切都在考驗著他驚人的意志。渾身如著了火一般,呼吸不由地加速,咬破了嘴唇,才可以冷靜地走到床邊,輕輕地放下,拿著被單包好她。
「是不是好痛?」柔聲輕問。
容妍已經平靜下來,由於他的紳士風度和溫和,「嗯,我好像又麻煩冠總了。」不想依賴他,卻總是一再地去依賴。
「傻女生!」換得她的信任,冠世傑欣慰地笑了,「說實話,我希望這樣的麻煩再多點。現在無法幫你看傷口,明天再說吧!我去把襯衫拿來給你穿,只一會,你不要害怕。」
黑暗中,容妍感到自已臉如火烤。長大後,在媽媽面前都難得裸露,如今卻在一個不很熟悉的男人面前,幸好的是他看不見,可是也夠羞人的。
一件好大的襯衫,穿在她的身上可以齊膝,足可以作睡衣。
有了衣衫的遮擋,容妍才自如一點,先前的恐懼早已蕩然無存。兩個人都沉默著,氣氛有點難堪。
一張床,兩個人,剛剛沐浴完,緊挨著坐,像什麼?容妍她沒有談過戀愛,卻也會想到一個詞叫:曖昧,但是冠總那麼優秀,而且年歲可以做她叔叔,而且她來自大陸,不可能的。要單純,要單純,她咕噥著對自已說。
「容妍!」冠世傑很享受這一刻的相處,輕輕摸到小手,握著掌心,「不管何時都要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因為捨不得,因為愛,可惜不能說。「可以下床嗎?還是我抱你去起坐間,我們該吃晚餐了。」
腰跌痛了,手也痛,腿也痛,可是不想再麻煩他,她婉轉地細語,「我不餓,你去吃吧!」
身子突地被騰空抱起,一陣輕笑,「撒謊的容妍真不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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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6:34
二十七,颱風夜的意外(下)
容妍盤腿坐在沙發上,冠世傑坐在桌邊,一人一杯鮮奶、兩塊點心、一個蘋果,這就算是颱風夜的晚餐。容妍知道冠世傑不會飽,只要了鮮奶和水果,而把所有的點心全留給了冠世傑。冠世傑沒有拒絕,他很享受容妍對他初次的體貼,也樂觀地想像以後如果能擁有小女生的愛,那一定是非常窩心的。兩塊點心賽過什麼精品袖扣、領帶、手錶、票夾之類的華而實的禮品。
冰箱邊上的酒櫃抽屜裡有備用的蠟燭,他沒有提。他覺得在黑暗中,容妍會自在點。
好不容易才取得容妍的信任,他不想一次就把她嚇住。
「最近還想家嗎?」一口喝淨杯中的鮮奶,冠世傑故作隨意地問。
容妍放下有點發麻的腿,「現在比上學期好很多,我想我可能有點適應了。」講話的語氣卻不是像話那麼肯定。可能再過一年、二年,她還是不能適應台灣,冷漠的小島啊!
「你快放暑假了吧!我有可能在七月去大陸分公司巡查,一起走吧!」他一步一步放下釣餌,專等魚兒來吃。
「不!」容妍清晰地否定,「我不回大陸。」
又是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冠世傑錯愕住,「你不是想家嗎?假期很長的。」
如果給她機會回大陸,她會選擇休學不然就是回到高三復讀,就是拿把槍對著她,她也不會再回台灣了,容妍肯定,而這樣,她就等於這一學年的委屈白受了。「我有點暈飛機。」容妍這樣說,知道這個理由連自已都會覺得很假,可是她又如何能把心裡的話全部說給一個台灣人聽呢?
黑暗中,冠世傑眼皮連眨也沒眨一下,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容妍默默地咬著蘋果,文文的咀嚼聲,令冠世傑浮出一絲笑意。「容妍,我們以前見過。」
「不會吧,如果見過,我一定記得。」容妍講得很快。
冠世傑斜挑濃銳的眉,大言不慚。「元宵節,國父紀念館,你和大陸一位偶像歌星手牽手,想不注意多難。」一腔醋意。
「哈,肖白!」容妍快樂地笑出了聲,「大陸和台灣聯歡,媽媽讓他們幫我捎東西,我就跟在他們後面十天,瘋了十天,特別特別幸福的十天。呵,我是肖白的粉絲。」
「只是粉絲?」冠世傑沉著臉,一臉陰霾。
「我是不合格的粉絲啦!但是我喜歡肖白呀,高中時,我和同學們都很迷他,人又帥歌又唱得好,而且他很親切,想不喜歡他都難,我回大陸後,要收藏他所有所有的專輯。」容妍激動得手舞足蹈。
親切?冠世傑冷笑,聽華語的台長說,想讓韋娜為那個肖白做一期訪談,因為他在台灣也有許多粉絲,他眉一揚,很酷的一句「NO」,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這種人也叫親切?親切可能只是約容妍的一面,他不禁微慍。
「你以後想和他有發展?」
「啊?!」容妍被他問得一愣,兩秒後笑得前俯後仰,「怎麼可能的事,肖白他是大明星,我欣賞他呀,但那不會是朋友關係。雖然我沒有戀愛經驗,但我也知做名人的女朋友很累的,壓力也很大,像我有愛情潔癖的人,更是不要。」
冠世傑掩住心底的狂喜,「現在高中生不談戀愛的好像很少吧,難道大陸管得很嚴?」
「呵,高中課程太緊張了,談朋友太費心耗神,呵,這樣講好像做苦力一般,但我還是認為從始到終的戀愛比較好,也很簡單,我是個怕麻煩的人。」
「這一點我們的觀點很像。」
「不會,冠總的地位和年歲,好像……」說到這裡,容妍驀然僵住,冠世傑的雙手竟攬在她腰上。這一次絕對不是摔壞了頭,他十指的體溫明明白白地隔著襯衫傳遞過來。
「冠總,我沒有要摔倒……」她臉漲得通紅地想推開那手。
腰際的力量一緊!冠世傑更加用力,環抱住她的腰……在她耳邊吹氣。「我和你有年齡代溝嗎?我的地位和年歲就注定我應該是個浪子,不能從始到終。就這樣面對面的聊個天,你一定要提醒我很老了嗎?」
「不是,不是,冠總,你沒有老,也不是浪子,只是……不,台灣的多少言情小說中,不是寫總裁們有多少千金小姐拜倒在他們的西裝褲下,他們只要坐著,就會有人主動找上門,他們都是可以操縱別人感情的人,而不是會受傷的人。」容妍很窘,冠世傑這樣貼著她耳朵說話,簡直不舒服極了。
「你也信?」冠世傑冷笑,「你不是講我是冠氏的神,但是不一定人人都會朝拜我。如果我喜歡上一個不敬我如神的人,怎麼辦?」
容妍呆住了,小心翼翼地拂開散到前面的長髮,「冠總,你是不是還沒有談朋友?」
「不可以嗎?」冠世傑冷了臉,鬆開她。她這句話說者無意,聽著好像他很沒行情似的。
「路導??」容妍遲遲疑疑地問。
「同學!」冠世傑生硬地說。
「冠總,你是不是要求太高?」容妍的好奇心上來了。外面風雨大作,聊些有的沒的,打發時光。
「這麼小就這樣八卦,大了以後還不是長舌婦。」他很生氣很生氣,他丟下如山的公務,陪她過颱風夜,關心她,體貼她,她竟然遲鈍得像塊頑石,一點回應沒有也罷了,還嫌他老。
容妍撇撇嘴,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蘋果,打岔似的端起鮮奶,一小口一小口地嚥著。
冠世傑久久不說話,空氣像水泥一樣硬起來。
冠總是不是有傷心的初戀,還是有難忘卻不能終成眷屬的戀人,她觸到他的痛處了嗎?
久久,地球的冰河期也不過那麼久,容妍發出一聲淺淺的呻吟,「對不起,冠總,我不該說那些的。我們聊點別的?」
「聊什麼?」冠世傑竟像有意為難。容妍咬著唇,嘴唇很快白起來。
「你……你的大陸分公司在哪裡?」
「珠江開發區。」
「呵,離我們家有點遠哦,我是江蘇人,那裡四季鮮明,靠著長江,現在的天氣和台灣差不多了。」她一個人不自在地笑笑,一邊友好地握住冠世傑的手,「等我回大陸以後,我邀請你去我們家作客。」
這真是個意外的收穫,冠世傑沒料到,愣愣幾秒,「一言為定?」
「嗯嗯,」忽然提起家,容妍快樂地綻開笑顏,放鬆身子,「冠總,我爸爸媽媽都是頂好的人。媽媽的工作是服裝設計,她做的衣服好美哦,我除了內衣,所有的成衣都是我媽媽做的,而且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爸爸是醫生,特別溫和,病人們都很喜歡他。爸爸愛叫我妍兒,媽媽叫我妍妍。我們家是個帶院子裡的小樓,院子裡有幾棵大樹,還種了許多草花,因為草花生命力強,花色又多,還有一棵有很大年紀的葡萄,夏天時,會結得纍纍的,汁水又多,個頭又大。媽媽在葡萄架下放一張躺椅,暑假裡,那就是我的窩,我在上面吃冰、摘葡萄、看書,有時就那麼睡著了。書、筆、瓜籽掉了一院,爸爸說我是懶豬投的胎。」說到這裡,容妍已經沉醉了。
冠世傑沒有出聲,悄悄地移到容妍身邊,輕攬住她,讓她依著,她都沒發覺。
「冠總,你說有這麼瘦的懶豬嗎?呵呵,台灣有瑩火蟲嗎?我們那兒很多哎!夏天的晚上,一會看螢火蟲,一會看星空,總讓我忙不過來。我們家院子外面是條青石板路,通向郊外的一塊荷田,說是荷田,其實只有幾棵荷花啦,大半種的是菱角,還有人家養的珍珠,那個菱角是只有兩個角的,微微翹起,很大很香的……」
她就這樣說著說著睡著了,聽的人癡了。甜美的呢喃,濃濃的鄉戀,他今晚有幸聽到了一篇美文吟誦。怪不得不肯學企管,原來骨子裡藏在一股陶淵明式的浪漫。她有一對令人羨慕的父母,才教得出這樣清靈出俗的容妍。在額頭輕印上一吻,溫柔地抱起,走向大床,輕輕地把她放到裡側,今夜,他自私地沒有鬆開雙臂。
「容妍,大九歲就叫老嗎?我要求不高,是你太苛刻了。有一個比你成熟的愛人,不好嗎?小傻瓜!」輕輕攬緊,讓她貼著他的懷中,縱然心動如水,可是卻會是個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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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7:03
二十八,風過留痕
又夢見媽媽了!容妍嘴角蕩起一絲笑意,每次做到這樣的美夢,她就不情願醒來。但一室的光明讓她的眼睛實在耐不住。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天,這是哪裡?她有一刻的呆滯,但一會便想起了昨晚的事。她急促地四望,冠世傑不在,窗外的風雨好像停止了,昨晚洗淨的衣衫整齊地疊好放在床頭。
一張小臉立刻就像火爐上的烤蝦,溫度陡升幾倍。手忙腳亂地換好衣服,草草梳洗了下。鏡子裡昨晚受傷的額頭已經換過藥,還有洗澡時跌傷的地方都處理過。這些都是冠世傑做的嗎?
容妍羞窘地閉上眼,讓她死了吧!不然哪有顏面見冠世傑。
可惜她暫時死不了,鼓起勇氣打開起坐間的門,桌上有一杯鮮奶,還有很新鮮的糕點,外面的辦公室裡像有人正在匯報公司分廠的損失。
她慌慌地站在門後,心怦怦亂跳,不敢出去,不敢面對這一切。她感到恍惚,這是夢,這是夢,這是夢……一遍遍安撫自已。是夢,所以她雙腿發軟,膝蓋無力,胸腔抽緊,胃部燃燒。
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她屏住呼吸,雙拳緊握,遲遲疑疑打開門,力盡自然地走了出來。
冠世傑的桌前又是一疊公文,他一身整潔,咖啡杯中的咖啡已近一半,似乎已經忙了很久。他一抬頭看見容妍,放下筆,「吃早餐了嗎?」
目光相對,磁性相斥,隱隱擦出火花。
「對不起,我起晚了。」十指絞著,指尖發白,漲紅的臉,任誰都看得出她明明白白的羞意。
冠世傑抿抿嘴,抿出一抹笑,「沒關係,先去吃早餐吧!如果想睡就再睡會兒,我問過了,今天放颱風假,所有的學校都停課。我現在很忙,待會陪你講話。」
「呃?」容妍一臉狐疑,懷疑她聽到的。這個口氣好像很縱容很縱容。
「怎麼了?」冠世傑把目光回到公文上,「是想餓著肚子上班嗎?還是嫌早餐不夠豐盛?颱風天,遷就下好吧!」
「不,不,早餐很好,我現在就去吃!」她總是輕易就被他牽制著情緒,無言地轉身,不知道身後有一道深情的目光一直緊緊相隨。
如果他不是這麼理智就好,他可以衝動地做一些傻事。
譬如將她擁進懷中,來一個讓她透不過氣來的早安吻,吻得她顫抖,癱軟在他懷底,然後對她傾訴心底的情意,再要求她的回應。
愛情不是獨角戲,他是多麼渴望她也能有和他一樣的感覺。
他不敢。怕她嚇住,凌晨就鬆開了雙臂,讓她獨眠,也給她一份安定。面對面,他就是她的上司,多一句溫暖出格的話都不行。
冠世傑苦笑搖頭,拿起筆,反正容妍還小,他就慢慢等她長大吧!
雖然很餓,容妍卻沒什麼胃口,一杯鮮奶和幾塊糕點,花了很長時間才嚥下肚。心裡像多了點什麼,特別是看著冠世傑的時候,可能有什麼呢?
洗淨杯子,很自然地收拾了下休息間和起坐間,再進辦公室時,冠世傑不在,她不禁放鬆地長吐一口氣。陳特助推門進來,看見她,嚇了一跳。
「容妍,你在啊!昨晚嚇壞了吧?」他笑吟吟的,口氣很熟。相處幾個月,他們特助室裡的人都喜歡這個不多言卻很善解人意的小女生。
「還好!」容妍臉又紅了,「總裁好像下樓了!」
「這是昨晚的損失統計數據,你一會給冠總。」陳特助遞給她一絲疊資料。
「好,損失很大嗎?」
「集團每年都會從上年盈餘中為颱風影響提一定的預備金,沒事的,沒有超過。冠氏不是別的公司,我們的總裁可是商業奇才,十歲就能主持大局。」
十歲!!十歲的她還是在玩丟手絹呢!「陳特助,他今年多大?」容妍好奇地瞪大
眼。
「二十九!鑽石單身漢,台灣多少名媛望斷秋水呢!」陳特助笑了。
二十九,如果是週歲,哇,十年,與她隔了四十個季節,太長的距離哦,她就是百米衝刺也趕不上的!趕?幹嗎趕?容妍一怔,被自已的想法嚇了一跳,瘋了,瘋了……
「容妍,你說什麼?」陳特助訝異地看著容妍自言自語。
「沒……沒……呵,我在想冠總他真的是個神啊!」
「嗯嗯,商界之神。」
大門「咚」一聲開了,冠世傑和幾位耷拉著腦袋的主管走了進來。
冠世傑一臉冰寒霜凍,冷厲的目光所到之處,草木皆枯,他「啪」地一聲扔下手中的資料,「什麼叫大概、可能?你們在冠氏也有幾年了,不懂我的規矩嗎?要麼就是沒有,要有就是最最精確的。這種資料也敢拿給我看,我有多少功夫等著你們去猜測、去假設?下周,美國分公司的發貨會就要召開了,但現在什麼都還在半空中,你們讓我在發貨會上對人家客戶說什麼?」他激動地拉扯著領帶,「今天午後二點之前,我要一切數據,如果沒有,請到財務處把這個月的薪水領走,然後另謀高就。」
「冠總,二點以前一定可以!」主管們忙不迭地說著。經濟如此蕭條,到哪裡找比冠氏更好的公司!
冠世傑冷冷一笑,抬手看表,「一分鐘,二分鐘,你們還愣在這,時間會等你們嗎?」
一言落地,幾個主管瞬刻就消失得無蹤。
「庸才,敢在我面前混?」冠世傑氣惱地閉上眼,真是恨不得吐血,最好事事都親為才好呢?
「冠總,你要的損失數據我統計好了!」陳特助一點也不訝異,「沒有事,我出去忙了。」
冠世傑這才發現辦公室內還有別人,還有一個眼瞪得大大的、敬畏地看著他的小女生。
「嗯,你去忙吧!」匆忙打發第三人。
「你早餐吃好了嗎?」他微閉下眼,換上笑面問。
「全吃光了。」回答得快快的。
「身上還痛嗎?」
容妍搖頭,「不痛!」
「呵,幹嗎這麼緊張樣?」冠世傑復理好領帶。
「我怕回答慢了,你會罵我!」容妍老實地說。剛剛冠世傑那股威力,她不認為比昨夜的颱風差多少。
「小傻瓜!」冠世傑寵溺地一笑,溫柔地拉過她的小手,細細查看。「真是跌得不輕,腰都淤血了。」
他對她很親和,和別人是不同的。有什麼好的理由嗎?容妍心底悄然嘀咕。
「冠總,我那個實習論文可以給我了嗎?」容妍小心地問。
「喔,改好了!」冠世傑彎身從抽屜中拿了出來,上面確實有紅筆勾勾畫畫。「你打印下就可以直接交上去,一定可以順利通過,說不定還會是個優秀呢!」
「謝謝冠總!」容妍謙恭地接過,「我後面要期末考了,課目比較多,這邊的實習我想提前結束。」
「後面就不來了?」冠世傑不想大聲,但口氣卻透著微慍。
「對,後面就是暑假。」
「不是不回大陸嗎?」冠世傑一步步走近,她一步步退縮,直到幕牆,他兩手包抄,環伺在她身後,將她包圍。
「一個人呆在公寓裡幹什麼,不如來公司幫我?」
容妍被質問阻擋得一愣,停了兩秒才苦笑說:「我哪裡能幫你,剛剛那幫主管不知比我優秀幾百倍,你都讓人家另請高就,我做的事,哪位特助隨便一帶就可以了。」
冠世傑沒有鬆手,審視著她,像是在估量她的話能不能說服他。
那只是一會兒的時僮,但被他兩邊包抄在胸圍中的容妍,像被逼迫到死角的獵物,左右衝不開,被圍困在小小的空間裡,呼吸都不順暢,極度的不舒服。
「冠總,我說的是真的,我是……一個企管白癡,什麼都做不了。」
「颱風夜,哪位優秀的特助陪我了?哪位特助體貼地省下點心給我了?哪位特助會泡那種特別的咖啡?」冠世傑動也不動。
這話有點不對吧!「我……」容妍吞吐半天,最後歎口氣,「我真的很沒用的。」
為什麼他要留她?留下她對他有什麼好處?
許多疑問堵在心口攪得她莫名其妙。
「有沒有用由我說了算。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長處,我習慣了辦公室有你,不想一路疲憊地回來,只有空蕩蕩的辦公室在等著我。」冠世傑鬆開了手臂,放她自由呼吸。
呃???這麼簡單!
「暑期打工的學生很多,你就呆在冠氏吧!想看什麼書就看什麼書,但是要準時報到,我會讓陳特助考勤,一次遲到就順延一個學期。
她下意識地差點打破幕牆跳下四十二樓。
這是什麼打工?說是陪護還差不多。
「沒有學生的台大太冷清了,在冠氏至少還有熟悉的人在,留下來!」冠世傑像在談生意一樣,表情和口吻平鋪直敘。她想多想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我有講過我真的不很擅長企管。」容妍無奈地歎了口氣。
「聽我的話就行。」冠世傑說得很有把握,淡淡一笑,「留下來了?」
容妍點頭。真的,不管怎麼說,在解除誤會後,這個建議對她不算壞,她找了個可以打發時光的地方,可是……一切真像冠世傑說得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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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7:20
二十九,當愛情來臨的時候(上)
雷鑫現在很少講話,除非播音,他很少展開笑顏,三不五時跑到台大門口,容妍就像蒸發似的,再也沒有碰到。
時間就這樣在忙碌和思念中飛逝。
六月底,台語電視台舉辦台慶二十週年,大型的綜藝節目一檔接著一檔,《時事在線》暫停幾期,雷鑫難得悠閒的和一幫同事去台北山上的別墅吃烤肉。
剛下了場雨,郊外的空氣涼涼的,吃烤肉剛剛好。很久沒有碰面的朋友,海闊天空地亂侃,酒一瓶接著一瓶的開。雷鑫酒喝得有點多,微醺地走向陽台的欄杆。月亮已經升上來,銀白色的月光下,映在地上的身影顯得有些蕭索。
他不由地想起以前的大學時光。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仔細想想好像才沒幾年,怎麼感覺好遠。
一起笑,一起玩,一起瘋,一起荒唐,一起蹺課,一起趕報告,一起罵教授……那段青春歲月,簡直像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事。
那些死黨現在都怎麼樣了?明明有聯絡方式,通訊卻幾乎斷絕。工作忙碌和時差關係,只有極其難得能在網路上巧遇說一聲嗨。
容妍呢?她現在正是青春歲月,卻為何沒有他那時的快樂呢?沒有朋友,沒有死黨,連悄悄給她寫情書的小男生都沒有,可是她卻過得這麼倔強,倔強得讓他想起她就想歎息。
他有很久沒有見到容妍了,想念總是不由自主。
忍不住地,他脫口低喃:「容妍,怎麼做才能讓你信任我呢?」多麼渴望,這樣的月夜能把她擁進懷中,情話綿綿。
隨著時日流逝,容妍在他心中沒有淡去,反而越來越深刻。暑假了,她回大陸了嗎?離開台灣,她應該很快就會忘了他。
雷鑫落莫一笑。
「雷鑫,喝酒嘍!」夜風送來同事的呼喊。
他應了聲,沒有走過去,而是進屋拿了車鑰匙。
「你瘋了嗎,你喝了酒,想上明天的頭版嗎?」同事追過來攔阻。
他探出車窗,「我很注意的,沒有關係。」
「小心哦!」同事在車後大喊。
車緩緩滑出庭院,駛向山道。他開了窗,清涼的山風吹進車內,他確是清醒的,可是酒味很重。
前方紅燈,雷鑫手握方向盤,急促地拍打著。剛剛心裡突地有一個想法,像是容妍正在台大門口等著他,他不能遲到。
車發瘋似地在台北的街頭疾馳。
夜已經有點晚,台大門口冷冷清清,幾家專做學生生意的店早早就打烊了,連燈火也比平時暗了許多。
雷鑫熄了車燈,把車泊在樹道邊,沒有下車,拿了瓶水,一口一口地喝著,想壓住心中的那股熾熱。
捷運站附近過來一輛大巴,像是某家公司的班車,車上跳下一個人影,車卻沒有開走,司機伸出頭,笑吟吟地叮囑著,車下的人一直點頭,一直揮手,直到車開遠。
那單薄的身影,晃動的頭髮,雷鑫酒意突然上湧,他瞇細一雙眼,讓車慢慢地沿著車道,蝸速似的滑行。與下車的人擦身而過時,他突地停車,開了車門,身子伸出車外,一把抱住下車的人塞進車中,所用的時間也就那麼僅僅幾秒,以至於下車人好一會才發出驚叫,而他已經車門緊鎖,駛離了台大。
「放我下車,放我下車!」容妍拍打著車門,一邊驚恐地叫著。
雷鑫象沒聽見,只是沒命似的開著車。
容妍的嗓子喊啞了,淚水模糊了眼,緊緊地抓著車把,顫微微的回過頭。微弱的路燈下,她看出開車的人是雷鑫,哭聲戛然而止。「你……想幹什麼?」
「找個地方,讓你好好聽我講話。」他一開口,酒氣撲面而來。
「你喝酒了?」她一張臉突地發白,不敢叫嚷,無措地看著車外,行人好稀少。
雷鑫心情大好地一笑,「不錯,還喝得不少。喝了才有勇氣來找你,在失望一百五十九次後。」
容妍一呆,眼睛濕濕地看著他,但一會又被飛速的車轉移了思緒,「雷先生,我們回台大說話好不好?我保證一句話都不說,一直聽你說。」
「不好!」雷鑫語氣很清晰,「哪裡都不安全,除了我的公寓!」
「我不去!」這麼深的夜去他的公寓,他又喝了酒,容妍心懸到嗓子眼,「你再不停車,我就直接跳下去。」
雷鑫突地剎車,夜色中特別刺耳。車滑行了很久,才停下,容妍嚇得話都講不出來。
「我不是午夜色狼,我只是想和你講話。」他緩緩地側過頭,慢聲說。不然他就會因這種暗戀的情緒而崩潰的。
E時代,他還在玩暗戀,很落伍,可是很無奈。
容妍咬著牙一直搖頭,「我不去,以後,不然明天再去。」她猛推著車門。
雷鑫生氣了,「你要是敢下車,我就讓車立馬撞向,」他慢慢地指向前方一座大廈的大門。「那裡!」
容妍手驚愕地看著他,唇微微的哆嗦,「那……那還是去你的公寓吧!」
雷鑫傾傾嘴角,騰手撫撫她的頭,「好乖!」
幸好,幸好!他的公寓就在那座大廈的樓上。
雷鑫泊好車,下車時腳步不穩,可卻記得緊扯著容妍。容妍無奈地扶著他。「十樓B座!」他在她手上放了把鑰匙,然後放心地把身體的重量移在她身上。
容妍以一種悲壯而又絕然的心情扶著他走進電梯,不知怎麼想起冠世傑來,想著,眼眶紅了。
雷鑫的單身公寓不算大,除了一套不錯的音響設備,其他也很簡單。
他的意志很驚人,沒有發作酒意,坐在沙發上,一雙俊目一直炯炯地看著她。
「雷先生,你講吧!」容妍無奈地坐在他的面前。在這陌生的環境裡,她禁不住發抖。
「我在光盤裡講的話是真的,不是因為什麼敬業。」他悶聲悶氣地說。
容妍低下頭,「這個我知道,那是我誤會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不知我很難受嗎?」雷鑫坐直了身,一點也不像個喝醉的人。
「我沒有你的聯繫方式。」
「你不知我每晚會在台大外面等你嗎?」
容妍抿了抿唇,不帶情緒地說:「我認為我們沒有必要交結,我是要回大陸的。」
雷鑫痛苦地往後一仰,「什麼都沒開始,你就匆匆下了決定。等了你一百多個夜晚,你什麼機會都不給我,這公平嗎?大陸又怎樣,香港回歸了,我可以去香港、大陸工作,這些都不是借口,你就是不肯試?」
容妍呆了,沒想到雷鑫已走得這麼遠。她以為他對她只是有點興趣而已。
「在台灣,我不會戀愛的。」她堅定地說,不准自已被感動。
「是沒有讓你心動的人,還是你不肯?戀愛不是現在就走入結婚殿堂,那是一個美好的過程,你為何排斥呢?」
「我沒有這樣的感覺。」
「呵,我知道小女生的戀愛觀是從一個心悸的眼神開始,然後眉目傳情、情書往來,再是花前月下、你儂我儂,我這樣的單戀很傻是不是?在你眼中,我是個微不足道的傢伙嗎?」雷鑫得不到容妍的回應,心碎地閉上眼。
容妍有點恍恍惚惚的,看到一個優秀男人為自已失魂落泊,在她面前強烈地表白,她不知所措,但也有點小小的虛榮,「我沒有這樣想,只是我現在課業很忙,又要打工,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不是不喜歡你,而是我現在誰也不喜歡。」
「那我還有機會,對嗎?」雷鑫驚喜地睜開眼,抓住她的手,怕她拒絕,又慌忙丟開,無助急促如一個小男生。
容妍心怦登一下。
「你是台灣的名主播,可以有更好的人選。」她輕喃著,有點搞不清自已的心情。雷鑫像一個引人注目的包裝得太好的危險品,讓她害怕卻又有點好奇。
「那只是工作。在台灣幾千萬中,讓我心動的人只有你。」他溫柔地看著她。「給我一個機會,好嗎?容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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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22:27:35
三十,當愛情來臨的時候(下)
容妍想自已是不是有點太冷情,面對這樣深情款款的表白,她不感動,只覺得心裡沉重得很,像呼吸被誰掐住一般,她沒有自大到飄飄然,覺得一切匪夷所思。
什麼都不能講時,只有保持緘默。
雷鑫抬手拿起了遙控器,輕輕一按,電視屏幕上開始出現容妍初來台大的生活畫面。「容妍,你看過《白蘭》嗎?」
容妍搖頭。
「有一位女子叫白蘭,她想到國外去工作,可是卻沒辦法,只好通過虛假婚姻來獲取國外的綠卡,當然這是要付錢的。她與那個名義上的丈夫只匆匆見了一面,然後那個男人就到外地去了,她留在異國一座小城。到了異國才發現一切並不像想像中的那樣,沒有高學歷,語言又不通,她根本找不到工作。為了生存,她只好做起了皮肉生意。孤寂的夜晚,她很想家,也會想起那位戶口簿上的老公。於是,她就開始給他寫信,寫她的心情,寫她每天的生活。一天天寫下去,她發現她愛上了自己的丈夫。給他寫信,是她唯一的幸福唯一的快樂。可惜她沒過多久,因身染惡疾,就去世了,骨灰扔在一個小教堂裡。教會通知他丈夫回來領取。她丈夫回來了,看到了骨灰,也看到了那一封封未寄出去的信。讀完所有的信,丈夫痛哭失聲,他不知道自已被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女人這樣深愛著,如果時光能夠回頭,他不會扔下她一個人的。」
「容妍,我覺得我有點像這個白蘭,在機場被你吸引,然後天天看著這些畫面,不知不覺就陷得很深。勞累一天回來,看到你,就讓我覺得幸福。時光不會回頭,你可不可以在我還沒有崩潰而死的時候,給我們一個機會呢?」
容妍哭了,淚水濕潤了雙眼,怔怔地看著屏幕上的自已。為這樣一個傷感的故事,也為雷鑫對她的一片癡心。
她相信雷鑫是真的了。
「……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對我是這樣?」她像失去了理智,捂著嘴,哭得很抱歉。
雷鑫微微笑著,眼色溫柔,大掌輕撫她肩上散落的發髮。「我也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老土,玩一見鍾情。」他低聲說。
「可是我還沒有準備……」她哭,為自已心中莫名的恐慌和無助。
「不要準備,只要給我機會,讓我們慢慢相處,如果相處後,你還沒有這份感覺,我會鬆手。」他摸摸她淚濕的臉,深吸口氣,很忐忑地問她,「那麼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嗎?」
容妍淚光閃動,輕輕點頭,淚光滴落溫熱的手臂。「我真的不能保證。我在台灣都沒朋友,我們先象朋友相處好嗎?」
「好,只要你肯見我,肯和我講話,我等得起。」深邃的眼睛在濃密的眉毛下打量她,專注而又深情。
容妍的肚子卻在這麼浪漫的時候,很不識相地發出飢餓的抗議。她驀地刷紅了臉,真的是難為情。
「你沒吃晚飯?」雷鑫疼愛地擁著她坐下,忙倒了杯水。
「對哦,我打工回來,剛下班車就被你塞進車裡。」想到那一幕,仍心有餘悸,容妍瞪了雷鑫一眼。
雷鑫沒有道歉,「我也是逼的,藉著酒勁,從山上開車下來,就直奔台大,幸好遇到你,不然我有可能會把台大翻個遍。」
「以後你千萬不要再亂來,我們好好相處。」雷鑫一臉溫和、儒雅,可是發起狂來,真讓人害怕。
雷鑫起身,邊捲起袖子,「呵,當然不會,我畢竟是公眾人物,這點自重還有,今天是例外。我很少開伙,家裡就只有麵條,我給你做碗麵條吧!」
「麵湯可以醒酒,你多做點吧!」
「呵,我的酒量其實很大,但我很少喝,你不要擔心,一會一定平平安安把你送回台大。」
雷鑫找了一下,下了兩碗麵。味道很香,容妍怔怔地,想起了颱風夜的那杯鮮奶,輕輕歎了口氣。
一會,湯麵就上了桌子。很燙,容妍一口一口小心地吃著;吃著吃著,她的心也一口一口熱起來。
怎麼也沒想到雷鑫會為她下面。
「你怎麼會------呃,煮麵的?」屏幕上雷鑫帥氣溫雅,很不真實。
雷鑫笑說:「在國外讀書時,吃夠了洋餐,沒事就自已做點中餐慰勞自已。」
湯麵的味道掌握得很好,鹹淡恰當。這是她來台灣第一次吃煮麵。「有一種錯覺,好像這面是媽媽做的。」
雷鑫一愣,溫柔地抓住她的手,「以後我休息時,你就來我這裡,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容妍不作聲,低頭繼續吃她的湯麵。
「容妍,我們那個……約會……可能要有些特別。」雷鑫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容妍臉突地就紅了,「我們不要急著約會,先用郵件聯繫吧!」約會是情侶們之間的事,他們現在還沒到這一步。
「我可能不能陪你逛街、看電影,就連在路邊散步都沒有辦法,但我可以帶你去游車河,我們可以呆在公寓裡看片,也可以煲電話粥。」
「我理解,就寫寫郵件吧!」容妍不願太快,她還不太能面對這份突然而至的情感。台灣的名主播,大陸的學生,怎麼扯也扯不到一處呀!
「那對我太殘酷了,我想見你,怎麼辦?」雷鑫苦著臉。
「等我適應了就可以見到了。」容妍堅持,私心地連電話也沒有告訴雷鑫,沒有緣由的。
容妍回到公寓已近凌晨。整個樓層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她知道還有幾個在台北打工的同學住在公寓裡,但有時,她們會住在男朋友那裡。
她知道台灣兩性關係很前衛,不能以自已的觀點要求別人。開了門,一室黑暗,只有電話在角落中拚命地鳴叫個不停。
沒有第二個人,而那個人耐性也不算太好,她忙得連鞋都沒顧上脫,就跑了過去。
「你去哪裡了?」冠世傑的聲音焦急又氣惱。「班車三個小時前就該到台大了。」
「我……出去吃晚飯的。」她支支吾吾,一臉羞愧。
「法國大餐?」冠世傑已經在吼了,為這個太牽強的理由。
「不是,是和同學一起去夜宵的。」
「我怎麼不知你有這麼好的同學?」
容妍聽出冠世傑口氣中重重的慍怒,她聰明地閉上嘴,等待下一波吼叫。
「你一個小女生深更半夜在台北街頭亂晃,你不知台北的治安很差嗎?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你現在最好打好腹稿,給我好好地編,明早給我一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
冠世傑「啪」一聲擱了電話,火氣從電線那端傳了過來,容妍一顫,輕輕放下電話。開了燈,發覺電話裡有二十個來電未接,在這三個小時中,冠世傑是每隔十五分鐘就打一通電話。
各種公事已經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可他在喘息之際,還要擔心她。被他又是吼又是訓,容妍卻幸福地笑了。
她知道冠總是暴君本色、菩薩心腸,對她。
容妍根本沒有多慮,又拿起了電話,按了個反撥號,沒有讓她等待,電話很快就通了。
「腹稿打好了?」磁性的嗓音克制住心底的喜悅,在容妍被逼給他電話號碼時,這是容妍第一次主動給他電話。
「沒有,我只是想和冠總說聲晚安,哦,不是晚安了,應該是早安了。」容妍輕笑,眼睛晶亮,毫無倦意。
「知道時候不早還不快快上床,明天不是週日,要按時上班打卡的。」
「你不是也沒有睡,我陪你好了。」
冠世傑心間立時溫暖,但他是理智的,「煲電話陪我嗎?」
容妍犯難了,「那我打車去公司吧!」
「不要!」冠世傑大叫一聲,「容妍聽好,現在給我乖乖上床,明早準時上班車,我們上班見。」
「哦!」她居然有點失望。
「我累了一天,也要睡了,快,說好夢,掛電話。」
「好夢!」乖乖地掛上電話,坐在床邊發呆,滿腦子都是冠世傑的影子,雷鑫剛剛那深情的表白,她竟然忘得光光。
人生中許多美好的東西,都是意外。但有時,我們是不察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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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09:01
三十一,不速之客(上)
四十二樓人聲喧囂,充塞著一股溫暖喜悅而顯得極富親和的氣氛。很少露面的董事長冠希文和太太看望大家來了,還帶來了許多水果。
容妍剛送完文件上樓,看到特助室門前放著的的大果籃,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四十二樓一向除了工作內的議論聲,其他的話是很余的,她聽到特助們和誰在談夏天哪裡避暑最佳。她怔了一下,很有些意外。
周雅琴眼尖,瞟到門前閃邊的纖影,指指大門,「世傑在裡面嗎?」
「總裁一早就去黃氏集團,一會就回來。」
「那你們忙,我和董事長去他辦公室坐坐。」
「好的,夫人,容妍在裡面呢!」
容妍!周雅琴眼角笑紋堆了起來,多好聽的名字,拉著老公急不迭地就推開了大門。
「你們好,總裁暫時不在,你們先請坐會。」容妍從辦公室裡迎了出來,禮貌地一笑,把他們讓進沙發,砌上茶。
冠希文一眼就認出了容妍,大陸妹!銳利的濃眉一蹙,神情就有點沉重。在電視中看容妍的採訪,就很欣賞,真正見了面,她比屏幕上還顯氣質,還討人歡喜。可做媳婦?
周雅蘭不知道容妍的身份,但一眼看到容妍,嚇了一跳,青澀得像個高中生,比世傑的妹妹似蕾還小很多,她愣了,搞不好和世傑走出去,人家會以為是帶個侄女。
夫妻對視一眼,各懷各的心思,先前的那種期待和興奮全飛了。但他們也知道,兒子不是他們可以左右的人,他如此做一定有許多思量,想說服他,太難。
容妍不知道這些,收拾著桌上的公文,做做記錄,有時還會側過頭,對冠希文兩口子笑笑,很抱歉讓他們等候這麼久。
「兩份報告,我下午要!」冠世傑雷厲風行地推開大門,後面跟著一大幫特助,看到來客,皺了皺眉,「你們怎麼來了?」順便擔憂地看看容妍,她回了他一個微笑,他才放心下來。
「我的公司我不能來嗎?」冠希文不是平時一幅樂哈哈的面容,很是嚴峻。
「那應該去董事長辦公室。」冠世傑站得穩如泰山。回頭對特助們一揮手,「你們先出去吧,容妍,我有封文件丟在大廳,你下去幫我拿一下。」
「嗯,你們慢坐。」容妍盈盈笑著,馬尾一甩,和一幫特助出去了。
「世傑,她太小了。」周雅蘭搶著表達意見。
「她是大陸生。」冠希文扔下一枚炸彈。
「大陸生!」周雅蘭驚訝地摀住嘴,「她是大陸人,怪不得講話不像台灣人,天啦,世傑,她不只是小,她還……」
「爸,媽,她不叫大陸生,她有名字,叫容妍,有非常優秀的父母,從中國的北京大學交換到台北大學。」冠世傑的語氣不疾不徐,態度相當從容。「請你們尊重她。」
「不行啊,世傑,小也就罷了,只要她不在意,我和你爸爸也能做到不在意,但她是大陸生,世傑,你不要衝動,各家集團都有不錯的千金。」周雅蘭是一百個不同意。
「衝動?媽媽,我早不是衝動的年紀。我們冠氏到現在,需要商業聯姻嗎?笑話,不要那樣辱沒我,沒本事,靠裙帶關係來壯大事業。對,寇氏是台灣的企業,可是現在多少台商到大陸做生意,有的就在大陸成家定居,人家大陸能包容廣大,為何我們還在這兒斤斤計較。容妍只是一個學生,你們要挑什麼?」冠世傑聲音說著說著大了起來。
冠希文夫婦對視一眼,「如果傳出去,媒體炒作起來,對公司會有影響的。」
「人家客戶是認商品不認總裁的,我又不是什麼偶像,喜歡個人還要玩地下。何況我們冠氏就有四家媒體,能炒到哪裡去!爸媽,這個世界上我一直認為只要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所以我從不談希望,只用行動去等待結果。但一直以來,我努力的都是冠氏的一切,沒有一樣是屬於我個人的。容妍出現,我才發現我原來是這麼貧窮,沒有什麼能得到她的專注。她是我第一次想完完全全只屬於我的一個人,但是我沒有把握,只能摸索著走。現在,好不容易才能起色,你們也想干預嗎?」
周雅蘭沒有聽過世傑這樣無奈而又寂寞的語氣,心疼得淚水縱橫,這真是五歲後就一直自製、對商場風雨談笑自如的兒子嗎?
「你就這樣肯定?」冠希文冷靜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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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09:07
三十二,不速之客(下)
冠世傑慎重點頭,「比讓冠氏躍上台灣第一集團的目標還要肯定。」
「哦,」冠希文沉吟一會,「你沒有讓我和你媽媽失望過,我也知道這次你是真的動心了。好,我和你媽媽不反對,但也不贊成,保留我們的看法。」
「行!」冠世傑恢復本色,態度很滿,「給我獨立空間就行,像這樣冒然來訪,以後就不必要了。」
「可是,世傑,我想幫忙。」媽媽總是偏心兒子,看兒子那個決然的眼神,她就不敢反對了。既然肯定是未來的媳婦,現在早接觸早相處也好,那小女生很討人疼的。
「你不要添亂了。」冠希文拍拍妻子的手。
「怎麼會是亂,人家一個人在台灣,怪可憐的,我關心不行呀,當阿姨也可以啊!」周雅蘭很堅持,回過頭,朝已坐回辦公桌後準備辦公的兒子堆起一臉的笑,「世傑,讓小女生陪我去逛下街,可好?」
「不行!」一點沒商量的口氣。
「那去我們家做客!」
冠世傑不耐煩地抬起頭,「媽,你想幹嗎?她到現在都不知我的想法,剛剛才安心地呆在冠氏,你想把她嚇跑呀!」
「不,不!」周雅蘭同情地看著兒子,原來還在暗戀中呀,那她更得幫忙了,「好吧,就一起喝個下午茶,可好?」
「好,去地下餐廳吧!」冠世傑面無表情。
「那太寒酸,附近的茶餐廳吧!一個小時,我保證什麼都不講,就隨便聊聊,好不好?世傑?」攀著兒子的手臂,周雅蘭一臉達不到目的不罷休的表情。
「世傑,」冠希文開口了,「讓你媽媽帶大陸……容妍去吧,董事長夫人和員工喝個下午茶很正常的,你不要多想。」汗顏呀,看到兒子冷著個臉,他也緊張。
「一個小時!」冠世傑豎起手指,「什麼都不准亂提!」
周雅蘭舉手發誓,「一定,一定!」
話剛完,容妍就落落大方地拿著文件推門進來,看到周雅蘭淚水未乾,體貼地想掩門退出,冠世傑叫住了她。
「容妍,我媽媽吃不慣公司餐廳的東西,我現在比較忙,你陪她去隔壁的茶餐廳吃點吧!」
「麻煩你了!」周雅蘭沒等容妍說話,就笑著走過來挽住她的手臂。
容妍睜大眸子看著這個溫和又親切的夫人,點點頭,「不麻煩的,夫人!」
「那希文,我走啦!」周雅蘭得意地沖老公擠擠眼,歡天喜地拉著容妍就出去了。
父子倆對看一眼,同時搖頭,五十多歲了,還這麼孩子氣,真是寵壞了。
「容妍,好好聽的名字!」電梯裡,周雅蘭目不轉睛地看著容妍,看得她臉紅紅地低下了頭。
「不會,台灣人的名字才雅氣呢?」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裡有一個雅字?」周雅蘭興奮地問。
「呃?」容妍呆了。這麼巧?
「容妍啊,我們商量個事,一會呢,我們進茶餐廳,你可不可以叫我周阿姨,不然就冠媽媽,你總是夫人夫人的,人家會很以為我們是出來談公事,那多無趣啊!」
容妍愣愣的,看著她一臉等待,只得點頭,「好的,周阿姨。」
「呵,其實冠媽媽更好呀!」有人還很失望。
容妍笑,有點喜歡這位周阿姨了,不相信那麼高大冷面卓越的冠世傑是她生的,她這麼小巧,這麼健談,這麼溫和。
茶餐廳在公司對面。附近多家公司有時會在這裡吃個商務餐請客戶喝個茶。餐廳寬敞明亮,沒有幾張空桌。周雅蘭一到,大堂經理就笑著迎了上來,領進靠窗的雅座,對她身邊的容妍也是小姐長小姐短的,非常客氣。
容妍在台灣的紀錄一次次被改寫,這是她第一次到台灣的餐廳吃飯,而且是這麼高檔的餐廳。
她很不自然,面前一杯紅茶,兩眼瞪著那座精緻的三層銀盤,很懷疑那到底是給人吃的,還是給人欣賞的?很有點像林黛玉初進賈府,不懂規矩,只得小心地看著別人慢慢學著。
可是對面的人並不開動,看她比看食物多,還好心地一直笑著讓她吃。
「周阿姨,我沒吃過這麼正式的下午茶,」容妍老實承認。「有什麼規矩嗎?」
真是好純真的小女生,周雅蘭和藹地一笑,「我們不需要如此拘束的,不過阿姨還是要告訴你的,」她指著銀盤,由下往上,「先吃三明治,再吃鬆餅,最後是甜點。」
「什麼道理?」
「味道!」周雅蘭先取一份鮪魚三明治,「由淡而重,由鹹而甜。」
「原來如此。」容妍也跟著取了一份雞肉沙拉三明治,文文地吃著,很專心。
這麼好看的吃相,比千金還千金,講話又很禮貌,舉止又大方,氣質清靈,容貌清麗,周雅蘭越看越滿意。「容妍,你一個人在台灣讀書很孤單吧!」
「現在好多了。」
「我能體會你的孤單!唉,我雖然有一兒一女,可是女兒在國外讀書,都兩三年不回台灣了,世傑工作又忙,整天的不回家,我也只是一個人,想說話都只能找菲傭。」也是實話,但也有裝的份,周雅蘭楚楚可憐地放下點心,長長地歎了口氣,「看到人家逛個街、看個畫展都有女兒、兒子陪著,我就好羨慕,晚上一個人坐在餐桌邊,看著空蕩蕩的餐桌,什麼胃口都沒有。像我這樣,和你一個人在台灣有什麼區別,不,比你還孤單,你至少是求學在外,家人不在身邊,我呢,家人在身邊,還這樣,唉!」
容妍同情地看著她,「冠總他真的很忙,睡得也很少,但他的心裡一定有你。周阿姨,你可以常來公司轉轉,又可以看到總裁,我也能陪你講話。」
周雅蘭心中暗喜,「哪能總來,你沒看他那個臉拉得那樣,嫌我們耽擱他的時間。」
「哦!」容妍端起紅茶,淺淺地抿著。
「你平時忙不忙?」周雅蘭突然探過頭來問。
「我不太忙,現在是暑假呀,沒有課業,呵,我在公司能做的事也不多,不忙的。」
「那你可不可以抽空陪我逛逛街?」
「呃?」
「平時不啦,休息天時,好不好?我最喜歡和人一塊逛街,邊逛邊說話,然後一起吃吃飯,看看街景。我都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撒謊臉一點都不紅,明明哪次不是老公陪著。
容妍真的不忍讓她失望,周阿姨好像太孤單了,「可是周阿姨,我在台灣沒有逛過街,哪裡都不熟……」
「我熟呀!」周雅蘭叫出了聲,引得別人紛紛看過來,她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我們更得一起逛逛了,我可是個好嚮導,說好嘍,就這個休息日,你住台大是吧,我一早去接你,不可以告訴世傑,他最恨我拉他的員工做事。」
容妍輕輕點點頭,沒辦法回絕。
「哦,我都等不及休息日了,讓我算算,哇,還有三天,容妍,你一定不能毀約哦,不然,我會很傷心的。」周雅蘭誇張地說。
「一定不會,周阿姨。」容妍嫣然一笑。總裁的媽媽真是好可愛,和她媽媽是不同的。
哈,媳婦上勾啦!周雅蘭心情大好地拿了塊鬆餅。她才不怕世傑臭著張臉,都確定媳婦人選,自然要對人家好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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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09:28
三十三,月上柳梢頭(上)
一早天氣就陰陰的,一塊一塊的烏雲就來者不善,看了就教人不舒爽。
冠世傑因為一份企劃案不如意,在會議室發了一通火,回到辦公室時,臉還沉著,容妍端了杯咖啡給他,他也只稍稍抬了抬眉。
容妍很識趣地關上門,到特助室裡避避風,給他一個冷靜的空間。
「容妍。」陳特助看到她,微微一笑。
「我呆一會。」特助們都像是超人,每天的工作量驚人,她不好意思打擾,指指裡面,拿份報紙隨意翻著。
「呵,避難來啦!沒事,總裁對你最溫柔了。」有位特助不無羨慕地說,「他轟炸我們時,就是避到海峽對岸的大陸都不一定安全。」
「太誇張了。」容妍態度閒閒的,若無其事地說,「冠總的心地其實是很好的。」
「手段卻是冷酷的。」另一個特助附加一句。
特助室響起一片笑聲。
容妍愕愣一下,冠總才不冷酷呢,他對人的好是細微的,讓你察覺不到,但卻實實在在的暖人。「那這樣的總裁,你們怎麼還願意跟著呀?」她反問道。
陳特助從電腦屏幕上轉過眼睛,深深地看了眼容妍,笑了。
「哈,有人路見不平啦!每個人都不是完人,總裁雖然冷酷,但他令人折服,他有才能、有魅力、有創新,跟著他能學到東西,又能讓腰包鼓鼓的,我們就是忍辱負重也要跟著呀!」
容妍這才綻開了笑顏。
特助室的內線突然響起,陳特助快速按下。
「委屈成這樣,卻笑得這麼開心,會不會太牽強?「冰冰冷冷的語調。
笑聲戛然而止,容妍偷偷吐了下舌,隔牆有耳嘍!
「太牽強,我們很盡興。」陳特助打趣道,「總裁有什麼吩咐嗎?」
「硝煙已散,讓避難的災民回來吧!」電話擱了。
特助室又一陣大笑。
「容妍,你不要念什麼書,直接工作吧!四十二樓有你,真的不一樣。」容妍來了後,總裁明顯的很少罵人,笑容也多了許多,他們這些特助室上空的氣壓也低了很多。
「才不,那就換我委屈了。」四十二樓有什麼好,女洗手間都沒有,她在這兒就像是個外星人。容妍俏皮一笑,揮揮手,回辦公室去了。
天氣熱,冠世傑脫了外衣,襯衫的衣袖挽得很高,站在幕牆邊怔怔地看著台北市的街景。
容妍躡手躡腳地回到辦公桌後,還沒坐下,冠世傑回過頭來,眼神深邃,「對別人那麼和善,為什麼對我就這麼疏離?」他很妒忌特助室裡剛才的笑聲。
「呃?」容妍淡然一笑,「可能因為身份,你是總裁,我是員工,我不能對你沒大沒小吧!特助們也是員工,我們是平等的,所以講話可以隨便。」
冠世傑瞪了她一眼,口氣冷颼颼的,「上次在餐廳,你不是堅持說你不是冠氏的員工嗎?」
容妍嘟起嘴,強辨道:「上次是認識不夠,現在我體會到自已是冠氏的一員。」
「那以後呢?」他很危險地靠近她。
「以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她有點怕冠總的眼神,好複雜,像責備又像寵溺。
「以後想做冠氏的主人嗎?」冠世傑挑起了眉,也含蓄地表達自已的心意。
容妍卻理解成做冠氏的股東,「我哪有那個本事和實力?」實話實說,冠氏的股東那可是身家過億,她這輩子不可能的。
「我給你這個本事和實力。」冠世傑倏地讓兩人之間沒有了空隙。他人高,整個人把容妍籠罩著,「你可不可以有點企圖心?」比如誘惑下他,把他抓得牢牢的,那不就可以做冠氏的主人了。
「幹嗎要企圖心?我現在很好呀,台大畢業後,讀研究生,以後進報社或者做個作家,養活自已應該不難的。」她微微歪著頭,說得很自信。
如果他手裡有把斧頭,他一定要劈開她的腦袋,看看是不是岩石做的。「你真是好大的出息!」他諷刺。
「每個人都有自已的生活觀,有人喜歡錢,有人喜歡物,有人喜歡淡泊,人各有志,不做個寄生蟲,就是有出息。」容妍兩隻眼因不平瞪得老大。
「對,我喜歡錢,是俗人,你不食人間煙火,是仙子。可是仙子卻被俗人管束著,你怎麼說?」冠世傑冷靜從容地交叉起雙臂。
這話到叫容妍回答不上來,事實確實如此。他在公司時,她就必然不離他幾米遠,他出公差,她就必須過幾小時匯報下近況,說起來真的好怨,她一個不拿薪水的實習生,何苦呢?小臉脹紅,「我……今日罷工……!」是今日,不敢說永遠,她被冠世傑吼過,心有餘悸。
包包一拿,當真就往外衝。腳都還沒跨出一步,就被冠世傑拉了回來。
「你哪兒都別想去?」他扣住她,熱呼的氣息噴在她臉上。
猛不提防聞到他的味道,被那氣熱一襲,容妍驀地一呆!這不是她第一次跟冠世傑靠得這樣近,卻是第一次這般自覺起來。
意識到這點,她不自在起來。
「那……我……請假。」她感到被他握住的手腕燙了起來,感到他的掌觸過,越想摒徐掉那想法,那感覺越是頑固地提配她,她害怕起來,目光無法直視冠世傑。
「什麼理由?」他硬將她的臉扳向他,似乎很生氣。以為她想離開他,眼裡冒了了火。
「……約會……」容妍真想咬掉自已的舌,怎麼會想起這個詞。
「和誰?」冠世傑詭異地瞇起了眼。
到了這步,容妍只得硬著頭皮往下編,「同學!」
「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口氣漸漸陰沉。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容妍心慌地瞪著他。
「是誰正在向我請假?」冠世傑皺起了眉。
「請假沒必要那麼明細,反正,反正我今天要請假。」容妍突地想起雷鑫。他一天十多封郵件地要求見見她,她都沒答覆,也許她也該回應一下雷鑫。雷鑫那麼在意她,不是嗎?戀愛是不是應該這樣談,男生要求約會,女生要有點矜持,然後才能一同出去,逛逛街,喝個茶什麼的。她答應和他相處的,就不能太冷漠。才不要陪這個嚇人的總裁呢!
「那好,我不批。」冠世傑仍然從容平穩如泰山。
「勞動法規定員工有請假的權利。」她最近看了冠氏的員工手冊,知道有這一條。
「那是對別人,對你,不適用。對了,上次你還欠我一個解釋,和誰出去吃法國大餐了?」
「法國大餐?」
「法國大餐才會需要三個小時,你難道騙我的?」他兇惡地盯著她。
容妍想起來了,是被雷鑫擄去公寓的那晚,她臉兒一紅,「是吃飯,只不過是吃完飯後,講了會話。」
「也是今天這位和你有約會的同學?」
容妍輕輕點頭,心裡卻有點空落落的。和雷鑫見面,她有點無奈,像完成任務,因為雷鑫喜歡她。這和她想像中的約會有點不同。情侶約會,等待的時刻,應該是度秒如年般的難受,不會像她這樣冷靜和無所謂。
冠世傑突地鬆開了她的手臂,背過身去,臉上已是一片鐵青,他怎麼沒有發覺容妍有了很要好的朋友,他沒有立場逼問太多,更沒有理由攔阻,容妍會反感的,可是又做不到假裝不在意。心裡已是翻江倒海,什麼滋味都有。他以為容妍在台大是絕對安全的,因為她的身份太特殊。防不勝防呀!他一個大男人都被容妍吸引,何況小男生?
他要反省下,不能再坐等容妍自覺地發現他的心。直白可能更適合容妍。可是如果直白了被她拒絕,那以後怎麼辦呢?
容妍太小,對他大了九年的歲月很在意,又對台灣人有偏見,整天想著回大陸,他冒然表白,她一定不會答應的。
如果她有過戀愛,也有些人生的經驗,就會懂他的成熟,他的好!偏偏是個花季少女,還在做夢,他自傲的一切在她的眼中根本算不了什麼,還不如青澀同學的一封情書來得心動呢!
怎麼辦?冠世傑覺得自已走進了死巷,突然沒有路了。
「冠總。」容妍看他久不說話,有點內疚,「如果不好請假,那我不請了。」
「不!」他不能小心眼,要包容,要自信,他比不過半大小男生嗎?有了比較,容妍才知誰更好。冠世傑寬慰自已,「我批了,你去約會吧,玩得快樂點!」
「呃?」容妍有點意外,打量了冠世傑幾眼。「我真的可以走嗎?」
冠世傑醋意滿腹地、不情願地點點頭。什麼是英雄,心裡不同意,嘴上還一口雲淡風輕的,就是真正的英雄。
「喔!」她都想退堂鼓了,因為冠總像是不開心的樣子,可是剛剛講得那麼認真,她只好繼續了。
「那我走啦!」戀戀不捨地看著冠世傑,好想他反悔呀!
「嗯!」
「我八點以前回公寓,然後給你電話。」她又回過頭來保證。
冠世傑露出了一點笑意。
「我們煲電話粥,好嗎?」她期待地走到他面前。
「再說吧!」他裝得可有可無的隨意,心裡卻樂開了花。
「哦!」小臉悶悶的低下,背起包,慢慢地向大門走去。
「容妍!」冠世傑在身後叫了一聲。
「嗯?」小臉欣喜地回過頭。
「過來!」
她歡跳著跑過來。
冠世傑竟輕輕地擁住她,往她臉頰一吻,「好吧,煲電話粥!」
「嗯!」容妍一張臉撐不住,突地紅透了,雙眼迷濛,「那……再見!」逃似的跑出了辦公室。
他吻了她?雖然只是一個禮貌吻,可是心還是跳得恐怖,心兒不由自主的飛揚著。她都有點不想約會了,她想快快到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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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0:35
三十四,月上柳梢頭(下)
容妍摸著臉頰,傻傻地笑著。但一想,她未免太大驚小怪了。電視裡常看到一些紳士站在門口,禮貌地親吻離去女仕的臉頰,一邊說晚安的場面。這只是冠總的教養方式罷了。
想到這些,她不覺有些彆扭,也有些失望,輕輕歎了口氣。
「幹什麼呢?一會笑一會又歎息的。」雷鑫揉亂她一頭的秀髮,溫柔地笑問。
很意外很意外,容妍居然主動提出見面。他狂喜的都沒來得及回公寓換身休閒裝,穿著一套上播音台的正服就飛車過來了。看著容妍的T恤、牛仔,怎麼看自已都像是個不搭配的叔叔樣。
但也只能如此了,他如何也捨不得浪費與容妍相處的美妙時光。
這是他們真正的第一次約會,除了吃飯和聊天,做什麼都嫌不適當。可是他如果公然帶著容妍去餐廳,必然要引起別人的好奇,聊天應該在林蔭道上,邊走邊說,他又不可以。
現在才真正體會到做一個公眾人物是多麼的無奈。
雷鑫帶著容妍已經在信義區的幾條路轉了幾圈。天近黃昏,御頭上的霓虹燈一點點地匯成了一片海。
雷鑫忽然有了主意,「容妍,我們去山上看星星、看燈海,好嗎?」
「今晚有流星雨嗎?」容妍驚喜地問。
「想許願嗎?」雷鑫悄悄地把車掉轉方向,往陽明山方向開去。
容妍把頭探出車窗,仰面真的在天空中尋找著,孩子氣的說,「當然想呀!前幾年,台灣拍的那部《流星花園》,我看了二遍,F4唱的《流星雨》也是我僅會唱的幾首歌之一,呵,感覺電視劇裡還有歌裡都寫得好浪漫。帶你去看流星雨,讓你的淚落在我肩上……」她小聲地哼起了歌。
雷鑫看她一眼不禁失笑,他真喜歡她這麼可愛的樣子。
「你有什麼願望?」低聲問她。
容妍轉過臉來,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希望可以早點回在陸回家。」
雷鑫一怔,有點受傷,她那麼義無反顧的樣,好像根本就沒察覺他的存在,「那我呢?」
「你?」容妍羞怯地一笑,「你當然繼續做你的主播啦!」
「呵,我們難道真的要象餘光忠先生寫的詩那樣『我在海峽這頭,新娘在海峽那頭』?」
容妍紅了臉,「我沒有想那麼多,反正還要讀好多年的書呢!何況我們會怎樣,誰也說不清?」
車內氣氛冷硬起來,雷鑫板著臉開車,容妍察覺到說錯了話,難堪地揉搓著十指,看著窗外。
雷鑫隨手打開車內的音響。老黑人的爵士樂,嗓音滄桑嘎啞,深情憂鬱,有點像他現在的心情。
「我心情很難過的時候,就愛聽老黑人的歌,然後抽支煙,默默地等疼痛過去。」雷鑫目視著前方,說。
「那……你現在抽煙吧!」容妍侷促地縮進皮椅,不敢看雷鑫英俊的臉。
雷鑫刻意放慢車速,車子駛上幽靜的山道。「容妍,你對我們的以後不樂觀嗎?還是你現在仍在抗拒我們的相處?」
「也不是,」小臉都快埋到椅下了,「可能太突然,我有時會不經意地忘記。」
「我就是突然愛上了你。」雷鑫說,「然後我就刻骨銘心了!呵,整件事只能用李宗盛一首歌來形容。」
她側身看他。
「鬼迷心竅。」雷鑫騰手擁住她,「就是這樣。」
容妍迷惘地望著雷鑫,迷失在他深情的眼波中。她沒有拂開雷鑫的擁抱。
車一直開到山頂上一個大大的平台,因為沒有流星雨,整個平台上只有他們一輛車。雷鑫傾身幫她鬆開安全帶時,聞到她頭髮的香味,很淡很乾淨的清香。胸腔突地一緊,想都沒想,他就抱緊了容妍,讓她貼在他的胸懷,感覺到她在顫抖和不安,他拍拍她,熄了車燈,「就一會,一會,這樣,就好!」
容妍僵硬著身子,兩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停在空中。她知道如果是情侶,這此根本就不算什麼,可是她真的有點不知所措,可是又怕雷鑫不開心,因為他真的好愛她,愛到讓她感動,愛到讓她有點不捨。
真的只一會,雷鑫鬆開了她,從車後提了一個裝著小吃的包包,「來吧,現在我們來野餐!」
容妍輕笑地接住包,「野餐應該是在陽光下還有草地上吧!」
「星光下燈海的上空,不是更好?」他打開車門,拉著她下車。
一片燦爛的燈的海洋突然就那麼躍入眼簾,無邊無際,五彩繽紛,這是一種震撼人內心的美,容妍瞪大眼,發出哇的驚呼,「這……這真的是我剛剛來的地方嗎?」
「對,那就是台北,台灣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不比上海差吧!」
容妍驚訝地搖頭,「我去過上海,可是我沒有站在這麼高的地方俯瞰過,它讓我沒有辦法比較。」
「台灣很多情侶都會在深夜開著車到這裡看燈海,有流星雨的夜裡,這裡更是人滿為患。」
「人太多,就不好了。」容妍目不轉睛地看著山下的燈海,「只有這樣靜靜的,才能感觸到這種巨大的美。雷鑫,看,那是101大樓。」她挽住雷鑫的手臂,拚命地搖晃著。
雷鑫笑了,靠緊容妍,「嗯嗯,台灣的最高建築,想忽視很難。」他看她一直往前探著身子,怕她摔下山,保護性地忙環住容妍的腰,身體更親密地緊貼在一起。
他乾淨清爽的氣味,還有淺淺的呼吸,一下顯得這麼近,容妍臉紅,心跳得猛烈起來。
雷鑫低聲笑了,「看過燈海,現在再看看星空吧!」他怕她羞窘,忙轉題。
容妍抬頭看天空,無月的夜晚,星星很少,到是風大了起來,她不由地打了個冷戰。
雷鑫嘴角微揚,脫下外衣為她穿上,「讀書時,和同學們一起看過流星雨嗎?」
「沒有!」容妍嘟著嘴,「作業都做不完,哪裡有閒情看流星雨。高中生的日子是灰暗的。」
「現在是大學了,可以把以前的一切慢慢補回來,工作後,就沒有這份心情了。」
「工作後,就難道一定要非常現實和功利?」她斜睨雷鑫。
「呵,當然不一定,但你有時不得不為五斗米折腰,是吧!」他握住她冰涼的手地掌心暖著。
「你……工作辛苦嗎?」她突然發覺自已從來沒有問過雷鑫的事。
「不苦,但是壓力很大,我每天都會掉許多許多頭髮,你,」他揪了下她的鼻子,「也是讓我掉頭髮的原因之一。」
「啊?」她抬起頭,笑了,「怎麼可能的事?」
他很自然親吻了她綻放笑顏的面頰。
容妍止住了笑聲,氣溫偏涼,她呵口氣,閉上眼睛,身子輕顫,感覺他親密的吻烙印上臉頰,慢慢地往下滑行。
突然,山道上響起了一聲刺耳的鳴笛聲,兩束燈光駛了過來,然後聽到有人唱歌有人驚叫。
「別人來了。」她不自然地低下頭,埋首在他懷中,精神不太能集中。
剛剛雷鑫親吻她時,她腦中閃過冠世傑的面孔還有他的那個頰吻。有人來了,讓她從迷失中突然醒來,她不覺有點慶幸。
一切太快了,好像有哪裡不對。
雷鑫苦笑地抱緊她,「看來,我們只好換地了。」
別人也發覺了他們,在夜色中大聲叫著揮揮手,雷鑫怕別人認出,急急地把容妍塞進車中,疾速往山下看去。
容妍看到車中的時間顯示已近八點。
「雷鑫,送我回台大吧,有點晚了。」
雷鑫卻不同意,「你沒有看到人家剛上山嗎?現在台北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你難得出來,再陪我一會,好嗎?」
窗外灰蒙,容妍看著雷鑫的表情溫柔專注。
「容妍?」雷鑫把車停了下來,「我們回公寓,看個大片,然後我送你回台大,不會太晚的。明日是周休,你不必打工,可以多睡會。」
明天周休,容妍想起和那總裁夫人的約會!那明天不是就見不到冠總了嗎,她有點落莫。那她更不能忘了今晚的八點之約。
「不,雷鑫,我要回去了。」
雷鑫失望地拍了下方向盤,好不容易才有點氣氛,又要分別,真讓人惱火。「你是不是怕我?」他這樣理解她的堅持。
這個問題讓容妍一愣,「沒有。只是八點了,我應該回到公寓了。」
「你又不是高中生,有門禁,你在讀大學,而且我們在約會呀!」雷鑫真是哭笑不得。
「乖!陪我到九點,好嗎?」他降低要求。
容妍委屈地眨眨眼,無力地低下頭。「好吧!」她不情願地說。
雷鑫沉默了一會,一隻手開著車,一隻手半擁著她。車緩緩下山。
還沒到山下,就聽到警車和救護車的笛聲此起彼伏,下山的車排成了長龍。陽明山下發生一起特大的撞車事故,警察封鎖了車道,正在勘查事故現場。
容妍黯然地把身子往後一靠,苦笑,現在,想回台大也回不了。
「大陸不是有句古語叫人不留人天留人,容妍,這是天意哦!」雷鑫逗她,非常喜歡這突然的驚喜,熄了車燈,窩在狹小的車內,很甜蜜也溫馨。
容妍嘟著嘴,不說話。
雷鑫很聰明地一直說關於大陸的話題,聊容妍熟悉的生活,終於打開了容妍的話匣。
三個小時後,道路才開始恢復通行。
雷鑫很開心地把容妍送回台大,愉悅地吹著口哨返回公寓。
容妍開了門,就直奔電話機,沒有一通電話。她默默地坐到床邊,再翻看,真的沒有。抬手看表,已是十一點多,快午夜了,冠總睡了吧?
她伸向電話機的手慢慢縮回,輕輕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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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1:02
第三十五章 ,shopping
隔日,冠園。
陽肖明艷,微風輕拂,台灣夏日少見的涼爽的天氣。
「蘇嫂,快去看看老陳有沒有把車開出來呢?」一早,周雅蘭就站在樓梯上大聲叫道。
冠希文坐在沙發上,正在看今早的晨報,聽到喊叫,慢慢抬起頭,「急什麼,才七點,商場要九點後才開門呢!」
「不是這樣的講法,」周雅蘭穿了件寬鬆的中式絲襯衫,顯得特別丰韻,「這shopping呢,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聯我shopping的那個人。」
「唉,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這麼急著和她太近乎?」冠希文歎息地搖搖頭,對冠世傑的眼光依然頗有微詞。
周雅蘭柳眉一挑,「老公,我不喜歡你這樣說。你是不是想兒子一輩子為你冠家做牛做馬,連自己的情感都不要顧?」
冠希文最怕老婆無厘頭式的問答,他哭笑不得地放下報紙,「你說得像世傑不是我兒子似的。就是我員工,我也不能讓他們連家也不要顧。我是說,那個容妍真的太小,以後會不會是我們的媳婦還一定呢?」
「所以現在就要去追呀,難得你兒子為她動了情,不然還不知等到哪年哪月呢?老公,你真正的是怕容妍配不上你兒子,對不對?日後要參加酒會啦、各種上流社會的活動,容妍沒有經歷過,你擔心會丟冠氏的臉?」
冠希文眨了下眼,等於默認。
周雅蘭嗔怪地瞪了一眼,「老公呀,這些算什麼,有世傑和我陪著她,她不會丟臉的。其實你這種擔心真的是多餘的,我和她喝過下午茶,好文雅的吃相,不知比那些名門千金好到哪裡去的。兒子的眼光一直那麼好,這次也不會差,這個媳婦娶定了。呵,我現在就要和她多接觸,人家一個人在台灣,怪可憐的,我捨不得。好了,好了,不能再說,我還要去接容妍呢!」
「你真是好沒立場。」冠希文擁住妻子,神情也鬆動了。「唉,這個家你怕世傑,我怕你,你說我的意見有用嗎?」
「有用,因為我愛你呀!」響亮地在老公臉上印上一吻,周雅蘭拉平衣衫,拎上包包,揮揮手,走出大廳。
司機老陳早就把車停在車道上了,看到夫人下來,忙打開車門。
一路上,老陳從後視鏡中看到夫人一直笑瞇瞇的,不禁好奇,「夫人,今天我們去台大接誰呀?」
「保秘!」周雅蘭抿嘴一笑,「一會你看見了人就明白,不過,以後可是要對這位小姐多關心哦!」
「呵,是位小姐啊!」老陳憨厚一笑,看夫人這麼熱情,他猜也猜得出一定是路曉小姐了。路小姐家世好,學問高,和少爺是同學,這麼多年少爺身邊的女子只有路小姐一個。看來冠園很快要辦喜事嘍!
一下車,周雅蘭有點怔住了。台大門口冷清清的,對面的幾家小店舖門都沒開。顯然她是來得有點早了,那沒關係呀,她剛好可以去容妍的公寓坐坐。壞了,她突然一拍腦袋,她還不知容妍讀什麼專業、公寓在哪?商學院這麼大,她從來沒有來過,睢著椰林大道邊一條條彎曲的小徑,該走哪條呢?
時間太早,想找個人打聽下都沒有。
周雅蘭急得在椰林大道上直轉圈,不敢打電話問世傑,找容妍,她可是背著他的。對了,問路曉呀,世傑不是說是路曉的學生嗎?
她笑吟吟地翻出電話,找到路曉的號,一按。
「伯母?」路曉的聲音很訝異。
「路曉,不好意思這麼早打擾你,我想問問那個容妍她住在哪座公寓?」
路曉的聲音更加詫異,「伯母,你認識容妍?」
「嗯,世傑辦公室裡的大陸小妹,我認識的,呵,我想讓她幫我做點事。」周雅蘭很聰明地沒有透露太多,唉,怕人家路曉傷心呀,愛了世傑那麼多年,最後輸給了自己的學生。緣份一事,說不清哦。
「這樣啊,伯母,你要做什麼,我幫你吧!容妍是大陸人,對台灣的一切都不很熟,她可能會讓你失望。」路曉在電話那端很是熱心。
周雅蘭臉一紅,「我現在台大門口,你告訴我地址,我找她去,就不擾你休假戲真做。」
「沒關係的,伯母,我馬上過來。」
「不要,不要,不要,」周雅蘭一口氣說了三個不要,路曉愣在那裡,訕訕一笑,心中一陣酸楚,一陣妒忌,「那好吧,你穿過椰林大道,在第二幢教學樓邊左轉,沿著路一直走到盡頭,再左轉,你會看到公寓樓,然後找企管系女生公寓,她在三樓最裡的一間。」
周雅蘭找容妍有什麼事呢?世傑特地送她,現在連董事長夫人都出面了,不會?她不願想,因為那種可能性真的太小太小,世傑不會這樣沒政治頭腦的,而且容妍是個小女生呀!
但這也隱隱透出點苗頭,她不能忽視。如果世傑鬼使神差,迷上那個大陸妹呢?
不,不,她絕不允許,也不能接受,世傑明確地拒絕了她,那麼世傑要愛的人一定要是個讓她輸得心服口服的女人,而不是一個青澀、整天板著張臉的小女生。
上次她給容妍透了點信息,沒起什麼作用,這次她一定要讓容妍自己知難而退。
還是學院的空氣清新,書香味濃濃的,讓人連呼吸都不敢粗聲。周雅蘭一邊感慨,一邊按著路曉講的,慢慢尋找。「企管系」,她看到了這三個字,也聽到公寓樓上有女生在唱歌,不錯了,就是這,三樓,最裡間。
門關得嚴嚴的。周雅蘭微笑地輕輕叩叩門。
門內驀地響起一聲惺忪的抽氣聲,「誰?」象嚇得不輕。
「是我!」
一陣拖鞋聲響起。
容妍頂著一頭亂髮,抱著枕頭,揉著眼,拉開門,看見是周雅蘭,嚇得摀住嘴,天,她忘了和她約定的事。
半夜回到公寓,在床上翻到凌晨四點,方才睡著,一睡就睡到現在。
「對不起,對不起,我……睡過頭了。」容妍忙不迭地道歉,也忙不迭地撫著亂髮。
周雅蘭笑著搖手,「沒關係,是我來早了。我可以進去嗎?」
容妍難堪地讓到一邊,「請進,周阿姨。」
太簡樸的小公寓,雙層床,一個書櫃,又是書,又是電腦,衣櫃挨窗放著,沒幾件衣衫,到是兩個大行李箱中塞得滿滿的,像是隨時準備出行。
「阿姨,你坐下,我馬上就好。」容妍急急地抓起今日要穿的衣服,衝到洗手間,梳洗換衣。
這就是小女生住的地方呀!冠園的司機和幫傭的住處都比這好幾倍。周雅蘭憐惜地歎了口氣,她發現在寫字檯邊上堆滿了各式泡麵和餅乾,心頭一緊,小女生平時都是吃這個嗎?
容妍簡直就是光速。從洗手間裡出來時,已梳好了馬尾,換上一件無袖的杏色連衣裙,映得肌膚象透明一般。「阿姨,我好了,走吧!」
「你……你把這個當正餐?」周雅蘭指著那堆泡麵。
容妍笑了,「我讀高中時,學校靠家,我媽媽從不讓我吃泡麵,現在我有機會了,終於可以吃個夠。」
周雅蘭直聽得心直顫,她明白容妍不願她同情,看容妍眼底一圈黑,心疼地問,「昨晚陪世傑加班了?」
「沒有。」容妍不好意思地轉過頭,佯裝不解意地問,「總裁他昨晚回家晚嗎?」
「他根本就沒有回家,都睡公司幾夜了。今天是周休,也沒見人影。」周雅蘭說。
「嗯,公司事很多,總裁他很忙的。」容妍有些失落。她有點想回公司看看,可是她沒有理由。
「別談那個讓人掃興的傢伙,我們逛街去。」周雅蘭溫柔地挽住容妍的胳膊,揚起臉,還是年輕好哦,一點都不要化妝,也唇紅齒白,美如百合。
「好吧!」容妍背上包包。
老陳半張著嘴,看著夫人身邊的這位小姐,腦中拚命搜索,是哪家集團的小千金呀?沒有印象哦,她應該不是冠園的少夫人吧
容妍微笑衝他點頭,一開口,老陳更吃驚了,不是台灣人哦,國外回來的?
周雅蘭親親熱熱地拉著容妍坐上車,「我們今天不逛多遠,就在信義區,轉熟了,以後你一個人也可以出來逛逛的。」
「嗯!」容妍乖巧地點頭。信義區是台灣的商業區,太多名店和大商場,還有舉世矚目的101大樓,台灣的大半人是不來這裡消費的,這裡的餐飲和物品,普通工薪階層是無力承受的。當然這裡就更不適合她這樣的學生。
周雅蘭對信義區的每家名品店都很熟,一進去,就有客服小姐熱情地過來問候,拿出店中的物品讓她挑選。她很想送容妍一些東西,但看容妍清清冷冷的目光,像是什麼都不喜歡,只有對她想買的東西才會發表些意見。
轉了幾家,周雅蘭有些明白,她挑錯了地方,她和容妍還有許多地方要溝通。
「容妍,阿姨不是故意的。」周雅蘭有點過意不去,站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
「怎麼了,阿姨?」容妍很吃驚,挽著她走向路邊的咖啡店。
「這裡好貴!」
「對呀,像搶錢似的。」容妍輕笑。
「你不喜歡!」周雅蘭說得可憐巴巴的。
容妍笑著讓她坐,向服務生要了兩杯咖啡,「我喜歡呀!東西貴有貴的道理,但是我現在是學生,不能承受這樣的消費。嗯,富貴逼人是我中年的願望,現在我享受清貧的快樂。」
「可是也有許多同齡人現在就已經富貴逼人了,你不羨慕嗎?」周雅蘭好奇了。
「她們應該羨慕我吧!」容妍笑出聲來,秀眸如水般閃爍,「因為她們現在就過著中年人的生活,人生一點奮鬥的目標都沒有,那多無趣呀!」
「對啊,對啊!」周雅蘭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意,心中為容妍的話不禁喜歡得更深了。這番話,她一定要全文學給老公聽,要讓他知道這樣的媳婦是多麼的出眾。
「那我們去做點清貧的事件?」
容妍看到十字路口有許多人走進地下通道,心中一動,「阿姨,你坐過地鐵嗎?」
「沒有。」
「那我們坐地鐵去。」容妍拉起周雅蘭的手。
地鐵站,正是午休時刻,人潮很是洶湧。
容妍買了兩張只一站的票。周雅蘭一直好奇地看著、問著。地鐵來了,她在前面牽著周雅蘭的手躲開人流,等著最後上車。這時候,幾個為趕時間而飛奔過來的人,一下子撞開他們,然後將容妍擠進人群被帶上了車。
容妍往回走卻見已經關門了。
她不知道周雅蘭是不是也上了車,又不也在車廂裡大聲地叫喊,便四處張望。她個子不高需要踮起腳尖,來來回回地找。
左邊,右邊,座位上。
沒有。
她的心開始焦急起來。
周雅蘭一定還留在車站,她從沒有坐過地鐵,更沒有陷在這種公共場所,人又那麼多,台北治安又差,她要是被有心人發現綁票怎麼辦?台北這些事很常見的,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建議了。
容妍越想越著急,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地鐵一停,她立刻下車在另一邊原路坐回去。
回程的車人要少了許多,她站在門口,外面是漆黑的隧道,一直蔓延。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之後,地鐵才重新見到外面的光亮。車廂裡的喇叭報著站名,然後緩緩地停下來。
她透過窗戶的玻璃,遠遠地看到周雅蘭焦急地站在那裡,已經有幾個好奇圍著她。像她那種氣質的夫人,在地鐵站太顯目了。
容妍奔去,一把推開那些好奇的人,撲進周雅蘭懷裡,環抱住她的腰,放聲大哭。
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仍好好地站著這裡。
「哭什麼,我一個老太婆,人家不會在意的。倒是你,我怕你會跑沒了,那樣,那樣世傑會恨死我的。」周雅蘭摸了摸她的頭髮,笑著說。「不過,你剛才那樣,我真的好幸福,你在保護我啊!」
容妍不禁也破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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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1:55
第三十六章 ,初進冠園(上)
周雅蘭象被驚嚇過度,一直抓著容妍的手不放。逛街的心情早就沒了,她說要回家。容妍只得把她送回老陳的車,然後自己準備打車回去。
誰知,周雅蘭鑽進車裡,也順帶著把容妍拉進了車中。
「回冠園!」說完,就半躺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眼角隱約有淚意。她剛剛是撐給容妍看的,她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怕容妍如果被台獨分子認出,那後果就好可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清貧的自由自在,她是沒福享受的,容妍也沒有,如果她呆在台灣,嫁給世傑。
「阿姨!」容妍輕聲喚著,「你沒事吧!」車開得很平穩,也很飛速,周雅蘭蒼白的臉色嚇著司機了。
「沒有,容妍,你覺得阿姨很沒用吧!」周雅蘭睜開眼。
「怎麼會?」容妍搖頭,「你不曾經歷過那些事,不是沒用。以前我和媽媽逛街時也會走散,然後我就站在原地,因為我知道媽媽肯定會回頭找來的。」
「我今天也沒有亂跑,對不對?」
「對啊,在哪裡走散,在呆在哪裡,相信對方,所以就不會有事。阿姨,你這樣想,就不會覺得害怕了。」
「容妍,你真的好乖!」周雅蘭疼愛地看著容妍,心情真的輕鬆了點。
「今晚在冠園吃飯,好嗎?阿姨本想在街上請你吃好吃的,沒想到遇到這事,阿姨在冠園補,可以嗎?」
容妍抿了抿嘴,笑著點點頭,「好啊!」她今天不能再讓周阿姨失望了。晚飯時,她會看到冠總嗎?
「老陳,聽見沒,快開車,今天容妍要在冠園吃飯,啊,我要通知蘇嫂,你是江南人,那口味偏甜偏酸,對吧!」
「我不挑食,什麼都吃得慣。」容妍笑。
「不,不,今天一定要慎重點,容妍第一次到冠園呀!」
容妍有點不安,「阿姨,這樣麻煩,我就不去了。」
「不麻煩,給蘇嫂一個露一手的機會,是不是,老陳?」
老陳呵呵一笑,偷偷瞟了眼容妍,這位小姐好像很討夫人歡喜。夫人歡喜,他也歡喜。「是呀,蘇嫂最得意的就是她做的一手好菜,縱橫南北,容小姐一定要見識下,不然她會失望的。」
「聽到沒,一定要品嚐下,容妍!」周雅蘭慈愛地抱著容妍,「阿姨保證一定比泡麵好吃太多。」
容妍咬了下唇,把目光轉向車窗外,看到車已經駛出了市區,拐進了兩邊植滿樹的山道,很是幽靜。她知道董事長夫人很慈和,她不敢去沉溺於這種久違的溫暖。在台灣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太溫暖後再失去,會更難過。
她習慣現在這種孤單,帶著夢想,默數著時光的流逝。
老陳熟練地把車開進冠園的大門,停在花園中的草坪上。
首先是一大片的綠,然後游泳池,花房、高聳的樹木、木式的座椅、鞦韆,還有象座宮殿式的建築。
容妍此刻才明白,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童話。童話裡的人都住在城堡中,過著快快樂樂的生活。去年夏天,她還一直念叨到哪裡去找像她家的那個小院。她真是井底之蛙。
但她還是覺得自家的小院是最好的,更讓人舒適,不像這城堡,走進來,心頭一窒。
太濃的美,人有時會很惶惑。
「阿姨,我今天真是太有眼福了,看到這麼美的建築。台灣有沒有要求把你們家作為觀光點?」容妍落落大方一笑,俏皮地問。
「這是我聽到最美的一句讚賞。」周雅蘭真是受死了容妍。在雅氣和豪氣、大氣並存的冠園前,她沒有膽怯,也不誇張,不阿諛,很自然地站在那裡,坦然地說著自己的感受,不帶一絲羨慕,而只是純欣賞般的喜悅。
「我想任何人來到這裡,都會情不自禁讚歎的。在美的事物前,人是很無力的。」
「想住進來嗎?」周雅蘭性急地問出心底的話。
容妍一愣笑了,搖搖頭。低首幫周雅蘭拎起包包,輕盈地走上台階。大廳外站著一個聞聲出來的頭髮灰白的男人,她見過。「董事長,你好!」她禮貌地招呼。
「既然是這麼美的房子,為何不想住進來?」冠希文聽見了她們的談話,心中實在太好奇。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家的樣子,我的,是比這裡要小許多。世界上好的事物太多,不能每件都要佔為己有。這麼優美的庭院,欣賞足夠。」
「那你住在這裡的人,你會覺得太奢侈了嗎?」冠希文深究地問。
容妍嫣然一笑,「人有讓自己生活得更美好的權力,住在這裡的人很幸福。」
「幹嗎說這麼深奧的問題?」周雅蘭搶過容妍手中的包包全扔給老公,拉著容妍走進大廳,「阿姨現在再帶你參觀下裡面。老陳,你快去通知蘇嫂,讓她現在就開始準備。」一邊回過頭沖老公使使眼色,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好的,夫人。」老陳早就看到蘇嫂站在廚房外探頭探腦的,他正好有許多話想和她聊呢!
冠希文輕歎。他覺得妻子帶容妍回來操之過急了,在她還沒和世傑深愛上時。如果容妍表現得太熱情,刻意討好,他會嫌她俗、虛榮;如果容妍表現得膽怯,他會嫌她上不了檯面。但容妍表現得太冷靜,像個路人看到一棵好看的花樹,不禁駐足觀看,卻決有留意,他覺得不安。
容妍根本就沒想過要和世傑一起吧!世傑的情路好像還有點艱難。
聽著妻子興奮地在樓上的各間聲演講著,他搖搖頭,但仍然拿起了電話。
「有事?」冠世傑總裁特有的簡練開頭。
「世傑啊,你有幾天沒回來啦?」冠希文皺著眉問。
「爸爸,公司裡很忙,最近,幾家報社又能在擴版,我沒有辦法。」
「你這麼賣命,想幹什麼?讓我給你分紅多些?你有時間花那麼錢嗎?」
冠世傑歎了一聲,無奈地笑了,「爸爸,我今天一定回家陪你和媽媽回家吃晚飯,好吧?」通常爸爸用這種諷刺的語氣講話,就代表他很生氣。
「好啊,但今天晚飯開得會很早。」
「為什麼?」
「有客人在。」
「誰?」
「容妍。」
冠希文聽到一聲訝然的輕呼,「好……她怎麼會在我們家?」
「想知道答案,自己回來問你媽。」一說完,冠希文就擱了電話。轉身看看忙碌的廚房,也許該去看看有什麼菜。
兒子又回來,還有兒子的心頭肉也在,他可不能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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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2:09
第三十七章 ,初進冠園(下)
「三樓呢,是世傑的世界,有獨立的客房、書房還有主臥房,他可以留自己的朋友住下,也可以把公務帶回來處理,」周雅蘭突然指著一間天藍色的門說,「那間是以後的嬰兒房,等世傑有了孩子,就住在那裡。」說著,她深深看了眼容妍。
容妍沒有在意,環視著由專家設計得恰到好處的三樓,第一個感覺便是冷清,樓層內的空氣靜悄悄地在昂貴的傢俱間流蕩,映著窗外的樹影叢叢,映著孤獨。難怪冠總不願常回來。四十二樓的休息間比這裡更像他的臥室,這裡太大,太空渺。
嬰兒房?如果讓她來設計,她會把嬰兒房放進主臥室裡。小孩子離爸媽太遠,好可憐哦!
周雅蘭推開一扇門,「這就是世傑的臥室。」
容妍站在門外,沒有進去,也沒有看清屋內的陳設,她整個視線都被高櫃上一個大大的相框佔去了。相框裡的人有冠世傑,穿得非常休閒,露出俊朗的笑容,還有一個卷卷頭髮、象洋娃娃可愛的女生窩在他的懷中,他們坐在冠園中的一棵樹下,相依相偎、溫馨甜蜜。
心中某處突地象被針刺了下,容妍疼得一縮,倏地就背過身,目光轉向樓下的大廳,有種快樂不常久的惆悵感。
她看到廚娘已經開始在餐廳中布菜了。
「容妍,不想再參觀了嗎?」周雅蘭很詫異她竟然對世傑的臥室沒有興趣。
「周阿姨,我突然想起和同學約了晚上一塊出去,我想就不在這裡吃晚飯了。」因為說謊,容妍的臉紅了。
「那打個電話取消吧!容妍,你第一次來冠園,你看蘇嫂準備了這麼久,而且……世傑馬上就要到家了,你不要讓大家失望,好嗎?」
容妍盡力擠出一絲笑意,她現在不太想看到冠世傑,心裡亂亂的,她想一個人回公寓,靜靜地呆會。
「我怕同學罵我,說不定她已經在等我了。」她很過意不去地說,「阿姨,我還要在台灣呆幾年呢,以後我再來拜訪你,好嗎?」謊越說越溜。
周雅蘭好失望,「怎麼會這麼巧呢?要不,阿姨和你同學說,她會理解的。」
「真的不要了。」容妍低下頭,聲音低不可聞。
看小女生象很無助的樣,周雅蘭不忍,「唉,阿姨想好好執行你吃頓好吃的也不行。但以後可要常來啊!」
「嗯嗯,一定的。」容妍急急地下樓。在大廳裡,向沙發上冠希文笑了笑,背上包包。
「你要去哪裡?」聲音陰惻惻的,是剛跨進廳的人問的。
他回來得可真快,容妍背包的手僵在半空中。
「容妍說和同學有約,要趕去會合。」周雅蘭在樓梯上幫容妍回答。
「推了。」冠世傑放下車鑰匙,抬腳上樓。
「我……」容妍對著他的背影嘴張了張。
冠世傑回轉身,俊臉冷著,「很難嗎?」那目光象把刀,一點點削著她的意志。
容妍頭耷拉著,嘟著嘴,嘀咕道,「不難!」他是總裁,她是打工的小妹,只有服從的命。
冠世傑不再說話,繼續上樓。
周雅蘭總算看到兒子的厲害所在,背著容妍衝冠希文做了V手勢。還是兒子狠,一兩句話,就讓容妍乖乖的順從,她又是哄又是勸的,半天都沒有作用。
這就是愛的力量嗎?
結果,容妍還是留在冠園吃晚飯了。
冠世傑換了件家常裝、洗了個澡,頭髮全部向後梳著,露出寬闊的額頭。看他一下樓,周雅蘭就大聲叫著蘇嫂讓開飯。
容妍被安排坐在冠世傑的身邊,對面是冠希文夫婦。餐桌上的鮮花有多美,蘇嫂的手藝怎樣出眾,周雅蘭和冠希文是多麼的和善,容妍都沒注意到。反正餐盤上總是有人夾得滿滿的菜,她剛吃了一點,馬上又填滿了。她微笑著、道謝著、吃著,也累著。
除了冠世傑,她算是熟識點,其他兩位,算得上才見第二次面。她是拘謹的,也有侷促、更有點無措。她現在才明白答應留下吃飯太冒昧了。
冠世傑沒有給她夾菜,反到時不是的把她盆中的菜夾掉一些。他的話很少,臉板著,她看不見他心裡在想什麼。
餐桌上,周雅蘭話最多,冠希文打量她的時候多,她笑得多,臉上的肌肉都笑僵了。看到水果端上來時,她悄然鬆了口氣。
一頓飯,吃得比大考還難過。
吃好飯,不便急於離開。她又如坐針氈地陪著冠希文夫婦喝了點茶,聊了聊學的專業。冠世傑埋在沙發裡,沒有看向她,托著下巴,眉頭蹙得緊緊的。
熬了一個小時,容妍起身告辭。周雅蘭抬眼看兒子,是他送還是讓老陳送?冠世傑拿起了車鑰匙,周雅蘭笑了。
「容妍,以後可要經常過來陪阿姨啊?」
「好的!」
容妍很禮貌地去向蘇嫂道了謝,把蘇嫂樂得兩眼放光。她做過多少宴席,容妍是第一個這麼尊重她的客人。老陳站在門邊,容妍微笑地和他說再見。
冠世傑把車開到車道上等她,她轉身向冠希文夫婦欠了欠身,然後揮手,上車前,她不好意思地對冠世傑說:「麻煩你了,冠總!」
台階上的周雅蘭差點笑翻。
「不麻煩,這是我的榮幸。」冠世傑盯著她,眼皮連眨也沒眨一下。
車駛出了冠園,冠世傑把車窗開了一點,讓夜風吹進來,非常的涼爽。「是不是我媽媽硬把你從台大拉過來的?」他不帶任何情緒的問。
「不是,是那天喝下午茶時,周阿姨說她很孤單,讓我陪她逛街,我答應了。結果今天我帶阿姨坐地鐵玩,被人群衝散,阿姨象被嚇壞,我送她回家,然後就是這樣了。」容妍覺得汽車的空間太小,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不然就是冠世傑給人的壓力太大了。
從昨晚到今天黃昏前,她一直都想見他。但現在,她有點想逃離,最好以後不要見面最好。
冠世傑是沒有成婚,但不代表他沒有女朋友呀!她沒有看過冠世傑那樣溫柔的笑著,他對她都是凶的時候比較多,當然那種凶和對其他下屬的凶是不同的。他一定很愛那個洋娃娃吧,可愛又嬌嫩又美麗,很討人愛的。
他會和洋娃娃結婚,然後生個小洋娃娃,就住在那間嬰兒房裡。容妍自諷地一笑,那一切與她有什麼關係呢?等他們結婚時,說不定她早回大陸了,一輩子都不會再見的人,幹嗎想那麼多?
唉,可是就是提不起勁,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她很驚愕冠世傑有女朋友,然後對她有什麼影響呢?
結論:沒有任何影響,她還是容妍。沒有得到也沒有失去。
「答應留下吃飯,為何看到我回來,就要離開?」冠世傑生氣地問,當他像是蛇虎似的躲避?
「是有事。」容妍堅持。
「還是和昨晚那個同學有約?」冠世傑的火藥味濃了些,手「啪」地敲了下方向盤,不慎碰響了嗽喇叭。突如其來的聲音把路邊踱步的路人嚇了一跳。
工作那麼忙,而他昨晚竟然看著桌上的手機足足有三個小時,就因為某人很羞澀地和他約煲電話粥,他當真了。可人家卻忘了精光,等到十二點,手機都沒響,他差點當場摔了那部手機。
「不是。」容妍忙搖頭,想起昨晚的電話給,訥訥地說,「昨晚,我是準備八點回來的,可是路上……」
「你沒有必要向我匯報你的約會內容。」冠世傑漠然地說。
「哦!」容妍抿了抿唇,不再作聲。
「你剛剛是在找借口,其實是不願見到我,對嗎?」
「不是,我怎會不願見到你呢?」容妍有點難過,「和董事長夫婦不太熟,留下吃飯太冒昧,我才找理由離開的。」
「小孩子家,哪裡來這麼多的彎彎心思?」冠世傑聽到這個答案時,放軟了語調,心情也輕鬆了起來,「昨晚約會愉快嗎?」
容妍賭氣地別過臉,不理他。剛剛誰說不想知道的。
「說呀!」冠世傑方向盤一打,容妍從車窗中看到,他們沒有回台大,而是來到了一個海邊。她已經聽到了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音,也聞到空氣中鹹澀的氣味。
「你說不要匯報的。」
冠世傑邊停車邊說,「剛剛開車很忙,現在我有時間聽匯報。」
「大壞蛋!」容妍悄悄地瞪了他一眼。他停下車,卻不開車門,轉過身專注地看著她。
「就是一起吃點零食、上山看看燈海,然後下山時,遇到一起車禍,我一直被堵到十一點,回到公寓,你沒有一能電話,我也就沒敢打過去。」
汗,她還講得很委屈。冠世傑有點想笑,「容妍,如果我去約會,你會給我打電話嗎?」
小臉一怔,酸酸地搖頭,「不會。」
「對呀,你和男生一起約個會,那麼甜蜜的二人世界,我再是上司,也不好打擾吧!所以我不能打電話。」這也是他男性的尊嚴,他經得住這樣的考驗。
「為什麼不能打?什麼二人世界,我又沒有確定和他戀愛,只是一起見個面說會話而已。」容妍反駁道。
「你想和他繼續見面,然後確定戀愛關係嗎?」冠世傑問。
容妍考慮都沒考慮,就搖了搖頭。
「那你還願意與他出去?」冠世傑都想把她抱起來打一頓了。
「我被他感動了,」容妍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台灣,很少有人像他那麼真摯、執著的對我好,而且他說過不為難我,不做情侶,也可以做朋友,我才同意見面的。」
「男人這種話你也信?」
「呃?」
「沒有這種傻子的,話是這樣講,心裡卻不是這樣想。哪個男人會為一個有可能只做他朋友的女生堅持這麼久,他是鐵了心想追你,只不過怕嚇著你,才那樣。容妍,你如果想給他希望,你就繼續與他見面,如果不想,就斷然拒絕。」
「哦!」容妍被他說得愣住,想想也有道理,「那我以後就不和他見面了。」
「他是個什麼樣的男生?」冠世傑慢悠悠地問。
這個問題,容妍不想回答。雷鑫是冠世傑的員工,說出來會讓雷鑫難堪的。
冠世傑眉頭已經皺起來,不過,沒關係,反正已是過去式了。他現在要確定她的想法,「以後你要怎樣?」
「呆在公寓,不亂跑。」
還有呢?
「好好溫書。」早點回大陸。
「還有?」
容妍不解地抬頭看他。
冠世傑打開了車門,把她拉出來,擁住她,「還有以後要呆在我身邊,不准東張西望。」
這句話什麼意思?
就是呆在冠氏做個好員工,還是別的?容妍一頭霧水,可又不敢問。
「昨晚想我沒有?」他牽著她的手,沿著海堤慢慢地走,一路扔著難題。
夜色中,容妍聽到自己的心跳都快蓋過了海浪的聲音,「嗯……我有記得和你約電話的事。」她模稜兩可地回答。
「不錯。」冠世傑得意一笑,他的影響力對她還是不小。「睡得好嗎?」
「不好,阿姨到我公寓時,我還沒醒。」容妍老實地說。
「媽媽比我還積極。我也沒睡好!」冠世傑疲憊地抿了下唇,放開她的手,把她半擁在懷中,「容妍,以後不要再讓我操心了。」
「呃?我做得不好嗎?」
「不,可以更好!」這句話,他是伏在她頸間說的,熱熱的呼吸弄得她癢癢的,害她呼吸又困難。
「我不懂!」她的身子因他的擁抱而輕顫。
「我也經驗很少,那就一起學吧!」他忽然抬起頭,摟緊她,無預期地輕啄了一下她的唇。
上次是頰吻,那是禮節,這啄吻是什麼?
容妍臉通紅通紅,頭好暈,她有點站不住,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衫。
冠世傑愉快地笑了,俯身又是一下。「這次沒有藥味。」他想起了在醫院的第一次偷吻。
「呃?」容妍傻傻的,很窘很羞澀,不知如何應付,心裡卻又有一絲甜蜜。低著頭從睫縫裡偷著打量他。
他無預期地吻上了她的眼,笑得更大聲了。
夜風中,有一些什麼東西悄然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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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2:25
第三十八章 ,沒有情人的情人節
冠世傑為什麼吻她?為什麼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有女朋友了呀,而且他怎麼可能喜歡她?他們之間差的哪是十萬八千里,那是從太陽到地球的距離吧,應該用光年來計算。
年歲、身份、家世,還有許多許多,就是生長環境都不同呀。容妍,你瘋了,瘋了,快快忽視!他有可能是把你當成小孩子一樣逗你玩一下,你又想到哪去了?
他沒有愛她的理由,沒有愛她的年歲,沒有愛她的平等,所以絕對絕對不要再往別處想。
就當爸爸、或者是叔叔們寵愛你的一個舉止吧!
坐上去冠氏的班車時,容妍終於把自己說服成功,但同時也落莫地歎了口氣。
路邊的大樓上有許多人正在掛著一個橫幅,上面寫著「相約七夕」。七夕節了嗎?容妍驚奇地探出車窗,其他大樓上也有各式彩幅,都寫著與七夕有關的話語,什麼「今夜,我在鵲橋上等你」,「盈盈一水間,脈脈話纏綿」,「兩情若是長久時,與伊同消朝與暮」……
容妍笑了。二月十四日,稱為白色情人節,在冰天雪地的季節裡,與親愛的人手挽手,共度浪漫的夜晚。七夕節來源於一個優美的傳說「牛郎織女」,被稱為中國情人節,比白色情人節多了點婉約和做憂傷。大陸很少重視,沒想到台灣節日氣氛味會這麼濃。
在這種美麗的日子裡,情不自禁就想戀愛。
可惜戀愛一事要靠緣份。容妍聳聳肩,沒有情人的情人節,日子也一樣過,以後戀愛了,可以天天過情人節。這是梁靜茹唱的,她認可。她才二十歲,戀愛還太早,可以靜心地等待那個美好時刻的到來。
等待也很美麗,她先天馬行空的想像,有一個象……她腦中閃現冠世傑的俊臉,不由自主摀住唇,唉,說好不可以深想的,又來了,她羞窘地輕笑,搖落腦中的雜思。
容妍一踏進四十二樓,就感到今天氣壓特別的低。
冠世傑咆哮的聲音在電梯口聽得分清,她走到特助室時,猶豫了下,不知該不該進去。門忽然開了,公關部那位讓她叫學姐的韋雲蕊滿臉淚水、臉腫腫的衝了出來。看到她,頭一低,跑走了。
「怎麼回事?」特助室裡悄然議論。
「聽說是和黃氏的總裁有一腿,被總裁夫人捉姦在床,揪著送到冠氏,讓冠總好好教訓。冠氏對員工的素質一向要求很高,出了這麼大醜聞,估計要炒魷魚。」
「可是這是個人隱私,公司好像不能管那麼寬吧!」
「唉,問題是她代表公司名義參加酒會才和黃氏總裁搭上的,這個就不太一樣,說起來是冠氏的某某。」
「呵,真是七夕節裡一個敗筆。」
特助室裡一陣哄笑。
容妍一臉悵然,推開了門。冠世傑惱怒地面朝幕牆,兩手交插在胸前。容妍沒有作聲,輕輕走向茶水間,倒了杯咖啡,放在他桌上。
「容妍!」他從鏡中看到她準備轉身。
「你說我要開除她嗎?」
容妍愣了,總裁是他哎,決定的人也是他,怎麼會問她一個打工妹。
「沒有關係,你說說你的看法。」冠世傑轉過頭,看著她咬唇,像是很為難,不悅地拂開她的手,揉搓著唇瓣,「不准。」
容妍騰地又想起了昨晚的吻,臉腮上立刻綻開了一朵紅暈,「那……那個學姐她可能有她的人生觀,我……不欣賞,但……也無權指責,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是不同的。她……她是成人,這樣的選擇,無論對錯,後果都是她要面對的。不必懲罰……她會付出代價。」她結結巴巴地說。
「就這樣由她去?」冠世傑抬抬濃眉。
「你是公司總裁,不是法官,更不是道德的執行者。你應該尊重員工的生活方式。」
「我一直認為公司員工,要先做人再做事。她這樣的員工,再優秀我也不想要。」
容妍揚起頭,「嗯,你站的角度不同,思量也不同。」
「可是你剛才的一席話,我氣卻消了許多。我有時確實很嚴苛。」他窩心地擁住她,擁住他想了一夜的人。
容妍不敢亂動,身子僵僵的,「對別人寬容一點,自己也會好受一點。以前我奧數學得很差,我爸爸無奈讓我放棄,說我不學奧數,我心情好,他心情也好。」容妍不好意思地一笑。
「哈哈!」冠世傑放聲大笑,「真是精闢的論點。」然後,他低下頭,端詳著她羞紅的小臉,「晚上我有一大堆事,你可不可以留下來加會班?」
「好!」她脫口說道。反正她沒有情人,加班沒什麼呀!可是冠總為什麼這個節日不陪那個洋娃娃呢!
想到洋娃娃,心情無由地灰暗。
「說定了。」他喜上眉梢。她果真沒有約。
情人節的關係,公司裡瀰漫著一股浪漫的氣息,容妍送文件下樓時,看到有些辦公室的女員工桌上都放著一束花還有包裝得非常精美的禮物。大家都沒什麼心思上班,一直在談論著晚上的安排。
五點一到,大樓裡人就走空了,就連特助室裡的超人們也都沒了人影。站在空蕩蕩的電梯口,容妍還真有點不適應。
「容妍,幫我找下悅華的資料。」冠世傑仍在拚命。小說裡把總裁說得都是整天沒事追女生的花花公子,可見現實與小說相差太遠。
容妍從文件櫃裡找到他要的資料,沉吟了一下,「冠總,我去餐廳買晚餐。」
「不要。」冠世傑專注在電腦屏幕上,頭都沒空抬。
她退到自己的座位上,無聊地玩著手中的筆。除了讓這間辦公室多一個人,她好像起不了什麼大作用。
剛剛在樓下聽說101大樓今晚會放煙花,她透過幕牆,看了眼高聳的101大樓,今晚,到是能很近的看到煙花了。
「好了!」冠世傑關上電腦,站起身,露出笑容。「今晚,我也可以真正輕鬆下了。」
「不……不要加班了?」說這話時,容妍有點失望。
「嗯,不加班!」他走近她,牽著她站起,「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七夕節!」她眨眨眼。
「嗯,那這麼美麗的日子,總要做點不同的事。工作每天有,而節日一年只有一回,我不想錯過。」
「喔,那……我回去了。」
「你想去哪裡?」他眼中閃出危險的光芒。
「你說不加班,我回公寓啊!」她理所當然的說。
他笑出了聲,拉著她走進休息間。她看到桌上插著一束白色的瑪格麗特,還有燭台,還有兩份,蓋著的晚餐。「晚餐是餐廳的師傅做的,胃口可能不太好,但一定比泡麵強。我媽媽昨晚把我炮轟了一夜,說我對員工的健康不負責。我就借這個七夕節表示下歉意,以後一定要多多關心我的員工。」
「可是……這是七夕?」她想說他應該去陪女朋友,不要在意她的。
冠世傑一瞪眼,「七夕怎麼了,法律規定一定要情人才可以一起吃晚餐嗎?總裁和員工就不行?」
「沒……沒這一條吧!「在他的注視下,她快失去語言能力。情緒的弦在瞬間緊繃到極限,就算飄來一根稻草都能使之繃斷,心臟敲擊的力量讓胸口都痛了,她病了嗎?
「對,台灣憲法沒這一條、大陸一定也沒有,那我們共進晚餐合法吧?「
「合法!」她的法律學得不好,無法與他爭辯。心裡有點竊喜,卻又有點難受。她想起韋雲蕊事件,如果這時洋娃娃走進來,看到她和冠總在燭光、鮮花下共進晚餐,會怎樣?
想到這,心口象堵了一塊。
冠世傑不指望她回應他的深情,但至少對他精心的安排至少鼓起個笑臉,「你……是不是想要禮物什麼的?」那個,他真的沒準備。走向她,他只敢半步半步的挪。
「不,不!」容妍急忙搖頭,快快地坐到桌邊,「晚餐就好!」
冠世傑笑著過去熄了燈,室內立刻一團黑暗。
他找出火柴,點上蠟燭,燭光放大了他的俊臉,也讓氣氛迷離了起來。
容妍把目光移到花上,輕輕摘下一朵。「為什麼每次總是這種花?」
冠世傑為她打開晚餐,開了瓶紅酒,笑著問,「喜歡!」
「可是好貴!」她感歎。「其實一支就可以了。」
「哈,那以前我送了那麼多,不是全浪費了。」
「以前?」容妍嘴巴張得大大的,「我第一次住院,每天的瑪格麗特?」
冠世傑為她倒了杯酒,抬了抬眼,「怎麼,不像我的風格?」
「那時我們不認識呀?」
「是你健忘吧!你第一次去醫院就是我送去的,我當時剛好經過醫學院。還有一次我在台大幫你撿書,你正眼都沒看我。我可是提醒過你我們見過,可惜你一點沒印象,看來是我長得太差強人意。」他舉杯向她示意。
「不,你很帥的。」她真心的說,「我真的沒有注意。謝謝你的花、還有晚餐,還有關心。」她按住怦怦亂跳的心口,腦中一片空白。又有許多思緒冒了出來,但她拚命地把它壓下去了。
「嗯,有你這樣一句話,那麼多的花就沒有白送。容妍,我謝謝你陪我過七夕。」他仰頭輕抿了一口酒,心花怒放。
該謝的人是她吧!她跟著喝了口酒,哇,太澀,她苦著張臉,猛吃晚餐。
「這酒是要淺品的,不能喝得太猛。」他疼愛地笑著,拿開了她面前的酒杯,「等你畢業後,要參加許多場合,稍喝點酒也是種禮節。」
容妍埋頭吃飯,不作聲。她不想被他的話迷離,她要保持清醒。
浪漫的晚餐起碼吃個兩三個小時,她半小時就完成任務,瞪著一雙清眸,坐著桌邊等冠世傑。
冠世傑卻不急,盤中的晚餐沒動,杯中的酒卻細品了不少。去餐廳用餐可能情調更好,但容妍會拒絕,也會沒有安全感。
她小,不要太急於奢侈的享受。兩人就窩在休息間裡,吃個簡單的晚餐,很隨意,也自然。
樓外,突然傳來一聲轟鳴聲,然後整個夜空都燦爛了,許多驚呼聲遠遠地傳了過來。
「放煙火了。」冠世傑拉起她,奔向幕牆。
煙霧瀰漫中,火花一次次自樓層中洶湧飛射,然後墜逝,她看得渾然忘我,臉上光影交織,彷彿也被人放了場美麗的煙火。
直到結束,沒人開品說過一句話,皆心醉於那樣的壯麗。
最後,她第一個開口發出讚歎:好美。
心中想到的,是那個緊緊擁著她的人。已經不止一次,他這樣悄悄地關心著她,帶給她許多意外和快起。
今晚他留下她是故意的,不是加班。鮮花、燭光、晚餐、煙花,都是他刻意的。
忽然間,她好想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送她花?為什麼要對她好?為什麼要為她做這一切?
她不能問。
他不知這樣子會害她亂想,會害她神經質的心跳神慌,會害她喜歡上他的。
而她是不能喜歡上他的。她的家在海峽對面,他的世界她走不進,她的世界同樣不適合他。
無助的淚就那樣默默地流了下來。
感到她的肩聳動,他才知她在哭。「怎麼了?」他扳過她的身子,柔聲問。
她搖頭,淚就是流個不停。
冠世傑笑笑,把她擁進懷中,「好,我不問。」
她環著他的腰,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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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2:44
第三十九章 ,不算驚訝
「容妍,對不起!台灣領導人出訪加拿大,我隨機進行採訪報道,走得匆忙,沒有和你說一聲,也錯過了和你一起過七夕。不過,我再過三天就回台灣了,到時,我會一一彌補的,但是你一定要同意出來哦!想你的雷鑫。」
容妍點開收信箱,看到郵件,發現自己差點把雷鑫給忘了。
房間裡的光線很暗,星光從窗外透進來,把她重重地淹沒了。她相信,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但喜歡不代表就會有回應。
兩條一直平行的線,有一天,因為某種緣故,突然相交了,這種現象,無法證明,也看不見未來,因為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
她也該對雷鑫說對不起了,也該把心中突生的某種情愫掐滅。
9月,台大的椰林大道邊又人影叢叢,冷清的校園開始喧鬧起來。
開學了,容妍依然多修兩門下學期的學科,還特地去文學院找了那個講課特別激動的教授,請求繼續旁聽。教授樂呵呵地看著她,說如果她做他的研究生,他會考慮免試錄取。
容妍含笑不答。
大二了,有什麼不一樣嗎?聚集在容妍身上那種嫌惡、怨恨的目光不見了,但是卻多了點別的目光。一個暑假不見,容妍出落得更加清秀、靈逸,如沐春風的氣質折服了一幫豪門公子。容妍常坐的位置上,經常塞滿了禮品和情書。容妍淡然一笑,從未拆過任何禮品和情書。
陸浩最最執著的。上學期,他還會躲躲閃閃表示自己的心意,這學期,他公開表白他要追容妍。
容妍一笑置之,她不擔心陸浩會給她帶來困擾,因為她有了一個朋友……班上新插來的僑生孫妮,剛好她對陸浩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孫妮用很不標準的中國話告訴容妍,那叫驚為天人,容妍說叫一見鍾情比較好。
孫妮嬌憨地點點頭。
孫妮就像一團火,行事象火,性格也像,不在意對方的感受,一旦看中了目標,就火熱地撲上去,不願錯過。她也來自馬來西亞,父母是台灣人,和陸浩的父親剛成了生意夥伴,但她在馬來西亞長大。聽陸浩的父親說台大如何如何的好,一激動,就決定把孫妮送過來插讀。孫妮開始不情願,她又不太會講中國話,但她一見到陸浩,就乖乖答應了。
陸浩酷酷的樣子,真的讓她好心折。
這樣,她就成了陸浩的同學,自稱是陸浩的女朋友,嚇得陸浩見她就閃。她好鬱悶,一腔深情無處傾斥,只好說給她覺得很恬靜的容妍聽。
她是馬來西亞人,不懂大陸和台灣有什麼區別。誠心地和容妍做朋友,有事沒事就拉著容妍出去亂逛,週末時,還纏著容妍做了次全島游。平時功課上的事,她更是依賴容妍,不自覺,兩人就像成了連體嬰。
陸浩縱使豪言壯語,也苦於沒有機會。
容妍是輕鬆的、自在的。歸家的日子一天天減少,每想到此,容妍的笑容更多一份。
又是一堂大課結束,孫妮耷拉著腦袋伏出容妍肩上,眼瞄向角落上的陸浩,唉,他一點也不看她。
「孫妮,今晚有空嗎?」路曉從講台走過來,一線陽光從窗戶斜照過來,映得她的臉兒有點青白。
「有!」她又沒有約,孫妮哀怨地瞪了眼陸浩。
「導師家今天有個宴會,可是人手不太夠,你可不可以和其他同學一起去幫幫導師的忙?」路曉的目光閃爍,不停地瞄著一直低頭翻書的容妍。
「那我可以喊上容妍嗎?」孫妮問。
「當然可以,人越多越好!導師會招待你們吃好吃的,但是卻要委屈你們幾個大小姐做點苦工。」
孫妮豪爽地一擺手,「沒關係,人家國外的大小姐們都必須打工賺零花錢呢!這點事,不算什麼的。」
「那說好了,導師等你們了,容妍?」路曉微笑地看著容妍。
容妍細細的眉糾結著,「導師,我不去了吧!」
「不要,不要,你如果不去我也不去。」孫妮嚷嚷著。
「呵,不會真的把你們當下人用的,飯店也會去許多服務生,只是客人太多,怕照應不周,才請大家幫忙的。」路曉的口氣已經不悅,笑容也消失了。
孫妮在桌下悄悄地推了下容妍。
容妍無奈地點點頭。自從路曉告訴她華語追蹤她一事後,她有點怕路曉,怕她不知又說出點什麼,讓她脆弱的心不堪其負。
「那種宴會,就是端端盤子,送送水果什麼的,不會有什麼難度的,而且還可以看到許多帥哥哦!」孫妮看容妍的臉色冷冷的,忙寬慰。「我聽說路導家也是台灣名流,宴會的客人一定身份很尊貴!哇,音樂,美酒、俊男,我許久沒有享受到了。」
孫妮講得大聲,同學們都抬頭看著她,陸浩也瞪來了一眼。容妍別過頭去,笑了。
路曉的家雖比不上冠園,但也是一處豪宅。宴會採用西式酒會式,大廳有食物供客人取用,有服務人員服務;另外,還由服務人員捧著香檳、點心,穿梭在大廳、花園中供每個客人自由取用。大廳裡有樂隊奏樂,客人們也可以一起跳跳舞。
容妍她們幾個女生要做的就是捧著盤子在花園中穿梭,做個臨時服務生。「我裝盤子吧!」容妍坐在廚房的落腳椅中,方向對著花園。她把做好的點心一點點放進盤中,再由孫妮她們端出去。
「我要看帥哥。」孫妮悄悄地沖容妍擠擠眼,其他女生也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容妍笑笑,抬頭看向花園。客人是真的不少,路曉穿了件黑色帶蕾絲的小禮服,顯得修長又神秘。她優雅地和客人們打著招呼,得體的一直保持著微笑。有幾個打著集結的男士好像在向她獻慇勤,逗得她笑得像花兒開放一般。
這就是台灣的上流社會的生活嗎?容妍幽幽地低下頭,繼續擺放著食物。
「唉,累死我了!」孫妮端了滿滿一盤空杯子,一進廚房就大聲喊累,重重把杯子放下,一古腦兒攤在桌子上。
容妍把杯子收走,笑著問:「看見帥哥沒?」
孫妮吐吐舌頭,拿了一個點心塞進嘴裡,語音拖得老長,挺沮喪地說,「有啊,可是帥哥不看我,他們眼裡只有今天的路小姐。不過,有一個真的超帥,屬於極品帥哥,可是他她冷,一直在大廳裡,和幾個男人聊天,你要不要去飽飽眼福?」
「不要了,我要擺盤子的。」
孫妮抓住她的手,「去看一眼吧!盤子一會放也沒關係,在這種宴會裡,有誰是真正為吃點心而來的?」
容妍歎氣,「我真的沒有興趣。」
「知道你喜歡大陸帥哥,但台灣出產的帥哥可是比大陸帥哥多了幾份貴氣,說不好,你被大帥哥看上,就麻雀變鳳凰了。」
「你在講《情歸巴黎》吧!」容妍瞪她,沒有辦法,由著孫妮拖著就直奔大廳,但她只肯站在走道邊,不肯進去。
一支舞由剛剛開始,男士們擁著小姐和夫人們,優雅地滑進大廳中央,翩翩起舞。
這種鏡頭,電影裡常有,容妍不覺得有什麼可以大驚小怪。
「看到沒,看到沒,跳舞的那個高個子,就是大帥哥!」孫妮壓著聲音,指著跳舞的一個穿黑色衣服的高大男子。
容妍探出頭,看過去,是大帥哥,英俊又迷人,軒昂的氣質令人屏息,優雅的舉止讓懷中的女伴幸福得漲紅了臉。台灣好小,小到她不巧也認識這位大帥哥……冠世傑。
「喂,喂,沒有騙你嗎?讓開一點,我看不到了啦!」孫妮激動地抱起雙手,「他真像我的夢中情人,又帥又高貴,而且又多金。」
「他太老了。」容妍目不轉睛看著冠世傑帶著女伴旋轉。
「你怎麼知道?」
「看得出來。」
「老一點好呀!有成熟感,而且一定會疼人,很安全,我喜歡。」
「你就那麼沒有安全感嗎?」容妍漠然地轉過頭。
從沒有什麼時候,她覺得冠世傑是這樣的遙遠,像來自另外一個星球。
「為什麼不看?」孫妮追在身後。
「與自己沒有關係的人,看了幹嗎?」
「做做王子與灰姑娘的夢。」孫妮一臉夢魘的樣子。
「你好歹也是馬來西亞富商之女,哪一點扯上灰姑娘。」
「呵,不是,灰姑娘與王子的情節更能讓人心動。容妍,你為何這麼冷靜?你不想嗎?」
「因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能做什麼,能想什麼。」容妍回到餐桌邊,機械地擺放著點心。
「做人幹嘛那樣實際,有夢才甜蜜呢!」孫妮白了她一眼,覺得容妍今晚怪怪的。
「我怕摔死,所以我不做夢。」
「兩個人說什麼呢?」路曉飄進廚房,淡淡的香水味柔柔地襲來,她摸著臉,嬌聲說,「不好意思,導師今天多喝了點酒,有點難看哦/1」
「沒有,導師這樣子最好看了,女人味好濃,把那些帥哥迷得腳都邁不開。」孫妮羨慕地說。
「真的嗎?」路曉捂著嘴嬌笑,目光轉向容妍,「容妍,大陸這樣的酒會多嗎?」
容妍淺淺一笑,「應該不多吧!我不太清楚,但國情不同,這種很西式的酒會,大陸不太喜歡。我們更喜歡許多人圍一張大大的桌子,一起聚餐。」
「啊呀,我最不喜歡啦,多少人的筷子都放在一個碗裡,好不衛生。」路曉誇張地說。
容妍笑笑,沒有接話。
「對了,你看到世傑了嗎?他今晚也在。」路曉深深地看著容妍。「唉,我們家開個這樣的宴會,我都覺累人,冠國的宴會不知比這高級、隆重多少倍,有時我都以為是皇家盛會呢!穿行在冠園裡,我都小心翼翼的,怕自己像個醜小鴨,會被別人笑話。」
「導師,你太自謙了吧!你怎麼看也像個有雙翼的天使。」孫妮誇張地說,把路曉笑得一顫一顫的。「麻煩你們啦,不和你們聊,我還要招呼客人去。」
容妍吸口氣,慢慢吐出來。
「導師好會作。」孫妮沖路曉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有那麼多男人誇她還嫌不夠,還要我們也讚一句,真是虛榮。容妍,她說的世傑是誰呀?」
「那個大帥哥!」容妍撇下嘴角。
「你認識呀?導師的口氣好像很喜歡他哦,他比導師家還有錢嗎?像皇宮?」
「我不清楚。」不像皇宮,像城堡。
「哇,老天真是偏袒大帥哥,怎麼什麼好的都讓他佔了去?」
容妍歎了口氣,孫妮沒看到冠世傑拚命工作的樣,那時,她可能就不會這樣說了。任何優秀的一面,上帝給的都不會多,要靠自己的。他們已經分開有二周了,她堅持不再打工,說課太重,他無奈的摸摸她的頭髮,什麼也沒講。
然後,各自回到了原點。她有時想起他對她做過的一切,恍若夢境。
「容妍,如果上帝安排你與這樣的一個帥哥與你相戀,你會不會樂暈?」孫妮真是語不驚人不死心。
「不會!」容妍的回答非常簡練。
「為什麼?」
「因為我的眼裡看不見他。」
「你看見了什麼?」
容妍抬起頭,「我看見了海峽,然後,我看到了一大片陸地。」
「呃?」孫妮聽得直眨眼,容妍在講聖經嗎?
夜深時分回到公寓,容妍打開電腦,點開郵箱。
「雷鑫,這學期我多修了好幾門功課,課程很緊也很累,可能沒時間和你外出。但我們會見面的,我有事想和你說,等我適應了新課程,我約你,可好?容妍!」
輕輕點下發送,小小的發送信使轉了幾下,停止,顯示發送成功。
容妍疲累地起身,去浴室沐浴。不管發生了什麼,這一天終是會過去的,她照樣迎來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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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3:02
第四十章 ,生日禮物
冠世傑,從原則上來講真是個很危險的人。他那淡漠的眼神,用不太恰當的比喻來形容,蠻像一個古代君主才會擁有的那種可攻城略地般的獨斷獨行。在他的世界裡,他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可是他卻拿一個人毫無辦法。
天空中飄灑著細細薄薄的雨絲,這是台灣秋天的第一場雨。從車窗裡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台大門口的小情侶們相依相偎地合著一把傘,親親熱熱地說笑著經過。
剛傍晚,天邊的淡淡的黃昏被雨演染到了窗玻璃上,變得迷離、飄渺。他此時應該在四十二樓忙碌著,應該去參加一個商業聚會,不然就應該回去陪爸媽吃個晚餐。
但是他卻傻傻的把車開到了台大。十九年前,有一個人就出生在這樣的十月雨天。從明天開始,她就正入進入以二開頭的年歲,不再是個小少女,她成人了,以後就是可以談婚論嫁的妙齡女子。這麼特別的日子,他一直記著,一直等著某人會主動給他打電話,邀請他一起告別花季歲月。
她好像很健忘,都到了傍晚,電話都沒響起,再過幾小時,這一天就結束了。他只得主動過來了。
他長呼一口氣,拿起了手機。她應該在公寓吧!
還好,她在,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冠總,你好!」她問都沒問,就直接說,可惜口氣沒有驚喜感。
「嗯,我在台大門口,方便出來嗎?」
「有……有事嗎?」電話裡的聲音吞吞吐吐的,讓他聽得火大,「當然有事,你以為我很閒?」
「好吧!等我五分鐘。」容妍很無奈的說。
沒有五分鐘,她在連衫裙外穿了件白色的風衣,連傘都沒打就站在大門口東張西望。他降下駕駛室車窗,向她招手。
她拎起裙擺,以手遮雨,向他跑來,他打開車門等著她進來,順便拿起毛巾,溫柔地替她拭著。「怎麼不打把傘?」
「怕你著急,跑到樓下,才想起沒有帶傘,想想算了,反正一會回去沖個熱水澡就好了。」容妍跑得急,有點氣喘喘的。因為再次相見,心跳又開始不規則。
想見他的心,還是急不可耐。
「誰說一會?今晚要一直到十二點呢!」他打開車內的熱氣,幫她脫去外面濕濕的風衣。
「什麼事?」她驚訝得看他,心跳的聲音令她的臉悄然紅了。
「你說呢!」他凶凶地瞪她,瞪到她低下頭,不自在玩著手指,躲避著他。
車「嘩」地駛上了車道。冠世傑看著前方,「為什麼不去看我?」他們都一個多月不見了,她電話沒有一個,面都沒露一下。
「平時你要工作,我不能總打擾你吧!休息日,就更不能打擾了,因為你平時很累,要好好休息一下。」
「嗯嗯,蠻替我考慮的,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老死不相見了。」
「現在不是見了嗎?」她嘀咕著,嘟起了嘴。
「見得好艱難哦!」他騰手擁著她,「又不喜歡企業管理,隨便翹個課,去看下,不行啊?」
「我是好學生。」她嬌嗔的口氣,讓冠世傑露出了笑意。「那我就做個壞導師吧!告訴你,我可是哈佛大學的企管博士,不比你的導師差。」
「嗯嗯,不需要特別說明,我看得見。你是富甲天下的冠氏總裁,我的導師們還是窮教書匠。」
「哈哈!看來錢還是有很大的說服力。」他手上用了點力氣,把她拉過來,在她額頭留下一吻。
容妍臉頰一熱,又不是第一次,慌什麼。她把目光轉向窗外。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來。容妍掙扎了下,還是硬著頭皮問,「冠總,到底是什麼事?」
冠世傑眉頭直打結,「現在不在公司,可不可以別叫我冠總?」
容妍愣了,那她叫他什麼?冠大哥?不好,不好,像江湖人似的。冠叔叔,這個稱呼她有點不想叫。她不是外國人,就不能直呼其名,叫什麼呢?
「冠先生?」她試探地喊,好拗口哦。
「漢森,我的英文名叫漢森。」冠世傑說。
「漢森先生,我們要去做什麼事?」這樣隆重的稱呼才能讓她不會忘記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笑了,「我相信你會喜歡這件事的。」
「真的?」她眼睛一亮。「我們到底要去哪呢?」
他還是很保秘,只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車子駛入馬路,朝鬧區前進,最後在一棟大型購物中心的地下室停下。
她隨他乘電梯上樓,來到頂樓一家叫「Galxy「的店。
只見他跟櫃檯服務生說了幾句話,便熟門熟路領她進入一個偌大包廂。
燈光明亮,米白色沙發,銀腳玻璃桌,羊毛地毯,各色時尚設計的傢俱,耳中是令人放鬆的沙發音樂,還有淡淡的花香,氣氛說不出的舒適。
她放眼週遭,驚訝地問:「是夜店?」她聽孫妮描繪過pub,好像是這樣的吧!
「對。這是Loungeban。」
「好……好……」她「好」了半天,最後讚歎:「好高級呀。」
這就是她的感想?他忍不住笑。「是很高級。這是五星級VIP包廂,不靠點關係是很難訂到的。」
她直覺猜測:「你有朋友是股東?」
「我就是股東。我不是只有冠氏,偶爾也愛和朋友們玩點小投資,這樣想輕鬆時也有個地方去。」
她眨一下眼,輕呼一聲,因未料到而意外。
「光這個包廂,就值得投資了。」等下她就會明白了,他微笑心心想,朝沙發一指。「你坐一下。」
她依言坐下,發現這沙發真軟,讓人感覺像陷在雲裡一樣。
他轉到屏風後頭,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什麼,再出現時,手上多了一大束香水百合,還有一個插著蠟燭的蛋糕,在她訝異萬分的眼光下將其送到她手中。
「容妍,生日快樂!」
她微微張嘴,一時無語,最後紅了眼眶,「你怎麼知道?」
這句話令他揚唇,愉快地將掛在手臂上的禮物袋一併遞上。「雖然十八歲算成人,但我認為真正進入二十歲才算長大,你這麼重要的日子,我不會錯過。」
沒想到他會送自己禮物,而且還不止一樣,她驚訝連連。「這是什麼?」
「拆開來看看。」
她拆開封口的膠帶,取出裡頭的物品,驀地氣息一窒,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這……這不是……」肖白限量發行的絕版雙CD精選輯!而且上頭還有親筆簽名!「天哪天哪……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這個!」這是她最夢寐以求的禮物了!
她雙頰泛紅,模樣是前所未見的激動;雖然不是為了自己這點讓他小小不是滋味,不過還是滿意的成分居多。很好,不枉他透過多層關係千方百計得來。
此時,一陣敲門聲傳來,他走向門口,自待者手上端回兩杯雞尾酒放在桌上。見她小心翼翼將唱片護在懷中,兀自沉醉,彷彿怕一放手就不見了,他好笑地說:「會兒再膜拜吧,喝了酒才算慶祝。」
她抬眸看他,笑著點點頭,慎重地將唱片放回袋內封好,放在一旁。
「等一下。」他又走到門邊,在門旁那一大排複雜的開關上不知動了什麼手腳,突然間,屋內的燈光慢慢暗去,新的光線來自頭頂正上方。
她反射性抬頭望去,在下一秒呆掉。
天花板上竟出現絢麗無比的銀河圖!照花了她的雙眼,迷眩了她的神魂。
她以為自己在作夢,直到他含笑的聲音在耳邊問:「怎麼樣,很棒吧?」
她依然震懾於那壯觀的人造美景當中,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豈是很棒就能形容的!是難以言喻,不可名狀。
如果從朦朧到精晰的認知需要一個戲劇性的轉折,她想,就是這一剎那了。
只是她還不明白這樣的心思,因為接二連三的驚喜,把她的心塞得滿滿、滿滿的,無法思考更多。原本太多快樂會使人無法負荷,心臟在胸腔內急速躍動,血液在血管中狂肆奔流,她清楚明白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刻的感動。
她緩緩回頭看著坐在身旁的男人,下一秒,無從抒解的膨脹歡喜,就隨著熱淚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滑落下來。
見狀,他的表情愣了下,隨後溫柔地幫她拭淚,「是不是不肯長在?吾家有女初長成,以後容妍就可以戀愛、可以喝酒,可以做許多想做的事!」
她難忍滿腔激情,傾身向前,伸手用力抱住他,埋在他頸邊,閉目笑喊:「我一輩子都會記得這個生日,好喜歡,好開心。」
……喜極而泣嗎?聽到她的笑聲,他僵直的身軀才漸漸放鬆下來。
他喜歡看到她這麼開心。
懷中溫軟的身軀令他勾唇,很自然地伸手回擁她,將她密密納在懷中,指尖輕撫她柔軟的髮絲——然後在她的髮心印上一吻。
過了一會兒,她擦乾淚痕,稍微坐直身,在他懷中凝望他的臉。
頂上的銀色光線象冰霜,但他的眼、他的唇,卻都是那麼溫柔。
甜蜜在心底發酵,她情不自禁湊上唇,在他頰上輕輕啄了一下。
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萬分純情,卻讓兩人都吃了一驚。
她臉色緋紅,腦袋被羞窘的熱度燒得渾渾噩噩,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個合理解釋:「對不起,我剛才一定是把你當成我爸爸了。」
對不起?當成爸爸?如同被當頭倒了一盆冷水,然後還被水盆匡啷一聲砸在腦袋上,他心中的莫名竊喜被秒殺,臉色沉了下去。「你一定要提醒我比你大許多嗎?」
「不是,不是!」她搖頭,為自己的理由感到無措。「為……為什麼?」她顫抖地問。
「為什麼要給你這樣一個生日嗎?」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看過去,「陪你過家家好嗎?」
「呃?」
「閉上眼!」他啞聲命令。
她聽話地閉上,等待下一個驚喜。
「容妍!」他輕笑一聲,猛然貼上她的唇,然後溫柔地撬開她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下去,等待太久的櫻唇,果真是想像中的甜美。
溫溫的,好像有吸力一般,容妍只覺得頭暈目眩,毫無預警地被這突來的吻震撼住了。他的舌飢渴地佔有她柔軟的嘴巴內部,探入與她溫暖相觸。她本能地閉嘴,牙咬住了他的舌,他痛得一抽氣,卻沒有放開,狠狠地、熱烈地而又狂亂地吻下去……
「這也是生日禮物!但這樣的禮物只可以我送!」氣息已經極度不平穩的人艱難地把纖細的身子往處挪了下,說道。
她還有行為能力嗎?她根本不會移步,呼吸紊亂,羞得眼睛一直閉著。先是頰吻,然後啄吻,再是深吻,她已經沒有理由可以說服自己了。
「是不是過了十二點,這一切就會消失?」她夢囈地問。
他笑出了聲,拉她到沙發邊,坐在他腿上。「不會的,你睜開眼看看,我還在。」他密密地吻著她的頸部。
她長大真好!終於可以做許多兒童不宜的事,但是,還是不能急。
她敢睜嗎?睜開了也沒有勇氣看他。這麼親近的行為應該是相愛的人做的,可是他沒有青白,他只說過家家。這樣算是戀愛嗎?
她沒有談過戀愛,不表白,直接跳級到這麼高的境界,讓她迷惑了。
而且,還有那個洋娃娃。
她真的能去喜歡他嗎?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醜小鴨,可不代表她不嚮往藍天。一切就這麼發生了,他對她的好,她感覺得到,情不自禁就心動,她一排斥,他就拉一把,她怎麼也離不開他了。
努力了這麼久,不見他,不聽他的聲音,但今晚的生日,她又丟盔卸甲地舉手投降了。
她喜歡上他了。不得不承認。
他呢,對他這麼寵,她怎麼理解呢?
她想不能,就不想。冠世傑的吻那麼熱,她不需要有太清澈的意識。
當夜到十二點時,冠世傑真的沒有消失,她在他的懷中睡熟了,手緊緊地抓著他。
四十二樓的休息間,今晚又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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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3:18
第四十一章 ,粉紅色的世界
在容妍的世界裡,最大的煩惱無非是離家太遠、學的專業不理想,台灣四季不鮮明,若是講得有理想一點,還有台灣沒有回歸中國。
但這僅限於冠世傑闖進她視野之前。
在熟悉的環境裡睜開眼,看到身上粉紅色的碎花睡衣,睡得飽飽的小臉先是怔,然後脹得通紅。
其實只要冠世傑離她不遠於五到十米,她的臉正常的表情就羞澀加緋紅。
第一次,第二次了。她在清新明朗的早晨,在冠世傑的床上醒來。雖然床上只有她一人,但旁邊輕陷的床毯,凹下去的枕頭,她不敢傻傻地以為那也是她留下的。
這就是說明,有兩個晚上,她是和冠世傑同床共枕的。
容妍幾欲崩塌,他們不是戀人,不是親人,怎麼可以睡在同一張床上呢?不是一直在講話嗎?音樂柔柔的,酒很可口,冠世傑據著她的手,和她聊以前的每一個生日是怎麼過的,她那麼自然地坐在他的膝上……
天,他的膝上,還有那個法式深吻……
容妍一下子什麼都想起來了,第一次可以解釋她是被颱風嚇的,這次呢???
她一定是被什麼催眠了。不管,不管,趕快逃。
謝天謝地的是冠世傑每次都先行離開,免得她睜眼面對著冠世傑一張似笑非笑的俊臉,還不直接昏過去。
容妍騰地從床上坐起,匆匆換好衣衫,悄悄地拉開門,冠世傑正一臉深思地對著電腦屏幕。她貓著腰,躡手躡腳地往大門移動。門剛碰到門把時,身後一陣輕咳。
「容妍,看到我不打個招呼,不太禮貌吧!」冠世傑氣定神閒地用筆叩著桌面。
「呵,」容妍笑得僵僵地回過頭,「冠總,早!」
「不早了,都快十一點啦!」他打量著她紅暈遍佈的粉腮。
「啊,那你怎麼不叫醒我,我早晨還有好幾堂課。」她一說完,想咬舌,這句話口氣怎麼聽著像是電影裡很親暱的人嬌嗔的埋怨。
「你睡得那麼香,我推了幾次,你都沒醒,我就作主幫你打了電話請假。」
天,天,他這不是說他和她睡在一起嗎?
她欲哭無淚,耷拉著頭站在那裡,像個認錯的學生。
「睡衣合適嗎?」又一枚炸彈輕輕巧巧地扔了過來。
小臉變成一顆大蕃茄。他幫她換的睡衣,有必要說出來嗎?
冠世傑抿嘴一笑,知道某人想當駝鳥,他可不准,怎麼也要她正視他們之間的一切。
「嗯,一會呢,有幾位主管要過來匯報分公司的業績,你是坐在這兒陪我呢?還是自己到裡面去找個D看會?」
話音未落,只見人影一晃,辦公室內就只有他一個了。看把她嚇的,冠世傑閉上眼,仰在椅中,笑了。
昨夜,她到是一夜好眠。他卻口乾舌燥、心焚神焦,連沖了兩次涼水澡,才平息了亢奮的身體,微微閉了會眼。
他是成年男子,清新、心儀的人兒在懷,他要是不動心,就不正常了。
可惜一個接吻都能紅著臉的人,他不敢如何的。
心神不寧地聽著主管們匯報業績,眼神總偷偷地溜向裡側,小女生在幹什麼呢?好不容易結束,讓餐廳送上兩份午餐,推開休息間的門。容妍托著下巴,站在窗邊發呆。
「容妍!」他溫柔地喊她,把餐盤放在桌邊。
她明明聽見,卻不肯回頭。
他輕笑地跑過去,從背後環住她的腰攬進懷中。「我的小姐正在生氣,讓我想想,是氣我沒有陪她,不是氣我害她翹課?」
都不是,她只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他的小姐,多麼順口。做的都是戀人的事,卻又不在戀愛中。他不知這樣,她會喜歡上他的。不,不是會,而是她已經喜歡上他了,還是她的初戀。她要是繼續這樣傻傻地喜歡他,最後發現他對她的不是愛,怎麼辦?
看懷中的人不答應,只是一會皺眉,一會搖頭,敏感的她開始體會他的心意了嗎?手臂一緊,下巴頂住發心,「午餐快涼了,來吧!」
擁著她走向桌邊,她乖巧地坐下,默默地吃著午餐,有一下沒一下,仍走不出心底的疑惑。
「那件睡衣???」她忽然出聲。男子臥室怎麼會有女子睡衣?
有人多心了,冠世傑會心一笑,放下湯勺,「有位小姐啊,好大的本事,總是一邊進著話,一邊就能睡著。我又不能大半夜的撞進女子公寓,只得把床分她一半。然後睡衣、洗護用品也要幫她添一點。不然她總是用我的,走到人前都是一股剃胡水的味道,會把別人嚇著的確。」
哇,一張粉腮堪比晚霞,羞怯地抬起頭,「我……以後不會啦!明明是你故意催眠我的。」嬌嗔的口氣,讓冠世傑心口一震,如魅的臉詭笑起來,「嗯,我確是故意的。」
沒想到他會如此坦白,容妍臉上更是撐不住,嘴半張著,幾粒飯粒沒有咽淨,掛在嘴角。
「這是不可能的!」她喃喃自語。
「什麼叫有可能?什麼叫不可能?」冠世傑微昂著頭,平靜地打斷她,倒好像耐性已十足包容一個知性不理的情人似的,「不要排斥我就好。」他欠身,臉龐一靠,吻去她嘴角的飯粒。
容妍像觸電一樣直起身,睜大眼睛瞪著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抹嘴巴,沾上一點飯粒。
他抓起她的手,輕吻著,那種感覺和唇吻不同,指尖的感覺太逼真,她真的呼吸困難。「我做什麼都不是衝動,我都是有目的,也是對自己有益的。」他抬眼著她,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容妍用力的抽開手,突地起身就往大門衝去,等冠世傑回過神,追到電梯口,電梯已經指向「20」,「又逃了。」他無奈地輕笑。
算了,再給她適應的時間吧。
容妍剛一到公寓,孫妮就跑了過來:「今天有個姓雷的先生打電話找到系辦公室,問你的號,然後我就聽見你房間裡的座機一直在響。」
「呃?」雷鑫!天啦,所有的事全跑一塊來,她可憐的腦袋又能要裝企管,又要裝文學,學要整天分析莫名其妙跑出來的情緒。容妍神色立刻就黯然。
「怎麼了,不想見那個人?」孫妮關心地問。
「不是,要見的。」她歎氣。不管如何,總要見雷鑫一面,要告訴他,他想要的,她給不了,因為她要回大陸,唉,現在這個理由講得有點心虛呀!
「容妍!」孫妮神秘兮兮地湊近她的臉,「你是不是在戀愛?」
「啊!」
「滿臉春意哦!老實說,你昨晚沒回公寓,跑哪去了?有人看到你上了一輛車,開車的是個帥哥,嘿,快說,快說!」她冷不防地撓容妍的癢癢。容妍笑得跌倒在床上,直求饒。「好,我說,我說!」
「嗯嗯!」
「是以前打工公司的同事幫我過生日。」
「哇,生日呀,為何不喊我去幫著吹蠟燭。哦,我知道了,你們是想有一個浪漫之夜。你晚上住在他那嗎?有沒有MakeLove?」
「小姐!」容妍嚇得摀住她的嘴,「不要亂說話,怎麼可能?」
「你幹嗎那樣緊張?好像那個見不得人似的。如果他是你喜歡的人,你不想和他MakeLove?」
「不想,不想,那個應該是結婚之後的行為?」容妍窘得直嚷。
孫妮白了她一眼,「你應該拿去巡迴展覽?」
「嗯?」
「二十一世紀最罕見的出土文物——老土。」
話剛說完,孫妮就招了容妍的一記冷掌。
「MakeLove和牽手、接吻一樣,都是愛的方式,你只要心裡有愛,你就會心甘情願地接受對方,會覺得很甜美很幸福。要是陸浩想和我做,呵,我會主動去買性感內衣。」
「小姐,你才多大?」
「和你一樣,二十呀!十八就成年了,也就可以有成人行為了。」孫妮理所當真地說。
「成人就一定要做成人的事嗎?那種兩情相悅,不應該等到最美好的時刻?」
「兩情相悅?」孫妮扮了個鬼臉,「你講得好怪。容妍,要是誰做你男朋友,估計很頭疼的,是不是接個吻在請示,上床要打報告?」
「啪!」一記隔空霹靂。「反正不能順便。」
「中國為不是有句話叫水到渠成,呵,我中文很臭啦,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不知道!」
「你是不是戀愛中的人不能坐一張凳子、睡一張床?」
「當然不是!」容妍臉紅,她又不是八股文章 ,迂得很。
「那睡一張床,接接吻,然後蓋上棉被純聊天?」
「君子就應該是這樣!」
「呵,那個呀,不會說明他是個君子。只有兩種情形,一,他不敢碰你,因為怕初具我纏上,不想負責任;二,你沒有一點魅力,他懶得碰你。」
「你亂講!男人才不全是那樣。」冠世傑就是君子,他才不是怕負責任。當然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責任。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是女人,當然我最懂男人了。」孫妮說得搖頭晃腦。
天,容妍揉著額角,躺倒在床,她覺得不是她瘋了就是孫妮瘋了。一直以為兩個人在一起那應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與戀愛沒有關係,和結婚有聯繫。
難道她錯了嗎?
好煩好煩,還有雷鑫,她要起來給他打個電話,約個時間見見面。冠世傑說過,要是不能給他希望,就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訴他。
第四十二章 ,清風細雨
雷鑫覺得不對勁,容妍不回郵件,不肯見面,一直講課業重。這樣子持續到十月,一點都沒有改善。他不再相信容妍的話,他七轉八轉查到商學院企管系的電話,要了她公寓的座機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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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4:02
第四十二章 ,清風細雨
雷鑫覺得不對勁,容妍不回郵件,不肯見面,一直講課業重。這樣子持續到十月,一點都沒有改善。他不再相信容妍的話,他七轉八轉查到商學院企管系的電話,要了她公寓的座機號。
她竟然一夜都沒回來。
那一刻,他像傻了般,坐在公寓裡,感到天旋地轉,心被堵得實實的。第二天,她來電話了,問方不方便見個面,對夜不歸宿的事情半字不提。
他說她,說好久沒有見到她了,真的好想念。說這話時,他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
容妍在那邊沉默,「去哪裡?」許久,她問。
他說了個咖啡廳的名字,說了具體的地址。
「我知道,我打車過來。」她很體貼地沒要他過來接。
他來得早,藍色的T恤,米色長褲,有點憂鬱的儒雅味。等了近半個小時容妍才找到,一臉的惶恐。在陌生的環境,她自然而然就會豎起全身的毛孔,像只害怕傷害的小動物,眼瞪得大大的看著你,但是絕對不會對你說她害怕。
她要了果汁,他點了黑咖啡。一開始,兩人都不講話,他看著她長長的眼睫眨呀眨的,像是在掩飾著什麼情緒。「我可以抽煙嗎?」他低聲問。
「嗯!」她嫣然一笑,把桌上的煙灰缸推給他。
他點上一支煙,狠抽了一口,才覺得堵塞的心才稍稍開了道縫。
「雷鑫。」容妍抿了抿唇,抬起頭,「我想了很久,覺得……」
「我可以不聽嗎?」雷鑫打斷了她,端起咖啡,目光注視著杯中黑色的液體,「我今天什麼都不想聽,也不想問,只想好好地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不是個稱職的男朋友,工作又忙,又是公眾人物,總有那樣這樣的借口不能照顧你,就憑幾封郵件、一次表白就想鎖住你的心,真的有點匪夷所思。」他自嘲地一笑,「你有什麼樣的感覺,我都能理解,是我的錯。如果你被別人搶走,一點都不能怪你,是我沒有抓緊。」
容妍神色停滯了下,目光閃爍,稍許之後淡淡地說:「我也不稱職。」答應處朋友的,她掉轉頭就把他忘了。「雷鑫,我一定會回大陸的,在台灣,我只想把書念完,其他我真的不想。」
雷鑫輕笑地傾傾嘴角,「你是排斥所有的台灣男人,而不只是我一個,這樣一聽,我的男性自尊好像還傷得不那麼重。可是,容妍,我不會放棄你的,我好好反省自己。從現在起,我要……」
「不要!」她堵住他欲出口的承諾,「雷鑫,不要在我身上浪費你的時間,我是台灣的候鳥。」
雷鑫掐熄了手中的煙,又微顫地點上一支,拚命地吸著。小包間裡煙霧瀰漫,容妍禁不住咳了起來。他忙熄去,起身打開窗,漠然地坐在她對面,深深地看著她。
「你試都沒試,就直接讓我出局嗎?」他痛苦地問。
容妍侷促地搖頭,「你無法懂我的感覺。一個人在沙漠裡走了很久很久,這時出現了一口井,還有一位絕色的美女,你說他會選擇什麼?在那種環境裡,任何人都會選擇井。當你連生存都得不到保障,你拿什麼去喜歡別人?這個例子不太恰當,但也和我有一點相像。在台灣,我不只是一個單純的學生,我全幅身心要適應學業、一些意想不到的人和事,對於感情,我真的沒有精力去渴望。即使再美好、再讓我心動,我也只能與她錯過。我也想快樂一點、陽光一些,我不是生來就像現在這般小心翼翼的,我會衝動、會任性,可是現在我不敢,我在台灣,真的是如履薄冰地過每一天,講任何話都要掂量又掂量,這種日子我真的過夠了,我恨不得現在就能回大陸。但是我能嗎?雷鑫,你真的很好,是許多女生的夢中偶像,我知道被你喜歡,真的很幸運,可是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對不起!」說到最後,容妍已是聲淚俱下。
這是自在肖白之後,她沒有壓制的把心裡話盡情地吐露出來。一說出,就覺得好委屈,淚止不住,她趴在桌子上哭得身子直抽氣。
「容妍!」雷鑫愧疚地坐到她身邊,輕拍著她的背,「是我不好,不該逼你的。好了,好了,別哭。」他不捨的想擁她,她極力地推開。
「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容妍!」他再次騰手抱她,替她拭著淚。「也許我該等到你回大陸後再向你表白,那樣,我們會不會比現在容易些?」
「不知道。」她止住抽泣,不好意思地坐好。
「是呀,人就是這麼為難。說不定那時你心裡就裝了另一個人,我還是沒有希望。」雷鑫有點感慨,「所以現在不管怎樣,我都要好好珍惜你在台灣的每一天。」
「雷鑫,我真的有你想的那麼好嗎?」她猜疑地問。
「看來我的表現真的夠差,讓你竟然不自信起來。」他笑了,「我好不好?」
容妍輕輕點頭。
「對呀,我這麼好的人為你癡迷,你說你有多大的魅力?」
容妍臉一紅,「說謊。」
「容妍,」雷鑫溫柔地抓住她的手,心裡的疑慮早已煙消雲散,她仍是那個清純、靈動的容妍,「我的家境也不算太好,在做主播前,也做過許多非常辛苦的工作。就是現在,也是不敢有任何鬆懈的。別人只看到我頭頂上的光環,不知背後的辛酸。我也很平凡很普通,就連追女朋友都笨笨的。你能不能別那麼挑,讓我也自信一點?太過有壓力的愛,我會害怕的。」
即使她還不愛他,但雷鑫的坦誠和真摯真的很讓人動容。容妍苦著臉,為難地愣在那裡。「我……以為……已經講得很清楚。」
「嗯,我聽懂了。可是不代表我就要放棄,你讀你的書,然後讓我來照顧你、疼你就行了。」他很有耐心地對她說。
唉,等於什麼也沒改變。
「那對你不公平?」
「呵,為你我情願傻,傻到跌倒了也心甘。」他湊近她的耳邊,柔聲說。
輕輕歎了口氣,低下了頭。
「容妍,我難得出來,你不要嘟著個小臉好不好?嗯,這麼好的夜晚,我帶你去逛士林夜市,好不?告訴你,我上大學的時候最喜歡那裡了,花很少的錢可以在那裡吃到撐。」
「你不怕別人認出你?」她被他的熱情所打動。
「我可以變裝呀!再說誰那麼沒事,只看人不看街的。有了女朋友,總要面對世人,我的容顏又不是見不得人。主播就該清心寡慾呀!」他拿出一頂有著大大帽沿的帽子,一戴,臉就遮去了大半,又從袋裡掏出一幅無框眼鏡戴上,再背上男生常背的那種挎肩包,別說,還真看不出是那個知性溫文的大主播,很常見的大男生樣。
「雷鑫,你……多大呀?」容妍緋紅著臉,問。
「二十五。」雷鑫有點奇怪。
「二十五,你都是傳播碩士,讀書好早哦!」二十五,好像和她有點近,不像冠世傑……她甩頭,不能想別人,現在追她的人是雷鑫。
「家境不好,早讀書早出來養家呀!所以不能買很貴的東西給你吃,但也可以買好吃的東西讓你嘗。」他笑,手伸給她。她微閉下眼,無奈地把手放進他的掌心
夜剛微黑,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出租車裡,雷鑫一臉深情款款地看著她,看得她都不敢回視。
雷鑫對她這麼癡情,這麼執著,她應不應該和雷鑫認真的交往下?雷鑫好像不那麼高不可攀,她的頭仰得不那麼高,而且年歲也相距不遠,可以有許多共同的話語。相處應該沒什麼壓力。
天,她這是在拿雷鑫與誰相比?
在這個世界上,你會遇到許多人,有的人可以選擇當朋友,有的可以當親人,而有的,你只能當風景。
冠世傑與她而講,是道遙不可及的風影。趁她還沒有太喜歡他之前,趕快逃。雷鑫呢?雷鑫的愛太重,重得她不敢接,怕讓他難過,讓他失望。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輕氣歎氣。
「不准在我面前裝老成!」他偷刮下她的鼻子,悄聲說,「裝也要給我裝開心些!」
「如果我做得不好,你會不會怪我?」
「不會,我會更努力,直到你達到我的要求為此。」雷鑫的手不知何時伸到容妍的後腦,朝下微微一使勁便讓容妍的臉貼近自己,吻順便落在她的頰邊。
表情呆在半空中。
前面的司機會心地一笑。
夜幕深沉,華燈一一亮起,士林夜市開始了她燦爛的夜生活。
雷鑫先在花市給她買了束海芋,她臉紅紅地捧著,引得人都在看她。雷鑫很驕傲地牽著她的手,在一家小吃攤面前,給她買了蚵仔煎、天婦羅、麵線還有珍珠奶茶。容妍第一次吃台灣小吃,味道和家鄉的不同,但是這種感覺和李婧慧逛街時是一樣的,特別放鬆和自在。她不覺撤下了心防,對雷鑫友好地笑著,話也多了。
兩人一家一家的逛著地攤,她還俏皮地和攤主認真的殺價,等殺到了又不買,兩人像孩子似的嬉鬧著。
這才是真正的容妍吧!雷鑫溫柔地看著在賣髮夾的攤子上挑著的容妍,兩眼晶亮,唇角帶笑,鄰家小女生的清新。「你在看什麼,快來幫我挑呀!」容妍興奮地衝他招手,湊近他耳邊,「好便宜哦,我要買很多。」
「好的,親愛的。」他摟住她的腰,說。
容妍身子一僵,愕然之間覺得腰間的手燙了起來。「我……我不買了。」
「那我們選下一家。」他寵溺地撫她的頭髮。
「靚仔,小女生不好意思啦!」攤手打趣道。
雷鑫含笑扳過她的身子,「是不習慣我的擁抱。還是不習慣我的稱呼?親愛的。」
對,就是一句「親愛的」象根刺一樣刺著她,這個她看得神聖無比的稱呼應該是留給她最愛最愛的那個人,而不是現在這樣的隨意。
「你叫我名字,好嗎?」她吶吶地說。
雷鑫以為她怕羞,也不堅持,他剛才是情由心動,脫口就出來了,「好,容妍。現在可以買髮夾了嗎?」
「嗯!」容妍又歡喜的蹲下來。雷鑫輕吹了一聲口哨,沖攤主擠擠眼,攤主看得真愣,這靚仔好眼熟呀!
不遠處,陸浩和幾個男生懶散地在賣碟的攤邊亂翻著,許久,都沒有挑到中意的,幾個人嘟噥著,轉戰下一攤。
陸浩忽然像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驀然抬起頭,四下尋找。
「我就要這麼多,藍色的,紫色的……老闆,能不能便宜點哦?」容妍笑著問。
陸浩瞇細了眼,是容妍,那個辣妹孫妮沒和她一起。他不禁一喜,扔下碟就跑了過去。
「不貴的啦,」攤主學她講話,「你的靚仔有錢呀,他會送你的。」
雷鑫笑笑,掏出錢包。
「我來付。」半腰裡殺出程咬金,陸浩擠進人群,扔下一張大鈔,一邊扭頭沖容妍微笑著,根本就沒注意容妍身邊的雷鑫。
容妍本能地退後一步,「我不要了。」她扭頭就跑。
「多謝你的好意!」雷鑫伸手拉住容妍,沖陸浩臉色一冷,「我女朋友的東西還是我來付比較合適。」
「你女朋友?」陸浩的眉毛豎了起來。
容妍無力地低下頭,無語。
雷鑫淡然一笑,擁住容妍,並不看陸浩,「老闆,幫我包起來。」
攤主都有點傻掉,好一會兒才包好幾隻髮夾。
「慢著,你是哪個學院的,憑什麼到我們商學院追女生?」陸浩急了,一不留神,容妍竟然給人家追去了,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我沒有這個義務向你匯報吧!!」雷鑫現在知道眼前之個愣頭小子是容妍的同學,怪不得容妍緊張得直抖。
「誰說沒有?」陸浩死鴨子嘴硬。
「我們走吧!」容妍冷漠地瞪了陸浩一眼,挽住雷鑫的手。
陸浩想都沒想,上前想拉住容妍,卻不慎碰掉了雷鑫的帽子,「你……」他半張著嘴,愕然地看著雷鑫。
「那個主播。」攤主一拍大腿,叫了出來。
「我不是。」雷鑫冷靜地攬住容妍,拾起帽子,戴好,兩個人轉身就走。
「他就是,就是!」攤主興奮地叫著,「我絕對沒有看錯。」
容妍的男友是雷鑫?哪裡扯得上的一個人呀,陸浩真是想破頭也想不能,該死的,可是偏偏這卻是真的。
他到要去問問那個孫妮,容妍怎麼會認識雷鑫的,不是連體嬰嗎?
「沒關係吧!」出租車上,容妍不安地問。
「當然,我和女朋友逛街有什麼關係。」他安慰地對她笑,「你又不是大明星,身家又好,炒作不起來的。」
「我是大陸生!」她低下頭。
「不是大陸生我還不愛呢!那麼美麗遼闊的地方出來的女子,水靈靈的,才惹人疼呀!」他逗她,「放心吧,有什麼事我會頂著。到是你,離那個男生遠些,不要讓我緊張!」
「我從來就沒和他近過。」她嘀咕著,「很幼稚的!」
「呵,喜歡成熟人士呀!」
她愣了,笑得傻傻的。
車到台大門口,雷鑫有點意猶未盡,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很紳士的,淺嘗即止,「我知道學生應該以學業為主,但是,不可以忽視我太久,一周,我能忍受六天不見面,但有一天,我要是見不到,呵,就不是要電話了,我會跑到台大要人。」
「你會成為封面人物的。」
「只要扯開你,我寧願。晚安,容妍,見面前我的心很痛很痛,但現在,它癒合了,而且很快樂。」
「我也快樂!」這是她的真心話。玩得那麼瘋。捧著髮夾,下車,隔著車窗對他揮手。甚至站在校門口,直到出租車開遠了,才掉頭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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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4:59
第四十三章 ,欲語還休
「容妍……」才剛到公寓門口,就被眉擰得緊緊的孫妮拉到一旁。
「什麼事?」不是電話又一直響吧!她不禁有點緊張,是冠世傑?
「噓,過來。」孫妮壓低嗓子,像是怕被聽見。九點左右,公寓門口出出進進的女生,還很多。
「到底怎麼了?」這麼緊張神秘,容妍莫名又奇怪。
「容妍,」孫妮蹩緊了嗓門講話,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你是不是和一個名人正在交往?」
「誰說的?」
「陸浩呀!」孫妮委屈地直眨眼,「他晚上跑過來找我,我還一高興,誰知他所我罵了一通,問我知不知道你正在和一個名人約會?」
「不要理他,捕風捉影。」容妍皺了皺眉,就知道是陸浩說的。他是太平洋警察嗎,管得真寬。
「可是他態度好凶,還說他親眼所見。容妍,他現在椰林大道那邊等你呢,你去和他解釋下。」
「為什麼呀?我交不交朋友關他什麼事?」容妍哭笑不得。
「不關他的事,關我的事。我不想他凶我,我可是為他才來台灣的。他說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都交了男朋友,說不定我也在外面胡混。你去說你是怎麼交的男朋友,還有我沒有胡混。」
「對,你很清白。」容妍白了她一眼,扭頭就進公寓。孫妮可不依,死去活來的拖著她來到椰林大道。
陸浩兩手交插,陰惻惻地站在樹下。「回來了?玩得愉快嗎?」
「很愉快。」容妍不耐煩地說。
「快說,快說。」孫妮在背後催她。
容妍吸口氣,靜了片刻,「我認識朋友很久了,是在孫妮來台灣之前,只不過他一直在國外,現在才聯繫上。」雷鑫確實是從加拿大回來不久呀。
「你當我是白癡!」陸浩哼一聲,表情臭臭的,「他那個樣子,只要看華語電視台,有幾個台灣人不認識他?還剛從台灣回來,你蒙鬼吧!」
「這一切與你又有什麼關係?」容妍有些反感,「我未成年還是你是我的長輩,需要你為我指點該認識誰不該認識誰?」
「我怎麼敢。」陸浩說得很委屈,聲音卻悻悻的,不諷不刺。
「不敢還在這裡問?」容妍倏地瞪著他,真的很討厭陸浩,剛來時,他拚命整她,往死裡整,現在卻又充情聖似的。
「你真的和他在交往?」他不死心的問。
如果可以有一個男朋友,讓她省去許多沒有必要的煩憂,她情願。「是的!」
「呵,果真眼光不錯。大陸人真的很理實,就知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戀上大主播,心裡樂開了花吧!」
容妍煩燥的一揮手,「過來和你講話,是個錯誤的決定。關於孫妮,你不要隨意指責,她從沒有做過你講的那種胡混行為。」
「鬼知道,有你這樣的朋友,她能好哪裡去?」
「陸浩!」孫妮在一邊聽不下去了,「你真是好差勁,不相信容妍,中傷我,我討厭你。」她一跺腳,生氣的扭過身子。
容妍真的懷疑陸浩心理發育得是否健全,「那可不可以麻煩你離我們這些人遠一點,免得污了你高貴的雙眼。」她嘲諷地說。快十點了,她好累,明天一早就有課,她不想繼續在這裡呆下去。
陸浩心裡真的不平衡,憑什麼容妍要讓那個雷鑫佔了去,他都決定要追容妍了,她應該等著他呀。「你不在意我把這麼好的消息賣給週刊吧!」他陰冷地說。
容妍一愣,「隨你的便!」說完,拉著孫妮就轉身而去。
「準備得很充分,那麼,你肯定更不在意我去找傑哥,讓他對大主播高看一眼,因為大主播促進了兩岸和平。」陸浩不遺餘力地要挾。
容妍輕笑地回去頭,「我想請問你這麼賣力的作為對你有什麼好處?」
陸浩詭笑出聲,「沒有什麼好處,我就是見不得那男人的臭樣,有什麼好得意的!要是這個新聞在台灣一炒起來,我看他在台灣還怎麼混?」
「陸浩,以前我有一點討厭你,而現在我真的是十分的討厭你。」
孫妮在一邊嚶嚶地哭了。
「不准哭!」容妍拉著孫妮,「你要是再哭,我就和你絕交。」
「哦!」孫妮隨即止住了哭聲,頭也不回的跟著容妍跑遠了。
人一走,陸浩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軟軟的蹲在地上,拚命地撓頭,她玩真的了,那麼理直氣壯,好像心裡真有那個男人。
是的,那個男人那麼帥,又儒雅,和她的氣質很接近,看上去也疼她,不像他對她凶巴巴的。但是,但是,真的嚥不下這口氣呀!
「容妍,你們剛剛講的那個主播是誰?」走廊上,孫妮追著問。容妍嚇得摀住她的嘴,把她拉進屋,「不要亂講了,哪有什麼主播!」
「陸浩明明說是什麼華語電視台的什麼主播嗎!」
「你聽錯了,不是,不是。」容妍極力否認,心裡亂亂的,有點擔心陸浩真的會做什麼惡事,如果那樣,雷鑫有沒有影響,還有冠世傑聽到了,會如何……
又關冠世傑什麼事呀!
「但一定是名人,對吧?」
「也不是,很普通的人。」還沒講完,電話響了,容妍嚇得愣在那裡,有半天直看著電話不知所措。
「你不接嗎?」孫妮納悶地問。
她艱難地走向電話機,一看號,是雷鑫,心底微微有點失落。
「容妍,我到公寓了,剛洗過澡,正在看你。」雷鑫在那邊輕快地笑著。
他說的看一定是指攝像帶裡的她,容妍不自然地皺皺眉,「我也在公寓,有同學在這裡說話。」她回頭看孫妮。孫妮忙搖手,衝她做個鬼臉,拉上門跑了。
「是嗎,那我以後打給你。」雷鑫很言情地在電話中送了個飛吻,「但是一定要想我,晚安!」
「晚安!」她闌珊地擱了電話,傻傻地坐下,發了好一會呆。
鬼使神差,她忽然按了冠世傑的號碼。
本想只是聽它響幾下就掛。
結果聽筒裡只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喂……」他低緩而沉穩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一時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話。」冠世傑語氣嚴厲起來。
「是我!」她怯生生的開了口。
「天,」冠世傑聽到她的聲音,放柔了語氣,「真是意外,我以為要等兩天才肯理我呢,自以為是是別人的電話。睡不著嗎?」
「不是!你……還在加班?」
「不,我在冠園,剛參加完酒會回來,一身的酒味,難受死了。」
「哦!酒會好玩嗎?」
「有什麼好玩不好玩的?還不就是應酬,很無奈的,如果你去,到不失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會有香檳呀、音樂啦、還可以跳跳舞。」
「呵。」她笑,很幽遠。他在酒會中就像一顆閃亮的星星,令多少人眩目。
「容妍?」冠世傑語調上揚,氣惱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好了,真的要睡了,冠總,晚安!」
「容妍,給我電話,是因為想我嗎?」
「不是,我是想告訴冠總,我很仰慕你,真的,再見!」她擱了電話。
仰慕!就像粉絲對偶像的仰慕,讀者對作家的仰慕,對,她對冠世傑就是仰慕,因為他是商界金童,值得她仰慕。
冠世傑對她是同情、疼愛,他在國外呆過,所有的舉動不能用常規眼光看待。
太多情只會傷了自己。
容妍在心裡為自己和冠世傑之間下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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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5:08
第四十四章 ,眨眼之間
「仰慕!」冠世傑用手指把頭髮往後梳去,失笑出聲。努力了一年多,就得了她兩個字「仰慕」,他明天到要讓陳特助查查,這兩個字有沒有特別的含意。
公司正在開發新產品,忙得熱火朝天,他分身無術,那就先讓她仰慕去吧,總比避如蛇蠍的好!
課還沒有開始,孫妮緊張兮兮地回頭看看陸浩,問一臉坦然自若的容妍:「你說,陸浩會不會把你和那位名人交往的消息賣給週刊?」
「你是擔心我,還是陸浩?」容妍眨了下眼,鎮定地問。
「要講老實話嗎?」
「當然!」容妍轉臉看著她。
孫妮嚥了下口水,抱歉地說:「是在擔心陸浩。我怕他真那樣去做,我會很失望很失望,比他移情別戀還失望。我會恨自己瞎了眼,怎麼會喜歡上一個道德這麼敗壞、低級差勁、幼稚可笑的男人?」
「別忙下結論。」容妍淡淡一笑,看見教授走走教室,忙坐正。
一周過去了,什麼也沒發生,陸浩那晚了只是說些狠話,並不是當真。某個時間,人有時會神經出現偏差。
「那我可以繼續喜歡他啦?」孫妮低聲問。
「你又沒停止過。」容妍掐了她一下,疼得她直裂嘴,誇張的表情惹得教授鏡片後的兩眼直勾勾地瞪向這裡。
兩人抿緊唇,佯裝一臉嚴肅。
後面的陸浩沒好氣地哼的一聲,把目光移向窗外。真恨自己的心慈手軟,握著那麼大的秘密,竟然開不了口。那個晚上,容妍盯著他看的目光,他記憶猶新,那是譏諷,還有輕蔑,想著,都不寒而慄。他哪裡還敢再得罪她,可是就這樣算了嗎?
他仍在猶豫。
下了課,孫妮這個行動派,追著陸浩的身影,眼中早沒了容妍。「見色忘友!」容妍笑一個人夾著書轉戰文學院。教學樓前,碰到路曉出來。
「導師好!」容妍禮貌地招呼,不作停留。
「容妍,你又去旁聽文學史?」路曉很關心地問,眼神細細地掃視著容妍。
「嗯!」
「最近見過世傑嗎?」
「這學期,我沒到冠氏打工。」
「好可惜哦,冠氏福利又好,總裁又仁愛,錯過很可惜吧!」路曉婉惜地直咂嘴。
容妍抬起眼,不解地看著路曉。「我只是實習,談不上可惜。路導,再見!」路曉是怕她太自戀嗎?總是不放過任何刺她的機會。
冠總,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聯繫了。她現在搬到孫妮的公寓,他想找也找不到她的。
過家家只是一種遊戲,夜晚和音樂會讓人迷惑,迷失過,但她很快清醒了。
她現在和雷鑫正在交往中。
雷鑫開始覺得,和容妍談戀愛一定要毅力非凡。她自以為是的戀愛,還停留在最多牽牽手、眼神交流的認知中。週六的夜晚,泡在他的公寓裡,她佔據了他書房的一角。
她總像有看不完的書,又是企管,又是文學,怎麼會有這麼愛學習的人,同時兼修文理二科,還一幅樂在其中的樣子,半冷落了坐她對面的男朋友。難道她以為像現在這樣隔著一張桌子,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就能充作情人間的約會了?
「你們導師有沒有人性,課外作業會這麼多?」他半是替她不平,半是暗示自己的存在。
「不,是我自己主動修的學科,和導師沒有關係。」她笑著解釋。
「那……平時做不完嗎?」他婉轉地告訴她現在是週六,他們正在約會。
「平時看的書和現在不同。」她又低下了頭。
她到是一點也不會浪費時間。兩人的對話就此告一段落,她拿起筆,專心做起筆記來,很快就入忘我狀態。
他雙臂環胸,將左腿橫跨到右腿上,過了一會兒,又將右腿橫跨到左腿上……全身上下每一個動作都在放射無聊電波,她的接收器卻已故障。
後來,他乾脆站起身,走到廚房,拿杯子、倒水、喝水,末了不順手洗了杯子,回來時,她居然還是維持原來的姿勢,頭也沒抬過。
雷鑫仰面長歎,這就是他等待一周的約會嗎?不行,窩在公寓不是好事。「容妍,我們去看電影好嗎?」
「看電影,你可以嗎?」她驚喜地抬起頭。
「我們不是有過一次成功的經驗嗎?可以的,你喜歡什麼片?」
「嗯,」她歪著頭,「恐怖片好不好?」
正中他的正懷,「好啊!到時嚇著了不要喊我救。」
「才不會!」她說得自信滿滿。
從新產品發佈的新聞會上回公司,冠世傑一直緊繃的弦才慢慢鬆開,他四腳放鬆地躺在後座上。他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有一個仰慕他的人許久沒有聯繫了。
「陳特助,今天周幾?」
「週六!」專心開車的陳特助抽空回答。
他搖出手機,開始撥號,清脆的鈴音響徹在室內,無人接聽。
冠世傑擰起了眉頭。「陳特助,你打車回公司,車給我,我去下台大。」
陳特助把車停在路邊,回過頭,「冠總,你去看容小姐?」
「嗯!」
「呵,不要去了,剛剛經過電影院前,我看到容小姐和一個男生走了進去。」
什麼?冠世傑一愣,「你看錯了吧!」他冷然地說。
「不會,容妍在冠氏那麼久,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和她一起的男和戴著帽子,帽沿寬寬的,很特別。不然我還不會看到容妍的。」
冠世傑微閉下眼,「掉頭,去電影院。」
陳特助愣了下,「總裁,這裡是單行道,要到下個路口才能重新轉回來。」
「下個路口在哪?」
「公司旁邊。」
「算了,回公司!」冠世傑黯然地閉上眼,臉色青白。
四十二樓的沙發上,已經有一個人在等了。
「陸浩!」冠世傑見到陸浩,有點意外。
「傑哥!」陸浩揚起手,一笑,環視左右,「我還是第一次來你公司,以前爸爸總說冠氏如何如何,我嫌他誇張。今日一見,原來他講得還是很保守。」
冠世傑疲累地坐到他對面,「最近沒闖禍吧!」
「沒有!我現在是標準學生,好著呢!」
冠世傑淡諷地一笑,「說吧,找我有事嗎?」
「呵,講得我好現實似的,沒事就不能看你。」陸浩有點不好意思。
「既然這樣,那你坐坐,晚上一塊吃飯,我先和主管們開個會。」冠世傑站了起來。
「別,」陸浩拉住他,難堪地聳聳肩,「呵,我今天是真有事找傑哥打聽。」
冠世傑復坐下。陸浩移到他身邊,「傑哥,華語的雷鑫你熟嗎?」
濃眉一挑,冠世傑不經意地抬眼,「你與他有過節?」
陸浩氣憤地站了起來,「傑哥,你說他那麼出名,有的是女人投在他西裝褲下,可為什麼他要跑到我們學院追我們班女生?」
胸口突然一窒,「那女生關你什麼事了?「
陸浩難為情地抓抓頭,悶聲說:「那女生是我喜歡的,我正準備追她。她平時一幅頭抬得高高的,誰都不放在眼的樣。沒想到,竟然喜歡雷鑫那一臉假正經的樣。」
「我能知道那個女生的名字嗎?」他按住胸口,臉上已是一派鐵青。
「呃?」陸浩驀然一笑,眼神閃爍,心虛地說,「幹嗎要知道那個,你不認識的。」
「說!」冠世傑這個字是吼出來的。
陸浩驚愕地瞪大眼,「容……容妍,那……那個大陸生。」
冠世傑的眼神凶得像要吃人,他突地轉過身,僵僵地走到幕牆前,雙手交插,眼中直直地看向台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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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5:48
第四十五,以吻封緘(上)
孫妮確是夠辣夠火,轉學不到一學期,就成了商學院的風頭人物,走到時尚的前列。容妍有時一早醒來,看到她站在床前,都以為自己做了個惡夢。
眼影那麼濃,粉底那麼厚,口紅那麼艷,裙子那麼短,領口那麼低,走到路上,回頭率驚人。
台灣的初冬,下了點小雨,有點微涼。容妍手伸出窗外,感覺下溫度,從衣櫃裡翻出米色毛衣、咖啡色條絨裙,配了同色的皮靴。一扭頭,孫妮一身綴著亮片的皮衣、皮褲把她一驚。
「你……就這樣出門嗎?」她小心地問。
「嗯!」孫妮忙著找課本和筆記,馬上要考試了,她還有許多筆記沒有補。
「那我先走一步。」孫妮這樣,她不敢同行。
「等我呀!」總算找到了,孫妮露出笑容,挽住容妍的手臂,「容妍,這次考試你可得幫我,你知道我中文超遜的。」
「好啦,我所有的筆記本都借你。你的考試OK啦!」
「親愛的,我愛死你。」嚇掉一身疙瘩,容妍好容易掙脫。「孫妮,你知道為何陸浩一直不接受你的深情?」
提到陸浩,孫妮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她都倒追他一學期了,他到在還是見到她就躲。反而別系的男生追她的到很多。「你不要說,他就是覺得我不如你,偏偏你有男友。」
容妍抿了抿唇,「不是這樣,而是你太外露,如果你含蓄一點,陸浩就會感覺眼前一亮的。」
「我不要。我就是這個樣子,他不接受算了,反正我也累了。這個新年晚會,我要接受別的同學邀請,好好的瘋玩一下,來慰勞自己。你呢,有安排嗎?」
「我沒有安排。」所有的華語主持人和主播都要參加綜藝晚會,還特地安排雷鑫一個唱歌的個人節目。他早早就和她說過,說不能陪她。她不在意,她和雷鑫之間不溫不火,說情人不恰當,同學還差不多。不過,她覺得這樣很好,沒有壓力。
「你是不是和你男友分手了?」孫妮理所當然地以為。
「沒有呀,我們很好。」
「你真的在戀愛嗎?一周見一次,帶一本書出去,然後記一本筆記回來,也不打電話,也不想念,真受不了你。算了,你新年時和我一塊去跳舞吧!我介紹新的帥哥給你認識。」
「呵!」容妍只當說笑,「快去圖書館吧!不然就佔不到位了。」
「不就兩篇報告,上網摘抄下就行了。」孫妮順手鎖上門。兩人下樓,雨仍在落著,雨水把校園佈置得幽冥昏暗,芳草沒脛的小路上飄著一把把雨傘。風一吹來,兩人都打了個冷顫。
「不去了吧!」孫妮抱著兩肩,直抖,但忽地,她直起了腰,撩了撩頭髮,露出完美的笑意。
容妍一見她這樣,不用說,五尺之內必有異性,而且還是稍有點姿色的。
果然,公寓前面立著一位修長的男子,撐著把傘,一隻手插在褲袋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公寓的大門。
「陳特助。」容妍不禁訝異。
「你們認識呀!」孫妮曖昧地碰碰容妍。
「別鬧,以前打工的上司。」容妍突然感到心跳加速,一股強壓下的思潮以澎湃之勢強烈地湧出,「你找我嗎?」
陳特助儒雅地點點頭,體貼地走過來,伸過傘。「今天沒課吧!」
容妍縮著頭,跑到傘下,「沒有,但有二份報告,我正準備去圖書館找資料。」
「嗯,不會耽擱你太久的,我們邊走邊談。」紳士般接過容妍手中的書,沖孫妮點頭,「對不起,傘太小。」擺明了不讓跟。
被帥哥拒之門外,孫妮傷心得差點哭出聲來。
兩個人默默地走著,陳特助眼角的餘光打量著身邊文靜的女生,她真的是改變冠世傑的那個人?「為什麼不去冠氏幫忙?」
「課業很忙。」這是理由,卻也不是理由。去一次,她就會陷一次。四十二樓的那個人像團火,一次次的吸引著她想往裡跳。
自焚很痛苦的,她只能止步。
「總裁問你好。」
雨絲飛揚,斜斜地打在臉上,輕輕拂去,盡量笑得自如,「謝謝冠總的關心。他好嗎?」
「不太好,脾氣好大,你知道的。呵,因為新產品開發,大家都很忙,幸好有總裁的運籌帷幄,到也很順利。定單很多哦,都已排到後年了。」陳特助說,「馬上新年,公司舉辦新年晚會,你來玩吧!」
容妍覺得她最近人緣不錯,一天之內,有兩人邀請她參加新年晚會,真是今非昔比。「謝謝,但是我已經和人有約了。」
陳特助好像有些詫異,「很特別的約?」
「嗯!」
「本來今天是總裁親自來約你,但不太方便,我才過來。你能不能當面去和總裁講一聲,畢竟我是受他之托。」他完不成使命,不敢想那張冷顏冰面會有什麼其他表情。
「我……我……」目光飄閃,找不著焦點。
「我車就在外面,好嗎?」懇求的語氣真是令她作難。陳特助又接過她手後的包包,雨又下大了,她只能認命地跟在後面。
沒有給她後悔的機會,車疾馳般駛出台大。不很久,便駛進冠氏的停車場。
電梯前,一大幫員工,看見容妍捧著書走來,紛紛笑著招呼。
「小女生,今日翹課呀!」
「小女生,一會一起去餐廳喝下午茶哦!」
她喝下午茶的事跡成了冠氏茶餘飯後的笑料,無法回應,只能微笑。
「等會去我們科室玩,好久不見,真的想你。」
「見過總裁了嗎?」
陳特助停好車,適時地過來,打開通向四十二樓的專用電梯,也避開了一大幫古道熱腸。電梯徐徐上升中,心跳的次數也在上升中。
除了台大,四十二樓是她在台灣最熟的地方。閉著眼,都可以從左到右,不會走錯。
厚重的大門緊閉。「不要我再送了吧!」陳特助含笑指指門,「我還有兩份方案要看。」
「好!」
深呼吸,再深呼吸,她輕輕推開了門,傢俱依舊,人也依舊在辦公桌後忙碌地對著電腦,神情專注,俊容微露倦態。他那個樣子,突然讓她覺得好心疼,也好無力。遲疑了幾許,還是邁步上前,他抬頭看見她,怔了下,眸光變得深邃。
他正在主持一場網絡視頻會議,桌上一份便當沒吃幾口。冠世傑抬手把視頻移向沙發,另一隻手朝她張開。
她僵立在那裡,不肯過去。
雖然他發言的語氣一點不受影響,但他看著她的眼神更深了。容妍看到他的輪廓清晰而堅強,這代表冠世傑很憤怒。
「過來!」他用唇語再次命令,一欠身,把她拉近。她跌進了他的懷中,清新好聞的氣息是她最最熟悉的,也是讓她會迷失的。心慌地起身移開。忙碌的人卻沒有這個意思,讓出一條腿給她作沙發,親暱的態度讓她臉紅如火。依在懷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好像尋覓了很久,她順從地歎了口氣。
他仍在繼續發言,流利的法文讓她好心動。他為什麼總要在她面前顯得那麼優異?依在寬肩上,無所事事,纖細的手指,玩著他的袖扣。他穿名品的西服,她手織的毛衣,如何的迥異!「我去給你沖咖啡。」她湊近他耳邊,他輕輕搖頭,冗長的會議已近尾聲,他關上電腦,雙手把她擁緊。
冠世傑突然一把捧起她的頭,呼吸重重地落到了她的臉上,「唉,」他歎了一聲,伴隨著他的聲音落下,還有他的唇,無比灼熱,一點兒也不像冠世傑的風格,而像是一團火。
她迷迷糊糊地心中想著:現在這個吻又是為了什麼?
後來,她連想這個問題的力量都沒有了,渾身的力氣都被冠世傑吸走了。
「容妍,我們真的是過家有嗎?」他問。
容妍望著他,心頭百味雜糅,「不然又是因為?」她有點難過。
「我早已過了過家家的年歲,」他望著她,不讓她的眼神閃躲,「從你在醫學院跌倒到我懷中,我就來真的了。我不是好心的總裁,也不是什麼行善人士。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愛和喜歡是兩個詞,我對你不是喜歡,不是隨便,也不衝動,我是愛。吻你,抱你,都不是禮儀。我愛上你了,容妍。」
鼻頭好酸,眼眶好熱,緊緊咬住下唇,就怕發出一聲哽咽,但怎麼也止不住,那忽地滂沱而下的淚雨。
像是……她猜測了很久,像是……她一直懼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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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5:55
第四十六章 ,以吻封緘(下)
容妍脹紅了臉,淚掛在眼角,拚命地搖頭,「不對,你不可能愛我的。你把我當什麼,在你有了女朋友,不,有可能是未婚妻之後,你還跟我這樣講,我表現得那樣隨便嗎?」
好不容易跨越障礙,激動表白的人一愣,「女朋友?是誰?」
她委屈地要從他腿上下來,「你還裝?你和她的照片不是擺在你臥室的櫃子上嗎?」
冠世傑「啪」一掌打在她腦門上,「誰這樣提醒你的?那是似蕾,周似蕾,她跟我媽媽姓,是我的嫡親妹妹。」
淚懸在半空中,不敢落下,嘴巴一扁,苦著臉,低下頭,羞窘得無地自容。「我……」她秀逗了,鬧了這麼大個大笑話,還自怨自憐了許久。
他輕輕地扳起她的臉,扳向她。「就是因為這個,你抗拒我,然後逃離我?」
她搖頭,有這個的成份,還有許多說不出口的緣由。
「容妍,你有什麼不能和我講嗎?」他輕聲叫著我的名字,輕柔的感情合在裡頭。
「我不知道你對我是這樣。」她不確定地看著他,神色恍惚。
「呵,我表現得還不夠明朗嗎,我的小姐?自你生日之後,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有點笨啦!」他笑,又把她拉進懷中,密密地她的臉上印著吻,「原來你喜歡聽我說我愛你呀!」
淚水無聲地落下,容妍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淚大顆大顆墜落在地板上,一點兒一點地化開。
「被我愛讓你很痛苦嗎?」他偷刮她的鼻子,把她的頭攬入他懷中,清晰而沉穩地說:「好了,我已經把我的心坦在你面前,然後,你是喜歡我還是愛我,也要告訴我答案。」
這個答案很早前就昭然於心,保是她一直不敢面對。她初次的心動怎麼能是冠世傑呢?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裡的人。
心頭在掙扎著。
她的猶豫,讓俊眉緊蹙,「其實,有的話不一定放在嘴邊,放在心中也可以。」他很體貼地沒有再問,「我不像你那麼喜歡直白,行動對我比較適合。」
她傻傻地望著冠世傑,第一次,聽到他說了這麼多話,話語裡充滿了無盡的溫暖和感動。閉上眼,她縮進了他的懷中,驚奇地發現,她的心臟就貼合在他心臟的位置上,契合無比。
冠世傑笑了。「是不是為我翹課的?」
「今天沒有課,但有兩份報告,一份關於市場競爭,一份關於市場營銷,煩死了,都是市場。」那拖長的語氣,撒嬌味很濃。
「等我一會。」他放開她,按鈴叫進一位特助,「我想要一份關於市場競爭和營銷的報告,下班前放到我桌上。」
容妍不敢相信的看著特助推門而去,「你想讓我作弊嗎?」
他揉亂一頭秀髮,愛撫不已,「不喜歡就不寫,又不會影響學習,找人捉筆不好嗎!」心疼地凝視著她,「容妍,你應該快樂些。」
「可我好像一個壞學生,有種罪惡感。」櫻唇微嘟,他剛好一親芳澤。偷襲成功,愉快地低笑,「真是個好孩子。真想帶你出去吃飯、散步、遊玩,做一切只有你和我的事。但現在不行,我只能把你梆在這兒陪我,因為我太忙了。」
「你是不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關懷的口氣,俏生生的。足夠了,冠世傑開心一笑,「我故意把一些事移到前面,這樣新年時,我才有空陪你。」
容妍這才想起來這裡的目的,「不必了,新年晚會我和別人有約,不能來……」聚成一束的目光下,聲音越講越低,最後低不可聞。
「容妍!」冠世傑的表情扭曲了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我講的愛不是那種泛泛的博愛,我是很自私的愛,自私到只能容下兩個人,多只手臂都不可以。我想要的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是牽牽手、看看電影,像男生女生不帶責任、打發寂寞那樣的,我是很慎重的,以結婚為前提的。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有其他像我這樣的朋友?」
給她自由呼吸的空間,並不是給她交友的自由。他知道她對雷鑫最多不過是被動的感動。她必須要靠他這樣的強悍,才會接受被愛。
「放開我,我痛!」他的怒容,讓她皺緊了眉頭。
他猛地鬆開手,表情沒有絲毫的內疚,「除了我,你不可以再跟任何人見面。」據緊唇,他的表情相當認真。
「同學喊了一同去聽歌、跳舞!」結結巴巴。
「你答應了?」
老實的交待,「還沒有,但人家先說的,我……」
「我以為我比別人優先些,在小女生的心目中。是不是?」
「我……」奸商一個,容妍可憐的點點頭,「是,我不去了。」
「說好,到時我去接你。」步步緊逼。
「嗯!」
「沒有別人了?」
從來就沒有別人。和雷鑫一起,她享受著雷鑫的關心和呵護,卻沒有一點是別人女友的感覺,見了面一起吃個飯、看看書、看看電影,分手了也不會很想念,幾天不通電話,她也不會在意。而冠世傑不一樣,白天還能撐著,晚上一躺到床上,眼裡、夢裡都是他的影子,想他,心會很溫柔,會悄然落淚,會患得患失,在他面前,手足無措、心跳加劇,那種感覺無法用言語描述。那是她從未經歷過的。
她一直都清楚,只是駝鳥地躲在沙中,假裝沒有這回事。
情緒無由地低落,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不管有沒有冠世傑,她都要和雷鑫講清心底的感覺,最多有一點喜歡,卻一定不是愛。雷鑫會說什麼呢?依在沙發上,黯然沉思,厚厚的《稅法》顛倒了都不知。
原本也會有這樣糊塗的一面,冠世傑彎下腰,放正課本,「是不是恨我太獨裁?」
「如果為你見異思遷,是不是太虛榮?」天人交戰,她有點無所適從。
「是為那個在你住院時,就把花天天送到你床前默默看著你的那個人,他才是你的最初。」
是這樣的嗎?她一直都不懂,好像是這樣的。
「如果守著一份沒有誠意的承諾,不僅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別人。」他一步步小心開導,為她卸下心中的重擔。
「好好地看看自己的心,裡面到底住的是誰?」他有一點緊張地問。
愛情是沒有任何道理的,也不必然有意義,因為它不需要道理,也沒有必要有意義。
無法在任何一本書找到確切相同的這句話,但總有無數意思彷彿的話語。
它在說,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沒有為什麼。如果你要問為什麼,只有無解。
雨還在下,絲綿的、不乾脆的黏膩的細雨。
容妍再也無力抗拒,她遵從心裡的感覺。
她抬頭主動啄吻了他一下,用行動把她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妍妍!」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容妍的頭頂上,「我聽見了。」貼心的擁抱,是這般幸福。
「我沒有參加過新年晚會,以前在學校也只是與別班同學聯歡。你們公司的晚會會不會太隆重,我會讓你失望的。我……」疏通了心意,依在他懷中變得更自然。
溫厚的手掌堵住拒絕的話語,刀刻的輪廓、生硬的線條漸漸柔和,「我不會失望,你是如此的不同。」
她不敢苟同,苦笑他的自信,「希望如你所願,但出了差錯,我不負責。」
「聰明!」輕咬下小小的耳朵,「我為你負全責。」放了她,他不捨地回到辦公桌後。要專心辦公,不然許諾她的浪漫假期又要泡湯。
看幾頁書,又看幾眼碌的他,彼此交換下脈脈含情的眼波,無語勝千言。各層主管川流不息地匯報一年的工作進展,會議室還有一場重要的會議在等著冠世傑。容妍百無聊賴,又不想下樓,怕滿足不了別人的好奇。她決定消失,老老實實避開眾人,鑽進休息間,夢故鄉去了。
鬆軟地大床,寬大的空間,總讓不好眠的她很快入睡。在這裡,她比在公寓還來得放鬆。換上睡衣,一鑽進絲被,幾乎同時就瀟灑入睡。書凌亂地扔在床邊。
冠世傑天黑方合上卷宗,放鬆地喘了口氣,下屬魚貫走出會議室,特助恭敬地送上兩份洋洋灑灑的報告。
薄唇微傾,快步走向辦公室,沙發上已不見小女生。失落撲面而來,他慌地打開休息間的門。大床上,粉腮紅潤,長髮散滿枕頭,睡得真熟。他幸福地偷親了一吻,她甜美的睡相讓他也睡意漸濃,已好幾夜苦戰,他也該休息下了。脫去外衣,掀開被,暖暖的清香撲鼻,輕輕托起小女生,撫好長髮,擁進懷抱。
「這一輩子,我怎能放開你?在好容易等到你之後。」他俯在她耳邊說。
她夢囈一聲,柔軟的身子貼近他,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得更沉。他苦笑地把很快亢奮起來的身體移遠,屏住呼吸,眼皮漸漸沉重,他愉快入夢。
極度的飢餓把容妍從夢中叫醒,睜眼面對一張放大的俊容,剛想驚叫,冠世傑睡意朦朧睜開眼,更加擁緊她,「別吵,好嗎?天還沒累,我們再睡會兒。」
「哦!」乖乖地閉上眼,又突地睜開。是冠世傑,領帶未解,襯衫未脫,呼吸深沉,真的累壞了。牆上一盞柔和的壁燈,映著兩人相依相偎的身影。
肚皮一陣陣很煞風影的抗議,慢慢抓起他的手臂,悄悄挪身。睡著的人居然睜大眼,坐起來,「我去熱杯鮮奶,天太冷,你不要下來。」
看疲倦的他轉身而去的背影,容妍控制不住有些哽咽,關心她遠比他的休息重要。熱熱的牛奶,烘得脆脆的土司,一張托盤擱在被上,「吃吧,我換件睡衣。」體貼地拿著睡衣,去浴室換下。
出來時,容妍哭花了一張臉。
「怎麼啦?」緊張的拿著毛巾擦拭著淚,「牛奶太燙?不是太冰?」
「不!」她搖落滿眼的淚,她真的配得上如此優秀出眾的他嗎?「因為不想獨自吃飯,想有人陪。」她掀開被,讓他進來。
是個好借口,他聰明地不點破。她喝一口鮮奶,轉過杯沿,遞給他。他深深地看著她,你一口,我一口,一份晚餐吃下,撤去托盤,看看窗外,月明星朗,她依然鑽進他溫暖的懷抱,壁燈關閉。
沒有綿綿的情話,沒有浪漫的花前月下。好像從初識,便是依著他,美美入眠,這就是他與她的相愛方式。
「妍妍,我愛你!」漆黑中,他攬緊她的腰,低聲說,微笑合上眼睛。
等到身後的呼吸開始平穩,睡意正濃時,佯睡的人輕輕一歎,「我也是!」好愛好愛你!
「表白不應該正面對著別人嗎?」冠世傑輕笑一聲,扳過她的身子,吻密密麻麻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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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6:16
第四十七章 愛就愛了
天地間好像突然不一樣了。微雲掠空,斜斜地排著。天空如藍箋平鋪在頭上。校園中早已開敗的杜鵑,不知在哪裡又冒出了幾朵。空氣中泌進舒適的涼意。容妍第一次覺得台大是這樣的美,台灣的冬是如此的愜意。
是因為戀愛的緣故嗎?
否定了又否定,容妍終究還是抵不過一波一波竄上心海、排山倒海襲擊而來的「想法」。
年歲、身份、地位……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差別,她只知她愛上冠世傑了,無法阻擋的愛。
先是怎樣,她沒有經歷過,也不想去想,就這樣單純地去愛一個人,全副身心的去愛著。
愛,是如此妙不可言。
人在課堂上,心已飄到了冠氏的四十二樓。容妍托著下巴,不由地抿嘴輕笑。
昨天在文學院旁聽時,教授又逗她說要招她做研究生,她不加思考地點了點頭。後悔過去的一年半,她沒有懂冠世傑的愛意,餘下的時光她有點嫌短,讀研究生,她就可以繼續留在台灣,就能常常看到冠世傑。
她對台灣開始有了留戀。
台灣總裁愛上大陸學生,千分之一的幾率,居然發生在她身上……她簡直就像在演童話。
唯一的小瑕疵,就是雷鑫。她確定了自己的心後,就給雷鑫寫了一封長長的郵件,承認自己對他只是一點喜歡,而她現在愛上了一個人,然後說對不起。信發出到今天,有十天了,雷鑫沒有打過電話,也沒有回郵件,沒有找過她。她有點心虛,但一想,這是遲早的。
人有可能會被兩個人同時愛上,但只能選擇一個人結伴同行,那麼,就有一個人被傷害。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她選擇面對自己的心。
身後的包包傳來一陣振動,是手機。冠世傑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他說不是,「這只是個聯繫工具,是我自私地想把你幫著,什麼時候都能找到你。」
他果真是一有空就給她電話,不管她在不在上課。她沒習慣用手機,但是為他,她什麼都得習慣。
悄悄地從包包裡摸出手機。他不肯發短信,說浪費時間,不及講話有情感有溫度。
對於這樣的人,她只能妥協。不過,她常給他發短信。發短信總比對著他一雙洞察人心、灼熱如火的雙眸來得自在。在短信裡,她可以靜靜地把她的心情與他分享,告訴她對他的日漸近濃的愛。
「我在上課。」她按掉手機,回了四個字。
一邊的孫妮探過身,她忙關上手機,放進包包。
「你是不是換男友了?」孫妮一句話驚得她心裂成幾碎片,「以前你都是水波不驚,現在眼角都是春風。」
「你少胡說八道。」她有些不自在,否認的心虛。
孫妮仔細打量她,審慎的盯著她從眉毛看到腳趾,說:「你別騙人,我可是有一雙慧眼。以前那個名人男友,我到現在都懷疑有沒有那樣一個人,你根本就不在狀況中,估計連心跳都沒有。現在呢,你不要說沒有,你臉上可是什麼都寫著呢!」
「我臉上有什麼?」容妍翻個白眼。
孫妮也學她翻白眼,一副「你還瞞」的神情,說得理所當然,「你在戀愛中,眉飛色舞的,時不時的傻笑,晚上偷偷摸摸在外面接電話,那是什麼?只能是你被誰迷住了,老實交待,現在又是誰?」
「別把我說得像腳踩幾隻船似的。」容妍狠狠燈她一眼。
「踩幾隻船?」孫妮不知是故意,還是不屑,「憑你一副出土文物的思想,只會從一而終,給你幾隻船,你也不敢踩。不過,踩幾隻船也不錯,比較比較才知誰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呵,我現在決定也接受別的男生的約會,不在陸浩一棵樹上吊死。」
「你真想得開。」她不敢苟同。不過,要是她這樣,估計冠世傑會罵死她。她也不要,冠世傑一個就是她的全世界。嘴角上揚,她浮出一絲笑意。
「看,又來了。」孫妮受不了似的聳聳肩,「不用說,你的聖誕、新年都被他定去了,對吧!」
容妍笑笑,不做聲。她現在空閒的每一天都是他的。
「你會化妝嗎?」容妍別他一眼。
「容妍,你來真的了,女為悅己者容,你現在是真的在戀愛,想佔住他的視線,是不?」
「算是吧!」
孫妮呆住了。
「怎麼了,你不是在講我戀愛嗎?我戀愛了,你反倒不相信。」
「是沒錯。可是,說說歸說說,窮極無聊嘛,你談戀愛好奇怪。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你玩心靈感應呀!」
「是啊,我也覺得很突然,可是愛就愛了。我也沒辦法。」
「你們到了什麼程度?抱過?吻過?還有……」多親密了?孫妮要問,咬住唇。
容妍紅紅臉,戀人間做的一切,他們都做過,除了MAKE LOVE。
「天,沒想到你也會有這樣的一天。」孫妮存心要她難堪的上下打量她,「陸浩要是知道,會發瘋。難怪我覺得你好像變得水潤潤的,一臉春色……」
「孫妮!」容妍瞪她。
孫妮這才不再開玩笑。想到一個現實的問題,「不是我掃興,你原名人男友,你解決掉了嗎?」
「我不敢當面講,給他寫了封信。」
「太不地道了吧?」
「唉!」
「那種優秀的男人,自信心都很強的,要是知道你為了個無名小子拒絕他,這種恥辱,不如給他把刀,讓他自我了結好了。」
「你別嚇我。」
「事實就是,換我也很嘔呀!」
「我們還沒到傾心相戀的地步。」她這樣自我安慰,興許雷鑫根本就沒什麼。
聖誕這天,氣溫微降,但陽光很艷。容妍洗了長髮,半干後輕輕一梳,便如絲般光滑,在額角別了兩枚藍色水晶髮夾。一件無袖削肩、高領的白色羊絨連衫裙,合身而又優雅,不同的是那綴在衣衫上用冰藍羊絨線挑出的玫瑰,白底藍玫瑰,一件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衫,配一雙白色齊膝的長靴。孫妮給她畫了眼影,上了粉底,吐了腮紅,細細畫上唇彩。
「天!」孫妮一聲誇張的驚叫。
容妍睜開眼,鏡子裡那個光彩杜牧的真是自己嗎?她有點不敢相信。
「容妍,你好美!」孫妮用肯定的語氣證實了她的猜想。
「參加晚會不會很丟臉吧!」
「不會,你會是今晚的公主。不過,你的新男友是什麼人,讓你這般慎重。」
「呵,無名人士。」容妍含糊其辭地說。
「那你太過了,穿這麼漂亮會讓他自卑的。」
容妍掩嘴大笑。
出門時,她在衣衫外面加了件煙灰的大衣,越發清麗、靈秀、雅氣。校園中各個社團舉辦的活動到處可見,對對情侶相擁著與她對面走過,一道道驚異的目光打量著她。她早已練就了處變不驚。
校門外,那輛熟悉的賓士仍停在馬路的對面。出出進進的學生太多,容妍遲疑了幾許,才走向賓士車。門輕輕打開,她見過他穿禮服,但這樣面對面看冠世傑打領結、穿禮服,那種軒昂的帥氣、俊朗,還有尊貴的風範,散發出一種柔和的韌性和強健的優雅,讓她不禁看直了眼。
他不會比她好到哪裡去,「來看我,還要考慮嗎?」他火熱的視線離不開她纖柔合度的身子。
玩弄著手指,掩飾劇烈的心跳,「不是!」車中暖氣好強,容妍脫去大衣,冠世傑眼前一亮,伸手就把她抱住,「妍妍,你有點像個小女人了。」他沙啞了喉嚨,話沒說清,便吻住她的唇,貪婪地把舌頭深深地伸進,充滿了情慾的滋味。「你這樣會讓我把我們的進度跳級的。」他邊說邊微喘,氣息悄悄亂了。
容妍能好到哪裡去,兩頰酡紅,眼神迷迷濛濛地在他懷中輕顫。如果現在真的發生什麼,她一定無法反抗。
他抬起臉,與她的視線相撞。他緩緩挑起一眉,嘴角微揚,她立刻像犯了錯的小孩,心慌意亂地東躲西閃。
瘋了,他竟然已經開始在腦海中愛撫著她。本來他就緊摟著她的,這時用力一帶,把她整個納貼入懷,「現在要是不去參加什麼晚會有多好。」他嗟歎不已。
她自然明白他沒說出的是什麼,羞赧地低下頭,嘀咕著:「我……特地化了妝,怎麼不去參加晚會?」
他不情願地放開她,深深地開了她一眼,發動了車。「妍妍,以後我要送你玫瑰了。」
「為什麼?」她側過臉,手自然地放在他膝上。
他看著前方,溫柔一笑,「以前你是我心儀的小女生時,我送你白色的瑪格麗特,那代表你在我心中非常純潔;過生日時,我送你香水百合,期待你像百合一般為我開放;玫瑰,是愛人送情人的,我們現在是愛人,我自然要送玫瑰。」說完。他從車位後拿出一枝長莖玫瑰,遞給她,「新年快樂,親愛的!」
她深吸口氣,接過,「新年快樂,世傑!」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叫他名字,代表在她的心裡,他們再無距離。
剛好是紅燈,他趁機用一通熱吻表達了他心中的狂喜。
她現在對他的吻已經適應,也學會回應。「我的唇彩……」她向他苦著臉。
「你不需要。」他輕咬過的櫻唇,紅潤柔韻,勝過任何唇彩。
綠燈亮了,他再次打量了下她的衣衫「這件衣服是什麼牌子,我從沒見過設計這麼清雅的衣服,你總是讓我吃驚。」
容妍扭頭微微一笑,滿臉自豪,「買不到的,大總裁,全世界僅此一件。這是小女生的媽媽親手織的,細細羊絨,鏤空玫瑰,耗時兩個月。我也是第一次穿。」
一個急剎,車忽地停下,「你媽媽織的?」
「對哦!」俏皮地眨眨眼,「我的每件衣服都出自我媽媽只手,除了內衣,我不穿外面的成衣哦!」
車重新啟動,大總裁一臉詫異,「對,你好像提過你媽媽是服裝設計師。真是太神奇了,把你的神韻襯托得十分十。做你媽媽的女兒,真幸福。天下也只有你如此幸運吧!」
「錯,還有一位。」神秘莫測,挑釁地看著他。
「你爸爸唄!」還用問,小女生神秘兮兮的。
「錯,媽媽說還會為他的女婿用心做衣。」話一說完,小臉「騰」紅了,這句話有點曖昧,像暗示。
開車的大男人壞壞地笑了。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瞎理解。」
「沒有瞎理解。」秀挺的鼻子冒汗了,騰手為她抹乾,淡掃蛾眉就能清秀靈逸。
「唉,說真話,我的衣服都是特助買的,至於尺寸,還真不清楚,改天我一定要好好量量。」
汗,容妍嘟起了嘴,他還不是這樣理解了。
一看到車駛進山道,容妍才知晚會不在冠氏,「晚會在冠園?」她驚訝地問,「不是冠氏大樓的員工?」
「嗯,每年冠氏的新年晚會都放在冠園,今年因為華語的綜藝聯歡,,就提到聖誕這天了。冠氏大樓裡有些員工會來,其他分公司、報社、電視台表現傑出的也會過來。」
雷鑫也來嗎?
容妍心突地就懸在半空中了。
「我媽媽都問過我何時帶你回家玩,你今天不必回學院了,住客房吧,明天好好和她聊聊。老陳和蘇嫂也想你。看你,就來了一趟冠園,比我有人緣多了。
她什麼都聽不見,眉頭擰成一個結。怎麼辦,要是遇到雷鑫,她該如何解釋呢?
「妍妍,今年第一支舞,你要陪我跳。」他握了握膝上冰涼的小手。
「啊?」她嚇了一跳,「為什麼?」
「你不是我女友嗎?難道你想我懷中摟著別人?」他斥責地瞪她一眼,一點守護他的心都沒有,在晚會中,他可是最最搶眼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太自信了吧!不過,這種自信也是他寵出來的。
「可是我哪會跳那種交誼舞?」她嘟噥著。
「跟著我轉就行了,踩著我腳也沒關係。」他寬慰她,感覺到她的緊張。
車駛進冠園車道。所有的車位都泊滿了車,音樂和歡笑從大廳傳了過來,花園中侍者捧著托盤穿梭個不停,俏女俊男、豪門怪傑,企業之秀,明星偶像,在花樹下舉杯閒聊。
路曉有句話說對了,冠園的晚會與她家的那個晚會比,確實勝過十倍、百倍。
冠世傑停下車,溫柔地打開車門,衝她伸出手,「妍妍,我們該進去了。」
她突然沒有了下車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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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6:40
第四十八章 蝴蝶不做夢(一)
時光也只是停滯了一刻,冠世傑手已經攬住纖腰。「妍妍,我們該進去了。」
「可以說不嗎?」仰起頭,無奈之極。
「當然不可以。」霸道地從車裡把她撈出,把大衣交給從飯店前過來的侍應生,擁緊她。容妍立刻就感到一道道虎視眈眈、在一旁窺探的目光。
換她,也會覺得奇怪。她就像是一個天外來客,突然出現在這個她不應該出現的星球上,當然引人疑竇。
愛一個人,原來不只是愛他就可以了,你還得逼著自己融入他的世界裡。
冠世傑的掌心感覺到她身子的僵硬,「妍妍,」他倨傲地掃了四週一眼,說:「從現在起,你要開始習慣周圍投來的眼光。很多人會看著你、注意你的一舉一動。你不必在意,像平常一樣就可以,久了自然會習慣。」
「那怎麼可能!」說得真簡單,「我才不要像動物園裡的金絲猴。」
「沒事,還有我陪著你呢。」
「世傑……」她真的很怯場,裝不來那種雍容大氣,她沒見過世面,都不知先邁哪條腿了。
「別擔心,那些眼光吃不了你。」他湊近她的耳邊,「你當他們沒穿衣服站在那裡,比你還不自在。」
人家就是沒穿衣服,也會如皇帝的新裝中那位皇帝一樣坦然。「你習慣了自然無所謂。」她直覺地皺眉。
已經有許多人走過來,和冠世傑寒暄著,目光有意無意都是掃向她。冠氏大樓裡認識她的,更是詫異萬分。不用說,這消息,只怕過不了明天……不,這個晚上,就傳開。她困窘地轉過頭,到處都是好奇的視線,唯有地面才讓她目光安全著落。冠世傑擁著她,一副沒事人的從容篤定。
「容妍。」周雅蘭及時的出現在台階上,她猶如抓住救命的稻草,本能的推開冠世傑。
他對她笑一下,手沒松,眼裡在冒火。
「哇,瘦了呀,是不是課業太重?」周雅蘭疼愛的撫了她臉一下,含笑看著她,沒有出手救她的意思。
「嗯,要期末考,是辛苦點,我平時上課太混了。」她不好意思的說。
「現在還天天吃泡麵?」
「沒有啦,我現在去餐廳吃飯的。」
「你該常來冠園的,讓蘇嫂煲湯給你喝,一定不會像現在瘦仃仃的。」她又嗔怪地瞪了冠世傑一眼,「只知道忙,連關心人都不會。」
親暱熟稔的口氣,別人聽得分清。議論聲一片。
總裁擁在懷中,董事長夫人關懷備至,用膝蓋也猜得出這個青澀的小女生是什麼身份。
容妍心中一千次的歎息。
「世傑,」周雅蘭突然提高了音量,像很興奮,「今天晚會還要來兩位神秘客人,你見了,定會很開心的。」
「是誰?」他感覺到懷中的人一再的想與他脫離干係,非常的鬱悶。
「呵,還有一個小時就該到了。我們進去等吧!」周雅蘭率先走上台階。
「我自己走進去吧!」僵僵的笑,汗濕的手,微顫的話語,看向他已近哀求。
「你總有一天必須這樣面對他們的,除非你選擇的人不是我。」他的口氣已經變冷。「其實,他們怕我的程度遠勝於你對他們。」
多說也無益。她任他擁著踏上台階。
她是踏著一片驚愕和狂怔的歎聲中走進大廳的,冠希文溫和地給了她一個擁抱,她禮貌地說新年快樂。
董事長鮮明的疼惜,別人看在眼中。
席間一時摔碎多少芳心,羨煞多少雙眼睛。
她的出現,是這個新年晚會的一個重型催淚彈。
「我要上去講幾句新年致辭,你在這兒等我!」冠世傑警告地看著她,意思說不准逃。
她黯然點頭,眼睛直盯著前方。由一位女子的肩膀背後,她看到了雷鑫。
燈光下,人群中,他修長瘦削的身形卓然出群,引人注目。他穿著剪裁合身的鐵灰色西裝,英俊儒雅。靜靜站在那裡,內斂優雅的氣質,略帶憂鬱的俊朗臉龐,右手插在口袋中,微微低眸的模樣,很輕易地便俘虜了許多女人的目光。
他還沒有看見她,幽幽地看著露台外的夜色。她愧疚地低下了頭。
新搭的主持台上,冠世傑高貴地輕點下頭,抬手讓音樂停下,人聲瞬刻安靜了下來。「聖誕快樂,各位來賓!歡迎各位來到冠困共度新年之約。在快要過去的一年裡,冠氏集團取得了亮麗的業績,在台灣十大集團的排名中又上升了三位,這一切離不開各位的努力。今天,大家放開一切,盡情地享受香檳、音樂、美食。祝各位有一個美麗的夜晚,玩得盡興。」
掌聲如雷般響起,冠世傑沖樂隊示意,樂隊立刻奏起了聖誕頌歌。人群開始興奮,互相擁抱、祝福。然後曲調一換,一首美麗的華爾茲舞曲緩緩地響起。韋娜又是今年表現最突出的女性員工,她屏住呼吸,輕按著胸口,等待冠世傑如王子般走向她。
冠世傑優雅地走下主持台,來到容妍面前,微微彎腰,「小姐,可以請你跳舞嗎?」
一切驀地寂靜無聲,就連音樂都像靜止了。容妍覺得她現在不是動物園的猴子,而是實驗室裡的小白鼠,通體透明。
眼角抽搐,寒毛倒豎,聲音顫抖,「謝……謝!」她哆嗦著把手放進他的掌心。
若不是燈光掩飾得好,便會發覺容妍臉都白了。
會場突然大燈熄滅,一束光打在他們兩人的身上。容妍一陣眩目,眼花繚亂,胃部一陣收縮。
「沒有關係,跟著我轉就好。」冠世傑注意到她的緊張和怯懦,一隻大手搭上她肩膀,另一隻大手環住她的腰。
容妍笨拙地任他帶舞,她的身體僵硬,步伐凌亂。可是音樂此時換上了一首浪漫的外文歌。
「貼緊我!」他溫柔俯在她耳邊低聲說。這看在別人的眼裡,是多麼的親密。即使音樂浪漫如夢,冠世傑是這麼的優雅俊偉,容妍沒有一點點的虛榮。她除了不自在,還是不自在。
一對對男女也跟著步入舞池跳舞。
一個優美的旋轉,容妍不安地抬起頭。她看到了兩張臉,一位妖艷女子鐵青的臉,還有雷鑫驚愕而又痛苦異常的臉。
意識就這樣離開了她,她像木頭人一般跟著轉圈,跟著旋轉。不知道音樂是什麼時候停下的,她被冠世傑擁著來到長餐桌邊,為她拿了杯果汁,又疼愛地為她別好幾縷剛剛跳舞時跑到前額的長髮。
「世傑。」冠希文夫婦朗聲笑著走過來。
「你剛剛表現好好!」周雅蘭神秘地衝她擠擠眼,「像童話中的王子和公主。」
「媽媽,王子有我這麼老的嗎?」冠世傑心情大好,居然會說笑。
「老王子和小公主。」
三人大笑。「幾個月不見容妍,像長大了許多,越來越美麗了,明年大三了吧!」冠希文溫和地問。
「是的!」她不安地放下杯子,看到雷鑫遠遠射過來悲絕的目光。
「明年一定要常過來陪我,可不准冷落我太久。」周雅蘭的口氣充滿幽怨。
容妍小心地笑著,雷鑫端起一杯酒,走向了露台。
「她陪我都很少。」冠世傑嗔怪道。
「好,你不必暗示,我們識趣,給你們二人空間。」周雅蘭拉著老公,「走,我們去跳舞。」
冠世傑輕扶著她的腰,「現在還緊張嗎?」
她疲憊地搖了搖頭,現在不是緊張,而是一種窒人的羞愧。
「那邊海鮮不錯,我給你夾。」他拿起盆子,走向餐親的另一端。中途一個男人拉住他,興奮的說著什麼。
她抿了抿唇,走向露台。夜色中,雷鑫獨自依著欄杆,喝一口酒,抽一口煙。
她沒有勇氣出聲,低著頭站在他身後。雷鑫看到了那個多出的身影,轉過身,「嗨!」他衝她舉了舉杯。
她望著雷鑫,她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過這麼痛苦的神情。她是多麼差勁的一個人?
她在他眸中看到一個殘忍的自己。在他有可能出現的場合,牽著冠世傑的手高調地站在他面前。
而這一刻,雷鑫的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怨恨,彷彿她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他能包容、原諒。
「我……」她說不出話來。
「不要這樣。換作任何人,都會像你這樣選擇的。一雙點石成金的手為你端果汁,夾海鮮,心動是人之常情。」他苦笑地抿著杯中的香檳,「敗給這樣的人,我無話可說。他總是清晰地知道什麼是最好的,沒想到,對待情感也是如此。你不要講對不起,這樣會更讓我自慚形穢。我憑什麼能從他手裡奪回你,沒有龐大的家世、沒有豪宅、沒有鮮花、美酒,來博佳人芳心。」
「不是這樣的。」她忍不住濕了眼眶,她喜歡冠世傑不是因為那些,而是因為她愛他。
「其他是什麼?」雷鑫臉上陽光般的笑容被徹底抹去了,浮出的是心碎的無助,「你一來台灣,我就開始注意你、接近你,用了那麼長的時間才得到你的注視。可是上一刻我們還是男女朋友,還牽著手在約會。一個月前,你突然說你愛上別人,我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現在知道了,原來是他擋住了我的身影,你再也看不到我。」
容妍知道事實不是這樣,可是又解釋不清,咬著牙,淚「撲,撲」地落下。
「你現在眾星捧月似的,應該笑不是嗎?」他酸酸地聳聳肩,「本來和我一起,你就不情願,現在這樣不是更好嗎?我不是你的阻擋,你不必擔憂。」
「呦,看不出,一臉清純,居然還腳踩兩隻船。」韋娜扭動著腰肢,譏笑著走了過來。
容妍身子一顫。
雷鑫淡淡地看了韋娜一眼,冷漠地說:「與你有什麼關係?」他護衛的把容妍拉到身後。
「你可真像位騎士。」韋娜笑得花枝亂顫樣,「女朋友都被人家搶走了,還在這裡裝天使,你有沒有自尊?」
「不勞你費心。」雷鑫淡淡地看著她。那目光冷透了,像針一樣盯著。
韋娜冷笑,瞅了瞅低著頭的容妍,「我自然不會為你費心。我只是瞧不慣,醜小鴨也敢充公主。廉價的毛衣,地攤上淘來的髮夾,幾百塊的皮靴,哼,怎麼看也是個不要臉的學生妹,玩麻雀變鳳凰呀,也不掂掂自己。」
容妍呆愣地瞪著她,連淚流下來都沒察覺。
雷鑫突地一聲喝,「與你有什麼關係?你又掂過自己了嗎?韋花花到韋娜娜,穿上上萬塊的晚禮服,你就蛻變了嗎?」
「你!」韋娜抬手給了雷鑫一耳光,扭頭哭哭啼啼的奔向大廳。
容妍愕然醒悟,哭著去摸他的臉,「要不要緊?」
「走開!」他推開她,「你現在已經不是我女朋友了,我疼死是我自己的事。」說完,他背朝露台,不再看她。
容妍像自己也被打了一紀耳光,顫慄一下,僵僵地轉過身。
大廳裡,舞影翩翩,笑聲朗朗。餐桌邊的冠世傑端著餐盤,一雙眼冷得如北極寒冰,直直地看向露台這邊。
她突然想笑,覺得一切像個怪圈,一會兒轉向這,一會兒轉向那。她這個外星人,似乎應該回到自己的星球去了。
輕咬牙,她默默地走向他。
「想什麼?」冠世傑什麼也不問,遞過手中的烤蝦,「臉色蒼白,吃點東西吧!」
「我能離開了嗎?」她的話語失去了溫度。
「今晚,你是這兒一絲清新的空氣,我第一次不討厭新年晚會,你不想陪我?」
「不是的,只是像一個走錯地方的人,很不自在。」
「那是你的先入為主。我在的地方,就是你呆的地方,你呆下就會適應。而不是一遇事就想逃。容妍,不管你愛上任何人,你都要為對方做點改變。你以為你選了他,你就還是你自己?」他冷冷地看著雷鑫的背影。
容妍睜大眼,他怎麼知道雷鑫和她認識?她沒有提過不是嗎?
「容妍,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確定你的心嗎?」他有點抓狂。
她確定了,才和他有了那麼多的親蜜,他在猜疑她,這就讓她更是委屈。她不是留戀雷鑫,而是覺得愧疚,她的幸福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如果你以後再扔下我,跑向他,我會恨你一生。」他擁緊她,狠狠地發誓。
一語成讖。
「世傑!」打斷他們的是周雅蘭誇張的欣喜。「看,誰回來了?」
容妍恍惚地跟著抬頭。廳外,一位留著長長卷髮的美麗時尚女子輕笑著向冠世傑走來,站在他身後的,是一位俊美、風流邪囂得令人屏息,嘴角掛著一撇魔性的倜儻的微笑的外國男子。
「似蕾,安尼!」冠世傑狂喜的叫出聲,鬆開容妍,臉上露出開心的微笑。
「哥哥,聖誕快樂!」周似蕾嬌柔地撲進冠世傑懷中。
「聖誕快樂」。冠世傑疼愛地拍拍妹妹,舉起手與外國男子重重擊了一下,「安尼,你這位大忙人怎麼有空屈降光臨小島。」
男子優雅地聳聳肩,俊眉一擰,像是不明白他在講什麼。
冠世傑微閉下眼,哈哈大笑,「對不起,我忘了你不會說中文。」他改換英語,和安尼熱烈地討論著,兩人不時發出大笑,引得廳中一幫靚女秋波流轉又流轉。
那是冠家的大小姐,容妍見過她照片。但現在的她比照片離多了許多嫵媚和時尚,天生的貴氣舉止間流露無遺。
容妍淺淺一笑,低頭看盤中的烤蝦,夾起,塞到嘴中,一點一點嚥下。什麼味也吃不出。
「寶貝。」周雅蘭寵溺地抱著女兒,親個不停,「你走了三年,讓媽咪想瘋了,怎麼捨得回來的?」
一雙美目悠悠地轉向一邊淡然的容妍,不急於回答媽媽的問題,而是含蓄地推了下周雅蘭。
周雅蘭會意地一笑,俯到她耳邊,低語幾句。
她訝異地看看容妍,又看看冠世傑,摀住嘴,吃吃地笑著,用唇語一再說,「不會吧!」
周雅蘭責備地瞪了她一眼,「容妍。」
容妍努力地嚥下一口烤蝦,漠然地轉過頭。
「來,阿姨介紹下,這是似蕾,世傑的妹妹,這是容妍。似蕾,你比容妍可是大了好幾歲,可要多關心容妍。」
大了近五歲,可是將來卻要喊這位小女生叫大嫂,周似蕾嬌嗔地扁扁嘴,不太能接受。大哥挑了那麼久,怎麼挑了個小女生?但疑惑只能放在心中,大哥喜歡她也不便說什麼,友好地伸出手,「你好!」
容妍淡淡地回握了下,笑了笑。
安尼也在打量容妍,不知冠世傑說了什麼,他壞壞地跑過來,湊近容妍的臉頰,左右各一下,留下兩個頰吻。
容妍都被嚇住了。
冠世傑惱怒地輕擊了下安尼,拉開他,把容妍擁在懷中,宣告所有權之意溢於言表。
安尼攤攤手,誇張地說了句什麼,惹得冠世傑瞪起了雙目。
大哥是真愛這個小女生。周似蕾看出來了,微笑著解開脖中的絲巾,沖聚會的人群點頭。突地,露台上一個孤獨的背影讓她後退了兩步。
她心慌地按住心,不敢相信的看著她似曾相識的身影。他在華語嗎?世間怎會這麼巧?
「似蕾,你要不要先上去梳洗下,再下來玩。」周雅蘭疼愛地問。
「不忙,媽咪,我有點嫌悶,出去透口氣。」她看著露台,拿起一杯果汁,出大廳時,佯裝不小心的碰了窗簾一下,露台的風景突地就與大廳隔開了。
「喬,是你嗎?」她怯生生地問。
雷鑫身子一抖,慢慢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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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7:07
四十九章 蝴蝶不做夢(二)
喬,是雷鑫在國外讀碩士時用的英文名,台灣沒有人知道。這樣的女聲,這樣的稱呼,只有……心底泛塵封太久的記憶,雷鑫有點恍若夢中。他悠悠地轉過身。
果真是在異國的許多個夜晚,擁抱著度長夜的人。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很意外,不是激動。
周似蕾不自地十指交插,因為興奮身子有點輕顫,嬌美的雙眸在夜色中如水波一般晶亮。「這……是我的家。」
雷鑫吃驚地站直了身,「你不是越南人嗎?這裡是冠園。」
「如果我說我是台灣人,你還會理我嗎?」周似蕾羞澀一笑,「你那時在學院裡被稱為台灣的憂鬱王子,聲音明不交台灣的女友,我……只好說我是越南人。」
對,她說她叫周似蕾,越南人,會說一點中文,但那時他們交流的語言正常是英文,她會多少中文,他不太清楚。她常在他打工的餐廳出現,洋娃娃可愛的笑容,讓人覺得溫暖。剛開始,因為是一個系的緣故,彼此會打個招呼。再後來,她會留下來等他下班。最後,他的半張床給她佔去了。
他們之間交流並不多,課業重,又要打工,只要晚上回來時才能碰個面。他對她的一切都很少過問,除了在床上,他對她總是溫柔的。他孤單,她孤獨。異國的夜太冷太長,沒有擁抱,一個人太難熬。他們之間講好了,不談愛情,沒有責任,畢業了,就再不聯繫。
畢業時,她比他還瀟灑,一大早就離開了他的公寓,連再見都沒有說。他笑笑,在國外呆慣了,不會覺得兩性關係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因為這樣,他才那麼的渴望一份心靈之約。
回台灣三年,他差不多忘了這段經歷。沒想到,她好像是聖誕公公帶過來的,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你從母姓?」雷鑫突然想起董事長夫人好像姓周。
周似蕾靦腆一笑,「是的!我聽你的同學說你回台灣了,呵,我三年都沒敢回台灣,可是世界真的好小,我們又見面了。」她的眼中有揮之不去的愛慕。
「騙我很好玩嗎?」雷鑫仰頭喝乾了杯中酒,覺得她臉上的笑像是陰謀得逞似的。
「你誤會了。」周似蕾委屈地低下頭,「我不是故意騙你,我是想接近你才那樣做的。」
雷鑫甩甩頭,現在那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你現回台灣,是準備接管華語電視公司?」他冷冷地問。因為她的出現,讓他本來就煩悶的心更加亂得一塌糊塗。
「我……有可能,當初出國學傳媒,就是為了華語公司。你……在華語工作?」
「是!」雷鑫譏諷地傾段嘴角。他奮鬥了很久,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而她一回來,就成了他的主管。
沒什麼,這就是人生,不曲折、不委屈,那就不叫生活了。他聳聳肩,解開外衣,讓夜風吹進快要暴漲的胸膛。
「那我們就不定就是同事了?」周似蕾欣喜地說。「你現在住哪?做什麼工作?」
「你的秘書會把我的情況告訴你的。工作上的事,我們在華語談,至於我個人,我們沒有必要知道的太多。」他冷漠地看著她。
周似蕾幽幽一笑,「你真的很會打擊人。」
雷鑫眨了下眼,抿抿唇,無意多說,他點下頭,越過她走向大廳,留下周似蕾一個人面對陽明山的夜色。
這樣的久別重違,像喝了一口滾滾的咖啡,捨不得吐,又不敢咽,等冷了,嚥下去,卻發現原來不是那個味。
她是喜歡雷鑫的,不然也不會騙他說是越南人。雷鑫在校園中又帥又傑出,多少女孩子青睞,她硬是靠恆心才博得他的注意。可惜他對她除了生理上的依賴,在情感上吝嗇得很。畢業的時候,她非常難過,他沒有說一句留戀的話語。她賭氣地不再打聽與他有關的一切消息。
她後來也交過男友,也和別人上床過,但在她心裡,只有一個雷鑫。
但雷鑫好像和她的想法不一樣。
他硬得像塊頑石,冷得如冰,看到她沒有一外擁抱,連笑意都沒有。路人還會驚羨她的美麗,他卻視而不見。
周似蕾微閉上眼,淺淺地苦笑。
雷鑫跨進大廳,一眼看到容妍一個人在餐桌上吃點心,不,應是玩點心,她夾一塊放到那個盤中,再從另一個盤中夾塊放在這個盤中,神情木木的,像一個很迷茫的小女孩,冠世傑和一個外國男人聊得正歡,兩人時不進舉杯對飲,但目光一直鎖著她。
許多人在花園中散步,大廳裡留下的人已經不很多。
他有種想把她搶走的衝動。她明顯的不屬於這兒,為什麼也要學人家虛榮,攀個高枝?
她真恨她傻,傻得還讓他心疼。這種上層社會,連他在裡面都無法呼吸,她一個大陸妹還能活嗎?
韋娜的幾句話,就堵得她只會哭。這些還都是冠氏的員工,要是真的參加那種商業聚會、大型酒會,她怎麼面對那些富貴逼人的目光?
冠世傑有那麼多的豪門千金想聯姻,為何要選容妍?
雷鑫覺得真嘔,嘔得連心連整個內臟都跟著痛。
她已經和他分手了。他再多的擔憂也是多餘的。雷鑫深呼吸一口,狠然地掉頭,向門外走去。再不離開,他會瘋的。
喜歡的女子,成了冠世傑的女友。
三年前的同居女子,突然做了他的上司。而這個女子,是冠傑世傑的妹妹。
他和冠家有仇嗎?
上帝真是太愛惡作劇,為什麼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安排一份戀情,從始到終呢!
快到車前時,他踉蹌了下,差點跌倒。扶住車門,穩了穩神,今晚不知不覺喝了許多香檳。他輕笑,開了車門,把自己塞進去,對著方向盤發了會呆,然後發動引擎,車搖搖晃晃駛出了冠園。
容妍眼角的餘光看到雷鑫從露台出來了,但她不敢對視他,她怕看他漠然不屑的眼神,而且他也拒絕和她講話。她不知別的女生如何處理這種事,她只覺著恐慌、愧疚。
一開始,她應該意志堅強,不同意和雷鑫見面,不接受他的關心。但那時真的好孤獨,她又被自己對冠世傑生出的情意所惑,想抓住雷鑫的手,帶自己走出迷谷。
一錯就錯了許多。
夾子沒夾好,點心「咚」地從半空中落下,她眨下眼,歎出了口氣。
「容妍。」她的掙扎盡在冠世傑眼中,他無力地揉揉額角,「過來。」
容妍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走過去。
安尼邪氣地一笑,「漢森,你的魅力好像不夠,換我試試?」
「少來!」安尼是那種換床伴如換衣衫的男子,東西混血兒,俊美邪魅,最討女人歡喜了,他也非常博愛,只要有點姿色,對他有意思,他一般不會讓別人失望的,當然,他更不可能為誰停留。對於他來講,最美的女子總在下一站等著他。「她和似蕾,是這個世上你絕對不可以動的女子。」冠世傑認真地說。
安尼詭異地撇下嘴,「那個小女生至今沒有多看我一眼花繚亂,我當然不會動她的。但是似蕾……」他欲言又止。
「你侵犯過似蕾?」冠世傑眉毛立了起來。
「應該說她侵犯我才是。她主動惹我的,但是我……沒敢碰她,怕被你打死。」
冠世傑輕吁了口氣,「她愛你?」
「沒那回事。」安尼攤攤手,「漢森,似蕾和我的觀點有點差不多,她愛誰我不知,但一定不是我。來台灣前那晚,她住在我的公寓中。晚上,跑到我床邊,她說不想一個人睡。我……猶豫了很久,起床陪她聊到天亮,夠紳士了吧!」
冠世傑眉頭打了不知多少次結,「似蕾出讀了個書,怎麼這樣開放?」
「國外女孩都這樣。」
「可這是台灣。」
「那早點讓她嫁人安定下來好了,我覺得她像和誰在賭氣。」
「嗯,讓她工作,然後嫁人。」冠世傑下定決心,幸好是他聽到這些事,是爸媽知道,會瘋的。
未出閣的大小姐,夜裡跑到男人床邊說不敢一個人睡。要是容妍變得這樣,他會殺了她,不,如果那個男人是他就原諒她。
他又轉頭看容妍,玩得很投入,也玩得很落莫。
「安尼,發發你的善心,找那些寂寞的小姐跳支舞吧!」他站起身,這個晚上他應該屬於容妍的,而不是陪這個花心大蘿蔔胡聊。有許多女子嬌笑著,眼光有意無意瞟向他們這邊很久了。
「OK!」安尼可有可無的站起身,向最近的一位女子走出去,那女子紅著臉,滿臉興奮。
冠世傑不敢認同的聳聳肩,靠近容妍,悄然攬住她,「對不起,安尼是我在哈佛讀書時的死黨,好久不見,忍不住話多了點。現在,我是你的了。」這句話明是道歉,卻說得很曖昧。
容妍異常地沒有身子僵硬,很無助地依向他,抬起眼,對著他眨了眨。
「是繼續跳舞?還是去花園散步?還是去三樓看看影片?」她這個樣子,害他某種行為蠢蠢欲動。
容妍心亂如麻,只是強撐著站在這裡。他說得三種選擇,她都不願,她想回台大,可她不敢說。
「去看影片吧!」
「好!」正中他的下懷。兩人牽手正準備上樓,看到露台的窗簾一挑,周似蕾兩眼紅紅的走了出來。
「似蕾!」冠世傑不放心地走下台階,「怎麼了?」
容妍記得上一個從露台出來的是雷鑫,以後就沒人進去過,有什麼事發生了嗎?她扶著欄杆,將頭深深地欠下,像一隻駝鳥。
「哥哥!」周似蕾很委屈地撲進冠世傑懷中,嚶嚶地哭著。
察覺到別人的好奇,冠世傑擁著周似蕾走進書房。
他又把她丟了。容妍上了幾個台階,又下了幾個台階。雖然竭力保持著臉上的平靜,但內心卻從未這樣自卑過。
跳舞的人一臉快樂,花園裡也不時笑聲陣陣。就她,這個一刻還被別人妒忌的人,突然成了個迷路的人,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
一個人站在台階上,不知該上還是該下。
心就那麼空落落的。
又一首音樂響起,她突地下樓,走進廚房,蘇嫂正坐著歇息。
「小姐,你怎麼沒去跳舞?」蘇嫂熱情地站起來。
「今天的點心真好吃。」她真誠地誇道。
「真的嗎?」蘇嫂激動得兩眼發光,「那我包點給你帶回學校做便當。」
「不要了,我已經吃得很撐。老陳在嗎?」
「在呀,他剛剛還說少年和小姐開舞,如公主和王子,看得他都想流淚。」
容妍笑笑,「能不能麻煩他送我回台大?」
蘇嫂一愣,「少爺不送你嗎?」
「他有個同學過來了,正陪著講話,我不想打擾他,就就老陳好嗎?」她想自己下車搭公車回的,但怕冠世傑擔心勞日拙,厚顏地來找老陳。
「行,行,老陳最樂意了。」蘇嫂忙不迭地去車庫叫老陳。
容妍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書房門關得實實的,沒有出聲,彷彿一隻鑽進堡壘的寄居蟹。
老陳體貼地幫她拿著大衣和包包,她沒有向冠希文夫婦道別,連回頭看一眼夜色中的冠園都沒有,坐上車走了。
「男人為什麼要這樣狠心,我想了他三年,他卻當不認識我?」周似蕾縮在沙發上,哭得像個淚人,一把紙巾抓在手中。
「哪個男人?」冠世傑牽掛著外面的容妍,有點急。
「哥哥,你知道暗戀的滋味嗎?」周似蕾哭著問。
「我從來沒有暗戀過別人。」他違背良心地說。容妍那時小,他不是暗戀,是怕嚇著她。
「」
你看我這麼美,家境又好,一大把的人追,而他正眼都不看我,因為我是台灣人。我只好迎合他,騙他說我是越南人,就這樣,他也不愛我。
冠世傑歎氣,「似蕾,如果那個人因為家境和容貌喜歡你,那就不是愛。你能不勉強別人,愛一個人沒有錯,不愛也不是錯。」
「不,我接受不了,我要他愛我,只愛我。」周似蕾哭得大聲。
「你太過分了。」冠世傑有點惱火,都怪爸媽寵似蕾太狠,才讓她像個以為天下都應圍著她轉的大小姐樣,「新年過後,你開始進公司上班,然後準備相親。」
「哥?」周似蕾抗議地瞪著他。
「台灣不是國外,你不要讓冠低淪為笑談。」她婉轉地提醒她。
「進公司就進公司,我要和雷鑫同一科。」
「那個男人是雷鑫?」冠世傑劈頭就問。
周似蕾目光躲閃,支支吾吾,想搪塞過去。
「你怎麼認識他的?天,我記得了,你和他讀一個學院。」冠世傑咬牙切齒地說,「他現在是台灣最紅主播,你要是給他帶來什麼困擾,後果你來擔。」
「但如果我們彼此相愛呢?」周似蕾反問。
「等到了那一步,我再告訴你答案。」冠世傑說完,就衝出了書房。「SHIT!」他忍不住罵了句粗話,似蕾竟然暗戀雷鑫,雷鑫暗戀容妍,而他愛容妍,什麼和什麼,全湊一塊去了。
容妍?他抬眼,容妍不在樓梯上。他忙衝上三樓,沒有,二樓也沒有,露台沒有,花園的角角落落都沒有。
她跟雷鑫走了?
他先是擔心,然後氣憤,越想心越揪著疼,惱怒地站在那裡。
「少爺!」老陳從車庫的方向走過來,笑著招呼。
他像沒聽見,怔怔地看著老陳。
老陳以為他想問容妍,主動說:「小姐已經回到公寓了,少爺不要擔心。」
冠世傑突然抬頭,慍怒地問:「她回公寓,誰送的?」
老陳愕然,「小姐說少爺要陪同學,讓我送她回去。」
冠世傑閉了下眼,「哦,麻煩你了。」
老陳看了看他,滿腹疑問的跑進廚房,和蘇嫂議論去了。
為什麼她不等他就離開了。似蕾哭成那樣,他不能不管,她就等不了幾分鐘。
冠世傑一想到此,真想大罵她一通。
他真的想做個體貼的戀人,她一幅時冷時熱的樣,真讓他無措。什麼也不說,悶悶的,鬼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哄也不是,疼也不是,近也不蝗,遠也不是,她那個心有多堅強,就那麼難開?
不想了,直接問。搖出手機就打。接通了,鈴聲一直響一直響,就是無人接聽。他氣惱地把手機甩得老遠。忽然「叮咚」響起一聲短信進入的聲音,他又匆忙去拾。
「我已睡下了。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難忘的夜晚,聖誕快樂!」不痛不癢的幾句話,看得他火冒三丈,再拔電話,手機已經關機了。
這次,他徹底地把手機甩得粉碎。
「冠總!」陳特助臉色慌張的從外面跑進,站在風暴邊緣。
「不要管我!」他怒吼著轉過身去。
「冠總,剛剛醫院打來電話,雷主播的車在信義區與一輛車撞上了。」陳特助低聲說。
「什麼?」冠世傑呆住了。「人怎麼樣?」
「人不礙事,但在昏迷中,對方沒受傷,只是車子受毀。」冠世傑剛想鬆口氣,看陳特助抿了嘴,又說:「雷主播喝了酒,事情好像有點麻煩。」
冠世傑突地頭大了。「你快找到那個司機,堅持私了,不要讓事情外洩,不能讓其他媒體知道。」
「我已經這樣安排了。」陳特助說。
「人家怎麼說?」
「人家主責,很願意私了。現在還沒有別的媒體知道,但醫院裡都傳開了,雷主播遇到了車禍。」
「那個沒什麼,人不礙事就行,只要不傳出酒後駕車。算了,我去醫院看看吧!」
還有,不能讓容妍知道,不然她又開始亂自責一把。
冠世傑覺得頭更大了。
「哦,別哭,別哭,乖!」孫妃拍著容妍的頭。
打扮得那麼靚出門,回來時一張臉沉得像什麼,趴在床上應戰拚命地哭,手機響了也不接/
「他們家好複雜!」容妍哭得泣不成聲。
「哦?」
「還有……」還有她愛冠世傑,卻覺得自己的愛好低微,冠世傑有與沒有都可以。
她要繼續愛下去嗎?
「什麼?」孫妮挑眉。
「遇到了以前的朋友。」她哭得更傷心,雷鑫那麼指責她。
「說什麼了?」
「他說我麻雀變鳳凰。」
「《龍鳳配》呀,你現任男友比原來的名人男友還厲害?老天,你真狗屎運。」孫妮很八卦。
容妍嚎哭一陣。媽媽總說女孩子家要獨立,不要妄想高攀他家的門檻。
媽媽只願她平凡幸福,快樂就好。過於富有的愛,她受之不起。而冠世傑哪只是過於富有,越走越近才發現他與她的距離,但憑愛是越不過的。
她迷茫了。
孫妮勸慰不住,放棄的趴到電腦前上網。今晚她也不開心,跳了一晚的舞,風頭也出盡,可陸浩就那樣酷酷的往外面一站,她就像洩了氣的球,耷拉著頭,獨自回公寓了。回到公寓,又面對一個淚人,心情真像浸在水裡的殘花,自憐自怨不已。
網上都是些新年祝辭,也沒什麼功。她隨意點開新聞,突然跳出一個框框,「名主播深夜駕車遇禍,至今生死未卜。」
「誰這麼倒霉?」她嘟噥著,「雷……容妍,三個金念什麼?」她轉頭問容妍。
容妍哭累了,坐著發呆,沒有聽清她說什麼。
孫妮受不了的拉過她,指著屏幕,「你那點痛算什麼,看看人家大主播聖誕夜被車撞了,生死還不知呢?」
容妍揉下眼,看過去。「雷鑫!」她一聲驚叫,摀住了嘴。
「讀鑫呀!」孫妮默念著。
「孫妮!」容妍突地抓住她的手臂,慌張地說,「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下醫院?」
「為什麼?」
「求你了!」容妍急得眼淚又流下來了,手直哆嗦。
孫妮沒見過她這個樣,忙點頭,「但路上你要告訴我什麼事哦!」
「嗯嗯!」
她要見他,立刻、馬上,要看到他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
容妍合起雙掌,第一次虔誠地向上帝祈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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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7:33
第五十章 蝴蝶不做夢(三)
容妍和孫妮在網上搜尋到那家醫院的地址,好像離台大很遠。兩人像小偷般悄悄出了公寓,打了的,直奔醫院。走了很久,才到。一下車,兩人傻住了。醫院門口被媒體堵得嚴嚴的,各家電視台的轉播車都在,除非她們變成飛蟲,不然是不可能進去的。
「天,同行之間也不放過?」孫妮驚恐狗仔隊的厲害,不就被車撞了嗎?何必興事動眾的。
容妍苦著臉,站在醫院的院牆邊跳著,一直向裡伸頭,想看到醫院裡的情形。
孫妮白了她一眼,「別費力氣,好不好?他一定被藏在哪所高級病房呂,沒幾人知道的。你只好等著看新聞吧!」
容妍無奈地眨了下眼,現在有點體會雷鑫當初見不到她,只能等看每天的追蹤報道那樣的無力感了。「看來只有這樣了。」
「那回校吧!說好,車錢你付哦!」孫妮半開玩笑地推了她一下。
「嗯,我付。」容妍又撇頭,看了看夜色中的醫院。
院門前突然一陣喧囂,鎂光燈閃個不停,多少話筒紛紛伸向前。「冠總,可不可以請介紹下雷主播的具體情況?」
「冠總,他醒了嗎?」
「冠總,真的沒有性命之憂嗎?」
「車禍是怎麼發生的?雷主播要不要負責任?」
冠世傑冷漠地掃了眾位媒體人,微微一笑,「雷主播已無性命之憂,正在接受治療,具體的醫療方案,明天才能得知。至於車禍的具體情形,那個應該是警察先生費心的事。我代雷主播感謝各位同行的關心,請早些休息吧!有什麼情況,冠氏的三份報紙會第一時間向大眾報道的。」
等待很久的記者們一怔,沒戲了嗎?
這就是競爭,就連自家主播發生車禍,報道也是不可能讓別的媒體佔了先,人家有報紙,有電視台,其他人,一邊去好了。
人群嘀嘀咕咕地紛紛散去,有幾個還不甘心地留守在院門外。
冠世傑輕舒一口長氣,雷鑫並沒有撞傷,他只是喝醉了,再加上有點腦震盪,才昏迷不醒,不過,現在已經醒來了,休息個兩三日,就可痊癒。也算是有驚無險吧!
平安夜裡真的不平安呀!
他揉著太陽穴,覺得非常非常疲憊。陳特助去停車場開車了,他踱著步等著。現在應該凌晨了吧!他抬頭看月,突地看到不遠處,一個應該在熟睡中的人瞪著兩隻大大的眼,怯生生地看著他,像要走近,又在猶豫,正在鬥爭著。
冠世傑表情逐漸冷凝。
「回去吧!」孫妮拉著容妍。
容妍咬了咬唇,「再等一會。」她鼓起勇氣走向冠世傑,努力地擠出一絲笑,「你……你也在呀!」
這真的是那個被他捧在掌心的小女生嗎?
怯懦的笑意顯示出她心中強烈的不安,不是為他,而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誰輕誰重,他不要問,也知道了。
強壯的心臟第一次覺得脆弱無比。
他僵硬地點點頭,「是的,我也在。」
容妍目光四處散著,不自然地抿抿唇,「雷主播他真的沒有事嗎?」
「該講的我剛剛都講過了,你如果質疑我的話,自己進去看好了。」他沒有控制得住自己,對著她輕吼著。
「嗯,謝謝!」容妍眼眶一熱,盡量平和地笑笑,「再見!」說完,一扭身跑向了孫妮。拉著孫妮的手,就瘋狂的往街上跑去,一路上,淚水象止不住似的,流個不停。
「是不是很危險?」孫妮不明白情況,看她哭得這樣,擔心地問。
「不要問我!」她強嚥著淚水,說。
「哦,容妍,我發現你好像很愛哭哎!」孫妮嘟噥著。
她以前不愛哭的,只是現在,她就像淚腺很發達,動不動就流淚。
她是怎麼了?
「冠總,好像是容小姐?」陳特助徐徐停下車,看著前面奔跑的身影,說。
「嗯!」冠世傑低咒了一句,鑽進後座,就閉上了眼。
「天這麼晚,我送下容小姐吧!」
「不必,她能來就能回去。」冠世傑冷漠地一揮手。從此後,他不要再去關心她的一切了,她好與壞都和他沒關係。今夜,他清晰地看到她把他對她的呵護重重地踩在腳下,然後一腳路踢開。
人生沒有如此失敗過。他很感謝她給了他這個經歷。
「喔!」
車像風一般從容妍和孫妮的身邊疾馳而過,容妍的淚已經被風吹乾,她悵然地看著車影,自嘲地一笑。
蝴蝶不做夢,她該醒來了。
日子繼續。手機現在成了一個形同虛設的東西,除了偶爾當手錶看看時間。容妍的生物鐘一向很準,她不需要靠手機來提醒她,索性就扔在公寓裡,時間久了,有電沒電,她也不知道。郵箱裡空空的,沒有任何郵件。
她一下子從重重迷霧裡衝出,看清了整個世界。
失落嗎?失落的。愛不只是有甜蜜,也會很苦澀的。
台灣海峽能有多寬,大陸和台灣跨了幾十年,不是還沒跨過來嗎?她就不要再去白費心力,傻傻的認為只要有愛,一切就OK了。
二十歲,突地就有了一顆傷痕纍纍的心。
下課後,她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翻報紙,不然就是在網終上看華語的《時事在線》,在車禍後的第十天,她看到了雷鑫。那個晚上,她跑到他的公寓前,請管理員送了束花上去,「恭喜痊癒!」她沒有署名。
那一刻,她感到輕鬆無比。
不久,期末大考一門接著一門,她忙得焦頭爛額,每天都在考場上勇敢地作戰。然後,就是舊歷年了。學院裡空落落的,就連孫妮也和陸路浩飛回馬來西亞了。兩個人吵個不停,陸浩不敢違父命,扔下孫妮獨自飛回去,迫於無奈只能和她同行。孫妮得意的樣子,讓容妍忍浚不禁。
公寓裡也有些貧困生不回家過年,想借假期打工賺學費。只要聽得見走廊上有腳步聲,容妍就不感到害怕。
這是她在台灣度過的第二個春節。去圖書室借書的路上,文學院的教授剛好經過,給了她一大疊考研的講義,讓她盡早預習,爭取大三的冬天就參加考試,不必把大四讀完。
她愣在那裡,覺得講義特別明晃晃的,照射出她心裡一個一個殘破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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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7:41
第五十一章 蝴蝶不做夢(四)
除夕這天,冠園一早就忙一了,蘇嫂就像是個作戰指揮的將軍,神色莊重地在餐廳與廚房之間跑個不停。
冠希文在花園裡澆花,周似蕾不知和誰在煲電話粥,一直躲在書房中,冠世傑托著下巴,站在露台上出神。
「世傑,你怎麼還沒有出發?」周雅蘭一身簇新的中裝從二樓下來,看到兒子,詫異地問。
「去哪裡?」冠世傑沒有表情地聳下肩,不明白媽媽莫名其妙的問話。
周雅蘭無法忍耐的瞪了他一眼,「去台大接容妍呀!她一個人在台灣過年,你不把她接過來過除夕嗎?」
「不需要,她有人陪的。」冠世傑不想聽媽媽的嘮叨,抬腳就上了樓。
「哎,世傑怎麼越過越小了去?」什麼商界金童,什麼冷酷總裁,講話也考慮下。人家小女生那麼高調的和他參加了晚會,怎麼可能還會和別人一起呢?
「鬧彆扭了吧!」冠希文放下花壺,看了冠世傑的背影一眼。
「容小姐今晚不過來嗎?」蘇嫂有點失望的揉揉圍裙。
「算了,他不去,我去接。老陳,老陳,送我去台大。」周雅蘭的吼聲在整個冠園都傳遍了。
冠世傑閉上眼,不想攔阻。容妍輕易地就討得媽媽和爸爸的歡心,還有蘇嫂和老陳。她不是刻意的,而是她身上有一股清新溫暖的氣質,讓別人就不捨得讓她難過。
他也是,雷鑫也是。但她卻把她的溫柔回報給了雷鑫。
她說對了,他真的和她有年齡代溝,他老得不能體會她錯綜複雜的心思。她怎麼可以在接受他的表白後,又去關心別的男人?
她到底會不會愛人?
冠世傑氣惱地擊了下隔牆,真是被這個怨家煩死了。他應該討厭她,可是媽媽一句話又把他所有的關心全勾出來了。
她會來嗎?
來吧,真的想你,容妍!
周雅蘭是熟門熟路了,但撲了個空,容妍不住原來那間。幸好碰到一位剛回來的小女生,才知道容妍搬到另一棟樓去了。
她敲門的時候,聽到屋子裡有音樂聲,高興地點了點頭,人在呢!
容妍以為是隔壁的女生來借東西,穿了件毛衣,忙開了門,看到周雅蘭,吃了一驚,「周阿姨,你怎麼來了?」
周雅蘭首先聞到一股泡麵裡濃濃的作料面,皺了皺眉,推開容妍,就進去了。電腦開著,正在播放一部好萊塢的老影片,電腦的旁邊,一碗泡麵正騰騰地冒著熱氣。
「這……就是你的晚餐?」周雅蘭喉嚨一哽,心中已是把冠世傑罵了千遍萬遍。
容妍輕柔一笑,拉了張椅子,讓周雅蘭坐下,自己坐在床邊,抱著一隻娃娃熊,「不是,我現在有點餓,一會和同學約好了,一塊出去吃。」
「你們定好餐廳了?」除夕夜,只有大的餐廳才會有年夜飯。
容妍臉一紅,「不是,就在附近吃一點。」
周雅蘭心疼地不點破她,這附近,現在哪個店不是關門敝戶,在家過大年呢!「跟阿姨回冠園好不好?」
「不要了,周阿姨。除夕夜,應該是一家人團團圓圓,我今天不去,過了年,去給你拜年,好不好?」容妍把臉埋在娃娃熊是間,像在汲取溫暖。
「阿姨不把你當外人,似蕾也好多年沒回來了,今年難得人這麼全,去吧!」她拎起容妍掛在牆上的包包,就想拉她。
容妍知道周雅蘭很疼她,但是這不是她可以隨意進出冠園的理由。她不能再讓別人有任何誤會了。「阿姨,我不想去。除夕夜,我想一個人靜靜的想想爸爸和媽媽。呵,我離開家一年半了,都沒有通過電話,我要把心裡的感覺好好寫下來。這樣,就像我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一樣。」
周雅蘭能說什麼呢?豪門又怎樣?人家不稀罕。
「容妍,你這話說得阿姨心中酸酸的。你是不是和世傑有什麼誤會?」
容妍忙搖頭,「沒有。冠總管理著那麼大的公司,最自製最公平了,怎麼可能和我有誤會?除夕,是中國人最大的一個節,阿姨,你早些回去吧,我以後一定會打擾你的。擾到你煩為止。」她俏皮地抱著周雅蘭的雙肩,「我們還去逛街,還去坐地鐵。」
周雅蘭無奈地一笑,「好,那阿姨就等你了。」
「一言為定。」她伸出手指,笑著和周雅蘭拉勾勾。
容妍特地把周雅蘭送到學院門口,看到老陳,禮貌地祝了過年好。直到車子從視線中消失,她才轉身而去。
泡麵已經冷掉,她加了點水,開始吃了起來。這是她的年夜飯,沒有什麼值得唏噓的。
一切都是暫時的,終有一日,她會離開這裡,會回到家人的懷抱。為了那一天,她什麼苦都能嚥下。
狼吞虎嚥地嚥下所有的泡麵,連湯都喝得乾淨。
冠園的年夜飯吃得很沉悶,女主人臉色一直沒綻開來,冠世傑也沉得可怕,冠希文和周似蕾明哲保身,不敢多講話。
最難過的是蘇嫂,站在廚房中長吁短歎。
吃到一半,周雅蘭突然說了一句:「她在公寓裡吃泡麵。」
「什麼?」周似蕾納悶地看著她。
冠世傑原以為是媽媽撲了個空,心中正被妒忌緊緊廝咬著,一聽這話,一口湯嗆在嗓子裡,咳個不停。
「世傑,當初是你說喜歡她,我們才去接受的。可為什麼當我們喜歡上她時,你們又要分開了?」周雅蘭很是不平,「媽媽覺得你不應該是個始亂終棄的孩子。她就那麼笑著坐在那裡,抱個娃娃吃泡麵,說要給家裡人寫信,好好地想想家人,不想打擾我們。就是不會成為我們家媳婦,看著她那強撐的樣,我也心疼。她還沒似蕾大,怎麼也不能那樣對人家呀?」
冠世傑沉默地放下筷子。
「好好的一個年夜飯,說那些幹嗎?」冠希文有點不悅了。
「說誰呢?那個小女生,她不是台灣人?」周似蕾不太明白地問。
「大陸人。」
「大陸生?哥,台灣的女子都死光了嗎?幹嘛要找個大陸人。」周似蕾驚叫道。
「閉嘴!」說這話的是兩個人,周雅蘭和冠世傑。
看來她犯了眾怒,周似蕾傾傾嘴,不再作聲。
「爸,媽,慢用,我先回房。」他再沒有胃口吃下去。她在那裡吃泡麵,他在吃山珍海味,比較而言,他就像個沒良心的惡少。
可是是她把他推開的,唉,黑白顛倒。
一進了房,冠世傑拿起座機就打電話,切關機中!她這就是擺明了不再和他有任何聯繫嗎?
他疲累地躺在床上,眼瞪得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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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8:35
第五十二章 蝴蝶不做夢(五)
牆上瑞士掛鐘,嘀答,嘀答,一點點的提醒著時光悄然流逝。冠世傑抬眼了下分針,他才躺了二十分鐘,怎麼覺得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他「騰」地坐起,拿起外衣,匆匆下樓。
蘇嫂正在準備明天的菜式,大年初一,冠家的一些親戚會過來竄門。「蘇嫂,找個食盒,裝些點心和熱湯。」冠世傑拿著車鑰匙,站在廚房門口。
「少爺,要加班嗎?」蘇嫂手腳麻利的準備著,隨口問道。
冠世傑不自然的把目光轉向一邊,「嗯!」
蘇嫂可是過來人,她一下就明白了,歡喜的把食盒培育得滿滿的,「少爺,麻煩你幫我和小姐說過年好。」
冠世傑眉毛一挑,臉上的肌肉一抽搐,像內心被人家看穿一般,接過食盒,急急地向車庫奔去。臉上有一點微燙。
周雅蘭聽到說話聲,從房內探出頭,看花園中車燈一閃,「蘇嫂,誰出去了呀?」
「是少爺看容小姐去了,還帶了許多吃的。」
「真的!」周雅蘭激動地兩手一拍,「老公,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冠希文兩眼一閉,又來了,要是再不把那個大陸生娶回來,他會被他的夫人煩死,整天容妍長容妍短。
人和人真的有緣分,他可沒見過夫人對誰這麼熱切過,當然,他也很喜歡那個乖巧又很有點氣節的小丫頭。
大年夜,街上的車比往常少了許多。從冠園到台大,一刻的功夫也就到了。台大裡靜悄悄的,路燈下,一些常綠的植物在風中搖擺著。冠世傑泊好車,站在院門口遲疑了一會,邁開大步向公寓樓走去。
他比她大了九歲,不能和她一般見識,他讓她好了。她不懂,那麼她就有耐心地教教他,如何愛一個人。心意已經確定,不要為小孩子一時的迷失就輕易放棄。唯心的說法,前世,他欠她的,這輩子,才被她這樣折磨。
公寓裡沒幾間有燈,他很快就找到了容妍的那間。說來好笑,他這麼大,就沒進過女生公寓。大學時,他酷酷的,根本不理女生。
女生公寓比男生公寓乾淨多了,但是很亂,走廊上掛著花花綠綠的衣衫,他穿過重重「森林」,終於來到她的門前。他抬手輕叩門。
「誰呀?」容妍的聲音很緊張。
他不回答,繼續敲。
「有什麼事嗎?」容妍站在門後,門打開了一點點。看到是他,一驚,「你……來了?」
冠世傑喜歡這句問話,像是她在等待他似的。悄然打量了一下她在台灣的家,很簡單的小公寓,當然也沒漏掉桌上周雅蘭女士誇大其詞的泡麵。
容妍侷促不安地站在門邊,不知道他大過年的跑來幹什麼。他不是已經扔開她了嗎?
「你方不方便出去?」公寓的空間太小,塞不下他一個大個子,會讓空氣變得難堪。
容妍回頭看看寫了一半的筆記,想推卻,但看他一臉嚴肅的神情,又嚥了下去,「等我一會。」她輕輕掩上門,把他關在門外。
冠世傑扼腕長歎,她真的把他當外人了。
容妍出來時,換了件齊到膝蓋的毛衣,俏皮寬鬆的式樣,配著長靴,顯得很青春。「走吧!」她小心地鎖好門。
整個校園裡,只有他們二個人,靜得連彼此的呼吸都很清晰。誰也沒有說話,好像他那麼遠過來,就是特地和她散個步。
她看到了停在校門前的車,怔了下。她指著椰林大道邊的長椅,「我們在那裡說話吧!」如果坐他的車出去,那麼他還要送她回來,不,有可能不送,這大年夜,她不要他為她跑來跑去,不送,她能攔到出租嗎?不能,就回不了台大了。
冠世傑笑笑,深眸頹然無亮。
木椅很涼,校園又非常空曠,有盞路燈還壞了,整個感覺就像電影裡一個灰暗的畫面,隱隱地透著悲傷。
她坐在他的左側,離他一個人的距離,很安全。
「上次陪你的那位女生回家了嗎?」他率先打破沉默。
「嗯,她和陸浩一起回馬來西亞的。」她有問必答,補充完整。
「他……沒有和你聯繫?」話一說完,冠世傑就覺得問了個蠢問題。唉,他來就不擅長沒話找話說的的狀況。一對著她,腦袋有時就像停止運轉,有點弱智。
容妍知道他問的是誰,淡然一笑,「沒有。」她現在心境很坦然。
「你也沒和我聯繫,手機也關了。」
「可能是沒電,我很久沒有帶它了,一直放在公寓。」
「容妍!」她挪點過去,手輕握著她握著包包的手,容妍一怔,僵在那裡。「你還要氣多久,才肯理我?」
「我沒有生氣。」她抬起眼,幽幽看著前方。「是你放手的。」
冠世傑微閉下眼,他真的比竇娥還冤。「誰在平安夜從我身邊跑開?」
「你在陪朋友。」她不是指責,只是講事實。
「不能等我一刻?」
「我不適合那裡。」她轉過了頭面,凝視了他許久,認真地說。
又是這個問題,冠世傑詞窮了,深邃的雙眼滿是陰雲。「你是明明白白拒絕我嗎?」
容妍抬頭看著夜空,今夜星星很少,雲層很厚,大年初一會是一個什麼天氣呢?最好下場雨,滂沱大雨,直瀉而下,盡情奔流。
冠世傑的怒氣更加凝聚。他都那麼高調地帶她參加那種晚會,她還在游移。「我比他真的差許多嗎?」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無法比較。」容妍後悔和他出來了,在這種節日裡談這個讓她心疼到麻木的話題。
「你就這麼堅定你的心意,不會後悔。」他氣她的淡然,「既然這樣,他為何現在不陪著你,為什麼不帶你回屏東過年,讓你像個可憐蟲似的窩在那裡,大年夜吃一碗泡麵?」
「冠總,謝謝你為我鳴不平,但真的沒有必要。我不可憐,也不需要施捨。年夜飯是泡麵還是山珍海味,對於我沒有任何區別。」她抑制住顫抖的身子,「我認為我們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了,春節快樂,再見。」
冠世傑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去哪兒?」
「回公寓。」容妍覺得他真的有點莫名其妙,手腕想要掙脫,卻被抓得更痛。
「放開我!」她氣憤地瞪著他,淚珠在眼中打轉。
「你還敢凶?」冠世傑氣到極點,「你是我女友,卻不接我電話,大半夜跑去看別的男人,我氣都不能氣?」
「你也知道我是你女友,卻還問我有沒有和別的男人聯繫?」容妍的氣也噴湧而出,「你對我一直質疑,不相信我。我跑開,是無法適應那種豪門生活,你無所適從,傻傻地站在那裡,像個笑料。你沒有給我一點時間,就突然地把我帶進另一個世界,妄圖把我蛻變成公主。我不是,我就是容妍,變不了。跑去看雷鑫,是網上說他人事不省,有生命之憂。他關心了我那麼久,我連看他一眼都不可以嗎?」
她講得太快,氣喘喘的,臉色鐵青。
冠世傑的氣突地煙消雲散,「我接受你的解釋,但真的是最後一次,以後你如果想關心他,可以,必須得到我的首肯,在我的陪同下才可以前往。至於那個什麼豪門晚會,你以後多參加幾次,就熟了。冠世傑的女友,多的是人羨慕你,你應該自信一點。」她強勁的手臂不由分說,把她拉進懷中,笑容一圈圈放大。她沒有喜歡別人,心裡的人還是他。
「冠世傑,你想氣死我嗎?」容妍掙扎。
「吃泡麵,力氣也這麼大,不餓嗎?蘇嫂裝了一盒好吃的放在車上,去補點能量吧!」
「不去!」
冠世傑哪管她的駁斥,拉著她的手臂就走,雖走得很慢但是那大力的鉗制卻不容容妍反抗。
「你憑什麼強迫別人接受你的決定?」
「因為你剛也說過了,你是我的女友。」他深究地看著她,字字直切地說。
「我們分手了。」
「現在和好了。」他打開車門,把她塞進去,才從另一側坐理來,把食盒遞給她。
「不要。」她仍在生氣。
「難道要我喂?」他一本正經地說著極其曖昧的話。
她白了他一眼。
「是回冠園,還是去四十二樓?」他很公平的徵求她的意見。
她愕然地抬起眼。
「大年夜,你要扔下我,還是要我扔下你?我可不想背負那樣的罪名。我們剛剛和好,為了彌補這二十多天的相思,我們應該一起共度這個夜晚,去四十二樓。」他理所當然地說。
容妍覺得像坐在雲霄飛車上,心情一會兒低落一會激昂,前一陣還在下雨,這一刻,他又把陽光捧在了她的面前。
她才稍稍說服了自己在慢慢放開他,不能再愛他了。
「冠世傑,你是個魔嗎?」
「嘿,色魔。」他沒有預期地府下頭狠狠地吻住她,擁住她,手臂範圍越來越小,彷彿要讓她成為她身體的一個部分。那是一個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的吻,以至於他差點讓她窒息。
許久之後,冠世傑才不捨己放開容妍的唇,將臉埋在她頸窩,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氣息,說:「妍妍,你知道我很愛你嗎?」
容妍苦笑地環住他的腰,他知不知道,她也很愛他嗎?人在失去時,才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這二十多天,就像是一面明鏡,清清楚楚地寫著她對冠世傑的愛有多深,深到她自己都不也睜眼去看。可這樣的一份愛卻又令她迷茫,因為她看不到將來。
「我已經比你大了九歲,你再折磨我,我就真的成了你叔叔,那樣,我想愛你也不敢愛。」
「你才不老。」她無力地任他擁著。
「那能接受?你還要吧!」他逗她,咬著他的耳朵。
容妍抬起頭,眼眶一片水霧。
他都送上門來了,她不要也得要。
大年夜,她捧著個食盒,由他拎著,乖乖地回到了四十二樓。
鬆軟的大床上,冠世傑擁著容妍,欣慰入眠,嘴角掛著一絲狡詐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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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8:43
第五十三章 心動如水
全球氣候變暖,南極冰川融化。大過年的,天氣悶熱,似乎要下雨的樣子。
雷鑫下車的時候,西裝掛在臂彎,隨意地看了一眼天空,並沒有怎麼在意。自車禍以後,他突然就像一個入定的老僧,什麼都看得很淡。這種氣候有什麼變化,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公寓的保安躲在角落中打電話,不知和誰,笑的一臉甜蜜。他皺眉,不太喜歡這樣的表情。
「雷先生。」保安叫了他一聲,合上電話,走近。
他很有禮貌地點點頭。
「有位姓周的小姐剛剛上去,說是你的同事,也是你的女友。」保安一臉羨慕地說。
「周小姐?」雷鑫想都不要想,一定是周似蕾。她確實空降到了華語,做了一個負責主播的主管。以公兼私,打聽到了他的住址,也打聽到了他的電話。這幾天,一直電話不停,先以公事開頭,然後天南海北地胡扯一氣。他氣得乾脆不用手機了。
「以後沒有我的同意,不要讓任何陌生人進入我的公寓。」雷鑫清冷的聲音落在風中,「還有,那些花也不要送上去,直接扔垃圾桶好了。」
保安難堪地直道歉,「周小姐把她的工作證給我看,是華語電視台的,她又說是工作上的事,很急,我怕耽誤了,打了電話給你,你沒有接,我就直接讓她上去了。上次那個花,是以前和雷先生一同回來的小姐送的,我以為沒事才瘦下來。以後,我會注意。」
「容妍。」他以為她早把他忘了幾百年,竟然還記得在他車禍時送束花,真是意外。雷鑫傾傾嘴角,似笑非笑。
「哦,如果是她送的就收下來,還有她要是來了,一定要記得通知我。」
「好的。」保安忙不迭地應聲。
雷鑫一出電梯,便看到周似蕾斜倚在門外,閒閒地把玩著手機鏈。
「你來啦!」他抬眼看她,一隻手取出鑰匙打開門。
「唉,沒辦法,找個地方避避難。我哥帶著那個大陸生回來,我爸媽就像見到什麼稀世寶似的,圍著團團轉,真受不了。」周似蕾搖著頭,跟著進來。
雷鑫閉了閉眼,漠然地開了燈。「自己找個地方坐吧,要喝什麼?」
「有酒嗎?」
「我現在還敢碰酒嗎?」雷鑫自嘲一笑,「喝點果汁?」
「行。」周似蕾巡視一周,滿意地一笑。很好,單身男人的公寓,沒有任何女人的痕跡。
雷鑫倒了兩杯果汁,放在茶几上,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周似蕾嫣然一笑,「幹嘛離我那麼遠?」
雷鑫淡然地抬了抬眉,不理她嬌媚的語氣,「我們現在應該不是很熟稔的關係,下次有事,我們在外面談比較好。」
「曾經很熟稔。不是嗎?」周似蕾反問。
「都已經是過去了。」
「一個女人是永遠不會忘了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刻骨銘心,呵,有可能是一輩子呀!」她嬉鬧著衝他笑笑。
雷鑫一怔:「你應該不是那樣的女人。」
「前衛的是外表,內心是什麼樣,只有我自己知曉。也許我就很死心眼呢!」她期待地看著他的臉。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不知做這樣的傻事。」
「雷鑫。」她忽然低聲一笑,「我有時會有一個衝動的想法,如果我們重拾舊夢,會如何呢?」
「只會彼此傷害。」雷鑫一陣見血地瞪著她,不帶任何感情。
「你這麼肯定?你知道,這些年,我對你……」
「夠了!」雷鑫粗魯地打斷他,「我們以前就只有性,不是愛。這些年,我都忘了我生命中曾經有你這樣一個人。你為什麼還要死楸著不放呢?」
周似蕾羞窘地濕了眼,「我就不想放,怎樣?誰讓我們又相遇了呢?我忘不了你,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保留你的想法,我不參預。」
「你真夠狠的。」周似蕾咬牙切齒地盯著他越來越冷漠的臉。
「呵,對,你這樣的大美女投懷送抱,我應該敞開雙臂來迎接。似蕾,現在不管是兩性遊戲,還是認真交往,我們都不可能了。因為我愛的人不是你。如果我不狠,受傷害的人是你。你想我欺騙你嗎?」雷鑫微閉下眼,認真對她說。
「你愛上了誰?她哪一點比我好?」周似蕾不甘心地對他吼著。
「這是我自己的事。」雷鑫語氣森寒地側過身,發洩地把桌上遙控器扔到地上。地毯很厚,只發出一聲悶響。
沉默。
周似蕾突然像發了瘋似的跳起來,拿腳就去踩遙控器,一下沒踩爛,反倒正踩著開關上。「啪嗒」一聲,牆上的屏幕亮了,微風細雨間,一位秀髮齊肩的少女結著一臉的幽怨緩緩地從自遠處走來。
兩個人都呆住了。
雷鑫率先恢復過來,跑上前去搶遙控器,周似蕾一腳把它踢飛,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上的人。
雷鑫氣惱地衝上前,一把扯斷了電線,亮光一閃,屏幕黑了。
周似蕾抬起來怔然地凝視了他許久,吶吶地說:「她就是你喜歡的人?」
雷鑫咬著下唇,無語地背過身去,雙目無神。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悶雷滾滾,傾盆的大雨就這樣潑了下來。
周似蕾虛弱地一笑。
雨下了整整一天,房間裡暗暗的。冠世傑只開了一盞床頭燈,窩著窗前的沙發上看書,容妍枕在他腿上躺著看他少年時的相冊,時不時笑出聲來。
冠希文夫婦出去看老友了,蘇嫂和陳叔到隔壁找人打麻將,周似蕾也不再,偌大的冠園只有他們二人。
「這樣看書對眼睛不好。」冠世傑玩著她秀氣的耳朵。
「我沒有看書,是在看照片。你小時候就酷酷的,嚇人於十米之外。」容妍狡辯。
「不嚇你就行。」他撈起她,輕柔地吻吻她的唇角,「難得年假,還下這麼大的雨,不能帶你出去玩咯!」
「我喜歡下雨天。」她坐直了身,任他抱著,「聽著雨聲,看看書,很安靜也很安全,雨夜我睡得特別香。」
「亂講,誰颱風夜躲在桌子下直哆嗦了?」
「那是颱風天。我講的是細雨綿綿的天,就像現在,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屋內響著柔美的音樂,還有你這樣看著我……」她忽然停住了,嬌嗔地看了他一眼。
「下雨天,不能只坐著聊天,我們應該做點別的。」他含著她的唇,吞沒了她的呼吸,手輕輕撫過她的後背。理智一點一點的消退,湧上滿心滿懷的是熾熱的亢奮。
「看電影吧!」她怕癢,笑躲著。
冠世傑苦笑一聲,不想強迫。他知道容妍還有點害怕太過親密的關係。在她腦中像有根弦似的,一到關鍵時刻,她就會很清醒。
順其自然吧!他對自己說。「看什麼電影?看個鬼片?」
「鬼片應該在電影院裡看,許多人坐在一起,不管多恐怖,我都不害怕。因為我知道那是假的。」容妍微嗔。
「那有什麼意思。要把自己融入情境,才刺激呢!」
「這樣嗎?」容妍眨眨眼,小手在他的胸膛上輕敲著。
冠世傑啞著嗓子,「妍妍,你知道這房子只有我們兩個人,但是,我好像聽到隔壁卻有響動。」
容妍一驚,緊張地握著他的手。
「窗外剛剛還有一個人影閃過。」冠世傑覺得這種氣象很過癮,繼續補充。
容妍整個人全趴到他懷中了,臉在他衣襟內。
他偷笑地輕咳一聲,聲控的窗前等突然地關閉,屋內黑暗一片。
兩人沉默半響。
「停電了?」容妍問,聲音有點打顫。
「我半點都沒有動。」他掐下她的纖腰,「我的手在這裡呢。」
「真的?」容妍抓緊他的衣服,一邊說一邊把腿也盤上沙發。
「真的!」
「世傑,我有點害怕。」
「別怕,你讓我出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冠世傑故意說。
「不准丟我一人。」她手腳並用,八爪魚般粘著他。
「你鑽到被子裡,那裡安全。」
「你也一起。」她推開沙發上的書,楸著他,往床上爬去,眼閉得緊緊的。一鑽進被窩就用被把兩人遮得嚴嚴實實的。
「妍妍,要是真有鬼,這樣是沒用的。」他不能呼吸,扯開薄被。
「啊!」容妍驚叫一聲,緊緊地帖子他懷中。
冠世傑親了親她額前的劉海,輕咳了一聲,燈又亮了,「是逗你的。」
她餘悸未消,很是喜歡這種姿勢,一動也沒動。
冠世傑的手不知何時伸到了容妍的後腦,他朝下微微使勁便讓容妍的臉貼近自己,順勢將吻落在她的唇上。
他的溫度和柔軟徘徊在唇間,容妍覺得自己突然成了一個熾熱的火球。
同床共眠過好幾次,但這次好像有點不同,容妍預感到有什麼事要發生,有點期待,又有點不安。
「妍妍。」冠世傑用暗啞的嗓音喊著她的名字,手輕輕地從毛衣的下面慢慢上移,直達她的胸前,一塊從沒有任何人接觸過的聖地。
她不知如何是好,臉漲的通紅,腦殼像被燒壞了,一團模糊,「我……」
「這樣的感覺真好。」他揉搓著她美麗的渾圓,含住她的唇,溫柔地滑下,脖子接著是鎖骨,他突地掀起了她的毛衣,吸吮著她胸前雪白的肌膚。
「世傑……」她臉色緋紅地輕呼。
「嗯?」
「毛衣遮著我鼻子。」她已經快窒息了。
冠世傑騰地停下,怔忪的稍許,低沉的喘息急促,他拉下毛衣,溫柔地俯視著她,「妍妍,可以嗎?」
容妍嘟著嘴,羞澀地閉上了眼。
冠世傑珍稀地吻吻她的眼睛。她感到他半擁著她,緩緩地脫去了毛衣,然後似乎文胸,然後長褲也慢慢地脫離了她的身體。動作輕柔至極。
當他再次覆下身子時,她發現不知何時他也除去了全身的衣衫。體溫與體溫的相融,讓她瞬刻如入火海。
「妍妍,我愛你。」他封住她的呼吸,狂野地在她唇上反覆輕咬。
「我……」她好不容易掙脫一點空隙呼吸,剛吐一個字,又被冠世傑的舌頭撬開她的齒縫,肆無忌憚地在裡面搜掠。
清醒已經失去了控制,激情充斥著冠世傑的全身,他愛身下的這個小女子,愛得無法言喻,愛得想把她成為他的,才會填滿身體內的空虛。
容妍被冠世傑近乎粗魯的行為嚇到了,但下一刻,他的溫柔又讓她感動得想哭。她知道她正在失去什麼,又將得到什麼。她不願想太多,她願意從心到身都只屬於世傑。
浪漫的情感悄然燃起了熾熱的火焰。
冠世傑不再想控制自己了,「妍妍,不要怕,會有一點痛。」他低聲呢喃,吻著她微啟的紅唇。
「嗯……」她不知所措地環抱著他的腰。
就在這時,們突然「咚」一聲開了,「哥。」周似蕾一身酒氣地推門而進,抬眼一看床上的兩人,嚇得驚叫一聲,捂著眼,一路狂奔下樓。門開得大大的。
冠世傑都有殺她的衝動。
容妍鴕鳥似的從他身下抽開,閉著眼,把自己縮成個團。
他和容妍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就這樣宣告結束。他都沒有正式開始,該死的周似蕾。冠世傑咬牙切齒地低咒一句,下床「砰」地關上門,又氣又急地回到床上。
「你……先穿衣下去看看她。」容妍閉著眼,背對著他。
他疼愛地把她抱起,親親她,「對不起,嚇著了嗎?」
她輕輕點了點頭,「以後怎麼見人呀!」
「笨啦,睜著眼不久能見了。妍妍,我們該有個自己的家,不被任何人打擾。」冠園太不安全,四十二樓也不行。他要在台大附近盡快買個公寓。
容妍眼睫動了動,嘟嘴一笑。
「似蕾,進人家的臥室,要先敲門,這樣的禮貌你也不知嗎?」冠世傑走進餐廳,周似蕾窩在椅子上一杯一杯的喝冰水。
「對不起。」周似蕾打了個酒嗝,一股濃濃的酒味噴了出來,「我不知道你們正在進行濃情密愛,對不起啦!我一會兒就消失,你們繼續。」
「似蕾,你太不像話了。」冠世傑惱怒地瞪著她。「你現在哪還像個受過教育的女子?粗魯、無理、俗氣。」
周似蕾不耐煩地搖搖手,「別管我,我反正遲早要嫁,冠上夫姓,就與冠氏沒有關係了。你看好你的小女生就行了。」
「什麼意思?」冠世傑直皺眉。
「有人愛她愛瘋了,當心別被搶了。」周似蕾仰頭咕嘟喝下一口冰水,笑的咯咯的,神情慼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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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9:23
第五十四章 合腳的鞋子(一)
戀愛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時光轉入了盛夏。
冠氏想把新開發的產品打入國外市場,決定現在法國做試銷。冠世傑對這次產品的發佈會特別重視,事事親為。在發佈會開幕的前一周,他準備過去現場指揮。
容妍期末考剛結束,好像考的不錯,笑瞇瞇窩在沙發上看著小說。他和她終於步入了正規,這半年,他們像正常的情侶一般,約會、吃飯、散步,甜甜蜜蜜的相處。但那種失控的狀況再沒有發生過,因為容妍沒有給他機會。
快三十歲了,還在談著純純的戀愛,這也可能是二十一世紀一樁奇聞吧!反正遲早是他的太太,他不急於一時。
「妍妍,想不想去法國?」要分別十多天,他有點耐不住相思,也想帶她出去轉轉。戀愛也談了一年了,他到現在都沒敢送什麼禮物給她。她的自尊心不是一般的強。
「我沒護照。」書中的情節太吸引人,她眼都沒抬。
「我托人給你辦個臨時護照。」
「好麻煩,你去吧!」
「那你幹嘛?」他有點洩氣。
「孫妮沒回馬來西亞,約好一塊出去玩。我還要看書。你忙你的,有時間給我電話號了,但要算好時差。」
「妍妍,我到底是不是男友?」
「是呀!」她放下手,示好地投進他的懷抱,「對不起,剛剛冷落你了。」
「是就跟我去法國吧!」扔下她,他就是不放心。
「你是去工作,又不是去度假。我一句法文都不會,跟著你回事個累贅。你累我也累,省下以後一起去,好嗎?」
的確是事實,冠世傑摸了摸她的頭,「是不是用我的錢,你有罪惡感?」
容妍臉一紅,「也沒有,最近我都沒要求AA制。」
他苦笑,忽然想到,或許,該結婚了。「那就下次吧,我給你帶禮物。」
「嗯!」她孩子氣地親親他的臉頰。
孫妮約了一大幫同學,一起租了個車,說要到東部去看海。容妍開始以為只有她和自己,拎著行李一出來,看到一群人,就打退堂鼓了。
孫妮沒給她後悔的機會,扯著她就上了車。二年相處下來,那幫同學早就消除了成見,友好地朝她點點頭,男生們還幫她提行李。
再矜持就有點矯情了。
一駛出台北市區,車開始加速,司機把音樂開得很大。孫妮最是興奮,一身火辣的裝束,在車上是勁歌勁舞,男生們口哨聲吹成了一片,女生是笑成一團。後來大家都加入了勁舞的行列,獨容妍坐在窗邊。
車身開始微微地搖晃。
「別跳了!」司機盡力握住方向盤,大聲喊道。
可惜音樂的聲音太大,沒有誰聽到他的話。車彎進一條山道,在一個男生瘋狂的街舞旋轉中,氣氛進入高潮。車身晃動也更加猛烈,對面剛好開過來一輛大貨車,司機一個急讓,車身突地往左一歪,順著山坡翻滾了下去。
驚叫聲四起,容妍只感到天旋地轉,死命地抱住座椅,行李像石塊般打在頭上,玻璃在碎裂,血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坡並不高,車翻了幾下停在了谷底,車底向上,車身在下。幾個稍微強壯點的男生從破碎的窗戶爬出來,看到司機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女生也就好幾個昏迷,容妍還好,在男生的幫助下,也鑽出了車,額頭、手臂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樂極生悲也就是這樣了。她趴在窗口找尋孫妮,看到孫妮被幾個女生壓在最下面,渾身是血,對著她直哭。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他們分批被送進了台北郊區的一家醫院。大部分人都是皮外傷,司機和孫妮幾個女生傷稍重一點,沒有一個人死亡。因為天熱,怕引起破傷風,所有的人都要留院查看一夜。
醫院不大,突然進來這麼多病患,沒這麼多的病床。容妍幾個輕微的只好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又是完全陌生的環境,一身的血污和泥垢,容妍孤單地低下頭,好想冠世傑。
走廊的出口突地一暗,幾個扛著攝像機的男子急急地衝了過來,對準走廊和病房拍攝著,然後,定格,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男子手拿話筒,站在了鏡頭前,「各位觀眾,這裡是華語電視台的<時事在線>,剛剛在台北郊外,發生一起特大車禍,據目擊者講述,汽車行駛過程中一直搖晃,無任何碰撞,突然就滾下山坡。幸好,無一一人死亡。所有的受難者都被送進了附近一家醫院,正在接受治療。至於事故緣由,本台將繼續追蹤報道。主播雷鑫在台北郊區醫院報到。」
鏡頭轉開,雷鑫收起話筒線,問一邊的攝影師,「病房和病患的鏡頭都拍了嗎?」
「嗯!」攝影師點點頭。
「再找幾個病患採訪下,問問當時的情形!說是特大車禍,沒死人就算不上特大,有驚無險吧!現在一說車禍,我頭就發麻。」
「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蛇。你上次也算萬幸了,什麼傷都沒有。」攝影師對病房挪挪嘴,「大熱的天,你看他們一身皮外傷,很麻煩。」
「那我們問問走廊上的病患吧!好像很輕微。」雷鑫環視四周。
「那個低著頭的女生。」
走廊的光線有點暗,雷鑫適應了還一會才看到長椅上四散地坐著一些沾滿血跡的病人。
離他很近的椅中,有一個女生雙肩聳拉著,頭埋得很低,一臉污泥,手臂和額頭又是藥水又是血跡,看得有點嚇人。
「這位小姐,請問車禍發生時,你坐在哪個位置。」雷鑫俯身,溫和地問。攝影師悄悄打開了鏡頭。
容妍恍惚地抬起頭,沒有聽清他在講什麼。
「容妍!」雷鑫身子一僵,呆在那裡。猛地想起什麼,回頭沖攝影師一擺手。攝影師以前跟拍過容妍,也認出來了,點點頭,合上鏡頭。
「哦,你在工作呀!」容妍嘴角擠出一絲笑意,不知扯動了哪根神經,笑的直抽氣。
他們自去年的聖誕夜後,就沒見過面。雷鑫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容妍。
「你怎麼會去坐那個車?」他不是有一點吃驚。
容妍臉色發白,半響才反應過來,「準備和同學一起去東部玩,沒想到……」驚恐的大眼慌亂地眨著。
這種情況,他真的好像不能再去計較別的。「通知冠總了嗎?」他酸酸地問。
「他去法國了。」容妍彆扭地轉過頭。
「傷重不重?」他像以前一般坐在她的身邊,問。
「我的已經很輕了,但醫生說要留院查看,明早就可以回。」
雷鑫心中掙扎了一番,鎮定地說:「我還要採訪幾個病患,一會兒,我帶你回台北。」
「不要,」容妍搖搖手,「明天我和同學一起回台大。你忙你的,不必管我。」她不能再接收他的好,世傑會不開心,她也不願給雷鑫希望。
「放心,我不會差勁到搶人家的女朋友。」他一語雙關地瞪了她一眼,「我行個善,積積德,可以了吧!」
容妍苦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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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9:30
第五十五章 合腳的鞋子(二)
容妍太清楚冠世傑有多會吃醋,雷鑫對她還有幾分殘留的在意,她不是很清楚,如果和雷鑫回台北,只怕太多的事纏著就會說不清。還不容易和冠世傑有了現在,她不要破壞。
雷鑫採訪好病患,走了過來。「走吧!」他要過來扶她。
「雷鑫,我同學傷有點重,我想在這兒陪她。」她指指病房裡的孫妮。
「這裡是醫院,有醫生,有看護,你待在這裡起什麼作用。」他盡量溫和地和她說。
容妍吞吞吐吐,像是不知說什麼好,但就是沒有起來的意思。
「說實話,我是看在你在我車禍時送束花給我才理你的,按理說,分手後的男女朋友是沒有必要見面的,但既然遇上了,總不能裝不認識吧!我是順便帶你回台北,不是特地過來的,然後,我就不欠你情份了。」雷鑫皺皺眉,淡漠地說。
容妍澀然一笑,「你怎麼知道是我送的花?」
「有幾個女生知道我公寓?還不署名?」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有勇氣送花,就沒勇氣上樓看他一眼。
「你那時表現得很討厭我,我不敢署名的。看到你重新坐在主播台上,真的很欣慰。」她真誠地說。
「不然你有罪惡感?少自大吧,我才沒有因你失魂落魄。」
她嫣然一笑。
兩人之間難堪的氣氛瞬刻緩和了一點。攝影師在外面向他們招手,雷鑫不由分說扶著她的肩,「少逞能,回台北清理下傷口,以後,把我當路人,不要借此纏我就好。」
他故意講得輕鬆,消除她的戒心。
容妍明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再拒絕。只是順路回台北,不會有什麼事吧!
怎麼會是順便呢?
車一進台北市區,攝影師先下車,去台裡剪輯片子,準備晚上的新聞。雷鑫開車送容妍回到台大洗漱了下,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然後再去醫院重新清洗傷口。出醫院時,天都黑了。
容妍抬眼看了看霓虹閃爍的街景,猶豫了下,「雷鑫,我們吃個快餐,好嗎?」她是窮學生,請不起那種西式大餐,一份快餐還能對付。雷鑫陪了她這麼久,她應該表示下謝意。
雷鑫有點意外,抿嘴一笑,「好啊,有人請我不敢挑的,就快餐吧!」
兩人去了醫院對面的咖啡廳,要了包間,各自點了份商業套餐,一杯咖啡。容妍騰地想起冠世傑總是喝黑咖啡提神,那個喝太多,對胃不好,等他從法國回來,她一定要利用這個假期,讓他把那個惡習改掉。
等餐的時候,容妍拿出手機看時間,算出法國那邊現在應是午休時間,她去洗手間,給冠世傑撥了個電話。
電話一撥就通。
「妍妍。」冠世傑的聲音透著疲憊。
抓手機的手臂扯動傷口,她疼得直抽氣,忍了好一會兒,才讓聲音自然,「發佈會順利嗎?」
「遇到一些麻煩的事,但是能解決的,可能要推遲幾天回來。你呢,有沒有和小男生出去約會?」他笑著問。
容妍扭頭看看後面的保健,臉一紅,有點心虛,「沒有,我有你呀!」
「嗯,給你的禮物我好了,你乖乖等我回來,不要東張西望。」他藉著電話,送來一記飛吻,「我要開會了,明天再給你電話。一個人無聊,就去冠園玩玩。」
「嗯!」收了線,甜蜜蜜地回到包間,餐食剛好送進來。
「怎麼去了這麼久,我擔心你有什麼事呢!」雷鑫幫她倒進湯汁,攪拌著飯。
「打了個電話。」她不好意思地接過湯勺,「我自己來吧!」
「打給冠世傑?」
容妍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雷鑫默默地吃著飯,不發一言。許久,他才抬起呀,「容妍,你不覺得你一直欠我個解釋嗎?按照我對你的感覺,你不應該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子,為何要推開我,突然投進冠世傑的懷抱裡呢?」
容妍一怔,攪著碗中的飯粒,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回答他。
「我接近你時,你非常孤單,沒有朋友,我真的想不通冠世傑是從哪裡跳出來的?」這是雷鑫心底最深的痛。
「我愛他,雷鑫。」她抬起眼,認真地說。
「你愛他?什麼時候的事?」
「在你接近我之前。」
「不可能。」雷鑫覺得容妍說得一點也不對。「我在你初到台灣的第一個新年採訪時,就開始接近你了。」
「世傑認識我時,你們正追蹤報道我。」容妍含羞一笑,神態極為滿足,「我在醫學院被人惡整時,就是他送我去醫院的,然後我就去他公司實習了,他陪我度颱風夜,在我患腮腺炎時陪著我,我的二十歲生日、七夕節,我在台灣每一件快樂的事,都與他有關。」
雷鑫有點訝異地看著她,「可是你那時什麼都沒有和我講。」
容妍兩眼晶亮,「我笨呀,我根本不知道那就是他對我的愛。你也知道,他與我之間的差異有多大,他又什麼都不講,只是關心我、體貼我,我以為那只是總裁對員工的關愛,可是我卻發現自己好喜歡他,又害怕又喜歡。那時,剛好你……走近我,我想可不可以嘗試著接受別人的關心,慢慢去忘記他。其實那樣,適得其反,我更加想他。和你一起,感覺像和一位大哥哥一樣,不,同學也差不多,放鬆的說笑,無拘無束,但是和他一起,不同的,我的心一直都是狂跳不已,我不能保持幾份清醒,剛分開就會很想念,我還會和他吵架,呵,我想那真的是愛了。」
雷鑫猛然抬頭,「感情你把我當成參照物了。」那些個約會的夜晚,他說她怎麼那樣的不開竅,原來心裡有了人。她講的那麼誠實,他想恨都恨不起來。不過知道了冠世傑為她付出那麼多以後,他受傷的心稍微好受一點。
「對不起,我被你的誠心打動,不是遊戲,只是我對你沒有那份……感覺。」
「不要再打擊我了。」雷鑫苦笑,「是我太在意主播身份,不敢接近你,才讓他鑽了空,這是命。我輸了,輸的心服口服。可是他是冠氏總裁,你有思想準備嗎?」
「我知道,我也見識過那種所謂的上流生活。我會努力為他去適應的。」
「你願意留在台灣?」
「我下學期開學準備參加台大文學院的碩士生考試,他不知道,我想給他一個驚喜。」容妍唇角掛笑。
雷鑫黯然歎了口氣,「你真的愛他,用你的方式很深的在愛。我們之間,可能是我沒有帶給你這份感動,才讓你的情感對我如此吝嗇。容妍,如果重來一次,你會接受我嗎?」
容妍沉吟了一下,「對不起,我不說謊話,我更渴望能與他相遇。」
胸口的心,有一點痛,好像是心尖上被輕輕插了一下。「謝謝你對我講真話,至少我對你就不再存有妄想了,不能一下子忘記你,但我會死心的。你沒有因為地位和金錢喜歡上他,這讓我覺得喜歡你一場是值得的。」
「我也是!在台灣這一路,也只有你和他,你們都是我生命中難忘的人。」
「但是他重些,我輕些。」他自嘲一笑。
「愛和喜歡吧!沒有誰輕誰重。」
雷鑫抬眉,「這是安慰?要知道喜歡有一天也會變成愛的。」然後隨容妍一起笑了。容妍覺得她和雷鑫一起,不再那麼顧忌了,她相信這一番談話之後,她真的會多一個像哥哥般的朋友。
雷鑫的手機響了,他放下筷子,皺著眉聽著,一直沒有講話,收了線,抱歉地沖容妍一笑,「對不起,今天錄的節目,不知怎麼聲音出不來,我還要回台重新配個外音。」
「那你去吧,我自己打車回台大。」容呀忙說。
雷鑫打量了一眼她壯觀的傷員相,「這樣吧,你陪我到台裡,然後我送你回去,不會很久的,只有幾句話。」
「會不會不方便?」她體貼他的難言之隱。
「哪裡那麼多麻煩。」他放下手機,出去買單,容妍想攔阻,他一瞪眼,她忙縮回身。「吃完碗裡的飯,幫我把手機拿過來。」說完,他掉頭先出去了。
容妍窩心的一笑,乖乖的吃完盤中的飯,把手機放進包包。出去時,看到雷鑫已經把車停在咖啡廳外了。
「像只蝸牛。」雷鑫摸了摸她的頭,急急地掉車,向電視台駛去。
側身看著雷鑫開朗的俊容,她真的有點開心。
「想不想上去參觀?」雷鑫把車停在電視台的地下停車場,轉身問她。
「我現在的樣子很嚇人,不上去了,你快點哦,我玩遊戲等你。」她看到他車上有個袖珍的小遊戲機。
「也好,不要怕,這裡都有保安的。」他說完匆匆地跑向電梯口。
停車場裡燈火通明,喇叭裡播放著一首輕音樂,她抬眼看了下四周,不時有車進車出。電視台二十四小時節目輪流播,夜晚並不屬於電視人。
容妍沒玩過遊戲機,把那個遊戲機在手中擺弄了半天,也沒搞得清楚如何操作,鬱悶無聊中,埋頭在雷鑫的幾盤CD中找尋有沒有心儀的。
「雷鑫,怎麼現在還來台裡?」一輛車停下,周似蕾從車裡下來,問。
容妍一愣,苦笑地抬起頭。
兩人都一驚。
「是你!」兩人同時說。
周似蕾率先恢復精煉的主管樣,「我在這邊工作,是雷鑫的同事,容妍,你呢?」她清晰記得雷鑫他方中一盤盤裝滿她的錄影帶。哥哥才去法國,她就和雷鑫搭上了?
從一開始,她就對這個大陸生沒好感。現在,更覺得憎惡無比。
容妍心裡很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我遇到車禍,雷主播剛好去採訪,順便帶我回台北的。」
周似蕾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確實有那麼一回事,「台大搬到華語隔壁了?」她嘲諷一笑。
容妍一怔,心反倒平靜下來,「路上雷主播接到台裡電話,他只好先過來辦事。」
「容妍,」周似蕾直直地看著她,「哥哥為什麼會迷上你,我不問。但是我要提醒你,在台灣沒幾家能勝過冠氏的,你不要太貪心。別的男人再好,那也是別人。」
說完,她正眼也不看容妍,自顧上了車,飛速而去。
周似蕾剛從國外回來,容妍和她見面的機會很少。周雅蘭和冠希文都對她特別和善,對於冠家人,她一直都懷著對親人一般的好感。剛剛周似蕾的幾句話,她聽得出敵意很濃,還帶著很重的不屑。
她滿身貼著OK綁,塗滿藥水,周似蕾沒有關心問半句,只是冷冷地斥責著。容妍輕快的心情一下就壞了,一口氣像堵在嗓子口,非常難受。
雷鑫一出來,就覺得容妍臉色不好。「等急了?」
「沒有。」她不想讓雷鑫困擾,勉強一笑。
「主播要求太高,我著急。越急就越錄不好,NG好幾次,才結束。好了,現在終於可以送你回去了,明天記得去醫院換藥,還有這陣子盡量擦澡,不要彭水。」雷鑫邊倒車,邊絮絮叨叨地叮囑。
「知道了,媽!」
「呵,我不想做你的媽,我想做……」
「雷鑫。」她大叫,真的要崩潰了。
「告訴你,你現在失去了二十一世紀第一好男人,以後會後悔的。」他斜睨了她一眼,笑著說。
「後悔也沒辦法呀!誰叫我眼光高呢?」她自諷。
「要不要我再給你機會?」
「別,別,你的機會留給下一個出現的人吧!」她聳聳肩。
「你呀,二十歲就定下自己一生,以後會遺憾萬年的。」
「不遺臭萬年就行。」
兩人大笑。
下車時,雷鑫的眼神有點深邃,「容妍,以後我真的不會再牽掛你了。」他有點傷感地對著她的背影說。
「嗯,我知道的。」她不敢回頭,不敢停留。
「如果不期而遇,就當朋友,不要裝路人。」
「我會的。」她抱著傷臂,逃也似的衝進台大。
大夏天的,怎麼能只擦澡呢。容妍小心地包好傷臂,走近浴間。早小心,還是碰到了水,痛得直咧嘴,出來時,淚都下來了。
上床前,不免又把冠世傑想了又想,要是他在,該有多好呀!
早上被鈴聲驚醒,摸索了半天才接起來。
「雷鑫,告訴你,我考慮再三,還是不想放棄你。我們一起同居了那麼久,你多少要像個男人似的付點責,對不對?」
容妍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騰地從被子裡坐起來。昨晚把雷鑫的手機放進包裡,忘記還他了。
「雷鑫?」周似蕾問。
「不是……是我……」容妍第一次感覺自己說話有點結結巴巴。
周似蕾在電話那端突地一怔,「容妍?」她理了理頭緒,覺得眼前金星直冒。
「是的,昨晚不小心誤拿了雷主播的手機。」容妍盡力用一種不是睡夢初醒的調門回答。
「拿錯?」周似蕾覺得匪夷所思,「你現在哪?」
「我在台大。」
「雷鑫呢?」
「我不清楚。他昨晚把我送回台大後,就走了。」
「容妍,我發現你好像很不簡單。」周似蕾笑得很冷也很陰。
容妍漠然地看著手機,「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你前世是不是我們冠家的仇人?專門來折磨我們兄妹兩。告訴你,容妍,你別做什麼豪門夢了,我會把所有一切告訴爸媽,讓他們識清你的真面目,還要提醒我哥哥,不再被你所騙,你根本就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女人。」
容妍表情逐漸冷漠,什麼也沒有辯白,默默地合上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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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19:53
五十六,合腳的鞋子(三)
周似蕾擱了電話,仍覺餘怒未消,思前想後,她真的想不通,那個大陸生是不是腦袋秀逗了,為什麼要背著哥哥和雷鑫粘在一起?她是喜歡雷鑫,可是從外型到身家,哥哥可比雷鑫勝出許多。她說什麼也不相信容妍的那一番說辭,昨天晚上她看到容妍坐在雷鑫的車裡,早晨雷鑫的手機是她接的,再笨也想得出他們倆昨晚一定是共度良宵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清清雅雅的小女生,原來也腳踩幾隻船。雷鑫平時一幅正人君子樣,對她愛理不理,背後卻窺探別人的女友,算什麼?
越想越覺得一口氣嚥不下去。周似蕾突地拿起電話:「喂,娛樂週刊嗎?嗯,我有個大新聞賣給你們……」
她無需親自出馬,自又別人來幫她把這口氣出掉。讓甜蜜恩愛的人也體會一下背叛別人的後果吧!
周似蕾冷漠地瞇細眼,眸光陰深。
冠世傑算好時差,九點打來電話慰解相思。新產品發佈會總算如期召開,效果還不錯,他的聲音雖疲倦但卻透著開心。
「世傑,我想你。」容妍耳朵貼著電話輕輕地說。她似乎預感到一場大風暴就要來臨,而她無力面對,驚慌失措好想依著世傑靠一靠。
國際長途的另一頭怔忪了片刻,沒有說話。
「很想,很想,很想……」容妍繼續說。
另一頭的巴黎正式午餐時間,他剛剛與客戶在餐廳用餐,去洗手間時走到外面撥的電話。容妍聽到餐廳輕柔的音樂還有冠世傑的呼吸。
「你一個人要乖乖的,我會盡快趕回去。」他說。
然後她聽到一聲輕笑,伴隨著幾句優雅的法語,他匆忙掛了電話。容妍看著手機,愣愣地出了會神,又拿出雷鑫的手機,她該怎麼歸還他呢?
盛夏的傍晚太陽久久不落。容妍站在走廊上,沉思了很久,還是下樓打了車,來到雷鑫的公寓前。
保安剛剛巡視回來,一抬頭看到容妍站在外面向裡探望著。
「小姐,又是你呀!這次要送什麼呀?」
容妍一怔:「……你好……」她不知道保安竟然記得她。
「進來坐吧,雷主播剛剛回來,我打電話讓他下來接你。」保安和善地笑著拿起電話。
「不,我不進去,麻煩你幫我把這個轉交給他。」容妍遞過用紙袋包好的手機。
「不行,雷主播關照過,要是再看到你,一定要把你留住。」保安不接,急急地按號。
「不需要的,我沒有其他事……真的……」容妍口拙。
電話已經撥通了,雷鑫說就下來,讓容妍不要走開。
保安一臉「我說是吧!」的表情。
容妍苦笑笑,在公寓的大門外等著。不一會,雷鑫穿了件T恤,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幹嗎不上去?」他欲牽她的手。她的主動來訪,讓他喜出望外。「傷口結疤了,嗯,恢復得不錯,這陣吃東西要小心,不然留下疤痕就不美了。」
容妍笑,遞過紙袋,「上次在咖啡廳幫你拿的,不小心就塞在包包中了。」
雷鑫大笑,接過,「我都沒發覺,只是有點奇怪這兩天電話少了許多。」
「你手機在我手中,我也沒辦法和你聯繫,怕耽誤你工作,只有給你送過去。現在物歸原主,我就沒事啦!再見!」她笑著衝他揚揚手。
「一起吃個飯?」雷鑫真心地想留她。
「我吃過了!你上去吧,我打車回台大。」
雷鑫抬頭看天,月朗星稀,有點不放心一個小女生孤身坐車。
「我開車送下你。」他轉頭向停車場走去。
「不要,我真的可以的。」容妍急忙搖手,態度很是堅決。雷鑫看了她一眼,沒有堅持,「那我幫你攔個車,到了公寓,給我回個電話,報下平安。」
這個不出格,容妍點點頭。
兩個人並肩走向街道,天氣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是高級公寓小區,走路的人不多,車不少。兩人沿著路邊,慢慢走著,一輛汽車緩緩地與他們錯過,雷鑫忽地感到車窗邊一陣熒白的亮光一閃,他太熟悉這是什麼了。低咒一聲,下意識地就把容妍拉到懷中,按下頭,遮住她的臉,轉身就往公寓奔去。
車立即掉頭,跟在他們後面,鎂光燈猶如夜晚的霓虹,閃個不停。
「幹什麼?」容妍不明白狀況,直拍他的手。
「有狗仔隊。」雷鑫半抱著她,逃似的衝進公寓大門,「保安,關上門。」他急喊著。
保安慌忙按下電動大門,堅守在門邊,娛樂週刊的兩位記者狂喜地對視而笑,伸出雙臂,對天做了個V型手勢,潛伏了三天兩夜,總算等到了獵物,簡直讓人都有點不敢相信。台灣第一主播,名草有主,這會轟動整個台灣的,要有多少白領、淑女傷透心,哦哦,真令人同情。
唯一可惜的,就是沒有拍到女主的臉。不過,還有希望,這小區只有一個出口,除非不出來,要是出來,總會捕捉到那道靚影的。
幾人把車泊在大門對面,找了個最佳視角,閒閒地守株待兔。也只約莫一會,突然又有幾輛採訪車飛馳而來,從車上跳下幾位經常碰面的同行,把大門整個守住。
娛樂週刊的記者詭異地撇下嘴,看來那個賣新聞的人不止是賣給了他們一家。
事情的爆發讓人措手不及。
雷鑫進了屋,鎖好門,才鬆開容妍。容妍一張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神中寫滿了惶恐。沒想到暴風雨這麼快就要來臨,她都沒準備好一塊雨披,就被淋得透濕。
「容妍,不要擔心,我給台裡打電話,找人把你接出去。」雷鑫盡量溫和地安慰著她。他是公眾人物,有準備被別人惡炒,但容妍是一個圈外人,何苦忍受這些是非。
容妍咬著唇,癱坐在沙發上,身子微顫。她不敢去想那些照片傳出去後,會有什麼後果。
「放心,我遮住你的臉,他們沒有拍到,只有背影。」雷鑫給她倒了杯熱的開水,想讓她冷靜下來。
「我想回台大。」容妍抬起頭,怯怯地說。
雷鑫內疚地撫下她的長髮,「好!」拿起手機,轉到陽台上。打電話時,他不時回頭,容妍捧著個茶杯,一直低著頭縮在沙發中。
如果她仍是他的女友,他一點也無需擔心,大大方方地對外坦承他們的關係,狗仔隊鬧騰下,也不會如何。但容妍愛的是別人,很愛很愛的那種,現在卻和他在一起,這事要是傳出去,只怕會像連續劇一般,越拍越長。
一刻間,他和容妍好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似的,要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就是稀鬆平常,一到他們這兒,就成了新聞。
真是見鬼!雷鑫看得出容妍嚇壞了,一直在抖。他住的公寓除了同事,沒人知曉,狗仔隊怎麼會摸到這裡的,雷鑫慍怒地只想罵人。
合上手機,他走進室內,凝視了容妍片刻,在她面前蹲下,「容妍,你是不是擔心不好向冠世傑交待?放心,我會去解釋的。」
「世傑不會亂想我的,我們彼此很信任。」容妍細聲細氣地寬慰雷鑫,也寬慰自己。
「嗯,那就沒事了呀!如果真的有什麼,我會負責的。」他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對不起,無意把你扯進來。我已經打電話給助手,他馬上過來帶你回台大。回去後,好好睡一覺,醒來後,你會發現一切還是和原來一樣美。」
「你不要緊嗎?」容妍手覆額際,迷茫的聲音低啞又痛苦。
「我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麼。這些只會增加我的人氣指數。」難得,他還能輕鬆地笑著。
她怔怔地看著他一會,又把目光轉向了別處。
半小時後,門鈴響了。
播音助理是個高瘦的男子,一看見他,雷鑫鬆了口氣。「外面怎麼樣?」
「裡三層、外三層,我穿越了無數障礙才把車開了進來。公寓的保安全出動了,還有一些觀望的民眾也在外面。呵,都在談你的女友背景不一般,這會是個驚動台灣的特大新聞。」助理斜睨了一直低著頭的容妍,不就一個小女生,什麼來頭?
「別聽他們亂講。只是我的一個小朋友,不是女友。」雷鑫無奈地歎了口氣,從衣櫥中拿出一件特大的襯衫,又找了幅墨鏡,還有他以前和容妍出去逛街時戴過的帽子。
「容妍,來,穿上吧!」他和善地拉起她,把衣物遞過去。
容妍默默地穿上,襯衫太長,袖口捲了幾卷,帽子遮住了大半個臉,再加上墨鏡,估計站在她媽媽面前。也不大能認出來。
「一到台大,就給我電話。」雷鑫幫她理正墨鏡,再次叮囑。
容妍象從夢中醒來,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緩緩點頭,「我會的。」
助理站在原地,被晾在一邊,沒有插嘴的餘地。雷主播還有這麼溫情款款的一面,可惜……
雷鑫看容妍穿戴好了,扭過頭對助理抱歉一笑,「今晚就麻煩你了,出大門時,盡量低調一點,不要讓狗仔隊看出來。」
「放心吧!這是小事。」
「我現在先下去引開狗仔隊,你們一會就下來。」雷鑫深深地看了容妍一眼,拿起車鑰匙,走出門去。
容妍勉強禮貌地對助理一笑,助理聳聳肩,看了看鐘,都快十點鐘了,那幫狗仔隊可真盡業。
下樓來到停車場,助理讓她坐在後座,窗戶關得嚴嚴的。容妍看著漆黑的夜幕,無措地搓著手。
保安正在清掃門外的垃圾,媒體已經全部散去,雷鑫的掩護還是有效的。
車終於出了小區大門,駛上街道。
容妍忐忑不安的一顆心才緩緩歸到原位。
經過一番疾馳,車終於停下了。「謝謝!」容妍拿下墨鏡,對助理笑了笑,打開車門。一出來,她愣了,這裡好像是冠氏集團的地下停車場。
剛剛歸位的心直直下沉,無奈和憂傷比黑暗更陰森,在她胸內流竄,她幽幽地轉過頭。
助理難堪地一笑,「對不起,小姐,我們頭說要見下你,讓不要告訴雷主播。所以,我就……」
心累得連歎息都歎不出,該來的還是來了。「他在哪裡?」
「四十二樓,」助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總裁辦公室。」
楞站了約一分鐘,如灌滿鉛的雙腿還是抬起了,她不需別人指路,閉著眼也知從哪裡上電梯,然後怎麼轉,推開哪扇門。
「不要怕,總裁可能是想問問具體的事,好在明天的記者會上如何應對。呵,人出了名就要受這些累。我在下面等你,一定平平安安地把你送回台大。」
「嗯!」她握緊墨鏡,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大樓裡靜悄悄的,電梯裡只有她一人。她聽著電梯上升的輕響,聽著自己怦怦的心跳,忽然覺得命運象被交在別人的手中,自己無力掌控。
就是一寸一寸的挪,通往總裁辦公司的路也是不夠長的。
容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輕輕推開門。一室黑暗,外面的燈光從幕牆折射進來,灑在兩手交插、傲然站立的高大男子的肩上。
真的是他。容妍的臉上蕩起笑容,可這笑容卻因為冷漠的背影而黯淡了下去。心裡的鼓搗騰得更厲害了,差點跳出嗓子眼。容妍閉了閉眼,按在胸口,鼓起勇氣正視著他,「你……回來啦!」
冠世傑緩緩轉過身來,黑暗中,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感覺到他週身散發出的憤怒和冰寒。
「怎麼,很意外嗎?你一句想你,我就慌不擇路的,收拾一切從巴黎趕回來了,是不是很得意你對我的影響力這麼大?」
容妍搖頭,走上前,「世傑,你不要激動,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一切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站住!」他抬手一下擰開了燈,刺眼的燈光下看得到怒火在他的眸子裡燃燒著。
「容妍,難道你一定要拍到你和雷鑫在床上才肯承認嗎?」她穿著雷鑫的衣服,戴著他的帽子,還敢站在那裡狡辯,他真想為她拍手叫好了。
心,痛的縮成了一團。她咬著唇仍然搖頭,「世傑,可不可以等我把話講完,你再發火?我和他……」
「不需要。」他怒吼地打斷她,「關於你們的甜蜜戀情。我一點也不感興趣。眼前的一切,足夠了。你確是個特別的女子,捨棄我投向他的懷抱。也只有你做得出這種讓人瞠目結舌的事。幸好,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你仍是最最清白的,所以我無需對你負任何責任。也許你根本就不屑於我的責任。我給你的愛一次又一次被你肆意地踩在腳下,我累了,我在這裡對天發誓,我不會再去奢求你回頭,也不會再和你有所牽扯。」
容妍雙唇哆嗦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直在搖頭。
「以前的一切,就當是場夢。我不得不承認我們之間的差異實在太大,我不適合你。我不會對雷鑫怎麼樣,他仍會是華語的第一主播。工作歸工作,感情歸感情,我分得清。」隱忍著哀痛的臉上掠過淒楚。
「世傑……你不要忙著下結論,」容妍忍了很久的淚還是沒忍住,不爭氣地一顆一顆地往下滾落。她走過去,想牽他的手,他突地拂開,怒火從逼視她的目光中直燒過來。
「你不要再碰我,也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他冷冷地說。
容妍愕然地退後一步,低下頭,抑制著心底的劇痛,「我知道你對我很好,走……到現在也很不容易,我也是掙扎了很久,才決定接受你。世……可不可以請你重新考慮一下,再作決定。」她閉上眼,由著淚拚命地流下,「我真的真的愛你,你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也是唯一愛著的人,請你……平靜下來,聽我把所有的事告訴你,再作決定,好嗎?」
「呵,容妍,我發現你確實不適合讀企管,你應該做個外交發言人。在這種事實面前,你仍能大言不慚地請求別人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把別人當什麼了?我真的是一個被你操於鼓掌之間的人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呵,機會不等人的,我給過了太多,而這次,我不會給你,也不給自己。我不擅長戀愛,但不代表我不擅長接受教訓。你現在是在同情我,還是在後悔?不管是什麼,統統沒用。我,冠世傑,很正式的在這裡告訴你,我們所謂的戀愛關係就此終結,從此,你與任何人相戀我不干涉,我會娶誰,你也無需知道。不送!」
容妍承受不住,拚命地咬著牙來命令自己撐著。她默默地轉過身,「你現在氣頭上,說什麼我都不去當真。我很珍惜你給我的情意,所以我會等,等你二個月,那時,我給你打電話,如果你的決定不變,我就死心了。」
冠世傑陰沉沉地一笑,「珍惜?你是不是很珍惜我的身家?一邊和我談著戀愛,一邊又和雷鑫牽纏不清。你是又想愛情,又想富貴,世上哪有這麼兩全的事。放棄吧,莫談二個月,二年,我的答案也是不變的。」
一股酸楚的感覺直衝鼻尖,淚水汩汩地流出眼眶,一種一無所有的感覺包圍著她。那一刻,她覺得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二個月,我給你電話!」她努力地吐出這兩句話,拉開門,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冠世傑無力地倒在沙發上,雙目無神。
像個瘋子似的擠上巴黎飛台北的夜晚航班,就為她想他。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一下飛機,就接到陳特助的電話,雷主播和女友被狗仔隊追蹤,被堵在了公寓裡。
腦中當時就一片空白,他不敢多想,掏出手機,拚命地撥容妍的號,接通了,卻無人接聽。
愛情的變化係數太高,誰也猜不出結局。他也猜不出……
直到聽到走廊上熟悉的腳步聲,他終於找到了正確答案。
平生第一次,他輸得如此的慘烈,賠上心,賠上希望,賠上苦澀的淚水。
他只有放手,留不住的終是留不住,也好,以後再也不用受這樣的煎熬。他再強壯,也經不起這樣的幾次拋棄,經不起幾次心被掏空然後狠狠摔在地上的難過。
左手心忽然傳來刺痛,冠世傑緩緩地將左手伸進褲袋,拿出、攤開,是一枚晶亮的鑽戒。因為握得太緊,鑽戒在手心劃出了一道血痕,沁出一顆鮮艷的、彷彿從心臟裡直接流淌出來的血珠。
真好,以後再也不會這樣痛了。他站起身,打開窗,左手一鬆,鑽戒無聲無息地墜落下去。這裡他特地從法國帶給她的禮物,現在不需要了。
容妍的唇在出血,咬的太狠,血從牙縫中滲了出來,播音助理一看到她這樣,嚇住了,「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她筋疲力盡地擺手,鑽進車中,「麻煩你送我回台大。」淚已經哭不出來了。悲痛到極點,是沒有眼淚的。
一路上,她一直看著窗外,看著映在車窗上的自己,雙眼紅腫,疲憊憔悴。很想很想逞強地答應分手,不讓自己成為一個毫無自尊的仁,可是真的好捨不得,好捨不得,一個個相擁的夜晚,一句句暖入心懷的話語,一道道溫柔默契的目光,她都記憶猶新。他們之間的情感,他付出得比她多,她一直懼怕、排斥,是他堅決,她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她不能在他氣憤之時就應下分手,不想日後對著長夜任後悔充溢身心。她要等,等他平靜,等他明白她對他的愛。
回到公寓,她依約主動給了雷鑫電話。
「怎麼到現在?」雷鑫在那邊焦急萬分。
「冠世傑回來了。」她盡量平靜地說。
雷鑫停止呼吸,「他……為難你了嗎?」
「沒有,我們剛剛談過,一切都好。」
「真的?」
「幹嗎騙你?」
雷鑫長舒一口氣,「那就好!雖然我自私的巴不得你們出點事,能讓我再有機會追你,可是我卻捨不得你難過。你既然愛他,就好好的和他一起吧!」
「嗯,再見!」她默默地掛上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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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0:29
五十七,合腳的鞋子(四)
八月的暴雨澆灑了一街的路燈。
光和暗,喜和悲,原來都這般接近。一瞬間,什麼都一樣了。這不是離鄉的思念,也不是初來台灣時的那種無奈的孤獨,而是一種從內心泛起的無助憂傷。她直到事情在哪一個環節產生了誤會,直到冠世傑在意她,可是一切都在慢慢消逝,她眼睜睜地看著,無法挽回。
誰會瞭解這種疼痛,那種扭曲了身體,擊碎了靈魂的疼痛,掙扎,徒然無益的哭泣,也留不住日子的飛逝。
十天過去了,他沒有和她有任何聯繫。而她也再沒有勇氣跑過去找他。那些從他口中吐出的話,像烙鐵一般烙在心間,明知無心,卻還是有一點受傷。她只能撐,撐到二個月的那一天,她會把所有的力量用上,給他電話,再次告訴他,她喜歡他,愛他,等待他的答覆。
孫妮住了一個多月的院,又一身活力地回到學院,看到容妍,嚇了一跳,「喂,好像受重傷的那個人是我吧!你怎麼看上去比我還可怕。」
「你是不是又失戀了?」孫妮改不了八卦的習性。
「怎麼是又?」容妍無力地問。她也就談了一份戀愛。
「哦,上次不是失戀,是吵架,然後合好了,這次呢?」
容妍自嘲地一笑,「不知道,聽天由命吧!」
「小姐,你就不能主動點嗎?戀愛的時候,有面子沒面子又怎樣,反正都是他一個人看。如果換你倒追,你還敢出來見人嗎?」
「不是面子問題。」她一直都是倔強的,那天晚上在他的辦公室,她一點都沒敢任性,沒有衝動,極力保持著冷靜,就是不想讓他們之間留有一點餘地。
他說她在留戀他的身家和富貴,攀上鑽石王老五。她淡笑。她在留戀他的什麼呢?留戀他的溫柔、他體貼入微的呵護、他對她的暖入人心的關愛,他的優秀,就連他在她面前的一點失控,偶爾的發怒,現在想起來都很甜蜜。也就是因為這些,她才能忍受他的氣話,不往心中去。她相信真愛無敵,他們之間的愛情堅不可摧。誤會會有一解釋清楚的那一天。
孫妮喜歡如激焰一般狂熱的愛情,她不是,她喜歡細水長流、溫情脈脈的愛。為了愛,她可以不在意面子,但是如果丟了面子,仍追不回逝去的愛那怎麼辦呢?
沒有了愛情,至少還要有尊嚴。
她不想讓他感覺她在纏著他,她寧願這樣忐忑地等,等到冠世傑相通的那一天。
台灣的夏季上演得太長,秋不免出現得晚些,但還是不會讓人混淆的。偶然落一陣秋雨,薄寒襲人,雨後常常又出現冷冷的月光,不由人不生出一種悲秋的情懷。
容妍喜歡這種淒清的美,莫名地喜歡,這種喜歡帶有一點孤獨,一如她的心情。
離二個月的期限沒有幾天了。她沒辦法上課,教授的話就像耳邊風,她滿心滿懷都是冠世傑。
他終於給了她回復,不是當面和她講的,是孫妮告訴她的。
這學期,她選修的課依然很多,滿的她都有點不堪重負。就連夜晚,她都得泡在圖書館查資料、溫習。夜很深了,回到公寓,孫妮趴在電腦前上網,沒頭蒼蠅似的亂點著網頁。
孫妮畢業後,回家族企業幫忙,能混得畢業就可以了。雖然上帝造人很公平,但各人有各人的命運。容妍不羨慕,她喜歡人生有目標,靠奮鬥得到的一切,才有成就感。一切都被安排得好好的,人生就無趣了。
她沒有打擾孫妮,拿了毛巾進浴間洗澡,出來時,看到孫妮整張臉湊在屏幕前,嘴巴張得大大的。
「什麼大新聞?」她擦拭著頭髮,隨意問。
「哇,台灣前十集團的第三和第五聯姻,老天,那不是金山加銀山嗎?」孫妮誇張地吐了吐舌,「如果兩家併購,不就是大半個台灣是他們的嗎?」
容妍笑笑,「那與你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表示下驚訝,雖然商業聯姻很正常,但這種重量級的還是很少見。容妍,你來看,那個總裁不是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超帥哦,就是上次你去看你那個名人男友,你還和他說過話的。」
頭髮有一節象沒洗淨,梳子卡在半截,怎麼也梳不下去。容妍放棄地放下梳子,像個木頭般的走了過去。
屏幕上有一行大大的標題:台灣新富之家----冠氏總裁與黃氏千金的良辰美景,標題下插了張圖片,冠世傑含笑,輕擁著以為嫵媚貴氣的女子。
這次,她不會誤會的,那不是周似蕾,文中細細描述過了,是黃氏集團的千金小姐,剛從國外遊學歸來,與冠氏集團的總裁準備在雙十節那天在圓山飯店舉行訂婚之禮。
這就是他給自己的答案嗎?
容妍目光茫然地轉過頭,記不得剛剛把毛巾放哪了,她慌張地找尋著。
「容妍,你怎麼不說話?」孫妮奇怪地問。一抬頭,才發現容妍眼淚掛了兩臉。
「你羨慕人家也不要這麼誇張吧!」她忙遞過紙巾。
容妍卻緩緩蹲在地上,埋著頭大哭起來。
這一夜,她握著手機,半躺在床上,一直沒有合眼。
第二天,她去了台大附近的快遞公司,把手機裡所有的信息和號碼全部刪除,擦拭乾淨,裝進快遞袋中,寄給了冠世傑。
手機,是冠世傑送給她的唯一禮物,除了那些花。
「這不是禮物,而是聯繫工具,我想什麼時候都可以找到你。」他當時是這樣說的。現在,他們之間再沒有必要聯繫了,她必須把聯繫工具還給人家。
回學院時,一間髮廊的招牌躍入她的眼簾。她愣了下,走進髮廊,將留了二年多的長髮剪去。剪髮師削著層次,發尾服帖在她的頸部,凝望著一地的頭髮,她覺得自己好像剪去了對冠世傑的愛戀。
他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夫,在極短的時間內,他用行動把答案張揚地寫在各大報刊的頭版頭條上,生怕她看不到。她看到了,二個月的那天,她也就沒有必要再打電話過去問了。難道要去自取其辱嗎?
這就是冠世傑的風格,以極凌厲、迅速的方式狠狠地還擊,讓她所有的希望和夢在一刻間碎成粉末。
愛又如何?她不恨的,這樣的選擇也好!王子配公主,住在城堡裡,醜小鴨仍回到她的池塘,在各自的天空下過屬於自己的日子。
「滿意嗎?」剪髮師對著鏡子,問。
她咬著牙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別哭,不准哭!「嗯!」她倔強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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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0:36
五十八,合腳的鞋子(五)
這個秋季,雨水特別的多,沒完沒了地下著。
冠世傑站在玻璃幕牆前,看著遠處的市容,桌上攤放著一疊請柬,等著他的親筆簽字。他忽然覺得煩悶,對眼前的一切產生了倦怠。但他是個不允許自己逃脫的人。
聯姻是他點頭的,記得當晚在餐桌上,媽媽看著他的表情,非常驚愕。似蕾已經詳詳細細把發生的所有一切在冠園宣傳過了,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小心地顧及著他的情緒,沒有仁再提起容妍這個名字。
他有點想笑,他畢竟是個成熟男人,這點風浪都挺不過去嗎?就那麼個小女生,不值得他留戀的。他的血液裡冷酷的分子居多,偶爾失敗一兩次又何妨?他輸得起。
既然自己選伴侶的眼光不行,那麼就挑一個對壯大集團有益的吧!其實和誰結婚,他已經不那麼在意了。他不會對任何女人再傻傻的付出自己的心。
不談愛情,把婚姻當做籌碼,也就不在意快與慢。他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對黃氏董事長提出盡快訂婚,黃董事長二話無說,就點了頭。兩家聯姻,忙壞了台灣的幾家婚娶名品店。
去試禮服時,黃氏的千金小姐嬌媚地把手伸向他,他遲疑了好一會,才接過,非常非常的冷漠。不過沒有人去多想,他本來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黃小姐為了培養感情,提出去四十二樓陪他。
他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沒有約會,甚至連電話都很少打,他就要和一個可以算作陌生的女子訂婚了。堅持了那麼多年,最後還是走了商業聯姻這條路。他都有點瞧不起自己。
但他不退縮,他就要這麼去做。好像這樣做,可以讓自己顯得很強大。他還一反從前的低調,把自己的禮服照發給各大報刊,甚至網絡,他要讓每一個台灣人都看到這個消息,包括她。
他想看到她疼,讓他後悔。
可是當一切都發生時,他發現難過的反倒是自己。
「總裁,你的快遞!」陳特助推門進來,放下公文,遞給他一個快遞的紙袋。
冠世傑怔了下,皺著眉接過,一看到快遞上的字跡,再摸了摸紙袋,他什麼都明白了。她到真是非常有骨氣,選在二個月後的某一天,用她的方式告訴他,她看到了他的答案,她死心了,不會再等了。
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結果嗎?為什麼他會驚慌,為什麼他居然會捨不得?心跳驟快,心一點一點的失落。
從此以後,再見就是陌路。不,也許有可能就不會相見。世界上所謂的巧合,都不是那麼簡單。
她以後可以輕輕鬆鬆的戀愛,把他抹得乾乾淨淨。
「不可以!」他面容一冷,脫口說道。
「什麼?」陳特助訝異地問。
「最近有沒有什麼學院送來邀請演講的函?」
「嗯,台北幾個學院每次新學期開始之際,都會發來。」
「台大的商學院有嗎?」
「有,還是院長特地寫過來的親筆函。」
「你看下我的日程,安排個時間,我會去商學院做次演講。」
陳特助愕然地看著總裁。
冠世傑漠然地傾傾嘴角,他倒要親眼看看她過得有多輕快,一個背叛別人的人有權利快樂嗎?
雨中,夾著書去文學院聽課,時間有點早,教室裡沒幾個人,教授到先到了。看到容妍,教授向她招招手,一臉的沮喪。「我剛剛聽你們路導說,你向系裡面提出了回大陸參加研究生考試的申請,真的決定了嗎?」
容妍笑著點頭,「是的,可是我心裡沒底!不知能不能過?」
「如果你在台大,我保你能過,但大陸那邊課程比較嚴謹,深度也強,我不太清楚。」
「所以這兩個月我要拚命啃書,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費,如果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不可以麻煩教授?」
教授憐愛地看了她一眼,「你明知我不會拒絕的。你是我從教這麼多年,最投我緣的一位學生,可惜你不這樣想。」
容妍俏皮地一笑,「教授可以去北大交流呀,那樣我就可以修你的課,跟著你做論文。我也喜歡教授,可是我總是要回去的。」
「是,落葉也要歸根。北大是百年名校,我可以考慮。」教授拍拍她的肩,「努力吧!這兩個月我盡量幫你輔導輔導。」
「多謝教授。」容妍感謝地一揖躬。
說是時間寶貴,可是還要騰出一個小時給一個人。容妍不想跑太遠,就建議在台大對面的咖啡廳見面。
咖啡廳裡面坐滿了各系的學生,儼然全是情侶對。容妍進來時,看到雷鑫坐在角落裡,變過裝了,她向他揚揚手,他有點意外。
「你把頭髮剪了?」他好惋惜地問。
狠喝了一大口咖啡,她笑著點頭,「是呀!課業太重,長髮太難打理,我就剪了,現在好方便。洗澡抹幾下就可以了。不好看嗎?」
「好看,很俏麗,但是我不太習慣。」他還是喜歡看她長髮飄飄的樣子,清靈出塵。
容妍無所謂的聳聳肩。「大主播,你找我有什麼事,我現在可是分分秒秒都很寶貴。」
雷鑫愣了下,「你好像過得很充實,也很不錯。」
「對呀,非常非常的忙。」
「你看到冠世傑的報道了嗎?」他就是因為這事,來看看她的。
「看到了!」容妍兩口喝光杯中的咖啡,抬眉看他,「你如果是來安慰我的,那就省了那份心。我們之間,本來就非常牽強,分開對彼此都好。」
「是不是因為我和你一起被狗仔隊拍到那件事?」
「怎麼可能?那件事早說清了。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你愛他,不是嗎?」雷鑫追問。
容妍神色稍有點悲傷,但一會就恢復自如,「那是以前。等我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差異時,我就收回了自己的心。」
「真的嗎?」
「嗯!」
「那是不是代表我又有機會了?」
容妍斜睨了他一眼,笑了,「我的心臟不夠強壯,給你送個東西,都被嚇成那樣,要是真的成了朋友,那還能活嗎?我們還是只做好朋友吧!」
雷鑫露出一個苦笑,「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都是站在你的心之外。」
「我無意傷害你,你是個很不錯的人,對我而言也是個很重要的朋友。別把心思浪費在我身上,世界上還有很多女孩更值得你追求。」容妍也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雷鑫沉默了片刻,「我能講什麼呢?我從在桃園機場見到你,就一見鍾情,一直想好好愛你,沒想到總是帶給你困擾。我和你真的沒有緣嗎?」
「好朋友的緣是有的!」這種時候,她居然還能笑著調侃他。
雷鑫無奈地一笑,「只能這樣了。我希望你不會因為冠世傑而受到傷害,如果需要我去解釋,我會去的。」
「幹嗎把我往人家未婚夫那邊推,害我被千婦所責嗎?」
雷鑫笑意一圈圈擴大,攤開手,「好,那我就什麼都不說。」
「嗯,我還有很多很多的考古題要練,不陪你亂侃了,再見!」容妍鬆了口氣,不留戀地站起身。
「有空多聯繫吧!」雖然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他還是說了出來。
容妍微笑不答,揮了揮手,轉身出去了。他看見她跳下林蔭道,躲閃著車流。不一會,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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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1:01
五十九,合腳的鞋子(六)
她不會再和任何人聯繫的。台灣只是暫時的站點,她很快就要起程了,牽扯太多,只會讓離別更加痛苦,何況也是沒有必要的。
日夜的啃書,比高三那年的初夏還要辛苦。沒有辦法,想離開台灣,只有考研這條路。不完整的心,時不時被泛出來的往事刺得遍體鱗傷,而她連落淚的時間都沒有。
人不是天生的堅強,而是一種被逼出來的無可奈何。
孫妮誇張地說她看著往下瘦,已近不盈一握的體態。睡前,容妍伏在桌邊奮筆疾書,醒過來,容妍已在校園內晨讀了。
「這樣下去,估計你離諾貝爾獎不會太遠。」吃飯時,孫妮凝視著她,很認真的表情。
「如果能拿到獎金,分你一半。」她疲憊地一笑,不敢亂動。腦中裝了太多的作品和概念,只怕輕輕一晃,會漏掉許多。
「那我就等著你的獎金去買靚衫。」孫妮打量了下容妍的米色毛衣配藍背心裙,「容妍,我很少看你逛街,哪裡買到台大裡不會重複的衣衫?」
容妍俏皮地傾傾嘴角,好笑地看著孫妮的濃妝重彩,「怎麼,想換風格了嗎?」
孫妮難得臉一紅,「最近陸浩不那麼討厭我了,但是講如果我再穿得像從前那樣,就離他一百米遠。」
容妍嚥下一口湯,笑了。「看來進展不錯哦!我想如果一個男生在意到女生的衣飾,那是不是代表他不願意女生的某一面與別人分享?愛情是自私的,也是霸道的。」
「你很有心得呀!」孫妮壞壞地衝她擠擠眼,「你那位過去式男友對你是不是曾經也這樣?」
容妍一下沒了胃口,推開餐盤,拿起書,直接跳過這個問題,「我下午去文學院旁聽,你呢?」
孫妮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忘了今天下午全體企管系學生都要到禮堂聽一位什麼商界精英演講嗎?」
容妍一拍腦門,「老天,我可真忘了。幾點?」
「三點!」
「文學院的課聽不成了。」容妍低聲嘟噥,肩耷拉著。
「我真是不懂,你這麼喜歡文學,為何不換專業呢?」
「沒有必要了。」都讀到大三了,再換系,從頭來起嗎?在台灣多留一天,她就不能好好呼吸。在這片天空下,生活著她,還有冠世傑和他的未婚妻,想到這一點,她就想逃得遠遠的。
「孫妮!」陸浩站在門外掃視一圈,看到她們,走了過來。很自然地在孫妮身邊坐下。
容妍溫婉一笑。愛情還是要勇猛,陸浩再抗拒,不是一樣被孫妮追上了。
「吃過了嗎?」孫妮溫柔地看著陸浩。
「嗯!」陸浩抬眼看了下容妍,他聽孫妮說容妍和男友吹了,現在埋頭苦讀來忘卻失戀的痛,可他看她眸定堅定,微笑淡然,除了頭髮剪短了、人瘦了許多,精神還好啊!
想起從前自己曾一心癡戀著她,卻一次次的碰壁,直到目睹她和雷鑫一起,才讓癡情冷卻了下來,慢慢恢復理智,然後看到她身邊的孫妮。
每個人都有與自己契合的一半,會看走眼,但最終還是會找到的。
可為什麼她要和雷鑫分手呢?難道是上次娛樂週刊上登出的雷鑫與同居女友被偷拍一事,雷鑫玩劈腿?
可憎而又不知珍惜的男人!陸浩低咒一句,看容妍的目光溫和而又關心,「你知道下午演講的人是誰嗎?」
容妍搖頭。
「你認識的,就是傑哥,冠氏的總裁,你在他那裡打過工。記得嗎?」陸浩怕她記不清,特意加以說明。
桌下的手哆嗦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額頭沁出一頭的冷汗,神情僵硬的,想裝隨意都很難。她只得故作漠然地轉過頭,「有點印象,他很優秀。」
孫妮看看陸浩,又看看容妍,「你們都認識呀!怎麼樣,帥嗎?」
「別像個花癡,淑女一點好不?」陸浩瞪了她一眼,又看向容妍,「我也是聽路導說的,這次難得請動傑哥,學院非常慎重,估計院長和系主任還有其他教職工都會過去,我們一會早點去禮堂,不然搶不到視覺好的位置。呵,學院以前年年發邀請,傑哥都沒答應,最近蜜運當頭,心情可能不錯,才肯撥空來的。說來該謝謝那位黃氏的千金。」
「哇!」孫妮突地眼一亮,「我記得,就是上次網絡上講的什麼台灣新富之家。」
「對,對!」陸浩很自豪地一抬眉,「我爸和他是好友。」
「他很帥的,陸浩,一會你幫我跟他要個簽名。」
陸浩哭笑不得地拍了下孫妮的頭,「你還玩那個?」
孫妮朝他皮皮地笑著,撒嬌的意味很濃。
容妍把目光移開,看著這樣的情景,就如在照一面鏡子,看到鏡中的自己是多麼的憔悴不堪、可憐又無助。
如果她沒有理解錯誤,冠世傑這次來,不是因為心情好,而是特地來向她示威的,告訴她,他現在有多幸福。
她看見了他的幸福,難道他想聽她道祝福嗎?容妍難受的閉上眼。她已經把自己抱成了團,在台大裡足不出戶,他為何還要逼她?
當愛已消逝,一定要讓彼此成為咬牙切齒的仇人嗎?那當初,何苦要去愛?看著對方的眼睛,那些相擁、悄語都是夢嗎?
她沒有恨他,尊重他的選擇,如果他真的想聽她的祝福,她會恭喜他的。遍體鱗傷的她,再多一道傷口也不會痛到哪裡去。
禮堂裡座無虛席,就連過道上都站滿了人。他們三人來得很早,也沒坐到中間的位,只能在邊上找了三個座。
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然後,容妍在院長和系主任的中間看到了冠世傑。
藏藍色的西裝,領子扣得很工整,顯得挺拔出眾。神態倨傲,眼神冰寒,掩不住的威儀在高雅的舉止間微微地顯露。
禮堂中發出不約而同的「噓」聲。
這才是真正的俊傑!
容妍怔在座位上,聽到院長在隆重介紹他,他一步一步走到演講台前。
一時間,她失神了。無法直視,那種面對面的痛,太過強烈,她有點撐不住,若不是禮堂中擠滿了人,她會悄悄退出去的。
有一種恍惚,她怎麼可能和這樣的男人相戀過呢?事實是,她真的愛過他,而且現在仍然愛著不該愛的這個人。
初戀都是這麼難忘嗎?
「容妍,你沒有事吧?」陸浩看她一臉蒼白,嘴唇直顫,關切地問。
「沒事!」她把頭低了下來,不再看向演講台。
演講台上的冠世傑目光緩緩地巡視了一圈,目光落在某一點上,身形一滯,但一會他就恢復了,「各位同學下午好,很榮幸站在這裡,與大家面對面的交流,說演講太過,我們就隨意聊聊一個學企管的學生,如何把所學的與實際相聯繫。我沒有特別準備稿件,但是大家不要因為這樣而藉故中途離開,那樣的打擊對我太大了。」
下面發出一陣低笑。
冠世傑臉上似笑非笑,「有個成語叫:紙上談兵,大家國文學得那麼浩,我就不在這裡講解了。在大學裡學了四年的企管,為什麼一開始工作,會發覺學的和遇到的不同呢?這和紙上談兵是一個道理,學的要融進工作中,工作要與所學的聯繫起來,你才真正可以做一個名副其實的企管人。怎樣才能解決學和工作的融通呢?實習,我建議大家從大一開始就積極地在各大公司開始實習,在實習的過程中……」
台上的他滔滔不絕地演講著,妙語連珠,掌聲一陣接著一陣,容妍卻什麼也沒聽下去。就覺得如坐針氈,每秒如年般難熬。她翻開厚厚的《美學》,想藉以轉移注意力。沒有用的,他的聲音一聲聲灌進她的耳中,她太熟悉了,熟悉得她想哭,卻又不敢。
世界上最痛的不是生離死別,而是你深愛的那個人站在你面前,視你如路人。
她只得拚命地掐著手臂,讓疼痛轉移。
幸好,難熬的時光是有盡頭的。持續的掌聲伴著座位的起落,讓容妍悄然吁了口氣。第一時間,她掉頭就走。
「等下,等下,我拿個簽名。」孫妮緊扯著她。
「我還要去文學院找教授拿筆記。」她慌亂地掙扎。看到陸浩高高地舉起手,對著台上的冠世傑招呼著,他看到他們了,正往這裡走來。還好,想簽名的人太多,他一時走不過來。
「我真的要走了。」她猛地推開孫妮。「哎呦!」孫妮沒防備,居然摔倒了。容妍痛苦地閉上眼,認命地轉過身。
「你幹嗎?」孫妮嘀咕著,抓住她的手站起來。不悅的神情在看到冠世傑走近的身影,眉開眼笑。
「容妍,你有沒有覺得冷酷的男人很性感?」她挽著容妍的手臂,低聲說。
「不清楚。」容妍臉色發白,側過身。
幾位特助和系主任擋住了人流,冠世傑順利地來到陸浩他們的面前,冷眸微微瞇起。她剪了頭髮,像個小男生,側面對他,視若不見。一股怒氣從眼角悄然地升騰。
「傑哥,演講好精彩。」陸浩熟稔地向冠世傑伸出手。
冠世傑無意識地伸手。
「陸浩,我……」孫妮碰碰陸浩,遞過筆記本,激動得兩眼晶亮。
陸浩不自然地一笑,「傑哥,我朋友想請你簽下名。」
「沒關係!」冠世傑淡然地掃了容妍一眼,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劃了幾句,簽上名。
「你的呢?」孫妮悄悄地提醒容妍。
容妍裝作沒聽見。
「我的簽名又不值錢,不見得人人都很想要。」冠世傑冷冰冰地把筆記本還給孫妮。
孫妮有點難堪,她明明聲音講得很小,這個總裁怎麼也聽見了?「呵,可能她以前就有總裁的簽字吧!她在冠氏實習過。」她找了個台階輕輕下來。
「每年的實習生那麼多,我不可能個個都記得。」冠世傑冷酷地抿著唇。
他的記憶真是該死的好哦!容妍想笑,但還是隱忍住了。她不願和他爭論這件事,他能忘,她也能忘。不忘也得忘。
她緩緩地轉過身,目光飄渺,故作自然地說:「孫妮,我先走了。」
「別忙。」說話的是冠世傑,他微微皺著眉,「這位小姐以前在哪個部門實習的?」
「我是小妹,送送文件、跑跑腿的那種,冠總記不得的。」容妍有點窘迫,冠世傑裝得真像。
「陸浩,我可不可以借你的同學問她幾句她對冠氏的看法?」冠世傑客氣地問。
容妍愕然地看著他。
陸浩拉住訝異的孫妮,「好啊!」他們走到一邊去了。
其他圍著的同學也識趣地迴避。
他們面對面的站著,沉默了半天。
冠世傑的臉色象數九寒天,冷的懾人。
容妍不願這樣相對,「冠總,你想問什麼?」
他冷冷地看著她,不回話。
容妍自嘲地挑下眉,「也許你什麼都不想問。」
冠世傑這個時候竟然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手機。容妍一眼看出,那是她寄給他的。
他微閉下眼,輕輕巧巧地把手機一根直線地扔向一邊的垃圾袋。袋中紙張過多,手機落下,一點聲音都沒有。
容妍抿緊了唇。
「我冠世傑送出去的東西,就不可能收回,不需要直接扔了就可以。」他冰冷地說,「容妍,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你的。沒有你,我過得很好。」
「恭喜你!」她揚起一臉的笑意。
冠世傑看了她一眼,便離開了。
留下緊緊咬著嘴唇的容妍。
走到外面呼吸到濕冷的空氣後,冠世傑才緩緩鬆開自己繃緊的神經,他冠世傑也會懦弱到甚至不敢在這個小女生面前多停留一刻、再多說一句話?
「容妍,他和你講什麼了?」孫妮跑過來,擔憂地看著容妍。嘴唇邊一顆顆小血珠慢慢沁出。
容妍眼神空洞地看了她一眼,「我去文學院了。」
她踉踉蹌蹌地跑出禮堂,在到門口時,她忽然又轉過身,走到垃圾袋前,找出手機,細心地擦拭著,緊緊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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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1:21
六十,合腳的鞋子(七)
「容妍,好消息哦,我幫你找來了北大前幾年的考研題。」文學院教授一進辦公室,就興奮地揚揚手中的講義。容妍抬起眼,毫無欣喜,木木地看著他,像是不在狀況。
教授訝異地一聳肩,「你,不想考了嗎?」
「想啊,可是我看不下書,做不了題。」容妍一臉茫然地說。
「為什麼呢?」
還能因為什麼,心痛佔據了全部神經,她已經大半天地呆坐著,腦中一片空白。明知不能這樣,可還是控制不住去想他說過的話,想一次,心碎一次。不知有一天,誤會消除,他會不會後悔他對她講過的話、做過的事?
後悔又如何,那時,她在海峽的那岸,他已是別人的愛人,走過了就不能回首。
也許根本就不會後悔,不然他何至於這麼快訂婚,這麼殘忍地讓她面對他額幸福。
這世上沒有山盟海誓,更沒有什麼天長地久。有的只是文人編出來的一句又一句謊言。
可她還傻得那麼去相信。
「教授,今天我們不複習了吧,我有點不舒服。」她抱歉地朝教授笑笑。本想在演講後,找教授惡補,來了,卻做不到靜心。她不忍浪費教授的時間。
「那要注意休息哦,現在都是十二月中旬了,大陸的考研是一月上旬,你如果想考就不能松怠。」
「嗯,我一定不會。」她堅定地說。
「那去吧,哦,容妍,你們路導剛剛給我電話,讓你去找下她。」教授追在她身後說。
天色已近黃昏,微弱的夕陽給天邊滾滾的雲朵鑲上金邊。溫暖的風吹起她耳邊的散發,走在椰林大道,與對對情侶擦肩而過。這樣的冬天,理論上應是愜意的,如果沒有那麼多煩緒的話。
馬上又要到聖誕、新年了,年年節日皆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人不同,容妍苦澀一笑。
穿過圖書館,走到商學院辦公大樓的門前,路曉正好出來。
「導師好!」容妍停下,招呼。
路曉輕輕一笑,攬住她的肩,「我有個約會,馬上要出去。我們就邊走邊聊吧!」
容妍有點拘謹地點點頭。
「容妍,你好不好奇我今天的約會對象是誰?」路曉仰頭看著藍天,神情極為嬌媚。容妍看得有點發愣。
「呵,我今天是去相親,聽介紹人說是個很不錯的人,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呵幾個朋友合開公司,專門搞程式設計,還說長得也不賴。這樣的男人,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算鳳毛麟角了,我該及時抓住吧!」路曉笑得眼角彎起。
容妍愕然地看她,「導師這麼優秀,也要相親?」
「對呀,喜歡的人不娶我,好男人又那麼少,不相親,怎麼嫁的出去?」路曉俏皮地眨下眼,好像真是那麼回事。
容妍抿抿嘴,沒有作聲。
「對不起,容妍,」路曉突然停下腳步,拉住容妍。
「呃?」
路曉有點窘,「雖然是你的導師,可是好像有時也只是個幼稚又善妒的女人。以前看到世傑對你那麼關護,我以為他喜歡你,對你產生了敵意,也做出許多很小兒科的事。呵,你不知我很喜歡他,單戀啦,等了他許多年,人家一見鍾情的。他對我見百次、千次都沒有鍾情,我只有學會放開,總不能眼巴巴看著人家的老公到老啊!」她微微歎了口氣,「世傑是個商人,有一雙精銳的眼。他一眼就能看出哪雙鞋子合腳,不會多浪費一點力氣去找尋的。像我就不是,唉,黃小姐剛回國不到一年,就成了冠園新婦,世傑可能幾年前就看好了這個籌碼,說起來,我也是經濟學博士,怎麼就沒看明白呢?」
她的語氣酸澀又唏噓,放開了嗎?容妍不那麼篤定。
「那些只是以前了,現在我要學會看清現實,不要做夢。都這麼大把年紀了,也不應有夢,趁還稍有點姿色,找個好男人嫁了。」路曉無奈地一攤手,「不像你,好青春的,有的是歲月可以揮霍。」
「都很有限的。」容妍低聲說。年輕的是外表,她的心卻如歷盡滄桑般,湊近一看,都是傷痕。
「你在台灣這幾年,非常不快樂,我看得到你的孤單和無助,我自私的都沒有關心你一下,真是失責。可是我卻很欽佩你,呵,不要瞪大眼,我講的是真的,你很堅強,企管、文學兩個專業同修,兩邊的功課都非常優異。現在,你就要回大陸,我也不能彌補什麼了。不過,我還是自作多情的為你做了一點事。」路曉欠身從手包裡掏出一張紙,遞給容妍,「看吧!」
容妍納悶地接過,是她回大陸考研的申請,院領導已經批閱過了。
「你在大二時就修過好幾門大三的課程,我又找了你這學期選修幾課的教授,請他們以你的報告和平時作業做標準,給你的課業打個分,然後,你就不要參加期末考試,然後……你明天就可以坐飛機去香港,再轉機去北京了。」路曉張開雙臂,等著。
容妍緊咬著唇,淚突地湧出眼眶,她真的可以離開台灣了嗎?這麼快?
「真……的嗎?」
「當然!」
「導師!」她撲進了路曉的懷抱,淚水紛飛。
「就知道你等這一天等很久了。現在回去你還能趕上新年,是在大陸過哦!興奮吧!」路曉輕撫著她的長髮,也很激動,「不過,你可能不能回家,要在北京好好準備考試,如果考上了,你只要在明年的五六月回台灣參加下畢業答辯,其他時間可以自由安排。如果考得不好,哇,不要講這麼喪氣的話,你一定可以的。」
「謝謝導師。」容妍哽咽地點頭。
「好了,我打聽過明天飛香港的航班有好多,機票並不緊張,你隨時可以出發。現在,我要出去約會了,你回公寓收拾行李去吧!」
「嗯!」容妍鬆開路曉,含淚而笑,「導師,如果那個人真的好,你一定要抓住哦!」
路曉嘟起嘴,握了握拳,「當然,我很強悍的。」
容妍笑翻了。
回家啦,回家啦,她終於能回家了,容妍托著下巴,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傻傻地笑著,離家二年半,她又可以踏上那片遼闊的大陸。她可以無拘無束地享受快樂的求學生涯,可以編夢,可以想像,可以無所顧忌地想講什麼就講什麼,痛快的流淚,大聲的笑。
忽然,她有捂著臉,哭了。
離開台灣,與他神的後會無期了。這一刻,她突然強烈地想起他,想起他在她青澀的歲月裡,給過的甜蜜與傷痛,那些都是無法代替的回憶。
容妍驀地站起,跑向學院大門,攔下一輛出租,「去冠氏集團。」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很忙碌,行色匆匆,正是下班時間。司機的收音機裡播放著張學友的一首老歌。
深情的吟唱,「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願意,哪怕是為了分離而與你相遇……」
她也是為了分離而和他相遇的嗎?
容妍看著窗外,這條路,她不知來去多少回。過往就像窗邊閃過的風景,結局就像終點站。她曾經坐過一輛連自己都不知道開往何方的公交車,她以為會有終點,卻發現,還是坐錯了車。
天色越來越黑,冠氏大樓還有許多燈亮著,四十二樓更是一片通明。容妍站在馬路對面,仰起頭,任淚肆意縱流。
今天,她放任自己想他,可以為他流淚。
明天,她會把他徹底從回憶中剔除,不留痕跡。
就這樣,她癡癡地站著,東八點站到了十一點,站到大樓的燈一盞一盞的熄去,站到冠世傑開著車出了停車場,從她身邊經過,她才默默轉身。
別了,世傑!
別了,台灣!
冠氏集團,四十二樓。
冠世傑揉揉沉重的眼簾,推開公文,打開窗戶,和冬風撲面而入的還有從下面傳來的車流喧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涼風。
一到年末,就像有做不完的事,身體疲憊,就連心也是。
那個朝秦暮楚的小女生就像在他腦中生了根,是不是跑出來打擾下他,讓他無由地就想吼人。
他都有了未婚妻,怎麼還能想別人,她剪了頭髮,神態清逸,雲淡風輕,比誰都自在。她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他太老了,跟不上她的步履,她才投進了雷鑫的懷中。
若不是他跑到台大做了那次演講,故意與她見下面,她就從他的世界裡絕跡了。
瀟灑吧!至少比他瀟灑。
她就像是個惡作劇的小孩,把他的心裡擾得一團亂,然後笑笑,毫無留戀地跑向下一個目標。
「冠總!」門被推來了,陳特助走了進來。
「什麼事?」他收斂住心神,才回過頭來。
陳特助看了他一眼,幫他沏了杯咖啡,「這次的新年聚會是放在聖誕還是新年?」
又新年了!冠世傑坐在沙發上,兩腿疊著,他想起了去年的新年,她第一次陪他參加大型聚會,像個羞澀的小女人,為他打扮得美美的。今年呢?
「看華語的綜藝晚會是現場直播,還是錄播,若是直播,就放到聖誕,錄播,就放新年吧!年年都差不多,你去準備好了。」冠世傑有點心不在焉。
「那開舞的女伴,我通知黃小姐?」
「嗯!」他根本沒聽。
陳特助微微一笑,「黃小姐嗎?」
「誰?」冠世傑回魂。
「我在講晚會開舞的女伴是黃小姐還是傑出的女員工?」
冠世傑眉宇一擰,「我不跳舞。」
陳特助有點為難,「冠總,這是每年的慣例,如果沒人開舞,就會像年夜飯中少了一道大菜,大家會失望的。」
「去年不就改變了嗎?不然讓董事長和夫人開舞好了。」
「大家可能更想看到冠總……」
冠世傑不耐煩地搖手。「我又不是偶像明星,有什麼好看的。就這樣吧!」他起身,去休息間拿出一瓶酒。心有點緊,不喝點酒,他會喘不過氣來。
陳特助抬了抬眉,沒有說話。
「傑----------」冠世傑剛喝下一口酒,便有人在門外叫他。
「是黃小姐。」其實陳特助不講,冠世傑也知道是她,黃慈稔。黃氏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目前還有一個身份,冠氏集團總裁的未婚妻,這是個讓台灣所有女人都為之仰慕的女人,也是世上能用這種嬌媚的語氣高聲叫冠世傑的人。
冠世傑略微不悅地蹙了蹙眉,他並不喜歡被人將他叫得這麼親密,以前,容妍也只是羞羞叫他:世傑。該死,有是容妍。
「你來幹什麼?」他用拒人千里之外的語氣問那個推門而入的人。
他素來冷漠,黃慈稔並不介意。不苟言笑的男人才有挑戰性。
「你說能幹什麼?當然是想你才來的嗎?」她主動依著他坐下,手親暱擱在他腿間。他像被燙了下,突地就站起身來。
陳特助忙抓著公文,閃出二人世界,黃小姐看得出是非常外向的女子,又在國外幾年,言行都很大膽,他和其他特助都看不出總裁是喜歡這一型的。以前,他們以為總裁是戀上清麗的容妍,因為那些日子,總裁明顯的呵護和疼愛,分明就是戀愛中的男子才有的表現,沒想到,錯了。
總裁最後要娶得還是名門戶對的黃小姐。
容妍好像蒸發了,什麼消息也沒有。
他們幾個討論了很久,結論是:戀愛可以浪漫,婚姻必須現實。
「幹嗎?」黃慈稔微閉下眼,嬌嗔地問,「我們都是未婚夫妻了,你手不讓我牽,更沒有吻過我,更別談約會,不要告訴我你在遵循『婚前,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古理吧!」
「我認為那個古理不錯。」冠世傑有點僵硬。
黃慈稔撇下嘴,「你真是好特別哦!不過,沒事,希望你對其他女人也如此,我現在暫時接受,我就不信你婚後也能做個柳下惠。」
冠世傑嫌惡地盯了她一眼,妝化得非常精緻,名品店的休閒裝,擱在沙發上的包包和手腕上的一塊表,都是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件的獨版,這樣被錢裝飾著,為何就沒有一點清雅的氣質呢?熟的象快要破皮的桃子,看得人發膩。
他怎麼會答應娶這樣的嬌寵大小姐?
他強嚥下喉間的悔意,冷冷地坐到辦公桌後。「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柳下惠。」
「那為何?」黃慈稔羞怒地瞪大雙目。
「人不對。」
「鬼話!你想要什麼樣的人?訂婚時,是我綁著你的嗎?」黃慈稔氣瘋了。
冠世傑的語氣絲毫不受影響,冷冰冰地看著她,「我和你以前從無交結,連話都沒講一聲,突然訂婚,你不會幼稚到以為我們都是一見鍾情吧?」
「繼續!」黃慈稔簡直就是在咆哮了,臉痛苦扭曲著。
「我們都是商家子弟,商業聯姻這個詞不陌生吧!我們的婚姻,都是為了集團。」
冠世傑非常冷漠地笑笑。
「你不愛我?」
「那你愛我嗎?哼,黃小姐在國外與一位西班牙男子同居,台灣的週刊曾經拍到過你們相擁親吻的密照,我記憶不那麼壞,現在好像你們還在聯繫中。」
「我……我們現在只是朋友。」黃慈稔氣短,音量小了許多。她在和冠世傑訂婚後,就準備和以前的男友分手了。
「不錯的朋友,我其實早就知道這些,但是我不點破,你今天逼我,那大家就攤牌吧!我是個奸商,不要在我身上找尋什麼浪漫的情調。我答應了這樁婚約,自然會履行,但要我愛你,那就免了吧!我也不需你愛我。大家維持場面上,就可以了。」冠世傑說完,攤開公文,代表話題結束。
黃慈稔心一顫,「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後只在戶籍上登記下我是你的妻子,其他什麼夫妻義務你都不會盡?」
「我還會帶你參加各種聚會、酒會。」他補充。
「收起你的好心。」黃慈稔冷笑。她當然懂商業聯姻的潛規則,但家人寵她,家業也大,無需她用自己的幸福做賭注,她一直都非常隨意、快樂。她是看上了冠世傑的帥氣和才能,才答應下這樁婚事,但結果,她發現冠世傑一點也不值得。
拎起包包,不屑地瞪著冠世傑,「偉大的冠總,不要再打你的如意算盤。本小姐聲明:我們之間婚約解除。」
「你說了不算。」冠世傑傾傾嘴角,無動於衷。
「哼,那你等著吧!」黃慈稔怒氣沖沖地,像陣風一般刮出了門。
冠世傑閉上眼,貼在椅背上。他好像真的是個奸商。
當天,黃慈稔回到家,大哭大嚷,死活要退婚,黃董事長問緣由,竟然是因為冠世傑不愛她。愛?黃董事長愕然。可吃不消愛女的尋死覓活,他老著張臉,奉送兩家小公司的股份,來到冠園,請求退婚。
冠希文和周雅蘭無語,拒絕了公司的股份,同意取消婚約。
第二天,各大報刊的頭版頭條都登上了「新富之家,一夜夢滅」的大號標題,歷時不到三月的神話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談。
原來,這世間是真的沒有神話存在的。
只是,海峽那岸的容妍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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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1:59
第六十一章 像風一樣地飛翔(一)
十二月的北京,下著大雪,氣溫陡降十多度,街上的行人都縮著頭、抱著肩,急匆匆地走著。而人工體育場內,卻是一片沸騰的海洋。
「啪!」舞台上的綵燈亮了起來,攝影師各就各位,伴隨著舞台上的聲控門緩緩打來,「刷」的一下,一束燦白的燈柱打在了從門裡走出來的高挺男子身上。
「肖白,肖白,肖白……」肖迷們激動而又整齊的呼喚聲像風中起伏的稻浪,一波一波地響舞台中央傳遞著。
肖白瀟灑地含笑向場內的觀眾行了個紳士禮,瞬時,驚呼聲響徹雲地。
他輕笑地沖音響師頷首。溫暖的音樂響起,他優雅的拿起話筒。這場新年歌會,出席的都是大牌歌星,無須太過賣力,挑首耳熟能詳的老歌,最能掀起全場的氣氛了。
果不其然,他沒唱幾句,台下台下已是唱成一片,螢光棒舞成了燈帶。
掌聲,如雷般的掌聲,在他一次次謝幕後,仍經久不息。
燈光太過強烈,回到個人化妝間,發覺演出服全濕了。臉上的油彩也花了。化妝師對著鏡子衝他豎起大拇指,以示演出成功。他聳聳肩,這種演出最輕鬆了,開演唱會才累呢。
他的經紀人老呂興奮地走進來,小心地掩上門,一臉興奮。「肖白,今晚你是明星中的明星。」
他撅撅嘴,沒有應答。化妝師正在卸妝,他無法動彈。
「什麼意思?」化妝師忙裡偷閒地問。
「我剛剛在下面看了全場,只有肖白最能讓觀眾互動,最能讓歌迷瘋狂。今天體育館有一大半的門票都是肖迷們包下來的,這說明什麼,上帝,我都不敢想,明年我們又該是如何忙碌的呀,我好累哦!」老呂誇張地對天伸出雙臂。
「不要忙樂道內傷。」化妝師斜睨了他一眼,涼涼地說。
「呵,累並快樂著。一般的偶像歌手最多紅個兩年就了不得了,而我們肖白也是從偶像歌手起步的,至今都在歌壇上紅了五年,而且前景不可估量,他現在是真正的實力派,不可小視。肖白,你知道嗎?我今天接了不知多少通電話,有要求上通告的,有要求廣告代言的,還有一些大導演想要你在他們的新片裡擔任男主角,都是量身定做的大帥哥角色,一點不會影響你的形象,哦真是應接不暇,明年的行程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地安排好。現在不必擔心錢的問題,而是要操心你的形象,不能有絲毫的受損。」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卸好妝,肖白才覺著每個毛孔才暢通了,深呼吸一口,脫去汗濕的演出服,穿上毛衣。
「對,對,我們各負其責。」老呂笑得眼都成一條縫了,忽然,他猛一拍腦袋,「肖白,你猜我今天還接到了誰的電話?」
「如果是某某美女的邀約,你就不要開口。」肖白拿起外衣,找出車鑰匙。
老呂詭異地一笑,「確是個美女,卻不是邀約。」
「呃?」肖白俊眉一挑,「是誰?」
「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在台灣遇到的那位女學生?」
肖白瞪大了眼,「容研?」
老呂笑得一拍手,「哈,你還記得她呀!」
「她回來了?」
「嗯嗯,現在馬上就要到北京了吧!她在香港給我來的電話,問你好不好,說她要來北京考試,到了後和你聯繫。」
肖白傾傾嘴角,「還算有良心,竟然沒忘記我。幾點的飛機?」
老呂抬手看表,「還有一個小時到首都機場。」
肖白急了,「你怎麼補早點告訴我,老天,但願路上不要堵,一個小時應該能趕到機場。」
「她沒讓你去接機。」
「你放心她一個人在北京街頭亂晃呀,告訴你,她可是很會哭的。」肖白想起從前,笑了,他以為還要一年半才能見到她,沒想到提前了,真是個很不錯的驚喜,他心情大好地吹了聲口哨。
「可是今晚演唱會的慶功宴怎麼辦?」老呂有點為難。
肖白拉過化妝師,「他全權代表。」
化妝師搞不清狀況,直納悶。
老呂無奈地眨下眼,「好!」
肖白忽然又停下腳,「車上有沒有備用的羽絨服大衣?」
老呂不解地看著他,「有啊,還要再穿一件?」
肖白微微一笑,「當然不是。走吧!」
容研一下飛機,沒感覺到什麼不同。機場大廳裡氣溫很高,她一件風衣差不多。可是從行李處一提好行李,走出出口處,看到機場外白茫茫的一片,她莞爾失笑。
在台灣幾年,她都忘了冬天還有白雪飄飄。
每一個經過的人都好奇地打量她,她不自然地四處張望,看看有沒有什麼店舖有棉衣賣。北京的風味小吃不少,但賣棉衣的店好像沒有。寒氣已隱隱地從外面悄然襲來,她瑟冷地抱起雙肩,畏縮地退後幾步。
如果這樣勇敢地走出機場,會不會一進北京,就成了冰雕?那該是多大的新聞呀!
她犯難地嘟起嘴,最近真的智商突降,起碼的常識都不知了。
「容研小姐嗎?」一個氣喘喘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愕然地回頭,是一個手臂上拿著大衣的中等個子的中年男人。
「你認識我?」大鬧飛快地搜索,他們見過嗎?
老呂摸摸額頭的汗,「我們三個小時前,通過電話。」
容研驚愕地張大嘴,「呂先生?」
「呵,是,幸好沒有與你錯過,不然有個人會念叨到我崩潰。給,他讓帶給你的,說南國回來的人常常會犯這個錯。」老呂遞過羽絨大衣。
容研真的是感激涕留,一點也不敢矯情地接過,穿上。雖然又大又長,可是卻立刻帶給了她說不出的溫暖。她幸福地合上手,開心地笑著,「今天要不是你來,我都不知我怎麼走出機場。謝謝哦!」
老呂拎起她的行李,「不要謝我,要謝就謝他吧!」
「他也來了嗎?」容研一臉燦爛的陽光。
剛走進機場,就看到一輛寬敞的保姆車車門半開,肖白手臂微張,歪著頭衝她笑得皮皮的。她愕然站在那兒,有一刻的恍惚,有一刻不敢置信,但下一刻,她就閉上了眼,她就閉上了眼,撲進了他懷中,像在台灣的那個正月,揪著他的衣襟,淚如雨下。
「上帝,洪水又氾濫成災了。」肖白對老呂擠下眼,手卻溫柔地輕撫著容研的頭髮。
自從和冠世傑分開後,這半年來,她一直強撐著,不讓自己逃避,心底的淚越積越多,今天遇到肖白,就像找到了一個情感的突破口,她哭得盡情,哭得委屈。
察覺到別的車裡射過來的好奇眼光,老呂忙拉上車門,飛快地駛出機場。
肖白也不勸阻,任她的眼淚肆意地狂飛,他有經驗,等她哭不動了,自然就止住了。
不過,他很欣慰她是躲在他的胸膛上。
好久,容研終於抬起了頭,含著淚羞澀地一笑,「對不起,又把你衣服弄濕了。」
肖白無所謂地聳聳肩,「上次在台灣呢,你把我當親人。現在擠在一群親人中,你把我當什麼?」他看著她紅紅的眼,有點憐惜,可怕又引起她的淚水,只得故意引開話題。
「當你是偶像,我是你的鐵桿粉絲。」
肖白微閉下眼,揉亂她一頭短髮,「現在會唱我的歌了?」
「比較熟!」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開車的老呂差點笑翻。
「真是夠打擊人的。怎麼剪了個短髮,這樣也不錯,穿著我的衣服,和我出去,人家會以為是哥倆呢!」
「有那麼俏的小哥嗎?」老呂回過頭笑著說。
「有,有,日本的花樣美男。」
容研笑了,是從心底蕩出的真正快樂,回到北京真好,到處都聽到親切的普通話,還有讓人溫暖的肖白,還有不久就能見到的爸爸、媽媽。
兩年半呀,她離開這塊大陸真的很久了。
肖白偷眼大量容研,與兩年前相比,她好像打了一點,脫去了青澀味,但清雅的氣質更濃了,眉宇間鎖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憂鬱,無由地就是牽扯著他的心,這兩年,談過兩次戀愛,都是圈內人,可惜一曝光,就情冷意絕。他把情歌唱得很動聽,可自己好像並不會戀愛。
那種心動如水的感覺,他體會不到。
唱歌時,他只得閉上眼上去想像,想像有那麼一個人在遠方,讓他牽掛,讓他想思。老呂笑著告訴他突然而至的電話時,他發現原來遠方真的有那麼一個人。
他看向容研的目光情不自禁了幾許。
容研看著車正駛進市內,忙探身對老呂說,「把我送到北大附近的賓館吧!」
「有人在等你嗎?」肖白轉頭問她。
「沒有啊!我要參加北大的考研,還有近二十天,我想住的離北大近一點。今天先住到賓館裡,明天我找找同學情誼,呵,和她擠一床去。總住公寓,很費錢的。」她直率地說。
老呂從後視鏡中看到肖白抿起了唇,不禁清咳一聲。肖白沒有抬眼,托著下巴,皺起了眉頭,「不要麻煩別人了,你住到我公寓去吧!」
「我才不去,男生的公寓最髒最臭。」她用一種輕快的預調拒絕了他的好意。
老呂笑了。
「少來,你又沒去過,怎麼知道又髒又臭啊?何況我是男人,不是男生。」肖白有點失望。
容研直點頭,「是嗎?那就算乾淨吧,可是我現在最需要的是靜心苦讀,我複習得並不好,如果考不上,我就必須還要回到台灣再讀一年半,那等於一切又要從頭來起,那些夢呀……」她拖長了語調,「我不想再做。所以,我必須考上。」
「幹嗎那樣拚命,休學好了!」肖白憐愛地想擁住她,手指只是動了動,什麼也沒做。
「才不呢,我熬了那麼久,怎麼可以輕易就休學,我一定能考上的。」她咬著唇,堅定地看著前方。
「我明天開始去上海參加新年演出,公寓空著,你去苦讀剛好,而且有鐘點工收拾,你擔心的情況一概不會發生。要不要去?」肖白慢騰騰地問。
容研含笑搖頭:「太優裕的環境,人沒有動力,我還是艱苦一點,時時提醒我必須面對的一切。不過,你的好意還是要謝的。我現在比較窮,請不起你吃大餐,而快餐,又不太尊重你,呵,先記下一筆,等我賺到大把銀子後,一定請你吃大餐。」
肖白無力地仰躺在車椅中,「容研,二年不見,你的口才提高不少哦!」
「大學不是玩兒的。」老呂笑著插嘴。
「你的大把銀子,我不敢期待,這樣吧!」肖白坐直了身,「我借你銀子,你請我吃大餐,以後還我銀子好了。」
「一定要現在嗎?」容研有點為難。
「不,可以等你考試結束。今天,就先我請吧!吃火鍋?」
容研臉色突地發白,「你是大明星,如果被狗仔隊拍到,怎麼辦?」
肖白一愣,「你怎麼像很有感觸似的!那些小把戲,好對付。反正你像個小男生,沒人當我是斷臂,因為…………我前一陣才剛剛與某星傳出緋聞。」
「是誰?」容研輕鬆地展顏一笑。
「小孩子家少八卦,又不是真的,只是炒作。」他沒好氣瞪她一眼。
「呵,」容研笑得俏俏的,有點嚮往地合起雙手,「我都幾年沒吃火鍋了,真是懷念哦!」
「那就遲到撐,你在我面前,不必顧忌。」
容研不好意思地把目光轉向窗外,沒發覺肖白的視線越來越纏綿。
老呂暗暗地歎了口氣,看來,他又要忙了。
十二月三十一日,冠園今夜又是燈火輝煌,歌台舞榭,陣陣笑語,雖說年年相似,但今年卻像少了什麼。少了什麼,少了少主人的出場。不過,大家都能體諒,總裁剛和黃氏的小姐解除婚約,心情怎麼會好呢?
開場白是董事長講的,開舞是董事長夫婦。大小姐周似蕾一個人坐在一邊自斟自飲,神態落寞,而總裁根本連面也沒有露。
但這一切不會影響什麼,食物美味,音樂輕柔,每一個參加的人還是玩得盡情、盡興。
「世傑去哪了?」周雅蘭臉上堆著笑,語氣卻是擔憂。
冠希文淺抿了一口酒,「在臥室吧!」
「你說黃小姐的退婚到底是為什麼呀?」她一次次做娶兒媳的夢,幾次破滅,害得她現在都有兒媳恐懼症。
冠希文無奈地歎了口氣,「你自己養的兒子還不清楚嗎?」
「你是說他仍喜歡……」
「不要提那個名字,都過去半年了,何況人家也有男朋友。」
「誰?」
冠希文注視著對面正與同事說笑的雷鑫,也看到女兒幽怨射過去的目光,「與我們沒有關係的人,不需要知道。跳舞吧!」
牽著妻子的手,含笑沖眾人微笑,步下舞池。周雅蘭一邊旋轉,一邊還在嘀咕,「不知人家怎麼修的,一會兒嫁女,一會兒娶媳婦,偏偏我們家就這麼難。女兒嗎,整天陰沉沉的,兒子呢,冷得像南極寒冰。唉,前兩天遇到路曉媽媽,她說路曉野遇到真命天子,正熱戀呢!」
「太太,專心跳舞好不?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管不了那麼寬。只要我待你好,就行了。」
周雅蘭歎了口氣,把頭擱在老公的肩上,「看來我也真的只有你了。」
「董事長夫婦真的好恩愛。」播音組的導演看著深情起舞的冠希文夫婦,笑著說。
雷鑫淡淡抬了抬眉,「是,董事長是幾大集團唯一沒有傳出有外室的,真的是伉儷情深。」
「呵,董事長夫人年紀雖老,可風度不錯,可以把董事長的目光牢牢鎖住。
「鎖住一個人,單靠目光是不行的,還要把他的心也要鎖住。你先喝著,我去花園裡抽根煙。」雷鑫放下酒杯,拉下領帶,走出大廳。
若不是因為自己是華語的一員,他根本不想走進冠園。周似累那含冤似嗔的目光,真的讓他吃不消。比起三年前,她變化太大。那時,她還是羞澀的,有點可愛,很乖巧,而現在,她可以用豪放這個詞來形容,還濫酒,言語刺人。幸好她還能公私分開,不然他早就辭職了
花園裡人很多,花樹下,一簇簇的聚著。他轉了很久,終於尋了清靜的地方,剛點著煙,聽到聲後一聲低咳,原來還有人。
「對不起!」他轉身想道歉,正對上冠世傑一雙清清冷冷的寒眸,「冠總?」
他一恍惚,煙不小心燙著手指,身體一驚,立即掐滅。
「沒有跳舞嗎?」冠世傑沒有表情地眨下眼,有點不喜歡自己的幽靜別被在打擾。
「沒有,我出來抽根煙。」雷鑫故作輕鬆地問,「冠總你怎麼在這裡?」
冠世傑漠然地看了眼歌聲正濃的大廳,沒有回話。
雷鑫想他有可能不願回答,淺淺一笑,「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轉身準備離開。
「她……………………好嗎?」冠世傑從口袋中掏出一盒煙,抽出一隻在盒子上點了點,,夾在嘴裡熟練地拿出一個打火機點上。他深吸一口,吐出一陣青煙。雷鑫透過煙霧看到冠世傑一臉失意。
「誰?」
還能有誰?你明知故問。」冠世傑冷冷一笑,承認在雷鑫的面前逞強不起來。
雷鑫轉過身,對著他,「如果你想問的人是容妍,我不清楚。我們已經幾個月沒有見面了。」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他微閉下眼,痛苦地說。
「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只是曾經見過幾次面而已。」雷鑫一臉嚴峻。
「而已?」冠世傑瞇細了眼,「你怎麼忘了八月時,華語為你壓下的那樁偷拍事件。」
雷鑫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一定有事,容妍信誓旦旦說你很信任她,你們很好,原來只是安慰我,我還傻得當真。不過,現在你們已經分手,說那些也沒意思了。」
「你說?」冠世傑臉色凝重,語氣不容拒絕。
雷鑫攤開手,「你知道容妍在八月份時出過一次車禍嗎?」
「不知道。」冠世傑的心一縮,神情都緊繃起來。
「你那時好像是在法國,她和一幫同學出去玩,不知怎麼,翻車了,一車的人都受了傷,幸好沒有傷亡。她破了額角和手臂,還算幸運。一車的人都被送到台北郊區的一個小醫院,我過去採訪,看到她坐在走廊上,就把她帶回台北清理傷口、上藥,她感謝我,請我吃晚飯,當時我接個個電話,說台裡有急事。我急著出去開車,把手機落在桌上。她幫我收起來,道別時,我們都忘記了。被偷拍那天。她是來還手機的,根本沒有進我公寓。我們只是站在公寓門口,後來狗仔隊出現,我們才避進公寓的。這就是全部的過程。」
冠世傑握煙的手一抖,「所以她才會坐在你車裡,所以她才會早晨幫你接電話。」
雲霧一點點散去,他好像有點看清了。那個晚上,她懇求他給她機會解釋下,而他斷然就拒絕了。他記得痛苦無助的雙眼,落寞的背影。她執著她說要等他兩個月。
他在氣頭上,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趕在二月前幾天,和黃總捻訂下婚約。
她信守承諾,沒有再來打擾他,甚至還當面對她說:恭喜。
老天,他都幹了些什麼蠢事……
冠世傑痛苦地一拳擊向身後的樹幹,落上一層樹葉。
「冠總?」雷鑫驚訝的叫出聲。
「你們後來沒有見過面嗎?對不起,我這不是盤問,我只是想知道她的情形,雖然我好像沒有什麼立場,但是請告訴我。」
雷鑫苦澀的一聳肩,「我也無需隱瞞什麼,我就是愛她,很愛,也追得很苦,而她愛的人不是我,是你。」
「她說的?何時?」冠世傑顫抖的握住他的手。
「在你們沒有誤會之時。她一臉幸福的把她的甜蜜說給我聽,說醫學院、腮腺炎,瑪格麗特、颱風夜、七夕節、她的生日……她的記性可真好,沒完沒了地說,我聽的牙酸酸的,也開始接受現實。但是後來你訂婚了,我去找她,她一臉俏皮的說,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本來就不應該在一起。我真的不太懂了。她課業重,沒講幾句,她說走了,從那以後,我們就沒聯繫過。」
冠世傑黯然神傷的轉過身,「我沒有相信她的話,我以為她一直喜歡的人是你,才一次次從我身邊跑過去關心你。」
「呵,這真是我的榮幸。你沒有發現容妍很善良,她不想傷害任何人她總是盡量的尊重別人。就是在我們所謂交往的時候,她不愛我,但她誠心的陪著我儘管只是到我公寓裡寫作業。我那是很沒用。不想失去她,總出現一些小狀況,她只是關心,並不是跑向我的懷中。」
「而我,重重地傷了她,很殘忍地、無情地。」他迷茫的看著夜空。
雷鑫責備地看著他,「不過,你現在把婚約解除了,一切還能夠挽救。找她去,讓她原諒你,是誤會,總能解決的,因為她真的很愛你,她還說要在台灣讀研究生,給你一個驚喜。」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冠世傑愕然的睜開眼。
「因為我愛她。」雷鑫輕歎一聲,轉身走開。
冠世傑愣了一會,慌慌地掏出手機就撥,一聽到「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時,想起他送給她的手機已被他給扔了。
該死!該死他低咒了自己一句,翻出他公寓的座機號,還好,電話通了。
「哪位?」非常不標準的國語發音。
冠世傑平息狂亂的心跳,盡量用自然的口吻說:「晚上好,麻煩你喊下容妍接下電話。」
「你有什麼事嗎?」不標準的國語語氣上揚。
「我想和她親口說。」
「那沒有辦法。容妍回大陸了。」
「什麼……時候的事?」他感到他的心跳停止了,呼吸卡在喉間。
「十多天吧,反正很久了。」
「還回來嗎?」
「不回來了,她所有的行李都已不在,再也不回來了。」
再也不回來了,冠世傑手一滑,手機落在地上。他聽到不標準的國語還在講話,他對天大笑,笑中含淚,花園裡的每個人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他。他知道,他有點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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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2:11
第六十二章 像風一樣的飛翔(二)
容妍走了,去了海峽對岸,他不算熟悉的那塊大陸上。與他隔著長長的台灣海峽。
冠世傑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對她一無所知。家庭,父母,住址,朋友。容妍以前邀他去做客時,稍微提起過,但他根本想不起來了。
他再次打進容妍的公寓,那位國語說得很可怕的女生一問三不知。他打給雷鑫,雷鑫也說不清楚。
冠世傑悲哀地閉上眼,突地想起還有一個人應該知道。
路曉沒有想到,冠世傑竟然會來找她,不是打電話預約,而是坐在她辦公室,等滿她上完兩堂課。
她抬頭看看天,太陽沒有從西面升起嗎!
冠世傑建議去喝杯咖啡,她沒有意見。
「說吧,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她開門見山。最近和相親的對象相處得不錯,她又重拾了一些自信。面對冠世傑,不再像從前那般小心翼翼了。把視線從一棵樹移開,會發現其他樹也一樣挺拔、直上雲端。
冠世傑淡然一笑,「我好像真的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好意思。」
路曉淺抿一口咖啡,冠世傑今天那種張揚、冷酷的氣質好像收斂起來了,她有點奇怪。「沒關係,你說吧!」
冠世傑端著咖啡的手微微一抖,「請你把容妍在大陸家的地址告訴我?」
路曉有點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放下咖啡,「你想去找她?」她問。
冠世傑認真地點了點頭。
「世傑,你不會和容妍真的有什麼吧?」
冠世傑微傾唇角,「同學這麼久,你不會以為我好奇心很甚吧!我做什麼,一定有理由的。一年半前,我請你把容妍送到冠氏實習,記得嗎?」
路曉點頭。
冠世傑修長的手指輕輕調和著杯中的咖啡,「其實,那時我就愛上她了,可是我接近不了她,只好用那種方式。」
「上帝!」路曉驚愕地摀住嘴,「那麼早呀!原來我的直覺沒有錯。可是,可是你以後又定婚了。」
「那是我和容妍之間出現了一些誤會,我故意氣她的。」
「你真惡劣。」路曉站在女人的立場,憤憤不平。
「確實不值得表揚。」冠世傑自嘲地一笑,「我現在非常狼狽,失去了她所有的消息,你幫下我,好不好?」
路曉不語。
冠世傑懇求地看著她,「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當我發現我們之間原來是一場誤會時,我發瘋的找她,但是她走了,離我遠遠的。」
「她是回大陸考研,然後會留在那裡讀書、工作、結婚。」路曉一口氣就刺破了冠世傑希望的氣球。
「如果那是她的選擇,我會尊重,但在這之前,我想努力一下,請求她的原諒。」
「那很重要嗎?」
「重要!我愛她,不想失去她。」冠世傑無助地把視線轉向室外。
「世傑,我第一次發覺你很有人情味。看來容妍的功效不小,歡迎你從機器王國重返人間。」路曉笑著調侃他。
「不要取笑我了,請把她的地址告訴我。」
路曉攤開雙手,「對不起,我幫不了你。所有大陸生的檔案都存放在教育司,猜得不錯的話,算是秘密資料吧!」
「她有沒有要好的朋友?」冠世傑急了。
「就一個馬來西亞妹和她走得近,可惜她國語都說不全。」
「那個我早問過了,別的呢?」
「就是你吧!」
冠世傑痛苦地閉上眼,「她真的就不回台灣了嗎?」
路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容妍!」
容妍背著包包,剛走出北大,就看到老呂站在對面,朝他招手。保姆車停在一邊,車窗緊閉。老呂和肖白通常形影不移,她知道肖白一定在車內。
「呂先生,你們什麼時候回北京的?」她穿過人流,微笑著跑過去。
「回來幾天了,但是肖白說怕影響你考試,就沒給你打電話。上車吧,他在裡面呢!」老呂笑著開了車門。
肖白張開雙臂,朝她擠擠眼,「有沒有人因為大考結束而激動得淚水縱橫啊!來吧,懷抱借她,而且墊好紙巾了。」
容妍大笑,推開他的手,坐到他對面。「我現在才不哭呢!」
「不要後悔哦!」他幫著她拿下包包,讓她解開大衣。車裡暖氣很強。老呂升起駕駛座與後面的玻璃,車徐徐開動。
「考得怎樣?」他遞過一聽奶茶。容妍很孩子氣,喜歡奶茶和花生。
容妍海喝一口,拭拭嘴角,兩眼晶亮,「我覺得還可以。台大教授幫我捉題,捉到不少,我估計沒有問題。」
「哪位教授心腸這麼好?帥吧!」他挑眉。
容妍撇嘴,對著他笑,「教授呀,很帥啊!就是年紀太大了,激動起來手直抖。」
肖白誇張地拍拍心口,「嚇我一跳,還好,還好!啊,我們的容妍終於要在北京停留了,說好,今天你請我吃大餐,我買單。」
容妍欣然同意,「但是不可以太貴哦!呵,太貴,我還不起。」上次一大幫人擠在火鍋店,吃得不亦樂乎。肖白很能搞怪,逗得她一直在笑。
「那就用別的抵。」他刮了下她的鼻子,滿心憐愛。
「我現在屬於伸手階級,你不要亂敲詐。」她俏皮地一笑。
肖白輕笑,不答她。沒錢還,那就以身相抵好了,他會照單全收的。有一個在北大讀書的小女生做女友,他那對做教師的父母不知要樂成什麼樣。做藝人,家人一直不贊成,現在找一個很有文化的媳婦給他們,就算補救吧!
「想吃什麼?」他寵溺地問。
「這幾天閉門苦讀,吃的都是快餐。吃點烤肉好不?」
「好,韓國烤肉,最出名了。以後我們去吃印度手抓飯,也很不錯。」
「你付錢。」
「好,我付錢,你請客。」
老呂挑了一家不是特別奢華但很精緻的餐廳。容妍跳下車,肖白自然地擁住她的腰走進去。
「呂先生呢?」容妍看到老呂沒有跟上。
「他還有別的事,今天就我們兩個,你可以放開來吃,不要注意形象。」他拉著她,往裡就走,像是很熟。
「我又不是明星,有什麼形象可言。」她嘀咕。
他們走進一個雅間,服務生很職業地微笑著,看到肖白,沒有一絲驚疑之色。
「你是常客呀?」容妍學著他,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哇,腿好酸。
「想吃地道的菜只有到小餐館,大酒店沒這種感覺的。」
一般烤好的裡脊冒著噗噗油氣放在幾葉生菜裡端上來,容妍揚起小臉,「看上去很好吃!」
肖白笑,要了瓶上好的花彫,和著生薑,煮得滾燙。
容妍看著褐色的冒著熱氣的液體,伸舌頭嘗了嘗有點甜還有一點點辛辣,於是放心地大大喝了一口,誰知一入口,才發現後勁很大,臉突地就緋紅一片。
肖白笑著夾了片烤肉,沾了碟子裡的甜辣醬卷在生菜裡給她,「容妍,你有時候真像長不大的孩子。」
容妍不客氣地接過,把生菜塞進嘴中,嘴巴立刻就撐著飽飽的。「我本來就比你小啊!」她口齒不清地說。
「吃完再說,沒人搶的。」他真怕她嗆著,還好,她生生地嚥了下去,他吁了口氣。
「今天是最後一門考試,我激動得早飯都沒吃,就站在教室外等了。呵,剛剛一看到肉,才覺得我真的好餓。」容妍臉紅紅地說。
肖白把盤子推到她面前。「考完了有什麼打算,要不跟著我後面看演唱會?」
「我前天就買好了回家的火車票,明天回家。」她淺淺地抿著花彫,不敢再大口喝了。
「不多陪我幾天?」他有點落寞。
「你眾星捧月似的,我還有擠一個呀!」她用紙巾擦擦手,舉杯和他碰了碰。
他一口喝乾,「不一樣的。」
「真貪心。」
「是你沒良心。」
「呃?」她差點噎住,「為什麼?」
「一利用完我,就扔開。」他用眼神責備地看著她。
容妍不明所以,直眨眼,「我沒有。」
「上次在台灣,我對你好不好?」
她點頭。
「這次回北京,我有麼有讓你受凍一點點?」
「沒有!」賓館是他找的,他不讓她去和同學擠。雖然很小,但乾淨、暖和。
「那你對我呢,說是粉絲,歌不會唱一首。我好不容易回到北京,你又要回老家,陪都不肯陪我,不是沒良心,又是什麼?」
「我……好幾年……沒回家了,沒想那麼多,那我……把票推遲兩天。」她內疚地低下頭。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你回去吧!但是容妍,」肖白執起了她的手,「等你到北京讀書時,那時,可不准沒良心哦!」
「嗯,我一定多陪你,只要你有時間,我也有空。」她笑了。
「貧嘴!」他握緊她的手,「在台灣,我是天使,但在北京,我不想做天使了。」
「想做惡魔呀!」她笑得眼都彎了。
「我要做侵略者,目的地是————」他的手指指向她心的位置。
容妍的臉瞬刻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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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2:54
第六十三章 像風一樣地飛翔(三)
天色已經暗了,溫度大概有零下十度左右,容妍站在站台上,等著列車進站。正是春運期間,火車站上擠滿了人。肖白讓她把大半行李放在他公寓,只讓她隨便拎了個小包,說一個小女生拖著那麼多行李不方便。
這是事實,可也是肖白變向的扣住了她,至少她找不到理由不和他聯繫。
那天,她明明白白拒絕了他的示愛,說這幾年一定要認真讀書,盡可能讀到博士,成個大學士。肖白不在意地一甩頭髮,魅惑地對她一笑,「容妍,什麼叫侵略者,知道嗎?就是把不屬於自己的領土佔為己有。我不管你以前是否談過純純的戀愛,還是玩過刻骨銘心的深情,現在都給我統統扔進台灣海峽。你踏上北京的這一天,就開始屬於我肖白了。不要看那些一個接一個的緋聞,都是炒作。我若開始侵略,你必然全副身心。你想讀多少年的書都可以,如想留學,我出錢,但是心要留給我。」
這是肖白強悍的真情告白。
「我不敢說我永遠不戀愛,但至少這五年我不想戀愛。」容妍鄭重其事地正視他。
「可以!我這五年應該還不會離開舞台,忙於事業,我也不能花太多時間戀愛。你讀書,我唱歌,我們各忙各的,但是誰都不准隨意地心動。五年後,我們會合。」
他講得好像是一場戰役,容妍傻眼了。生命中總是出現一些無法預料的事,超出她的承受能力。她不免自大地亂想,她前世是不是位公主,不然怎麼總會遇到這些個大紅大紫的人,突然地對她表白。
而她好不容易愛上的一個人,卻不喜歡她。
這就叫世事兩全嗎?
被冠世傑傷過的心,至今還常常作痛。現在又突然跳出來肖白,她自嘲一笑,愛情好像很容易。
「肖白,謝謝你的關心,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她斷然地說,拿起包包。
肖白微閉下眼,按住她的肩,「我給你一百個拒絕我的理由。現在算一個,你不喜歡我示愛的方式,還有九十九個,你慢慢地用。我不會妨礙你,你也不必擔憂我會死纏你,我有可能沒有你博學,但是愛不會少一點,起碼的尺度也會有。你不想太快被鎖住,那我退後一步,先放你自由。如何?現在,繼續吃飯。」
容妍閉緊了嘴,不妥協地看著房門。
「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講。」肖白挫敗地扳過她的肩,「你還是你,好了吧!」他又小心地變回了那個親切的大哥哥樣。
但他們之間還是變了。她不敢再靠他太近,和他對話時,表情也是僵僵的。那一天,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第二天,她拎著行李走出房間,到櫃檯結房資時,發現老呂已結好了,坐在大廳裡等她。
她很不安,要把房資還給他。
「肖白掙的錢很多,敲敲他的竹槓,沒什麼。」老呂拎過她的行李,塞進車裡。她微微抬眼,肖白不在車內。她說不出是輕鬆,還是內疚,輕輕吁了口氣。
老呂非常體貼地沒有提肖白,只是和她聊著老家的風景名勝和特產。下車時,他只把她常背的包包遞給了她,「現在坐車的人特多,你要在車上過夜,不方便。」又順手遞給她一個紙袋,裡面裝著麵包和奶茶。
「對了,你的手機號是多少?」
她窘迫地搖搖頭,「我不用手機。」
「哦,那我們等你電話好了。」老呂呵呵地笑著,告訴她在哪裡等車,直到時間快到了,才離開。
車進站了,人像潮水一般湧到車門前。容妍擠出一身的汗,才上了車,找到自己的那截車廂。座位是在中間,一邊是抱著小孩子的中年婦女,一邊是個滿臉灰塵的男人。車廂裡也不知什麼味,熏得她都不敢呼吸。
還要十個多小時,才能到家。她將頭靠在座位的背靠上,忍耐地閉上眼。手緊緊地護著包包。包包裡除了證件,一些錢,還有冠世傑扔掉的手機。
她不是捨不得手機,而是捨不得冠世傑當初對她的一番情意。這是他唯一留給她的回憶。
書上說,女人是物質的。
其實不是物質,而是從那裡可以看到男人的心。他一點也不在意她,輕易地在她面前,就把手機給扔了。
他都三十多了,等她去台灣畢業答辯時,他一定結婚了。幸好回北京考研,不然,再次面對各大報刊登出他幸福的婚照,她不知自己會不會失態。
認真地愛一個人,盡頭不是幸福的彼岸,而是一顆殘破不堪的心。她還敢戀愛嗎?
車到站時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月台上站滿了接車的人。容妍貼在玻璃窗上,一眼就看到了揮動著手臂的爸媽。
淚瞬間就流出了眼眶。她拚命地叫著,拍著玻璃窗,等不及車停戰,就衝向了車門。
車一停妥,她順著人流跳下車,哭著叫著,向爸媽跑去。半路上突然冒出一個人,一雙猿臂纏上她的腰,又是笑又是哭。
「容妍,容妍!」
「靖慧,靖慧。」她認出來了,是同學吳靖慧。
「我的主啊,你可真-------瘦!」吳靖慧誇張地瞪著眼,「不過,美得冒泡哦,我好羨慕!」
「什麼呀,你才美呢!」容妍笑著推了她一把,撲進爸媽的懷裡,哭得身子直抽。
吳靖慧站在一邊,也是眼紅紅的。
媽媽一遍遍撫摸著容妍的頭髮,淚水奔流,容柏仕清瘦的臉頰上掛滿了淚水。
「我記得哦,那個晚上,我和容妍在商量去看肖白的演唱會,突然來了幾個人,就……把容妍送去台灣了。」吳靖慧挽住容妍的手臂,「我每年放假都去你家看你有沒有回來,你這壞丫頭,心腸真硬,居然一次也不回。」
「妍兒不是不回,而是不敢回。」容柏仕溫和地看著女兒。
容妍輕輕點頭。
「妍妍,你怎麼話這麼少呀!」媽媽察覺到女兒眉間的輕愁。
「我……太激動了,不知講什麼好。這一天,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哦。剛去台灣的時候,我以為我有可能就回不了家。」容妍唏噓地一笑。
「很危險嗎?那個國民黨,不,不,是民進黨鎮壓你嗎?」吳靖慧好奇地問。
「那倒麼樣,呵,不問好不好,我不願回憶的。」容妍碰下她的手。
吳靖慧同情地點點頭,「我們當時還羨慕你呢!沒想到這麼個樣啊!」
「也有好的一面,我上過阿里山,看過日月潭,還有墾丁的大海,兩種顏色呀,很美的。媽媽,台灣的冬天很暖哦!」容妍撒嬌地待在媽媽懷裡。
「知道,我怕你回來不知穿衣呢!不過,你好像還很會照顧自己。」
「阿姨,容妍借我一會。你們回家慢慢聊。」吳靖慧詭秘地把容妍拉到一邊。
「容妍,我這次帶了個同學回家過年,介紹你們認識下?」
「好啊!」容妍眨眨眼,「是男生還是女生?」
「你怎麼還是和從前一樣鬼靈精,什麼都騙不過你。」
「誰讓你鬼鬼祟祟的樣!」容妍偷笑。
「呵,是我男朋友啊,不算同學,同系,是學長。我是考慮很久才帶他回來的。明年就大四了,要準備就業。他讓我隨他回他的家鄉,我為了讓爸媽放心,讓他隨我一同回家過年。」吳靖慧有點不好意思,「你是我高中時死黨,聽說你回來,我就想著讓你也幫我參考一下。」
「如果我參考後說不行,你會放棄他嗎?」容妍歪著頭,笑問。
「當然------不會。」吳靖慧氣得打了她一拳。
容妍笑著閃躲,「你實際是想炫耀吧!一定是個不錯的男生。」
「呵,確實不錯。」吳靖慧笑得很得意,「容妍,看台灣電視劇裡帥哥那麼多,你有沒有在台大泡一個帶回來?」
容妍臉色一變,笑意消失,「我……我不談戀愛的。」
「容妍!」吳靖慧不安地壓低了聲量,「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了?」
「沒有!我們過去吧,爸媽都在等呢!」她拉著吳靖慧跑過去,順便把剛湧上的心碎搖落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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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3:00
第六十四章 像風一樣地飛翔(四)
新年剛一開始,台灣就陰雨不斷,年假這幾日,更像傾了天空所有的力量,整日落著淹洪的大雨。
冠世傑起床後就心神不定的,到餐廳倒了杯酒,待在窗前,看雨肆意地狂洩。
「老天,你怎麼一大早就喝酒?」周雅蘭走進餐廳,大呼小叫起來。
「只是低度酒,不傷人的。」他溫和地回頭對媽媽一笑。
「可是也不能這樣虐待胃呀!總要先吃點東西才行。」周雅蘭嗔怪地搶過酒杯,「蘇嫂,早餐好了嗎?」
「早好了,太太。」蘇嫂按照冠家人各自的早餐習慣,送上早餐。
冠世傑無奈地坐到餐桌邊。他早晨的時間總是很緊,一般喝杯牛奶,吃塊吐司就可以了。今天不行,周雅蘭盛了滿滿一碗米粥,又夾了兩塊點心,推到他面前,「吃!」
「媽咪,早!」周似蕾穿著晨衣,打著呵欠,像沒睡飽地從樓梯上下來。
周雅蘭挫敗地眨了眨眼,「似蕾,你好歹也是冠家大小姐,可不可以注意點形象?」
「媽,」周似蕾皺著眉,從冰箱中拿出果汁,坐到餐桌邊,「生活沒有動力,要形象幹嗎?」
「你所謂的動力是什麼?」冠世傑撥著熱氣騰騰的粥,冷冷地問。
周似蕾愣了下,「金錢呀,當然這個我不差,事業呀,愛情呀什麼之類的。」
周雅蘭責備地瞪了她一眼,「你真是不惜福。你一從國外回台灣,就進了華語做了高管,那可是別人奮鬥幾十年都得不到的,你要知足,要好好把握。愛情,愛情,你這陣鬧的緋聞還多嗎?冠家安靜了多少年,你幾個月就讓冠家躍到世家千金緋聞榜首。你到底想嫁什麼樣的男子?」
周似蕾聳下肩,漫不經心地說:「要求不很高,我愛他,他愛我就行了。」
「那你先必須學會愛人吧!」冠世傑微微一笑。
周似蕾柳眉立了起來,「我不會愛人嗎?難道哥哥就會,隨意把個婚約當兒戲。若不是大陸生半路插一腳,我就不會像今天這樣了。你以為我愛鬧緋聞呀!我只不過想讓他知道我周似蕾有的是人追。」
「哼!」冠世傑微怒地放下筷子,寒眸凝視著她。周似蕾不禁畏縮了下,「幹嗎那樣看我?」
周雅蘭頭疼地看看兒子,看看女兒,氣得站起身,上樓叫救兵去了。
「似蕾,你是我妹妹,我不會打你,但是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嗎?」
周似蕾翻翻眼,「什麼……禍?」
「雷鑫的公寓是不是你告訴娛樂週刊的?還有他正在熱戀中的新聞也是你說的吧?」
「我……」周似蕾低下頭,一抿唇,「那本來就是事實呀!腳踩兩隻船的人,應該受到輿論的懲罰。」
「腳踩兩隻船?雷鑫還是容妍?」
「就是你那位大陸生,趁著你去法國時,就找上了雷鑫。」周似蕾強詞奪理地揚起頭。
冠世傑站起身來,一步步走近,「當你看到她坐在雷鑫的車上時,她有沒有什麼異常?」
周似蕾一怔,眼直眨,想躲閃,冠世傑不讓,她吶吶地說:「沒什麼異常,就滿身貼著OK繃還有紗布、塗著紫藥水。」
「她那個樣,你都沒關心地多問一句?」冠世傑臉上已是憤氣沖天,話語冷凝得令人心顫。
「我……幹嘛問,不是有雷鑫在疼她嗎!」周似蕾賭氣地扭過身。
冠世傑神情苦惱地看著她,「似蕾,你這樣做,不僅讓我失去了容妍,也讓你徹底失去了雷鑫。沒有一個男人會愛上歇斯底里、自私、勢利、無德的女子,就算她有財有貌。」
周似蕾全身一僵,面容抽搐,「哥哥,我是你妹妹啊,你怎麼可以這樣講我?」
「若不是你是我妹妹,我已經一掌下去了。似蕾,你只要多關心問一句,就會知道所有的真相,現在的你,雖然有可能沒有讓雷鑫愛上,但至少他不會避你如蛇蠍。」
「真相是什麼?」周似蕾愕然地追問。
「真相就是我的衝動和驕傲,讓我失去了我所愛的容妍。」冠世傑語氣酸楚地背過身,又端起了剛才被周雅蘭搶下的酒,一口而淨。
周似蕾倒抽一口氣,怔怔地立在那裡。
緘默中,電話突地急促地響了起來。
冠世傑神色一窒,忙拿起話筒,「我是冠世傑。」
「冠總,是我。」另一端,陳特助興奮的聲音透過信波,傳了過來。
「有消息了嗎?」
「嗯,嗯,我找到了東吳大學還有輔仁大學的兩位交換學生,其中一個是女生,她在北大集中時,和容小姐住一個寢室。她知道容小姐家的地址,家中的座機號也有。」
「太好了!」冠世傑臉上綻開了一絲笑意,「你現在趕快給我定飛香港的機票,我馬上就出發。」
「好的,冠總!」
冠世傑微顫地放下電話,激動得胸膛都在起伏。
「什麼機票?」冠希文扶著一臉無助的妻子,正從樓梯下來。
「爸,我要去大陸一趟。」
「分公司有什麼問題嗎?」冠希文問。
「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要過農曆年了,我過去慰問下員工。」
「哦,那盡量在除夕前回來吧!」
「嗯,我盡量!」冠世傑心急的上樓收拾行李,不肯多說。
「你的早餐?」周雅蘭看到餐桌上一碗粥紋絲未動。
「他現在大概不需要吃這些人間煙火。」周似蕾慵懶地聳聳肩。
「他成神仙了。」周雅蘭沒好氣地說。
「不是,秀色可餐呀!」
周雅蘭納悶地看看老公,這什麼意思?
冠希文微微地蹙起眉頭。
容妍有一點重返高中時光的錯覺。
爸媽在主臥室中擱了張小床,她這幾夜都睡在那裡,夜夜和爸媽聊到深夜,一覺睡到日上三更,等著她的是她在台灣不知夢過多少次的美食。
吳靖慧和一幫高中同學輪流拉著她出去胡逛、聚會,似乎每一個人都想把她這幾年失去的快樂,在一瞬間全部補回來。
說真的,她真有點吃不消。她習慣孤單了,夾在同學們中間,她無法想像她們那樣放聲大笑、無所顧忌。不知不覺,她已經變不回原來的容妍了。
又一夜,她居然夢到了台灣,夢見了冠世傑,然後就再也不能入睡,按著心坐到天明。
接著,是一天的恍惚。
他簡直就像是用烙鐵烙在她的心裡,短暫的時光根本無法洗淨。她祈禱不久以後,這樣的情況能夠好轉。
他,已是別人的丈夫了,她不可以再想念了。
除夕前幾天,天氣格外的晴朗。媽媽已經開始休假了,爸爸因為手裡有病患,還正常到醫院去。她像個小尾巴,陪了爸爸一天,無聊透頂。第二天,開始想幫媽媽做事,誰知媽媽嫌她越幫越忙,打法她看電視去。
她只看了一會,就悄悄地摸上了床,抱著抱枕窩在被子裡看書,看了一會,思緒就飛向那塊不下雪的海島了。
「容妍!」吳靖慧象陣風似的刮進來,「上帝啊,你怎麼像個老嫗,整天就戀著個床!」她叫嚷著掀開容妍的被,「天氣這麼好,我們逛街去。」
「還逛呀!」容妍無奈地起床穿衣。
「今天有帥哥陪,感覺不同。」吳靖慧大言不慚地說。
「你男友呀!」
「不然還要誰敢稱帥哥!」吳小姐一臉自信。
「天,你又把我當個燈泡了,二人世界不是跟溫馨嗎,我不去了。」容妍又想往被中鑽。
「二人世界,我們可以回學校慢慢享受,你難得回來,做個燈泡又何妨?」
容妍白了她一眼,笑著穿上衣服。兩人出了房間,果然吳靖慧那個眼鏡男正站在院子裡等著。
眼鏡男友口才非常的好,逗得容妍和吳靖慧總是笑個不停。三人又不買什麼東西,在大街上看到點心攤就停下買一點。捧著杯甘蔗汁,在百貨公司裡挑著人多的地方擠。
也不知逛了什麼,竟然也混了一上午。回來時,容妍覺得肚子撐得都邁不動步。其他二人也好不到哪去,懶洋洋地托著雙腿。
「靖慧,明天上街,你千萬不要叫上我。」容妍首先聲明。
「容妍,你變了哎,以前我們可是死黨,誰也不會扔下誰的,怎麼玩也不覺著累。」吳靖慧抗議。
「吳小姐,這世界上最善變的就是人。我老了,經不起你這樣的折騰。天,好痛。」頭上被吳大美女連拍兩掌。
「你明明還比我小,敢在本小姐面前言老,你還想活嗎?」
容妍陪笑地傾傾嘴,「其實呢,我的本意你是好好陪陪你男朋友,偶爾也讓我這個電燈泡休息下。」
「你休息的時候都在幹嗎?是不是想台灣的某帥哥?」吳靖慧她曖昧地擠擠眼。
容妍臉色一變,慌亂地轉開目光,「沒有的事。」
「幹嗎,我又踩地雷了嗎?」吳靖慧大叫,「你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說出來好受點。放心,我會保密。」
「我耳背,聽不見。」眼鏡男友跟著幫腔。
「你想像力真豐富。」容妍不理他們,正好也走到巷子的路口,再過去幾步,就到家了。「不和你們說了,我這電燈泡消失。」
「天,是寶馬!」眼鏡男友發出一聲驚呼。
容妍不解地轉過身,「什麼寶馬?」
「你看,停在你家院子前面的那輛車是寶馬車,一百多萬一輛。」眼鏡男友指著前面一輛銀灰色的汽車說。
「我看不出貴在哪兒呀!」吳靖慧探過頭。
「我也是哦,樣子很普通呀!」容妍眨眨眼,「算了,管它寶馬疵馬,都是別人的車,再見!」她擺擺手,往巷子裡走去。
「明天不出去逛,到我們家打牌玩吧!」吳靖慧在身後叫道。
容妍朝後揮揮手,「好啊!」
院門半掩。「媽媽,我回來了。」容妍回身關上院門。
「妍妍!」媽媽走出客廳,神情有點怔然,「家裡來客人了。」
「哦,」容妍俏皮地一吐舌頭,悄聲問,「是誰呀?」
「是你的客人。」
「同學呀!」容妍笑著跑上台階。
客廳裡坐著兩個男子,一個高搞胖胖的中年男子,笑著對她點點頭,另一個……容妍身子輕顫了下,瑟縮地退後一步。
「嗨,容妍!」冠世傑揚起俊挺的眉,燦然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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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4:36
第六十五章 從天而降的貴客(一)
中年男人姓趙,是冠氏集團駐珠海開發區的總經理。「容小姐,冠總一到珠海,我們就開車直奔江蘇,足足開了十多個小時,問了許多人,才找到你家。呵,我太累了,先找家酒店睡覺去,你們慢聊。」說完,他禮貌地請媽媽為他引路,送他到最近的酒店。
媽媽還在震驚中,不太能消化這個遠道而來的貴客。那舉手投足間的貴氣,還有與生俱來的俊朗與威儀,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煉的出來的,她看得出這不是一夜暴富的商人,也不只是世家子弟,這個男人,對,是男人,不是像容妍這半年歲的男生,他很不簡單,複雜得應該是容妍仰視的高度,雖然他非常禮貌的喊她「阿姨」,她可一點點都不敢小看他。容妍介紹說是在台灣實習時呆過的公司總裁,她狐疑地看了眼一臉憂鬱的女兒,真的只是公司總裁嗎?
容妍在台灣到底遇到什麼,她有點不敢想。但現在什麼都且放下,反正容妍現在在大陸,先要盡地主之儀,因為容妍說在台灣,冠總對她照顧很多。
「好的,趙經理,離我們家不遠的一條街上,有家酒店非常乾淨、舒適。我們公司的客商過來通常住在那裡。」媽媽微笑著說,又轉過頭來叮囑容妍,「櫃子裡有乾果、點心、糖塊什麼的,你先陪冠總講講話,我送趙經理過去,然後順路買點菜。」
「阿姨,你喊我世傑好了,不要買菜,我請阿姨和叔叔吃飯。」冠世傑優雅的笑著,讓人不好拒絕。
「哪有這樣的道理,」媽媽的意志力非常堅強,「到了我們加,怎麼可以讓冠總破費,只是家常便飯,很簡單的。冠總,你先坐,我馬上就回來。」她有點不放心丟下女兒和這個男人獨處。
「麻煩阿姨了。」冠世傑不再堅持,紳士般的隨媽媽走到院門,方才折回。
容妍很聽話的把媽媽準備過年的物品悉數捧上桌,又重新為冠世傑泡了杯茶。她要讓自己不停的轉動,要忙碌,才能掩飾自己驚愕的心情。
冠世傑為什麼要來她家?來大陸洽公然後順便過來做客?不,一定不是,以她對冠世傑的瞭解,他不是那麼閒適的一個人;那是想到他們這兒投資,先過來瞭解情況,那不一定要他親自出馬呀,特助室裡任何一位特助都可以把這件事做得好好的。
她想不通,但有一點她很確定,他一定不會是為她而來的,一個多月前,他在台大演講時對她講過的話,清晰在耳邊。心因為突然的相遇,緊張得怦怦直跳,但理智告訴她,她要抑制,再難也要把冒出的心動狠狠地掐滅。
「容妍,不要再忙了,你何時看過我吃零食,過來!」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溫柔地響起,讓彎腰削水果的她一震。
冠世傑目不轉睛地看著容妍,削薄的頭髮有點長長了,消瘦的臉龐比在台灣時稍多了點肉,顯得特別的嬌美、清純。費了多少心血呀,他終於又可以看到她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了。冠世傑心動地伸手去拉他,容妍不著痕跡地讓開,把手中的蘋果遞給他。「吃點水果吧,冠總。」
他找出紙巾擦了手,很拘謹地坐在桌邊。彷彿他是主人,她才是客人。
冠世傑失落地一笑,坐在她身邊的一張椅子上。她慌張地跳到了另一邊坐下,與他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
「容妍,我們以前好像沒有這麼生分,似乎還曾親密到同床共枕……」他親暱地盯著她。
他不說這話也罷,提起來就勾起了太多心酸的往事。「冠總,這些話不要再提了。你再說就是對你未婚妻的不敬,也是對我的輕視。我……很歡迎你來我家做客,希望你能在哲理玩得快樂,其他的就當沒有那回事吧!」她低著頭,無助地說。
「容妍!」一雙長臂伸過來,堅定地握緊顫慄不已的消瘦,「沒有未婚妻了。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原諒我好嗎?」
沒有預期的激動,容顏咬著唇,淡然而笑,「是嗎?談不上原諒不原諒,我又沒有生氣。是誤會,就會有澄清的一天。」
「你……還在等我嗎?」他難得欣喜的站了起來。
容妍慢慢抽回手,撇著頭,不敢看那眼神,裡頭有太多她現在不敢承受的東西。「二個月早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回大陸了,呵,我不用再等了。」
他衝了過來,像轉方向盤似的轉過她的頭,逼她直視他,「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你知道,我一直愛的人只有你。我做那些蠢事,只是大男子主義在作怪,並不代表我的心裡重新接受別人,我最想要的是你。」
容妍痛苦地閉上眼,不准自己流淚,不讓自己被他打動,「冠總,很感謝你對我說出這番話,這樣,我就覺得在台灣發生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以前,你問我假期要不要隨你回大陸,我說不要。你可能不知道,只要我一踏進大陸,我就再沒有勇氣回台灣了。我好不容易回到了大陸,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情感了,你的世界裡一定有許多值得你愛的人,我只想呆在大陸。」
他狠狠捧住她的臉,溫柔的吻遍灑在她的臉上,「你真是只不折不扣的大鴕鳥,你不是想為我留在台大讀研嗎?為何要輕易就放棄我,你不再喜歡我了嗎?」
她傻楞著由著他吻,不知回應也不知反抗,腦子早已一片空白,而淚已成災。
冠世傑一點一點吻去她臉上的淚。「妍妍,婚約已經不存在,我翻遍了台灣才找到了你的地址,我是為你而來大陸,我要愛你,跟我走吧!」
她突然清醒,一把推開他,用衣袖拭去眼中的淚,背過身去,「對,我曾經為你想留在台灣,也曾為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不顧自尊地求你聽我解釋,很厚顏地告訴你我會等你二個月。不到二個月,你用你驚世矚目的方式告訴我,我是多麼可笑的一隻醜小鴨。那時,我就明白了,你我之間的距離有多長。我告訴自己要死心了,你不再是我能想的一個人。冠總,許多事,你拿得起,放得下。而我不行,感情不是水龍頭,想開就開,相關就關,我沒有那麼瀟灑。」
「你騙我!」冠世傑的聲音因挫折疲憊而沙啞無力。「你對我的愛不會消失的這麼快?」
容妍噙淚而笑,「冠總,不要忘了,在這之前,你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夫,我再廉恥,也不會把哎寄托在你身上。你請坐,媽媽馬上要回來了,我進去洗個臉,請你不要對我爸、媽說起什麼,我不像他們擔心。」她用最後一絲理智走向樓梯,一進臥室,「砰」地關上門,咬著唇角,無聲的淚如暴雨狂洩。
冠世傑盯著樓梯,心碎欲絕的一拳擊向門框,臉青得沒有人色。怎麼算,也沒有算到她會不願再愛他。他深情何寄?不過,他不會如此輕易地就被打到了,國父革命十次才取得成功,他也有這樣不折不撓的準備。
「冠總?」媽媽開門進來,看著冠世傑站在走廊上,一臉嚴峻,屋裡屋外看不見容妍的身影。
「阿姨回來了。」冠世傑忙換上謙和的笑意,看到還有一位清瘦儒雅的中年男人眼眨都不眨的打量著他,身上還帶有淡淡的藥味。「這是叔叔吧!」他伸過手去。「我叫冠世傑,容妍的朋友。」他在這個男人的面容上看到容妍的影子,容妍像爸爸。
容妍的朋友,不是說是上司嗎?容伯仁心中有點不悅,但仍很有禮節地握住,「歡迎,怎麼站外面?容妍呢?」
冠世傑不好意思地輕皺眉頭,「我……剛剛把她惹生氣了,她現在在樓上,不肯理我。」
容伯仁難堪地傾傾嘴角,「又使小性子了,這孩子還是太小,不懂事。冠總,你不必計較,我們進去坐。」
「我去看看容妍。」媽媽心中直嘀咕,他們家容妍很少和誰生氣的。
「不,」冠世傑忙阻攔,「女孩子家,氣一會就沒事了。我一會上去叫她。」
媽媽赫然地呆在院中,這種語氣好像不是上司對下屬吧!那又是什麼呢?她慌亂地看向容伯仁。
「你做飯去吧!」容伯仁尖銳地掃了冠世傑一眼,「冠總,我們進屋聊聊。」
「可不可以麻煩叔叔陪我出去轉轉,剛剛坐車來就覺得這座小城好美,我想近距離的看看,請叔叔做個嚮導吧!」冠世傑覺得兩個陌生的大男人面對面講話,氣氛會非常僵,但如果有風景做掩護,就多了許多話題,他剛好也可以在恰當的時候,把自己的心死坦承。
容伯仁愣了下,笑了笑,「好啊!那我們就出去轉一會。」
「時間不要太久!」媽媽叮囑了一句。
「不會,我等著品嚐阿姨的手藝呢!」冠世傑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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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4:42
第六十六章 從天而降的貴客(二)
「這個小城呀,有幾多,巷子多,河道多,亭子多,古樹多。冠總,你看這棵樹,」容伯仁指著馬路正中一顆兩三個人合抱的蒼天大樹,「這樹已經有四百多年了,市政府硬是把馬路從這裡向兩邊開,路邊的樓房改建,也要留住這篇綠蔭。」
冠世傑詫異地拍拍蒼勁的樹幹,「真是了不起。怪不得容妍這麼戀家,換我也會。這小城太美了,玲瓏精緻,是不是被誇為枕水江南?」
「那是烏鎮,在浙江,我們這兒沒有她那麼美,但也差不多。冠總如果春天來,風景比現在還要美許多,可以坐著船,沿著河蕩,慢慢欣賞如畫的鄉景。」容伯仁笑著說。
「我明年春天一定要來。」冠世傑接過口。
容伯仁一怔,悠悠地往前踱著。天正近黃昏,又是冬天,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了,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了很遠。
「冠總應該是個大忙人吧!」
「再忙,也是要過來的。」冠世傑的口氣無比堅定。
「冠總,你不只是個單純的客人吧?」容伯仁驀然回過頭,瞇細了眼,直直地看著冠世傑。
冠世傑淡然一笑,「是,我不單純。從台灣不遠千里的飛來,一定有目的的。」
容伯仁沒想到他這麼坦誠,停下了腳,申請僵僵的,「冠總,容妍小,沒有什麼社會經驗,你有些事不要當真。她回到大陸後,我會慢慢教導她如何做一個讓人尊重的人!」心裡的疑惑加劇,容妍和這個男人真的有牽扯嗎?
「叔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容妍是認真的。我們當時的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的。」冠世傑神情鄭重地說明。
容伯仁愕然地瞪大了眼,「以結婚為前提?冠總,你好像不是衝動的年紀了吧!」
冠世傑自嘲地一笑,「我比容妍大九歲,呵,如果用很煽情的話講,我等的那個人遲遲未來,事實上,我眼光很挑。」
「你確定那個人是容妍?她才二十一歲,一切都不是定數。」容伯仁冷靜地說。
「我很確定,比我做任何一件事都確定。」
容伯仁覺得頭大了,「容妍對你呢?」
「如果不是節外生枝,她現在應該會在台灣,以後一直都會在。」
「不行!」容伯仁一揮手,「容妍不懂世事,我能原諒,冠總,你身為一家集團的總裁,這種玩笑話,不要輕易開口。」
「要是玩笑,我不會不眠不休兩天兩夜的往這裡趕,為了能找到容妍,我幾乎發瘋的找遍了一切與她有聯繫的人。」
容伯仁愣住了。
「叔叔,請你不要阻擋我接近容妍,不然,我有可能用別的法子偷走容妍。」
「你敢……」容伯仁厲聲責道。
冠世傑無奈地一笑,「我不敢的,我有這樣的心也沒有這樣的膽,容妍對我現在就有成見,我要是再做什麼蠢事,我只怕她會永遠不理我。叔叔和阿姨是容妍最最珍視的人,我想請你們幫幫我,我會疼容妍,會珍愛他的。」
「不知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容伯仁揉揉額角,看著冠世傑深入浩海的雙眸,「冠總,以我淺薄的見解,你應該是世家子弟,自己又事業有成,應該找一個與你匹配的女子。容妍年紀小,還是學生,而且還是大陸人,你可能高看她了。」
「叔叔,這些都不是理由。我有能力可以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一切,不依靠別人的關係。但容妍對我不一樣,我渴望她也能像我喜歡她那些喜歡上我。而且我差不多已經做到了,可是誤會讓我們分開了,才有了我這樣唐突闖到你家,不然,應該是容妍和我一起過來看望你們的。」
「容妍適應你們的世界?」容伯仁被他的話語有所打動,神情鬆了幾許,「太重的富貴,她承受不起的。」
「我的世界和你們的世界一樣的,都是珍視親人、努力工作。」冠世傑輕笑。「富貴在容妍眼中又算什麼呢?如果我是用錢砸她,她可能正眼都不會看我。叔叔可以不信我的話,也應該相信你教導的女兒的眼光。」
容伯仁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你口口聲聲這樣講,為什麼容妍沒有對我們提過你半字?」
冠世傑仰望著夜空,「她在努力忘記我。」
「是什麼讓她這樣做?」
「我訂婚了。」
「你……都訂婚了,還敢跑過來找容妍。」容伯仁音量突地提高,怒火在眼中燃燒起來。
「我不會這樣對他她的。訂婚是因為想氣她,退婚是因為真的放不下她。」
「你……把婚姻當兒戲?」
冠世傑幽然地歎了口氣,「不,我把婚姻看得很神聖,所以才不肯隨便。叔叔,我也曾想放棄容妍,她對我有許多心理障礙,讓我吃了很多苦頭。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容伯仁抿了抿唇,拍了拍他的肩,「說實話,你的誠意有點打動我。我以前只想容妍遇到個志同道合的男孩子,輕輕鬆鬆的戀愛,快快樂樂的結婚。可命運把她送到了台灣,遇到你,我不知說什麼好,你太超出我和她媽媽的意外了。」
「那叔叔不會阻攔我和容妍交往了嗎?」冠世傑小心地問。
「你是個優秀的孩子,對容妍又這麼用情。我和她媽媽都是開通的人,可以接受,如果容妍她真的愛你。」
「謝謝叔叔!」冠世傑狂喜地握住容伯仁的手。「我會讓容妍重新接受我的。」
「我和她媽媽不會幫你,只是不阻攔。台灣遠啊,幾時才能見一面呀!」他輕歎著搖頭。
「以後兩岸三通後,幾個小時就能見到了。」冠世傑如今才把心情放開,語氣輕快起來。
「呵,但願!回去吧,飯該做好了!」
「叔叔,我有個要求,你能不能和阿姨不要喚我冠總,那樣我很有壓力。」
「啊,呵呵,」容伯仁笑出聲來,「行,世傑,回家吧!會下棋嗎?」
「一點點!」
「飯後陪我殺一盤。」
「行啊!」
兩人說說笑笑往回轉,容伯仁越來越喜歡這個像紳士般優雅的男子,唉,不是講自家的女兒配不上他,可是心裡就是有些彆扭,嫁入豪門,只怕讓容妍委屈呀!但如果世傑愛女兒、女兒又愛世傑的話,他又不能擋著,有點難噢!現在只有看容妍自己的心了。
一進院門,就聞到陣陣飯菜的香味,餐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容妍也下樓了,相幫著放碗擺碟,眼睛有點腫。
「麻煩阿姨了,燒了這麼多菜,真是不好意思。」冠世傑對著一桌菜對媽媽謝道。
媽媽和容伯仁悄悄對視了下眼神,淡然一笑,「沒什麼啦,你那麼遠來,應該好好招待才對。你們先吃著,我去把鍋裡蒸的螃蟹端上來。」
「我去吧,媽媽!」容妍講話的聲音鼻音很重,剛才顯然哭得不輕,冠世傑憐惜地想去牽她的手,可又不敢。
「不要!」媽媽疼愛地一笑。
「世傑,坐這邊,容妍去櫃子裡把那瓶茅台拿出來。」容伯仁熱情地拉著冠世傑坐下。
容妍有點吃驚爸爸的態度,瞟了冠世傑一眼,無語地轉身去拿酒。
媽媽端著蒸的紅通通的螃蟹放在桌中,「這是陽澄湖正宗的大螃蟹,冠總,一會多吃點。」
冠世傑禮貌地起身道謝。
「廚房裡還有個食盒,冠總回酒店時,給趙經理帶過去,我尋思他剛睡一會,就不喊醒他了。」
「阿姨真是周到,我先敬叔叔和阿姨一杯。」冠世傑端起滿滿的一杯酒,一飲而盡。
「不要這麼猛,吃點菜。」爸爸笑著讓他坐下,指指桌上的菜。
冠世傑已經好幾餐沒有正兒八經的吃了,一杯白酒入肚,就覺得肚中像是著了火一般。
「先喝點羹湯。」容盛了碗綢綢的燙推到他面前,眼睛並不看向他。
冠世傑有點意外。心暖暖地端起碗。
媽媽一怔,笑容有點不自然,「冠總,我們容妍在台灣乖不乖?」容伯仁他們剛走一刻,她就上樓叫容妍下來,容妍一直哭,什麼也不肯說。從老公回來的臉色和稱呼,多年的夫妻形成的默契,她多少有點明白了。
容妍哭得這樣,還分心關心這個男人。她無力地輕歎。
冠世傑深深地看了容妍一眼,「容妍很堅強,也很懂事。」
「總麻煩你吧?」
「媽!」容妍抬起頭,手在桌下輕輕碰了碰媽媽的腿。
「她不肯麻煩我的,什麼事都自己撐,生怕沾我的光,吃個飯,還要和我AA制。」冠世傑抬眉一笑,扒了只蝦放到容妍盤中。
「女孩子家應該自尊自重的。」媽媽驕傲地看著容妍。
「吃飯吧,媽媽!」容妍悄然歎了口氣,提起往事,有種酸楚。一起共度了那麼多美好的時光,擋不住一個誤會。
冠世傑看懂了她的心情,愧疚地抿了抿唇。
「世傑,吃菜!」容伯仁同情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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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24:58
第六十七章 心不和愛一起走(上)
一餐豐盛的晚餐還算在平和的氣氛中結束了。
「伯仁,你送冠總回酒店,容妍幫我收拾碗筷。」媽媽臉上的笑意是溫和,不是熱切。
容伯仁看到冠世傑的目光有意無意總隨著容妍,微醺地搖了搖頭,「我可能喝多了,容妍,你送下吧!」
冠世傑拿起大衣,感謝地對容伯仁一笑。容妍沒有表情地一愣,低下頭,沒有拒絕。
「容妍還有別的事。」媽媽的語調有些上揚。
「速去速回!」容伯仁揮了揮手。
「阿姨,我去酒店了,明天見!」冠世傑禮貌地點頭道別。
明天見!!媽媽臉上擠不出笑意,僵僵地看著他紳士地站在院中,為容妍讓道。
容妍的神情很是淡然,不想媽媽心起疑惑,寬慰地上前捏下媽媽的手,「我馬上回來。」
「路上小心點。」媽媽無奈地去廚房拿過食盒,讓容妍提著。
一等二人出了院,媽媽突地就關上大門,臉色一變,「伯仁,你什麼意思,怎麼還未那個一臉高高在上的沒安好心的男人打掩護?」
容伯仁輕輕一笑,「我很欣賞他,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你是不是窮翻了,看到有錢人,態度變得這麼快,恨不得把妍妍雙手奉上,沾點貴氣。」媽媽生氣地別過身子,面朝牆坐著。
「唉!」他們夫妻從不爭執,今天媽媽是真的火大了,容伯仁輕歎著,坐到妻子身邊,抓起一雙已不再柔嫩的手,「你為什麼討厭世傑?」
媽媽眼睛一紅,淚在眶中打轉,「理由少嗎?我承認他長像不錯,家境也不錯,可是他比妍妍大了近十歲,心計又深,一臉精明和冷靜,把妍妍賣了,妍妍都不知。還有,台灣的世家子弟,哪一個不是情人左擁右抱的,台灣的台獨勢力那麼強,妍妍在那邊,會過得好嗎?我們只是小康人家,又不是過不去,大陸優秀的男孩子難道沒有嗎?為何一定要和那個冷冷的男人交往。」
容伯仁揉揉額角,沉默不語。
「靖慧彈的那個男朋友是一所大學裡的,有什麼不好。妍妍從台灣回來,瘦成一把骨頭,你不心疼嗎?還要把孩子往火坑裡推。」
「老婆,你講的有些嚴重了。」
「誇張怎麼樣?事實不是嗎?就為他從台灣跑到江蘇,你就被感動了。電視裡,有些富少,做的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比這還出格呢!他也許現在是有點愛妍妍,以後呢,再有比妍妍年輕的女孩吸引他,他同樣也會這樣做,你讓妍妍獨在異鄉,哭天抹淚的跳進太平洋裡嗎?」
「他沒有這麼差。」容伯仁被妻子講得心有點亂亂的。
「你欣賞他,是因為他是個事業有成的男子,精密、有魄力,可那些不是過日子。事關妍妍一生的幸福,我不會同意的。」
「也許我們要徵求下妍妍的意見。」容伯仁無奈地站起身,背著手踱著,「我和他交談了一會,他真的是個非常傑出的男子,很坦誠,也很真摯,對妍妍非常用心。夫妻這麼多年,你認為我是個貪圖錢財的人嗎?」
「我不管,讓妍妍哭成那樣,能傑出到哪裡?他要是敢動我們妍妍一根寒毛,我和他拚命。他在我們這一天,我都會很禮貌地招待他,但想搶走妍妍,甭談。」媽媽微閉下眼,堅決地說。
容伯仁點點頭,「我只是欣賞,但不會草率地點頭同意他們在一起,我們好好觀看一陣,不要傷妍妍的心。妍妍對他非常關心,你看不出嗎?」
「所以我才怕呀!我的傻妍妍,被那個男人迷昏了頭,不知道方向。」媽媽心一顫,抹起淚來。
「老婆,你有點小看妍妍了。她不是隨意的女孩子,她有自己的主見。現在,她選擇回大陸讀研,還會發生我們不能掌控的事嗎?」
「嗯,但願妍妍能早點遇到一個能轉移她視線的男孩子。」媽媽輕聲祈禱著。
月上樹梢,寒冬襲人,路面凍得結結實實的,一兩個孩子騎著自行車在小巷子中穿來穿去的笑鬧著。路窄,容妍和冠世傑一前一後的走著。
冠世傑伸手想牽容妍,容妍雙手捧著食盒,很自然地避開。
「不再讓我牽手了嗎?」冠世傑寵溺地一笑,像對一個讓自己無奈的孩子。
「冠世傑!」這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他一怔,「到酒店就好好地休息,明天一早,回珠海去。不要把時光再浪費在哲理,我真的不會回台灣去了。」
在巷子拐彎的幽靜角落,他從身後突地緊緊環抱住她。「容妍,我兩天不眠不休,不是為的這個答案。」
「鬆開我,不要讓路人圍觀。」她掙扎著。
他將她扳過身,依然抱著不放。
她泉湧的淚淌在他的胸前,不一會,就結了冰。
「你的愛,我真的承受不起,太辛苦了,我不想要。你為我而來,我很感動,但我只能辜負你了。」
他的雙手在她背上來回輕撫著,唇貼著她的髮際輕點了一下又一下。「真小氣,不給我機會贖罪。」
「不是大方與小氣的問題。」她抬起頭,「這樣的愛太沉重,太讓我無法喘息。在你沒有訂婚之前,我真的被你說服了,相信有你相伴,我就可以走進你們的世界。但是你的訂婚把我嚇住了。現在誤會解開,你過來了。以後呢,路不會永遠平坦,我們仍可能有分歧、有誤會、有曲折,你又會怎麼做?給我一大筆錢,讓我回大陸?」她說得哽住,淚無助地滑下臉腮。
「對於我來講,蠢事唯有一次,絕不會重複。」他用手拭著她沒來由的淚水,在她濕濕的眼皮上親吻著。
她別過頭,含淚苦笑,「不要輕易地承諾,不過也沒什麼,我現在不會往心裡去了。其實,我的要求一點也不高,單純的戀愛,快樂的相處,沒有壓力,很自然。我想了又想,你不是那樣的人。」
「為什麼不是?」
「我們的年歲、身份,注定對許多事理解不同。冠世傑,放開我吧!」
他的情緒有點失控,雖然看起來還算正常,只不過聲音聽起來很壓抑,「我想放了你,可是你卻不放了我。」他兩眼發紅,真像瀕臨崩潰的邊緣。「我當然清楚追一個比自己笑九歲又有點清高的女生有多難,可我就是被吸引了,怎麼辦,鎖得死死的。難道現在一定要讓時光飛逝,你我白髮蒼蒼,你才能相信我對你的心?」
「你一定要把我推進深淵不管嗎?」他責備地看著她,雙手不停揉捏著她的臉頰,彷彿想折磨卻又捨不得下手,揉揉捏捏一陣,他歎了口氣,溫柔的吻著她,很久很久。
「我們不能這樣。」她哀求地哭著,「你沒有權利這樣對我。」
他呆住了,放開她的唇,前額抵住她的。「我做什麼了嗎,讓你哭成這樣。」
「不要再進一步了,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很無力的威脅。
他豎起手,慢慢地放開她,「這樣的距離可以了嗎?」
她把食盒塞到他手中,瞪著他,「我再說一次,最後一次,明天回珠海,回你的台灣去,不要再把我的生活擾亂了,我現在很平靜也很快樂。」
「我還想明天停留一天,逛逛這小城,以後我就不打擾你,可以嗎?」他痛苦地請求。
她默默地流著淚,不說話。
「為我們之間好好地畫一個句號,陪我一天,好嗎?」他繼續煽情。「以後,我們真的就不可能見面了。我不逾距,只做一個遊人。」
「說話算話。」她抽泣著。
「一定!」他很鄭重的點頭。
「那好吧!」她拭去淚,「我會陪你一天的。酒店就在前面的路邊,我不送你了,晚安!」她難過地轉過身。
「容妍!」她纖弱的背影讓他看得心慼慼的。
「什麼事?」
「明天見哦!」他綻開笑顏,對她揮揮手,「我送你回家好嗎?」
「不要了,早點休息吧!」夜色遮住了她留戀的眼神,他沒有看見。
容妍一進院,就看到了媽媽眼角的淚痕。「媽媽,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她依著媽媽的肩,疲憊地說。
「妍妍!」媽媽不捨地撫摸著她的臉龐,「你很難過?」
「最難過的時刻已經過去,我現在很平靜。他還會停留一天,然後一切就恢復如初。請對他好點,在台灣時,他真的對我很好很好。」
「那……?」
「那些只是夢,不能當真。媽媽,別問了。」她倦意滿面,合上眼。
坐在沙發上的容伯仁和妻子對視一眼,相對輕歎。
容妍窩在媽媽懷裡,眼悵悵的,有想放聲大哭的衝動。她絕不是個柔弱的人,事實上,她認為哭泣是很懦弱、很丟臉的行為,除非是真正值得悲傷的事件,可自冠世傑來了後,她這一整天都在壓抑著,動不動就想掉淚。
不知道怎麼上的床,也不知道有沒有睡著。一睜開眼,就看到滿室陽光和一臉震驚的吳靖慧。
「你準備改姓容了嗎?」她又閉上了眼,往被中縮縮。
「呃?」吳靖慧不明白。
「整天整天泡在我家,不是在打做容家女兒的主意嗎?」容妍笑著說。
「你這個壞丫頭,那我開涮。」吳靖慧現在才明白過來,跳上床,就撓起她癢癢來,容妍躲閃著,兩人笑鬧成一團。
好一會,吳靖慧才鬆開容妍,容妍按著肚子,笑得直喘。
「喂,你家客廳裡那個一身貴氣的冷面男人是誰?」吳靖慧眼溜溜一轉,壓低音量問。
笑聲戛然而止凍結在臉上,被吳靖慧一鬧,她差點忘了冠世傑。「他……在下面?」
吳靖慧嘟起嘴,「我來喊你去我們家打牌,一走到客廳,就看到他坐在那兒。你媽媽就要上來喊你,他攔住,說讓你多睡會。你朋友呀?」
容妍訕然一傾嘴角,低下眼簾,「不是朋友,以前實習的公司總裁。」
「哇,台灣人呀!」吳靖慧瞪大了眼,伸出手,指指下面,「他是不是對你很好?」
「還好吧,到大陸洽公,順便過來觀光。」容妍故作輕描淡寫地說。
「哦!」吳靖慧半信半疑,「超帥又有型,台灣的帥哥氣質就是不同。」
容妍掀開被,笑笑,穿衣、梳洗,吳靖慧一直跟著,欲言又止。
「睡得好嗎?」冠世傑聽到樓梯的腳步聲,放下手中的雜誌,抬起頭,溫柔的視線裡只有容妍。吳靖慧敏感地嗅到某種氣味,不悅地推了下容妍,居然騙他,哼!
「吃過早餐沒有?」容妍沒辦法自然地對視他,一直半低著頭。一邊的案幾上堆了幾大包高檔的禮包,「為什麼要破費?」
「只是隨便買了點,來時才匆忙了。我在酒店吃過早餐了,不過,可以再配你再吃一點。」他輕輕一笑,神態輕鬆,好像昨晚他們沒有過一番激烈的談話。
容妍臉一紅,「那好吧!」
媽媽在廚房裡忙著,聽到容妍的說話聲,端著點心和豆漿走了過來。
「阿姨,請給我一杯。」
吳靖慧半張著嘴,這個男人太優雅了吧!講話聲音也好聽。阿姨、阿姨的,現在總裁都這麼謙和嗎?
「靖慧,你也坐下吃啊!」容妍拉了她一把。
吳靖慧不自在地坐下,悄然湊近她耳邊,悄然說:「你這位總裁,讓人緊張。」
容妍「噗」地一笑,推了她一把。「一會喊你男朋友出來,我們一起逛逛街,好吧!」她不敢和冠世傑單獨相處,可又想好好陪他,有靖慧在一邊,情況可能自然點。
吳靖慧抬眼看看冠世傑,「方便嗎?」
「方便。」冠世傑俊雅一笑,「中午,我請你們吃飯。晚上,阿姨和叔叔不要準備晚餐了,我在酒店裡定好了桌子,大家聚一下。」
吳靖慧不敢扯開嘴大笑,很溫婉地輕頷首,「多謝冠總。」
容妍差點被她嚇得把口中的豆漿噴出去。
「不要破費,晚上就在我們家吃吧!」媽媽疏離地抬眼,含笑拒絕。
「給我一個表達謝意的機會。以後,不知何時還能再見面呢?」冠世傑神情有點落寞。
媽媽一愣,看容妍的臉上浮出憂傷,心中不捨,「那就多謝了。」
吳靖慧納悶地看著容妍,又看看冠世傑,這都是什麼表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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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1:04
第六十八章 心不和愛一起走(下)
吳靖慧的開心只維持了一刻。
冠世傑無論從行容、氣質還是舉止,走在大街上,都太受人矚目了,他看起來卓爾不羈,有曠世之度,混在人群之中,怎麼都不會被埋沒。每一個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回過頭,有一些熟女唸唸叨叨,駐足看傻了眼,而他渾然不覺地護著容妍,笑容淡淡地向前走著。
他可以,他們不可以呀!吳靖慧和男友都泌出一手的汗,只覺著身子如針刺一般,手和腳都不知如何擺佈了。
「冠總、容妍,我們想到那邊去看看。」吳靖慧笑得僵僵的,指著人多的地方。
「靖慧,那邊有什麼好玩的嗎?」容妍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逃脫。
「呵,不知!」吳靖慧背對著冠世傑,歐冠唇語命令容妍放手,容妍故作不懂。
「算了,過去看看吧!」吳靖慧耷拉著肩,認命地和她擠出人群。
眼睛男友震懾於冠世傑的氣勢,也不知和他可以聊什麼話題,對視輕笑,等著兩個女生。
冠世傑抬眼打量著街市,他很這樣少夾在人堆裡走。別人的側目而視,他沒有任何壓力。這樣的環境雖然他不適應,但他可以融合,因為這就是容妍生活的地方呀!容妍的出生、童年、少年都在這裡度過。想到這,就覺得這座小城無比溫馨,街上每一個行人都那麼可親。
「啊,肖白,肖白!」吳靖慧在人堆裡跳得起眼,叫得大聲。
「怎麼了?」眼睛男友溫柔地跑過去,替她別好散開的碎發。
「群星拜年會初二在南京,肖白會過來,他要唱兩首歌,太讓人興奮了。」吳靖慧激動得鼻尖上都冒出了汗。
「你就知道迷肖白。」
「對啊,我是他最鐵最鐵的粉絲。容妍,容妍,這次我們不要錯過,我們初二去南京好不好?」
肖白!冠世傑記得這個名,他還曾經請人從大陸找過他的全部專輯送給容妍,這人是隱患嗎?
「我不想去,要坐幾個小時的車才能到南京,很累,再說也沒有票呀!」容妍搖頭,說。
「我可以打電話找同學幫你們搞票。」眼睛男友自告奮勇地說。
冠世傑臉色微青,眼神深邃的看著容妍。
「我……不去!」連容妍都不知自己為什麼就這樣肯定地回答。
「以前,你不是也迷肖白嗎?」吳靖慧不放棄地鼓動。
「你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嗎?」冠世傑臉色一冷,轉頭看著吳靖慧。
吳靖慧打了個冷戰,「不,不,我聽得很清楚。我也不去了。」這個總裁的目光像要殺人,她有點發抖。
「走了很久,喝點東西吧!奶茶還是咖啡?」冠世傑滿意地嘴角輕揚,自然地輕攬住容妍的腰。
容妍也沒感到有什麼異常,以前在台灣,這個動作是他們之間很正常的。她抿了抿唇,確實有點幹,「去茶室坐會,正好吃點東西。」
「你帶路!」他牽住了她的手。
容妍這下察覺了,想抽回,卻被他緊緊抓住,「人太多,會走散的。」他壓低聲線,語氣不悅,而面色卻保持微笑。
吳靖慧愕然地看著他們親暱的舉止,如果她沒有猜錯,這個男人喜歡容妍。
「一定要這樣嗎?」容妍連耳根都紅透了。
「也只有今天了,其實,從早晨到現在,我更像摟著你,在這個大街上走幾個來回。」那就等於在容妍的身上貼下某人的標籤了。
很多人都朝這邊看,看著這位氣質軒昂的男子溫柔地和她低語。「去茶室。」她無奈地由他牽著手,只想從目光的焦距處逃離,不敢看向吳靖慧,頭痛一會編個什麼理由來對付她像機關鎗般的提問。
冠世傑一句「只有今天」,就讓她心硬不起來。不管了,隨他吧!他千里迢迢為她而來,卻要帶著遺憾回去,這點奢望,她不忍拒絕。
百貨公司一樓就有一個茶室,大大的櫥窗正對著大街,人很多,冠世傑和容妍一進去,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就抬起了頭,服務生呆愕得都忘了過來服務。
冠世傑紳士般為容妍拉開椅子,解下後面的包包,揚起俊容,「一杯奶茶,一杯黑咖啡,你們呢?」他問一臉疑問的吳靖慧。
「我們……喝奶茶。」吳靖慧結結巴巴地回答。
「不要黑咖啡,換成卡布基諾。」容妍對著服務生一笑。
「心疼我的胃嗎?」冠世傑沖容妍眨了下眼,「我這兩天沒睡好,要喝點黑咖啡提神,不過,現在我不常喝。記得,以前,你一和我生氣,就在我的咖啡裡加許多糖,甜得膩死人。」
容妍悄悄把擱在桌上的手挪到下面,侷促地看了眼對面的吳靖慧和眼睛男友,「我不是故意的,而是我根本不會泡咖啡。」
冠世傑逮住機會,在桌下抓住她的手,溫柔地輕撫著,「那是剛開始,後來是故意的,對不對?」
容妍有點窘,被他抓住的手震了下。
「咳,咳!」吳靖慧摀住嘴,清咳了幾聲,「對不起,冠總,我打斷下。」她似乎看出點端倪,但還不確定,她是個藏不住疑問的人。
「吳小姐,請講!」冠世傑轉過臉來,一雙黑眸漆黑透亮。
「一般來講,做為容妍曾經的上司,你這樣抓住她的手,好像可以稱之為揩油,也可以叫做騷擾。你旁若無人的這樣做,是不是肆無忌憚了?要不然,你有個很好的理由來證明你有這樣的權利?」吳靖慧嚥了很久的口水,勇敢地問道。
話一出口,眼睛男友錯愕,容妍張大嘴。
冠世傑沒有放開容妍的手,面不改色的一笑,「容妍介紹我時,遺漏了什麼吧!我再大膽,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揩油。我好容妍是男女朋友。」
「容妍!」吳靖慧氣氛地直蹙眉,「你忽悠我。」
「我……」容妍呆了半天後才想反駁。
「只不過現在因為某些原因,我們決定分手。今天,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冠世傑驀地又加了一句。
局面急劇一變,浪漫的傳奇演變成悲慘故事,吳靖慧眨巴眨巴眼,「我看以後還是讓容妍請我們吃飯了,不打擾你們寶貴的最後一面。」是什麼緣由呢,她很好奇,看那個冠總深情脈脈的樣,她多有點感動的想哭了,以後再細細問問容妍吧!
容妍淡諷地一笑,不管何時何地,冠世傑總有辦法輕易地操控別人的情緒。不過,今天倒是講的是事實。
等吳靖慧和男友一走,冠世傑不避嫌地把她擁在懷中。
「幹嗎對靖慧講那些?」
「讓別人同情同情我一顆碎裂的心。」
容妍怔了三秒,笑了,「你是鐵打的,最最堅強了。」
「鐵怕火,一碰到就融成了水。你就是我的三昧真火。」
「我還孫悟空呢!」容妍笑。
「唉,你看就像這樣一起依著喝喝咖啡、看看街景,多好,怎麼會那麼心狠的把我推開?」他則被地吻了吻她的臉腮。
容妍覺得背後都被別人的目光盯得發熱了。
「走吧!」她不敢抬頭見人了。
「去哪裡?」冠世傑環住她的腰,坐著不動,「去你家,你就像和我分清接線一般,問一句答一句,多說一點都不肯。去酒店呢,好像有點曖昧。其實我們做過的曖昧的事也不算少。」
容妍忙摀住他的嘴,「不說以前,好不好?」
「今天就是回首過去,然後分手。」
容妍狐疑地看著他,他表情平靜,眼角帶笑,一點點酸楚的意味都沒有,唯她還時不時陷在悲痛之中。
「你沒有什麼別的盤算吧?」
冠世傑聳聳肩,「我明天回台灣,你在大陸,有什麼盤算呢?不過,容妍,不要太快接受別的男人,那樣對我的傷害太大了。」
「你放心,我這五年不會再戀愛的。」她苦笑地轉過頭,看到二樓精品區櫥櫃裡有套情侶裝,眼眨都不眨的盯著。
煙灰的粗線針織毛衣,好像穿起來很溫暖的樣子,毛衣是純色的,只有簡單的麻花狀的繩紋,開衫樣式後面還有可愛的帽子,胸前的扣子是原木的。
這衣服適合在十六、七度時,像在台灣穿著散步,手牽手的。
「我也不會讓別的女人靠近我。」冠世傑暗喜的抬高眉角。
容妍沒有聽清,愣愣地看著毛衣,嘴角不禁微揚。
冠世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笑了,「走,去看看。」
他根本不看,直接掏錢買下了兩件毛衣,讓櫃檯小姐裝兩個袋子。「這件給你,這件我帶回台灣。」
容妍有點不知所措。
「你不會要我把女式毛衣也帶回去吧!」
「不是。我受不了,謝謝!」
他心情不錯地擁著她走出百貨公司,買了支巧克力甜筒讓她抓在手中,牽著她在路邊走。
容妍不時四處看。
「你怕遇見熟人嗎?雖然是前男友,但我好像也不算太丟人。」他的神情有點受傷。
「我怕讓你丟人。」容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無所謂呀,這裡又沒人認識我,再說,我一直以你為榮。容妍,眼光放高一點,以後找男友一定要強我幾倍,我才能輸得心服口服。」
這樣的男人世上有嗎?她乾脆一輩子不嫁算了。
「我第一次追女生,就撞了南牆。容妍,說不定,我以後會恨你。」
恨又不疼,儘管恨去。哪有人恨得這麼理直氣壯,淺笑款款。
「容妍,如果我以後娶了別人,心裡卻想著你,怎麼辦呢?」他突然停下腳步,跳出一句。
「那就……另娶一個。」她怵然地說。
「那還是抹不去你的影子呢?」他追問。
「用橡皮擦。」她微閉下眼,神情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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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1:18
第六十九章 :印記
冠世傑一早要坐車回珠海,然後從珠海轉到香港,才從香港坐飛機回台灣,這樣一折騰,在路上不停不休要兩天,容妍一想到這,心裡就蕩起濃濃的不捨,但她又能為他做什麼呢?
歎息一聲罷了。
容家三口早早來到酒店大堂,為冠世傑送行。媽媽為了還清冠世傑送禮物的人情,特地請人買了一簍陽澄湖大蟹,讓他帶回台灣。冠世傑禮貌地道謝,遞給趙經理。趙經理這兩天睡得不錯,精神很飽滿,讓容妍看著心情輕鬆了點。他寒暄兩句,提著行李,去後面開車了。
「叔叔,阿姨,提前祝你們春節快樂!」冠世傑伸出手,握住容伯仁。
「也祝你快樂!」他和容妍之間的關係一點轉機沒有,容伯仁莫名地有點遺憾。
「容妍!」他給容妍的一個禮節性的擁抱,媽媽皺著眉,卻沒有阻止,這場景看得讓人有點讓人想調淚,他可能真的很愛妍妍吧!「照顧好自己,乖乖讀書。」
「不要再喝黑咖啡了。」容妍強抑制氾濫的離傷,小聲說。
「嗯,我一定!冠世傑戀戀不捨地鬆開她。
趙經理的車停在酒店外,冠世傑黯然地低下眼簾,默然一笑,「那,再見!」
容妍沒敢跨出酒店大門,「再……見!」,不是再次相見,而是再也不見,她苦澀一笑,朝他揮手。
車慢慢的越開越遠,消失在喧的車流之中。
「冠總,你這次玩的心情可好?」趙經理是個精明人,他看著一直回首的冠世傑,笑問。
「沒有預想的好,但也不算壞。」冠世傑放平身子,抑制在座椅中。至少他摸清了容妍的心,也順便把他的印記在她的心中深刻了一點,雖然不能日日相守,但容妍一年半載的,不會被誰拐走的,他有這個自信。
這個一年半載,他也該美夢成真了吧!
「哦,那看來冠總還會故地重遊了。」趙經理有所指。
冠世傑微閉上眼,「香港游有飛南京的航班吧!」
「有,一皺好幾個班次。冠總,以後直飛南京,到這邊的話可以快十多個小時。」
「嗯!」冠世傑嘴角輕揚,回台灣後,手頭的事情抓緊,他要騰出身兼支持支持航空公司。
「冠總,你躺下睡會吧!還要二十多個小時才能到珠海呢!」
「麻煩你了。」
爸爸去醫院了,媽媽被同事喊去買些除夕晚上要用的菜材,容妍不想一個人呆在家中,穿上厚厚的大衣,走出小院,漫步在小巷之中。
天天樂此不彼跑到她家的吳靖慧突然沒了人影,電話也不打。這一刻,她需要有人來陪她。置身於人群中,至少看起來不會那麼孤單。
驀地,她感到幾許雨絲正在天空中滑落,而雨絲飄在臉頰上有一種清涼的溫柔。這是冬雨,冰冷的。她伸手接了幾滴,徹骨的寒氣襲人。她沒有躲閃,只是任著雨飄落在她身上。
一直覺得像個避風港的小城如今也不能安寧了,冠世傑突然的到來,在小城的每一處都留下了腳步,她走到哪個地方,都會清晰的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真是個大壞蛋!怎麼逃,也逃不出他的視線。
如果沒有那些誤會,此刻的她一定窩在他的懷中,在除夕之夜,同他看IOI大樓的煙火燦爛。是他把她推開的,她有理由生氣,也有理由不再信任,還有許多許多想過百次的緣故,讓她對他且步。
他們是不可能有未來的。她拚命地說服自己。
前面轉彎是朝吳靖慧家的方向,她低頭停了會,向她家走去,避開一根電線桿,卻撞上了一雙好奇的眼睛。
「容妍,你來找我嗎?吳靖慧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容妍摀住被撞得酸酸的鼻子,「你為什麼不去我家玩?「
「唉,我去過,但走到你家門口又折了回了。我怕你看到我男朋友會想起那個冷酷的男人。你還好吧?」
容妍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你在編什麼故事?」
吳靖慧嘟起嘴,「你沒有失戀?」
「失戀是夏天的事,傷口再大,半年也該縫好了吧!」她撇下嘴,忽視心底的疼痛。「陪我走回吧!」她把手臂伸進吳靖慧的臂彎裡。
兩個人沿著小巷,晃晃悠悠地向前。
「說真的,容妍,那種優秀到絕種的帥哥,我以為只有在電視劇裡有,沒想到竟然給你在現實中撞上了。台灣還是好啊!」
|「撞上也成往事,與我沒有關係。」
「你怎麼捨得放棄他的?」吳靖慧臉皺成一團,實在想不通。
「如果說是他先放棄我呢?」
「瞎說,他要是放棄,幹嘛跑到這個小城裡找你?」
「他最近有點閒。」
「嗯嗯,閉得整個世界裡只有你容妍。容妍,我有種感覺哦,好像你和他之間的故事不會就這樣結束,應該會有後續。」
容妍白了她一眼,「我現在就開始了。」
「你言情小說看多了。」
「不,我從那個冠先生的眼神中看到了執著,他不是個輕易言敗的男人。容妍,你真好命哦,以後定居了台灣,一定要帶著我過去玩玩阿里山。」
「你還越說越成真。」容妍幽幽地仰頭看天,「不要做白日夢了,大陸有的是秀麗山水,何必去哪個冷漠的海島?」
「為什麼說冷漠?」吳靖慧一怔,立在巷子中間。悠然,一個孩子騎著自行車猛然衝過來,眼看就要從前面裝過來。「啊!」吳靖慧眼疾手快,拉住容妍躲過車子,卻又因為失去重心兩人一起磕到旁邊的圍牆上。
容妍的額角擦破了厚厚一層皮,鮮血滲了出來。
她有點心有餘悸地吹了口氣,「還是不要再提台灣了,一說,就要出狀況。」
吳靖慧拿出手絹替她按住傷口,「這個好像沒有關係吧!」
「怎麼會沒有,一提台灣,我就胸悶,窒息,心跳加速,魂不守舍,你不要再發揮你的好奇心了。」容妍挫敗的紅了眼。
「好,好,小姐說的是,」吳靖慧忙不迭地應聲,「我們現在去容伯伯那兒清洗傷口,可以嗎?」
容妍無力地閉上眼靜,傷口好痛。
年假一結束,冠世傑就把所有分公司的總經理都召到冠氏集團總部,他對新的一年人緣方面要做些微調,也對個公司提出一些新的要求和更高的的盈利指示。
會議方案要核對,也對各公司提出一些新的要求和更高的盈利指標。
會議放在四十二樓的會議室,除了陳特助,其他特助們全部參加。陳特助有個新的企劃方案要核對,留在總裁辦公室。
冠世傑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地響了,「喂!」陳特助拿起了手機。
「是陳特助嗎,我是路曉。」
「路教授,你好!冠總正在開會,你有什麼事清嗎?」
「那我一會再打過來。」
二十分鐘過後,門輕輕的被叩響,路曉微笑的面容探了進來,「會議還沒結束嗎?」
「是的,今天會議內容比較多。」陳特助把讓她進辦公室。
「呵,有些事電話裡講好像不方面,我還是當面和他說好了!」
「要我去喊冠總嗎?」
「不,我等他一會。」
路曉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拿出茶几上一本商業雜誌,翻著。
會議沒有完沒了,一本雜誌反到底,路曉抬手看表,想說什麼,包中的手機響了。一看電話號碼,她一臉的溫柔,「在哪裡。嗯,公司忙嗎?忙的話不要配我了,我可以自己打發時間的。這樣啊,那好吧,我二十分鐘到你辦公室,陪你吃晚餐去。知道了,路上小心的。」
她剛合上手機,陳特助站起了身,「我想冠總總可能也需要休息會。」
「嗯,只要五分鐘就行,我要講的話一定會讓他消除所有的疲憊的。」
陳特助放下筆,走了出去,
會議室裡暖氣開得很大,冠世傑只穿了件銀灰的襯衣,在一群人中襯著他常年不改的驕傲神色顯得特別的清俊。
「新產品的試銷情況雖然不錯,但各公司不能完全寄托總公司,應該創造自己的聲譽,你們知道集團一年……」
陳特助開門進來,沖眾人一頷首,「冠總,辦公室有位……」
「說我在開會。」冠世傑回答,示意會議繼續。
「她是……」
「說我開會!」冠世傑又一次隱忍的重複。總經理們一邊翻資料一邊想,總裁耐性好像提高了。
陳特助笑笑,「冠總,經理們腦海中都塞滿了數據,給十分鐘讓他們消化下,你正好見下路教授。」
「路小?」
「對,她說給你帶來了一個可以消除疲倦的消息。」
冠世傑條地站起身,「那,休息十分鐘。」
所有人看到冠世傑突變的語氣都有點吃驚。
冠世傑迅速地跑向辦公室,路曉拎著包,一幅準備離開的樣子。
「對不起,老同學,我有個約,不然就等你,順便敲頓晚餐。」路曉笑著說。
「不好意思,讓你就等了。你找我有事?」
「唉,你可不可以委婉一點,老同學沒事就不能串個門?」路曉調侃地看向他。
冠世傑淺淺地傾傾嘴角。
「不浪費時間了,我開門見山,世傑,你現在對容妍是什麼感覺?如果無波無浪,我就閉嘴,只是串門。」
冠世傑申請突然地慎重起來,「如果我是冠世傑會成婚的話,那站在我身邊的女子只會是—————————容妍。」
「呵,你別亂深情的。那好吧,上次你不是向我打聽她的地址嗎?我沒有。但是我有一個別的關於她的消息。」
「是什麼?」
「如果她考研順利,她三月份會回台灣,一直呆到六月底,準備畢業論文和答辯。如果不順利,那她會呆到明年的夏天。」
「她還會回台灣?」冠世傑驚躍地抬起眉頭。鬼丫頭。居然一句話也沒提。
「嗯,你想留住她,努力吧!」路曉揚眉,「我又幫了你一次忙,你記下,以後慢慢回。」
「冠氏今年會給科藍公司幾項大的業務。」
科藍公司是路曉男友開辦的公司。「他是他,我是我。不過,還是要謝謝了。容妍回台大後,我會通風報信的。」
「不必!」
「呃?」
冠世傑神秘地一笑,「有些事,還是我親自做比較好。我不能欠你太多。」
「奸商!」
「無商不奸,我承認。」冠世傑笑笑。
春天了,河面的冰解凍了,大地開始濕潤,樹木泛綠,花兒悄悄綻出了花苞。爸爸、媽媽會全部上班,吳靖慧回白淨上課去了,大街上每一個人都忙忙碌碌,只有容妍閒得發慌。
她在等考研的結果,應該這幾天分數就會出來,她每天都上網看一下。長這麼大,沒修過這麼長的寒假。偷的半日閒是竊喜,太閒了則像在浪費時光。不閒著,又能做什麼呢?
街都被她逛爛了,以至於鬧市區一個店舖的營業員看到她,就揮手招呼。
不想逛街,幹嗎呢?不如,去喝杯咖啡消磨一下午。
容妍找出包包,從書架上選了。
百貨公司裡的人比過年少了許多,她不自覺抬頭看了看哪個精品櫃,櫥櫃裡現在換上一件鮮艷的裙裝,不是她喜歡的風格。她收回目光,推開茶室的門。
作為都空著,靠窗的那邊坐了對情侶,安靜的角落邊,有個男人開著手提電腦,像世在工作。
容妍剛想坐下,猛地抬頭,那個男人???一臉的倨傲不凡的神情,是冠世傑?不會的,不會的,她閉上眼,一定是她在胡思亂想產生了幻覺,就像海市蜃樓,假的,假的。
這個時候,他怎麼可能在這裡呢?
「小姐,你坐這裡嗎?」服務生禮貌地問。
容妍緩緩睜開眼,恍若未聞,直直地看著角落。那個男人頭都不抬,端起桌上的咖啡,淺抿著。
這次,不是虛的了,很真切,她竭力地抑制顫抖,步履僵硬走過去。
「你!」她吞了吞口水,不知道如何開口。
冠世傑沒有抬頭,手在鍵盤上忙碌,「請續杯,謝謝!」
「這是黑咖啡嗎?」她顫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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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1:43
第七十章 不期而遇(上)
冠世傑抬起墨黑的眼眸,下一刻,驚喜的微笑蕩漾在他那張俊美的面容上,他欣然站起身,「妍妍,我們真有靈犀,不約而同選了一家茶室。」修長的手臂伸過來,就想攬容妍的肩。
容妍沒有理他,皺著眉頭,咬了下唇,坐到他對面的椅中。「最近亞洲板塊和非洲板塊是不是擠壓得太凶,台灣海峽消失,台灣飄離到長江附近?」
「我沒有特別留意,」冠世傑開心的眉梢飛揚,沖愣在一邊的服務生招了招手,「一杯奶茶,再幫我續杯,算了,不要黑咖啡,來杯巴西咖啡。」
容妍握緊雙手,腰坐得直直的,「你好像承諾過,你不會來打擾我?」
冠世傑把電腦移到一邊,用手肘半撐著下巴,輕笑著對她眨下眼睛,「我有打擾你嗎?這是不期而遇,是巧合。我並沒有事先約你。」
「這是我住的小城,你為什麼要來?」容妍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煩擾,衝口問道。總是在對他的思念稍稍平和一些,他就突然出現,她要如何去把他忘記?
「對,是你住的小城,非常秀麗清雅,我印象很好,回台灣後,覺得意猶未盡,忍不住就來故地重遊。我算是合法旅遊,大陸海關沒有禁止我入境。我承諾過不打擾你,可是我沒有講過我不來這座小城。怎麼了?」
他的話讓容妍陡地心痛了一下,她控制著自己的聲調平靜地說:「我知道了,祝你旅遊愉快。」他不是為她而來的,她激動什麼。羞窘地站起身,轉身就想走開。
冠世傑伸手抓住她,寵溺地一笑,「又孩子氣了!二個多月沒見面,一起喝杯茶,不過分吧!」
容妍猶豫了五秒鐘,搖了搖頭,「是不過分,可是我沒有喝茶的心情。」她掙開他的手。
「其實,這是春節後,我第二次來這座小城了。」身後,冠世傑自嘲地一笑,笑容中摻雜著不自覺的落寞。
「為什麼?」容妍愕然回頭。
「我也只是個普通的男人,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冠世傑仰起頭,無言地看著頂空,不笑的面容,有著少見的憂鬱,「我非常想念你,可是又不能去打擾你,我縱容自己一個月來一次這個小城,在有你呼吸的地方,小住兩日,來減緩對你的思念。」他深沉的眼瞳對上她的明眸,那種極盡溫柔的眼神讓她的胸口生起一股心折的罪惡感。
「你不是商人嗎?這是沒有任何盈利的傻事。」她喃喃地低語,目光不由自主膠著在他的身上。
他細細端詳著她,起身,把她拉到身邊,坐下,修長的手指輕觸著她的唇瓣,「我想感動上帝,然後請他感動你,讓你聽到我心底的聲音。」
容妍感到自己心跳亂了節拍,她慌亂地別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我們之間的句號已經畫好了。」
冠世傑空餘的左手,撫摸著她的手背,「改寫很方便的!」
「我……不想。」她勉強自己給了他一個還算鎮定的微笑,「考研的分數現在說不定就出來了,我在北京讀書,你在台灣,我們應該不會有交集。」
「如果你沒有考上呢?那我們之間就重新改寫結局?」他揚起頭,問。
她怔了一下,竟然有點期待,瞄了眼他的電腦,「你在網上嗎?」
他點頭,按住她的手,「你先回答我?」
她歎息一聲,「沒有考上,我就要回台灣,結局有可能不同,但我不確定。」
「好!」他把電腦遞給她。
她搜出考研的分數查詢熱線,分數果真有了,她鍵入自己的准考證號,跳出的分數大大超出了她對自己的預測,應該說,她再次以高分跨進了北大的大門。
這是天意,她閉上眼,不是喜出望外,而是沒入頭頂的海水,讓她墜入失望之淵。
她該笑?該哭?該鬆口氣?他再也沒理由打擾到他了,心中的五味雜陳讓她想擠出一絲笑容多難。
「恭喜你,容妍!」他眼瞳灼亮,迎上她黯然的視線,唇角勾出一個極燦爛的笑容。俯低了臉龐,在她的腮邊落下一吻。
「謝謝!你現在可以回台灣了嗎?」她不能自主的顫抖,盯著他的眼眸,想看出他的真正心思。
「今天來不及了,明天回吧!以後,也不會再來這裡了,你不在。」他合上電腦,塞進包中,長臂一伸,將她置於他健壯的體格之中。「老天不幫我,我死心了,可能你應該有更好的前程和愛的人。」他的眸光變深,唇線也抿成了一條直線。
誰會比他更好?
容妍撇過頭,不許自己再多看他一眼,不然,她就會撲進他的懷中,放聲大哭。
「我爸、媽該下班了,我要……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後面,我要去北京辦手續,會很忙。」她不好請他再去家中做客,也不能留下和他呆在一起,她和他不期而遇,卻只能擦肩而過。
她的心疼痛到她無法平靜地坐在這裡了。
「嗯,走好!」他說,不像有太多的留戀,紳士般的鬆開了手臂,把包包遞給她。
她起身,木木地往茶室的大門走去,酸楚的苦澀把心都塞滿了。他要是不來這小城,她會很欣慰考進北大這個消息,可是一想到他獨自坐在那裡,吞嚥著絕望,她一點點快樂都沒有了。
腳步慢慢地往前移動,服務生為她打開了門。
她驀地回首,對上他落寞的視線。兩道目光交纏住了。
容妍閉上眼,淚水滑出眼角,她忽然跑向他。他張開了手臂,接住了她顫慄的身子。
她心痛地將臉埋在他的手掌之中。「對不起。」她說,然後依戀地磨蹭了一下他掌心的紋路。
「沒有關係,我尊重你的選擇!」他低頭在她的唇角低語。「我心裡很悶,找個地方陪我喝一杯,好嗎?」
她哽咽著點頭。
在服務生瞠目結舌的目光下,他半擁著她,旁若無人的往外走去。
容妍的淚太多了,多得無法止住,進哪家餐廳都不太好。冠世傑擁著她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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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1:51
第七十一章 不期而遇(下)
冠世傑住的是家四星級酒店,是這座小城最好的酒店。房間很大,有客廳,書房,還有臥房,價格當然也是很高的,但是和台灣冠氏四十二樓的休息間比,還是嫌差。
容妍進浴間洗了把臉,對著珵亮的瓷磚發了會兒呆。
「容妍!」冠世傑推開了門,根本不想她是否在方便,「我給餐廳打了電話,一會兒我們就在房間裡用餐。」
「嗯!」眼睛有點紅,讓她不好意思。幸好他沒有追問她為什麼回頭。
「謝謝你還願意留下來陪我。」他走過去,看著鏡子中的她,非常溫柔的說。
容妍腦子倏地轟然一響,「你不要用這種方式講話,你應該高高在上、不屑一顧地看著這個世界,沒有誰能左右得了你,你永遠不會患得患失。」淚如雨下,「你這樣說,我也不會動搖,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在感情上,人真的是犯不得錯的。」他苦笑著圈住她的肩,聲音因挫敗而沙啞。
「世傑,我怎麼辦?」容妍突然像崩潰了,捂著臉,轉過身,依在他懷中,「太多的阻擋,太多的理由,太多的恐懼,我真的不能喜歡你,可是……我……卻又捨不下你,世傑,我好累!」
「我知道。」他輕拍她抽動的肩,緩緩地為她拭著淚。
「如果沒有這個不期而遇,該有多好!」她自欺欺人的聲音已如夢囈。
「小城太小,我總會遇到你的。」嫌手礙事,他改用唇吻去她的淚。
最後一絲泣聲被他含住,她昏眩地攀住他,只看到他瞳仁中的柔情和激動。
「妍妍,跟我回台灣吧!」他的指尖劃過她的鎖骨、肩膀,停在她的腦前。
「不!」最後一絲理智驅使她搖頭。
他堵住她顫抖的唇,舌尖靈巧地滑入她的口中,她不禁低吟出聲,接受他熱情的糾纏。「真是倔呀!」冠世傑低歎一聲,將她抱出浴室。
她不敢睜眼,感到身子被放平在大床上,感到他逐漸加在她身上的重量。
這不是陌生的體驗,雖然從前是以周似蕾的敲入而沒有實施成功。「妍妍,妍妍!」冠世傑象著了魔般,吻著她的唇、她的耳,她的頸。
她的胸部劇烈起伏,他又移到她雙峰間,手指玩弄著她外衣上的拉鏈。如果現在她拒絕,他一定會立即停止。可是她突然生起了一股衝動,一股不問明日會如何的衝動,她愛這個男人,卻不能嫁他,那麼,就讓她為愛而愛一次吧!
她在他懷裡動了動,羞澀地睜開了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臉龐,不想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冠世傑呻吟一聲,用一記深吻奪走她的呼吸……他承認他的意志力已經非常非常薄弱。
「世傑,你真的愛我嗎?」
冠世傑默了一會兒,抬起頭,「我都為你失控到這個地步,你還在懷疑?」
「不懷疑。」容妍心滿意足地笑,摸著他的俊容。
「不要亂動。」他脫去她的外衣,將自己熾熱的唇落在她的峰谷間,感覺到一股熱血衝上頭頂,身體開始亢奮,他渴望著她已經太久太久。
容妍閉上眼,鼓起勇氣說:「世傑,我也愛你。」
「我知道!」冠世傑詭異地輕笑。如果她不愛他,他不會這樣放肆的任自己如此失控。別看她嘴硬,口口聲聲不回台灣,但他非常非常的肯定,她遲早要在她的姓前面加上「冠」字。她現在要演悲情劇,他陪她呀!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繼續正在發生的事。
毛衣、襯衫、文胸……他的,她的,逐一被拋落在地上,他的腿隔著薄被摩擦她的,她深深喘息,體內高漲的慾望就要將她吞噬。她愛撫他寬闊的胸膛,感覺他激烈的心跳和炙熱的體溫,感到自己也同樣燃燒如火。
似乎感覺出她的邀請,他更加貪婪地愛撫她胴體的每一處。
終於,她的身體接納了他,沒有任何阻礙和保留。這是她的初次體驗,他凝眸,深情款款。
上帝還是被他打動了,他擁有了完完整整的她。
是感動還是抱歉?他繼續體貼地愛撫她,尋找先前倉促遺漏的地方。
送晚餐的服務生在門外禮貌地敲門,一遍又一遍,許久,沒有聽到一絲回音,嘀咕了一句,推著餐車走了。
半夜,冠世傑有點渴,悄然打開床頭燈,想起身喝點東西,腿橫過床面,沒有任何碰觸,他突地轉身,被半掀,容妍不見了,一張便條壓在枕頭下。
「我又重新把我們之間畫上了一個句號。因為喜歡,才願意,不要有一點懷疑。但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方向,讓我們彼此相忘!容妍匆匆!」
冠世傑捏著紙條,閉上眼,然後笑意在嘴角一圈圈放大,「小駝鳥,沒有擁有你之前,我都沒放棄,現在得到了你,我會信你的話嗎?」他溫柔地吻了吻紙條上秀麗的字體。「親愛的,我們香港再見!」
已近午夜,容家的小院一片通明。媽媽惶恐不安地撥著電話,爸爸焦急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容妍躡手躡腳地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媽媽耳尖,「容妍?」
容妍的頭髮有些散亂,眼神躲閃,「你去哪了?」爸爸的臉色因緊張有點變形。
「你沒有出什麼事吧?」媽媽心亂地擁住她。
「我考上了北大的碩士,一興奮,就到郊區走了走。」容妍支支吾吾地說。
「走到現在?」
「我不知道時間,就一直走呀走的,很累哦!」容妍紅著臉,不安地瞄了媽媽一眼,生怕她看出自己做了壞事。
「你……不知這樣,爸媽會擔心嗎?」爸爸無奈地拍拍她的肩。
「我太興奮,就忘形了。」
「對,這的確是一件興奮的事。」看到容妍好好的,媽媽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了下來,「這次,媽媽請假送你去北大報到。」
「明天說,我太累了。」容妍低下眼簾,說。
「是啊,都這麼晚了,讓孩子休息吧,明天再說。她現在又不是開學,到北大註冊好後,還要去台灣準備畢業答辯呢!」爸爸疼愛地看著容妍疲倦的小臉。
「好,妍妍,那你洗洗睡吧!」媽媽叮囑。
她逃似的衝上了樓,把門關緊,撲在床上。身子還有絲微的酸痛,提醒自己剛才發生了什麼。
她很前衛地和冠世傑上床了,這不像是她會做的事,但她是很認真的、無怨無悔的去做的。
可她卻又從他身邊逃走了。
她起身從衣櫃中翻出上次他買的那件情侶毛衣,將它鋪平,臉貼著毛衣,它是羊毛和兔毛混紡的,所以觸摸起來感覺很好,很像冠世傑對她的溫柔神色。想到他,不知不覺間,容妍落下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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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2:06
第七十二章 明星也失意
春天的風越來越暖,日落的越來越晚,不經意間,時光流逝的飛快。
容妍又要從休憩地出發了。行李箱不大,放在客廳中,大部分的是媽媽出門的衣服,她的行李留在北京肖白的寓所,她騙媽媽說是寄放在吳靖慧那。
從小城坐火車到北京,停留兩天,到北大辦好手續,然後飛香港,再從香港飛台北。說起來如此複雜,卻不要分離太久,七月初,她又可以回到小城。
她一直沒有在冠世傑面前提過她會回台灣,他應該也不會知道,台北很大,他忙碌,她專注畢業答辯,短暫的停留,他們不會有任何交集的。她以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回報了他的愛意,以後,兩兩相忘,誰也不欠誰的了。
「妍兒,陪爸爸出去走一會兒吧。」容柏仁走進屋內,看到容妍陷在沙發中發呆,他放下手包,笑著說。
容妍搖了搖頭:「外面陽光白花花的,我不想出去。」
容柏仁挨著女兒坐下,「容妍,你是不是不想去北大讀書?」
「爸爸,我努力了很久才考進去的,怎麼會不喜歡呢?」容妍幽幽地看著院中弄得茂盛的一株月季。
「你眼睛裡可沒有這樣寫哦!」容柏仁疼愛地握住她的手,「在擔心回台北遇到世傑?」
容妍緩緩抬起眼,把頭擱在爸爸的肩上,「他跟我已經沒有關係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成為往事,以後,泛黃褪逝,越去越遠,不留任何痕跡。」
「這話可不像出自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子的口啊!你既然想明白了,就要振作起來,積極面對後面的生活。如果你還沒有相通,還留戀於他,那麼,你就好好想想,你願意為他回頭嗎?願意,就趁回台灣之時,給他一個機會。」
「爸爸?」容妍有點吃驚,她不確定她所聽到的。
容柏仁笑著眨了一下眼,「我當然捨不得你離我們太遠,但你畢竟長大了,你的幸福比我們的思念重要。我不想十年、二十年以後,你仍這樣傻傻地坐著,想念一個不該想念的人。我非常欣賞世傑,但這不作為你對他感情的任何輔助,你要捫心自問,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爸爸,不是單純相愛就可以了。」容妍笑的落寞,底下孤寂的眼神看著地板,「一個人太愛另一個人,患得患失的意識讓人害怕。環境、地位等等都有可能成為感情改變的借口,那時候,怎麼辦?」
「你不能信任於他?」
「我能信任現在的他,卻不敢信任十年後的他。爸爸,我不想愛人。」
「那就專心在北大讀書吧!在台灣一畢業答辯好,就立刻回大陸。這次,媽媽送你去北京,下次,爸爸去北京接你。確實,太有壓力的戀愛,不會快樂。研兒,你非常理智,爸爸放心了。」
「謝謝爸爸。」容妍泛起慼慼的笑顏。
到北大註冊只要一會的時間,填寫表格,交點照片什麼的,九月才是正式開學。去香港的機票,因為旅遊旺季,容妍只買到兩天後的,她正好陪著媽媽逛了逛北京城。吳靖慧在北京呆了三年,角角落落都摸熟了,容妍找了她過來做嚮導。
三個人一大早出的賓館,完了長城、故宮、頤和園,月上中天才摸到了床上,累癱成一團。第二天,媽媽只肯逛逛商場,說什麼也不肯跑遠了。她讓吳靖慧陪媽媽,對她擠下眼,說自己去取行李。
吳靖慧雖然不清楚她到底要幹嘛,但是死黨就是會死撐到底,她做了個「明白」的手勢,花言巧語哄著媽媽去了王府井。
容妍在房間裡撥通了老呂的電話。
「容小姐,你怎麼到今天才打電話,肖白都問過你好幾次了。」老呂的聲音非常熱情。
「一回家,腦袋就自動停轉,做了只被爸媽寵養的豬,呵,今天才到北京。」
「你已很高的分考進北大哦,真是厲害。」
「你怎麼知道?」
「肖白找人查的呀!」
容妍一愣,「他……今天中午能不能抽出時間,我想……和他見個面,一起吃飯。」
「好啊!我會幫他把形成重新安排下的。」
「還有,請他把行李給我帶出來吧。」
「呵呵,行!」擱下電話,容妍悄然吐了口氣。他居然還選了那家烤肉館。容妍打車過去,剛好看見老呂的車子也停在烤肉館前。
他跳下車,隔著車流,凝望著她從天橋上走下來。
「好久不見!」他含笑間,低低地。
「嗯!你還好嗎?」容妍愣了下。
「太累了,不是飛機,就是坐車、演出,我很久沒有好好地睡過覺了。在南京的時候,我以為你回來,讓老呂在入口處等你,沒想到,你這個粉絲真夠會打擊人的。」他笑著,把她讓進餐館。
「那天,家裡來了許多同學,我沒有辦法。」她紅著臉撒謊。
肖白很寬容的笑了笑,拉著她手肘,進來上次的雅間,還要了和上次一樣的烤肉。
她很安靜地坐在他對面。他很久都不說一句話,可能是在等她先開口。
「我明天去台灣,準備畢業答辯。」她深呼吸一口氣,淺然一笑。
「不會又想借我的胸膛哭泣吧?」
「不會,這次只去三個月,很快就會回來的。」她誠懇地看著他,「肖白,很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給予你你想要的。」
肖白胸口一陣劇烈起伏,「為什麼?」
如果他大聲責問她也就算了,偏偏他問的輕柔緩和,她的歉意更深了,「我不適合你。」
「容妍,歌手也是一個職業,不像報紙上寫得那麼神秘、偉大,像情聖似的。我也是一個非常非常普通的男人。如果我們交往,我會把你保護好,不會受一點干擾,你的生活還如從前一樣。」
「呵呵,我不是講這個。而是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現在和誰在一起?」
「我現在沒有和誰在一起,但是我一定要對你說抱歉。」
「你如此肯定?」
「對不起,我很清楚我在講什麼。」容妍低下頭,「我在台灣對你那樣,是因為你是我孤單太久太久之後遇到的第一個大陸人,我控制不住自己,希望你不要誤會。」
「容妍,你知道嗎?你哭泣的那個樣子,有大半年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特別是在台大門前,你追著跑車,就像烙印一樣,刻在我腦中。從那以後,我就開始在等你的電話。」
「對不起!」他的話讓她覺得心疼,但是她不能回應。
「你到北京參加考研,我比誰都開心。我像個瘋子似的,天天趴在網上查看有沒有錄取的分數。一得知你考上了,我開心的把自己灌得大醉。我想過追去你家中找你,可是我不想給你壓力,我寧可等到你主動地喜歡上我。」
「肖白,對不起。你對我真的很好,是我不好。對不起。」
肖白挫敗般的苦笑,道「空間的距離變短了,我們之間卻一點也沒有變。你怎麼不好呢?你不喜歡我,是你的權利。」他溫柔的控訴讓她的眼中突然地濕潤開了。
「不要哭,你並沒有對不起我,我們都沒有對彼此承諾過什麼,其實我一直都是有預感的,上次你在北京就那個樣,可還是忍不住存有僥倖心理,希望你這次來,會改變。」
「對不起,肖白。」她歉疚地說著,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不能說沒有遺憾,但是,情感的事情不能強人所難,我情你不願,也不甜蜜,你不要再講對不起了,說多了我還覺得對不起你。」肖白的神情從落寞逐漸放鬆,她卻哭的更厲害。她有什麼好?遇到雷鑫、肖白這樣的男人,他們無條件的對她好,而她什麼都沒有為他們做。
「謝謝你,肖白。」
肖白探身,摸了摸她的頭,「我還曾經做夢把你帶給我老媽看,讓她悄悄,我也能追到這麼個才女,幸好牛沒有干吹,不然現在臉就丟大了。沒事,我再去尋吧!」
「以後,你的演唱會,我一定會去舞螢光棒的。」
「好了啦,你不要嚇我。」他白了她一眼,給她捲了塊牛肉。「不過,可以經常敲詐下我,讓我帶你出來吃個飯、要張票什麼的,但是這僅限制在我沒有女朋友之前。」
容妍沒有被他的笑話逗樂,喉嚨一堵,有點哽咽,紅著眼低下了頭,「我都這樣負你了,你以後不必再對我好了。」
「傻瓜,對你好友不是你要求的,是我情願的。和你一起吃飯,不是我專心陪你,你也在陪我,對不對?情侶不成,做朋友也不可以嗎?」
可以嗎?容妍渾渾噩噩,帶著這個問題,回到了賓館。
媽媽買了許多禮物帶回去送給同事,她做明天的火車回小城,出發的時間和容妍的差不多,容妍只得讓吳靖慧送媽媽,老呂會送她去機場的,這是肖白的堅持。
機場的大廳,恆常的人來人往,上演的,也依舊是恆常的聚散離合。有些事,不管經過了多少年,不管時間怎麼消逝,永遠也不會該改變。
老呂幫容妍提著行李去辦了登機手續,容妍道謝之後,把護照和登機證放進包包,讓他先走,不必陪她。飛機還得一個半小時後才能起飛呢。經紀人都是大忙人。
「肖白昨晚又喝醉了。」老呂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拉著她到機場咖啡廳坐了下來。
容妍發出一聲輕歎,沒有說話。
「他出道以來,一直和我合作。我算是對他最瞭解了,對你,他算是第一次很認真的想要開始一份感情。我沒看過他那麼鄭重過,從台灣回來後,就告訴我,幾年內不准換號碼。」
「我沒有辦法。」容妍低喃,「真的很抱歉。」
「呵呵,這些年,我就像他的大哥一樣,所以忍不住也多管點閒事。容小姐,你馬上就要到北京讀書了,我們不把話講死,你會給別人機會的同時,也給肖白個機會,好嗎?青春妙齡,總是要戀愛的,如果你有了結婚的對象,那我就不會講這個話了,你應該沒有吧!做藝人就像是櫥窗裡的水晶擺設,好看卻沒有隱私,非常的辛苦,能夠保留住的就是自己的一顆心了。」
「他……會遇到……別的好女子。」
「有啊,倒追他的女星、白領,管元宵節多著呢,粉絲更是瘋狂的給她寫情書,但是他從不為所動,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明白,他原來是在等你。容小姐,在這個物慾縱流、世風日下的社會裡,還有幾個這樣癡情的男子?你一點點都不感動?」
她緩緩地把視線從老呂的臉上轉開,廣播裡開始播報去香港的旅客開始安檢,她站起身來。
她當然被感動了,可是她已經把心給了另一個人。她用什麼來回報小白呢?
「容小姐,無論從物質、性情還有許多許多方面,我都覺得肖白是個不易多得的好男人,他能在花花世界裡為你保留一顆乾淨的心,以後長長的歲月裡,你可以過得很輕鬆、很幸福。多少男人婚前恩恩愛愛,一結了婚,就輕易被誘惑,婚姻立刻觸礁。而選了肖白,你一點也不用擔心,他會愛你到老。」
容妍一怔,有幾絲愕然。
廣播裡又再次播報安檢通知。
她甩甩頭髮,回復他一個笑臉,走向安檢門。
「容小姐,你會考慮是嗎?」老呂在身後大聲問道。
容妍回頭,嘴唇緊抿,什麼也沒有說。考慮什麼?如果她答應考慮,那麼就是對肖白真摯的情感的一種玷污,她不愛他,卻貪圖他的愛。肖白應該遇到一個他愛著也愛著他的好女孩,而不是像她這樣蛇蠍心腸的女子心裡裝著別人的女子。
候機室裡坐滿了遊客,非常非常的吵,容妍倚著玻璃牆上,看著一架波音飛機緩緩地向登機號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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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5:36
第七十三章 維多利亞港的浪漫
北京到香港,好像只是喝了給果汁的時間,就到了。容妍順著人流走出飛機,先去行李處領取行李,然後去售票處拿機票。機票是在北京預定的,極力想不耽誤時間,她還是要在香港機場滯留三個小時。飛台北的航班是傍晚的,到台灣時,天已經黑了。
她沒有什麼著急的事,等就等吧!寄好了行李,看到免稅商店裡擠滿了內地遊客,也擠進去轉了一圈,都是她不太感興趣的物品,晃晃悠悠的,轉了好幾圈,覺得有點餓。機場的飯,通常又貴又難吃,她買了包餅乾和一瓶水,在候機室裡找了一個位置,邊吃邊等登機。
雖然香港是特區,但九七回歸之後,在香港講普通話的人很多。容妍在香港,沒有一點異鄉人的感覺。
餅乾有點膩,吃了幾塊,就沒有胃口了。來來去去的,從香港機場也經過幾次了,但是從來沒有停留過。香港市有錢人購物的天堂,她一個學生現在還沒有能力消費得起太昂貴的物品。但是她一直渴望能夠看看維多利亞港的夜景,還想眺望下中銀大廈,下次從台灣回香港時,看看有沒有機會吧!
容妍把餅乾塞進包包,掏出手機看時間。冠世傑送的名品手機現在淪落成手錶的下場,有點悲哀。時間好慢,還有一個小時。機場電視裡播放劉德華的個人演唱會,歲月不留情哦,華仔也老了,再完美的化妝,也遮不住歲月的滄桑。
肖白以後能像華仔紅這麼久嗎?容妍仰起頭沉思。
「冠總,這次我們香港分公司的新產品定單位於冠氏各分公司之首,一切都益於冠總的相助,我代表員工感謝冠總。」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滿臉堆著笑,沖一個冷著臉,一遍遍巡視著機場的男子說。
「不必,你們的宣傳工作做的不錯,才會有現在的業績。」男子的目光忽然凝結在某一處,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浮上俊容。
「冠總可否多停留一日,讓我盡點地主之誼。這兩天冠總一直在忙,也沒能好好招待你。」
「以後會有機會叨擾的,梁經理請回吧,飛機一會該起飛了。」
「冠總,一路順風。」梁經理大聲的說。仰看電視的容妍身子驀地一震。
「謝謝!」冠世傑嘴角噙著笑。
耳熟的聲音,冠總,是他!容妍悄悄抽了口冷氣,最近這種巧合的事怎麼這樣多。她抿緊唇,豎起風衣領,把頭低下,目不斜視地看著包包。心中直是打鼓,他不會和她坐同一架航班吧?
老天,她痛苦的閉上眼。
「陳特助,登機手續辦好了嗎?」冠世傑的心情簡直是直上雲霄般的輕快。
「嗯,一會就可以登機了。」
陳特助也在!!!喔,容妍渴盼著此時突然來場地震,地面裂個大洞,讓她直接跳下去好了。千算萬算,也不如天算,老天為什麼會偏袒他?她又沒有固定的行期,隨便的一天,竟然也碰上了他。
她六神無主的坐著,一點也不敢亂動,慶幸此時候機室裡的人滿為患,她也只是人簇之中的一小點。
廣播裡已經開始用中文、英文、廣東話分別廣播飛往台北桃園機場的航班開始登機了。有許多人站了起來,向登機口走去。容妍仍不敢動,冠世傑一定會做頭等艙,他上機後,她再上,一定不會發覺她了。
如果現在給他發現,那麼以冠世傑的能耐,他和她之間只怕真的就扯不清了。
人群從身前經過,容妍目不轉睛的看著腳尖,心跳急劇加速,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有點哆嗦。
一雙珵亮的名品皮鞋停在她面前,手臂一伸,攬住她的腰,「妍妍,登機了,還留戀香港啊!那下次讓梁經理做東,我們好好玩個夠。」
容妍臉驚得發白,愕然抬起頭,冠世傑一臉如常,寵溺地看著她。
「你……」她嘴張了張,往椅中埋著。
冠世傑手臂用力,夾起了她,「再不走,就耽誤航班了!」搶過她手中的機票和護照扔給陳特助。容妍眼角的餘光,看到冠氏的幾位大特助都在。
「我不走了。」她冷不防冒出了聲音。
「真是任性,」冠世傑微閉下眼,擁緊她,半挾持地一路無阻直奔登機口。別的旅客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經過經濟艙是,容妍停下了腳,「我的位置在這邊。」
「容小姐,你的位置我來坐。」說話的是陳特助。
容妍正欲拒絕,冠世傑親暱地扳過她的身子,「妍妍,別鬧了。」他溫柔地替她脫去風衣,「生氣也該有個時間,好了,我不好,我道歉。」當著眾人和空姐,他在機艙的走道上,竟然吻上了她的唇。雖是蜻蜓點水式的,但是足以讓她紅暈遍佈整張臉了。
「好啦,小姐,原諒你先生吧!兩口子不要那麼斤斤計較的。」座位上,以為廣東男子笑呵呵地用廣東話勸道。
「對啊,對啊!」一片符合之聲。
容妍生氣的白了冠世傑一眼,無奈地任由他牽著直奔頭等艙。
他非常體貼地替她繫好安全帶,空姐端著餐盤走過來,「冠先生,你來杯咖啡嗎?」
「好的,再來一杯果汁和一些點心賣外未婚妻和我賭氣,晚餐也沒吃。」冠世傑無奈地說,口氣卻是十分十的縱容。
空姐嫉妒地看了眼容妍,「好的!」
未婚妻?她這個當事人怎麼不知道?
頭等艙的不是只有她和他,當著眾人的面,她不能尖叫,但她的眼神一次次地像刀一般瞪向他。每瞪一眼,他就輕笑地吻一次,像作秀般。她氣得牙癢癢的,別過頭。
「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未婚妻了?」她低低的發問,推開他擱在她膝蓋上的手。
「不是未婚妻,怎麼能睡在同一張床上?」他曖昧地問。
容妍怔了三秒,急了,「我沒有要你負責。」
冠世傑一臉正以,「這不是要不要的問題,而是我應該負責,難道你想翻臉不認帳?」
容妍急的嘴唇都哆嗦了,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設計了。「我就是不認賬。」
「由不了你。」冠世傑溫柔地執起她的手,「有沒有把我的尺寸告訴媽媽?」
「呃?」容妍沒反應過來。
「媽媽不是答應要幫她的女婿做衣服嗎?」
容妍好想一腳把冠世傑踹下飛機。
「忘了吧!你對我的事情總是不經心,沒關係,下次我們回去時在給媽媽好了。」
容妍沒有理他,低聲罵了句,「大壞蛋。」
他俯身用唇逗弄著她的粉腮,指腹在上面輕輕地撫摸著,完全不顧後面瞠目結舌的特助們,總裁竟然也能做一個異常溫柔的男人。
「現在求上帝也沒有用了,妍妍,你說過我是一個高明的商人,從不做賒本生意,夠聰明,你就不要回台灣,那是我的地盤呀,我還會放過你嗎?」
「你……」俏眸一眨不眨,瞪著他,熱吻又印到了她的眼上,「這麼美麗的眼睛,也是我的。」
「冠世傑!」容妍真想咆哮。後面的特助們忍笑忍得臉通紅。
「不要這麼直呼其名,我們之間應該有更親切的稱謂,」冠世傑忽然眼一瞇,放開了她,「這次,我不會再考慮你的感受,我要高調戀愛。」
容妍火了,「我們之間的一切早就結束了。你是你,我是我,什麼干係也沒有。」
冠世傑兩手一插,「那我們就走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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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5:55
第七十四章 沒有輸贏的戰爭(一)
一種無力而又奇怪的感覺籠罩著容顏的心頭。
冠世傑笑得那麼自信,讓她恨不得上去抹去他的笑意。她徘徊又徘徊,掙扎又掙扎,一次次說服自己,多少個深夜流淚到天明,甚至還偉大到吧自己珍貴的聖潔的身體奉獻給眼前這個人,就是為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沒想到,他原來並沒有一點的傷害,而是成竹在胸,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她是他懷中一條自投羅網的小魚。
她有點沮喪,也很委屈,神色一稟,眉宇間升起一片怒意,「冠世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還要回台灣?」
冠世傑的表情是滿臉的稱讚,「聰明!我在商界保持戰無不勝的記錄,主要的原因就是知己知彼。」
「就算你可以打聽到我會回台灣,可是我的行程也沒有確定是哪一天啊?」她皺著眉頭。
「這就是有錢的好處,我只要知道你會在三月底、四月初的某天回台灣,那麼和航空公司打個招呼,讓他們提供最近兩三天裡飛台北的航客名單便行了。」他非常真摯,很坦誠地回答她的疑問。他沒有說的是為了等她,他已經在香港停留了差不多一周了。
「你侵犯我的隱私?」容妍提高了聲線。
剛剛才把頭低下去的特助們又紛紛抬起了眼,前面的兩位旅客也回過頭。
容妍羞窘地只是拚命的瞪著冠世傑,一隻手氣憤得打了他手臂一下。
「你……還留著這隻手機?」冠世傑看到容妍手中握著那只他在和她賭氣時扔進垃圾袋的手機。
「暴殄天物的行為很可恥,」容妍有點難為情,臉紅紅底辯解:「現在還給你好了!」
她把手機塞進他手中。
冠世傑沒有接,而是抬高手臂,把兩人座椅四周為了方便旅客休息的簾子拉實,把她和他完全擱在別人的視線之外。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愛作秀的人,非常珍惜與心愛的人之間的一切隱私。
他輕柔地鉗住她的下巴,歎息一聲吻下去。「妍妍,其實你比我還珍惜我們之間的一切,謝謝!」他吻得深情,吻得投入,彷彿要把胸中的感動全部表達在這個吻中,他輕咬著容妍的純,吸吮著她的舌。知道容妍完全喪失呼吸開始窒息,才滿足地放開。
容妍大口吸氣,臉頰漲的通紅。冠世傑俊容綻開滿足的笑容,看來她對自己的表達方式比較滿意。
後面的特助們為沒有看到一幕戀愛真人秀而大聲歎息。
「世傑,」容妍緩過氣來,但是臉上的潮紅未褪,她試著讓自己平靜,和冠世傑談談讓他不要再這樣。「我只在台灣停留三個月,你也知道我已經考取了北大的碩士班。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不要再鬧了。」
「我的態度像是在玩鬧?」冠世傑壓低了聲線,「倒是你現在還在自欺欺人的想置身之外。你口口聲聲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可是我們現在做的哪件事情,不是戀人做的。我為你把公務壓緊,一個月飛一趟南京,為你專程在香港停留,你陪我逛街、吃飯,甚至在酒店…………」
她突然摀住他的嘴,「這個章 節,可不可以保留?」
「好!」他皮笑肉不笑,「我不會阻擋你在北京讀書,我可以像現在一樣,一個月飛一趟北京,去看你。這些不影響我們的。」
容妍一怔。為什麼所有的事情到了他的嘴裡都變簡單了?
機艙裡的空姐用柔美的嗓音播報飛機已經靠近桃園機場,正在下降,幾分鐘後就可以抵達機場了。
「給我時間考慮。」容妍息事寧人,以退為守。
冠世傑抿嘴一笑,扯開了簾子,機艙裡的燈亮了起來。一個猛烈的撞擊,飛機平穩地降落到地面,慢慢滑行,靠向出口。
夜色已經很重了,透過舷窗看去,台北市猶如一片燈的海洋,而遠山、大海,墨黑墨黑的一團。
容妍本想借下機時落在後面,冠世傑不顧走道的狹窄,硬是攬著她並行走出飛機,惹得送客的空姐掩面輕笑。
深夜,抵港的航班極少。容妍原以為出關處人會很少,一走出通道,發現接機處竟然人擠人,有許多許多媒體的閃光燈閃個不停。幾位常在台灣週刊封面停留的明星正準備進關,一位記者追著在採訪。冠世傑的已出現突然讓媒體躁動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有個包丟在飛機上。」容妍募地轉身。
「我陪你回去拿。」冠世傑見招拆招。
「這點小事我一個人做的來,你在外面等我。」容妍拂開他的手。
「少來!」冠世傑瞇起了雙眼,手緊縛著她,「這種小兒科的把戲你也玩兒?」
容妍無語,微微閉了下眼,「那你在前,我在後,不要像個連體嬰兒。」
「不像連體嬰,就能證明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你騙得了自己,騙得了別人,能騙得了上帝嗎?」
「我不信上帝,我信佛祖。」
「你再說?」冠世傑的表情開始變的危險。
「怎樣?」
「我會當著媒體的面,堵上你的嘴,讓你明天出現在各大報刊的封面。好像我也很久沒秀了。」
容妍緊張地摀住嘴,「你這個大壞蛋。」
「試試?」冠世傑揚眉。
她很沒骨氣地拖鞋,雖然鎂光燈閃個不停,但主角是冠世傑,她被冠世傑高達的身體遮住,做了個小小的配角。
「冠總,你很少在公眾場合帶過女伴,請問這位是?」
「我未婚妻。」
「冠總不是剛和黃氏集團千金解除婚約了嗎?」媒體的話永遠刻薄。
冠世傑難得沒有黑面,「對。解除婚約不是被判終身不婚,我仍然有權得到屬於我的幸福。」
急著笑得有些難堪,「對,對,這是事實。那麼請問這位冠氏新女主人,是哪家千金?」
「這個我會在結婚的發佈會上,向大家宣佈的。多謝關心。」冠世傑瀟灑地揮揮手,跨上早已等候在機場外的車中。
媒體大歎,追的這麼緊,這個冠總仍把未婚妻保護的嚴嚴實實,只搶拍了半面麗顏,好像非常非常的年輕。
汽車在空曠的高速上疾馳。容妍別過身子,看著漆黑的窗外,陳特助搖下半面窗,讓台北的夜風吹進車內。
「你現在很得意了吧,就會捉弄我。」容感非常非常的生氣。
冠世傑努力保持耐性,轉過她的身子,「容妍,你回了趟家,脾氣大了許多。」
「怎麼樣?」她嘟著嘴,和他抬槓。
「還好我能承受。」冠世傑覺得和她講不通,兩手輕輕握住她的手,半躺在椅中,閉上眼,「如果想吵,就等明天吧!妍妍,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容妍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確實,眼眶下泛著隱隱的青色,真的是好久沒睡了。她乖乖地閉上了嘴,沒有被他抓著的一隻手心疼的撫摸著他的手臂。
說一千,道一萬,她對他還是做不到真的無情。
開車的陳特助忍俊不禁地笑了。
汽車駛進台北市,緩緩地停在冠氏集團的下面,「世傑,到了!」容妍推推冠世傑。
他其實沒有睡著,只是很享受她對他難得的片刻溫柔。「喔。」他打開車門,拉著她出來。
她拍拍他的手,坐著沒動,做了個電話聯繫的手勢,「我回台大。」
「妍妍,不要再鬧了,都進午夜了,我明天早上還要和客戶開會,陳特助還要熬夜準備資料,讓我們休息會,好嗎?」冠世傑探進來,擁著她的肩,好言好語,好風度。陳特助已經把她和冠世傑的行李拎進了大樓,保安接過,走向電梯。
容妍傻住了,她竟然成了無理取鬧的了,「那好,我自己打車回台大。」她跨出車。
「我能放心嗎?台北的物業治安有多差,你不知道?」冠世傑開始來氣,提高了聲線。聲音在樓道間回想著。
「我出了事,不要你負責。」她像個孩子一般和他賭上了氣。
他隨即悔改地小聲說,「我明早天亮就送你回台大,現在請你在冠氏休息幾個小時,可以嗎?」
容妍聽到這話,心裡有點酸,不再說話,無力地聳聳肩,有他拖著,走進大樓,坐上專用電梯,直奔四十二樓,休息間。
冠世傑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昏黃的燈束,讓室內蕩起柔和的情愫,鬆軟的大床,怎麼看,怎麼曖昧。容妍輕揉著額角,氣息紊亂。
「要衝個澡嗎?」冠世傑俊眸清澈,毫無剛才的倦態。
容妍偷偷嚥了口口水,搖搖頭。
「那好,一會再洗!」冠世傑神色漸漸柔和下來,眼睛的睫毛動了一動,他輕輕地拉過她,把她擁在懷中,長舒一口氣,「妍妍,你終於又真真切切在我的懷中了。」
「你心計那麼深,我如何都得過你?」她無奈地說。
「妍妍,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忐忑,我真的怕你對我死心了。我不管是耍心計,還是玩悲情,親愛的,你說我為什麼?我愛你呀,很愛很愛,我不想我們錯過,不想以後後悔。這幾個月,我一直都在為我們的愛情而努力著。你悄悄問自己的心,如果你沒有一點對我的愛,我能近的了你嗎?」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容妍原以為自己已經很堅強的設好了心防,可惜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湧了出來。她靠在冠世傑胸前,放聲大哭。冠世傑一直沒有說話任她發洩般的哭泣,手圈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格外溫柔。
過了很久,容妍停止抽噎,擦了擦眼淚,吸了下鼻子說:「世傑,可是我們之間差距很大。」
「不管是你爸媽,還是我家人,還有所有的外界任何一切,都讓我來解決。能把你追回,其他都不是問題。我有決心,為你把泰山一走。」他攬著她向大床走去。
「你要做愚公?」她嬌嗔地問。
「做你的愚公。」他輕咬著她的耳朵,呼吸加重,「那麼,親愛的,現在能不能告訴我,愛我嗎?」
氣也氣過了,逃也逃過了,什麼話都說絕了,她還在他懷裡,怎麼辦?唯有投降!反正他個子高,天掉下來讓他頂吧!她一直都很愛很愛他,一點點都沒有減少。
「我只接受三個字的答案!」他等的心急,親著她的鼻尖。
四周安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容妍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對於我們的未來我還有點擔心,可是,世傑,我愛你,哎,而且非常愛。」
她的答案不止三個字,可是他已經很滿意了,開心滴吻上她的眼睛、她的唇。「我會讓你確定我們的未來。」
她稍有點笨拙地回吻著他。
他的手開始接著她風衣的紐扣,然後是襯衫……
「世傑,你不是很累嗎?」
「還有事情沒完成,我現在不能累。」
「什麼事情?」
「上次在你家附近的酒店,我一直覺都得我們之間有些地方還有些不足。」
然後,一室春色,風情旖旎……
「妍妍!」雙唇逸出一聲低喊,冠世傑滿足地倒在她的身旁,她蜷縮在他懷中。
天地在這一瞬靜了下來,他們就這樣擁著,多少時間過去了,誰也不知道。
「起來,我們一起洗澡。」他說著抱起全身酥松無力的容妍進了浴室。
熱氣蒸騰中,他們再次臣服於無盡的情愛中。這次,應該沒有什麼不足了吧。容妍想。
他為她吹乾了頭髮,為她穿上睡衣,兩個人躺在床上,又疲又累,卻誰也沒有睡意。
「妍妍,以後呢,只准我在你前面先醒,我要睜眼就看到你的面容,不准再玩逃跑的把戲。那種醒來後,一室清冷的感覺真壞,好像做了一場真實的春夢。」他懲罰地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不拒絕,不反應,她太累了。
「有意見?」
「誰讓你先前那麼壞,讓我害怕。我也不好受,回家後,抱著毛衣哭了好一會,還要想你,身子還疼。」她仰起頭,撒嬌地告訴他初次的體驗。
「疼是應該的,我不會道歉,但是可以獎勵。」他挪身拉開床頭櫃前的抽屜,拿出一個小盒,輕輕打開,一簇璀璨的光芒刺得容妍眼眨了眨。
「嫁給我,妍妍!」他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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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6:27
第七十五章 沒有輸贏的戰爭(二)
「嫁給我,妍妍!」冠世傑打開盒子,裡面有枚粉鑽戒指。他看著容妍,如墨一般的雙眸格外的深邃。
容妍顯然沒有做好準備,脫口說道:「我不。」他們才剛剛開始恢復戀愛關係,怎麼會突然跳級到結婚這麼莊嚴的事情上。她還要讀書,她才二十二虛歲,做一個妻子好像太早了吧!
冠世傑沉下臉蹙眉,「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想法?」
容妍嘟起嘴,偎到他懷中,「我敢有什麼想法嗎?」
「可以有想法的,你有公民的發言權。」男人很大度地說。
「世傑,可以再等兩年嗎?等我滿二十四歲時,我們就結婚。」容妍非常乖巧地回答。
「滿二十四歲,也就是虛歲二十五歲的十月,那時我都多大了,三十四歲了,上帝!」冠世傑疲憊地躺回枕上,閉上眼。「妍妍,你知道這枚戒指我是何時買的嗎?從法國回來時我就買好了,我那時就想結婚了,後來和你生氣,我扔掉,事後有像個瘋子似的跑到樓下,找了許久才尋回來的,你現在卻還殘酷地讓我再等三年。」
「世傑!」容妍微掩雙眸,不敢多講,避開他指責的眼神,那光芒四射的眼輕易地就禁錮著她的心。
「妍妍,你真的愛我嗎?」他撐起手臂,托起她的下巴,溫柔地問。
容妍點點頭,把臉湊近他,輕輕吻他,「世傑,結婚是件神聖的事,要先告之父母,才能決定。」近墨者黑,她也有點學壞了。
冠世傑拉著她側躺在他的臂彎,為她拂卻額上的髮絲,食指輕輕拂過她的眉際、臉頰,停在她的唇上,「對,應該先告之父母。妍妍,既然你愛我,而且以後好像也沒有準備嫁給別人,那就把戒指先收下!那些事情我們以後一件一件的做。」大了她九歲不是白過的,他有辦法把她誘拐成妻。結婚之後,戀愛一樣可以談。
「好嗎?」電影裡人家求婚好像總有鮮花、音樂,男主角打開盒子,問女主可願意嫁給他時,女主都會喜極而泣,顫抖地伸出手指,男主深情的為她戴上戒指,再印上纏綿的一吻。
此刻,她也正被求婚,身上只有一件睡衣,睡在世傑的懷裡,她一點都沒有哭的感覺,反而覺得有點無奈。
「好啊!又不是戴上就立刻舉行婚禮,兩家家長見面呀,註冊登記、禮服、酒席。那些事總要忙個兩三年,你差不多也滿二十四了。」他豎起她的無名指,為她輕輕戴上,「現在只不過是告訴別人,你是有主的了。」
怎麼講的她好像一隻流浪狗似的,準備婚禮要那麼就呀!容妍舉起手指,看著手上的戒指,燈光下,光芒柔和璀璨。
過了一會,她忽然抬起眼,不安地問:「世傑,這戒指是不是很貴?」
「一般吧!比這貴的還有,但那式樣不適合你。等你過了三十歲,給你買更貴的。」戒指送出去後,他的心裡所有物件全部歸位,擁緊她,閉上眼。
「世傑,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沒戴過,我怕我會弄丟。」小臉愁成了一團,像多了個心思。
「丟了再買一個呀!」意識開始朦朧。
「那意義就不一樣了。」她還很珍惜,冠世傑非常開心,「那你就不要隨便摘下來啊。」
「喔!」她忙握緊拳頭,稍後又抬起了頭,「世傑,我是不是也要送你一個戒指啊?」
他已經進入半夢半醒之間,「嗯,婚禮時,女方要準備一個男戒。現在不要,求婚不是AA制。」
「世傑……」她又有疑問了,忽然聽到身邊的人發出輕微的鼾聲,她忙嚥下問句,抬手關了床頭燈,窩在他懷中。
「晚安,親愛的。」她在他耳邊低低呢喃一聲,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她醒來,世傑已經起床了。
外面餐桌上留著早點、牛奶。她餓得要命,幾口酒喝光了牛奶,吃了塊點心,看到自己的行李放在沙發上。打開,找了間衣衫換上。
她聽到外面有聲響,有點高興地跑出去,世界不再,陳特助在。
容妍臉一紅,這個時候從休息間出來,任何人都會猜出她和冠世傑之間的親密。臉反正在飛機上就丟到太平洋裡了,皮厚厚,撐著過。
「早,陳特助。」
陳特助一眼就瞟到她手上的戒指,微微一笑,「恭喜容小姐。」
容妍臉通紅通紅,忙把手背到身後,「世傑呢?」
「他到後勤不去了。」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送我去台大?」
陳特助抿嘴一笑,「這杯來是一件小事,但是冠總交代過,你如果想出門,等他回來。」
他原來是在這裡守大門的!容妍突然明白,戒指都收下了,冠世傑還是不信任她。
她有點委屈地坐到沙發上,心情有點鬱悶。
「妍妍,你醒啦!」冠世傑神清氣爽地推門進來,送上一個溫柔的懷抱和一記深吻。
陳特助很識趣地掩門出去。
「世傑,我回台灣到底是幹什麼的,你忘了嗎?」
冠世傑扔開公文,鼻音一嗯,「我很自大的以為,你是來找我的!」
「世傑!送我回台大吧!我有畢業答辯呀!」
「好,但今天是我們婚後第一天,你不上學,我不工作,可好?」
「婚後?」
「昨晚我不是求婚成功了嗎?」
「世傑!」
「後悔了?」冠世傑尾音上揚,面色微凜。
容妍立刻搖頭,「沒有,不是講好要三年後嗎?」
「那是婚禮,現在是求婚、註冊!」他非常認真的誰,「你護照在吧?」
她點頭。
「帶上護照和身份證,我們要出去辦事。」他催促著她。
容妍被她催得一愣一愣的,拿上包包,就被他拉下了樓。
結果,他們去了戶籍登記處。春天,要結婚的人排成了長隊。冠世傑特地找了人,他們才插到了前面。
「世傑,我們走啦!」容妍察覺到上當時已經很晚了。
「馬上就走,現在回答問題。」冠世傑擁著她的肩,稍微用力。
「容小姐是大陸人啊!」登記的是一位瘦小的男人,看著容顏的護照,很驚奇。
「嗯!」容妍不自然的抿緊唇。「請問,您願意嫁給冠世傑先生嗎?」
「呃?」容妍覺著怎麼像在教堂中,對著神父宣誓一般。
「妍妍!」冠世傑的聲音有點緊繃,臉上卻面帶微笑,「你不願意?」
「我願意!」
「冠世傑先生,你願意取容妍小姐嗎?」
「願意!」
接著,按羅印,蓋簽章 ,她的名字變成了三個字,冠容妍,她在法律上正式成為了冠世傑的妻子。
「恭喜二位!」瘦小的男人伸手與冠世傑握手。
容妍沉默不語地隨著冠世傑走出登記處,車門前,她抬起頭,「世傑,你是不是有設計我了?」
「什麼話!!剛才那句願意我沒有逼你啊,冠太太!」他得意地啃咬著她的唇,毫不在意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現在他們是合法夫妻,一切都可坦在陽光下。
「你明明說是三年後的!」容妍瞪著他。
「對呀!婚禮是的三年後。等你畢業答辯好,我和爸爸就去大陸提親。現在有時間,就先把手續帶著辦,怎麼了?有問題?」
容妍說不過他,以前就沒說過他,氣的直翻眼,反正有種被陷害的感受。「現在送我回台大!」她坐上車,賭氣地不看他。
他像個大騙子,三唬兩唬把她唬成了他的。
冠世傑寵溺地一笑,把車開得飛快,經過冠氏,經過台大,拐進一個小區,停在一棟兩層小樓前。
小樓有小小的院落,奶白色的牆,四處長滿了籐蔓類的植物,有很多的窗,給人一種很可愛、很溫馨的感覺。最最養眼的是二樓的樓外樓有一間玻璃屋,裡面長滿了各色的花草。
「這?」容妍震驚地抬起頭。
「冠太太,這是我們的新家。」他抱著她往院中走去,「我在網上看了很久,只有這裡和你原先的家有點相似。」
容妍突地臉一白,「世傑,……是……是不是周阿姨和董事長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又亂想了!」他斥責地敲了下她的腦門,「我要是肯結婚,我爸爸媽媽可能要敲鑼打鼓地感謝我的太太,他們一直害怕我是同性戀。你知道我媽媽那個熱心腸,還有似蕾那個亂撞的性子,在我們新婚這段期間,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擾。我失控的樣子,只想給你看到。」其實,他也不想一下子給容妍太多的壓力,這次,踏進他的世界,他會牽著容妍慢慢地走。
他幾句話,就把她上空的雲霧吹散了。
「冠園再好,那是個大家。我們兩個應該有個屬於我們的小家,你現在結婚了,有老公,怎麼可以還住在公寓呢?滿意新家嗎?冠太太?」
「世傑,可是我好像什麼也沒你做。」無助出現在容顏的臉上,她搖著頭迷惑地低語,「媽媽總說,人與人之間是相互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在台灣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學生。我能給你什麼呢?」
「愛情的領域裡,總有人願意主動付出。」冠世傑看出好的不自信,重重地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個吻,「你愛我,你嫁給了我,妍妍,你現在是我的太太,我所有的財產包括生命都是你的。」
「世傑,這樣好像是貪圖你的物質才嫁給你的。」她低語。
「那也是個不錯的理由。冠太太,從今以後,要記得,我的就是你的,不要在外面在和我玩AA制,而你的,我也會毫不客氣地巧取豪奪。」
「那你賒本了!」她看著他臉上寵愛的笑容,猛然將身自投入他的懷裡,用了最大的力氣緊緊抱住他。
他著急的完婚,是想佔有她的心,也是想有一個很好的理由,讓她不拒絕他的呵護和疼愛。
「我是個大男人,不和小女生斤斤計較。」他摟抱著她,將自己的愛戀,藉著擁抱傳遞到她身上。
恪守了三十年的孤單,終於有了一個歸屬的港灣。只有愛情才會讓一個不羈的男人做出這種不和利益的事情。
「謝謝世傑!」容妍呼吸著他身上的清新陽剛的氣息。
「小傻瓜,我們現在是患難與共、富貴同享的夫妻。」他堅定地握住她的雙肩,說。
「嗯!」雖然是被騙做了他的妻,現在她一點點都不生氣了。
「那冠太太,可不可以為了你的老公,不要去北京唸書了,留在台大讀也是一樣。」他默然地將臉埋在她的肩上,抱得緊緊的。
「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
「我怕你會被別人搶走。」
「亂說,我是有夫之婦,不搞婚外戀的。」她俏皮地笑了,「一切等我畢業答辯完再說,好嗎?」她反將他一軍。
「不好又能如何?」他不滿意地皺了眉。
「世傑。」她摟著他的腰,「這真的是我們的家嗎?」
「百分之百的正確。」
「老天,我高興地瘋掉了。」她大笑地在院中瘋狂的轉著圈子。
「多讓人虛榮啊!這麼美的房子是我的。」
她及肩的長髮散在她的頸間,嬌美的笑顏,讓他無法移開視線。他忽然想像到不久以後,這院子裡還會多一兩個小人兒。
「妍妍!」他突地扣住她氣喘吁吁的身子,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全化為零,以一種纏綿的柔情封住了她的雙唇。
她的雙手輕撫上他的胸膛嬌嫩的唇舌模仿著他吻她的方式,讓他的心跳差點衝出胸口。
「冠太太,這個新家,你想先參觀哪裡?」
「玻璃屋!」
「不,我建議對於新婚第一天的夫妻,應該是從我是開始參觀。」他向前跨一步,讓她感到他已經到達的即將爆發的地步。
「世傑!聽你的!」容妍臉頰微紅地圈住他的脖子。
「真是很乖很乖的太太。」他低下頭,在她的頸間突出沉重的氣息,騰手一抱,向他們的新家走去。
冠世傑已經很久沒有回冠園了,突然打電話說要回家吃晚飯,可把周雅蘭喜壞了,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還催促周似蕾早點下班。
四個人圍坐桌前,開動著,冠世傑忽然神情鄭重地看了父母一眼,「爸爸,媽媽,我郵件事情要告訴你們。」
「公司的事兒?」冠希文問。
「吃飯不談公事!」周雅蘭慈愛地看了眼兒子,好像有點疲倦,但氣色非常的好。
冠世傑難得有點不安,「我今天結婚了。」
周似蕾手中的湯勺「噹」一聲落在桌上,「哥,你騙人吧!」
「結婚?」周雅蘭碰翻了面前的湯碗,冠希文瞪大了眼,「世傑,是結婚嗎?」
「是的!」他連唬帶騙把容妍挾持到公證處,沒有驚動任何人。
「是哪家的姑娘?」世傑前一陣剛接觸了婚約,聽似蕾說容妍回大陸唸書了,沒聽說世傑和誰走得近呀!夫妻倆納悶了。
想到小妻子,冠世傑放柔了面容,「容妍啊!」
周似蕾神色大變,嘴巴張得半圓。
「世傑,你好厲害!」周雅蘭興奮的一拍手掌,「快,快把細節講給我聽聽,容妍不是在大陸嗎?」
「她昨天和我一起回台灣的,我還有個畢業答辯。她現在在我們家中收拾行李,我一會就回家陪她。」冠世傑簡單的說了個結果,不談過程。
「冠園不是你的家?」冠希文突地冷聲問,結了婚,把新婦放在外面,像什麼話。
「對啊,對啊,世傑,回家住吧!先前你和容妍有誤會,鬧了那一出,我知道那孩子心裡委屈,既然你們有緣,還又走到了一起,這是件多麼開心的事啊!回冠園來住吧!我想容妍都想瘋了。」周雅蘭跟著幫腔。
「等大家都做好準備,可以愛妍妍像愛我一樣,我們會偶爾回來小住的。」冠世傑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瞟過周似蕾。
「不行!」冠希文拿出家長的威風,站起身,「我們冠家誰不愛她?我們是那種注重身份的勢力的商人嗎?你愛她,我們愛你,自然會接受她,這一點你不要擔心。你為了容顏的身份,秘密結婚,我理解,但是我不贊成,我一定要舉辦一個轟轟烈烈的婚禮,把新婦娶回冠園。去把房子退了,今晚就給我搬回冠園,三樓是你們的二人世界,我們兩個老的不會妨礙你們的。」
「我沒想到你們會這麼執著,放心,我不會再撞了你們的好事。」周似蕾冷冷地對冠世傑說。
「什麼好事?」周雅蘭納悶地直眨眼。
冠世傑淡然一笑,「秘密結婚,我是怕容妍反悔,而且她家裡人不是很喜歡我。」
其他三人在次嚇得眼瞪出了眼眶。
「你去過她家?」三人異口同聲問。
「不止一次。容妍媽媽是個非常傑出的設計師,爸爸是醫生,書香之家,為人非常禮貌謙和。即使不同意容妍和我一起,仍非常周到的招待我,一句重語都沒有。」
「那嫌你哪一點?」周雅蘭有點不開心。
「台灣離江蘇遠呀,我大了容妍九歲,還有冠家太有錢之類的,呵!」
「這不是讓多少小姐最最動心的條件嗎?」周似蕾驚問。
「在他們家不適用。他們更在意女兒是否快樂、幸福,幸好容妍愛我,不然我一點勝算都沒有。我和容妍結婚,就是想先把籌碼抓到手中,這樣去求親時,他們不管如何反對,最後都會答應的。我想請爸爸下個月和我一起去趟大陸,容妍就請媽媽照顧,婚禮的籌備交給公司的幾位主管。但這一切,不能讓容妍知曉,她嚷著要三年後才肯舉辦婚禮,現在要讀書。」
「兒子,我發現你是個名副其實的奸商,你一定早就把容妍誘拐上床了!」周雅蘭微嗔地說。
冠世傑難堪地紅了臉,「媽媽!」今日才知道媽媽的惡質。
冠希文哈哈大笑,「成過親還要玩悄悄啊!冠園好久沒這麼快樂了,世傑,你應該把容妍帶回來吃飯的。」
「她要是來了,哥那些奸計敢講嗎?」周似蕾微閉下眼,悶悶地啃著蘋果。
「她在新家裡整理行李呢。」
周雅蘭突地想起,「世傑,那容妍的學業怎麼辦?不回北京讀書了?」
「那是我下一步要做的,打消她回北京的念頭。」冠世傑自信滿滿地說。
「哦,哦,你可真可怕!」周雅蘭白了兒子一眼。
蘇嫂在廚房坐了好一會,估計晚餐該結束了,準備出來收拾,「老爺,太太,你們怎麼全沒動呀?」
「哈哈,今天開心的不必吃飯了。」冠希文朗聲說道。
冠世傑和周雅蘭全跟著笑了,獨有周似蕾眉擰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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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7:34
第七十六章 沒有輸贏的戰爭(三)
周似蕾仰天長歎,好鬱悶,那個大陸妹真的和哥哥修成正果了,想當初,她曾經極力阻止,不惜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讓她成了一個笑話,被哥哥狠狠地拋棄。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自己成了一個不是人不是鬼的東西。哥哥說起她時,那種寵溺,真受不了,她比自己還小好幾歲,現在成了大嫂,真是要命。
站在華語大樓的露台上,斜睨萬丈紅塵,腳下的世界正努力綻放著夜後的嬌媚風采,與天上的點點繁星爭相輝映著。
同事們相繼下班了,冷清的大樓讓周似蕾有種難以言語的寂寞孤獨。
近來她變得多愁善感,也有點討厭自己了。心口有點發疼,像被揪著,她輕按住胸口。
身後飄來一陣煙味,她微微皺起了眉,扭過頭。
「還沒下班?」是雷鑫,在播報晚間新聞之前,他喜歡到露台上抽根煙。
「一會就走!」她現在調任綜藝頻道主管,與新聞頻道沒有了交集,這樣,他們反倒客氣起來。
兩個人都沉默著。他抽他的煙,她發她的呆。
靜默十分鐘,她先沉不住氣,開口說話:「容妍和我哥哥前幾天註冊結婚了。」
雷鑫夾煙的手一抖,像是被燙到了手指,匆匆丟開煙頭,「她不是在大陸嗎?」
「我哥哥硬是把她從大陸押回台灣了。」周似蕾聳聳肩,至今仍不能相信做出這種衝動卻又浪漫的舉動的人是她哥哥……冷酷自製的商界神童冠世傑。
雷鑫釋然一笑,「幸福應該屬於你個這種永不放棄的人。」
夜空忽然飄起了綿綿細雨,細的讓人只能感覺到那股濕氣。
「你真的好豁達,一點也不吃錯醋。」
「我輸得心服口服,在愛情的領域裡,你哥哥本身比我優秀,也比我執著,容妍一直愛的人也是他。」說不吃醋是假的,雷鑫心裡掠過微微的酸楚。
「你在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周似蕾不改刻薄的語氣,說完,自己倒恨起自己來。
「我是一面鏡子,讓他們彼此看清自己的心的鏡子。」雷鑫不在意,淡然一笑。「我總以為付出一顆心就行了,其實有這些還是不夠的。要有勇氣、包容、體貼、堅強。」
周似蕾怪異地看了他一眼,「我和你一樣傻。」她輕聲嘀咕著,心疼得更凶了。
「你說什麼?」雷鑫沒有聽清楚。
她無力地搖了搖頭,護著心默默地從他身邊走下台階。
雷鑫被她單薄的身影怔住了。
容妍開始復課了。不過,這次很輕鬆,不像以前的滿堂,剛下一節課,就匆匆的趕往下一個教室,還要抽空去文學院旁聽。
到畢業的導師那邊談了畢業課題,確定了自己的畢業論文題目,又問了畢業答辯的一些事項,她這才去看公寓的孫妮。孫妮這學期沒有住公寓。她找到孫妮的課室,從窗戶中看到孫妮和陸浩頭挨著頭,好親密。
容妍莞爾一笑。
「容妍!」孫妮一見面,給了容妍一個大大的熊抱,隨即一臉歉意的說:「對不起哦,我不能和你合住公寓了。」
陸浩兩手交叉,倚在桌前,面對容妍微微一笑。
「你見色忘友吧!」容妍壞壞地看了陸浩一眼。
孫妮臉一紅,大方地點下頭,「嗯,我現在住在他的公寓裡!這次回馬來西亞時,我們訂婚了。」
「恭喜哦!」容妍真心地伸出手,抱了孫妮一下。
「戒指!」孫妮眼尖,不禁驚呼,「你結婚了,容妍!」
容妍有些不自在,把手背在身後,支支吾吾地說,「和你一樣,是訂婚,呵呵,寒假太長,無聊就順便把自己給定下來了。」
「容妍,你不誠實哦!」孫妮不信。
「反正就是那麼回事。好啦,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我閃人。」容妍怕孫妮追問,急忙搖搖手,逃之夭夭。
「這個壞丫頭。」孫妮笑著把頭依向悄悄走過來的陸浩的胸口。
「你就不怕會摔找?」陸浩圈住她的腰,頂著她的頭心,柔聲說。
「我知道你會接著呀!」孫妮仰起頭吻吻他的下巴,「容妍被人定去了。」
「嗯,她那樣的好女孩,搶的人定然多。」陸浩想起往事,自嘲一笑。
「浩,我是好女孩嗎?」
「是,不然我也不會搶著把你定下來啊!」
孫妮幸福滴皺皺鼻,笑了。丘比特是個乖小孩,對誰都不偏袒。
背了一大包資料,容妍回到自己的新家,剛進小區大門,就遠遠地看到院門前停了輛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路邊。
「周阿姨!」容妍拘謹地招呼,慌慌地打開院門。
周雅蘭打量了下小院,佯裝不悅地看著容妍,「妍妍,你該改口了吧?」
容妍臉一紅,推開客廳的門,抿了抿唇,喊不出「媽媽!」
「嗯,世傑這新家佈置的不錯,清雅大方、舒適,難怪不肯回冠園,不過,我只能允許你們暫時住在這裡。我還是喜歡一家人住在一起。」周雅蘭掃視了一眼小樓。笑著說。
「你坐!」容妍從冰箱裡拿出果汁,倒了杯給周雅蘭。
「妍妍,你回台灣,媽媽也不知,今天跟媽媽會冠園吃飯吧!你爸爸掛念著你呢,說好久不見了,蘇嫂特地為你做了江南小菜。」周雅蘭疼愛地抓著容妍的手,「爸爸也給世界打了電話,他會到冠園接你。」
「嗯!」容妍不好意思地抬起眼,「其實應該我先去看你們的。」
「我們不在意這個,現在,我們回家吧!這裡不錯,有沒有我們的房間?」
「剛搬來,只有一間臥房,後面我會準備。」容妍的臉緋紅一片。
「哈,我開玩笑的,世傑那小子最壞了,有了老婆就不要老媽了,咱們不和他好。」
容妍含笑點頭。
周雅蘭催得緊,容妍只得把資料胡亂放下,匆匆出來。
司機是老陳,「少夫人,好!」
容妍被這個稱呼弄得一愣,什麼反應都沒有。坐到車中時,神情仍不自然。
「不習慣吧!」周雅蘭抬起手,拍拍容妍的腿,「沒事的,聽多了就習慣了,這只是一種稱呼。」
容妍擠出一絲微笑,眼神憂慮地轉向窗外。
車一進冠園,容妍發現院中多了許多工人,在別墅中出出進進的。
「媽……媽,」她努力很久,才喊出口,「冠園要翻新嗎?」
周雅蘭笑的一臉燦爛,「是啊,三樓要改裝下,改成現在最時尚的風格,窗簾呀、傢俱什麼的,都要換成新的,你們的新房可不能有一點點寒酸,不然對不住妍妍為我們世傑嫁得這麼遠。估計二十天就能完工,趕得上五月的婚禮。」
「五月的婚禮?」容妍神色一驚。
「對呀,下周世傑和你爸爸要去江蘇向你父親提親。」周雅蘭歡喜之中,不知覺說了不該說的。
世傑是說下周要出公差,她沒有多想,沒想到,他居然是去她家中。容妍心中突然升起無名的怒火。
「妍妍,怎麼了?」周雅蘭看出容妍神色不對。
「沒有,媽媽!」容妍忙笑道,挽住她的手臂,「我們進屋吧。」
冠希文站在台階下,張開雙臂,溫和地笑著,「歡迎冠園的小女主人!」
容妍乖巧地跑上前,任他抱著,「爸爸,你好嗎?」這次,她一點也沒打結。
「好,聽到你們結婚了,我這心情好得不得了,夫人,上來。讓我這個老頭子有幸為兩位美麗的女士引路。」他鬆開一隻手臂,伸向周雅蘭。
周雅蘭大笑著走過來,「冠園添一個人,就多許多快樂。明年,要是再添一個,我想幸福就要溢出冠園了。」
「你看你又心急了吧。」冠希文打趣道。
「我忍不住呀,貪心呢!」
蘇嫂在廚房中忙碌,聽到笑聲,守在圍裙上擦了一把,興奮地跑出來。「小姐,你回家啦。」
「蘇嫂,又能吃到你的菜了,真幸福哦!」容妍很喜歡這個熱心的廚娘。
「那我一定要把小姐養得胖胖的。」
「蘇嫂,不是小姐,是少夫人啦!」陳伯泊好車,正好進來,提醒道。
「對哦,對哦,我一時還改不了口。」
容妍笑的訕訕的,「沒關係,叫我容妍最好。」她何時才能在冠世傑的世界裡像魚在水中一般自如呢?
聽說容妍在冠園,冠世傑早早就下了班,一進大廳,就看到容妍陪著爸、媽在閒聊,俊臉一下子就蕩漾著溫柔。
「妍妍,今天找到導師了嗎?」他依著容妍坐下,手環抱住她的肩。
「嗯,要找的人都找到了。」容妍神色很淡,但還說得過去,他知道他本性害羞,沒有在意。
「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們其實那個文憑要不要無所謂。」
容妍側過臉,「你害怕我比你學問高呀?」
冠世傑大笑,「我在你面前,好像還是可以多得意幾年的。從學士到博士,還需要好幾個大台階呢!」
「那我定要讀到博士後。」她看著他的眼神無比認真,冠世傑一怔。
冠希文和周雅蘭都以為小夫妻在說著玩,哈哈大笑。
冠世傑沉默了,深邃的眼眸一直凝視著容妍,容妍的眼神有點飄蕩,幽幽的,不知看向何方。
周似蕾打電話說要監看一個錄播,不回來吃晚飯。晚餐早早就開始了,一餐飯在周雅蘭的快樂的情緒中,算是很完美的結束了,雖然容妍的話不多。
三樓在裝修,不能留小兩口住下,周雅蘭叮囑著路上小心,沒有就留他們。
車緩緩開出冠園,容妍的臉一直對著窗外。冠世傑欲握她的手,她騰地甩開。
「容妍,」冠世傑微閉下眼,壓低嗓音,「你怎麼了?」
「你對我說實話,是不是婚禮在五月舉行?」離現在只有一個月多一點。容妍眼中儘是指責。
冠世傑咬了下唇,「你不願意嫁給我?」
容妍冷冷一笑,「你不要另開話題,這是兩碼事,你回答我時還是不是?」
「是!」冠世傑把車停在山道邊,平息著情緒,看著她。
「呵呵,如果我今天沒有聽你媽媽偶然說起,我就繼續被當個傻瓜般,蒙在鼓裡,然後向註冊結婚那天一樣,做個糊里糊塗的新娘?」
「你後悔嫁給我?」冠世傑聲音提高一度,神情一凜。
「不准岔開我的話。」容妍被他的表情激怒了,「你不要再對我施奸商的計策,說什麼一切都是因為愛我,想和我一起。自從你去了大陸後,我特別特別為你打動,也一次次的說服自己,克制住心裡的恐慌,和你在一起。就連註冊結婚,再沒有爸媽的准允下,我都做了,那也是因為我愛你。可是世傑,為什麼呢?你為什麼沒有在心中把我當做一個可以和你起頭並肩的妻子,你彷彿是把我當做是你的女兒,就是女兒,也是有發言權的吧?你什麼都自作主張,甚至不惜欺騙,不給我一點尊重。你對我講還禮是在三年後,會陪著我慢慢走進你的世界。假的,假的,婚禮放在五月,沒有多少天,你下周就去大陸提親。世傑,我爸媽要是看不到我,但憑你一番說辭,他們會嚇瘋的。突然做一個豪門的少婦,我還沒有準備好,這些,你替我著想過嗎?你總是不管我的步伐有多大,拚命地拖著我走,不知我會不會累,會不會痛?」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容妍的淚水縱橫,聲音沙啞。
冠世傑長這麼大,沒有被人這樣吼過,也不禁動了怒,「容妍,你今天有點不可理喻。」他突然推開車門,下車想冷靜冷靜。
容妍被她罵的淚水掛在眼角,心一瑟縮,打開另一個車門,轉身就跑下山道,剛好一輛出租車掉頭,她攔住,上了車。
冠世傑聽到車門響,回過神來,一扭頭,只看到容妍上車的身影。
他忙跳上車,緊追上前面的出租車,只是一出山道,拐上信義區的大道,出租車太對,他一會就失去了目標。他低咒一句,狠狠地打了下方向盤,拚命讓自己靜下心來。
容妍在台灣沒有朋友,不可能回冠園,她能回的只有現在的家。
大概是真氣了一個人回家,冠世傑想。車掛上滿檔,發瘋似的往家中開去。
院中黑漆漆的一團,滿樓的清冷。他驚慌地又跑了出來,剛想發動汽車,突然看到小區保安室門口聽著輛出租車,一個男人正和保安激烈地爭執著,容妍低著頭站在牆邊,身影被月光拖得長長地。
「妍妍!」冠世傑緊張地跑過去,一把抱住她,怕她一生氣又跑了。
「先生,是不是你太太呀。不帶錢也趕上出租車?」男人嚷嚷著。
冠世傑掏出錢包,抽出一張大鈔:「夠了嗎?」
男人一下子喜笑顏開,「夠了!夠了!」雙手接住,歡歡喜喜的開著車離開了。
冠世傑又向保安道了謝,摟住容妍往家中走去。「以後不要亂上別人的車,幸好今天遇到的是個財奴,要是是個色奴怎麼辦呢?」
「我…………我不要你管。」容妍好生氣自己下車竟然忘了包包,害出租車師傅說她想賴賬。「我要是有個什麼,反正你又不缺結婚對象,最多再來個商業聯姻。」
冠世傑眼中升起一股怒意,稍縱即逝。
「你一定要這樣取笑你的先生嗎?」他在她腦門上一拍,「我早晚會被你氣白了頭。」
「對不起!」她為自己的刻薄話道了歉。
冠世傑的唇角卻有了一點弧度,推開院門,騰手一抱,抱著她走進客廳。
開了盞落地燈,燈光柔柔地灑在沙發上。他把她抱坐在膝上,頭埋在她頸間,淺淺的落吻。
「妍妍,我在路上考慮過了,你講的話是有道理的。註冊結婚只是法律上證明我們現在是夫妻,但是婚禮是向世人向神宣告我們是一家人,那是件神聖的事情,我不該獨自做主,應該得到你爸爸媽媽的同意,還有你的確定,我不好,原諒我!」他覺得他們應該心平氣和地說話。
「做你的妻子和女友性質不同,我真的沒有準備好!」
「我不急,我會把腳步放緩,讓你跟上。」這些事不傷大雅,不值得他們為此鬧彆扭。
「還有,」容妍補充說:「以後只要是與我有關的決定,你都要第一個告訴我。」
「知道了,冠太太!那麼現在我有件事情,想和冠太太商量一下。」
「說吧!」容妍破泣而笑,撒嬌地抱著他的脖子。
「可不可以到暑假時,帶我回大陸,我們現在住到了一起,是件大事,應該知會爸爸、媽媽一聲。」
「嗯!」
「如果他們催著我們結婚,怎麼辦?」他又生出一計,忙打出預防針。
「那個……到時候再說吧!」
「哦哦!」他心裡有數了。
「世傑,可不可以讓老陳、蘇嫂他們別喊我少夫人,怪怪的。」
「還想裝未婚啊?冠太太,你現在沒有機會被稱作容妍小姐了!」他吻了吻她的唇,知道她其實是不能適應他這個世界中所謂的一些社交禮儀的。「親愛的,明天把資料帶到公司去整理,陪我上班,可好?」他心中突然有了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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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7:45
第七十七章 彩虹(一)
……愛你就別偽裝,迷失了也別彷徨,不管未來怎樣,你都要保持堅強。如果明天你的心,依然還在流浪,我願意承受這份愛,陪著你打造一片天地……
容妍認為,現在不必趕課,有理由在這種不涼不熱的早晨賴會床。偏偏上班族冠世傑不答應,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冠世傑從床上拎起,連同她搜集的畢業論文資料,一同塞進車裡。
然後,他打開了車中的音響,吹了聲輕快的口哨,汽車緩緩的開出小院。
……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每天都是一齣戲。無論情節浪漫有多離奇,這主角是你。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有時天晴有時雨,陰天時候我會告訴你,我愛你勝過彩虹的美麗……
容妍用手指作梳,把微亂的頭髮撫撫,坐直身,怪異的打量了下冠世傑。鬍子刮得很乾淨,衣服很整潔,面部表情可以稱作為愉快!
「世傑,你現在迷上大陸歌手嗎?」她有點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記得這首歌好像是大陸一個非常紅的組合「羽泉」唱的。冠世傑通常愛聽薩克斯和美國鄉村民謠,今天怪了。
冠世傑偷空探過身,嗅了嗅她發間的清香,「談不上迷,只是喜歡這首歌的歌詞,旋律也迷人。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每天都是一齣戲……」他對著她輕吟。
「世傑,我發現你很有肉麻的潛力。」容妍俏皮的刮了下他高挺的鼻子,順便留戀的在他面容上搓了下,「說情話,眼都不眨。」自從他們住在一起後,冠世傑臉上冷傲的酷樣通常保持不住,有時還很風趣。
「我這是發自內心的有感而發,不是肉麻。」他辯解著,把車開進冠氏大樓的底層停車場。
容妍鬆開安全帶,把資料整理好塞進包包,「世傑,你先進去!」以前,她從未和他在冠氏中同進同出過,除了第一次的下午茶。雖然特助們對她和冠世傑的冠詞心知肚明,但在總裁身邊工作,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他們最掂得清了。
「嫌我太老,配不上你的年輕?」俊眉一抬,神情就不對了。
容妍挫敗的聳聳肩,把包包背在背後,「你不這樣講,心裡就難過不是?」真是個愛計較的小人。
「我就是不喜歡你有事沒事總想裝著和我沒關係的樣。」不由分說,強行的拖住她的手,直奔電梯口。
上班前一刻,打卡機前、電梯口都擠滿了人,看到冠世傑,謙恭的招呼,視線瞟過容妍,心中訝異,面色卻保持禮貌的微笑。
容妍覺得自己的臉堪比熟透的番茄,她想從他掌心中抽手,卻被他狠狠抓住。
有幾個快要遲到的員工急匆匆的從他們身邊經過,沒有注意到他們。冠世傑竟然主動的喊住他們,說「早上好」。
員工愕然的半張著嘴,看看他,看看容妍,不知回應。
冠世傑一點也不在意,親和的點點頭,拉著容妍走向專用電梯,不時還側臉,親密的低語。
電梯門緩緩合上,容妍終於長舒一口氣,「世傑,你是故意的,對吧?」
「妍妍,你是我太太。你都沒勇氣和我牽手在眾人面前,還談融入我的世界裡嗎?大陸對於我來講,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可以為你不顧後果的衝過去,冒昧的闖到你家,你可不可以也為我有一半這樣的勇氣?」
容妍握在他掌心的受震了一下。
「其實也就是大大方方的把我們的關係坦在公眾的視線裡,畢竟我們是光明正大的戀人、夫妻。」冠世傑繼續為她怯弱的心臟注入強心劑。
容妍內疚的扁了扁嘴,「……世傑不需要這樣的親密吧?」
「牽手就親密呀!那這樣呢?」他俯身就欲吻她,她慌亂的躲閃。這專用電梯是觀光式的,四周都是玻璃,她不要把冠氏的員工一大早就嚇趴下。
冠世傑哈哈大笑。
四十二樓到了,她主動挽住他的手臂,走出電梯,遇到走道上的特助們,自然的露出微笑。
冠世傑嘴角一傾,孺子可教也!
他上班,她在休息間寫畢業論文,各忙各的。午休後,冠世傑要去華語電視台開個會。「容妍,我們去華語。」
「我去那邊幹嗎?」她有點奇怪的蹙眉來回打量了他一番。
「陪我呀!」他說的理所當然,開始幫她合上資料、關電腦。
「你開會,我傻坐你身邊嗎?」容易苦著臉問。
「電視台美女如雲,你不怕別人窺視你先生?」他好心情的替她拿外衣。
「我對你的定力很放心。」
「我不放心自己,走吧!」
「不……」
抗議無效,她是陳特助手中一疊文件中的一頁,沒有自主權。
冠世傑進會議室有一個小時了,門關的嚴嚴實實的,什麼聲響都聽不到。容妍坐在隔壁,手裡端著台長秘書給她的冰茶,面前放了本雜誌。
無聊的時光好像停滯了。
她聽到會議室門一響,抬起頭,出來的是一個眉宇英俊、氣質儒雅的男子,「雷鑫?」他們來的時候,會議室裡已經坐滿了人,她沒有注意到雷鑫在裡面。
雷鑫也很吃驚,「你怎麼會在這裡?」很久沒見,她變得自信而又美麗,週身都閃爍著快樂的光芒。
容妍無奈的朝裡一挪嘴,「被世界挾持過來的。」語氣間是被寵溺的嬌嗔。
雷鑫有一刻的悵然和落寞,但很快,他遍掩飾住了,一臉真心的祝福,「我聽周總監說你們註冊結婚了。婚禮何時舉行?」
容妍咬了下唇,不自然的絞著十指,侷促的看了眼雷鑫,「沒那麼快,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嗯,結婚確實是件累的讓人發瘋的事。」他很陽光的露出白齒的微笑。「記得一定要給我送請帖哦!」
這回換容妍笑了,「你呢,最近好嗎?」
「我還不是被華語壓搾著。」他做了個慘不忍睹的表情,惹得容妍大笑。
「雷主播,你工作期間偷空泡MM?」一陣濃烈的香水味,帶著甜膩的嗲氣,韋娜從門外飄了進來。
容妍一見到她,直髮冷,四月的台灣還是有點微涼,韋娜已是一身超薄的雪紡裙裝。
「她是我朋友。」雷鑫淡然的掃了她一眼。
韋娜臉斜睨了容妍下,突的眼瞪得圓圓的,「你……你來華語面試?」她對這個小女生有點印象,曾經在冠園的新年晚會上,就是這個小女生,讓她雨冠世傑的開場舞泡了湯,為此,她還和雷鑫有了爭執,她一位小女生是冠世傑的新歡,沒敢計較,不過後來看到冠世傑訂婚,她才大大的解恨一把!
今天,這小女生竟敢送到她面前來!
「我不是來面試的。」容妍的笑意有些冷。
韋娜冷冷一笑,「你到也有點自知之明,就憑你這長相,想進華語,哼,做夢去吧!」她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麼,「上帝,你不會是大廳到冠總在這裡開會,想來死纏?喂,小女生,警告你一聲,雖然冠總已經取消婚約,可是還輪不到你來填充。你要身家沒身家,要美麗沒美麗,要身材沒身材,識相點,滾一邊去!」
「韋娜,你不要這樣過分!」雷鑫看不下去,不悅的閉了閉眼,「韋小姐,你知道她是誰嗎?」
容妍拉了拉雷鑫的袖子,偷偷的超他擠了下眼,讓他不要說出。
「韋小姐,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已經結婚了!」她笑得有點詭異。
雷鑫兩手插在口袋中,倚在桌邊,準備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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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8:08
第七十八章 彩虹(二)
韋娜不屑的「哼」了一聲,「你這樣子,有人肯要,確實要趕快嫁了,不然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真是氣不過,小女生都嫁人了,她這華語一枝花還待字閨中,什麼世道!
「對,不然一個人孤獨到老真是太可怕了。」容妍正兒八經的點點頭。
雷鑫一向很正統,很少在人前咧嘴大笑,現在,他真的忍得太難受,不禁笑出聲來。韋娜遞過一記白眼,覺得和這兩個人講話實在太失品味,扭扭身子,艷容一凜,「雷主播,會議該結束了吧!」
「我出來有一會了,剛剛是台長在講話。你有事?」雷鑫的目光一直放在容妍身上,正眼都不看她。
「節目上有點小想法,想向冠總建議下。」韋娜無所謂,自戀的舉起修剪的非常講究的指甲,對著窗口的陽光瞇起了眼。
「你的上司不是周總監嗎?」
「切,靠她!」韋娜撇撇嘴,「她整天臉拉的長長的,方案交到她手上,不知哪年哪月才會實施?」
「這樣越級好嗎?」容妍接嘴。
韋娜瞪了她一眼,「你又懂什麼,這不叫越級,這叫工作效率。」她不耐煩的眨了眨眼,「你不是來面試的,跑華語幹嗎?專門和雷主播聊天呀!喂,你現在是有夫之婦,檢點些!出去,這台長辦公室不是你呆的地方。」
她說著,就伸手過來推容妍,容妍沒站穩,一下踩到韋娜的腳上,差點跌跤。
「你看你這個笨女人,知道我的鞋子是什麼牌子嗎?」她尖聲叱喝,忙彎腰觀察她的鞋子有無擦破邊。
容妍冷淡的一笑,「這個好像不是我的錯吧!」
「不是你的錯?」韋娜氣急敗壞的叫著,「你不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立在這兒,我幹嗎推你?這是專門在意大利買的,把你賣了都不夠賠。」
「韋小姐,你有點過了吧!」雷鑫的臉微微一凜,音量有點提高,「這是台長辦公室,不是韋小姐的主持大廳。」
韋娜好笑的嘴角揚起,「沒想到雷主播還很有大俠的風度,我……」
「幹嗎這麼吵?」會議室「砰」一聲開了,冠世傑一臉威儀的走了出來,看到雷鑫,神色稍有點緊繃。
「冠總,」韋娜臉上突浮出嫵媚的笑,婀娜多姿的向他走過來,「我一直在等你,關於《相約維納斯》我有個提議……」
「周總監,有人找!」冠世傑冷冷的看了她一下。
「誰?」周似蕾從會議室裡跑了出來,她先看到容妍,一愣,有點搞不清狀況。
韋娜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冠總,這個方案我向……當面向你匯報。」
「冠氏沒這樣的程序。」冠世傑緊蹙眉宇,逕直走向一直笑得淡淡的容妍,「是不是等的著急了?」他輕擁著她的肩,一改剛才的冷酷,儼然是位深情款款的優雅紳士。
韋娜的嘴張得如湯圓一般。
「世傑,我好像闖了個小禍。」容妍撒嬌的嘟著嘴,「韋小姐剛剛推我時,我不小心踩髒了她那雙意大利進口的皮鞋。」
難怪說女子與小人不可養,雷鑫心中偷笑,容妍的爪子也不鈍。
「然後呢?」冠世傑神色不變,好像兩個人在閒聊一件好玩的趣事。
「然後韋小姐說把我賣了也不夠賠,現在怎麼辦?」容妍可憐巴巴的問。
「能怎麼辦?只好我這個老公吃苦耐勞的再把你贖回來了。」
「啊……冠總……他是你老公?」韋娜抱著頭,尖聲叫了起來。
容妍回了她一個「答對了」的神情。
完了,完了,韋娜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算了,她近日怎麼會撞槍眼上的,死定了,沒有道理呀,冠世傑右不近視,為什麼會挑這麼個小女孩子,還急急的結了婚。可事實勝於一切,不信也得信呀,冠世傑那麼疼惜的摟著小女生呢!她低著頭,灰溜溜的擠出滿臉的笑意,「呵,冠太太真會開玩笑,我隨便講的話,怎麼能當真!」
「周總監!」冠世傑驀的扭過頭。
「呃?」周似蕾還在驚愕之中,哥哥在員工面前和大陸生一唱一和,折磨她的員工?
「你怎麼管理你的員工的,上班期間穿這種太昂貴的皮鞋,要小心翼翼的護著,還有心思工作嗎?」
周似蕾直眨眼,什麼意思?
「你鞋櫃裡的皮鞋不是多著麼,找雙賠給韋小姐,等我和你大嫂舉行婚禮時,就抵作你的禮物吧!」
真是好惡劣,韋娜欲哭無淚的搖手,「冠總,真的不要了,和冠太太沒有一點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
「哦,那可以把我太太還給我了吧!」冠世傑繼續他優雅的禮節。
韋娜痛哭流涕的點頭。
一行人步出會議室。
電梯口,冠世傑轉過身,向雷鑫伸出手,什麼也沒有講,只是緊緊的握了握。雷鑫臉上淡淡的苦澀,拍了下冠世傑的肩,「好好珍惜!」
冠世傑鄭重頷首。
周似蕾默默的看著兩個男人,又瞄了眼被寵成這樣,依然一臉平靜淡雅的容妍,悄悄的轉過了身。
容妍注意到她離開的背影,眼神一黯。
回到車上,她非常主動的蜷到冠世傑懷中。「世傑,我今天第一次感到嫁給你非常的微風。」
「後知後覺!」他彈了下她潔白的額頭。「以前你會怎麼做?」
「以前我會有我的方式,沉默就是戰勝她們最大的武器!」
他突的想起她初來台灣時,心疼的吻了吻她的眼,「冠太太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
「去!」她笑著推了他一把。「世傑,你好像真的蠻吃香的。」她挑了挑眉,「還有你和雷鑫之間是不是又什麼秘密?」
「上帝,韋娜那樣的女子作為工作人員,我可以忽視她的虛榮和蠢笨,但如果說因為她對我的奉承,你解釋為吃香,不是侮辱我嗎?暗戀我的女子,素質高的多了去!」他挑釁似的對她揚揚頭。
「比如……」容妍湊近他耳邊,嘀咕了一個名字。
冠世傑一怔,「你怎麼知道?」
「哈,承認了吧!」容妍得意的挽住他的手臂,笑得一臉賊樣。
開車的陳特助不禁莞爾,什麼商業金童,一成戀愛中的男人,一樣智商陡降。
兩人牽手回四十二樓,一進辦公室,容妍笑了,壓低了嗓音說:「說曹操,曹操到!」
路曉坐在沙發上,悠閒的翻著本商業雜誌。
冠世傑冷面破例的一紅。
「陸導好!」容妍禮貌的招呼,坐到路曉身邊,冠世傑坐到了她們的對面。
路曉看看二人,眨了下眼,對著容妍,「我這一陣請假,不在台大。回台灣有多久了?」
「一個星期多一點,陸導出去講學的?」
「不是!」路曉臉上露出小女人似的甜蜜,拿過包包,掏出一張大紅的請帖,「我要結婚了!今天特地來請世傑和你去參加。冠園那邊,我爸媽去送。」
「恭喜了,路曉!」冠世傑真誠的伸出手。
「你們也快了吧!」路曉笑著問。
冠世傑苦笑的一聳肩,「我還有好幾座山要翻越,才能走到神父的面前。」
路曉一愣,看二人的情形沒有什麼問題。
「容妍家人那邊還沒點頭,還有你的學生志向是讀到博士後。!他寵溺的看了眼容妍,口氣有點無奈。
容妍悄悄地把目光轉開。
」哈,這個嘛,就要看你冠大總裁的本事了。「路曉站起身,」我現在一天恨不能分成兩天來過,忙翻了天,不多聊,先走了。容妍,到時打扮的美美的哦!」
「好的,陸導。」容妍記得她離開台灣前,路曉才去相親,現在竟然到結婚了。緣分來了,真是勢不可擋。
兩人把路曉送到電梯口,回辦公室時,冠世傑到特助室停了下。推門進來,發覺容妍傻傻的靠在玻璃幕牆上,看著外面台北市燦爛的夜景。
他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從後面環住她的腰,嵌進懷中。「容妍,我們結婚好不好?」
容妍輕歎一聲。「世傑,在大陸呢,可能是因為教育還有國情和台灣不同吧,所有的父母對小孩子都有個厚望,那就是好好讀書,以後考上名牌大學,有一份非常體面而又輕鬆、薪水又高的工作。日日耳提面命的,我們就只有這樣一個理想的了。很認真的讀書,考高分,慢慢的爬台階,終於,到了開始能鬆口氣時,突然想結婚。呵,世傑,這就好像你拚命的跑到重點,裁判告訴你比賽取消了的那種心情。我讀了那麼多年書,為什麼呢?只為了和你相遇嗎?」她茫然的抬起頭。
「妍妍,你知道我有能力養你,可以給你非常精緻的生活。」
「我知道,我知道,世傑你不但可以養我這輩子,還有以後的N輩子,你都可以。我嫁的那個人有多優秀,我知道。可是,世傑,我是個獨立的人,我想與你手牽著,並肩走,而不要你負著我。」
冠世傑大歎,「妍妍,背負著你是我的義務和幸福。如果想工作,進冠氏做我的秘書好了!」
「世傑,我愛的是文學。我想唸書,豐富自己的內涵,做自己喜歡的事。不要讓自己成為一個整天只想著花錢,等著老公回家的無所事事的女人,那樣的我配不上你。」
「親愛的冠太太,你什麼樣子都配我足足的。唉!」他歎息的盯著她的髮心,「如果你真的想讀就讀吧,但是不能冷落你的先生,人生不長的。」
「不准講這種可怕的話。」她轉過身,懲罰的咬了下他的唇,「現在先讓我讀幾年書,以後我就全部陪你,一直到老。」
「好!」他不想她不開心,心裡不願也只得先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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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8:26
第七十九章 彩虹(三)
四月中,台大小院裡杜鵑花開的最艷的時光,椰林大道旁,一簇一簇的,像一個個碩大的花球,香氣把整個小院裡都瀰漫了。容妍把畢業論文的大綱和已經寫的一部分拿給導師指點,順便再去圖書館找點資料。事情都辦完的時候,她拿出手機一看,已是午餐時,決定吃了午餐再回家。
一進餐廳,就看到陸浩和孫妮黏在一起,她揮下手,算是招呼。「容妍,坐這邊!」
孫妮叫道。
陸浩溫和的對她一笑,問她想吃點什麼,起身去給她買。
戀愛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容妍有一點不習慣像紳士的陸浩。
「還是你幸福,都快畢業了,我還在這裡煎熬著。」孫妮無病呻吟著。
「煎熬什麼,一邊談戀愛,一邊修學分,什麼都沒拉下,心裡偷著樂吧!」容妍揶揄的斜了她一眼。
陸浩微笑的走過來,把容妍的餐盤放在她面前。
「這到也是!對了,容妍,什麼時候也讓我們見見你的未婚夫,他在那所大學?要不,我們四人約好了一起去K歌吧!」孫妮興致勃勃的建議道。
容妍神情有點怪怪的,不安的看了眼陸浩。冠世傑不讀大學已許多年,四人一起去K歌,他往那兒一坐,估計孫妮會嚇得嘴都張不開。她訕訕一笑,「他離我們太遠,不方便。以後吧!哦,孫妮,我想問你件事,在台灣參加人家的婚禮,要穿什麼衣服?」
「陸導也邀請你了嗎?」孫妮興奮的眼直眨,「我和陸浩也要去哎!」
容妍大歎,剛剛才編的謊言破了,冠世傑的身份掖不住了,按照往常經驗,冠世傑一定不會統一她和他以陌生人的關係各自進場的。「嗯,她邀請我了。」
「當然要穿笑禮服了,但不能超過新娘。」陸浩溫柔的看了眼容妍,笑著說。
「露背露肩的那種?」容妍揚眉,她衣箱裡有這種衣服嗎?
「保守點也可以,但盡量穿禮服,以示對新人的尊重,這是禮節。」
「哦!」
冠世傑一下班回家,看到容妍頭埋在行李箱中,沙發上堆滿了衣服。「妍妍,你要回大陸?」
「世傑,怎麼辦,我好像沒有那種所謂的小禮服。」容妍失望的從衣箱中抬起頭,頭髮汗濕濕的貼在額頭。「你看我的都是毛衣、連衣裙,全是休閒一類的。」
「是參加路曉婚禮時穿的嗎?」冠世傑脫去外衣,鬆開領帶,躺坐在沙發上。
「是啊!陸浩說按禮節應該穿小禮服。可是我翻遍了我所有的衣衫,好像都沒有那樣的。」
冠世傑拍拍沙發,「來,坐下!」
容妍聽話的走了過來,他輕輕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個我已經向禮服公司幫你定了。」
「你哪來的尺寸?」
「它告訴我的!」大手輕攬住她的腰,然後慢慢上移,到她的胸前,然後,他的深吻就奪走了容妍的呼吸。
半晌擁吻之後,他放開她,挑著眉毛問:「信了嗎?」
「嗯!」容妍呼吸急促的點點頭。
容妍第一次以冠世傑未婚妻的身份參加大型的聚會,冠世傑特別看重。他不是腰容妍如何的明艷照人,他腰容妍享受陪伴著他的聚會時光,而不能產生排斥。
第二天下午,他特地讓陳特助把日程空出兩個小時,陪容妍去禮服公司試禮服。
禮服公司小姐的笑容就像花朵般可愛,一直保持不變,不厭其煩的把各式各樣的禮服拿出來給容妍選擇,並提供一些很專業的意見。
容妍的眼睛都看花了,覺得每件都差不多。
冠世傑微閉下眼,指著一件削肩的白色小禮服說,「就那件吧!」
容妍拿著禮服,隨著服務小姐走進更衣間。
冠世傑接了個電話,喝了杯茶,容妍還沒有出來,他訝異的站起身,走向更衣室。「妍妍?」
「世傑!」更衣室裡響起容妍著急而又無助的聲音。
「怎麼了?」他貼著更衣室的門,悄聲問。
「世傑,我好像胖了,這件禮服我怎麼也穿不上。」容妍嘀咕著。
「不會,尺寸一定不會錯。你開門,讓我進去看看。」
門輕輕的開了條縫,容妍臉漲得通紅,一頭的汗水。他忍著笑,走進去,關上門。容妍的禮服穿是穿上了,可是背後的一條極細的隱形拉鏈沒有拉上。
「我都快發瘋了,拉到這兒,它就上不去。」容妍把手背到背後,指給他看。
冠世傑把她的身子扳過來,突的笑了。「妍妍,這種禮服是不穿文胸的。你文胸的帶子絆著,拉鏈當然拉不上來了。」
「天,不穿文胸怎麼可以,那不是會……透光光嗎?」容妍羞得連耳根後面都是紅暈。
冠世傑難得在大白天看到容妍白皙的身子,很不客氣的從裡到外掃視著。「你色哎!」容妍摀住他的眼。
他壞壞一笑,「誰讓你平時太吝嗇,這樣的機會我可不願放過。」
「好了啦,快出去重換一件禮服,我不要被別人看光光,你到很大方。」
「我才不大方呢,冠太太,有一種東西叫胸貼聽說過沒,有了它,你就不會被透光光的。放開我,讓我看看。」
容妍嘟著嘴,放開手,他掃視了一下更衣室,在桌上看到兩張像OK繃樣子的東西。「就是它嘍!會用嗎?」
她很老土的搖搖頭,莫談用,就連聽都沒聽說過。
「我幫你!」冠世傑邪氣的笑笑。
容妍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任由他除去文胸、貼上胸貼,再拉上拉鏈。整個過程,他花了不到半小時才完成。
出更衣室時,服務小姐看到冷酷的冠世傑總裁一臉笑意,他的未婚妻滿臉嬌羞,不用說,他們對這件禮服一定相當滿意了。
容妍參加過冠園的新年晚會,對於這種自助式的大型就會已經不算驚訝了。冠世傑為了配她的白色小禮服,今晚是一身銀色的晚禮服,俊氣逼人。婚宴放在一個偌大的圓頂大廳裡,水晶等璀璨射眼,右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管絃樂隊,小提琴的聲音悠揚婉轉。
冠世傑與容妍的出現掀起了一個不小的熱潮,許多凝視著新人的目光也不禁轉向了他們。孫妮和陸浩驚得摀住了嘴,差點尖叫出聲。
「呵,借下你的女伴。」孫妮對冠世傑乾笑著,把容妍拉到一邊嚴刑拷問。
「死丫頭,你竟敢騙我說很遠,不方便,這個男人是你新傍的款子嗎?」
容妍陪著笑,「呵呵,不是說不出口嗎,你看他大我那麼多,我不好意思說出口。」
「少在那兒臭美。台灣最搶手的鑽石單身漢成了你裙下之臣。喔,我記得了,你那時看到哪個訂婚照看到那樣,不會在那之前,你就開始戀上他了吧!」
容妍輕笑,保留答案。
「死丫頭,嘴好緊,偷偷摸摸就把自己嫁了。」孫妮攀上她的肩。二人扭作一團。
「這種高雅的場合,注意點形象!」背後有人不屑的「哼」了聲。
兩人對著吐下舌,轉過頭,孫妮倒抽一口涼氣,容妍則僵直了身子。這張艷麗的面容曾經和冠世傑親密的挨著,出現在台灣的各大報刊和網路上。
「呵,黃小姐好!」孫妮護衛的擋在容妍面前。
黃慈稔高傲的眨了眨眼,「小姐,麻煩你迴避一下,我要和這位小姐單獨說幾句話。」她看向容妍。
孫妮緊張的看了眼容妍,容妍抿著唇,回給她一個寬慰的微笑,她慢慢的往後退著,然後,四處找尋冠世傑的身影。
黃慈稔伸手打開一間像起坐間的門,開了燈,對容妍做了個請的手勢,容妍怔了下,走了進去,門關上。
黃慈稔像研究一個什麼天外來客似的,來來回回打量了她許久,「你是學生。」
「對!」容妍點頭。
「你不是台灣人?」她很聰明,聽出容妍的口音。
「嗯,我是從中國大陸過來的。」
黃慈稔冷冷一笑,「冠世傑現在又在打什麼算盤,病急亂投醫,台灣女子都死光了嗎,竟然連大陸妹也要?」
容妍神色一凜,「黃小姐,請你不要出口傷人。」
「怎麼了,你以為冠世傑帶你出場,你就上天了?告訴你,他哪個奸商,是沒有七情六慾的怪物,你哭的日子在後面呢!」黃慈稔輕蔑的說。
「我不這樣覺得,黃小姐現在不是過的很好嗎?」
「哼,那是因為我先甩了他。」她口氣酸酸的。
「那謝謝黃小姐。」容妍露出真誠的微笑。
「呃?」
「沒有黃小姐的放棄,我也不會和世傑在一起。」
黃慈稔驀的想抓狂,「你……真是無藥可救,冠世傑不會愛一個人的,他總是在利用、算計,他沒有心,是一具披著人皮的機器人。」
「呵,黃小姐這樣的形容比較特別,世傑他確實有點冷漠,但不至於如此,他只是太內斂。」
「你真是笨到家了,還傻傻的維護他。他的奸在商界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都沒人願意嫁他,最後,撿了你這麼個大陸妹。台灣的千金們都很不屑他的為人。」黃慈稔有點被容妍激暈了頭,不惜言辭的中傷冠世傑。
容妍一點也不氣惱,「我倒是很欣賞他的奸。」
「你……」黃慈稔氣的沒話講了。
門開了,冠世傑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外,後面跟著一臉緊張的孫妮,「妍妍?」
「哼,救兵來了。」黃慈稔漠然的看了眼他,「放心,我餓瘋了也不會把一個大陸妹給吃了。」
「哦,那真是萬幸。」冠世傑走近一點,環住容妍的腰。「出去吧,路曉剛剛就在找你。」
「好的,老公!」容妍綻開一臉的笑。
話一出口,黃慈稔錯愕,孫妮張大嘴。
「我們已經註冊結婚一個多月了。不久就要舉行婚禮,到時一定給黃小姐寄請帖。」冠世傑環著容妍的手震了一下。
「你……來真的了?」
冠世傑揚揚俊眉,「我從來都很認真。失陪,黃小姐!」他擁著容妍,走出起坐間。
「剛剛有沒有受委屈?」一出來,他柔聲問,心情因容妍的一聲「老公」而得意無比。
「委屈的人是黃小姐,利用人家來氣我,又算計人家退了婚。喂,這是你人生的污點哦,我會緊緊握在手中,你要小心點!」她威脅的對他擠擠眼。
「嗯嗯,一定的。冠太太,你現在很強哦!」
「嫁了你這麼個奸商,我敢不強?不過,世傑,你真的有點對不起人家黃小姐,她好像現在還很在意你。」
俊容一僵,「她不是一個寂寞的人,那樣的妻子我消受不起,我還是喜歡我們妍妍。」
「少肉麻兮兮的,我對你還要考驗考驗。」
「行,晚上回去我們慢慢考驗,路曉在招手,我們過去吧!」
容妍的唇角微微上揚,冠世傑也又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
四月底,冠世傑因為公事必須去一趟香港。他為了這次公事,忙活了好幾天。不到十點,他便臥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容妍照例在電腦上寫會論文,十一點時,她合上電腦,去浴室沖涼。習慣的把戒指摘下放在洗臉盆邊,拉上簾子。
吹乾頭髮都整理好時,已經午夜了,她打了個哈欠,爬上床,蜷縮在冠世傑身邊,他張開手臂,把她拉進懷裡。
她抬身吻了下他的唇,微笑著閉上眼,鑽進他的夢中。
冠世傑出門的時候,容妍還在睡夢中,他沒有驚動她,飛機是早晨第一班,陳特助開著車在小院前等著。
早晨高速上的車不多,車開的很快,到了機場,去香港的航班已經開始安檢了。
陳特助拎著公文包,他拿著風衣,剛進安檢門,電話急促的響著。
「妍妍?」他一看來電的號碼,笑了。
「世傑,你到機場了嗎?」容妍的聲音有點驚慌。
「嗯,怎麼了?」
「世傑,你今天洗漱時,有沒有在洗臉盆邊上看到睡夢?」
「什麼也沒有呀!」冠世傑有點納悶。
「哦!」容妍的聲音有點哽咽。
「妍妍,到底怎麼了?」他把包放進安檢台,出示護照、機票。
「世傑……我好像把戒指弄丟了。」容妍哭出聲來。
他鬆了一口氣,「你再找找,沒了也沒關係,我以後重給你買。」
「意義不同啊!」容妍自責的哭著,「你上飛機吧,我再找。」
「不要放在欣賞,我松的意義都一樣。」他又柔聲安慰了一會,才合上手機。
上了飛機,滿腦滿耳都是容妍的哭聲,他閉上眼,仰躺在座椅上,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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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8:55
第八十章 彩虹(四)
浴間、紙簍、臥室的床下、地毯的夾層、電腦邊,容妍把屋中的每一個地方都仔細的翻了兩遍,仍是沒有看到那枚粉鑽的戒指。一開始,是急的滿頭大汗,接著,她咬著唇,開始掉淚,最後,她不知何故,放聲大哭起來。
那枚戒指是世傑從法國買回來的,扔掉後又尋回來,向她求婚時,親手戴在她的手上,她不問貴重,只知那戒指凝聚著世傑對她的一片心意。現在沒了,就好像心裡最珍貴的一個部分被誰摘走了,空落落的,連個支點都沒有。世傑說以後再買,可是那枚戒指見證了他與世傑不平坦的經歷,再買的只是櫥櫃裡的一個物品,怎麼可以替代那枚戒指呢?
她真是太不小心了,為何要除下洗澡呢?
心中驀的生氣特別不吉利的怪覺,她慌慌的樓上樓下又跑了幾個來回,汗和淚奔湧狂流。
折騰到中午時分,戒指如蒸發了一般。她兩眼紅腫的癱坐在客廳裡,一點力氣都沒有。
門鈴突的被按得狂響,她揉著眼,跑去開門。
「妍妍!」周雅蘭由蘇嫂扶著,雙唇哆嗦著,淚水縱橫,後面跟著的周似蕾也直抽泣。
「媽媽?」容妍開始有點不祥的寒冷,說話有點發顫。
「妍妍,你也看電視了嗎?你都看到啦,中華航空公司的波音飛機……從台北……飛香港……一出機場不久……就墜進了東海……世傑他……在裡面……」周雅蘭抱著容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媽媽……你弄錯了,我只是把戒指弄丟了,不是世傑。世傑他很好,我們之前還剛剛通過電話。」容妍努力在嘴角扯出一個弧度,聲音顫抖的笑了笑。
周似蕾吸了吸鼻子,「容妍……爸爸剛剛查了旅客名單,哥哥在上面,還有陳特助。」
「不,不,」容妍拚命搖頭,「似蕾,你不喜歡我沒有關係,但是不可以這樣講世傑,他很好,真的,他還答應給我重買戒指的。」
「容妍!」周似蕾慘白著臉,按住又開始刺痛的心口,「……去開電視。」
容妍慌的掙開周雅蘭的手臂,兩手一伸,「我們家的電視壞了,世傑不在裡面。」
「妍妍,我可憐的演員呀!」周雅蘭看不下去,又把人員擁進懷中,「你……要接受這個現實,世傑真的走了……墜進東海的海底了……我的寶貝兒子呀……」她一急,一口氣堵在喉間,突然兩眼朝上直翻。
「夫人!」蘇嫂力氣大,一把托著周雅蘭,把她抱進客廳,平放在沙發上,拚命撫著胸口,她才一口氣悠悠上來,哭出了聲。
周似蕾拿起遙控器,搶著一按,雷鑫一臉沉重,正在播報飛機失事的新聞,電視畫面上出現了營救人員的快艇,海面上漂浮著斷肢殘壁,還有行李、衣物、紙張。
容妍緊咬著唇,嚴重的淚不斷洶湧的流出,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慢慢的跑上前,突然用力的擊打著屏幕,哭叫道,「瞎說,那不是世傑,我的世傑不是這個樣。」
「容妍,你勇敢點!」周似蕾從身後環抱住她,「哥哥哪個愛你,你為他而勇敢些。」
容妍一怔,一把推開周似蕾,猛地趴在桌下,掀開地毯,「我要找戒指,找到了世傑一定就能回來,一定的。」
周雅蘭摀住嘴,不忍看日語,伏在蘇嫂肩上痛哭失聲。
「容妍,你不要躲避,接受現實好不好,我賠你去機場,去聽聽……有沒有其他消息。」周似蕾自己也撐不住了,扶著茶几,站都站不起身。
室內哭聲一片,沒有誰注意到一輛汽車緩緩停在小院外。
「似蕾、媽,你們怎麼都在?」門外響起一聲驚訝的問話。
哭聲戛然而止,四個女人慢慢的抬起頭,冠世傑手臂上搭著風衣,就像他上班時忘了什麼東西在家,突然又折回了的樣子。
周雅蘭和周似蕾愕然的眨眨眼,蘇嫂驀的發出一聲尖叫。容妍身體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埋起頭抱住膝蓋放聲大哭。
「到底怎麼了,你們一個個的,不就是個戒指嗎,何至於把人員嚇成這樣,怪我不好,我忘了我把戒指放進口袋中了,上了飛機才想起來。」冠世傑放下大衣,一把撈起容妍,溫柔的替她拭去淚。「別哭了,戒指在這。」他微笑著從褲袋中掏出戒指。
「世傑……」周雅蘭輕輕伸出手,勇敢的碰碰他的臉腮,「啊,世傑,你沒有墜進東海?」
「媽,什麼呀!」容妍如八爪魚般攀上他的身子,蜷縮在他懷裡,眼裡的淚卻一刻都沒停止。
「哥哥,你不是上了飛機嗎?」周似蕾是屋中唯一一定最快回復清醒的人。
「對呀,都上飛機了,容妍打電話過來,一直在哭,絮絮叨叨的說戒指沒了,自責的很,我思來想去,有點不放心,手無意伸進褲袋,突的摸到戒指,想起早晨洗臉時我看到容妍放在洗臉盆邊,無意識就塞進了袋中,一忙就全忘了。我立刻給人要打電話,她不解,我不知出了什麼事,決定先回來看看。誰知機場的路也不知怎麼了,堵得很,一直到現在我才趕回來。」
「哥……」周似蕾不敢置信的搖頭,「如果你少愛人也一點點,你此刻就在太平洋海底和魚作伴了。」
「呃?」冠世傑俊容一怔。
「世傑,你做的那班飛機墜海了,說無一生還。我們聽到新聞才跑來看妍妍的。世傑,妍妍是你這輩子的貴人,有這樣的太太,你會一生平平安安的。」周雅蘭顫抖著雙手,拍拍兒子的手,「冠家真是祖上積德啊,讓我們世界逃過了這樣的死劫。似蕾,快扶我起來,我們快去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你爸爸。」
冠世傑倒抽一口涼氣,看到電視裡一直在滾動播放失事飛機的消息,他驀的托起容妍的淚容,沒頭沒臉的吻了下去。容妍激動的身子輕顫,笨笨的回應著他的熱吻。
其他三人悄悄的退了出去,沒有驚擾他們。
很久之後,他鬆開她的唇,手臂仍緊緊的抱著,拿起桌上的戒指,溫柔的替她戴上,沒有人講一句話。
容妍的淚已經止住了,手一遍遍的撫摸著他的雙眼、鼻子、嘴唇,很輕,很輕的。
「世傑,」她幽幽的抬起眼,「我們結婚吧!」
他的心臟再一次經受了強烈的衝撞。「不讀書了?」
「我識不識字,你都會愛我,不回北大讀書了。我想嫁人。」
他知道他是被飛機失事的消息嚇住,挖掘出心中的驚恐,滿心眼的只有珍惜他,和他永遠在一起的念頭。優秀的商人在何時何地都能保持一份清醒的認知,他對著他,溫柔一笑,「好,婚禮放在五月底。」
「我下周帶你回大陸。」她連畢業論文都不在意了。
「嗯!」
「你陪我去北大註銷資料。」
「行!」
「世傑……」她傻傻的瞇起眼睛,「我想我……可以準備做一個媽媽了。」
她差一點與世傑天人相隔,現在細想,那些夢、那些堅持、理念都只是身外之物,唯有和所愛的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過著日子才是最踏實的。她承認她沒出息,沒有遠大志向,沒有奢望。她現在只想做的最偉大的事業就是做冠世傑的妻子,為他生孩子,陪著世傑慢慢到老。
「妍妍,」他狂喜又心折的俯下頭,埋在她頸間,「謝謝你。」
「世傑,你是上天給我的一個奇跡,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交換。」眼眶裡的淚水悄然又滑了出來,然後,他一滴一滴的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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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9:02
第八十一章 彩虹(五)
冠世傑是個行動派,從人員答應帶他回大陸起,只不過三天,他就敲定了行程,根本不管飛機剛剛失事,他就定好了飛香港的兩張機票。
「媽媽,有妍妍在我身邊,你擔心什麼呢?」他這樣對周雅蘭說。儼然,容妍現在是他的護身符。
冠園三樓的裝修已經結束,家俱、窗簾、床飾煥然一新,嬰兒房特意的放在主臥室的隔間,這是容妍的建議。
酒店、請帖還有禮服上面的婚禮瑣事,冠氏集團所有主管都已放上公司日程,當做眼前最重要的事在辦理。周雅蘭和冠希文在一場虛驚之後,更是想藉著一場轟轟烈烈的喜事來壓壓驚,心中對容妍的喜愛不覺又上了一層,媳婦多愛世傑呀,沒有她,他們就沒兒子了。
萬事都已具備,只欠大陸容妍爸媽點頭。不過,冠世傑可是一點點都不擔心的。
兩人從香港飛向南京,再坐車到達容妍家所在的小城時,天空中飄灑著細細薄薄的雨絲,從車窗向外望去,感覺小城如一位清秀的少女,婉約纖柔。
天色正黃昏。院門半掩著,廚房裡亮著燈。
說不緊張,有點太誇張。冠世傑深呼吸一下,挺挺腰,從香港帶過來的禮品,拎的手都麻了。
「世傑!」容妍踮腳,和他貼了貼腮,「會很順利很順利,你愛我,我也愛著你,爸媽愛我,如此類推,他們定然也會愛你。這次,你可是要省下住酒店的錢嘍!」她輕鬆的和他開著玩笑。
他沒有說話,騰出另一隻手抱了抱她。
容妍輕輕的推開院門。
「誰啊?」院中的門燈突的一亮,媽媽從廚房中走了出來,容柏仁站在客廳中。
「媽媽!」容妍笑著走進院中。
一看到容妍還有身後站著的冠世傑,媽媽和容柏仁什麼都明白了。當著客人的面,爸媽一點都沒有露出不悅的神情,客氣的把冠世傑迎進客廳,媽媽重新準備晚飯。可當冠世傑出口喊「媽媽、爸爸」時,媽媽怔住了。
容柏仁把冠世傑領進書房,喝茶聊天,媽媽一把把人員拉進廚房,神色嚴肅,「妍兒,你知道你嫁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嗎?不能因為一兩句好聽的話、一件兩件禮品,在異鄉的孤單無依,就輕易做出決定。」
容妍鄭重的看著媽媽,「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堅定,媽媽,接受世傑的愛,我掙扎了一年,嫁給世傑,我徘徊了半年,直到前幾天,世傑坐的飛機差點失事,我才知道這輩子我真的不能沒有世傑,然後,我……先向他求婚了。」
媽媽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你上次回來什麼也沒講,看來他是真的讓你動心了。可是,妍兒,你不唸書了嗎?」
「念,在台灣繼續念,我不想與世傑隔著一條海峽。」容妍撒嬌的撲進媽媽的懷裡,把去台灣後與冠世傑相識的點點滴滴一一說給媽媽聽。媽媽嗎徐徐的長歎一聲,「聽著好似苦盡甘來,媽媽能明白。但妍妍,台灣真的很遠,冠家又是豪門,媽媽捨不得你。」
「其實,我現在就適應的不錯。世傑疼我,他爸媽也非常的寵我,我不會有一點點的委屈。」容妍俏皮的豎起兩指,發誓自己沒有說謊。
媽媽疼愛的撫摸著她的臉,「真的這樣,那妍妍,你以後會很幸福的。」她溫柔的挽著容妍,走進書房。冠世傑緊張的站起來,俊臉稍有點繃緊。
「世傑,因為某些原因我和妍妍的爸爸一開始並不贊同你們來往,為人父母的心情希望你能理解,但妍妍她愛你,說和你一起會幸福,這也是我們一直渴盼的。她是我們家的至寶,以後你要好好疼她,不枉她為你留在台灣。」媽媽聲音有一些顫抖。
「媽媽,我一定疼妍妍比自己的生命還重。」冠世傑忙承諾。
容柏仁本來就欣賞冠世傑,現在見女兒如此鐵了心要嫁他,心中已默默接納了他。容妍與冠世傑之間親暱的舉止,他們看在眼中,大歎女兒大了,真的不中留了。
冠世傑一躍成為容家的尊貴佳婿。
晚上,容妍的姨媽、姑媽等很多人都過來,把冠世傑細細打量了幾遍之後,一個個直夸容妍好眼光。冠世傑紳士般的風度、俊美的面容確實讓人很難挑剔,而且他還一直保持著迷人的笑容。
媽媽臉上一直掛著笑,越看越滿意,飯桌上一個勁的護著冠世傑,不讓男士們亂灌他的酒,還不時的體貼詢問他對菜口味的看法。
吃過飯,客人們又聊了會,就早早的告辭了,媽媽拿出布尺,讓冠世傑站好,上上下下,細細量了幾次,細心的把尺寸記下。
冠世傑對著容妍得意的擠擠眼,容妍笑著跳上來刮他的鼻子。
爸爸泡了壺雨前茶,進書房看書,媽媽說要設計下衣衫,爭取在他們回台灣時,讓他們帶走。催了二人出去走走,順便消化下晚飯。
雨已經停了,空氣還有點悶。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想起上次的境遇,冠世傑鬆開風衣的扣子,將容妍裹了進去。
容妍仰頭,溫柔的眨下眼,環住他的腰。和世傑一起逛街,心中總有一股暖暖的踏實感。
街上還有許多餐館在營業,路上的行人川流不息,對於他們的親密,微笑的回首。
容妍扁嘴輕笑,能夠這樣坦蕩的牽手,他們經過了多少曲折。
音響店外的大櫥窗裡,貼著肖白的大幅海報,他好像又推出了新專輯。
容妍停下腳,歪著頭看著海報上酷酷的肖白,冠世傑俊眉一擰,清咳了兩聲。
「他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她輕聲說。
「你又不愛他。」冠世傑悶哼一聲。
「如果我在大陸讀書,先遇見肖白的話一定會喜歡上他的,也許現在要嫁的人就是他。事實,不久前,他也曾向我提出這樣的要求。緣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遇見了一些人就錯過了另外一些人。」
「冠太太,當著你老公的面,說這樣的話是不是不適宜?」他懲罰的扳過她的腰,不讓她的眼看向海報。
「趕在婚前感歎一下啦!世傑,雖然這次是我主動求婚的,可是你要知道哦,我也是有別的選擇的,不是只有你嘍!」她嬉鬧的輕咬著他的唇。
「亂說!」冠世傑暴斥,「除了我,你沒有第二個選擇。」
話剛說完,口氣微酸的他就狠狠的把被動的吻變成主動。
音響店外的一幫小男生、小女生驚愕的瞪大了眼,看著櫥窗中一對吻得難分難捨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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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7:59:50
八十二,相約維娜斯
習慣每日清晨六點左右醒來。容研眨了眨眼,首先感覺到一隻橫過她柳腰的手臂正壓著她,再感覺到枕下有一隻胳膊環著她肩頭,形成親暱佔有的姿態。
側目是閃著柚木光澤的歐式傢俱還有浪漫風情的窗簾、布藝,這裡不是大陸,不是她和世傑的小家,她現在冠園————她的新家中。
一個月前,她結婚了。想起婚禮,不禁令容妍笑意盈盈。剛從高中畢業時,她從沒有想到她會在二十二歲就為人妻,更沒想到她會在香港舉辦婚禮。為了方便兩邊的親戚見面、團聚,冠世傑特地把婚禮放在香港,在親人和朋友們的注目下,他深情款款地承諾愛她一輩子、照顧他一輩子。
然後,冠世傑放下所有的工作,陪著她去歐洲度蜜月,說要好好賄賂她,讓她以後一生一世都離不開他。
精明的商人也會說傻話!容妍抬頭看了看他沉睡的臉,輪廓立體,但不會過於有稜有角,他看來斯文俊逸,但絕對強悍、果斷。這樣的男人,輕易就讓人撤下心防。
若不是突然有了狀況,她可能還會與世傑漫步在巴黎差納河邊呢!
狀況雖在意料之外,很奇怪,但並不感到難以接受,彷彿一切理所當然該是這樣,可能是因為世傑在她的身邊吧!
也許是感應到有人在盯他,冠世傑睫毛動了下,緩緩睜開慵懶的眼,並且對她露出淺笑,壓下她後腦,便是晨吻。
「妍妍,怎麼又比我早醒了?」他咕噥,聲音像陳年老酒一樣濃郁香醇。想起初識世傑時,她就自然地他同眠,那似乎就注定了今生的歸宿————離不開世傑的懷抱。
不知為什麼竟想流淚,脫口而出:「世傑,我來台灣讀書,其實就是為了和你相遇,對不對?」
他咧出大大的笑容,點點頭,坐起,把她抱著坐在膝上,手自然地覆在她的小腹上,「感覺還好嗎?」
她羞赧地低下眼,埋在他的胸前,蜜月懷孕這個突發的狀況,喜壞了世傑,更喜壞了周雅蘭和冠希文夫婦,沒等他們到台灣,冠希文就把他們的小家立刻拍賣了,下令住進冠園,方便照顧容妍。
「妍妍,謝謝你為了我放棄了自己的夢想。」
「世傑,我現在的夢就是這樣一輩子和你寧靜終老。」
冠世傑淺笑,眼波閃過些許感動。
「大哥!」周似蕾在外面輕輕地敲了兩下門。現在三樓是周雅蘭口中的禁地,沒有重要的事,閒常人不可以來打擾新婚夫婦。
冠世傑微閉下眼,不捨地放開妻子,下床開門。「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說明你在早晨六點敲門的動機。」
周似蕾扁扁嘴,看都不看冠世傑,越過他直直地走進臥室,「容妍,你記不記得應下我的事?」
容妍一愣,「呃?」
「昨晚我們之間說好的,如果你要我開口稱呼你為大嫂,你會……」她提示了一句。
「相約維納斯。」
周似蕾笑了,「我連夜就搞好了方案。今天下午就去錄播吧!現在華語的綜藝頻道收視率有所下降,我一直思量著上個重量級的訪談,你這為官氏的新女主人,絕對夠吸人眼球。」
「周似蕾,你瘋了,怎麼打起你大嫂的注意,她不是娛樂圈中的人。」官世傑坐在床邊,擋住容妍,不讓周似蕾的魔爪碰到。
「大嫂不是娛樂圈人,可你這為商界金童卻是台灣名媛心中的偶像,你低調在香港完婚,台灣各界一直對你的夫人充滿好奇。你們如此深愛,爆些蜜事,讓大家也分享下你的幸福。」
「絕對不可以,我不同意。容妍以前在台大讀書,被媒體追蹤得還少嗎,我不會再讓她成為你們這些八卦人士嘴邊的談料。」冠世傑俊臉一板,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
「華語不是冠氏的嗎?」周似蕾急了,「我也是為華語好,又不是見不得人,怕什麼呢!」她又轉移目標,「容妍,你可是答應我的,只要你參加,以後我就開口叫大嫂,而且和你關係友好。」
「有這麼威脅家人的嗎?容妍本來就是你大嫂,你尊重她是應該的。」
「她比我小四歲,我……」
「我可以說話嗎?」容妍從冠世傑的身後探出身。
「當然!」其他二人馬上都一臉溫柔,輕聲說。
「世傑,我是答應似蕾的。作為大嫂,我能為她的事也不多,參加一個訪談沒有關係的,我可以應對。」
她當然可以應對,初來台灣時,在雷鑫的訪談中,她不是一樣讓雷鑫手足無措。可是要把二人之間的甜蜜曝給別人,心裡老大的不好受。冠世傑冷著臉,不作聲。
「世傑,放心啦!」容妍撒嬌地對他揚起笑臉,贏得周似蕾一個大大的懷抱,和一紀狠吻,「大嫂,我愛你。你下午穿得美美的,我在電視台等你。」說完,她就一溜煙衝出了房門。下樓時,突覺胸口一窒,那種最近困擾著她的心痛又來訪了。她疼得彎下腰,蹲坐在樓梯上,很久之後,疼痛才慢慢消逝,她臉色蠟黃地站起身,又像沒事人似的。
冠氏四十二樓依舊忙碌,陳特助推開總裁辦公室,幸福的男人破倒一臉心事。
接過企劃報告,卻無心批閱,躊躇半響,冠世傑誠懇地看著剛為人父不久的陳特助,「陳特助,我家妍妍最近飯量減少,以前從不挑食,最近挑得厲害,這算正常嗎?」
陳特助謹慎地問,「是不是冠太太懷孕了?」
沒有欣喜,只有擔憂,「嗯,雖然她對著我們總說很好,可我知道她瘦了許多。」冠世傑真是手足無措,恨不得分擔些什麼。
「放心啦,大總裁,這是自然的初期反應。以後,你會發覺家中會多一個食量驚人的大肚婆。」
「喔,真的!」
「恭喜冠總升級了。你要多陪陪冠太太,孕婦很多愁善感的。」陳特助以過來人的口吻傳授著經驗,「今天,她怎麼沒來陪班?」
不提也罷,一提冠世傑一頭的火,「似蕾說我成婚低調,欠媒體一個解釋,把妍妍硬扯進華語,參加韋娜的訪談去了。」
「相約維納斯!那是黃金檔呀,收視率極高。你們的婚禮的確沒有對媒體開放,媒體怎甘心,大陸新娘,冷面總裁,多好的看點。冠總,今晚我不加班,我要看節目。」還要快快通知同仁們,總裁的情史可不能錯過。
冠世傑真要抓狂了,再想想容妍,現在還被押在華語呢,真是不捨哦!
掌聲響起,水晶燈珵亮,煽情動感的音樂,在炫目的煙火之中,韋娜走上主持台。面對著鏡頭,韋娜絕對是一個非常能拉動氣氛的主持人。一連串的妙語,先把觀眾逗得前俯後仰。然後,嬌容一正,拉拉裙擺。「好啦,娜娜暫停胡侃,現在有請令所有台灣女生哭腫眼、傷碎心,又妒忌又羨慕的,加一句包括娜娜在內,冠氏集團總裁夫人,來自大陸的才女————容妍。」
口哨聲、唏噓聲響成一片,今天錄播間觀眾多得沒譜,就是為了一睹廬山真面,多少觀眾特地追來。外界傳聞很多,但哪有真人版震撼。
一串禮花在台上隆重升起,神秘之門徐徐開啟,容妍身著寬鬆的粉紫裙衫,輕笑著向觀眾揮手,輕盈地出現在台上。
氣質超好的小女生,一下就折服了部分觀眾的心,纖柔純真,脫俗清麗又令人親近。
韋娜心中一酸,嫁了冠世傑,確是醜小鴨變公主了。她笑著向容妍伸出手。
容妍微笑地接住,「娜娜好!」
韋娜一怔,挽著容妍坐到訪談的沙發上。「可以直呼你為容妍嗎?」
「當然,如果你突然喊冠容妍,我一定以為你在叫別人。」容妍清眸閃過一絲俏皮。
台下掌聲笑聲一片。
「呵,好,容妍,你知道冠總閃電般的婚禮讓台灣人瞠目結舌,我們都很好奇你們的戀愛歷程,方便聊嗎?」
「方便呀!」微笑淡雅。媒體真會作秀,容妍心道,落落大方的坐好。
「嫁給冠總,因為他多金,億萬身家,一輩子不為錢擔憂?」韋娜不按牌理出牌,先扔下一枚重彈。
現場一片寂靜,容妍笑了,面對著觀眾,「這不是個很誘人的條件嗎?有錢不是世傑的錯,這一切是他辛勞所得,我發不來豪言壯語,說要和世傑清貧度日。我愛世傑,包括他的一切,當然錢也在內。」
絕妙的閃躲,讓重彈墜入深海,無聲無息。韋娜不禁收斂心神,這小女生不可輕敵。
「那麼,你與冠總是如何相識、相戀的呢?」韋娜開始按部就班。這個問題她也非常好奇。
容妍托起下巴,大眼迷濛,「我說是在公司相識,世傑說是在台大,我都糊塗了。好像一相識就入心了,他自然的對我關愛,我自然就依賴他,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是不是,娜娜?」
韋娜連連點頭,不知不覺被容妍左右了,「戀情一直平坦地過來?」
「哪會?」容妍自嘲一笑,「我很任性啦!會耍小脾氣,鬧鬧小彆扭,世傑心胸廣,包容我,不管我如何慪氣,總在等我,我曾經躲過他半年。」
「哦,為什麼?」
「想回大陸啊!他看我看得緊,我嫌沒有自由,就不理他嘍!」輕言俏語,場內氣氛一下子輕快起來,容妍忽又幽幽長歎,「現在想來真幼稚,好感謝世傑的執著,沒有放棄我。」
韋娜簡直羨慕得瘋掉了,這小女生,冠世傑真是寵上天了。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回大陸,在北大讀研究生、博士生,說不定以後出國進修,可能會成為大有作為的人,而今日,你才剛二十出頭,就成為人婦,依附著別人生活,會不會日後後悔?」
容妍稍稍沉吟了下,堅定地搖搖頭,「未來很多事情都可能發生,我們誰都無法預料。現在,我確定自己愛世傑,不想錯過。如果我回北大讀書,放棄這份情感,我可以肯定我會一生都在後悔。」
台灣有很多看不到在偶像劇之外發生的一份真摯情感,許多觀眾都紅了眼,掌聲雷動。
韋娜卻不肯罷休,「有一度,台灣的各大報刊曾登出冠總與一位名媛共譜戀曲的新聞,那時,你看到後心情是如何?」
容妍挪揄地傾傾嘴角,巧妙的不正面回答,「我很平凡,但世傑他選擇了我,不是嗎?」
「是!」韋娜直想吐血,這小女生今天幾次讓她失態,突看到她寬鬆的裝束,心中不覺一動,「容妍和冠總是不是造人成功?」
容妍羞澀地低下眼簾,「是啊,世傑該做父親了。」
整個現場全轟動了,祝福聲蓋過了音樂。
韋娜抬起手,讓觀眾安靜,「作為大陸人,你覺得台灣與大陸相比,你更適應哪一邊?」
容妍有點不悅,臉上卻沒有露出一點,「喜歡大陸,是生長的地方,自然適應;喜歡台灣,因為這兒有世傑,我要努力適應。這樣的回答可以嗎?」
韋娜暗吞著心酸,無奈點頭。
「你們的戀情很特殊,年歲呀、地域呀、價值觀什麼的,有沒有難堪的一幕?」
「有啊,第一次與世傑出去吃飯,我剛進大學。以前在高中時都和同學AA制,吃飯時,我自然掏錢為自己買單,一回頭,發覺世傑氣得扔下我走了。」
「哈哈!」觀眾紛紛捧腹大笑。
韋娜的提問一個接一個,不管如何古怪刻薄,容妍總能四兩撥千金,輕鬆應答,恰到好處又不失分寸。二個多小時的訪談在笑聲和掌聲中,很快就過去了。韋娜拋開嫉妒,不得不折服小女生贏得冠世傑,確是有她太多的個人魅力。換作自己是男人,也會怦然心動的。
她歎服地拉起容妍,「從大陸到台灣,嫁給一個冷面總裁,太長的差距,是不是很不易?」
容妍婉然點頭。「是不易!但只要能和世傑相遇,跋涉千山萬水,歷盡千辛萬苦,漂洋過海都值得。」
現場再次淚落情懷,誰也不再非議麻雀變鳳凰就一定是蛻變。有時候,鳳凰的人生不見得就有麻雀精采。
韋娜眨著一雙淚眼,真誠地擁抱著容妍,「真等不及想看看你們的孩子,一定也是非常的令人讚歎。」
容妍嫣然而笑。
錄播間外,罕見的擠滿了人,沒有一次的《相約維納斯》會這般的充滿溫馨和甜美,華語的工作人員都想爭看一眼嘉賓的風采。
周似蕾為安全著想,悄悄地從另一個門把容妍接了出去。
「大嫂!」她發自內心地喊了聲,抱了抱容妍,「以後,我再也不敢小看大陸人了。我現在在想,也許嫁一個大陸男人也不錯!「
「我介紹同學給你。」大嫂立刻就熱心上了,「不過,你真的可以忘了雷主播嗎?」
「兩個人說我什麼壞話呢?「雷鑫從外面笑著進來,看看今天的華語明星。
「你這謙謙君子樣,有什麼壞話讓人說?「周似雷白了雷鑫一眼,手突然地又按上胸口。
「似雷,你臉色好差。「容妍關心地扶著她。
周似蕾搖搖手,疼得話都講不出。
「似蕾,你怎麼了?」雷鑫也嚇住了,輕柔地抓住她的手。
「一會就好,老毛病。雷鑫,麻煩你幫我送大嫂回冠園,不然我大哥就要殺過來了。」周似蕾白著張臉,硬擠出一絲微笑。
「真的沒事?」容妍很擔憂地問。
「嗯,放心啦!最近常犯。」一陣疼痛悄然過去,,周似蕾站直了身子。
雷鑫眼中掠過疼惜,但他很快就掩飾住了。「那我先把容妍送回冠園,一會我陪你去看下醫生。」
周似蕾一怔,「……你陪我去?」
雷鑫眨了下眼,「乖,聽話,我很快就回來。」
他對她說乖,聽話,周似蕾突然有哭的衝動,就連在國外同居的一年中,他都沒有這樣過,她聽錯了嗎?
背著雷鑫,容妍對著周似蕾吐了吐舌,笑得很詭異。
「容妍,你現在真的很幸福,我看得出,顯然,我當時的退出還是值得的。」車上,雷鑫側頭,對容妍笑說。
那是你心中有自己的真命天女,你才那麼堅決的吧!「容妍開著玩笑。
「哈!不過呢,如果我們在一起,我能像冠世傑這樣愛你,但你一定不會像愛他那樣愛我。我思量著不公平,才放手的。我也蠻勢利的吧!「
兩人相視大笑。
「雷鑫,」笑過之後,容妍有點感慨,「現在能這樣和你輕快的說笑,真好!如果我們能成為家人,就更好了。」
「幹嗎?一嫁進冠家,就開始有家嫂的風範了。」他懂她的暗示。
「呵,我只是隨便講講,現在能這樣癡心地愛一個人的傻女子不多哦,錯過了,你可不要後悔。」
雷鑫笑笑,沒有回答。天色漸漸黑了,車拐進冠園,他為容妍打開車門,抬首看了看星空下美如城堡的冠園,家人?他輕笑著搖頭。
冠園起坐間裡,冠希文夫婦剛剛看完《相約維納斯》,興奮得手舞足蹈,「從現在開始,我愛上了媳婦。「冠希文鄭重宣佈。
「不行,我先愛上的。」周雅蘭大聲叫道。
容妍今天的表現再次讓夫婦二人五體投地,聰明可人又溫和,這哪裡是那些世家千金可比的。「老公,今晚兒子的親和力一定也上升不少,冠氏的形象增輝啦,哎,兒子呢?」
剛剛也坐在沙發上的兒子何時不見了?
露台上,夜風正涼!因一句「跋涉千山萬水,歷盡千辛萬苦,漂洋過海,只為和世傑相遇」讓他失控了,俊眸中一片溫熱,不得不躲在這露台上掩蓋激烈的情緒。知道第一眼就深深愛上容妍從來就是值得的,沒想到她愛得也如此之深,細膩的情感,婉柔的話語把他們的愛詮釋得如此完美。
輕柔的腳步,淡雅的清香,一聲低呼,「世傑!」她從身後環住他的腰,頭擱在他的後背上。冠世傑旋過身,急切地就吻住了她。不知是否是回顧了兩人感情的歷程,都有點激動。很久,他才鬆開氣喘吁吁的她。
「做我的妻子是否很煩?唯一的感情還要被透視。」
「不煩啦,我老公這麼好,我想向世人顯擺顯擺。」嬌笑低吟,伏在他懷中聽有力的心跳。
「冠太太,我冠世傑至今為止,最成功的不是把冠氏壯大到如何,而是我娶到了你——我的妍妍。」
「嗯,世傑,好像我過兩天畢業要答辯哎!可我論文還沒寫呢!」
「都快做媽媽了,要那麼個文憑有何用。」
「人家學了三年哎!」
「哪及我追你追得辛苦,不要嘍,乖哦,漂洋過海是來愛我的,不是來拿文憑的。」細密的吻堵住申辯的櫻唇。
一切都安靜了,月亮悄然爬上了山坡。
夏夜情濃,紗窗外一對偷聽的夫婦淚眼婆娑,「希文,你會不會也在遠方等我?」
「不會啦!我會時時帶著你,因為你不認識路。」
「你真不浪漫!」周雅蘭生氣地一扭頭走進客廳。一陣急促的電話鈴把她嚇得一愣,直對著電話發呆。
「你看連電話都不會接,還去遠方呢?」冠希文輕笑,拿起話筒。
「對,我是冠希文,啊,是趙醫生,好久不見哦!身體好,太太身子也好!什麼?你說似蕾昏迷在辦公室,剛送進醫院。」
「似蕾怎麼了?」周雅蘭神色大變。
冠希文鎮定地朝她擺擺手,繼續對著話筒,「是心臟病,已經很嚴重了?」
「老天,似蕾怎麼會有心臟病?」周雅蘭急的哭了。
「台灣現在沒有先進的心臟病技術,北海道有家心臟病專科醫院,好,好,我會立即安排。」冠希文臉色沉重地放下話筒。冠世傑和容妍在周雅蘭的哭聲中,也走了進來。
「爸爸,明天我送似蕾去北海道。」冠世傑冷靜地說,
「我賠你去。」容妍握緊他的手。
「老天,似蕾小小的年紀,怎麼會得心臟病呢?」周雅蘭抽泣著,不願相信。
「媽媽,不不要難過,似蕾一定能夠治好的。」容妍蹲下身,寬慰道。
「趙醫生說那家醫院是專科醫院,技術先進,醫生也傑出,夫人,不要難過,似蕾會好起來的。世傑,爸爸明天和你一同去北海道。」
「這陣子,我快樂得上了天,忽視了似蕾。你和容妍這麼恩愛,她也老大不小了,看著一定心裡郁著,所以才得心臟病的吧!」周雅蘭絮絮叨叨地訴著。
「媽媽,屬於似蕾的那一份幸福很快就會來到了。」容妍意味深長的說。
「真的嗎?」周雅蘭和冠希文齊聲問。
容妍抬起眼,看著冠世傑,輕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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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0:27
第二卷:不惹塵埃
第一章 浪漫櫻花(一)
龐大的機體穿過厚重的雨雲,俯身向東京機場降落。舞月砭人肌膚的小雨,將機場塗得一片陰沉。飛機一著陸,禁煙顯示牌倏然消失,天花板擴音器中低聲流出背景音樂,機艙裡開始喧囂起來。
依子站在走道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柔聲提醒旅客清點行李、解開安全帶。頭等艙裡一點動靜都沒有,秀眉輕輕一擰,她越過座椅走了過去。
頭等艙裡只有一位旅客,旅客在米蘭登機時,空姐們不約而同地就注意到了這位旅客。一個身高過185,長相俊帥,嘴角帶著抹性感微笑的男人,在人群中想忽視太難了,何況他的衣著還是那麼的超酷。黑色素面上衣配黑色的牛仔靴褲,腳上一雙粗獷的皮革短靴,越發顯得他軒昂挺拔,俊偉逼人。
她們在服務艙裡曾低聲討論,他是日本人還是東西混血,那麼英挺的鼻樑、微卷的黑髮、深邃的眼眸,在日本人中是很少見的。她們又猜他是藝術家呢還是商人、學者?幾個人笑鬧著爭著要去為他服務,最後好運落在了依子的身上。
當她端起托盆走進頭等艙時,俊偉的男子仰躺在椅中,挑著眉對她一笑,「謝謝,我想睡會,有事我會按鈴的。」就這樣,把她打發了出來。
從米蘭到東京,幾個小時的飛行,依子一直注視著頭等艙的按鈕,直到飛機降落,燈都沒亮過。
依子掀開經濟艙與頭等艙之間的隔簾,探過身,「先生,請問有什麼要幫助的嗎?」她用日語和英語各自問了一遍。
男子像在沉思之中,她的話讓他有一刻的恍惚,但隨即勾起嘴唇一笑,伸手從身邊的包中掏出一張名片,「我暫時不需要幫助,如果你有什麼要幫助的,打這個號!」說著,他把名片放到唇邊輕輕一吻,然後遞給依子。
依子羞澀得雙手接過,設計得非常典雅的名片上印著一大串狂草的意大利文,她一個也不認識,幸好下面有一行日文:首席服裝設計師:大島浩。
大島浩,大島浩,她好像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依子驀地想起,飛機上常備的航空雜誌上,經常有介紹大島浩的服裝。他設計的服裝線條簡單,布料柔軟,極端強調女性的曲線,能挖掘女性內在的優雅和神秘氣質,一直深受演藝界明星和各國上流社會女性的鍾愛。大島浩現在已是米蘭幾家品牌服裝設計公司的首席設計師,可惜他一直在幕後,很少有關於他本人的報道。
沒想到,大島浩本人比男模還要俊帥。依子激動地抬起頭,大島浩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雨仍在下,密密的,機場外的一排櫻花開得太茂了,一陣風吹來,花瓣紛紛飛落。大島浩輕輕拈著衣襟上的一片花瓣,淡淡一笑。
過往的旅客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大島浩的身上,他根本就不用回頭,就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邁開修長的雙腿,向出關處走去。
「浩,浩!」一個留著鬍子的中年男人大笑著,沖大島浩舉起雙手。大島浩含笑,左右一擊,「太和,好久不見!」
太和握著大島浩的手,笑著問,「多少年了沒回東京了,浩?」
大島浩抿著俊唇,從袋中掏出墨鏡架在鼻樑上,「二十四年了。」心中微微一窒,不是激動,是心酸,但他討厭這種感覺,很快就忽略了。
「歡迎回國!」太和扳手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不,日本不是我的國家,我是意大利人。」大島浩嘲諷地搖了搖頭。
太和笑笑,也不訝異,接過他手中的包,兩人往停車場走去。「浩,謝謝你把這次夏季服裝發佈會放在日本。」
大島浩眺望了一眼遠處白雪皚皚的山頭,那是富士山嗎?「我是衝著太和模特公司才過來的,與日本無關。我們在米蘭合作過幾次,彼此都很滿意。」
「呵,不管如何,還是謝謝你的信任。能夠演繹大島浩大師的作品,是模特界裡最大的殊榮。對了,浩,服裝發佈會放在東京如何?」
「五月了,東京的櫻花都開敗了。北海道的春天比較晚,櫻花現在剛剛開放,氣候又正舒適,我想在春天裡發佈自己的作品。」
「放在札幌?」
「那些就是你的事。」大島浩從太和手中搶過車鑰匙,漾出一絲迷人的微笑,「車給我,你自己想辦法回東京。」
「浩,你要幹嗎?」太和著急大叫。
「你總說東京的夜生活很美,我當然是要親自去見證一番了。」
太和微閉下眼,笑著歎息,「那也得到晚上,現在才下午呢!不過,我還是為你準備了驚喜。」
「哦?」大島浩一挑俊美的眉梢。
身後的車門輕輕推開,一雙纖白玉足優雅地伸出車外,骨架勻稱的小腿,蜂腰、削肩、白皙如雪般的肌膚,高聳的胸部,柔美的下巴,嫵媚的鳳眼,身材高挑,大島浩不禁吹了聲口哨,不客氣地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打量了好幾通,才點了點頭,「天生的衣架子,晚禮服可以交給她秀。」
「大島君,我是野櫻荷子!」美女嬌滴滴的伸出玉手。
「怎麼樣,滿意這樣的驚喜嗎?」太和站在一邊,得意地問。
「嗯,綜合東西美女的優質,還不錯。」大島浩抬手,握住荷子的纖手,俯身一吻。
「浩,荷子就是你在日本的全程秘書,如何?」
「那到不必,我的秘書明天會飛東京,我只要……她做我的全程陪護就行了,免得我在東京迷了路。」大島浩的指尖輕拂過荷子柔軟的胸口,感受到她乍然堅挺的火熱回應,滿意地笑了。
鬧鐘響的時候,冷以珊已經醒了好一會。她的生物鐘一向很準,可是她還是設了鬧鐘。
她喜歡熱鬧的早晨,有水流的嘩嘩聲、阿婆催著孩子上學的叫聲、自行車的鈴聲、小吃的叫賣聲……那種雜七雜八的聲音,顯得特別的有活力。可惜,那些活力的早晨現在已經離她遠去了。
大學前,她和爸爸、媽媽、外婆四個人擠在上海弄堂裡的一間十多平方的屋子裡,現在,她一個人住一幢二層建築的木式小樓,位於札幌的一所國家公園附近。
多麼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在上海醫科大學讀了五年外科,憑借一篇關於心臟病與氣候的論文,她被日本最著名的醫科大學乙大破格招進碩、博連讀班,專修心臟外科。最後一學年,她在北海道醫學院的附屬心臟專科醫院實習。她紮實的理論基礎和女性特有的細膩還有她的聰慧和鑽研,使她在一群實習生中很快脫穎而出。她順利進入手術室,擔任日本最出名的心臟外科教授的助手之一。
冷以珊有時想人生真的是一齣戲劇。
那天,她和教授剛進手術室,打開病人的心腔,為病人做修補心室的手術。突然,教授身子一晃,握手術刀的手劇烈地顫抖,身子一滑,年近古稀的教授癱倒在手術台邊。手術室中一團慌亂,外面的院領導和病人家屬更是面無人色。
對著正處在深度麻醉中的病人,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冷以珊深深地呼吸,驀地出聲,「我來做。」說這話之前,她從沒有為一個手術主刀過,最多做些縫補傷口的工作。
沒有人應聲。冷以珊神情嚴峻的看了眼身邊的護士長,沉著的拿起了手術針,清晰地命令著她遞上醫用器具。所有的人心都懸到了嗓子眼,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冷以珊額頭的汗密密的。
四個小時後,手術室外的燈亮了,病人被推了出來,手術室超乎想像的完美。
冷以珊就像是一個配角,因名角的意外,她替代上場,誰料,她一炮唱紅了。
有人說冷以珊運氣好,有人說冷以珊有做外科手術的天賦。冷以珊總是一笑而過。
醫院裡的高管開始關注這個來自大陸的實習生。接下來,冷以珊又獨立主刀了幾個難度比較高的心臟手術。甚至有次,她還擔當了一例心臟移植手術的主刀。
畢業前夕,醫院高管找到冷以珊,捧出高薪、住房、休假等各項誘人的條件來聘任她,其實,他們更想能和她訂下終生聘用的合同。
冷以珊留下了,並不是因為那些誘人的條件,而是她喜歡上了札幌這座充滿活力綠色城市。
現在,冷以珊是醫院裡最有名氣的心臟外科主治醫生。原來的教授因中風,再也沒有能走上手術台。
冷以珊從床上坐起,拿過床頭櫃上的晨衣,穿好下床。客廳裡山本太太的木屐聲發出「噠、噠」的聲音,她應該是在做早飯,不是壽司,就是米團,再配上一碗熱熱的湯豆腐。
山本太太五十多歲了,是這附近鎮上的居民,孩子在國外讀書,丈夫早逝,一個人呆在家中嫌悶,偶爾出外幫人做點家事。
醫院幫冷以珊租房的時候,對房主提出要找一個很會做家事的婦人,房主推薦了山本太太。
木式別墅是眾多旅遊度假旅館中的其中一幢,附近有小川、河石、林樹、青山,幾樹櫻花夾雜於遠遠的山間,粉色清淺,像道青煙一樣。
冷以珊拎著行李過來時,嚇了一跳,一個人住這麼大這麼美的房子,有點太浪費了,還有一個人侍候,有點過了吧!
「住的環境好,心情才會好,然後工作才能愉快。醫生的手比音樂家的手都重要,不能碰任何家事,請個鐘點工是應該的。」醫院高管很鄭重的說。
冷以珊無語,反正付錢的是醫院,她樂得享受如此奢侈的生活。
山本太太很盡職,日本料理做得不錯,房子也打掃得乾淨,冷以珊的衣服,天天都熨好、疊好,放在床前。若不是工作非常的辛苦,冷以珊覺得她現在的生活就像是天堂一般。
媽媽曾經過來陪她一周,直歎冷以珊的命真好。只是媽媽不會日語,天天關在屋子裡,她又沒時間陪媽媽,一周後,媽媽還是回擁擠的弄堂去了。
奢侈的生活享受是要付出代價的,冷以珊每天都累到極點,回家時,差不多近午夜。這麼大的房子,屬於她的也只不過是一張床。
白天要面對愁眉不展的病患,晚上又要面對一室的冷清,冷以珊不再覺得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是種享受了。她渴望笑聲、吼聲在這所房子裡迴盪著。
「小姐,你起來了嗎?」山本太太拉開木製紙門,探過身子。
冷以珊已經換好了上班的裝束,寶藍色的連衫裙,很簡單,頭髮隨意束在身後,一會進手術室前,護士長還會為她重新梳扎的。「好了!」冷以珊對山本太太笑笑。
早餐已擺在小餐桌上。山本太太今天做的是札幌非常出名的味噌口味的麵點,味噌溫和噴香,麵條也頗有咬勁,「山本太太,今天早餐好好吃!」冷以珊連喝了幾口麵湯,誇道。
山本太太溫婉地跪在一邊的榻榻米上,慈祥地笑笑,「早晨起來的時候,看到路邊的櫻花和梅花都開了,心情一下就非常快樂,是不是把快樂帶進麵湯,味道就不同了?」
冷以珊「噗」一聲笑出來,「是啊,然後喝麵湯的人也跟著快樂起來了。」
「那你多吃點,一會做手術很費力的。」
做手術確是又費力又費腦,那種緊張和壓力,不是常人能夠體會的。
「外面的櫻花真的開了嗎?」冷以珊快樂地看向門外。
「嗯,北海道冰雪融化得慢,春天比京都慢許多,現在札幌街頭的樹才開始吐嫩芽,櫻花、梅花和桃花都開了,札幌的遊人也多起來了。」
「那我一會坐車時要好好看看。」冷以珊推開麵碗,站起身,稍整理了下,拿起風衣,對本山太太欠下腰,上班去了。
日本人多禮,冷以珊一直不太習慣。呆了六年多,她現在偶爾欠下腰,大部分招呼時,她是點點頭。太過多禮,其實是種疏離,日本人防心很重的。幸好她是憑醫技吃飯,不要去操心像《白色巨塔》中醫生們那些勾心鬥角。
冷以珊通常是坐公交去醫院,這是她堅持的。做手術的手,依照醫院高管的話為了保護她敏感的觸覺,車也是不能開的,為她特地備了個司機。她嫌不自由,一離開醫院,她渴望自己只是街上很普通的一個人。
天天坐,公交司機也認識冷以珊了,但不知她是心臟醫院裡鼎鼎大名的名醫。「嗨!早上好啊!」司機衝她揮揮手,停下車。
冷以珊笑著跳下車,「早上好,天氣不錯哦!」
「嗯,春天來了!」司機微笑著指著車外。
冷以珊笑著坐下來,側過身對著車窗。山本太太說得不錯,遊人確實是多了起來,各種膚色的,背著包包,舉著照相機拍這拍那。
「生活在美麗的北海道,真的是種福氣。不要坐飛機,不要花錢,就能免費看到這麼漂亮的風景。」司機感歎著說,把車開得飛快。
「是呀!」冷以珊深有體會的點點頭。
公車經過城中心的樹林,一對高挑的男女站在路邊旁若無人的激吻,路人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剛好是紅燈,冷以珊臉正對著樹林,好巧也發現了這火辣的一幕,不禁為這對情侶的勇敢而臉微微一紅。擁吻的情侶,路邊常見,但很少有這般高挑、般配、出眾的情侶,他們像是那種T型台上的模特,衣著時尚,作風新潮。冷以珊不禁多看了幾眼,他們好像不是蜻蜓點水般的啄吻、輕吻,而是法式深吻,俊美的男人還算自如,美艷的女子已開始氣喘吁吁,以一個專業的心臟科醫生的眼光觀察,女子此時的心跳已近一百二十。
男人像是感覺到冷以珊的凝視,驀地鬆開女人,看向冷以珊,那是一張俊美性感的男性臉龐,冷以珊嚇得忙坐正,目不斜視的看向前方,像做了什麼壞事一般,臉通紅,心怦怦直跳。
綠燈亮了,公車重新啟動,冷以珊輕吁了一口氣,從公車的後視鏡中瞟到那男人邪魅的一笑。
心臟科醫院不像是一家醫院,更像是一所療養院。院中風景優美,潔淨安靜。冷以珊走進醫生辦公室時,就看到護士長美代急急地從院長辦公室跑出來。
「冷醫生,快,院長請你去一趟,有個台灣病患點名要你醫治。」美代口中催得緊,卻不伸手拉她。冷以珊有個習慣,不穿便裝見病患。
冷以珊有條不紊地穿上白上衣,戴上醫用口罩,只露出一雙清澈如鏡的眼眸,美代很有默契地為她把頭髮別進醫帽中。
「唉,如果你沒這一身裝束,誰也不會罷剛剛進門的那個像小女生的你與醫院中的冷醫生聯繫起來的,現在的你給人一種沉穩的信任感。」美代笑著說。
「但也好像老了許多。」冷以珊輕聲嘟噥。
「醫生越老越吃香,那是資本。」
「唉,對於女子來說,那是悲哀。」
美代怪異地看了下冷以珊,「冷醫生,你多大了?」
「幹嘛?」
「呵,也許你該談個戀愛了吧!」
冷以珊聳了聳肩,拿起桌上的病歷,「我現在又戀愛的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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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0:47
第二章 浪漫櫻花(二)
院長籐野的辦公室在醫生辦公室的最裡端,除了比一般辦公室大一些,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了只要籐野院長在,辦公室的門就一直洞開著,無論醫生還是護士隨時都可以進去和他聊工作上的事,私事也可以,他算是個比較和善的老頭。
「病人周似蕾,二十六歲,台灣人,昨晚進院的,已做過心電超,沒有太大的異常,疑似心絞痛。但病人一直按著胸口,說疼得很,整夜都沒能入睡。」美代邊走邊把情況介紹了一遍。她結婚三年,為了工作一直沒有要孩子,事業心很強。
冷以珊沒有說話,露在口罩外的眼眸清澈無波。美代習慣了,在沒有徹底確定病情時,冷以珊通常不會隨意說出什麼結論的,這也是讓她最佩服冷以珊的地方。
冷以珊有一種超出年歲的冷靜和自信,讓人無條件的信賴著她。
「冷醫生來啦!介紹下,這位是冠氏集團的冠總,這位是他太太。」籐野一看到冷以珊走進來,忙指著沙發上一位俊偉的男子和一位清麗的女子,笑著說。
冠世傑有點吃驚冷以珊的年輕,但他沒有表露出來,優雅地伸出手。冷以珊意思似的碰了下,就縮回了手臂,對容妍輕輕點了下頭,算是招呼,容妍展顏一笑。
「周似蕾是令妹,前天突然暈倒在辦公室內,一直說心口痛。台灣醫院的趙醫生向我推薦貴院,說貴院現在已是心臟外科診治與治療的世界權威。於是,我們就從台灣過來了。以後,請院長和冷醫生多多關照。」冠世傑說得非常客氣。
「冠總,你放心吧,冷醫生是我們醫院最傑出最年輕的醫界新秀,周小姐不是先天性的心臟病,一定可以有辦法根治的。」籐野笑呵呵地寬慰冠世傑。
冷以珊低下眼簾,拿起桌上的心電超片,專注地看著。心肌正常,心瓣沒有拐害,心室也看不出異樣,這樣的一顆心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的,為何會疼得暈過去?
「美代,你一會安排周小姐做個心臟CT。」她目不斜視,低聲對美代說。
「知道了!」
「世傑,醫生說什麼?」容妍聽不懂日語,焦急得直眨眼。
「你是中國大陸人?」冷以珊訝異地脫口用普通話問道。
容妍俏麗的眸子一亮,「對,我是江蘇人。冷醫生是?」
冷以珊大大的眼中泛出熱情的光澤,「我是上海人。」
容妍激動得拉住她的手,「我們很近呀。世傑,冷醫生和我是一個地方的,在日本哎,真是好巧。」
冠世傑寵溺地攬住妻子,「瞧你興奮的樣,嚇著人家冷醫生。」
冷以珊輕笑著搖頭,「沒關係,在札幌,偶爾會遇到大陸過來的遊客,在醫院裡,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同胞呢!」
「那我們真是太幸運了,似蕾的主治醫生竟然是你。」容妍和冠世傑對視而笑,「我們家似蕾就麻煩你多照顧了。」
冷以珊點頭,「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
看著冷以珊淡定的微笑,冠世傑和容妍一直緊繃的心此刻才稍微有點敢放鬆。
籐野沒見過冷以珊這般熱情樣,微笑著對美代一攤手,他一點也不知他們在聊什麼。
美代聳聳肩。「冷醫生,你該去病房了。」她不得不做個壞人,冷醫生今天有二個手術,手術前,該和病人聊聊,看看術前的檢查結果。
冷以珊收斂住笑容,恢復成專業的冷靜從容。「那冠總、冠太太,我們現在先去看下周小姐,一會我還要做個手術,我晚上沒什麼事,那時我們再好好聊聊。」她太久沒有講中國話了,一開口,發覺自己竟然是這麼的想家。
「一起吃個飯?」冠世傑忙紳士邀約。
「不,我請你們。」冷以珊微閉下眼,「去台灣或者回大陸,就不和你們爭了。」
容妍就像對朋友般的看著冷以珊,「好,那就說定了。哦,叫我容妍吧!」
「好!」冷以珊笑著點頭,請他們先行。
周似蕾穿了件大號的病人服,斜倚在病床上,兩眼落寞地看著窗外像雲霞一般盛開的櫻花,北海道的天空比台灣藍,可是她卻提不出力氣來,走到藍天下。
抽血、拍心超片、做CT,隨身背著二十四小時的新監儀……所有關於心臟病的檢查,她通通做了一遍,那個文靜淡雅看不見面容的小醫生,站在她身邊怔怔看了半天,輕輕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接著,護士給她輸液,讓她服一種帶著香氣的藥片。她沉沉地睡了一會,睡後心裡還是悶悶的,隱隱的痛著,什麼好轉的跡象都沒有,她想,她可能沒得治了。
二十六歲,就這樣走了,會不會有點早?
無助的淚順著臉腮,輕輕滴落在衣襟上。
「你原來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一聲輕笑,雷鑫手裡捧著把櫻花走進病房,「看,我幫你把遲到的春天搬到你床頭了。」他隨手把花插在床頭櫃的水杯裡。
周似蕾不好意思地拭去淚水,「你……不是說和哥哥他們去逛下札幌的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那個醋意,我一站到容妍身邊,他就瞪我,瞪得我心裡發毛,想想還是回來吧!」雷鑫擺出一副氣呼呼的樣。
周似蕾忍俊不禁,「你太誇張了,哥哥是疼大嫂疼到骨子裡,但經過了許多事,他們的愛情堅韌無比,憑你是拆不開的。呵,雷鑫,這次生病,還麻煩你陪我過來,真是過意不去。」一場突來的病,讓她對身邊所有的人都改變了態度,連講話的語調也溫柔了許多。
她現在就像個無助、羞怯的小女生,雷鑫心中悄悄的說。
「怎麼試麻煩呢?」雷鑫眼底浮出一絲疼惜。他把容妍送回冠園,一回到華語,發覺周似蕾昏倒在辦公室,他忽然發覺自己心中湧滿了後悔,後悔自己沒有關注她、沒有照顧好她。他一直都在盡力地可以忽視關於她的一切,對於她的接近,他不是駁斥就是躲閃。她不是沒有自尊,因為愛他,她才那麼的委屈、卑微。而他又能給了她什麼呢?
傷害,還是傷害。
他向冠世傑要求陪似蕾來日本看病,冠世傑怒目瞪視他五分鐘後,點了點頭。第一次來日本,札幌美麗的街景讓異鄉人流連忘返,而他一點看的心思都沒有,他眼裡只有周似蕾。
初進院的晚上,周似蕾疼得一陣緊似一陣,在床上痛苦地翻滾。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後來把她擁進懷中,整夜的為她揉搓著,一切都很自然,好像她本來就是他的責任。
周似蕾一直痛到凌晨,方才睡著。看著她瘦削的睡容,他陡地確定了自己的心。
「你不是麻煩,我以前不知道,能這樣陪你,其實是幸福。」雷鑫輕輕執起她的手,溫柔地說。
要是這話放在從前,她會歡喜地跳起來,撲到他懷中。但現在呢?周似蕾緩緩地閉上眼,苦澀一笑,「如果我沒有得病,你恐怕現在連看我一眼都不願。你在同情我。」她想抽回自己的手。
雷鑫不松,「現在有可能不會,但以後一定還是會的。人都有迷失的時候,你要給我一個擦淨雙眼、重新睜開的時間。」
「可惜太晚了!」周似蕾咬著牙,淚奪眶而出,「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為了看你一眼傻傻的站在你經過的路邊一等就是半天的周似蕾了,我……」她想到自己的病情,越發泣不成聲。
「現在換我來等你,好不好?」雷鑫心疼地把她的手貼在頰邊,柔柔地吻著,「我帶你去我們那時合住的英國小公寓,讓我們還從那裡重新開始。」
「雷鑫,我很感謝你對我說這一番話,至少讓我覺得我這些年對你的愛有了回報。其實,我並不好,為了忘掉你,我做過許多壞事,甚至和別的男人上……」
「似蕾,」雷鑫溫柔地摀住她的唇,「誰都有犯錯的時候,你那時太小,我對你的傷害太大了。我們都忘了那一切,好不好?」
周似蕾驚愕地睜大淚眼,「你不在意?」
「誰會在意一個小孩子犯的錯。」雷鑫儒雅的一笑。
「雷鑫!」周似蕾伸開雙臂,撲進他的懷中,痛哭失聲,「你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告訴我呢?」
「我笨呀!」雷鑫心疼情動,手輕撫著她的後背。「不哭了,太激烈的心情對身體不好,現在快快躺回去。」
好不容易才擁到他的心裡,她哪裡捨得,手環得更緊,淚把他的衣襟全沾濕了。「雷鑫,你真的不是因為我的病可憐我才這樣講的?」
雷鑫搖頭,「認識這麼多年,我像是個很善良的人嗎?」
周似蕾破涕而笑,秀睫上掛著淚珠,看得雷鑫心疼不已,下一刻,他的唇就印在了她的眼上,輕柔、愛憐的吻去了她臉上的點點淚花。
這是她渴盼太久,一直夢寐以求的情景,真正發生時,她連回應都忘了,傻傻的呆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先生,請讓一下,我要為病人聽下心跳。」冷以珊翻著病歷,從病房外走進來,平靜地對雷鑫說。眼前發生的一切,像沒有映入她的眼簾。
剛剛完成一個大手術,剛換好衣服,她非常的疲累。
雷鑫俊臉一紅,忙把周似蕾抱躺回病床上,侷促地站到一邊。
冷以珊拿出聽筒,擱在周似蕾的胸前,閉上眼專注地邊聽邊看著腕上的手錶。「好了!」她折起聽筒,站起身,「如果覺得有點力氣,就出去走走,外面陽光不錯,走不動,就休息會。」
「冷醫生,請問病房裡有沒有那種推的輪椅?」雷鑫看著周似蕾連喘氣都喘不動的樣,估計一定不可能走得出去的。
「我的建議是她用腿走,哪怕是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冷以珊淡然一笑,「周小姐,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目光瞟到桌上的櫻花,「櫻花其實也很普通,街頭、巷角、郊邊,處處可見,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遊客不遠千里尋過來觀賞呢?她盛開在冰雪初融時,是春天的第一個信使,連陪襯的綠葉都沒有,滿枝滿樹的開放著,自信滿滿。這就是它美的地方。周小姐,你沒有自信嗎?」
「呃?」雷鑫和周似蕾都愣住了,不太明白冷以珊的寓意。
「我還要準備第二個手術,晚上再來看你。」冷以珊無意解釋,對身後的小護士叮囑了幾句,轉身出去。
「冷醫生。」雷鑫跟著追了出來。
「什麼事?」冷以珊改說華語,腳下步履不停。
「似蕾她的病到底要不要緊?」
冷以珊側身看著他,「現在能讓她病徹底根治的人是你,不是我。她患的是心病,心病只需心藥治。還有,你要讓她戒煙、戒酒、戒掉夜生活,多運動,有規律的生活。一個月後,她就會痊癒了。前提是,這味心藥你給不給她?」
「什麼?」雷鑫一頭霧水。
「這樣講吧,周小姐只是輕微的心絞痛,這一切都是她喝酒、抽煙,熬夜造成的。並不會影響到生命。為什麼她有這麼強大的反應呢?在她的意識裡,她的心在一點點死去,時時刻刻因為某種情緒疼得劇烈,一點心絞痛,她就自我催眠成無限的大,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冷醫生,你的意思是似蕾的病不嚴重?」
「繼續下去,心真的會衰竭,然後功能減弱,最後停止工作。」冷以珊淡漠的分析給他聽。「雷先生如果在意她,就按我講的去做。她很強壯,不虛弱。」
雷鑫儒雅的俊容因狂悅而有點扭曲,他衝動地兩手抓住冷以珊的手,「謝謝你,冷醫生,我一定可以治好她的,一定。「
冷以珊不習慣別人的太過近觸,微微掙脫,「這些話不要告訴她,讓她自我恢復,你在一邊鼓勵她就行了。」
「好的,我知道怎麼做。」
冷以珊輕笑地繼續往另一個病房走去。周似蕾的一切檢查結果出來後,她思索了很久,直到看到周似蕾看著雷鑫的那種膽怯而又熾熱的眼神,她大膽地下了這個結論。
結果好像是有一點效果的。那麼火熱的蜜吻後,周似蕾的心跳有力而有序。周似蕾現在的輸液,其實只是心臟的營養液,不起什麼效果的。
如果有天不做心臟科醫生,她還可以去做心理醫生。冷以珊自戀地一笑,邁進左側的病房,下面的手術好像是個小女孩子的心臟搭橋。
男人睡覺都這麼像小孩子嗎?
至少大島浩現在看起來像個純潔的天使。
荷子支起一肘,手指輕撥著他短而有型的頭髮。長長的睫毛蓋住他那兩道總是蠱惑女人的視線,沉睡的他看起來俊美得罪過。一直以為大島浩的俊帥在於他蓬勃的生氣及有型有款的身材,沒想到他的俊容在安睡時亦是同樣吸引人。
他們在東京的第一夜就上床了,很自然的一件事。她本來是仰慕他的名氣,央求太和介紹她和他認識,一見面,她一下子就迷失在大島浩迷人的雙眸裡。她心甘情願的把自己送進了他的懷裡。
都是成熟男女,又在時尚界混著,上床這件事猶如抬手打個招呼般尋常。可野櫻荷子第一次生出了一種想安定的渴望,她想緊緊地鎖住身邊的這個男人。
模特吃的是青春飯,她身架再好、容顏再出眾,最多也只能撐十年,三十五歲時還能在T型台上,那簡直就是傳說了。她得在貌美如花時,找個人嫁了。
大島浩俊帥又有才,做情人做老公,都足以讓她偷笑了。她非常享受和大島浩歡愛時的每一道過程,在他的帶領下,她才知男女之間的親密可以帶來那麼噬人心魂的感受,以前她從沒有這樣的體會。
她倚著枕頭半坐起身,手輕撫上他寬闊的胸膛,輕笑著,雙唇印上他的唇。
大島浩的睫毛動了一動,在擰了下眉頭之後,突地一把抱住她,把她壓在了身下,「早啊,寶貝!」剛睡醒的他,連聲音都是性感的。
他挑逗地用初長出的鬍鬚的下顎,磨搓著她粉嫩的雙腮。快感的熱流再次流進荷子的血液,身子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火熱和亢奮。
她都還沒準備好,大島浩已經瘋狂地侵佔進她的身子。她緊攀住他的腰,無助地隨著他的衝擊而顫抖、喘息。
許久之後,兩人才起床沖涼、著衣。荷子貪戀地看著大島浩完美的身子,忽地,她怔住了,洗臉盆前,大島浩手中拿著枝口紅,對著鏡子細細地塗著。
「大島君,你用口紅?」男模走秀時,都會上妝,但下了台,他們大概只會用些護膚水,沒有誰會化妝的。
「喔!」大島浩抿了抿嘴唇,確定均勻之後,回過頭。
荷子直眨眼,那唇彩是正常人的唇澤,塗與不塗都差不多。大島浩何必多此一舉呢?他以前的唇是什麼顏色的,她到沒怎麼注意。
「我晚上有個約會,你自己找樂子打發時間。」大島浩穿上襯衣,看她傻傻的樣,說道。
「哦!」荷子狐疑地看著他的唇,心不在焉地應著。
冷以珊做完手術出來,天已經黑了,手術室外的走廊上,燈光一片通明。一般的手術室總給人窒息感,籐野院長特意地讓人把燈光換成溫和的光帶,這樣有種溫馨的錯覺,可以緩解病人家屬的緊張情緒。
美代摘下她額頭上的手術帽時,被堵在上面的汗「嘩」一下全流出來了。「病人的身體有點弱,關照陪護注意她有沒有排斥反應。」冷以珊覺得渾身都散了架。
「我會關照的,你晚上是不是有約?」美代有點好奇。冷以珊做完大手術,通常會呆到半夜時分,觀察病人。
「嗯,我要請同胞吃個飯。」冷以珊拿出衣櫃中的衣服,準備去沐浴間。
「可不可以捎上我?」一個高大、書卷味濃濃的眼睛男子笑著從外面走進來。
「渡邊,」冷以珊拉開口罩,露出稍微有點弧度的笑意,「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好,渡邊醫生。」美代笑著招呼,識趣地走了出去。渡邊翼是醫院裡的麻醉師,和冷以珊同校同屆但不同專業,他還有一個顯著的身份,是東京規模最大的電子公司董事長的獨生子。
「下午,你正在手術中,我就去和院長聊了會,明天正式上班。」他回東京看望父母,順便休了幾天假。
「還是你幸福,家挨這麼近,想回家就回家。」因為是同學,冷以珊講話很隨意、神情很輕快。
渡邊翼溫和地一笑,眸光輕輕柔柔落在冷以珊清麗淡雅的面容上,「那就在日本找個家吧!」
「哈,那我媽媽估計會站在太平洋彼岸,哭死。」
「你沒試過,怎麼就知是這個結果?」
「母女連心呀!對了,找我有事嗎?」冷以珊拂過貼在額頭的髮絲。
「想找人一塊吃晚飯呀!你有約?」
「嗯,是同胞。」
「我去幫你買單吧!」渡邊翼自告奮勇地說。
「那怎麼行,如果你……」冷以珊歪著頭,拉長語調的說,「不在意被我們冷落,那就一塊去吧!」
渡邊翼扶扶眼鏡,「不會太冷落吧,我也會一點點華語,可以插幾句的。」
冷以珊笑著搖搖頭,「你那幾句華語就別秀了,『你好,謝謝,晚安!』,呵,同胞的老公事台灣人,你去陪他喝點酒也不錯。」
「行,快去洗澡,讓客人等科室不禮貌的。」渡邊翼溫柔地替她打開浴間的門,把她推進去,又體貼地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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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1:03
第三章 浪漫櫻花(三)
冷以珊選的飯店位於札幌的市中心,對面有大片的綠地,晚上散步的人很多,有一支樂隊在路邊演出,裡面有一位長頭髮男孩薩克斯吹得不錯。
渡邊翼把車鑰匙交給服務生,兩人站在外面聽了會,才進去。飯店是一家安靜而高雅的日式風味餐館,渡邊翼和大堂經理認識,兩個人被領進裡面的靠窗的一張桌,冷以珊看到餐館牆上掛著昭和時期流星的版畫。
等客人的時候,渡邊翼點了兩杯葡萄酒。
「我都不記得上次出來吃飯的時候是和誰一起了,整天不是病房就是手術室,這樣的日子一點趣味性都沒有。」在輕柔的音樂聲中,冷以珊生出一些感慨。
渡邊翼輕輕地碰了下她的杯,「以珊,有沒有覺得你過得很沉重?」
「掌心盈握著別人的生死,換誰都輕鬆不起來,我有時連呼吸都不敢,生怕一不慎,就把別人吹走了。」冷以珊輕笑著,目光轉向別的餐桌。不是週末,餐桌也都坐得滿滿的,大半好像是遊客,這家餐館的日式料理不錯。
視線暢通無阻地移動著,忽然,她目光停住了。正中的一張餐桌的一男一女引起了她的興趣。男人一身做工精巧的休閒服,色彩不是男士們通常的灰與藍、黑之類的,她目光停留不是因為那個男人的衣衫,而是她發現這個男人是她坐公車時看到在路邊熱吻的那位,更訝異的是他對面的女伴不是早晨的女子。
她不會弄錯的,如此俊帥和高挑的男子,在什麼地方別人都不回忽視。她記得早晨的那位女子同樣高挑、艷麗,而現在男子深情款款看著的女子嬌小玲瓏,站起來不過剛及男子的肩。
真是有意思了,冷以珊傾傾嘴角,眼角含笑。男子像是有第六感應似的,突然轉過臉來,正好捕捉到冷以珊揶揄的目光。
冷以珊慌忙收回視線,有些羞窘。
「認識嗎?」依子看到大島浩感性的雙唇微微勾起。
大島浩狂傲地將她的手拿近唇邊,熠熠的視線轉向她,「我以為認識,原來看錯了。」
依子放心地吁了口氣,「那我們開始點菜吧!」難得的假期,她從東京追到北海道,可不願意隨便錯過這麼美麗的夜。
「親愛的,餐後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甜點?」大島浩調笑地挑起她的下顎,盯著她微張的櫻唇。依子是有一張好看的瓜子臉,笑起來有兩個迷人的小酒窩,像日本傳統的小女人。
「大島君想要什麼甜點呢?」依子嬌笑著,眼神迷迷濛濛。
「那個我一會再想,現在先來個餐前點吧!」他低沉的語調聽在她耳裡誘惑力十足,依子半仰起頭,他快速地扳過她的臉頰,吻住她的唇,擊敲的舌尖不停地翻攪在她的口齒之間,依子不禁嬌吟出聲。
大島浩很滿意自己對她的影響力,眼角的餘光瞟到剛剛偷瞄他有一雙純淨的大眼睛那個的女子站起身來,她身邊的眼鏡男子,貴氣中帶著儒雅,對她好像很溫柔。
冷以珊沒想到冠世傑和渡邊翼竟然認識。
「冠氏集團和渡邊先生的公司一直有業務往來,我曾經和翼一起吃過飯。」冠世傑低聲對妻子說。
「隔了一個太平洋,世界還這麼的小,我遇到以珊,你遇到渡邊先生。」容妍調侃地笑著,眼睛好奇地打量渡邊翼和冷以珊這間的互動。他們是戀人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默契十足,可卻太過於禮貌。
「容妍,我們吃懷石料理吧!食材比較鮮美,風格比較全面。」冷以珊禮貌地詢問,「這種料理有點像我們中國人團團圍著,共享一盆佳餚般,不是一人一份的用餐形式。」
「好啊,我聽你的,什麼樣都行,因為我從沒有吃過日本料理。」容妍坦白地說。
「冠先生有點太吝嗇了。」渡邊翼開玩笑,為冠世傑倒上酒,準備拿過容妍杯子時,冠世傑輕輕搖了搖手,「我太太剛剛懷孕。」
「那你怎麼還帶著她坐飛機,前三個月是最不安全的時候。」冷以珊揮手讓服務小姐送一盒鮮奶。
「我不放心似蕾,在家等消息,著急得難受,就纏著和世傑來了。」容妍忙為老公開脫。
「你們好恩愛。」冷以珊讓開身子,服務先生推著餐車走了過來。
一摞摞生魚片疏落有致地鋪排在一直填滿冰的巨大盆缽上,清澈鮮甜的松茸清湯盛裝地粗獷陶壺裡,奶焗螃蟹斜躺於鋪滿了綠葉的大陶盆中,各式配菜小點剛以掏空的柳橙分別盛裝……不一會,桌上就琳琅滿目地擺滿了。
「光是看就是一種視覺享受。」容妍兩眼晶亮,驚喜的說。
冠世傑寵溺地為妻子拿過碗,挑些可口清淡的菜放進去。
渡邊翼拿出公筷,夾了塊螃蟹放進冷以珊的餐盆,又放了幾塊生魚片,連芥末都沾好。
「我自己來。」冷以珊輕聲說。
「你那雙手可是醫院之寶,還是我來吧!」渡邊翼詼諧地一笑。
「什麼意思?」容妍聽完老公的翻譯後,好奇地問。
渡邊翼推推眼鏡,「以珊是我們醫院最年輕的心臟外科主治醫生,手術做得特別漂亮。醫院為讓她的手保持靈敏的觸感,所有的家事都是醫院包下的。」
「天,要這麼慎重啊!」容妍半張著嘴。
冷以珊不自然地推了渡邊翼一下,「別誇張了,其實是我沒時間做家務。」
「那渡邊醫生你是什麼醫種?」容妍問。
「我和以珊是同學,我主修麻醉專業,我沒有以珊優秀。」渡邊翼謙虛地說,眼神中卻是因冷以珊而溢出滿滿的自豪。
「他太自謙了,他一邊幫父親大禮公司,一邊讀最沉重的醫科,順利拿到博士,還被心臟專科醫院聘為麻醉主治醫生,他才優秀呢!」
「原來我在你眼中是這麼出眾呀!」渡邊翼溫雅地打趣道。
「渡邊醫生你為什麼不專心打理你父親的公司呢?」容妍有點不明白啊,醫生和商人之間差異蠻大的。
「做醫生是他的志向。」冷以珊接過話。
「不,我是為了以珊才決定做醫生的。」渡邊翼像開玩笑又像當真。
冷以珊心停跳了半拍,夾在筷子上的生魚片「啪」一下掉進餐盆中,幽然轉過頭,渡邊翼溫和地一笑,「要喝點湯嗎,我給你盛!」
她忽然不敢對視渡邊翼的眼神,「不……暫時不要。」
容妍湊近冠世傑的耳邊,不知講了什麼,冠世傑忙扶著她站起身,「失陪,我送太太去下洗手間。」
沒有了冠世傑夫妻在場,冷以珊覺得氣氛有點難堪。在醫院裡,她和渡邊翼因為同學的關係,一直相處得特別好,偶爾一起吃個飯,當她很累時,會向他發發埋怨。渡邊總是溫和地看著她,默默地陪她走走。
她以為他們是好同學,渡邊不是這樣想的嗎?
心急促地跳著,她默數著心跳,知道此事處在慌亂無措的狀態。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以珊,你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小女生。在醫院外,你笑的時候比較多,我們以後要經常走出醫院,你說呢?」渡邊翼扭過頭看她。
「呃?呵,好像是,醫院裡太過安靜,大聲笑會把病患嚇著。渡邊,我去看下冠太太。」她找了個理由,掏出渡邊翼的視線。
渡邊翼溫柔地目送著她修長單薄的身影。
餐廳的洗手間分東西各一個,她先去了東邊,沒有看到容妍,又折回頭,在走道邊,有幾個男人在吸煙,那個像男模般的男人也在,細長的指間,一縷輕煙緩緩縈繞,天,他竟然塗指甲,雖然不是濃艷的那種,但冷以珊感到男人這樣,真的很妖異。
「小姐,你好!」大島浩也看到冷以珊了。
冷以珊以為他和別人招呼,從他身邊漠然走過。
「嗨!」大島浩突然地一把抓住冷以珊的手,微閉下眼,「不記得我了嗎?」
冷以珊像被燙了似的甩開,「請問你有什麼事?」
大島浩被冷以珊的反映嚇了一跳,他聳聳肩,「你剛剛那樣看著我,不是?哦,我想我可能理解錯誤了。」
「你……真是莫名其妙。」這個人以為他是情聖,天下的女人都為他迷亂嗎?
「冷小姐!」冠世傑從過道那端走過來,淡漠地看了一眼大島浩,「還好吧?」
「這位先生認錯人了。」冷以珊淡淡地對大島浩點下頭。
「嗯,容妍在等你,我們過去了。」冠世傑打量了下大島浩,男人找到這樣,算帥到極點了吧!
容妍不放心地過來挽住冷以珊,「那個男人是不是想認識你?」
「不是!」冷以珊搖搖頭,心頭生氣一股嫌惡。
餐後,四人又喝了會咖啡。冠世傑說太太要早睡,就起身告辭了。
渡邊翼在三人都離座時,已經搶先買好單。「是我的同胞,應該我買單的。」出來時,冷以珊低聲說。
「冠先生是我朋友,我在場,哪有你買單的道理。」渡邊翼輕拍下她的背,走向泊車的小弟。
今晚月光很好,是輪上弦月,斜斜地掛在天邊。路邊的樂隊被遊客包圍了一圈,長髮男孩正在吹奏委婉動人的《回家》,冷以珊看到那個高個子男模也在人群中,俊美的面容上有種孩童般的期盼。
她掃過他就轉開了目光,渡邊翼在車裡向她招手。
車緩緩離開市中心,開向通往冷以珊寓所的大道。
車窗開了一點,濕冷的空氣夾著櫻花的清香飄進車中。冷以珊半仰起頭,深深地呼吸,「真喜歡現在的季節,不冷不熱,風景又美,如果能休個長假就更好了。」
「那就休吧,我陪你去富良野住幾天。再過不久,那邊的花田應該很美了。」
「唉,好像手術都排到三月後了,我哪裡好意思和院長提,住那麼大房子,拿那麼高的薪水,嘴軟哦!」冷以珊輕叩著車窗,咕噥著。
「以珊,沒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渡邊翼寵溺地一笑,「你今年多大了?」
「呃?問女子的年齡是不禮貌的。」她偏過頭看他。
渡邊笑笑。「我們是同學,沒什麼的,我今年二十八。」
「二十七。」她自幼聰慧,跳了二級,十七歲高中畢業,讀了九年醫科,工作一年多,天,居然是二十七歲的高齡了。
渡邊翼穩穩地把車停在木式別墅的前面,「以珊,我從你來日本讀書的那年就開始等你,你還要我等幾年?」
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沒有邀請渡邊進去坐坐,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輕輕擰開牆燈,一束淡黃的柔光溫和地射了出來。山本太太走前為她做好了夜宵,溫在保溫瓶中。換洗的內衣放在浴室裡,被子用薰衣草的香精熏過。樓上樓下纖塵不染,什麼都不要她操心。
可她就覺著自己是屋子裡的客人,無論如何對這裡都產生不出家的親切感。
洗漱好上床,已是半夜,明明很累,卻無法睡著。腦中一會兒漂過渡邊的身影,一會兒漂過上海的小弄堂,臨睡著前,好像還漂過了見過二面的邪魅男子的俊臉。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恰好只有一台手術,昨天的心臟搭橋的病人,術後效果不錯,周似蕾在雷鑫的陪伴下,沿著草地上的小徑慢走,冷以珊覺得今天真是美妙極了。
午餐時,她難得奢侈地捧著一盒壽司,端了杯果汁,在花園裡找了張椅子坐下來,邊吃邊享受陽光的愛撫。
五月的陽光不艷,很溫柔。有兩個病人在櫻花樹下拍照,笑得像花一般,草地上已經鋪滿了一層花瓣,櫻花的花期很短,再有兩天,估計就要謝了。
「介意我坐下來嗎?」嘴裡咬著半個壽司,冷以珊看到渡邊翼笑著站在她面前。
她忙端起紙杯,把飯盒放到腿上,「不介意,坐吧!」同時吞掉令她聲音含糊的壽司。
渡邊翼笑著坐下來,順手從她的飯盒中拿過一塊壽司,「這麼愜意的樣子,想什麼呢?」
冷以珊把杯中的果汁喝光,「什麼都沒想,難得今天中午時就這麼輕鬆,不禁就想曬會太陽,你呢,還有手術嗎?」
「下午有兩台,都是小手術,實習醫生就可以配劑量了,但我要在一邊指點。晚上札幌的時尚中心有個服裝秀,朋友送了兩張票過來,說是米蘭設計師大島浩的作品,如果有看中的服裝,可以當場拍下來。」
「再美的衣服,我哪有機會穿!」冷以珊口氣淒淒的。二十七歲,是青春的尾巴了吧,她除了白大褂,好像沒穿過什麼特別的衣服。
「你若想穿,隨時都是機會。」飯盒裡的壽司吃完了,兩個人在花園裡散起步來。
「我穿給病人看呀?」她扭頭問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滑倒,幸好渡邊眼疾手快抓住了她,另一隻手托住了她的腰。
「穿給我看!」他溫和地一笑。
陽光從他的鏡片中折射出來,斑斑駁駁灑在她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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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1:19
第四章 浪漫櫻花(四)
渡邊翼是個斯文俊逸的男人,有一雙溫柔含蓄的眼眸,家世的顯赫,從不是他炫耀的資本。讀醫科的時候,他和冷以珊一樣,溫書到深夜,在實驗室一泡就是幾天,在死光了成千上億的腦細胞後,才拿到了博士文憑。現在的麻醉醫生工作,是憑自己的能力得來的,與他的家世沒有任何關係。
冷以珊對他刮目相看,有這方面的一大部分原因。
因為專業不同,兩個人剛開始並不熟。在一次優秀學生交流發言會上,她才和他認識。身邊的同學告訴她,渡邊家在東京如何如何的出名,財產在日本的富豪榜上佔第幾,學院內有多少女生在倒追他。她笑笑,聽過就飄過。
有天在實驗室呆到深夜,一抬頭,發現同學早走光了。她飢腸轆轆,想出去找殿東西吃,然後回來再繼續。深夜的走廊上,聽著自己孤單的腳步,她不由湧上獨在異鄉為異客的唏噓感。情緒一上來,竟然無法自控,她抱緊雙臂,依在廊柱上,任無聲的淚亂灑衣衫。
渡邊翼剛好回實驗室取報告,看到了她。他什麼也沒有問,默默地站在她身邊,等著他情緒過去。他說學院近的「川崎料理」以生牛肉與手卷壽司聞名,茶也不錯,問她願不願意陪他一塊去鑒定下是否名符其實?
那一晚,她太孤單了,一改平時的拒人於千里外的清冷,在他溫雅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以後,他們就算熟悉了。不刻意的相約,碰到了就一起吃碗湯麵,聊聊現在手上的課題,情感淡然介於朋友、同學還有一點互相欣賞之間。實習的號死後,她在北海道,他在東京。他比她輕鬆,週末會坐新幹線過來看看她,她忙得沒辦法陪他,他有時就在手術室外坐幾個小時,等她從手術室出來,就在醫院的國道上聊幾句,他又坐車走了。
畢業後,她選在留在北海道,當她第一天以醫院正式的員工去見院長時,看到渡邊翼也在那裡。
中國人對日本人有種根深蒂固的複雜情結,雖然沒有親身經歷抗日戰爭時期,但曾經血淋淋的事實讓中國人對日本人總親近不起來。冷以珊欣賞日本人的堅強、努力,喜歡日本的料理和美麗的風景,在日本工作也非常快樂,但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要把自己融入進來。
渡邊翼突然飛來的話語,讓冷以珊茫然了。
「我對你……」他柔柔的凝視她,「有的不只是朋友的非分之想。」
她怔住,手中的紙杯掉在草地上都不知道。醫院裡的護士有時會開玩笑說他和她是很相配的一對,她沒有往心裡去過。她沒料到這句玩笑會在渡邊翼口中得到證實。
「我們是朋友,同事……」她囁嚅的說著。
「我以為我可以克制自己滿足於當朋友。」他搖頭,「可是我做不到,也等不動了。如果我再不向前,你仍然是原地踏步。以珊,你真的還要我再等一個五年?」
她惶惑地轉過身,避開他灼熱的目光,「我……很訝異!渡邊,你為什麼喜歡我?」
「因為你是冷以珊,一個優秀得讓我想獨佔、獨攬你喜怒哀樂的權利。從先是對學業的欣賞到外表的吸引,到挪不開目光,我無法解釋出為什麼,喜歡就是喜歡了。讀書時,我就注意你,天天泡實驗室,只不過是想找個可以接近你的機會,呵,其實我真的不擅長追女生。」他自嘲地一笑,替她撿去肩上的落花。
「渡邊,我想這太突然了,我還不能消化……」她盡量保持冷靜,很理智的告知她心裡的感受。
「沒關係,你只要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
「真的只要知道了就好?」她輕問。
「嗯,我會好到令你為我而改變。」他低笑。
「渡邊醫生!」手術室的護士站在二樓朝花園裡招手。
「我要進手術室了,記得晚上的服裝秀。」他撿起草地上的紙杯,笑著叮囑她。
那是約會嗎?她傻傻的想。
她很喜歡喝渡邊現在的相處模式,為何要改變呢?
她承認她一點都不討厭渡邊,他的斯文體貼,讓她非常的自如,如果要戀愛、結婚,跑開國度,渡邊好像真的是不錯的人選。
他們有共同的話題,有共同的同學、同事,有時還有共同的病患,是不是因為有太多的共同,她就覺得太平淡了,不像愛情,而是友情。
愛情應該如烈火,燙的讓人窒息,心跳在一百二以上,讓人失控、發狂、迷亂。
但太過於熾熱的愛適合自己嗎?
她是平凡中規中矩的人,燃燒不起狂天烈焰。
一個下午都是渾渾噩噩的,她不知道幹什麼,平生第一次趴在窗台上發呆。去看周似蕾時,恰巧雷鑫在餵她吃水果,溫柔專注的眼神,讓她又癡了幾癡。
六點,渡邊翼走進冷以珊的辦公室,她手托著下巴,目光直直的,不知看向何處。
「要不要回去換件衣服?」他小心地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有些冰冷。
「呃?呵!」她回過神來,看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不自在地一笑,「當然要換件衣服。」
「服裝秀是八點開始,我們回去換衣服,再加上路上的時間,只能簡單地吃點晚餐了。」
她急忙收起桌上的醫案,「那去我家吃吧,山本太太會準備夜宵,我們就當晚餐了。」
「好啊,我最想吃山本太太做的味噌湯。」
他去過她家多次,有時會留下用飯,對她家熟悉得像半個主人。路上,冷以珊很小人的想,那時候,渡邊翼是不是就是存了心?
不過這樣的存心,讓她有種笑笑的虛榮感。
冷以珊扯了下唇角,算是在笑。
服裝秀之前,後台總是一片混亂————隨處可見男女模特兒裸露的身體線條,但沒有人有時間費心多瞧上其他人一眼。在這種地方,男女模特兒都只是一具具的戰士工具罷了。
米蘭設計師大島浩的新裝展示,在國際服裝界那就是一場盛會。主秀的是幾位國際的指名模特兒,其他走秀的就是太和模特公司旗下的模特。這次若不是為了讓那個人看到自己的成功,他才懶得拋頭露面呢。
「大島君,你昨晚沒有回酒店哦!」嬌滴滴的問候在他耳邊響起。
荷子纖細的手臂自身後環住他的頸子,大島浩勾起唇角一笑,身子一轉,反手就讓荷子安置在自己腿上。
「沒有我的擁抱,睡不著嗎?」他洩氣地看著她,食指輕撫她的咽喉。
「別鬧了,我好不容易才穿好晚禮服,會起皺的。」荷子嬌嗔道。
「皺了才更性感!」他低頭吻住荷子的唇,不客氣地用熱吻把她精美的唇線全吻糊。
「上帝,浩,不要引起造型師的公憤。」飛奔過來的太和輕聲埋怨道,小心地把盒子安置到另一把椅子上,一邊替她把後沒的皺著撫平。「天,還要補口紅。」
「我來吧!」大島浩拿起荷子專用的唇彩,手指挑起一道暗紅胭脂,緩緩塗上他嫵媚的唇瓣,細長的雙眸不經意地掃過她低胸禮服下的雙峰。大掌忽地一轉,手指拂過她未著胸衣的柔軟胸口,感受到它胸尖乍然挺立的火熱回應。
「大島君,別人會看的。」荷子低吟出聲,卻未拒絕他邪惡的手指為她的慾望加溫。
「我的主啊,你們再這樣,我就要去心臟醫院看望那位冷醫生了。」太和再度厲吼出聲,拿過唇彩替荷子定好唇妝,「不許再亂動。」
「冷醫生?」大島浩俊美微揚,「美女嗎?」
太和捧心長歎,「你閱女無數,整天還美女美女的,那位冷醫生是心臟外科的新秀、專家、學者,專門醫治我這顆可憐的心。」
大島浩聞言咧嘴一笑,「書獃子一個,送上門都懶得理。」他朝荷子拋了個媚眼,「我比較中意豐滿、嫵媚的女人。」
「是,情聖先生。」太和側過頭翻了下白眼。
「前六十秒!」舞台總監一開口,大島浩挺直背,在走到入口處時,臉上的輕鬆自在已在一次呼吸間全部斂去。他微瞇下眼,再抬起眸時已是符合這身服裝的性感狂野眼神。
長腿一抬,他是第一個在美國黑人個性沙啞嗓音中跨上舞台的模特兒。
大島浩踩著已經熟練的步伐,在鎂光燈下瀟灑地揮動著屬於他個人的獨特性格。慵懶的音樂聲,更強調了他在走動時的火熱眼神。垮著台步時,他裝作不經意地往台下瞄了一圈————
對於拒絕他的女子,他一向記得很準,事實她是目前為止的第一個。
她是那個人的什麼人?他詳細地調查過,那個人膝下只有一子,並無成婚。情婦?不可能,情婦有長得這般瘦單單、清冷、文靜的嗎?未來的兒媳?這個他不清楚,那個人對肚子保護得很好,他花了重金,都沒挖到一張照片。
拋棄、保護,同樣的人,差別是如此之大。
他一個旋身,在前排看到不少緊盯住他的女性「朋友」。
他繼續跨步向前走,在走到舞台最前端的時候,朝台下送了個飛吻。感性的眼神很平均地投射到四面八方,讓所有盯著他瞧的女人們臉紅心跳地以為他在傳遞某種只有情人間才會瞭解的眼神。
大島浩一手插在腰間,在一次轉身前很快地看了眼全場,那個大眼睛女子向身邊的眼睛男子湊耳喁喁私語,恬靜的微笑如櫻花般柔美。如果她是那個人的兒媳,那眼鏡男子是他的兒子嗎?
不會,那種沒有良知的人,不可能有這樣氣質俊逸的兒子。
他們與那個人有關係嗎?
不想了,票一定是那個人隨便扔給別人了。他籌備很久的日本首秀就這樣付之東流,胸口一陣發悶,唇邊勾起一個自嘲的微笑。
場下的女子發出一陣狂熱的尖叫。
冷以珊嚇了一跳,她不習慣這麼喧鬧的場所。T型台上男模的出現也讓她吃了一驚,竟然是他——想在酒店與她搭訕、一副情聖樣的男人。
連續三天,與他不期而遇了,札幌的街道真窄。
他確是個有型的模特兒,全場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聚焦在他的身邊,女人們的呼吸隨著他的每一次旋轉而加重。
這樣的男子,想專一愛一個女人,大概是在講故事了。
一個靠身材和面容吃飯的男人,她真是欣賞不起來。
男模展示完當季的服飾後,台上燈光已變為柔和,舞台中央出現了幾個高窕細瘦的女模,音樂也隨之變換成輕鬆的爵士樂。
「以珊,好好看下面的秀,喜歡,我們就拍下來。」渡邊翼溫柔地握住她的手,低聲說。
場內聲音有點吵,她沒有聽清,不禁傾過耳,靠近渡邊翼的唇。他溫溫熱熱的呼吸在她頸間,刻意壓低的嗓音聽起來猶如情人間的悄語,冷以珊臉不自覺地紅了。
渡邊翼眼鏡後的雙眸,泛出溫柔的微笑。
後面的女裝無論色彩還是剪裁都非常簡潔大方,但卻一點沒有削低她的品味,典雅、神秘而又漂移,最能把一個人內在的氣質襯托出來。
她喜歡這個系列,冷以珊在心裡忖道。
「這個設計師的衣服滿適合你文靜的氣質,非常知性。」渡邊翼笑看她一眼。
「嗯,那件米白的長裙,我好喜歡。」冷以珊微笑地說道。
渡邊翼舉起手中的編號牌,「我送給你!」
「我只是隨口說說,你不要啦!」她附耳說道。
「你一會拍件男衫送給我不就行了。」渡邊翼溫和地一笑。四周的人群突地掀起一陣騷動,兩人抬起頭,是那位首秀男模又再度出場上台。
冷以珊淡漠地注視著台上的大島浩,唇邊一道似笑非笑的笑容,解開外衣,露出他健壯的胸膛,在台下女人的倒抽氣聲中,他將外衣甩上肩,而那雙修長的大掌緩緩以食指劃過自己的下唇,像在留戀前一個情人的吻。
大島浩黝亮的眼瞳不客氣地盯住冷以珊臉上的嘲諷,報以一記性感的眼波。
「這位男模很會帶動氣氛。」渡邊翼輕笑著向她說。
「我覺得他非常適合脫衣秀。」她有點不想再看下去了。
音樂聲逐漸減弱,舞台上的燈光全黯了下來,「結束了嗎?」
「不,還會再出來謝幕一次。」渡邊翼說。
燈光再度大亮,模特兒一字在舞台上拍開,一身黑色勁裝的主持人在大家的掌聲中走了出來。呃,那個男模不在。
「謝謝日本的朋友們,現在容我向大家介紹本季新裝的設計師——」主持人的聲調高昂了起來,「本季新裝的設計師就是來自意大利米蘭的著名設計師也是今晚的主秀————大島浩先生。」
冷以珊一皺眉,看見那個情聖大咧咧地從幕後走到主持人旁邊。
現場掌聲雷動。
在台下的掌聲與仕媛交換的耳語聲中,大島浩誇張地行了個宮廷禮,自信的笑容,讓冷以珊感到非常的刺眼。「現在可以走了嗎?」她裝過頭來。
「再等一會吧,不然太不禮貌了。」渡邊翼輕言低語,手安撫地拍拍她的肩。
「渡邊,你有沒有生氣的時候?」她突然冒出一句。
渡邊翼眨下眼,「當然有,只是我很少流露在臉上,為什麼問?」
「突然想瞭解你。」她含糊其辭,對於渡邊翼突然表現出格的呵護有點不太適應。
「這是好事,證明你眼中開始有我了。」人群開始站起來,在主持人的道謝聲中,台上的所有人都在一陣煙霧中退了場。
「本來就有你呀,我們同學五年,現在同事一年。」
「你呀————」渡邊翼扶著她的手肘,輕笑搖頭。
走前,兩人去服務台取拍好的衣服,大島浩站在邊上致謝,臉上一抹慵懶的笑意。
冷以珊沒有看他,往渡邊翼靠近了點。
渡邊翼掏出卡遞給服務小姐,大島浩伸手攔住,眼睛看著冷以珊,「這件衣服算我贈送給這位小姐。」
冷以珊不領情地背過身,低聲對渡邊翼說不要了。
渡邊翼也為大島浩的異常怔住了,「大島先生,你的盛情,我們非常感謝,但初次見面,這好像不太合適。」
「這位小姐的氣質非常適合我的衣服,她穿上等於是幫我做廣告,我感謝還來不及,贈送一件衣服又算什麼呢?」大島浩低聲笑著,濃眉大眼間有一股自然散發出來的男性魅力。
「等大島先生的衣服正式上櫃後,我們再買吧!」冷以珊不想聽這個男人胡扯什麼,淺然一笑,婉言道。
「一件衣服,不會有什麼發生的。」他曖昧地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
冷以珊微側過頭,沒有回話。
渡邊翼有點不悅這個男人的冒昧,護衛地牽住冷以珊的手,「那就這樣吧!」
「小姐,後會有期!」大島浩禮貌地對冷以珊揮揮手。
中國有句古話:事不過三,冷以珊相信,她和這個男人後會一定無期了。這種人,見得太多,對心臟是種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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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1:39
第五章 浪漫櫻花(五)
新裝發佈會結束一周了,接下來他應該休一個長長的假期,讓自己徹底放鬆一下。但大島浩卻覺得整個神經依然繃得緊緊的,他沒有一絲的鬆懈。
盛況空前的時裝秀,讓他儼然成為日本媒體爭相捕捉的寵兒,走在街頭,他已不是一個初來乍到的異鄉人,他是一個邪魅又性感、讓日本女子為之瘋狂,心甘情願淪陷的神秘男子。
神秘男子?大島浩冷笑,把車瘋狂地駛上車道,加大馬力,不問方向地向前疾駛。
春末的風帶著清爽之意,花香淺淡。他把車停在山路的一側,開了窗,對面是幢掩蓋在綠樹叢中的古雅的日式別墅。
那個人就住在那裡,幾十年都沒有離開過。他的財富每年都在巨增,而他卻獨愛這一片風景。別墅裡的沒有添一株植物,沒有多建一棟小屋。所有的景象和二十四年前,他離開日本時一模一樣。
蒼白的童年能記憶的事並不多,願意去記憶的更少,一個醫生換過一個醫生,醫院由這家轉到那家,吃不完的藥、打不完的針……然後是母親尖銳的哭叫、那個人的駁斥。夜晚總是充滿了吵鬧聲,無休止的吵鬧聲,終於一切都平息下來了。櫻花在路邊靜靜開放,東京從視線中慢慢遠去。
永遠不要再回到這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母親牽著他的小手,堅定地對他說,臉上的表情冰冷僵硬。
但是他回來了。
夜風輕輕吹過,山路兩邊樹蔭濃密。一路黑色的房車緩緩開進別墅的大門,司機打開後座的門,以為頭髮稍有點灰白的男子跨了出來,朝站立在廊下的和服女子張開手臂,相擁著走進客廳。
燈光亮了起來,爽朗的小生藉著夜風飄進空中。
大島浩僵立著,耳邊是靜靜的風聲,靜得就像漆黑夜空中傳來的炸雷。樹葉狂亂地響。在濃密的陰影裡,他的手指冰冷冰冷,體內的血液也完全冰凝。他以為自己會死去,可是心臟陣陣尖銳的抽痛卻讓他知道他還活著。
別墅裡的燈光一盞一盞亮起,溫馨得就像傳說中的天堂。大島浩勾起自嘲的苦笑,現在的他就像安徒生陛下的那個小女孩,蹲在別人的窗外,嗅著撲鼻的香氣,在徹冷的冬夜,一點一點的慢慢死去。
他木然地倒車,順著車道,胡亂地開著。
心臟陣陣撕裂的劇痛,痛得已經看不清前方的路,就像踩在惡夢的烏雲中,黑夜裡,他的臉蒼白如紙。
PUB裡燈光迷迷濛濛,南美風情的輕音樂柔柔地飄蕩著。
太和走進來,一抬頭就看到了吧檯邊的大島浩。大島浩呆的地方,女人定然不少。他穿過人群,走進吧檯。
大島浩面前已經放了幾個空杯,他一邊讓酒保倒酒,一邊邪惡地和身邊的女子調情。
太和要了一個瑪丁尼,禮貌地請貼著大島浩身上的女子暫時先讓開。
「浩,你去哪啦?剛剛我去看了下米蘭幾家服裝公司在日本的專櫃上架新聞會,哇,那個訂單雪片似的,大師就是大師,反響就是不同。我們模特公司也跟著沾了不少光,演出合約都簽到明年了。」
「是嗎?那恭喜了!」大島浩端起酒杯,湊近嘴邊,一口一口,不間歇的,一會兒,杯底朝天。他抬手向酒保示意,酒保熱心地為他又端來一杯。
「浩,你不能再喝了。」太和皺起眉頭,覺得大島浩有點怪怪的,他悄悄移開他的酒杯,想找個別的事來轉移大島浩的注意力。「浩,你一個下午去哪了?」
大島浩眨了眨眼,用手掌撐起吧檯,「去看了位老朋友。」他把酒杯我在了手中。
「哦,是親戚嗎?」
大島浩燦爛地笑著,「不,是仇人。」
太和只當他是醉言,「是嗎,那有沒有趁機報個仇?」
「沒有,我……是個懦夫,站在門外,連見面都沒敢。」
一陣劇烈的疼痛在突地心臟炸開。
痛,有什麼關係?大島浩慢慢地端起酒杯,酒吧裡的燈怎麼熄了,人生嗡嗡的,好吵。
眼前漆黑的眩暈。
「哈,這好像不是大島浩的作風呀!大島浩現在可是時尚界呼風喚雨的人,想什麼有什麼。」
太和的嘴巴上上下下動著,他什麼都聽不清楚了,杯身一打滑,金黃色的酒汁潑濺上光可鑒人的吧檯桌面。
「噹」一聲,大島浩手一鬆,酒杯落在了地板上。靜靜地……
太和看見大島浩的身子一歪,靜靜地像片樹葉般,緩緩地倒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沙沙作響的風聲,似乎有驚呼從身邊傳來,可是呼喊的內容也聽不清楚。
大島浩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輸液管的透明液體靜靜流淌。一滴一滴,液體流淌進大島浩的左腕。「大島君,你怎麼會暈倒了呢?」荷子趴在他枕間,嬌柔地撫著他俊美的額頭,嬌滴滴地說。
大島浩難得沒有耍帥,沉默著,手一下一下地在她的髮間撥弄著。
「醫生說你太累了,體質有點弱,只是感染了春天的風寒,沒有大礙的。輸完這個點地,我們就可以走了。大島君,你不要這樣嚴肅,人家有點不習慣。」
大島浩唇邊浮出一絲冷笑,「我向來喜歡互相不約束的情人,你若不習慣就離開吧!」
荷子臉一紅,眼波一媚,「幹嘛那樣凶,人家只是撒個嬌,都不可以嗎?」
大島浩邪肆一笑,扳起荷子的下巴,在她的雙唇用力印下一個吻。荷子嬌呼,說門外有護士和醫生。
大島浩慢悠悠自荷子的粉唇間抬頭,「荷子,我今天想一個人靜一靜,明天我再和你聯繫。」
荷子驚訝地坐直身,她很聰明地沒有多問,湊身輕吻了下他的唇角,「那好吧!我會想你的,大島君。不管何時,我都在電話邊。」
大島浩懶洋洋地將兩條長腿疊起,唇角勾起輕浮的笑意,「好的,寶貝。」
病房門輕輕關上,大島浩收起笑容,眼睛裡閃出尖銳的恨意還有無力的悲痛,一切為什麼要來得這麼快呢?他以為還可以撐個兩年,等他把所有的事都解決好了,上帝想如何就如何吧!
現在,他不能倒,他要壁紙地站著。
「浩!」太和臉色蒼白,推門進來,靜靜凝視著他。
大島浩掀開被,跳下床,脫去身上的病號服,「說吧,我能承受。」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會這樣?」
「我知道最後一定會這樣,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大島浩笑意不減。
太和愕然地跌坐在床上,像回不過神來,全身的血液凝固冰凍。「你明知是這樣,還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為什麼?」
大島浩聳聳肩,繫上襯衫的扣子,「我沒有愛惜的理由,縱情地享受每一天就可以了。」
「我不同意你這樣的觀點。」太和惱怒地站起來,「沒有任何人可以隨意地虐待生命,我不相信醫生的話,我帶你去札幌,現在藝術這麼發達,什麼奇跡都會有的。」
「札幌是天堂嗎?」大島浩譏笑一聲,瞳孔收緊,「比札幌好幾百倍的醫院我都去過,沒有用的。奇跡與我無緣,我在十歲前就不相信了。」
「札幌也許就是天堂。」太和低聲說,「那裡有位冷醫生,是……」
大島浩啞然失笑,「太和,你是不是那個冷醫生的粉絲,一次又一次的提起他。不管他是冷醫生還是火醫生,我都不感興趣。」
「你可以輕言放棄,而我,這個你在日本的唯一朋友卻做不到。浩,無論如何,我都會帶你去札幌的。」
大島浩背對著太和,午後的陽光將他的背影投在地上,冷漠而斜長的背影,看得太和心底一陣一陣的憂傷。
「小姐罵你今天穿那件米黃色的裙子嗎?」吃早飯的時候,山本太太問冷以珊。
「嗯,天氣有點暖了,動一動就出汗。」
「那配跳彩色的絲巾吧,不然太素了。」
冷以珊微笑,「好!」
自渡邊翼說過那一番話後,情緒的浮現變得有點起伏。有意無意,她開始把全神貫注放在病人身上的實現留了點餘光給自己。
渡邊翼悄然把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縮小了點,他不再是個彬彬有禮的同事,他陪著她的時候越來越多,自如地與她出雙入對,在別人面前不掩飾他對她的關心。
護士們私下的議論很多,就連籐野院長都聽到了,吃飯時還和她開起玩笑。
這是種什麼感覺呢?心如止水,靜靜地流淌著。
她不確定她和渡邊翼之間是不是愛,不過,相處適然到是真的。她承認關於愛情的理解,她的智商偏低。
她一下公車,剛好與渡邊翼同時進醫院。
「你今天好美!」他溫和地笑著,看了眼她脖子裡的絲巾。
她臉紅地低下頭。渡邊翼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冷以珊驚怔,他卻根本不理會她的反應,逕直牽起她的手,走進病房大樓。
草地上,周似蕾和雷鑫笑看著他們。
「中午一起吃飯,我有話和你會說。」在美代偷笑的目光下,他放開她的手,柔聲說。
她的心緩緩的跳著,只是有一絲微窘。
午餐的時候,渡邊翼拉著她去醫院對面的拉麵館吃拉麵。
「以珊,我們可不可以正式開始交往?」他伸手蓋住她平放於桌上的雙手。
正式是什麼模式?
渡邊翼看出她眼中的問號,說道:「正式交往就和現在相處不痛了,至少我的行為會不同。以往,我們只能像好同事,這樣的關係,可以喝許多人同時保持。但一旦正式交往,我會把你當成我的女朋友……」
他停住不語,沒再說下去,斯文的面孔有幾絲泛紅。
「然後呢?」冷以珊心砰然一棟,她輕聲問。
渡邊翼接下了她清眸中的鼓勵,揚起了愉快的笑意,「也許,我會這樣……」他拉起她右手,在手背上輕吻。「也許,我會這樣……」他再拉過她左手,翻上手心,在手腕上印下一吻,「再接著我會吻你的唇,如果你不拒絕,最後,有一天,我們就會相擁著分享彼此的體溫、共度長夜。」
都是讀醫科的,關於人體的構造和一切技能,誰都可以倒背如流。平時講起來,也不覺得什麼。渡邊翼這樣的表達方式,讓冷以珊慌亂地眼神無處躲閃,手合腳都不知如何擺放了。老天,兩個戲謔的親吻就把她達到了嗎?她不是普通的遜啊!
「我們比一般的男女相比,已算後知後覺了。以珊,我真的盼望我們能有那一天。」
臉頰開始發熱,對於他坦率的言詞,很難保持平靜無波。「你……有點不一樣了?」她低喃。
「我很早以前就不一樣了,只是你沒發覺。現在告訴我答案吧!」他有點焦急。
冷以珊笑了,不點頭也不搖頭。想不到斯文俊逸的他,會這麼勇敢。
「不要告訴我有哪位日本曾經的侵華,你仇恨日本人?」
冷以珊眨了下眼,「這真的是個原因,我不知道我家人會不會接受。」
「你帶我回上海,和他們見個面,他們就會改變這樣的想法的。」渡邊翼緊緊扣住她的手,生怕她飛了。
他竟然這般急切,冷以珊淡然一笑,輕輕頷首。渡邊翼默默陪了她六年,她想這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到這麼深愛她的人了,那就試著談個戀愛吧!
渡邊翼驚喜地握住她的手,唇輕輕地貼上去,帶些顫抖,然而輕柔。
「琴音,到底是哪裡痛?」病房裡,冷以珊俯身,溫聲問病床上的小女孩。她才七歲,前幾天做過心臟搭橋,沒有什麼排斥情形,今天一早突然喊心痛。
琴音臉色蒼白如雪,抬起細瘦的胳膊,指指起伏的胸口,氣喘喘地,「這……兒,它不聽話,拚命地……跳。」
「心跳多少?」冷以珊回過頭問看護。
「剛剛聽過,一百三十下。」
冷以珊眨了下眼,「這麼高呀!你化驗下血,給她人工吸氧。」琴音太瘦了,有可能承受不住術後的反應,剛剛修復的心臟還沒能正常工作,這些現象都很正常。
「好!」看護有點緊張。
冷以珊捧著病歷夾,走出病房。從前,病人術後的一點反應,她都會心驚肉跳。但後來,她不了。即使病人術後隔天死亡,她也不會悲痛。她只能正確地診斷出病人的癥結,認真把每一個手術完美地做好,其他她就顧不了。人的生命如花朵般,有他的週期和規律,她盡量能讓花朵保鮮,卻無法阻止花的凋謝。
「把下午那位手術病人的檢查結果給我!」冷以珊對護士台後的值班護士說。
「這位先生七十多歲,患冠心病好幾年了,各項檢查都不太好。」值班護士轉身從身後的檔案櫃上拿過資料。
「我知道手術的風險很大,我考慮是否勸說家屬放棄手術。」冷以珊翻著資料,眉頭輕輕擰著。「他家屬現在在不在病房?」
冷以珊等了一會,聽不到護士的回話,只有細微的抽泣聲。她抬起頭,小護士臉漲得通紅,眼睛晶亮地盯著前方。
她慢慢轉過身,迎面走來的一臉邪邪笑意的不是那位叫大島浩的設計師嗎?老天,他把醫院當T台了嗎?不談他一身邪魅的氣質,身後跟著幾個高挑的俊男美女,還有幾個老外就夠引人駐足了。護士和病人紛紛跑出了病房,醫院裡熱鬧了起來。
後悔果真有期,誰說事不過三的,不過,過了三夜沒什麼。
冷以珊低下頭,繼續翻看資料。
「小姐,請問院長辦公室怎麼走?」對,就是這語氣,帶有一點魅惑人的尾音。
值班護士激動地臉紅耳熱,「直走……到電梯口,然後按十,最……裡面那間。」
「謝謝!請問,你今晚還在這兒嗎?」大島浩優雅的伸出手,輕輕握住值班護士顫抖的手。
「我……明天在。」
「哦,那明天見!」
「好的!」
冷以珊捧起病歷夾,嘴角在口罩後微微傾起,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值班護士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傻傻的笑著,不敢相信它剛才真的被一隻修長溫柔的大手盈握,連電話響起,她都回不過神來。
「你好,值班台!」冷以珊好心地拿起話筒。
「冷醫生在三樓病房嗎?請喊下她接個電話。」
「我就是。」
「冷醫生,請到院長辦公室一下。」
冷以珊微閉下眼,落下口罩。
「她就是冷醫生?」太和愕然地叫出聲來,那麼大的名氣不應該是銀髮須白嗎?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就是冷以珊。」冷以珊結果籐野院長遞過來的大島浩的轉院病例。
大島浩斜睨著太和,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不過,冷以珊的年輕也讓他吃了一驚,那雙淡然文靜的眼神似曾相識,但他想不起來了。
冷以珊細看完病例,和籐野院長對視一眼,籐野抿了下唇,眼中閃過無奈的目光。
「大島先生!」冷以珊抬起頭,久久凝視著大島浩,然後,她不帶一絲情緒地說,「身為你的主治醫生,我建議你先卸下你臉上的妝彩還有洗去指甲上的指甲水,這樣,方便我對你病情的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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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1:53
第六章 薰衣草花語(一)
辦公室裡靜得好像沒有人一樣。
大島浩俊美的面容冷得像塊岩石,眼底很黯,嘴唇抿得很緊,冷以珊的表情淡然卻不容拒絕。兩個人的目光對視著,沒有誰眨一下眼。太和和其他幾人詫異地打量著兩人,大氣都不敢亂出。
「我的造型師對於我的外表修飾想來都不回橫加指點,你又有什麼理由來要求我?你手中那一堆的檢查結果都不能幫助你做出診斷,單憑看到我的指甲和素面,你又能如何呢?呵,我不得不懷疑外界對你評價的真實性。」大島浩邪氣地一笑。
「浩!」太和想阻止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不就卸個妝嗎,沒必要有這麼大的反應吧!「對不起,冷醫生,大島他平時和我們開玩笑開慣了,你不要在意。」他一再的作揖,想挽回點影響。
冷以珊非常的平靜,籐野卻是一臉的震怒,醫院中的醫生個個都像他心愛的孩子,冷以珊更是他心頭的寶。「外接的評價我們從來不去注意,我們只在意病人的評價。達到先生你如果對本院有質疑,我建議你不妨轉到別的醫院。」籐野生硬地說。
冷以珊忙得分不開身,找上門的病患應接不暇,每天的手術排得很滿。若不是東京的一位老友打來電話拜託他關照下大島浩,他都不好意思打擾冷以珊。
偏偏還有人不知足。
「籐野院長,大島絕對不是這個意思。他……」太和堆起一臉的笑,推了下大島浩,挪挪嘴要他道歉。大島浩笑容燦爛,卻不為所動。
太和真想甩他兩掌,這有病的人到底是誰呀,他以為是T型台,一切任他主宰?這是醫院,他的生命握在那個文文靜靜的女醫生手中呀!「對不起,冷一世,我再次替大島向你道歉。」
冷以珊淡然地合起資料,「不必要道歉的,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衡量事物的尺度。大島先生的質疑很正常。這堆檢查資料確是可以幫助我做出診治,但我不信任它。我面對的是一個個溫熱而又珍貴的生命,我不能憑一堆儀器做出的結果就隨意下結論。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幾年的臨床經驗。」
她眨下眼,「你不卸妝,我也知道那是什麼樣子。我這樣的要求,其實是想大島先生正視自己的病情,一點唇彩、一滴指甲水,能讓外表改觀,但內在呢,什麼都沒變。」
辦公室又陷入古怪的沉默。大島浩的笑容消失了,臉色越來越沉重。
太和撓撓頭,不知該怎麼打破僵局。冷醫生的意思是卸了妝後的大島會是另外一個人嗎?
時間慢慢流走。
「冷醫生,手術時間馬上到了。」美代氣喘喘地跑過來。
冷以珊放下病歷,「大島先生,留下來接受我的要求,這只是一個醫生的建議,我先去手術室了,你的病情……」
「我的病情我比你有數。」大島浩陰冷地瞇起眼。
籐野院長的眉頭蹙起來,怒火在喉間燃燒,急不可耐地想噴湧而出。
「嗯,再見!」冷以珊淺淺地點下頭,什麼都沒說,被美代拉著去手術室了。
手術是一位七十多歲老人的冠心病,已經有許多年併發症,體制又差,手術中間出現了幾處狀況,平常四個小時的手術,足足花了六個小時才結束。走出手術室時,天全黑了,冷以珊疲累地走進更衣室,連抬臂解衣的力氣都沒有了。
美代只比冷以珊好一點,幫著冷以珊脫去手術衣,把她扶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溫熱的水灑在身上,冷以珊覺著每一個毛孔都在喊累。
「都好了嗎?」渡邊翼下午沒有手術,今晚又沒有夜班,氣定神閒地坐在冷以珊的辦公室裡等著一同下班。
冷以珊簡簡單單順了順頭髮,對他淺淺一笑,「你先走吧,我要去看哪個手術後有排斥反應的小女孩,還要等病人甦醒。」
今天是他們決定交往的第一天,渡邊翼本想給冷以珊一點驚喜,看她累成這樣,話到了嘴邊又嚥下去了。他不捨地輕輕圈住她的腰,把她疲累的頭擱在他肩頭,手輕輕地按摩她僵硬的頸項,「我等你。」
嗅著渡邊翼清新的氣息,聽他溫柔的低語,冷以珊感到腦筋短路了半秒,同時心臟開始慢跑。男人不管如何的儒雅、斯文,得寸進尺絕對是男人的本性。才開始交往,渡邊翼的動作就和平時不同了許多。
她慢慢地轉過身子,看著他鏡片後閃著溫和光澤的清眸。她真的有點喜歡上渡邊翼了。
渡邊翼用一種讓她眼紅心跳的方式深深地看著她。
她把頭靠上渡邊翼見識的胸膛,一方面藏住臉上的熱潮,一方面放鬆全身,手遲疑了下,緩緩托住他的後背。
這是她第一次與異性之間的擁抱,一絲睡意和另一種完全相反的緊張情愫同時在她體內升起。
「如果我吻你,你會不會暈倒?」渡邊翼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她突然感覺圈在她腰上的手向內收緊了些。
「不會暈倒,」她輕笑著把頭從舒服的依靠上移開,「但會嚇倒,渡邊,有點太快了。」太熟悉了,她沒有那種慌亂到手足無措的感覺。
「那我就等到明天吧!」渡邊翼溫和一笑,吻了吻她濕濕的髮心。
明天?冷以珊開玩笑地說,「你是不是想在一夜間就讓我們之間發生質的變化?」
「我隨時做好結婚的準備。」渡邊翼接嘴道。
她一怔,仰起頭,震愕地看著她,渡邊翼微閉下眼,頭緩緩低下來。暖暖的男子氣息柔柔地呼在她的臉上。
「冷醫生,VIP病房的病人讓你過去。」值班護士「砰」一下推開門,把冷以珊嚇得從渡邊翼懷中跳了出來。她竟然忘了這是在辦公室。
值班護士最半張著,羞窘地看著地板,「對不起,我下次一定先敲門。」
渡邊翼輕笑著聳聳肩。
「……VIP病人……是誰?」冷以珊好不容易尋回了自己的聲音。VIP是醫院裡最高級的病房,不差似酒店的高檔房間,醫療設施一流,狐狸一流,價格更是一流。
「就是今天剛剛住進來的大島浩先生。冷醫生,我不打擾你們啦!」小護士拉緊門,像逃似的跑開了。
冷以珊平靜了下心緒,「好,我一會就過去。」
「和那個服裝設計師同名同姓。」渡邊翼說。
「就是他。」冷以珊麻利束好長髮,戴醫帽、口罩,穿上衣袍。
「他心臟不好?」
「不是普通的不好。」冷以珊纖細的睫毛顫抖了下。
「那天看他的服裝秀,很正常啊!」
「他很會掩飾自己。」冷以珊轉過身,把手放進渡邊翼的掌中,「怎麼辦,我要去忙了。你回寓所吧,我可能要到午夜才能回家。」
渡邊翼溫柔地一笑,「去忙吧,別管我。」
她會越來越沉溺於他的溫柔的,「嗯!」她淡雅地笑笑,拿起病歷夾,走出辦公室。走了幾步,她又悄悄回頭,從門縫中看到渡邊翼從她的書架上拿出本醫術,坐在桌後,一副準備深讀的樣子。
她的心「咯」的一下。想到有一個人在長夜裡守候她,心裡瞬間就暖暖的。
好的心情一直保持到她走進大島浩的病房。
「冷醫生,你終於來啦!」看護玲子像看到救星般緊握住她的手,話音都有些顫抖。
「病人有什麼異常嗎?」這是冷以珊直覺的反應。
「不是,他……還好,一直在問你為什麼還不來,我解釋了幾遍,他都聽不下去。那雙眼冷起來凍死人,脾氣大得很,還有許多惡習。」玲子壓低嗓音嘀咕。
不會吧,大島浩通常在女子面前都是一副情聖樣,哪裡會有脾氣?「我知道了,你去休息會,我去看看他。」
冷以珊推開病房的門,「咳,咳……」一室的煙霧嗆得她咳個不停。
她扔下病歷夾,打開窗戶,房間裡的厭惡逐漸散開。大島浩半躺在床上,一隻手夾著煙,一隻手握著筆正在一張大大的畫板上勾勒著線條。床邊的桌上,放著一瓶打開的低度酒。
臉上的妝和指甲上的指甲水已經卸去,呈現出暗紫的顏色,但這一點都沒有影響他的俊美,反而更添一抹魅惑的邪氣。
雖然心中有了準備,但看到他的肌膚,冷以珊心中歎了一聲,這是心臟重症病人才會有的膚色。
「嗨,你來啦!」大島浩放下畫筆,端起酒瓶,「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冷以珊一言不發地走過去,拿開他手中的酒瓶、手指中的煙和畫板,一併扔進了垃圾籃裡。「我的第二個要求,你要徹底遠離煙、酒、生活有序、暫時停止工作。」
「你的第三個要求是不是要我陪你上床?你們這種常年呆在醫院裡的書獃子,很少見到這樣的帥哥吧!」大島浩笑得有些邪惡。
冷以珊無法相信地看著他,文靜的面容一冷,「大島先生,這樣的玩笑很冷,一點都不好笑。」
「是嗎?我只聽說醫生管治病,卻不知一聲還管生活作息、興趣愛好,這好像是家人之間才有的要求,我們有那樣的關係嗎?」
冷以珊試著讓自己平靜,不為他的話語所動,「大島先生,你如果不能接受……」
「又建議我換醫生是吧!」大島浩笑容壞壞,「院長建議我換醫院,你建議我換醫生,呵,都是一個調調。你們這群冷血的人,在你們眼中,人是一塊塊肢體拼湊的標本,心臟只是一個瓣一瓣的組成體,你們不懂人是有感情的、有七情六慾,有所想有所思。服裝設計是我的生命,酒和煙是我活著的支撐,女人是我靈感的源泉,你享受過生命嗎?告訴我,除了看病,你還會什麼,又體會過什麼?笑的時候,臉上的肌肉都是僵僵的。也只有你這種無趣的人,才會說出不帶任何感情的話,才會無情地剝奪別人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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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2:13
第七章 薰衣草花語(二)
生平第一次,冷以珊覺得自己抵達了失控的邊緣。手術後一直空落落的胃在抽搐,額角沁出點點虛汗。
大島浩挑釁似的挑高眉角,眼底隱藏著難以捉摸的暗光。
手輕輕握成拳,冷以珊閉一下眼,吸氣。一個好醫生是不應該有太激烈的情緒,不會為病人一兩句極端的言語讓心情波動。
「大島先生,若不是因為你身體不適,我們也不會相遇。你住在醫院裡,成了我的病人,我會盡一個醫生的職責,為你醫治,也請你盡量配合我。出了醫院,你是什麼身份,我又會如何生活,那不是我們討論的問題。我剛剛提出的要求,那只是要求,不是命令,不帶任何法律的強制性,是基於我對你生命的尊重,如果你無所謂,我無話可說。」
她真想為自己的這一番話而鼓掌,她在失控的邊緣晃了晃,站住了。從醫幾年,見過病患無數,好壞壞話聽過許多,但從沒有一個病患這樣的當面羞辱她。若不是她是他的一聲,她會轉身而去,不,也許會上前給他一巴掌,打掉他自以為是的輕聲面具,不會多看他一眼。對,她二十多年的生活,除了教室就是實驗室,現在是醫院和寓所,她是書獃子,非常的無趣,但這是她喜歡做的事,是她的人生,與他有什麼關係。
她真的很討厭討厭這個自戀而又無禮的大島浩。但他不會讓她討厭多久的,冷以珊默默地打量著大島浩青紫的面容,無需CT片,她也能想像那顆心臟是什麼樣子。
有那樣的一顆已快衰竭、馬上就要停止工作的心臟,為什麼還能有這麼大的氣勢,她不明白了。
那個晚上的服裝秀,他讓整個T型台都煥發出屬於他個人的魅力光彩,讓每一個人的心都為他的微笑而跳躍,這個生命現在在緩緩流逝,時日已經無多。
她同情地把臉轉向窗外。
夜風輕輕地從窗外吹了進來,風中有松樹和青草的清新氣,還夾著櫻花柔柔的甜香,札幌的夏天悄悄來了。
大島浩冷冷勾起唇角,掀開被單,從床上坐起,大大的病號服穿上它身上有種慵懶的性感味道。他走到冷以珊面前,嘲諷地一笑,「你終於讓我見識到與你名氣相符的一面,夠修養夠冷靜。對於我來講,苟延殘喘地或者,還不如瀟瀟灑灑地離開。所謂生與死,只不過是一口氣的閉與合。我不貪生,不會白癡的一位你可以挽救我的生命。我來到這裡,只有一個要求。」
緊握的手指慢慢鬆開……
大島浩伸出右臂放在她纖細的肩頭,「你想要多少錢都可以,只要你讓我再活一年。」
冷以珊驚得睜大雙眼,一時間搞不清楚他究竟說了什麼。當明白他的話意時,她怔住了。
「做的到嗎?」他鬆開她,退後一步,聲音冷漠疏淡。
「為什麼是一年?」冷以珊靜靜地擰下眉。
「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一年的時間足夠了。開個價吧!」他紫青的嘴唇抿得極緊,肌膚青紫煞白,有種近似駭人的透明。
冷以珊覺得一陣寒冷,濕濕的,直襲進骨頭裡。
「如果你繼續無所收斂的生活,我及時為你安裝人工起搏器,你的心臟也會很快罷工,然後身體的其他器官跟著休息,你不能走動,抬臂都不可以,呼吸也慢慢消失,我不是山底,無法給你滿意的答案。大島先生,錢不是萬能的。一個病人,哪怕只有幾個月的生命,我都會去努力。但是你的要求,我很抱歉。」她平靜地看著他。
一聲狂笑自大島浩的唇角逸出,青紫的面容顫動著,他笑得縱情,笑得暢快。「冷醫生,你真的是個很冷漠無情的人,像一塊化石一般,沉默了幾萬年,沒有一絲絲人氣。這是你本性使然,還是你高貴的職業道德呢?我欣賞你的坦白。好,我接受你的建議。」
清麗的雙眸閃過愕然。
「換醫生吧!」大島浩漠然地轉過身去。「這個世上不是只有一個冷醫生。我小小的要求,總有人會做到的。」
他從垃圾籃裡撿起畫板,跳上床,拉過被單,沉浸於他勾勒之中,當房中沒有她的存在。
冷以珊的心莫名地一陣劇痛。「我想明早你就會看到你的新主治醫生。晚安!」她輕盈地走出病房,帶上門。
病房裡,琴音睡著了,小臉上皺成一團,像是夢中都在忍著痛。冷以珊你把聽筒放在她的胸口,心跳弱弱的,但還平緩。她對陪護點點頭,走進另一間病房,今天剛做過手術的中村還沒有甦醒,手臂上一管血漿、一管點滴,緩緩地流進他的體內。這麼大年紀,六個小時的手術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
「一小時量一下血壓,二十四小時的心臟監聽儀時時關注著,有事,給我電話。」
她低聲對看護說。
中村的兒子是個老師的中年人,憨厚地對她一笑,無措地看看父親,「冷醫生,我爸爸他還要多久才能醒?」
「考慮到他的年紀,麻醉的吉良加大了些,這樣可以讓他好好地休息,爭氣早點恢復體力。麻醉過去後,就可以醒了。」
「呵,是這樣啊!麻煩冷醫生了」中村兒子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感謝地將她送出病房。
病房的走廊上靜悄悄的,各個病房的燈也陸續暗了下來,值班的護士輕手輕腳地在各個病房間巡視著。
冷以珊抬頭看看手錶,十一點半,又近午夜了。
「都結束了嗎?」
渡邊翼從桌後站起,拉住她的手,為她解開臉上的口罩,拿下醫帽。
她像個孩子般,聽話的任由他擺佈。
「來!」他按著她坐下,像變魔術般拿出一個保溫杯,揭開,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在辦公室內瀰漫開來。「你走後,我出去買的,趁熱吃吧!」
是湯圓,櫻花湯圓,怪不得那麼香那麼甜。
冷以珊悄悄嚥下一口口水。
「怎麼了,不喜歡嗎?」渡邊翼俊逸的雙眉微微皺起,眼中滿是疼惜,「先將就著吃點吧,一會回到家,山本太太的夜宵定然還熱著呢!」
冷以珊吸吸鼻子,不曉得為什麼,有點心酸。渡邊溫和、俊逸,外表不差大島浩,身家又高、學歷又高,為什麼人的品質差別會這麼大呢?
見識了大島浩的惡劣之後,才知渡邊翼完美得如天使一般。
她何其幸運被渡邊愛著。
午夜,札幌的街也安靜了,三三兩兩的行人穿過街道,車業少了許多。渡邊翼把座椅放低了些,好讓冷以珊躺著休息。
「大島浩的檢查結論出來了嗎?」
「嗯!」
「他能承受自己的病情嗎?」
「外表是只驕傲的孔雀,內在是只有顆壞心的惡狼,堅強著呢!」她嘟噥著在椅上換了個姿勢,面對著渡邊翼。微暗的燈光下,他薄薄的嘴唇彎出優雅的弧度,俊逸得令她有一股莫名的心動。
「哈,這是什麼樣的珍稀動物。」
「還珍稀呢,怪物一個。他懷疑我的醫術,要求換主治醫生。」
「這是玩笑嗎?」渡邊翼驚訝地問。
冷以珊眨下眼,揉揉額頭。「是事實,他嫌我要求高,管束多。第一次遇到如此強悍的病患。」
渡邊翼眼底滿是驕傲,「我想他馬上就會後悔了。」
「我不這樣認為,他自戀但不自大,他很清楚自己的病情。」
「他認出你了嗎?」
「呃?沒有,只是打過照面,哪裡可能記得,何況我還有口罩呢!」
車停在別墅的草坪外。渡邊翼停下車,沒有開車門,笑容溫柔得如同春天裡的微風。
「我真希望別人永遠看不到你口罩後的面容,那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冷以珊。不是優秀地令人仰視的冷醫生,只是一個清麗文靜的小女子,會害羞會無措,看著我時,目光在躲閃,現在,她低下頭,連慢慢紅了。」
「渡邊……」她輕笑地別過臉,「不要玩催眠。」
他凝視她,突然飛快地在她唇上輕啄一下。她怔住,臉「騰」地漲得更加通紅。
「以珊,不要太專注你的工作,留點時間給我好嗎?」他輕輕擁住她。「我們在一起時,你不能想工作,不能像別人,心和眼中都只能有我。」
「渡邊,如果你接住到別的女子的話,會不會發現我根本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她莫名其妙的問一句。
「這六年來,我眼裡只有你一個。智商再不如你,也不會六年都不清醒吧!不要猜疑,不談六年,路十年我都會迷戀你的。」他輕撫著她軟軟的秀髮,嗅著她發上清淡的香氣。
「我會的東西很少,性子無趣、代辦,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呢?」她是中國人,出生於上海小弄堂,就會讀書,其他一無是處,而他優秀出色,兩個人好像不太相配。
他眼中有了笑意,「我的大博士,今天怎麼這樣不自信了。有時我也奇怪,讀書時倒追我的女生多的是,我隨便挑一個多省事啊。追你多辛苦,等了六年才敢開口提交往,唉,說出去同學們眼球要落一地。可我就是喜歡你,跟你在一起,就覺得整顆心都滿溢著幸福。」
「真的嗎?」她俏皮地笑了。
「唉,以珊,再過兩年,我都快三十了,這次純情少男少女的表白已經不適合我們了。我們是成年人,你可以問些難度高一點。」
「比如?」
「比如夜這麼深,你累得眼都睜不開,問我可不可以陪你進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她嬌嗔地解開安全帶,文文地打了個呵欠,「明天又不休假,你想我起不來呀!」
真是個大煞風景的話,渡邊翼寵溺地搖搖頭,下車為她打開車門,把她抱下車,緊緊地貼在懷中,讓她貼著他的胸膛。「不會天天都忙的。哪天不忙,我們真正的約會吧,沒有外人的打擾。我們彼此的工作都非常忙碌,晚上的時間又有限,這樣的分離真是殘酷。以珊,我越來越不想和你分開了。」
她聽著他的心跳。心臟的跳動節奏而有力,肌膚滾燙。她知道他真的愛她,他們都是成人,她感覺得到他這六年壓抑的不只有情感,但他尊重她,她沒有愛上他時,他仍會壓下所有的衝動。
但她還沒準備好在清新的早晨睜開眼時,面對一張異性的面孔。
「渡邊,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她從他懷中退開,把他推進車裡。
渡邊翼打開車窗,伸手撫摸著她的臉,「想著我,以珊,明天見!」
「明天見,我帶山本太太的味噌湯給你喝!」她有點不捨得揮揮手。
路燈昏黃。
夜風薄涼。
渡邊翼的車拐過綠地,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冷以珊拖著疲累的身子走進別墅,懶得開燈,靠在客廳的沙發上,肚子面對一室的黑暗。
「小姐,你怎麼睡在這兒?」
誰在拍她,好吵,怎麼這樣的亮。冷以珊吃力地睜開眼,山本太太一張放大的面容映入眼簾,曙光從窗中透了進來。
「天亮了?」她揉揉眼,坐了起來。
「小姐,你昨天沒有回房間睡。」山本太太看著她皺皺的外衣,「澡也沒洗。」
冷以珊不好意思地一笑,「昨天太累了,走進客廳,想坐下休息會,居然就睡著了。」
「小姐,你是人不是機器,休息幾天吧!」
「嗯,我準備七月回國探親,那時就多休幾天,把覺睡足、身體養好!」
山本太太體貼地點點頭,「再去睡會吧,時間還早呢!」
冷以珊搖搖頭,「我一會洗澡去,山本太太,請你多做點味噌湯,還有壽司,放進食盒裡,我帶去醫院。」
「給渡邊醫生的嗎?」
冷以珊微笑不答。
「渡邊醫生是個好男人,小姐可要抓牢哦!」山本太太笑著走進廚房忙去了。
冷以珊很少這麼早起床,她拉開紙門,走進別墅後面的庭院。不遠處的風景區,如霞的櫻花和著嫩綠的樹木,形成浮動的花海。晨露穿過樹叢,把白皙的櫻花映襯得晶瑩剔透。風輕輕吹過,一片片粉紅近似瑩白色的花瓣,從樹梢緩緩的飄落,緩緩的在空中飛舞。
一朵花的凋零,有她的週期和定律,不管曾經是如何的美麗。
冷以珊心頭突地湧起一縷傷感。「櫻花謝啦!」她喃喃地說。
「嗯,六月了,櫻花謝了,富良野的薰衣草要開花了,那片花田現在的遊客一定很多。」山本太太剛好出來,聽到了她的話。
一朵花謝,一朵花開,新的事物總是輕易地就取代舊的事物。誰還會記得那朵曾經美麗的花呢?
這世上最最善變的就是人的心,最最珍貴的也是人的心。
她想起了那個向她要一年生命的男子,生命對於他來講,是什麼呢?曇花一現?
他可以輕視生命,她不敢,所以她拒絕了他。
「小姐,去洗澡吧,早餐要好了。」山本太太從廚房中探出頭來。
「我不在家裡吃,你幫我全裝進食盒吧!」她忽然想給渡邊翼一個驚喜。
愛情也是一朵稍縱即逝的一朵花,渡邊翼小心地呵護著,她不能總袖手旁觀。
無雲而又舒適的一天又開始了。
渡邊翼住在一幢高檔的單身公寓中,他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剛剛駛上車道,看到大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清雅的微笑如窗外拂過的春風。
「不要告訴我你是在夢遊?」他打開車門,結果她手中的食盒。
「如果是夢遊,你就視而不見嗎?」
探身為她拉上車門,順手抱住她,把臉埋在她溫香的脖頸,「對於夢遊病人,通常是不要驚動,只要輕輕地跑過去,抱著她,柔聲哄著,陪著她一同進入夢鄉。」
她眨眨眼睛,「醫術上是這樣寫的嗎?」
他大笑出聲,稍一用力,將皺眉還在思索的她猛地拉進懷中。
他低頭,吻住她的嘴唇,吻得很深。
陽光爛漫地從車窗外灑進來,柔柔地落在兩個人的身上。
她有點拘謹,兩隻手僵硬地張在半空。溫和的渡邊,唇火熱得令她窒息。
她閉上眼睛,雙手摟住他的後背。她在戀愛中了吧!
大島浩很不習慣在這麼安靜的地方醒來,而且是獨子醒來,可怕的孤單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特護玲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為他量體溫和血壓,每個動作都非常的輕柔,生怕他會突然惱怒地大吼出聲。
昨天,他住進病房,她為他卸妝。當他看到鏡子中的自己,一拳擊在鏡子中,對著她大聲咆哮。
她剛剛為護理以為超級俊美的帥哥而升起的一絲竊喜,瞬間就蒸發到雲層之中。他簡直就像一位惡魔,憤怒的眼中燃燒著怒火,像要把她吞沒似的。
「先生,好了,你可以去洗漱了。」玲子捧著托盤,聲音顫慄。
大島浩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一直都是然女人愛的,不是讓女人怕的。他想說幾句輕鬆的話語安危這個膽小的特護,但他心情超級不好,等了她一下,拎起換洗的衣衫走進浴室。
醫生總提醒說,有心臟病的人脾氣太大不好,可他現在就是控制不住。
鏡子裡唇色青紫得妖異,修長的手指泛白,他恍惚看到死神在鏡子中對他獰笑。
他閉下眼,深深呼吸,大島浩不會倒的,一定不會就這樣倒下去的。
早餐放在桌上,營養全面卻無味,他想喝酒,可惜被那個無情的冷血給扔了。想到那個姓冷人也冷的醫生,氣不打一出來。冷?日本有這樣的姓嗎?
管她呢,他炒了她魷魚,那個籐野院長會嚇呆了吧,看他維護她的樣子,真是好爽。報紙上有幾條新聞是真的,他對媒體太熟悉了,那個冷醫生一定是吹捧出來的,開口閉口就是要求。
煙也沒了,真是難受。大島浩拉開窗簾,推開窗,陽光一下子奔了進來,帶著造成涼涼的濕度。
他不禁深吸口氣,仲春的味道舒適而溫暖,還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札幌真的是個好地方。
花園裡,三三兩兩的病人在散步,換班的護士腳步匆匆地走出大樓。一張木椅上,一對情侶在分享早餐,兩個人不時相視而笑,好像所有的陽光都跳躍在他們身上。
經過的病人或是護士忍不住回頭看看他們,有些還停下腳和他們打著招呼。
大島浩嘴角勾起一絲不屑,他討厭玩這種風花雪月般的浪漫,戀愛的目的是什麼,還不是上床,那又何必花那麼多功夫磨蹭呢!
情侶附近的人漸漸少了,男人突然飛快地在女子唇上啄了一下,女子幾張地東張西望,陽光下清麗的臉龐一片緋紅,慧黠的眼眸像水波一樣蕩著。
大島浩突地覺得女子好面熟,他瞇細眼想看個清楚。
「大島先生!」身後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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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2:54
第八章 薰衣草花語(三)
一塵不染的白大褂,不高不矮的個頭,不胖不瘦的身材,中規中矩的微笑,扔在醫生群中,你眨下眼就會找不著的那種典型男人。大島浩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那個冷醫生果真言而有信。
「大島先生,我是英田,是你在本院期間的主治醫生。」英田伸出手,眼神空洞、無神,像宿醉未醒。
「你好!」開場白如此的乏味、蒼白,大島浩不禁有些失望。
英田瞟了一眼大島浩,視線瞬刻就挪開了。這種心臟病晚期的病人,住進來也不過是等死,他不情願接受這樣的病人,好像顯得自己都無能似的,可又拒絕不了,籐野院長親自來找他的。那個中國丫頭很會耍花招,遇到可以治癒的就往前衝,這種晚期的就往後退,做醫生還能挑病人嗎?
「大島先生,請問陪護你的家屬在不在,我想和他談談。」英田冷冷地翻著手中的心電圖,慢悠悠地說。
「有什麼你直接和我講吧,我沒有家屬。」大島浩優雅地坐在沙發上,兩腿相疊。
英田一怔,嘴張了張,合上資料夾,「哦,我明白了。一會特護來給你輸液,至於治療方案,等我們會診好告訴你。」他微微地扯出一絲笑,看著比哭還難看。
「會診?」大島浩一搖手,「不需要那麼麻煩,我下午要去趟東京,你給我輸點護心的藥劑,我不想死在半路上。」
「有很重要的事嗎?」
「東京電視台有個通告。」他其實不在意那個通告,他在意的是那個通告產生的效應,足可以讓那個人在電視屏幕前體會到他心發作時的那種疼痛。
「那種不重要的事,我建議你還是推了吧!你現在的病情不適宜外出。」英田漫不經心地看著他。
大島浩俊容一繃,「誰說那個不重要的?」
「通告比你的生命重要嗎?」英田反問道。
大島浩一下激動起來,眼底滿是怒火,「你有能力就為我醫治,沒能力就回一聲,不要自以為是的在這裡指手劃腳。」
「你以為我情願接受你嗎?」聲音從英田的牙齒間磨出來,「我是為你著想,你要是想走,沒人攔你,你這樣的病人,醫不醫治已沒有區別,只不過是在折騰錢而已。」
「你……」大島浩握緊拳頭,額角青筋直跳,「你們這種冷血的醫院,不值得……一點點信任,吹噓惡捧,盡做表面文章 。沒有一點職業道德,只會騙錢。」
「你這麼討厭這裡,不如出院。」英田聳聳肩,「要我告訴你出院手續如何辦嗎?」
陽光將大島浩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俊眸閃出寒冷的光。「那麼麻煩英田醫生陪我一同去院長辦公室辦理出院手續吧!」他一字一句地說。
「對不起,我的工作很忙,不像你憑臉吃飯,錢賺得快,我還要去看別的病人。」
大島浩逼視著英田,目光冷凝,「請把你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英田畏縮在退後一步,「你難道不是個憑身材吃飯的男模嗎?」
「憑身材吃飯,那也要有那麼個資質,不像你,毫無醫術,還敢胡言亂語。」
英田身突地血直往腦門上湧,他伸出手,指著大島浩,「你嘴巴乾淨點。」
「你要怎樣?」大島浩慢慢地走過去,一米九的身高有種逼人的壓迫力。
英田氣急地推了他一把。
大島浩一拳將他的臉打得側過去。
「啊!」玲子捧著醫療瓷盤走進來,剛好看到大島浩的拳頭落下,她驚叫一聲,手中的醫盤一斜,輸液瓶和器皿掉在地上,發出「光當」的聲響,其他病房的護士紛紛探出頭來。
不一會,病房外站滿了觀眾。
鼻血緩緩流淌出來。
英田臉上掛不住,眼一瞇,從地上躍起來,撲向大島浩,大島浩身子一閃,英田撲了個空,只抓住他的長腿,兩人撕打成一團。
「英田!」門外一聲怒吼,籐野一臉嚴峻地走進來,「還不鬆手。」
英田狼狽地從地上站起,甩了下凌亂的長髮,緊咬著唇,氣得直喘。
「向大島先生道歉。」籐野嚴厲地說。
「為什麼?」英田非常委屈,「他不僅辱罵我,還出手打人,我只是自衛。」
籐野一挑眉,「那些一會再說,你身為醫生,和病人慪打,這種行為太惡劣,道歉。」
英田臉脹得通紅,他惱怒地瞪著大島浩,拭去鼻下的血,僵硬地一低頭,氣呼呼地掉頭衝出病房。
大島浩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
「好了,大家都去忙吧!」籐野揮手讓圍觀的人群散去。
病房中一片狼藉,氣氛緘默著。籐野蹙著眉,慢悠悠地踱了會步。
「大島先生,你兩天趕走兩位主治醫生,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籐野抬頭,眼睛裡迸出凌厲的光。
大島浩吸氣,「沒有解釋,請為我辦理出院吧!」
北海道醫學院的學生今天到心臟專科醫院上手術觀摩課。教室就是一間大大的手術室,中間用玻璃隔開,裡面做手術,外面是一排排座椅,天花板上還有一台台電視顯示屏,透過玻璃不能看清手術的過程,可以在顯示屏中清晰地觀看。
這種課,醫學院的學生總是好奇又興奮,雖不能親身體會,但也算是身臨其境。
顯示屏上開始出現手術室裡的畫面,護士正在做準備工作,病人還沒有進來。每一個學生眼都睜得大大的,目不轉睛地看著手術室,呼吸都不敢用力,心情自然而然緊張起來。
今天的手術是為一個病人做心臟移植。
心臟移植對心臟的要求很高,心臟源又極為稀少,這種手術一年都不會有太多例。
醫院對這種手術特別特別的重視。心臟是昨天從法國空運過來,病人等這顆心臟,等了半年多。
「冷醫生呢!」渡邊翼是今天手術的麻醉師,冷以翼主刀,助手是一位剛進醫院的醫生,護士都是在手術室中有過好幾年經驗的。
美代輕輕一笑,「冷醫生做手術前,總要獨自呆一會,馬上就會進來的。」
「她還會緊張嗎?」渡邊翼眼中掠過一絲溫柔。
「不是緊張,只是平靜下情緒。熱戀中的女子,心跳總是加速的。」美代打趣道。
渡邊翼溫和地一笑,戴上口罩,讓護士在身後繫上手術衣。「她才不會呢,一進醫院,她就是最專業的冷醫生,看著我的眼神一點波動都沒有,讓我很有失敗感。」
「要求不要太高,出了醫院就是你一個人的。在醫院裡,她是屬於我們大家的。」
渡邊翼笑著眨下眼,表示贊同。
門輕輕拉開,冷以珊眼眶潮濕,臉有些微紅。她看了他們一眼,沉默地走到水池邊洗手。
他們都知她對這個手術的慎重,沒有人再出聲。
「以珊,」渡邊翼走到她身邊,聲音很輕,輕得像一陣耳語。「我先進去了!」主刀的醫生是最後進入手術室。
冷以珊抿著唇,點了點頭。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他湊近她一點,溫熱的呼吸拂在她臉上,輕笑著拉開通往手術室的門。
冷以珊甩開手上的水珠,美代過來為她穿手術衣、別好頭髮,戴好醫帽……動作熟練而又迅速。冷以珊眼神平和,此時,她已經全部融入了手術的氣氛之中,視線裡沒有了任何外在的人和物體。
水銀燈打開,一切準備工作就序,病人的胸腔整個坦露在燈下。
冷以珊深深呼吸,冷靜地走向手術床,護士遞過手術刀,她側頭看了眼一邊冷凍盒裡的被保鮮膜包裹著的心臟,刀輕輕地落下。
窗外飄起了細雨,最後一樹櫻花在雨中紛紛飄落。
一個小時。
二個小時。
……
五個小時,教室裡沒有一絲聲響,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這個時候,針落地也會如雷霆。籐野悄悄走進來,在最後找了個座。電視屏幕上,冷以珊有條不紊地開始檢查血管與各處筋脈,她伸出手,護士把手術針放在她掌心,順便為她拭去額頭密密的汗珠。
籐野驕傲地一笑。
胸腔漸漸合攏,冷以珊拿過剪刀剪去線頭,心電儀上的一根直線慢慢泛出了波浪。她緩緩抬起頭,瞟了眼牆上的掛鐘,六小時二十分,她微閉下眼,笑了。這是她的一項新的心臟移植手術紀錄。
手術室裡每個人互相握手祝賀,手術室外掌聲雷動,學生們激動得站起身,敬慕地看著那個瘦削的纖影。
這是一個可以稱之為完美的手術。
「站不動了吧!」渡邊翼沒有像別人那樣激動,他的以珊從不會讓他失望。他看到她的腿微微有點顫抖,臉色發白。他輕輕柔柔擁抱著她,攬著她走進更衣室。
冷以珊扶著他的手臂,癱坐在椅中,無力地點頭。這種精神高度緊張的手術,太耗心力和體力。
「讓美代扶你進去洗澡,然後我們就回去,什麼事今天都暫且擱下。」
她皺起臉,「我好像連澡暫時都洗不了,我……有點站不起來。」
「那不洗了,換衣服吧,我送你回去。」他為她解開後面的手術衣,摘去口罩和醫帽,讓她好好放鬆。
身著米色襯衫的她,清清秀秀的如鄰家女生。
「冷醫生!」籐野笑著進來,「出來一下吧,學生們都想見見你呢!」
「院長,以珊太累了。」渡邊翼不捨地握住她的手。
「就一會,不然學生們不肯走。」
冷以珊無奈地說,「剛剛在手術室不是見過了嗎?」
「那不一樣,他們想看的是真實的冷醫生是什麼樣子,是不是一個神?呵,快起來吧!」
「一定要嗎?」冷以珊攀著渡邊翼的肩站起身,腿直髮軟。
「一定,快!」籐野催著打開更衣室的門,冷以珊匆忙得連醫袍都沒來得及穿,頭髮濕濕的貼在額頭就出去了。
走廊上喧鬧的聲音突地戛然而止,這個像學生一般的女子就是剛才那位冷醫生?
冷以珊侷促不安地揉搓著手指,笑得僵僵的,她很不喜歡成為焦點,那種感覺象動物園裡被觀賞的動物似的。
終於有一個先恢復正常,率先拍起手來,其他人也跟著鼓掌,有幾位男生眼神熱烈、愛慕。渡邊翼兩手交插,倚在門邊,淡淡微笑,睫毛在臉頰映下淡淡的影子。
「好了,院長,可以把以珊還給我了吧!她已經六個小時沒有喝水、吃東西、休息。」一等學生離開,渡邊翼走過來要人。
籐野斜睨了他一眼,「放心,我不會搶走你的冷醫生,但還得借我半個小時。」
渡邊翼聳聳肩,有些哭笑不得。「我會掐著秒錶看著的。」
籐野直點頭,「一定不會超過。」
一陣風穿過走廊,冷以珊身子一抖,覺得有些涼意。剛剛在手術室裡汗濕的襯衫,現在有點干了。
「大島浩今天和英田在病房裡打了起來。」籐野一改剛才的輕快,神情很沉重。
冷以珊腦中一片轟然,「怎麼會打起來的?」大島浩講話是很討厭,但他是個公眾人物,應該不會太衝動吧!
「兩個人都有責任。這事要是傳出去,對醫院的聲譽會受影響。」籐野無助地搖頭。
「現在怎麼樣?」
「我讓英田向大島浩道了歉,然後我想和他談談,他拒絕了,要求出院。」
「院長答應了嗎?」
「他的身體那麼差,又在氣頭上,我現在能讓他出院嗎?」籐野說。
冷以珊抿緊唇,點了點頭。
「冷醫生,可不可以還請你接下他的醫療,現在醫院裡沒有一個醫生敢與他接觸了。而且他的病,也只有你能幫他延長,考慮下心臟移植吧!」
「他能活到找到心臟源的那天嗎?」冷以珊神情恍惚,「他不喜歡我對他的約束,不肯配合我,呵,也是我從醫以來第一次被病人炒魷魚。」
「我也很煩躁,但現在真的不能讓他這樣離開醫院。冷醫生,麻煩你了。」籐野懇求地說。
冷以珊深深吸口氣,「那我再去挑戰下吧!」
「謝謝了!現在就請你過去看下他,我怕他激怒之下,心臟又惡化,剛剛他的嘴唇紫得可怕,我去和渡邊醫生打個招呼,為我的食言道個歉。」籐野笑著說。
冷以珊別好耳邊的頭髮,眨去眼中的疲倦,向VIP病房走去。
玲子嘟著嘴站在病房門口,門半掩,先前的雜亂已收拾過了,病房恢復成原來的潔淨、高雅,大島浩坐在躺椅上,對著窗,手中端著一個酒杯,旁邊的酒瓶已經快空了。
「嗨!」冷以珊輕聲招呼,走到他對面坐下。
大島浩抬眼,突然呆住了。
「有什麼不對嗎?」冷以珊不解地問。
「你怎麼會來這裡?」大島浩感興趣地問,他認得這個有幾面之緣的清秀女子,不僅拒絕了他的搭訕,還拒絕了他的贈衣,對於他引以為豪的男性魅力視若不見。
冷以珊眨了眨眼,低頭看自己一身工作外的裝束,歎了口氣,無奈地說,「今天,我好像忘了自我介紹。大島先生,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冷以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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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3:15
第九章 薰衣草花語(四)
她剛剛做好一台六個小時的高難度心臟移植手術,只來得及脫去手術衣,拿開醫帽、口罩,還是在渡邊翼的幫助下。她累得連洗去一身汗漬的力氣都沒有,想好好喘口氣,卻被籐野院長拉出來與醫學院的學生搞什麼面對面的接觸,然後又成了大島浩的主治醫生,拖著疲累的身子坐在他的對面,接受他肆無忌憚的打量。
大島浩只有一瞬間的驚訝,「我們果真是後會有期了。」他笑得燦爛,長腿帥氣地上下交疊,一
副優雅而又迷人的姿態,好像和她坐在某個飄著輕音樂的高雅咖啡廳,閒閒地喝著一杯咖啡般。
冷以珊咬了下唇,她覺得這樣的見面沒什麼好笑的。
「那天在籐野院長的辦公室,我覺得你似曾相識,偏偏又記不起來。如果你是冷以珊,那麼我在你面前的挫敗感就不用那麼強烈了。你整天面對的是殘破不堪的一個個心臟,對於別人的一絲心動,你當然處變不驚。」大島浩笑望著冷以珊那雙平靜如水的清麗眼眸,端起酒杯放到唇邊。冷以珊擰了擰眉,沒有上前阻止。
「在今天領教了英田那樣的醫德和醫准之後,我對你有了新的看法,你??????確實是一個很有修養的醫生。」
「謝謝誇獎!」冷以珊看著金黃的液體滑進他的口中,喉結一動,他嚥了下去,她微閉下眼,控制著急急上竄的怒氣。
「你說你是我的主治醫生?」大島浩又把杯中注滿了酒。
「是!」冷以珊站了起來。
大島浩嘴角勾起一絲淡笑,「如果是你,那麼我就不出院了。你激起了我的鬥志,在我所認識的女子中,還沒有一位醫學博士,這是一個挑戰,我們會和平相處吧!」他向她伸出手。
冷以珊怔怔地看著他青紫的指甲,沉默了三十秒鐘,沒有伸手握住。
大島浩挑起眉,自嘲地傾傾嘴角,「心臟斌好像不會傳染。」
冷以珊抬起頭,吸了口氣,「大島先生,我今天真的很累,現在時間也很晚了,我們不要再玩口舌之爭,說些正事吧!」
「噢,什麼叫正事?」大島浩收回手,臉色有點僵硬,「世界大戰還是全球金融危機?」
「你的病情!」她不再繞圈,「你的病屬於先天性心臟斌,在你小的時候……」
「我今天不想談這個,一切等我從東京回來再說。」大島浩背脊僵硬地坐在沙發裡,他陰冷地抿著嘴,眼底透出殘酷的恨意。
夜風吹進濕濕的雨氣,冷以珊輕輕打了個冷戰。「一定要去東京嗎?」她不再像從前那樣直接說出要求,對於大島浩,更適合委婉,這是她的直覺。
「這是我活著的意義。」大島浩窒息地抓緊沙發的扶手。
冷以珊失神地說不出話。
「大島先生,我想我可能也要重新認識下走下T型台的你。」她凝視他,「我對你的隱私不感興趣,但涉及到病情的部分,從前的、現在的,我想你應該告訴我。」
這樣看著大島浩,感到他身影冰冷孤煞得彷彿冷漠的冰雕。冷以珊心底抽痛絞成一團。
這個男人有時象火,有時象冰,如一個謎團一般。他到底有過什麼樣的經歷,造就了他這樣的性情。
「知道得太多,你會愛上我的。」大島浩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抬起頭,一臉壞笑地在口頭上佔便宜。
「這樣的可能性如你現在的心臟完全痊癒一般,可以稱為本世紀的一大奇跡。」她被他輕佻的話語激怒了,衝口說了出來。但一說完,她不禁有些後悔。
她屏息凝視他。
「你也有爪子呀!」他邪惡地壓低聲音,笑容變得冷酷。他站起身,走近她。冷以珊驚得有點傻掉,想往後退,但他一下子箍住她的後腦,她一點動彈不得。
大島浩的臉距離她那樣近,只有一雙睫毛的距離,他俯視她,眼底冰冷幽黑。嘴唇蒼白,在這幽黑與蒼白之中,他竟然有種驚心動魄的俊美。
「你也知道這世上沒有奇跡的,你不是已經放棄我了,為什麼還要回頭呢?是良心發現,還是迫於無奈?對一個瀕臨死亡的人,你還浪費時間幹嗎,高貴的冷醫生?」
大島浩緊緊逼視面前的冷以珊。
「如果有一點希望,我都不會放棄。不是還有心臟移植嗎?」她控制住身體的顫抖和疲累,鎮定地說。
「我不稀罕!」大島浩瞳孔收緊。
「只要……你配合,我……一定能救你的。」
「太晚了。」大島浩握緊手指,喉嚨驟然暗啞下來。
「你現在……大島先生?」冷以珊突然心驚地發現大島浩的嘴唇越來越紫,她驚駭,這是心臟病發作前的症狀。
心臟處突地感到炸裂般陣陣劇痛,大島浩鬆開了冷以珊,緩緩地向一邊倒去,嘴唇青紫,面容蒼白。
眼底最後一抹光亮快要被奪走,他不理會她焦急的呼喊,直直地看著她。
「大島先生!」冷以珊驚呼著撲過去,一把托住他的身子,讓他平躺在地上,鬆開他的衣衫,手握成拳,用力地擊打他的心臟部位。
「我……不要多……只要一年……救我……」他氣喘喘地說道,眼底是赤裸裸的無助,大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掌心。
「大島先生!」冷以珊大叫,沒有被他抓著的一隻手拚命地按著床前的急救鈴。
大島浩慢慢地閉上眼,握住冷以珊的手下意思地護在胸前。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夜色濃重。
大島浩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地昏睡在床上,他的呼吸很輕,嘴唇仍是淡淡的紫色。夜風吹來,紗窗飛揚,在滴答的雨聲中,冷以珊怔怔站在床邊凝望著他。腦中一片混亂,她呆怔地站著,血液在耳邊轟轟作響。
她緩緩收起聽診器,大島浩的心跳雖然依舊虛弱,但是終於又恢復了平穩的節奏,暫時渡過了危險期。這是他第一次在醫院裡心臟病發作,但以後這種發作會越來越頻繁。
冷以珊輕輕皺眉。為什麼他一談到病情,他就會發怒?他時而輕佻,時而無助,那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一年的生命,對於他有什麼樣的意義?
任何症狀的心臟病,她都可以清晰地說出治療方案,面對大島浩,她突然茫然無措。
「冷醫生,你回去休息吧!我照顧他就好。」玲子低聲對她說。
她歎息,「把那些酒和煙先藏起來,我明早再來看他。」她要好好整理下思緒,疲倦的身子也不容允她逞能。
「嗯,放心吧,夜裡有值班醫生的。」
冷以珊又看了一眼昏睡的大島浩,拖著雙腿向辦公室走去。
渡邊翼站在護士值班台前,不時地抬頭看著通往VIP病房的樓梯。
「以珊!」他一看到臉色蠟黃的冷以珊,忙過去攬住她,擁進懷中。
值班護士把頭埋進醫案中,抿嘴偷笑。
「這半個小時真長啊!」她對他綻開一個輕輕的微笑,把身體的重量倚向他。
「有心情說笑,證明精神好不壞。能回去了嗎?」渡邊翼無奈地歎了口氣。
「應該能吧!」她內疚地點點頭。
車緩緩地行駛在雨中,他騰出一隻手環住她的腰。
冷以珊幽幽地看著前窗上唰唰滑下的雨絲,「渡邊,你有過無力感嗎?」
渡邊翼怪異地看了她一眼,「現在的你就給我一種無力感,身子在我懷中,心卻像在別處。」
她輕輕歎氣,凝視他,「渡邊,我……好像沒有心。」
「啊,你是外星人啊!」他揉揉她的頭髮,「以珊,你太在意工作了,所有的情緒都被工作左右了。你活得太沉重,這樣的你讓我很心疼,知道嗎?」
她被他話中的憐惜怔住了,像一個失神的孩子,喉嚨輕微作響。「渡邊,醫院裡所有的人不知不覺把我當成了神,唯有你……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人。」
他歎了口氣,「你把自己當成了拯救眾生的天使,也忘了自己是一個人。而我愛你,愛讓我看到你也只是一個會累會疼會無助、會迷糊會害羞的小女子。」
「後悔嗎?」她低低地問。
渡邊翼把車緩緩地停下,拿出雨傘,打開車門,走過去,抱著她下車。她環住他的腰,他送他
到別墅的門廊。
雨從屋簷上滴答滴答落下來。
他沒有道別,她也沒有鬆開他的腰。就依著,聽雨一滴滴地落下來。
「我……該走了。」這是一句肯定句,卻帶一點期待的詢問。
冷以珊的心微微一顫。他們正式交往不到一周,卻認識了六年。在她讀書的五年中,圖書館的燈都熄了後,他也曾這樣在深夜把她送回寢室。工作的一年中,她有了屬於自己的寓所,他自己成了她家的常客,多少個夜晚他也是陪著她走到這走廊下,然後揮手道別。
那時候,渡邊是不是心裡就放著她了,他對她有過期待嗎?
二十七歲,她聽護士們笑著說這樣的年紀屬於熟女了。熟女的定義是什麼,她不知道,她讀的書中沒有這個名詞解釋,但她知道她現在是個笨女,笨到不知如何面對這樣的狀況。
沉默是金,卻不能解決問題。
她今天為手術所累,為大島浩所無措,她突然不想一個人面對這下著雨的夏夜。二十七歲,做點衝動的事,好像能夠承擔做錯事的後果吧!
雨細細地打著她的衣衫上,她埋在渡邊翼的懷中,很溫暖,很舒服。「不走。」
「可以嗎?」他是君子,再次給她退縮的機會。
她沒有講話,環住他腰的手臂一用力。
廊外的雨大了起來。
冷以珊繫緊睡衣的帶子,把自己縮在被子中,背朝裡側,眼緊緊地閉著。渡邊翼在浴室中沖涼,嘩嘩的水聲象從她的心底流出,不知流向哪個方向。
水聲停住,她聽到渡邊翼的腳步向床邊走來。
「對不起,沒有睡衣。」渡邊翼唇邊有柔和的笑意,他的目光也很柔和。被子一掀,她感到床一沉,她差點失聲叫出來。
渡邊翼低聲一笑,伸出長臂,扳過她的身子,把她擁進懷中。
她羞澀難當地悄悄瞅他。
渡邊翼斯文俊逸的外表下,有著健碩有型的肌肉,並不文弱。他身上有種清新的體香,像是香皂混合了松樹的味道。
他把她貼向他赤裸的身子,她一僵,身子繃得緊緊的。
「以珊,不要緊張。我雖然非常非常渴望能夠徹底擁有你,但我怎麼忍在你做了六個小時手術、又加了一個夜班後,再讓你疲累不堪呢!屬於我們的夜晚以後會很多。乖,閉上眼睛,我就抱著你。」他稍稍把自己的身子挪開一點,把她的手臂放在他的腰間。
老天,他竟然未著寸縷,哦,他剛才道過歉了,沒有睡衣。冷以珊羞得堪比烤蝦。
「終於,終於讓我等到你接受我的這一天,呵,六年。」渡邊翼輕笑著埋在她溫香的脖頸,「晚安,以珊!」
在他低柔的聲音中,她瞬刻放鬆下來。她知道了,渡邊翼是真的真的愛她,愛到只會顧及她的感受,而徹底忽略自己。
她真的堅持不住了,聽著他的心跳,她漸漸快要睡過去了。
臨睡前,她忽然睜開眼,「我……也喜歡你。」
「我愛你!」他輕輕拍撫她,使她睡得更加舒適。
她在他懷裡輕輕動了一下,微笑著合上眼,睡著那一刻,腦子裡閃過大島浩青紫的面孔,但她很快就沉沉睡熟了。
渡邊翼溫柔地吻著她的髮心,幸福地笑了。
這裡安靜得過分。
大島浩慢慢睜開眼睛,病房內已經一室的明亮。床前的燈還沒有熄,特護坐在沙發上,托著下巴,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冷以珊不在了,他莫名地有點心慌。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鳥聲啾啾。他扯下胸前的心電監測儀,坐起來,頭有點眩暈。他深呼吸一口,下床,走向洗手間。
「大島先生,早!」他的腳步聲驚醒了玲子,她不安地招呼。
「冷醫生呢?」他對著鏡子細心地刮著鬍子。
「冷醫生要到上班的時候才會到。」
「她不值班嗎?」
「冷醫生從來不值班,她差不多都是午夜前才會離開醫院。」
「她多大了?」
「呃?」玲子不解看著他,眨了下眼,「冷醫生雖然年紀不大,但她是醫院裡手術做得最好的,醫術也是最高的。她是日本最出眾的心臟外科醫生。」
「你是她的粉絲?」大島浩習慣地勾起一縷譏笑。
「我們護士都很羨慕她。」玲子不好意思地一笑。
「哦,你去幫我端早餐吧!我一會還有事。」
玲子難得看到大島浩正常的講話,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跑出病房。
大島浩閉了閉眼,打開洗理台邊上的化妝盒,熟練地打上面霜、粉底、腮紅,唇筆細細勾勒著形狀優美的薄唇。
不一會,鏡子中的面容又是邪魅、俊美非凡的大島浩了,他滿意地拋了個媚眼,拿出指甲水為十個手指塗上正常的指紅色。
「大島先生?」玲子象看見怪物般看著從洗手間出來的他。她只出去端了個早餐,他就像脫胎換骨,成了另一個人。這樣的大島先生性感、俊美,可這是假象,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大島浩朝她擠了下眼,優雅地坐在桌邊,開始吃起早餐。
「你……是不是要約會?」玲子小心又小聲地問。
「算是吧!」
「就在札幌嗎?」
「東京、」
玲子臉色大變,十指絞著,急得鼻子上直冒汗,她不敢說不可以,可又不敢放他離開。她遲疑了一下,「咚咚」跑出病房。
渡邊翼大大方方地牽著冷以珊的手走進醫院,冷以珊懷中抱著一束新鮮的薰衣草。
「我忙去啦!不准一個人吃午飯,等我!」他親暱的圈住她的腰。
冷以珊看到美代在辦公室外站著,臉紅紅地推開他,「知道啦!」
自昨晚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是發生了質的飛躍。
清晨醒來,對著他溫雅俊逸的面容,她好一會才適應。山本太太更是驚訝得整個早晨都沒有敢說一句話。
渡邊翼溫柔地一笑,走出她的辦公室。
美代含笑幫她把薰衣草插在辦公桌前的水杯裡。「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語是什麼嗎?」
冷以珊一愣,「什麼叫花語?」
美代受不了的聳聳肩,「花的類別,花的枝數都分別有不同的寓意。」
她老實搖頭,「這個我沒有研究。」
「許多人犢誑詰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也有人說是珍惜愛情。你認為渡邊醫生送這束花給你是哪種花語?」
「他沒有講。花店裡現在這種話最新鮮,他就讓人家包了這束。」
「可憐的渡邊醫生,怎麼會喜歡上你呢?你呀,該把你用在醫學上的聰慧分一點來給渡邊醫生。」
「呃?」
「冷醫生,冷醫生!」玲子扶著門框,喘個不停。
「怎麼了?」冷以珊平靜地看著她,忽然一驚,「大島浩的心臟病又發了?」
玲子搖頭,「他……還好,他……現在正準備去東京,我攔不住。」
「這個大島浩怎麼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美代嘀咕道。
冷以珊眉頭緊蹙。「美代,今天有什麼手術嗎?」
「我看看!」美代拿起桌子上的醫生日誌,「啊!」她驚愕地張大嘴。
冷以珊素白的襯衫,淡藍的牛仔褲,頭髮自然地散在身後,一個稍微鬆跨的雙肩背包,像一個徒步旅行的大學生,清新而又充滿了生氣。
「你這是要去哪?」大島浩慵懶地傾傾嘴角。
「你很幸運,今天是這三個月以來我唯一沒有手術的日子。」她淡淡地一笑。
「然後呢?」他屏息輕輕問。
「我陪你去東京。」冷以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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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3:34
第十章 薰衣草花語(五)
冷以珊用手遮住眼,仰頭看著陽光明艷的天空。六月了,天氣已經很暖,空氣中漂浮著花的香氣和陽光脆脆的味道。
上一次離開北海道,好像是去年回上海探親的時候。時間一晃都八個月過去了。
考慮到大島浩的身體,她建議坐高速列車去東京。飛機雖然很快捷,但上升、下降,對心臟影響很大,汽車顛簸得厲害,現在也不適合。
大島浩自住進醫院以後,除那天有一幫人陪著進來,後來就沒見過任何人看望他。今天一早,那群人突然又出現了。大島浩向她介紹,原來是他的秘書和助手,一直在東京為他的工作室處理事務。他們講意大利語,她聽不懂。
大島浩難得的神情比較嚴肅。她不禁被他的模樣所吸引,一時之間竟有些分神……難怪他會讓那麼多的女人為他飛蛾撲火般迷戀,他只是斜躺在沙發上,手托著下巴聽助手匯報問題,就自然地產生了屬於他的光彩,雖然她並不喜歡他身上過分鮮艷的藍色襯衫。
助手和秘書是過來接他去東京參加電視台的通告,順便在路上向他匯報工作進展情況。她的插手,把他們原先的計劃全被打亂了。
大島浩這次非常的配合,在醫院聽完工作匯報,打發助手和秘書坐飛機先回東京做準備工作,他和她坐火車。
籐野院長得知她的決定,半天沒有言語,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神色凝重地點點頭。
她告訴渡邊翼,今天不能一同吃午餐了。渡邊翼溫和地笑笑,讓她放鬆,就當今天是給自己放個假。他眼底柔和的笑意彷彿可以沁過時空沁到她的心尖,她踮起腳,啄了他的唇一下。
這是他們確定交往以來,她第一次主動。
離上車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大島浩像一顆閃亮的星星,已經聚焦了無數道目光。他沒有像往常一般揮灑情聖的博愛,回報眾人魅惑的微笑。他瞇著眼,他在研究冷以珊。
她坐著與他相隔的椅子上,與他保持一份距離。
沒有那身白色的醫袍,她就像個單純的大學生。她玩著雙肩包的肩帶,一會兒抬頭看站台,一會兒抬頭看牆壁上的掛鐘。
手機響了,她輕笑著打開手機,低著頭接聽,笑容寧靜得好像透明,那種溫婉而清雅的笑意,好像特意為電話那端的人兒綻放的。
她從沒有對他笑過,就是笑,那也是冷冷的,她對著他是冷靜、理智、客觀,還帶有一點無奈,因為他是一個讓醫生頭痛的病人。
他記得服裝發佈會那晚,與她湊耳低語的眼鏡男子,溫雅俊逸,是她的戀人嗎?
心悄然地一陣抽緊絞痛,他不禁抿緊了唇。
冷以珊合上手機,扭頭看到他擰緊的眉,神色一怔,拎著包走過來。她在他面前蹲下,自然地把手放到他心臟的位置,閉上眼,隔著衣衫感覺他的心跳。包裡有聽診器,有救心藥,也有注射劑。她有一切應急準備。
她的手不寬,但很修長。這麼暖的天氣裡,她的手卻有點微涼。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心跳加速。
她皺起眉,從包中拿出一粒藥,塞進他嘴中,又讓他喝了一點水。「現在感覺怎樣?」她平靜地問。
「是什麼讓高高在上的冷醫生屈尊做我的陪護?」大島浩聲音壓得很低,性感的男性氣息一點點逼近她。
冷以珊揚起長長的睫毛,眉頭一揪,無動於衷地盯著他,「這一年內,我會盡量地不讓你有一點意外。」
「你對每一個病人都這樣嗎?」他戲虐地附低臉龐,朝她鼻尖吐著氣。心底卻為她的話而不自覺地歡躍著。
「該上車了。」她拿起雙肩包,成功地隔開兩人的距離。不等他起身,先向站台走去。
只要他身體沒有異常,她就會離他遠遠的,特此表明她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長相好歹也不算丟人,她嫌棄什麼呀?
「為什麼不回答我問題,答案是不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他亦走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看到她目不斜視,摸摸鼻子,問道。
冷以珊突然停下腳步,閉了閉眼,轉身仰起頭看著他,他高了她足足有三十厘米,「你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嗎?」
大島浩揚起雙眉,看到她雙眸危險地瞇起,「不,我不想知道,我自己慢慢摸索。」
「大島先生,對於一個正常的人來講,一年只是三百六十個日子,渾渾噩噩地就過去了。而對於你,不是。你和我心裡一樣的清楚,一年有可能就是你人生中最後的一份時光。我不敢對你的病情保持很樂觀的想法,但我會很小心地去呵護你的心臟。我有考慮過為你做移植心臟,但一時半會沒有心臟源,就是有,那也要好幾年的康復、排斥期,你說你有重要的事做,好像不能等這麼久。我只好打消這樣的念頭。大島先生,別人講人生苦短,那只是一句無病呻吟的輕歎。可是你的人生,真的是屈指可數。我很想幫你延長,可惜我能力有限。大島先生,不要再激怒我,也不要再調侃我,更不要用你的所謂的男性魅力來誘惑我,我不是臣服於你西裝褲下的女子,我是你的醫生,請記住這一點。如果你做不到,我會放棄你的。」
冷以珊搓著額頭,她真不習慣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
「你這麼的討厭我,為何還要幫我?」大島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嘴唇抿得很緊,喉嚨突地暗啞下來。
「因為我是個該死的冷靜的醫生,我不會把個人情緒帶進工作中。」她不想告訴他,當他在暈迷前握著她的手求她救他時,她被震住了。
那一刻,深深的不捨代替了心底的厭惡。
他俊美的容顏,可以讓女人為他瘋狂。他的才華,可以為女人留住青春和美麗。可他卻不能阻止死神對他的青睞。
這樣一個天之驕子,卻在疾病前,脆弱無助得像個孩子,她怎能不動容?
「你的冷靜雖然打擊了我的自尊心,但我卻要說:謝謝,謝謝你沒有放棄我。」他無奈地聳聳肩,俯身貼了下她的臉頰,向站台走去。
小臉忽地漲得通紅。
快速列車上有幾節貴賓車廂,每一節裡又分好幾間。有獨立的沙發椅、冰箱、電視,還有大大的觀景窗,長途旅行,坐這樣的交通工具,不會覺得疲憊。
冷以珊挑了觀景窗前的座椅,大島浩躺在沙發椅上和助手通電話。
列車服務小姐送進飲料以後,就帶上了門。在醫院外,與一個陌生男子同處一室,冷以珊有點不自然,還好車外迷人的山野春色,很快鎖住了她的視線。
她靜靜地坐著。一會兒喝口茶,一會兒抿嘴而笑,一會兒又激動得睜大眼。大島浩不讓自己去看她。她在,他就會心寧,不去擔憂下一刻他會閉上眼;但他又會煩躁,因為她看他的眼神太過平靜,他渴望能有一些波浪,哪怕是細微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可能最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太多了。
「日本人裡姓冷的人很少吧!」煩躁歸煩躁,還是喜歡看著她清秀的容顏,很舒適,長腿一邁,坐到她對面的座椅上。
「我是中國人。」她抿了口果汁,笑了笑。
車內的冷氣有靜靜的聲音。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有點窘。
「沒關係,面容上,日本人和中國人沒有太大的區別。」
「為什麼會來日本工作?」他突然好奇起來。
「不是特意來的,在這邊讀書,然後實習,後來就留下了。我剛工作一年多,以後還是會回國的。」她輕描淡寫地把自己的六年概括了。
氣氛靜默得如同窗外流淌著陽光下的花香。
她是中國人!大島浩看著窗外飛速後移的山野,心裡一陣說不出的滋味,他確定那是欣喜。他討厭日本人,而她不是,多好!
「我也不是日本人。」
冷以珊眨了下眼,沒有驚訝。她知道他是意大利籍日本裔。
大島浩身子仰躺到椅中,對著車頂深深地吸了口氣,「七歲前,我一直生活在東京。先天性的心臟病折磨著我,我一睜開眼,就看到穿著白袍的醫生拿著電機棒站在我面前,我嚇得拚命哭叫。媽媽從外面走進來,命令我閉嘴。她是一個服裝設計師,美麗又好強,正處在事業上升期。為了照顧我,花費了她許多精力和金錢,也影響了她的事業。可是我的病一點起色都沒有,她無助又驚恐,每晚喝得大醉,醉了就大罵我,埋怨我拖累了她,說要拋棄我。可一會,她又緊緊抱著我,說無論如何都要治癒我。那時,意大利的心臟外科的醫療水平在全世界是最好的,她帶著我去了意大利,一呆就是二十四年。我也是剛剛回到日本。」
他像沉醉在往事中,忽然靜了下來,怔怔出神,望著窗外良久良久沒有說話。
列車駛進一個山洞,車內暗了下來。
冷以珊靜靜凝望著大島浩,目光裡有一種心疼,她努力克制著將之深深掩藏在眼底。他的服裝天賦原來遺傳到他的母親,他的父親呢?
她沒有問。
列車駛出山洞,眼前又是壯麗的風景。
「我看你的檢查資料時,就知你是先天性的心臟病,但卻又很驚奇。像這樣的心臟病,如果在小的時候,沒有心臟移植,很難活下來的,不然就是發育不全。可在你身上這樣的症狀好像沒有發生,但為什麼會突然復發呢?」她開口說道。
「世上沒有永遠的奇跡的。我痊癒時,在意大利像個傳奇。我也以為我真的可以像正常人一般生活了。去年冬天的一次新裝發佈會,我在後台指導模特,突然感到心一陣抽縮,我就知道惡夢重現了。以前醫治我的醫生為我檢查後說,除了心臟移植,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從那時起,我就決定回到日本來。」
「落葉歸根?」她故作輕鬆地問。
「不,是復仇。」
她怔住。
大島浩嘴邊勾起一抹苦笑,「其實說復仇有點過,我只是要讓一個人看到我現在的成功,沒有他,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我要他後悔,要他心痛。」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背,「冷醫生,你一定要幫幫我,不要讓他發覺我的病情。不然,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冷以珊心中驚痛,此刻的大島浩渾身象籠罩在一層陰雲之中,孤單而又冷漠。
她不知說什麼來寬慰他,只能任他握住手背。「他後悔了,你就……會快樂嗎?」
「快樂?」大島浩邪魅地一笑。「如果說擁有許多金錢和女人是快樂的話,那麼我非常非常快樂。」
「真正的快樂不是這樣的。」
「那個我不感興趣。」他又恢復成那個遊戲人生的大島浩。
「我在想,你後來的心臟病復發,可能和你沒有愛惜自己的身體有關。你酗酒、抽煙,夜生活過度,那些都是心臟病復發的致命緣故,你不知嗎?」冷以珊有一點遺憾的說。
大島浩笑了笑,「我痊癒後,媽媽就把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事業上。在她眼裡,我只是一個資質堪憂的模特兒。我沒什麼上過學,十四歲時,我就已經身高一百八十多了,骨架勻稱,天生的衣架子。我十四歲開始上T型台,一直到二十四歲那年,我才開始從事服裝設計。想做時尚界出人投地,光靠天賦是不行的,你必須要比別人付出許多。抽煙、喝酒、女人是我靈感的源泉,同時也能幫我打發長夜的寂寞,那些有什麼不對嗎?別人都活得好好的,為什麼我不行?」
笑容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擴大著,冷以珊一陣發冷。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原來是一個憂傷而又孤獨的靈魂。
她有點不敢再聽下去了。
「生命不值得珍惜的,你不要露出那種同情的眼神。」窗外的陽光投在他身上,冷漠而斜長的身影,隔著小小的茶几,逼得她透不過氣來。
「我看慣了生死,早就沒有同情心了,對你更不會。」
「更?」他抬起頭。
「別人是無法選擇,而你是有選擇卻硬走上這條路,我沒什麼好講的。」她扭過頭去。
「我想在生命的盡頭,有你陪在身邊,也算是上帝對我的一點偏心。以前,上帝太冷落我了。」他縮起手指,把她的手包在掌心。
「我不會為這樣的話而感動,我之所以這樣做……」她閉了閉眼,眉頭緊皺,身子挺得筆直,想推開他的手,卻訝異地發現自己的雙手在瞬間淪入他的掌握之中。
「是因為你是我的醫生。呵,以珊,你真是一點都不懂女性的溫柔,在我看著你講這些話時,女人通常應該臉紅心跳,然後就會緩緩閉上眼睛,不敢凝視我……」大島浩微瞇起眼,心裡某根弦被她的冷淡激怒了。
「不要喊餓哦的名字,不要把我和她們相提並論。」這個人真的是惡魔,她剛剛還在不捨他呢,說不定他剛剛的那一番話根本就是胡編。冷以珊神色一冷,不悅地瞪著他。
「你不也是女人嗎?」大島浩的食指抬起她的下顎,在她來不及驚呼之前,佔領了她的唇。
經驗豐富的男性雙唇,狂猛地允住冷以珊輕輕顫抖的唇瓣。如果講渡邊翼的吻是微風,那麼他的就是暴雨傾盆了。只是在他還未進一步佔領她柔軟的雙唇時,她用盡全力咬住他的下唇,直到血的氣味在兩人的唇間漫開來。
冷以珊一巴掌摔上他的臉頰,成功地讓他放開了她。「我有提醒你,我是你的醫生。但是你越距了,你逼得我放棄你。」她帶著羞惱的明眸,咬牙切齒地說道。
常握手術刀的手,力度又狠又準,大島浩上立刻浮現出五個手指的紅印。他盯著她的眼,伸舌舔去唇瓣上的血絲。他在做什麼,太久沒和女人上床了嗎?急切得對冷以珊都下手!
「大島先生,這次不要你炒了我,我主動炒了自己,你不必回北海道了,就留在東京吧!僅是減輕你病情的痛苦,東京的醫生也可以做到。我坐下一趟車回北海道。」冷以珊挺直顫抖的身子,臉色發白地轉身離開。她非常討厭討厭這個心快要壞透了的大島浩。
「我道歉!」大島浩的話當著車門又摔回到自己的臉上。
「他摸著自己紅腫的臉,一會上電視時看來要多塗點粉了,他歎了口氣後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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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3:46
第十一章 薰衣草花語(六)
雖是同一個國度,東京比北海道暖太多了。
視線外都是明晃晃的陽光,毫不吝嗇地散發出炎熱的溫度。冷以珊覺得整個人都要被蒸發了,她抬頭看車站顯示屏上不停跳躍的列車班次,最快回北海道的車次在一個小時後。
「冷醫生!」大島浩金髮碧眼的秘書穿過人群,微笑著站在她面前,為她擋住直射的陽光。這個洋鬼子竟然說得一口流利的日語。
冷以珊一皺眉,看到不遠處大島浩的一群助手已經圍住了他,他勾起一個慵懶的笑,玩味地看向她。他在東京比在北海道神氣多了,要不是她是他的醫生,根本不會相信這個魅力四射、笑得燦爛的男人是個心臟病重症病人。
不管他笑得多麼可親,她已經不會再被打動了。
「有什麼事嗎?」她收回目光,冷冷地問笑得也像個大情聖似的秘書。
「冷醫生,我的車子停在那邊,請你跟著我過去。」
「抱歉,我有事要先回北海道,這個我剛剛已經和你的那位設計大師講過了。請讓開,我要進站了。」
秘書不疾不徐地擋住她,「大島先生說你和他有點誤會,我替他向你道歉。通告馬上要開始了,我們不能再耽誤時間,冷醫生,請!」
冷以珊僵住身子,「我講的是日語,你應該聽得明白。他有什麼安排,你不必向我匯報。既然時間很急,就快點離開吧!」
「冷醫生,你不是大島先生的主治醫生嗎?要是他有什麼狀況,那怎麼辦?」秘書聳聳肩,眼神中儘是責備。
「放心,他暫時死不了。」冷以珊咬牙切齒地說。不管是大島浩,還是他身邊的人,都有把人逼瘋的本事。
「你能寫個承諾給我嗎?」秘書笑得陰謀十足。
果真是個難纏的傢伙,冷以珊立刻板起臉,「先生,你可能才來日本。在日本,沒有一條法律規定主治醫生必須保證病人不會死亡的。」
「對啊,不能保證,那就要小心地預防。冷醫生,謝謝你對大島先生的關照,麻煩你了,請!」秘書學著日本人,非常禮貌地作了個揖。
冷以珊抿緊唇線,憤怒地瞪著眼前這個非常頑固的男人。「你想強迫我嗎?」
「喬,怎麼惹以珊生氣了?」大島浩低聲笑著,恣意用目光打量著她冰冷地面容。陽光下,她白皙的肌膚像水晶般澄淨。
如此清麗,又如此漠然。
「我想你的秘書聽不懂日語,請你把我在車上講過的話重複下給他聽。」她十指握緊,不想再為這種情聖浪費一點時間。她幹嗎要多此一舉,陪他來這個熱死人的東京,真是自尋煩憂。
「我已經道過謙了,還不能原諒我嗎?」大島浩曖昧地瞥了她一眼,邪笑著說道:「對不起,以珊,下次我吻你的時候,一定會提前告知的。」他湊近她耳邊,用只有她聽到的音量說。
那群帥俊男美女的助手們一個個好奇地看著他們。
「大島浩!」她無力地閉上雙眼,蒼白的臉色證明了她的挫敗,「好,我陪你去參加那個通告,就當是日行一善。回到北海道後,我……發誓一定不會再接受你這樣的病患。」
「誰知道呢?」大島浩長臂伸出欲拉住她。
她雙手忙背到身後,對著一直保持著笑意的秘書說道:「你不是要給我帶路的嗎?」
秘書醒悟過來,優雅地轉身,笑著上前。
結果,助手們坐一輛車,她和大島浩、秘書一輛車。
心情壞到極點,她沮喪地閉上眼,不願看一眼身邊的大島浩。就是此時他心臟病突發,她也不會同情他的。
「以珊,你讓我有了設計衣服的靈感,像你這種文靜又儒雅的女子,可以穿些跳躍性的色彩,那些會更襯托出你的氣質,也讓你煥發出另一種神采。」大島浩倚在靠墊上,低沉地對她說道。
「我不需要什麼氣質和神采,你說得這些,我沒有興趣。」冷以珊不領情地背過身,看著窗外的街景。
「你總有一天會穿上我設計的衣服,等著瞧吧!上次的新裝,你看中的那件,我還留著,一會我讓喬給你包好,帶回北海道去。」
「你在醫院的每一天,任何費用都不會減免,所以不要花心思地賄賂我,沒用的。」她刻薄地說。
「不是賄賂,是寵。以珊,你太生硬了,需要愛情的滋潤,才會學會什麼叫女人味。」大島浩輕快的語調,絲毫未受到她的影響。
「哦!」冷以珊嗤之以鼻。「這個就不要你操心了。」
「你有情人?」他用銳利的眼神懷疑地盯著她。
「主治醫生談戀愛需用病患許可嗎?」她扭頭故意亮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大島先生,還有,請你不需要直呼我的名字,那是我男朋友的專利權。」
「噢,我想他很快就會成為過去式了。」
冷以珊輕蔑地一笑。
「事情快結束了嗎?」渡邊翼在電話那端溫柔地笑著。
冷以珊瞄了眼化妝室裡正在補妝的大島浩,一點不浪費時間地與一個個子高挑的女模正在調情。那個女模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島浩時,他在街上擁吻的那位。「唉,哪有那麼快,還沒開始進錄播間呢!早知道這樣,應該讓一個護士陪他來的。」
「你很久沒外出了,曬曬太陽也好啊!東京很熱,注意不要曬傷。」
「嗯!你今天忙不忙?」
「不忙,但是晚上要值夜班。你回來不要再來醫院,早點到家休息,幾個晚上沒有睡好了吧!昨晚……緊張嗎?」話筒裡傳出渡邊翼細微的呼吸,冷以珊臉一下滾燙。
「你……不會讓我緊張的。」她羞紅這臉,眼簾低落,把身子轉向牆壁,結結巴巴地說。
「其實我也緊張,但我不敢表露出來,因為你那樣你會更緊張,會更睡不好,我捨不得,就裝著輕鬆。」渡邊翼輕柔地說,「下一個夜晚,應該會好一點了!」
溫柔的笑容蕩滿冷以珊的唇邊。
「以珊,約個時間,跟我回家見見我家人吧!」
「……太快了吧!」她突然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渡邊不只是她的同學、同事,還是渡邊電子會社社長的公子。
「呵,你在我們家並不陌生。我從六年前就暗戀你,我爸媽一直把這事拿來取笑我的膽怯。他們都是很溫和的人,你會喜歡的。」渡邊翼大大方方坦承自己的醜事。
冷以珊輕笑出聲,心頭一鬆。「好,那就等下一個無手術日吧!」
「好想抱抱你,以珊!」渡邊翼柔聲歎息,冷以珊彷彿看到他溫雅的眸子中的深情款款。
「那我……到北海道後先去醫院。」
「不要了,你會累的。我會把思念存到明天早晨,一併給你。」
「嗯!」她甜蜜地合上手機,轉過身。大島浩陰沉地隔著玻璃瞪著她,女模示威地擁著他的腰,嫵媚地笑著。
笑意從唇邊漸漸斂去,她冷冷地扭過頭。
「冷醫生!」太和從另一個房間出來,手中端著一杯紙咖啡,「我叫太和,是浩的朋友,上次在醫院裡我們見過。」
冷以珊忙點頭,這個朋友那天為大島浩的無理一直向她和籐野賠著不是。「你也在他工作室工作嗎?」她隨意問,純碎打發時光,不是好奇。
「不是,我自己有家模特公司,我和浩合作過幾次。」太和指著邊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大島浩妝補得不錯,指印蓋住了。導演和主持人正在和他說著什麼。
「沒想到你會親自陪他來東京做通告。」太和真誠地說,「浩的病情沒有幾個人知道,包括他的助手和秘書,也只以為他是工作勞累,心臟有點輕微不適。那天他在酒吧昏倒,我送他去的醫院,不然我也會被他蒙在鼓裡。」
她抿了口咖啡,笑笑。
「他是不是真的沒有救了?」太和低聲問。
冷以珊愣了下,平靜地說:「除非心臟移植,但是他拒絕這種治療方式。」
太和閉上眼,唇抿得緊緊的,像是在壓制著一股激烈的情緒。
她沒有說話。
許久,他才睜開眼,淒涼一笑,「浩他就像一個看透塵世的高人,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留戀了。」
「哦!」她輕輕應了一聲,看到大島浩光采奪目地隨主持人走進了裡面的錄播間,女模一個勁地往裡送著飛吻。
「不要被他放蕩不羈的外表所迷惑。浩其實很可憐。他的母親是個服裝設計師,父親是一個大企業家,兩人都忙於事業。本來不想太快要小孩,但突然懷孕了。他母親就決定生下他,但由於懷孕期間,她母親抽煙、喝酒、熬夜,浩一生下來就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他父親不能接受一個殘疾的孩子,埋怨他的母親,要求他母親放棄浩,不要再醫治了。他母親不同意,為了浩,兩個人一直吵,誰也不肯退讓,最後以離婚告終。浩隨他母親去了意大利,很奇跡地治好了心臟病,但也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他很小就到處打工,十幾歲就開始從事模特兒工作。而他的母親自去了意大利以後,就似乎是江郎才盡,再也沒有設計出什麼好的作品,感情上又不順利,一直沒有碰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在浩十八歲那年,她死於酒精中毒。浩有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唉,誰知這事業最頂峰的時候,他卻……」太和雙手抱著頭,悲痛地說不下去。
冷以珊一動不動,杯中的咖啡已經慢慢冷掉。從太和口中得知大島浩的一切,與大島浩戲虐的述說,感受一點也不同。這種故事,她以為只會在小說裡才會出現。不算觸目驚心,但她真的驚住了。
時而像火,時而如冰。時而是放蕩不堪的浪子,時而是孤獨無依的孩子。上帝給了他傲人的面容和天賦,同時也給予了他深重的痛苦。
她好像有點理解大島浩百變的性格了。但這也不能成為他不珍惜生命的理由吧!
這世上沒有愛他的親人,也沒有他愛的人,生命珍不珍惜,真的可以無所謂嗎?她不能同意他的觀點,他不是還有自己嗎?
「那……他的父親呢?」她發現漏掉了一個重要人物。
太和嘲諷地傾傾嘴角,「他活得不錯吧!有一個名門貴族出身的妻子,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兒子,事業越做越大,現在在台灣商界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他知道大島浩的近況嗎?」
太和搖搖頭,「他以為大島浩早就不在人世了。浩來日本後,雖然服裝發佈會開得轟轟烈烈,關於他的新聞各種版本都有,他一直對日本媒體、時裝界保持著一種神秘。今天,這個通告,是對他的獨家專訪。他可能會談到關於自己身世方面的事。他母親當年在日本是有一點小名氣的。」
「他要復仇的對象是他父親?」冷以珊突地心頭一震,想起了他在車上講的話。
太和笑笑,「浩對你很信任,看來說得不少啊!他二十四年沒有回日本,這次回來,主要是想讓他的父親看到他的成功。」
「他會如何?」
「兒子這麼成功,他父親一定會來相認。而浩可能就像當初父親拋棄他一樣拋棄他父親吧,會利用媒體的力量,讓他的父親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冷以珊輕抽一口冷氣,「這就是他活著的意義?」
太和憂鬱地點了點頭。「心臟移植成功的機率不是很高的,他怕在手術台上下不來。更怕困在病床上,像一個沒有行為能力的人。他要站得直直的,讓他的父親看到他健康、成功、快樂的一面。當初去北海道,他在路上對我講,他不貪心,只要一年。該享受的他都享受到了,該做的也都做了,然後生死隨意吧,他無憾了!」
冷以珊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心象迸裂一般,「我要出去呼吸一下。」她突地站起,轉身跑出走廊,眼眶一縷溫熱,她努力嚥下,仍有一滴淚從眼角悄然滑落下來。
錄播室裡笑聲陣陣,大島浩優雅地坐在沙發上,對著女主持人勾起一個性感的微笑,濃眉大眼間有一股自然散發出來的男性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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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8 18:04:08
第十二章 薰衣草花語(七)
一滴眼淚,掉落在手背上。冷以珊用另一隻手拭去。拭著拭著,眼淚又一滴一滴地掉落。冷以珊就一滴一滴地拭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流淚,她已經很久沒有哭了,就是很想家很想家的時候,她都沒有哭過。
她在日本的所有生活全部都是充實的……忙著溫課的日日夜夜,滯留在實驗室裡的日日夜夜,實習的日日夜夜,工作後的日日夜夜,偶爾一個人的日日夜夜,以及鄉思氾濫的日日夜夜,還有最近和渡邊翼開始交往的日日夜夜,她都是理智而又清晰的。
她知道自己要幹什麼,該幹什麼,從來不會有一點的脫軌,但此刻,無名的心酸籠罩著她的心,她控制不住眼中奔騰的淚水。
「你躲在這兒幹嗎?」優雅暗啞的男中音,笑意不減地站在她的身後傳送出他的熱情。
冷以珊吸溜著鼻子,匆忙拭去眼中的淚,深呼吸一下,轉過身來。
「通告結束了」她平靜地問。大島浩和一幫助手、秘書已經走出了錄播間,笑得像花兒開放般的女主持人跟在後面相送,女模艷唇抿得緊緊的,臉色陰沉,目光妒忌地不時瞟向女主持人。
她紅腫的雙眼遮不住流淚的事實,大島浩輕輕擰了下眉,薄唇勾起,走過去,手放到她肩上,低聲說:「不要告訴我你還在為車上的那個吻傷心?」
冷以珊沒有理會他的戲言,無言地看著他,像是在掃視他的內心。
她的淚流得好像有點不值得。
在生命還有很短的日子裡,他在哪裡還是輕易地興風作浪,冷以珊看到女主持人與女模之間的視線交鋒,無奈地一笑,也許這就是大島浩的快樂所在!無數的女人為他臣服,他很有成就感,也在征服一顆顆芳心中,抵抗著心底的孤寂。
可憐、可悲、可歎、可厭。
「我們要走了嗎?」她的心已經慢慢寧靜,莫名的心戚悄然過去,快得好像沒有襲上她的心頭過。
大島浩深邃的眼眸盯著她,他似乎在她臉上捕捉到什麼,是什麼,一如平常的冷漠和疏離。
「是的,我們要走了。但走之前,以珊,我想和你單獨呆一會。」
旁邊響起女模震驚的抽氣聲,女主持人的花容也不禁失色。難道真正的敵人是她?
助手們也怔住了。遠處的太和眉頭蹙得緊緊的。
冷以珊的睫手顫了顫,她突地讀懂了他臉上的言語,冰冷頃刻間從指尖傳遞到腳趾!她咬住嘴唇,輕輕伸出手放在大島浩的胸前,屏息點了點頭,「好!喬,請找一間空的房間,還有幫我把包送過來。」
隔壁就是給錄播的佳賓休息的地方,秘書喬一把打開門,又急忙跑過去把冷以珊的包拿了進來。
大島浩攬住冷以珊,身子的重量倚向她纖弱的雙肩,狀似非常親暱。冷以珊因為吃力,臉頰漲得通紅,擁著他走進休息間,對眾人抱歉地一笑,隨手關了門。
「大島君,你怎麼可以這樣無視我的存在?」荷子不敢置信地盯住緊關的房門,差怒地叫道。
女主持人白了她一眼,嘴一撇,一臉的醋意。
「閉嘴!」太和雙臂交插,瞪著荷子,臉色凝重。
助手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大島浩要和那位女醫生在這個時候單獨聊些什麼,一定和感情無關。大島浩下車時,臉上的五指山,他們可全看到了。
心臟翻絞撕裂般的劇痛,大島浩躺在沙發上,輕輕吸氣,感到體溫在慢慢游移出他的體內。
冷以珊俐落地解開他的衣衫,讓他寬闊健美的胸膛沒有一絲束縛,她打開包,拿出針筒,注進針劑,抬起他的手臂,用綿球輕揉了下,對準他的筋脈,慢慢地推下針管。
「心痛有多久了?」她收起針筒,給他餵下一粒藥片。
「通告下半場就開始了。」大鳥浩喘不過氣,劇痛讓他的身子有些顫抖,然而蒼白的面容俊美得令人窒息。
「你為什麼不喊停?」她咬著唇,指責地瞪著他,雙手在他的心臟處用力地按壓著。
「如果……喊停,那這個通告就泡湯了。我……不能毀了這個通告。以珊……你拿把刀……把那顆心挖出來了,我不想要了,我疼得……實在吃不消。」心口又傳來一陣急痛,嘴唇的血色在褪去,他緊緊地抓住冷以珊的手,蒼白著面孔突然從沙發上滾落到地上。
主持人問起他的少年時,他的心開始微微地顫動。雲淡風輕地聊起往事,輕笑之間,心劇烈地絞痛起來。那些塵封的往事,無數個無助而又孤寒的夜,如一本厚厚的書,一頁一頁地翻過。
他換了個姿勢,面對知性的主持人,優雅而又談笑風生。整個錄播非常順暢,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才自如地走出錄播間,他尋找著那個纖細的身影,只要看到她,他就不用擔心了。
她背對著他,肩一聳一聳的,像在哭。
他喊她,她回過頭,眼中淚意殘留。冷靜而又高高在上的冷醫生,為誰流淚呢?
他真想知道。
「大島浩,大島浩!」汗從冷以珊的額頭滾落下來,冰涼的聽筒放在他的心口,她聽不到他任何聲音,靜靜的,一絲心跳都沒有。
大島浩靜靜地躺著,雙眼緊閉,臉色蒼白。
冷以珊從沒有像這一刻的驚恐。她咬著唇,從包中拿出電擊棒,塞進插座,電棒帶著強大電流的電棒發出一道道瑩光。
「砰……」電棒狠狠地擊向他的心臟。
大島浩的身子一陣激顫。
「砰!」
他顫慄得更加厲害,俊美的面容扭曲了。
她看到他鬆軟在地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一下,她丟開電棒,湊近他的唇邊,一口、一口為他呼吸著,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流淌而下,她克制著不讓自己慌亂,她相信大島浩壞到極點的人一定不會這麼容易地走開的。
「咳!」
大島浩突然嗆咳一聲,身子微震。
「大島浩?」冷以珊喜出望外地抬起頭,正好迎上他緩緩睜開的眼睛。
漆黑的雙眸,帶著戲謔的味道,閃著捉摸不定的邪惡、若隱若出的脆弱。
「這一次……是你主動吻我的。」
冷以珊腦中一片空白,想都沒想,抬手就是一掌,只不過力度沒有上次的大。
輕脆的巴掌聲在靜靜的休息間裡顯得特別的大,兩個人都有點怔住。
「我讓你的秘書進來幫你。」冷以珊低下眼簾,把急救的器具塞進包中,不再看他,「咚」拉開了門。
門外等候的人震驚得嘴張得溜圓。冷以珊額角濕透,髮絲零亂,大島浩衣衫半敞躺在地板上。
這樣的場景一般代表的是……
沒有人敢往下想,荷子一雙麗眸氣急得都快噴出火來了。
只有太和一臉深究地看著冷以珊。
冷以珊抿直了唇線,長長地吁了口氣,呼吸自如了些。「一刻都不能停留,我和他要趕回北海道。」她對太和講。
「多謝冷醫生!」太和伸出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臂,九十度的彎腰。
「這是我的職責。喬,去開車吧!」整個神經一鬆,她癱軟在椅中。
喬默默地開車,冷以珊坐在他的旁邊,太和和大島浩坐在後排,沒有一個人講話。天已經開始黑了,街上的霓虹燈不時從車窗射進車內,照映出大島浩沒有血色的俊容上。
「有事給我電話。」太和拍著大島浩的肩。
「手機二十四小時開著,一有任何消息,立即通知我。」大島浩叮囑喬。
「如果有……什麼異常,我們要通知誰?」冷以珊輕聲問太和。今天大島浩發作得比哪一次都厲害,她差點以為她救不活他了。如果再有一次,她不知還能不能再讓大島浩睜開眼睛。
太和驚惶地直搖頭,「不會出現異常的情況的,你不是高明的冷醫生嗎?拜託你,不要問我了。」他連再見都沒有說,匆匆就走了。
喬把他們送進車廂,也離開了。
又只有他和她,車廂中靜得連呼吸都變得那麼清晰,空氣間充溢著古怪的沉默。
列車緩緩駛進站台,窗外是漆黑的暮色,遠遠的閃過一點燈光,很快又消失了。
大島浩坐在沙發椅上,目光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斜倚在車窗前,影子象被黑暗吞沒。
「我聽下你的心跳。」醫生的自控,讓她先打破了沉默,她走到他的身邊,欲把聽筒塞進他的衣間。
看起來冷漠不羈的大島浩,胸前的肌膚卻那麼滾燙,好像所有的熱情和血液都奔湧在心口。
「我不要這麼冰冷的東西碰我。」大島浩拂開聽筒,猛地一把按下她的肩,讓她的頭埋進他的胸前,她的耳側對著他的心口。
她聽到虛弱但卻有序的心跳,感到男性迷人的氣息悠悠地鼻間縈繞,看到他眼中閃爍出晶光。
她漠然地推開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大島浩。」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不再稱呼他為「大島先生」,而是直呼他的名字。他這樣的壞浪子是不值得讓她太過尊重的。「我收回我的誓言,我會繼續為你治療,做你的主治醫生,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對我做這些低級的事了?」一天之內,這麼個冷靜自製的人,抬手打過他兩次,是她沒有忍耐力,還是他太壞?
答案不言而喻。
大島浩的手鬆松地插進褲兜,臉轉向窗外,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從電視台一出來,他就變得有點莫名其妙了。
「你無理得讓我討厭,可作為你的醫生卻又不得不對你負責,在這樣的情緒下,我會做出許多失控的事。大島浩,不要再對我試驗你的男性魅力,那很可笑。」
大島浩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他沒有回頭,好像也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他的眼底很黯,嘴唇抿得很緊。
忽然,他轉過身來,直直地走到她面前。
「你,你要幹什麼?」他修長的身子給她一種無形的壓力。
他俯身拂開她額上的一絲髮絲,「是很可笑,我也沒有這樣幼稚過。向來都是女人主動對我投懷送抱,我沒有追過女人,最多只是暗示一下。可是這招對你不適用。你說,要我怎麼做,才能不失去你?」
「慢著!」冷以珊眨了眨眼,「你是怕我不為你治療?這一點,你盡可放心,我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在你在我們醫院的每個時刻。」
「醫院外呢?你還是會丟開我!」淡淡的惆悵在心中泛開來。
「我會讓醫生派一個特護二十四小時陪著你。」
「我不信任別人,他們就像你手中的聽筒,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而你不是。」他的聲音有點沙啞,「我……好像不能沒有你了。」
他一把拉過她,埋在她頸間。她不算矮,在亞洲女子中還算高了,但也只及他肩頭。他要彎下很大的弧度才能欠下身抱住她。
她想推開他,手舉在半空口又放了下來。
他把她當成了一個支柱,而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承受不住。
夜色深沉,醫院的花園裡靜悄悄的。冷以珊深吸口氣,北海道夏天的味道涼爽而舒適,還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終於又回來了。走在熟悉的醫院走廊,她的心出奇的寧靜。
醫生值班室的門開著,渡邊翼在燈下翻著書,不時還在書上面寫著什麼。
冷以珊在門外站了好一會,他都沒發覺。她輕笑著躡手躡腳地走進去,悄然轉到他身後,俏皮地蒙住他的眼睛,忍著笑不出聲。
渡邊翼一點都不驚訝,熟悉的氣息讓他的嘴角蕩起溫柔的笑意,伸手輕撫著眼睛上的十指,「這麼美麗的手指,這縷淡雅的味道,啊,是……」
冷以珊挫敗地鬆開手指,「多猜一會呀,讓我也有點成就感。這種初中時玩的遊戲,真讓人懷念。」
渡邊翼笑著跑過去先關上門,然後過來把她的手放眼前,「那……我們再來一次。」
「值班護士進來會嚇瘋掉,兩個成年人玩這種小兒科的遊戲。」
渡邊翼心動地抱緊她,「不是說好不來醫院的嗎?」燈光下,她的瞳仁異常澄澈,幾乎可以透過它看對面的世界。
「送大島浩回醫院,也是……想過來看看你。」她閉上眼,伏在他懷中。這才是真正屬於她的懷抱,溫暖又舒服,而又令她心寧。在他的懷裡,她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是用擔憂,這就是她人生休息的溫床。
溫床?她驀地睜開眼,渡邊翼溫溫柔柔地眸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羞怯地笑著。冷不防地,渡邊翼的唇捕捉到她的唇。她躊躇著,游移著,沒過多久就開始回應他的吻。
是她心動的吻,輕柔如春風,這樣的吻,恍若自己是被他最最珍惜的嬌嫩的花瓣,輕輕的纏綿,渡邊翼眼神如醉,呼吸也有淡淡的香氣。很深的一個吻,她臉紅地甚至可以聽到唇瓣碾轉纏綿的動靜,她不禁逸出一絲呻吟,無力地掛在他頸間。
「渡邊醫生,你要喝懷茶嗎?」值班護士笑著推開門,撞見了意想不到的情景,呆立在門口。
冷以珊羞紅地轉過頭。
「謝謝,我一會再喝。」渡邊翼平息著心跳,溫和地一笑。
「好,那你……自己倒。」值班護士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行!」渡邊翼眨了下眼。
「那……不打擾了。」值班護士帶上門,慌亂地離開了。
「唉,明天醫院裡又要傳開了。」冷以珊傾傾嘴角。
「我們本來就是戀人,這些都是正常的行為。對著自己的戀人,不心動就怪了。」渡邊翼圈住她的腰。
「渡邊,你真的……愛了我六年嗎?」她抬頭看著他。
「準確的講是六年多二個月又三天。新年報到那天,我就看見你了,頭髮短短的,瘦瘦的,一臉的縹緲,看誰都像在天邊。我的心突地就像被撞了一下,然後不知不覺就追尋著你的身影,一追就是六年,直到把你追到了手。現在真的要屬於我了吧?」他彎起嘴角俯看著她。
「啊,還不知道呀!」她故意賣了個關子,「這得看你日後的表現了。」
他俯身淺淺一吻,「我的表現可圈可點,無人可比。」
她的神情突然慎重起來,仰頭接住他的吻。「翼,別人表現比你好也沒什麼,我相要的人只有你。」她深情地告訴他。
他溫柔地印下了一生的承諾。
晨風吹開了一天的序幕。每一個病房的窗戶都大開著,接受夏日溫暖的呵護。
「見鬼,我怎麼睡得這樣的死?」大島浩一把扯開身上的被單,感到日光已經射到了沙發上,那好像是早晨八點以後才有的事。
「冷醫生講你昨天特別疲累,給你注射了一針安靜劑,特意讓你多睡會。大島先生,你感覺還好嗎?胸悶不悶?「玲子俯身問道。
「我有沒有電話進來?「他皺起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沒有!你現在要用早餐嗎?今天早晨你有兩個吊瓶,我們早餐後開始吧!」
「冷以珊人呢?」
「呃?」玲子不習慣他對冷醫生的直呼其名,「她早晨過來時,你還在睡著。她呆了一會,就走開了。」
大島浩勾起一縷輕笑,「她到是精力充沛。」
「嗯,冷以珊是醫院裡最盡職的醫生。」
「我同意這個觀點。」他甩了下頭,走進洗水間梳洗。每一天都能看到她,讓他一早的心情就非常輕快。
那麼小小的身子,為什麼就能蘊藏著巨大的力量,讓他情不自禁就想倚靠。
當她微溫的掌心放在他的心口,他就升起一股心動如水般的溫柔感,這是他對別人從未有過的。在生命的盡頭,得以和她相遇,讓他體會到另一種陌生卻甜美的滋味。
不一樣的,就連輕握著她的手,心跳也是不同的。當他的唇碰觸到她的唇,他竟然覺得神聖而又美好。
可惜已是生命的盡頭。
大島浩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求生慾望,強烈到他都有點站立不住,強烈到他想立刻見到她,問問她,能不能讓他的生命再延長一點,他好想可以多看她幾眼。
「大島先生?」玲子訝異地看到大島浩「砰」一下打開洗水間的門,急急地往醫生辦公樓而去。
「請問冷醫生現在在哪裡?」大島浩趴在值班護士台前,急切地問。
哇,是那個超級帥哥!值班護士記得他那天來醫院時,問過她晚上在不在。
「冷醫生在哪裡?」這個護士聽不懂日語嗎,眼一個勁地眨什麼。
「哦……冷醫生一會有個手術,現在應在辦公室裡。」值班護士眼波流轉,臉紅紅地回道。
「她的辦公室是哪間?」
「中間的那一個。先生,我今天一天都在。」值班護士鼓起勇氣說。
大島浩報以短暫的迷人微笑,匆匆跑過去。
「大島先生有事嗎?」美代擰眉看著不敲門就闖進來的大帥哥,真是有型,穿著病號服也像在T型台上一樣性感,讓人不由地產生邪惡的念頭。
「冷以珊呢?」堆滿醫案的辦公室裡沒有她的身影。
「冷醫生馬上要做手術,現在裡面休息下。」這是冷以珊的習慣,而且不讓外人打擾。
大島浩長臂一邁,直衝進來。「大島先生,你不可以打擾冷醫生。」美代叫道。
大島浩充耳不聞,擰開了門把,直接走了進去。裡面是洗漱間、更衣間、一個小小的浴間相連的房間,冷以珊欠身在水池上,正吐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聽到門響,沒有轉身。「請出去等一會,我馬上好。」她含糊不清地說。
「你……很緊張?」大島浩沒有動彈,驚愕地看著她。他太熟悉這種行為了,上台前,緊張得無法控制,連胃都收縮著,直到吐得胃中沒有一點食物,神經自然而然就放鬆下來了。
冷以珊身子一僵,用水淨了口,抽出一邊的紙張擦拭了幾下,緩緩回過頭,因為嘔吐得厲害,臉色有點紅、眼中湧滿了水珠。
「你好像應該在病房裡輸液吧!」她沒責備他的闖入,但也不願回答他的問題。
站在外面的美代一臉震驚,她從不知冷以珊所謂的休息、不讓人打擾,原來是在嘔吐。
那有時一站六個小時的手術,她都是空腹嗎?美代心疚地低下眼,同事這麼久,她一點都沒想過關心下冷以珊。說來說去,冷以珊也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才出校門的小女子,不是天使,不是神仙。
「現在好些了吧!」大島浩凝視著她,走過去,手輕撫著她的後背。
冷以珊讓開他的手,拿起一邊的口罩戴上,「習慣了!」
「今天的手術要多久?」他不自覺柔聲問。
「小手術,三個小時。結束後,我去看你,回病房吧!」她微閉下眼,拿起發卡,讓美代挽起頭髮,別好,戴上醫帽。
沒有誰知道,每次手術前,她都會緊張得發抖。每一次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咬著牙做完了一台手術,全身繃得緊緊的,每一根神經都緊張到顫動,一下了手術台,她就吐光了腹中的食物。從那以後,她就落下了一塊心病。做手術前,緊張到情緒不能自控,把腹中吐到精光,也就好了。
如今,大島浩和美代看到了她的失控,冷以珊不再神奇了,她自諷地一笑。
大島浩佇立著,看著冷以珊和美代走出辦公室,心微微地疼痛,那不是像平時的痛,而是一種與憐惜、不捨很相似的情緒。
在手術室外等候的病人家屬今天有點吃驚,有一個俊美無比的男人陪著他們坐在手術室外,一直到手術室上方的紅燈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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