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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水]頭號敵人(BL)(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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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4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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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水]頭號敵人(BL)(全文完)
頭號敵人
(BL)作者:鏡水
美麗動人?那傢伙是男人耶……
好吧,他承認他是個相當美麗的男人,但是……
欣賞?拜託,想他堂堂國際刑警,
老被這個號稱已經金盆洗手的黑道頭子玩弄,
所以他才追蹤他繞著地球跑,就為了等他露出馬腳,
哪可能當他是女人追?去!他絕對是他的頭、號、敵、人!
偏偏這傢伙招惹了牛鬼蛇神,卻害他和他銬在一起,成了落難「銬友」!
與死敵同床共枕已經夠嘔了,他居然說不介意他是男還是女!
這是挑逗性暗示嗎?難道他們真是同性相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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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48:32
楔子
無風的夜,卻令人感覺有點陰冷。
「隊長,我們的人都已經就定位。」
「OK。」
極為細小的交談聲迴盪在空氣中,一陣氣流擾亂,旋又散去。
在一片沉寂中,即使碼頭仍是風平浪靜,但藏匿在各個角落的眾人無不繃緊了神經,提高警覺,極度戒備。
「各小隊注意,他們的船靠近了.」刻意壓低的音量透過對講機傳遞訊息,握槍的手更需鎮定。
「隊長,預定的買主沒有出現,不過一名形貌狀似雷聿的男子,帶著兩個人從三點鐘方向接近中。」
刑事局偵三隊緝毒隊長一從耳機聽到手下的報告,馬上回頭望向一名英偉高大的男人。
「獵物入甕了。」有著一張端正俊逸臉龐的男人拉起笑,表面上十分鎮定冷靜,心底卻巴不得快點行動,犀利的眼神盯準那逐漸靠近碼頭準備交易的蠢動人影,就怕一眨眼會漏了些什麼。
「看來你的情報沒錯,我們要的是毒品和賣主,你想要雷聿就自己負責。」隊長朝著他低語。根據線索指示,這次的毒品交易頗有規模,所以他們動用了不少員警布下天羅地網,邪能否勝正,這一回可以證明。
「如你所願。」不隸屬於偵三隊的男子揚眉。緝毒當然重要,不過此行他的目標是讓他追了半個地球的雷聿。
他總是追著他,從意大利到比利時,從比利時到美國東西岸,每一回交手,都讓他狡詐地給溜了。身為國際刑警,被一個「號稱」已經金盆洗手的黑道頭子玩弄,他這口氣怎麼也嚥不下去。
他找不到雷聿犯罪的直接證據,那麼好,他就像牛皮糖一樣黏著他,雷聿再怎麼小心,也是會有露出馬腳的一天。
瞧,現在他不就出現了。
邵守辰黑眸閃過一絲精光。在月光朦朧的照映下,他看到一襲黑色勁裝的高瘦男人,優美的輪廓上戴著一副墨鏡,幾縷過長的髮絲隨風飄揚。
稍遠的距離讓他無法看的更仔細,不過光是一眼,那顯著至極的神秘氣息已足夠讓他確定那名男子就是雷聿沒錯。
他還是沒什麼變,到哪裡都戴著黑色墨鏡,穿著黑色衣服,連手套都是黑的,一副怕別人不知道他是「黑道」的樣子。
遠處的船靠了岸,賣方出現在甲板上,不過不知怎地,跟岸邊的雷聿交談幾句了後,便騷動了起來。
「報告隊長,有狀況!」對講機傳來緊急的聲音。
隊長不再遲疑,他按下對話鈕。「行動!」
各小隊依照計畫掏出槍上前逮人,本來寧靜的碼頭霎時陷入劍拔弩張的危急氣氛。
「有條子!」毒販一方見苗頭不對立即大吼。
身旁的人都慌了起來,就只有雷聿一個人靜靜地站立在原地。緩慢地回首,他望見一張熟悉的剛毅面孔。
「原來是老朋友來了。」他噙著笑,看不出一絲訝異。
毒販頭子憤恨地瞪視著他。
「難道你——」串通警察破壞這筆買賣!?
「不,你想太多了。」他跟那個傢伙可是八字不合。完美的嘴唇勾起一道弧線,雷聿優雅的從懷中掏出一支煙點燃
「警察!別動!」
伴隨著點燃夜空的警車燈閃光,本來隱藏的大批人馬即刻蜂擁而出,一下子封鎖整個現常如此令人無法置信的事情發展讓毒販著急起來,他馬上回過身往船艙走去。
「站住!」警員立刻上前警告。「手舉起來!」真槍實彈,絕對不開玩笑。
縱使被警察團團包圍住,雷聿還是一點慌亂的表情都沒有。
他很合作的攤開手,表示自己身上沒有武器。
邵守辰欺近他身邊,沒有用槍指著他,只是觀察他老神在在的樣子。
「你也會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他緊瞅著他,試圖從墨鏡底下看出他真正的思緒。
「我只是站在這裡抽根煙,沒礙著誰吧?警官。」雷聿一笑,悠然地使出慣用的太極拳響應,彷彿身旁的動亂跟他屬於截然不同的空間。
邵守辰冷笑。「有沒有礙著誰,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他輕啟溫潤唇瓣。「話說的太早了。」
「什麼意思?」邵守辰蹙起眉頭。他老是話中有話又不肯說明。
「你叫他們別把我的秘書上手銬,我就告訴你。」看著自己的手下被警方帶走,雷聿勾起的笑容反而更加放鬆。
秘書?明明是「弟兄」好不好?
「別玩花樣。」邵守辰急性子,偏偏他的對手老是跟他迂迴繞圈。
「我沒玩花樣,你壞了我的事,邵守辰。」斂下唇色,隨著最後一句話出口,他的語調倏地變冷。
「壞你買賣毒品?」他也不甘示弱地沉著臉,對於這種泯滅良知的可惡行為,一點都沒有商量餘地。
「錯。」簡潔有力卻沒有重點。
仍是游刃有餘的回答讓邵守辰皺緊了眉峰,明明即將要成為俘虜的人是雷聿,為何他總有種被他玩弄於掌心的感覺?
他不悅地抓住雷聿的手臂逼視他。
「不管你在打什麼主意,我不會再上當,也不會再讓你逃走。」冷靜沉著的面具破裂,他氣得想跳腳,再也裝不下去。
身為一個警察,他要學會控制自己,可惜的是,他就是改不掉急躁的個性。
「你妄想症太嚴重了。」雷聿瞥視被警員逮捕,正經過自己身旁的毒販老大。「我今天來的目的,不是做毒品交易。」
透過邵守辰,他將視線放在碼頭倉庫角落的一抹銀閃,瞬間,雷聿長手一伸,狠狠地拉住那名銬住毒販的警察,連著雙手不便的毒販將他們一起扯倒在地。
「你做什——」
「啵」地一聲輕響打斷了邵守辰的責問,在警方佈置的大燈照耀中,他清楚地看見一枚銀黑色的子彈就這樣沒入適才毒販和員警站立的地面,還漫有隱隱硝煙。
「小心!還有槍手!」
邵守辰反應極快,大喊一聲警告著同伴,接著想也沒想的拉著雷聿尋找障礙物遮蔽。
數名還沒回到警車上的同仁也立刻進入備戰狀態。 果不其然,很快響起了槍響,狠冽地劃破暗夜的寂靜空氣,掀起一波令人驚懼的驟然洶濤。
「你早就知道會有埋伏?」邵守辰嚴厲地間向身旁已經完全沒有笑意的男人,氣急敗壞。
「我說過,是你壞了我的事。」雷聿摘下墨鏡和他對望。
他很俊美,在少了臉上的遮掩物後,那幾乎教人歎息的絕美面容展露無遺。
冷淡中有著詭異的魅態,不經意的慵懶和優雅,散發出獨特的氣質。他的美是一種邪惡,讓人沉醉著迷,一雙深沉的墨黑眼瞳宛若可以吞噬他人意志,彷彿魔鬼撒旦,輕易就能懾去心底的信仰堅持。
早就看過他很多次的邵守辰沒時間建議他去選美,四周此起彼落的槍聲讓他想拿起火箭炮轟炸敵人。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總之我今天一定要帶你回去!」掏出腰間手銬,他沒有停留就往雷聿手腕探去。
雷聿藉著他拉扯的力量將腕節一翻,小小的一個動作而已,卻化解了那銀色手銬會鎖上他的可能。
「我不能被你抓到,因為還有事情沒辦好。」他勾起唇,似乎很愉悅看到他惱怒的樣子。
雷聿擅長拳腳功夫,邵守辰很早就知道,不過這種電影上才看得到的「檎拿術」,委實讓他覺得非常挫敗。
「沒辦好就去牢裡辦!」氣急一吼,他顧不得外面槍林彈雨,就想伸手擒住他。他不會什麼中國武術,不過力氣就是比別人大!
一顆子彈不識相地嵌入兩人間的柏油地,邵守辰終於光火了。
「少來打擾老子!」他舉起槍,忘記蹚渾水就會露餡的麻煩,卯起來朝子彈射來的方向回擊,一槍一個,一下子就解決了兩名歹徒。
「右邊三十度。」雷聿低吟出聲。
邵守辰就像接到主人命令的忠犬,神准的槍法將敵人打的落花流水,等察覺做了什麼事後,他又後悔得想揍自己兩拳。
「你太心軟了。」雷聿撇唇。那些被他擊中的人,都沒傷到要害。「這會給你帶來危險。」面對這種場面,他居然還這麼慈悲。
「你少囉嗦!」要管也輪不到他。「你——」
「左邊十點鐘方向。」雷聿打斷他。
邵守辰彷彿一枚接收雷達,迅速地回頭瞄準,卻發現那邊沒有半個具威脅的人影,槍戰似乎也已經到了一個段落……
「希望我們不用再相見。」
耳邊飄來一句帶著淺淺笑意的低語,混合著麝香的清淡煙草味逐漸隱去,等他驚覺地轉過首時,哪還有雷聿的身影。
「該死!」邵守辰站起身,咬牙切齒她恨咒。
不停地左右張望,卻連個影子也尋不著,就不知他是怎麼消失的。
可惡!又讓他逃了!
每次都擺他道,那奸險的傢伙!
什麼不用相見?不論他到哪裡,他一定都會追去!
他非抓到他不可!
「我們鐵定還會再見面!」
邵守辰朝著氣流咆哮,而彼方似乎傳來了雷聿響應他的低沉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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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48:55
第一章
記者吳明示/台北報導。警方在今日凌晨破獲一起毒品走私案,共查獲一百八十公斤的高純度海洛英磚,折合台幣至少數億。
據瞭解,刑大緝毒小組收到線報,指出基隆海港將會有走私船跟北部毒品大盤交易,於是昨晚便前往據報地點在現場進行埋伏。擎方很重視信次行動,所以出動了大批人力,在跟抵抗歹徒激烈槍戰過後,一舉人贓並獲。
在混戰中,共有三名員擎及五名歹徒受到程度不等的槍傷,經送醫急救後均無大礙,並沒有造成任何人員死亡……
「啪」地一聲,一餐報紙被無辜地丟在大辦公桌上,斗大的標題,表示辛苦的人民保母昨晚顯著的功勳。
不過,這分榮耀並不包括空手而回的邵守辰。
「你又擅自行動?」一名四十多歲,頭頂微禿的男子坐在辦公桌後,皺著老眉,臉上的表情難看之至。
「我報備過了。」邵守辰站在他面前,立正回答。
「是嗎?」禿頭男子壓根兒不信。「你什麼時候跟我說過了?」他有這麼老眼昏花允許他去做蠢事嗎?
「我昨天要行動前寫了紙條放在桌上。」接到消息的時候太匆促,他只好簡易上報。
寫紙條?怎麼不乾脆飛鴿傳書算了。
「你放在誰的桌上?」禿頭男子看了看自己的乾淨桌面,拉開的嘴角扭曲。
「我的。」臉不紅氣不喘,也完全不慚愧。
這兔患子!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國際刑警科科長放在眼裡?
「你放在自己桌上我怎麼看得到!?」放在家裡表框不是更好!禿頭男子發怒冒火,差點爆炸開花。
人家偵查科多風光,破獲大宗毒品買賣案件,還召開記者會上電視新聞。
他呢?手下沒抓到人就算了,還不聽話老是惹他生氣!
告訴過他好多次不要擅自出擊,居然還被指責頑固,搬出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的道理;叫他行動前要請示上級,還真的每次都到了行動前——一刻!才臨時報備,然後也不管長官答不答應,自己說了就算。
他不僅要幫這小子隱瞞,還要替他背黑鍋打理爛帳。
他們是警察,應該要嚴守紀律的團體,要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那還得了!?
虧他的職務還是個統領基層的組長。
幸好,他們國際刑警科就只出了這一塊廢材。
雖然沒有丟很大的臉,不過,丟太多次也令他顏面無存。
「你給我聽著,你要是很閒,外面還有很多案件尚待調查。」他可以把他調到南極去查企鵝游泳都沒問題。「不要老是混在別人的行動裡面去搗亂!這次沒出紕漏,難保下次也沒問題,若有什麼萬一,搞砸了計畫,這責任誰都難以擔待!」不要以為他這個科長神通廣大,什麼事情都能擺平,要不是他的線索也有功勞,這些渾帳事早就遭人非議。
「我只是去抓犯人。」邵守辰不服輸地表現出他當警察的堅決忠貞。
「抓個屁!」科長大掌拍上桌面的報紙。「我知道你追查雷聿很多年,但是事實也證明那傢伙雖然有黑道背景卻已漂白從商,他沒有做壞事便不用你費心,否則人家只會投訴你騷擾良民!」他提醒屬下已經快塞爆櫃子的投訴書。
「他表面上做一套,私底下另外一套的話誰知道?他開的酒店不一定暗藏春色,他投資的保全公司也很可能是集結殺手的恐怖組織。」邵守辰就是不相信雷聿會從良。
二十二歲進入國際刑警科後他接手的第一個大案子,就是調查這具有國內龐大黑道勢力的年輕男子。他認識他整整六年,跟他交手過無數次,首次和他正面交鋒後,那一身隱隱的陰邪氣息讓他印象極為深刻,自此之後,只要有雷聿出現的地方,他也會出現。
「你查他查那麼久,他經營的企業有沒有問題你會不知道?」科長指著一旁的檔案櫃,頭髮又煩掉好幾根。「不論再怎麼反覆看那些調查文件,雷聿都沒有違法之處,就連年年高額的稅金他也不曾積欠過國家羊毛!」政府甚至可以頒發「解救國家財困優良好市民」的獎狀給他。
「現在沒有又不代表以後不會有。」邵守辰偏過頭,咕噥的聲音不大不校
「邵守辰!」科長怒吼噴岩漿,覺得自己就要腦中風。「我命令你以後不准再調查雷聿,除非有確切的犯罪證明,否則你給我離他愈遠愈好!」跟「番仔」無法溝通,為免頭頂愈來愈像明亮的「燈泡」,他索性擺出長官的架勢施壓。
邵守辰不服。「他昨天不是出現在碼頭了?這代表這件毒品販賣案他一定有份!」
「那也要等毒販指認才能確定,不然他的律師會說他是碰巧經過。」科長和他對瞪。「當初線報的買主並不是他,他為什麼會出現的確奇怪,不過就算證人指證必須進行調查,那也是緝毒組應該接手的事,你沒有他在海外犯法的事實,要不你就申請調去偵查科,否則沒有你可以插手的餘地!」呼!都這把年紀了還要這樣大呼小叫,他自己都很佩服剛剛沒有結巴。
科長一串話像鞭炮似的,劈哩啪啦地不給邵守辰打斷上訴的機會,直接封死退路,以最認真嚴重的態度警告他。
氣氛凝窒起來,兩個人都沒有妥協地移開目光,就只是瞠大了眸瞪視對方,像是在比誰會先眨眼似的。
就在科長的「目油」都要投降流出來的時候,邵守辰總算先出了聲。
「好。」
他的響應讓科長差點痛哭流涕,孺子果然可教也……
不過沒想到他只說了一半。
「既然如此,那我會更努力去搜查雷聿的犯罪證據。」邵守辰舉起手行禮。「打擾了,長官!」沒有等上級和他回禮,他轉身就打開門走出辦公室。
本來還頗有威嚴的科長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理解他撂下的話。
更……更努力?
他就是命令他不要去努力好不好!
到底有沒有把他當頭兒啊!?混蛋小子!
「我說了不准就是不准!」
邵守辰當然沒有理會從辦公室裡傳出的暴吼,他只是開始盤算下一次和雷聿碰面的機會,並且——
熱切期待。
***
「又被老大刮了?」
黑色大理石的弧形吧檯,旁邊坐了兩名男子,一個是仰頭喝酒的邵守辰,另外一個開口說話的則是他的昔日戰友兼拜把兄弟。
留著短短平頭,笑起來很友善的江德烈原為一名刑警,但在兩年前受重傷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後,他就卸下了保衛人民的頭盔,轉而出資經營了這一間酒吧。
因為他不要再看見妻兒為了他擔憂,不願見到這一生最愛的人為了他憔悴,也不希望一睜開眼就瞧見那強忍著幾乎要決堤的淚水。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再讓任何一個親人顫著唇對他強顏歡笑。
開酒吧其實並不在他的預想之內,只是剛好那時有朋友便宜出讓,他就頂了下來。雖然一開始什麼都不會,不過這兩年磨啊磨,倒也做出好些心得。
他還敢肯定,這家店一定是全台北市最安全無虞的酒吧。
由於他待過警界,所以認識不少警察朋友,然而他們沒有值勤或放假時的最大娛樂,就是來這裡跟好夥伴小酌兩杯,久而久之,也就有不少同事跟著來光顧。出出入入那麼多警察,吧檯裡的調酒師有時也是哪個分局的警員抽空權充,連老闆本身也「曾經」是警察,誰還敢在這裡造次?
不過還是偶有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在酒吧裡販賣管製藥品,當然啦,還有動到太歲頭上去的,直接故做神秘詢問便裝警員要不要買「藥丸」的好笑例子不勝枚舉,犯法的結果是最後都被「客人」團團圍住逮個正著,送去牢裡吃免錢飯。
這家酒吧,招牌可以改成「警察俱樂部」。
「你這次被教訓,該不會又跟雷聿扯上關係吧?」江德烈伸長手拿了檸檬和水果刀,悠悠哉哉地切起薄片。
做朋友這麼久,在還是警務人員的時候,他就知道邵守辰對雷聿這號人物的「過度關心」,類似的戲碼重複上演,早就見怪不怪。
「不要說的我好像跟他有什麼曖昧似的。」邵守辰一聽到那個名字,端整的臉孔頓時拉得老長。
「你也太敏感了。」江德烈失笑,把切好的檸檬放進玻璃杯中,然後注了一些蘭姆酒。「不過我的確覺得你們之間不太尋常。」加入柳橙汁,一杯簡易的雞尾酒送到了他面前。
「哪裡不尋常?」邵守辰撇了下嘴唇接過,推開原先的空杯。
「怎麼說?」江德烈支著下顎,思考了一下才道:「你們之間其實存在著一種很微妙的默契。」
邵守辰差點把喝進口中的酒噴了出來。
「默契!?」他瞪大了眼滿臉錯愕。「誰跟那傢伙有什麼見鬼的微妙默契?」胡說八道一通!
「你埃就是你跟你那個一直追著跑的『雷聿』。」江德烈一點也沒被他嚇到,反而更加重語氣指明。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扯了扯眉角,他給他一個大白眼。
「我也沒逗你笑。」江德烈給自己倒了杯淡酒。「你老是說要抓他,可是一次也沒真正抓到過;你明明沒辦法證明他犯罪,但又老把他當犯人。雷聿呢,和你過招這麼多次,每一次都手下留情;你纏他纏那麼緊,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重點是,你三番兩次攪他的局,他卻沒有對付你。」這兩個人簡直像陀螺,一直都在轉來轉去。
以雷聿的影響力,不說他出身於黑道世家的背景,也考慮他在政商界用錢紮下的堅實基礎,要整邵守辰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他沒這麼做,只是任由邵守辰黏著他「繞著地球跑」,好像在耍弄什麼玩具。
他甚至認為,很多警方束手無策且早就膠著的案情,都是雷聿故意在邵守辰面前點破,進而讓他去追蹤才得以翻身。
「你妄想症也太嚴重了。」這句話好像之前在哪裡聽過……忘了,想不出來!邵守辰死皺著眉,否認剛才那一串「證言」,怎麼也不肯承認。「我跟他勢如水火,抓不到他是因為他太狡猾,他不會對我手下留情,我們每次見面都是拼得你死我活,他沒有對付我是怕我賞他兩顆子彈報復他。另外,我一定會找到證據把他送進大牢去『住宿』!」除非他躺進棺材,否則絕對不會停止。
江德烈看著他辯解的樣子,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你對他也太執著了吧?」他搖頭,歎息他中毒太深。
「這不是執著,他是個危險人物。」微微地瞇起眼,邵守辰低沉的聲音裡有著強烈的確定。
雷聿的父親是意大利黑手黨大老,從祖父那一代就入主歐洲的地下組織。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定居日本,是國會議員;另外一個則是歐美銀行的副總裁,每天經手的鈔票以億美金為單位。
不論是政商界,都有雷氏的蹤跡,他們的黑道背景眾人皆知,卻絕口不提。
雷聿的家族裡,最不具爭議性的要算是他的母親,很純樸的一個台灣女孩,似乎幾年前就跟雷聿的父親一起隱居起來,沒人知道他們在哪裡。
表面上,雷家的人都不互相插手管事,跟其它家人比起來,雷聿還算是行事最低調的一個。但是他的身份太敏感,所以他當年出境前往意大利時,邵守辰才會私下被派去進行秘密調查監控。
那樣邪魅的眼神絕不是一個普通人會擁有,雷聿的氣質太不平凡,他眸底最深處,偶爾會洩漏一種陰森又致人沉淪的壓迫感,從在檔案裡看到他照片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這個男人像是最要命的劇毒,不看著他一定會有麻煩。等真正接觸到他後,只讓他更加堅信這個事實。
「你們都不瞭解,他真的不簡單。」邵守辰搖著杯中的冰塊低語。
「他簡不簡單我不曉得,我只知道我清楚一件事。」江德烈舉起玻璃杯和他輕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其實你欣賞他,兄弟。」觀察累積的結論。
一句說得輕描淡寫的話,卻讓邵守辰整個人像是被烙鐵燙到般跳了起來。
「誰欣賞他了!?」他拍桌大喊一聲,差點震翻酒杯。
那傢伙?別開玩笑了!那種陰陽怪氣的人有哪一點值得讓他欣……欣賞!?
一笑就充滿算計,講話都跳過重點,身上還老是有一股異香飄來蕩去,一副溫文不徐的模樣令人討厭,好似什麼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大家都會照著他的計畫,遵循他定下的規則。可恨又可惡的自信狂!
江德烈側首瞅著他。
「你不知道你愈激動的反彈愈是沒說服力嗎?」成熟地坐下來暢談才是對抗不實言論的好方法。
「你!」邵守辰額上爆出青筋,一口氣差點噎祝「你為什麼一定要把雷聿說得好像和我有些什麼!」胳臂往外彎,氣死他了!
江德烈對他這種火爆的個性非常習慣。他的生肖屬「暴龍」嘛,很可以理解的,而且他還知道他頂多只會噴火,並不會咬人,所以沒有閉嘴的打算。
「那要問你,幹嘛老做出一些令人想歪的事。」優閒地拿顆檸檬又開始切。
「我做的事情都很正常!」邵守辰重拳擊上桌面。「我是一個警察,他是一個黑道份子,我追著他有什麼不對?」限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啊!
「你真的只是因為他的身份危險才追?」江德烈抬眼。
邵守辰一頓,隨即又怪叫起來。
「不然還有為什麼?」他也以為他很閒才這樣做嗎?
「這我怎麼知道,你問你自己啊,說不定你是因為他長得比電影明星還美麗動人,所以才——」
美麗……動人?
「他是男人!而且我也不是什麼狗屁追星族!」嚴正否認、嚴正否認!
他……他是個男人!形容詞用的實在太奇怪……好吧,雷聿的確是個長相「非常美麗」的男人……
那又怎麼樣?邵守辰的思緒整個短路。
「我只是說出我感覺到的事實,言論自由。」真好用的一句話。江德烈揮著手,兩三下撇得一乾二淨。
什麼……言、言個屁!啊!煩死他了!邵守辰很後悔交到這種損友。
雷聿再怎麼美,也是個貨真價實的雄性生物,擁有和他一樣的身體構造,他不可能因為這樣就把他當女人追。
他一直是把他當成男人來看,一直都是、一直都是……
天殺的!他怎麼覺得這樣想好像更糟糕!?
不對,他為什麼要煩惱這種事情?
覺得腦筋已經結成比脫氧核醣核酸更加難解的序列,他只想將雷聿徹底從神經細胞裡革除。
只要一提到那傢伙,他就頭痛!
「給我酒!」把空杯砸上吧檯,一點都不客氣。
「拿去。」故意引導他走向奇怪思考的江德烈,十分配合地獻上一杯雙包雞尾酒,還用檸檬片雕成花樣嵌在杯緣。
他肯定邵守辰其實很想跟雷聿做朋友,而雷聿大概也沒持反對意見。
從他們玩了六年「你追我跑團團轉」的遊戲就知道了,這麼無聊還一點都不膩。
不過呢,他是很知道適可而止的,雖然邵守辰的反應很有趣,但要是逼得他太緊,很可能會導致燒壞當機……唔,他大概可以理解那個姓雷的想法。
邵守辰見他滿臉無所謂,覺得自己一定要澄清。
「我跟你說,你別再幫我編故事,我和那傢伙絕對不是你說的那樣。」
「喔。」好像酒醉的人在解釋自己清醒似的。江德熱的笑容很詭異。
「我和他的屬性是互相排斥,不是像你說得會吸引,我們好像有默契什麼的,那都是你的錯覺。」
「然後?」江德烈笑得嘴都開了。
邵守辰一愣。什麼然後?啊!對了,要做個強而有力的結語。
「然後……然後……」快快快,要想個名詞來形容這段孽緣,靈光快來閃一閃——
有了!
邵守辰深深吸氣,義正嚴詞。
「我們是敵人,他是我的頭、號、敵、人!」
***
「老闆,事情砸了。」
昏暗的室內,只有一盞桌燈照出原木打造的堅實桌面,配合著落地窗外的黑夜晦澀,凝窒無法呼吸的氣流,令人傾洩冷汗。
「砸了?」因為光線不明,所以看不清楚真皮沙發椅上中年男子的面部表情,但一雙銳利的雙眸隨著提高的語調,閃過一絲暴戾。
又深又狠,瞬間刺穿眼前躬身謙卑的屬下。
「是……是的。」報備的聲音有些顫抖,刻意壓低的鎮定卻仍制不住恐懼。「我們失敗了,沒有殺死目標。」無法操控地顫抖,他看到自己的汗滴落在暗紅色的地毯上。
「哼。」手搭上行動有些僵硬的右腿,中年男子冷應,聽起來彷彿喪鐘。「我養你們這些人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廢物一群。
「是,很抱歉!」差點沒跪下來求老闆原諒。
「抱歉有什麼用?我的計畫全都被搞亂了。」中年男子的語氣降到冰點,拿起桌上精緻的拆信刀指著他。
「真的十分對不起!」腰彎成九十度,頭不敢抬起。「這次的行動不知怎麼被那個姓邵的警察給知道,所以出了錯。下次、下次我們絕對不辱使命!」
「下次?」中年男子嘲弄手下的天真。「你想玩將功贖罪那一套?」把弄著手中具有殺傷力的利刃,鋒利的銀色金屬反射出噬血的渴望。
「是!請拜託再給我一次機會!」咬著牙懇求,他知道眼前不是死路就是活路。
中年男子用手指摩挲著下巴,就在手下以為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時,他總算開了口赦免死罪。
「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他睇著窗外。「這一次,順便把那個警察也做了,省得他老是來壞我們的事。」討厭的蒼蠅就應該打死,有障礙就需動手剷平。
如果自己不愛惜生命,他也愛莫能助不是?中年男子噙著歹毒的笑意,眼底下映照出一層寒冷的光芒。
「是、是!謝謝老闆、謝謝老闆給我機會!屬下即刻就去辦,一定會達成!」
逃過一次死劫,手下欣喜若狂,拚命道謝承諾,準備回家燒香三炷。
中年男子煩悶地揮著手。「還不去?」這麼多廢話。
「是!」
陰森的子夜迴盪著瞭亮的回答。
今晚,沒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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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49:34
第二章
「德刑那傢伙!」
咬牙低咒一聲,邵守辰瞪視著手中的字條,抬頭比對眼前百貨公司裡的服飾專櫃,他直想扭頭就走。
他最近沒得罪他吧?頂多就是前幾天喝多了些,所以麻煩借住在他家罷了,這很正常啊!誰叫他家離酒吧只有三分鐘路程。
是朋友都應該互相幫助,難不成要他酒後開車?他可不做這種害人害己又犯法的事。
是,他是打擾到人家小倆口聯袂主演「愛的天地」,不過只是偶爾啊!這樣就記恨在心,未免太沒兄弟道義!
知道他今天休假,還差使他來跑腿取物,這他都可以忍受,但是……
他可沒說是來拿「孕婦專用內衣褲」啊!
邵守辰看著標有!字樣的明亮招牌,再瞥瞥架上一件件只有「兩國突出」的「小衣服」,加上比性感比纖薄的各色女用底褲,臉上的表情一陣僵硬。
他當然知道女性內衣是很普通的日常 必備品,就像是男性的子彈內褲一樣……雖然他一向只穿「透風良好」的四角褲。
如果是陪女友來選購,那又另當別論,不過現實的情況是,他一個大男人,等一下要去跟櫃檯小姐說明「我是來拿上星期訂購的那套孕婦內衣褲」,他不知道別人怎麼想,或許覺得這是代表好丈夫好爸爸的體貼行為也不一定,但是對他邵守辰而言,這種從來沒執行過的任務比擒拿歹徒還艱巨數倍,他需要更多勇氣。
掙扎地轉過身,他往電梯口走兩步,不過又停了下來。
今天江德烈陪大嫂去產檢,雖然說是第三胎了,但是女人生孩子是一件辛苦偉大的事情,孕育一個生命有多麼不容易,他連買衣服這種事情都辦不成,未免太沒用。
而且要是大嫂一個不滿意,以後孩子就不會叫他乾爹了,那多糟糕?
買一次孕婦內衣換一個乾兒子,很划算了!
腳步隨著心念打個轉,邵守辰直直地走進內衣專櫃,盡量讓自己眼觀鼻鼻觀心,露出個極度友善且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孝小孝小姐,請、請問妳妳妳……」痛!咬到舌頭了。
失敗。他的語氣不若他的表情從容。
望著美麗的專櫃小姐,邵守辰撫著額想把自己打昏,當成惡夢一常
「您是江先生的朋友是嗎?」專業親切的服務人員替他講出身份,神奇的程度讓人歎為觀止。
莫非現在賣東西要會觀面相算命?邵守辰愣祝
「江先生已經事先打電話形容過您大概的樣子,並且通知我們您這時間會來拿東西。」小姐綻出個花朵般的微笑,拿出已經包裝好的紙袋。「這是江太太訂購的產品,尾款已經付清,您可以直接取走。」
原來已經先行知會過了,江德烈篤定他一定會來嗎?遭人算計的感覺不太好,邵守辰決定今晚再去煩他,不醉也不歸。
「謝謝。」他接過袋子,忍住好奇想打開來看的衝動。
「不用客氣,江太太是我們的常客。」所以多多關照是應該的。「請下次再光顧。」她帶著甜美的笑容微微地欠身。
「啊?咳!一定、一定。」語畢,他抓著袋子就落跑,免得再待得久一點,小姐會開始對著地介紹新型內衣款式。
百貨公司人潮洶湧,電梯的人龍排得老長,沒耐性的他當然覺得很受不了,尤其是當他手中還有一隻標示著女性內衣廠牌的紙袋。他很想告訴自己平常心,但是心裡又矛盾地產生一些些怪異感。
同理可證,他不會想去坐電扶梯,那樣會從八樓尷尬到一樓。
稍微左右張望一下,他瞧見安全門附近還有一座頗為隱密的電梯,沒排人,燈號也有在跳,那就不是因為壞了。雖然好像有蹊蹺,可能坐了會高速垂直落入地心或什麼的,他也不管,總之就是按下了鈕。
「噹」地一聲,電梯門打了開來,他反射性地往前跨步,卻被兩條手臂給擋祝
「很抱歉,這是私人電梯。」異口同聲的整齊回答,讓人聯想到分毫不差的精準機器。
兩名穿黑西裝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身高沒有他高,但是氣焰倒是不校就不知道養這些看門狗的主人是怎麼調教的,大概忘了打針,一副有狂犬病的模樣。
「私人電梯?我可沒看到寫了誰的名字。」猜想又是哪個大財閥或政界知名人士。基於小老百姓不滿的心態,他就是想槓一下。
他最討厭有錢人搞這種貧富差距的特別待遇。
兩名黑西裝男子的身後傳來一聲低笑,幾乎是同時,邵守辰的眼睛整個瞠大。
定睛往電梯內部一看,果然發現了他此生最大的敵人!
一張俊美不可方物的面容半抬著眸,修長的身形和姿態依舊毫無缺點。
「是沒寫名字,我下次會記得。」慵懶優雅的語調順著低沉的嗓音流瀉而出,只消一眼,就可以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
雷聿單手插在褲袋,唇角微微勾起,直視眼前十分熟悉又陌生的高大男人。
「是你!」邵守辰指著他大叫。
「是我。」他揚起紳士的微笑招呼。「真是巧。」
「是啊!這是上天的旨意。」還是要讓他抓到他的聖旨!邵守辰不客氣地說著,就要跨進電梯。
黑西裝男子上前阻攔,他臉露不耐,但兩名男子卻動也不動。當他很可能動手給他們一人一拳時,雷聿出聲化解了對峙。
「讓他進來。」他輕啟唇瓣下令,那兩人馬上退開。
「還真聽話。」邵守辰冷哼一聲走進,豎眉睇向仍是優閒的俊美面容。「怎麼,你今天沒做違法交易,這麼有空跑來逛百貨公司?」撇著唇,他側首挑釁。
電梯門合起,燈號開始降下,雷聿始終保持著不塭不火的態度。
「這家百貨公司樓上有家遠近馳名的廣東餐廳,最近換了新菜單,我來試試味道。」緩語慢言,他用著慣有的淡然語氣陳述。
「試味道?」邵守辰嗤笑出來。「你什麼時候有廚師的本領了?」還真是無所不能。
雷聿輕輕地轉過頭,直視著他。「我想你誤會了。我已經在上個月成為這家百貨公司的股東,老闆來看員工做事,這並不為過。」
邵守辰頓住,隨後更不屑地道:「原來如此,難怪你連『私人電梯』都有了。」他要回去跟江德烈講,再也不要來這裡消費。
「你又搞錯了。」雷聿的注意力轉移到他手上的袋子。「這個電梯本來就是內部員工專用,我想外面應該有掛牌說明才對。」不過以他這種粗枝大葉沒神經的個性,一定沒有仔細看。
邵守辰沒察覺他詭譎的笑容,只是道:「我就是沒看到怎麼樣,憑什麼大家都要等,而你們這種人就不用?」看不慣行了吧。
「喔?」雷聿微笑。「你若辭去警察職務來這裡工作,歡迎你使用。」
什麼?那不就是要做他的員工,喊他老闆?
居然在口頭上佔他便宜?
可惡……為什麼?為什麼他老說不過他?邵守辰想殺人,當然只能「想」而已,他開始考慮過幾天去報名口才訓練班。
「哼,你別得意。」他逼近睇視他。「上次是你運氣好,找不到你販毒的證據,讓你逃過一劫,不過很快,你的好日子就要結束了!」
講到這個他就有點火,毒販沒有指認他,加上用錢砸出來的律師團手腕厲害,只讓他意思意思錄個「路人甲」的口供,連那兩個「秘書」也被釋放回去,什麼屁大一點的事都沒有。
不過他總會有破綻的,他等著!
雷聿沒什麼反應,極其漂亮的輪廓依然只看得到表面。
「我最近很忙,可能不太有機會跟警官碰面了。」他輕斂長睫,魅人魂魄。
邵守辰有一瞬間的失神,他氣惱地偷捏自己兩把。
「忙什麼?忙幹壞事?」他嘖一聲,三句不離此論點。
「是生意上的事。」雷聿一點也沒被激怒,只是揚起唇色,焦點放在那印有「!」字樣的紙袋。「如果警官不嫌棄,以後你來此專櫃購買『個人物品』,我可以吩咐他們打折。」他的語氣很輕柔,說得一點都沒有諷刺嘲笑的味道……嗎?
再笨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根本就是在笑!
他奶奶的,都忘了手上拿著這玩意了!
邵守辰瞪著手裡的東西,臉上一陣紅白,他不希望被人看見的東西,卻被最不希望看見的人看見。老天爺在整他嗎?很有趣嗎?
雖然這其實沒什麼,但是他那種曖昧表情讓他極欲撇清。「什麼個人物品?你以為我是要自己買回去穿嗎?我告訴你,這是我幫我朋友——」
「私人喜好,你無須向我解釋。」電梯到了樓層開門,雷聿帶著淺笑走出去,看也不看他。
私……私人喜好!?
有沒有搞錯!邵守辰僵著臉追在後面,腳步聲迴盪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常
「你給我站住!跟你說了這不是我的東西,你老是自己講不聽我講……」
「老是?」雷聿停下腳步,側過臉望他。「我想我跟你並沒有熟識到用這個詞語形容的程度。」揮個手,他示意身旁的隨從先去取車。
邵守辰彷彿被人打了一巴掌,剛剛那段話好像就表示,他其實心裡把雷聿當朋友,但是對方卻沒這個閒情逸致結識他。
他瞠大一雙眼,高大的身影有些硬直。
「是啊!跟你認識真是我這輩子最倒霉的事,我巴不得時光倒流回去過寧靜日子!」不承認自己是在死鴨子嘴硬,但是心底的失望讓他無法忽略。他暗罵一聲,把這種反常 歸咎於江德烈日前那些談話的影響。
雷聿斂眉,隱起俊眸。「那就請你別再跟著我,我已經不想再陪你玩遊戲,除非你握有我不法的證據,否則我們到此為止。你若仍是有不適當的舉動,我將會請律師提出告訴。」慢條斯理的說完話,他轉身就走。
態度怎麼突然做這麼大轉變?邵守辰一個人楞在原地,腦於裡一下子空白。
這是雷聿頭一次對他說這麼重的話,他是認真的,斬釘截鐵的,看眼神就知道了。
幹嘛啊?之前那麼多次碰面,他猛踩他地雷,他都沒說話了好不好!
急躁的思緒整理不出一絲清明,他只想叫住雷聿問個清楚,不過還沒機會開口,耳邊就傳進急速飛駛而來的引擎聲響,伴隨著揚起的嗆鼻沙塵,尖銳的輪胎磨擦聲讓人措手不及,兩輛箱型車從左右包夾,煞車在兩人身旁。
幾乎是在車子停下的同時就動作,箱型車的門被拉開,出來了數名凶神惡煞的混混,每人手上都拿著棍棒長刀。
「做什麼!?」白癡都知道這是什麼情形。邵守辰斥喝一聲,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才發現自己今天沒有值勤,槍不在身上。
包圍的速度有如閃電出擊,其中看來層級較高的一名男子迅速貼近雷聿,用藏在懷中的手槍頂住他的背部。
「雷先生,有請。」雖說是邀請句,但卻一點也沒有容許拒絕的意味。
即使天要垮下來了,雷聿都還是徐緩悠哉的。輕掃眼前危險的場景,他優美的唇瓣微揚一道彎,恍若身後抵著的硬物壓根兒不存在。
「連主人的名字都不告訴我,就這麼勞師動眾?」
「雷先生是貴客,這等陣仗還算虧待了。」男子笑得不懷好意。
「那還得感謝抬舉。」睇著身旁脅迫的男人,他給他中肯建議。「我不會反抗,不過那邊那位先生我不認識,你們沒必要增添累贅。」
「哼,不用你教我怎麼做。」男人隔過頭大聲吆喝。「把那傢伙一起帶走!」手下接到指令,紛紛用刀械阻死邵守辰可能逃走的空隙。
「該死!」邵守辰咒罵,望向四周,情勢根本一面倒。
雷聿俊雅的眉峰起了不明顯的皺折,不過臉上依然帶著笑。
他對著男人道:「他是個警察。」
男人挑挑眉,笑的得意。「我知道他是警察,還知道他姓邵,我們是要抓兩個人!」
「喔……真神通廣大。」雷聿輕笑,漂亮的眼瞳閃過一絲冷意。
另一頭的邵守辰明白形勢比人強,對方人數多又有武器,抵抗只會造成無謂的傷害,所以就沒有浪費力氣。
他望著雷聿,雷聿也剛好對上他的視線。
「走!」
帶頭的一聲令下,他們兩個被帶上車,揚長而去。
一切,又歸於平靜。
抬起右手,看向手腕上的銀色環狀物體,邵守辰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被手銬銬住的一天。
他翻動銀銬,想看看上面有沒有製造廠商的名字。
不知道和警方用的是不是同一家……這小小的樂趣很快被強硬的拉扯打斷。
手銬的另一邊連接在他人的腕上,邵守辰的舉動顯然引起「銬友」的不悅。
雷聿將自己的左手抽回來,沉默地瞥他一眼,警告他最好別再把他的手舉來舉
小器。邵守辰無聊地往椅背靠,看著窗外愈來愈偏僻的道路,他翹著二郎腿,直想合上眼用睡覺排遣時間。
從百貨公司地下室出來後已經三個鐘頭了,上了高速公路後就一直往南開,國道風光是不錯,但是一直看青山寬路收費站也會膩,幸好車子裡有冷氣,座位也夠寬敞,待遇不算太差。
「你到底招惹了什麼牛 鬼蛇神?」用行動方便的手支著額,邵守辰打了個呵欠後問道。
「問你自己。」垂眼睇著手銬,雷聿不再有輕鬆的笑容。
「間我幹嘛?你的意思是說這些仇家是找我的?是我把你拖下水?」一下子張大眼,他的睡意消去一半。
「難說。」勾起唇,他給一個冷笑。
「喂!明明就是你的糊塗帳,還賴我頭上!」他親眼看到那個帶頭的跟他在談話。
「不好意思,我忘記黑道比較容易有仇家找上門,警察都廣結善緣。」譏諷,語調和字句都是。
邵守辰皺眉用力一拉,把他偏過的身體扳向自己。「你說話幹嘛帶刺?剛剛也是,我知道你不想跟我銬在一起,你以為我就喜歡?」比手劃腳的解說動作,弄得兩人間的手銬鏗鏗作響。
雷聿沉下臉,抬手使勁扣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腕骨,立刻惹來他一陣悶哼。
「我告訴過你不要跟,若你聽話,現在就不會在這裡。」言下之意是他自找的,怨不得人。
邵守辰被箝的手傳來陣陣不尋常的抽痛,他用蠻力想掙脫,卻怎麼也周不掉那看似隨意的壓制。
「放、放開!」他手要斷了8你講沒一分鐘那些人就來了,我、我哪有時間『聽話』?」真是不講理!
雷聿瞇眼,曲起修長的指節在他附上一彈後才鬆開。
好麻!邵守辰撫著手臂,額上的青筋陣陣抽動。
「……這些人主要是抓我沒錯,但是目標裡也有你。」撢了撢微皺的衣袖,雷聿冷睇他一眼。
一開始明說不就好了?搓揉著失去知覺的臂膀,邵守辰覺得自己實在無辜,而且也逐漸深切體認雷聿的情緒反反覆覆,沒個準則。
「原來你脾氣這麼差。」有夠沒度量。
雷聿橫掃一個寒冰眼,兩人間的空氣頓時下降十度不止。
「喂!你們兩個講夠了沒?」
前座負責開車和監控的人終於受不了地開口插嘴,一副忍耐得很痛苦的表情。
他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麼樣的情況?好像旁邊沒人似的,不是愛困看風景,就是自顧自地談話鬥氣,有沒有把他們這幫匪徒放在眼裡啊!?
他們是壞人!不是司機隨從!
雷聿揚起唇瓣,笑的極其陰森。「死刑犯都要吃飽上路了,現在只是說幾句話也不准?」
透過後照鏡,前面的人都可以看到那異常美麗,也恐怖至極的笑意。不知為何,那股令人窒息的無形壓力,讓所有人的背脊整個發涼。
「誰吃飽了?」他肚子很餓啊!
邵守辰此話一出,馬上感受到一股凜冽的冷氣示意他不要說廢話。
他側首才準備瞪去,雷聿就收回視線,轉而注視前面數人。
「沒有鴻門宴,你們是準備到荒郊野外殺人棄屍。」呵,果然臉色都變了,計謀被識破,真有這麼好驚訝嗎?
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動手蒙住他們的眼睛,之所以會如此毫無防備的理由,是因為這些人知道他們即將會變成兩具屍體,而冰冷的屍體是不會洩密、查車牌、和認得臉孔的。
「喔。」邵守辰朝窗外吹兩聲口哨,一點也看不出意外。
難怪剛才就把他們身上的皮夾證件手機什麼的,全部都搜光了,要是屍體沒處理好被發現,也找不到左證推斷是誰。
「那事後可記得點兩炷香,燒些紙錢。」他朝前座的人吊兒郎當地一笑。「因為我這個人最容易『念舊』了,很可能會陰魂不散去找大家『聊天』。」輕輕扯下右手牽動手銬,他不著痕跡地使了個眼色。
雷聿蹙眉,順著他的目光看到前面的平交道。
柵欄剛好放下,車子停了下來,車上的人都因為邵守辰剛剛的話而略顯不安。不管怎麼樣,人多多少少還是會忌諱鬼神之說。
幾名混混開始交頭接耳,還真的認真討論起枉死的冤魂要怎麼處置才不會「流連人間」。
就是現在!
趁沒人注意他們,邵守辰迅速地用力踹扯開身旁的車門!
「碰」地一大聲,整台車都搖晃起來。
「快走!」
大喊一聲,他拉著好像有點不太配合的「同銬」跳下車,跨開修長的腿就往平交道跑。
「他們逃了!」
「他媽的!快追!」
車上的人一陣驚慌,後面跟著的同夥車發現苗頭不對也全下車查看。
雖然被銬在一起,但兩個人手長腳長,步伐大,動作也十分利落。
不管燈號拚命閃動,不管警告笛響個不停,也不管列車就要迎面而來,越過平交道的警示柵欄後,邵守辰硬帶著雷聿加快速度,彷彿障礙賽跑,就在眾人之前驚險的衝過鐵軌,千鈞一髮之際,把追兵阻隔在火車後!
「糟了!」
帶頭的男子急得原地跳腳,一串髒話罵出口,卻也只能站在那裡束手無策。
車廂一節一節的經過,彷彿永無止境,縱使再著急,仍舊沒有人敢前進,因為,成為「人肉餅泥」的機會絕對是百分之百!
「操!這火車到底他媽的多長!?」
氣憤的吼叫被列車行駛鐵軌的聲音蓋過,一陣疾風隨著最後通過的尾節車廂刮起,混亂的氣流逐漸歸於平息,搖晃的柵欄緩緩向上抬升。
對面,已經沒有任何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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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49:43
第三章
「呼!他們應該追不上來了吧?」
單手撫住腰,邵守辰氣喘吁吁,拉長脖子到處張望一下,確定真的沒有人跟在後面,才放鬆地吐一口氣。
往旁邊瞥去,他的「友邦」似乎很明顯的不悅。
「喂,這麼辛苦才脫離險境,你好歹也笑一下表示高興。」不感謝牠的機智就算了,還頂一張冷臉像別人欠了他什麼似的,他都沒怪他剛才逃跑時配合程度不佳了。
「脫離險境?」雷聿睇他一眼。「我不認為,你只是製造了其它麻煩。」抬手撥開額前微亂的薄軟黑髮,即使處境有些狼狽,仍是不折損他閑雅的氣質。
「啊?」邵守辰瞠大一雙眼,有那麼一瞬思緒轉不過來。「喂!你有沒有搞錯?那些人是要殺我們,找到機會當然要逃跑,難道還等著被人宰嗎?」
雷聿揚起唇冷笑。「那也別跑錯方向。」
他提醒他現在兩人所站的地方多麼「與世隔絕」。
往左望去,雜草一片;往右望去,雜草還是一片,而且面積遠比剛剛大。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就罷,連遠處都看不到半棟房子的蹤跡,偏僻得像是古時候的野林,唯一證明這裡是現代場景的,就只有腳下踏的柏油路。
而且看起來,在這「蠻荒」的路上一時半刻要遇到個人,好像不是這麼容易。
「什麼跑錯地方?」邵守辰即刻反駁。「要甩掉他們,當然只能往這個方向,你剛又不是沒看到,岔路就那兩條,沒有房子也沒有人,對方是匹輪驅動,我們只有四腿擺動,不往這種比較有遮蔽的地方逃,難道還在空曠的路上跑給他們追?」那跟一大群獵人在草原槍殺獵物有什麼兩樣?他作的判斷很合理啊!
「是嗎?」雷聿笑得令人發毛,他轉過身就往回走。
「喂喂喂!」「連體嬰」的另一半馬上感受到自己被拉扯,還沒調整好就被拖著走,他的方向是很尷尬的反著走。「你做什麼?」繞個半圈把自己的位置挪正,他跟在旁邊間著。
雷聿不答,只是注視前方。
「你幹嘛走回去?」邵守辰急起來,得不到響應讓他耐性盡失。「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這種時候鬧什麼少爺脾氣?
雷聿依舊不打算開口,步伐也沒有停止。
動嘴沒有效果,他只好動手了!
「雷聿!」邵守辰一個跨步擋在他面前,兩人間的距離近得好可怕,身高差不了多少的他們,鼻尖幾乎要碰在一塊了。「哇啊!」注視著太過接近的漂亮瞳眸,他嚇一跳大叫,反射性地又退開。
一連串的動作和反應實在引人發笑。
但雷聿才不管他到底在做什麼,他沒有表情地再度跨開長腿,壓根兒當跟他銬在一起的人不存在。
「站住!」邵守辰這次學乖,先按住他的肩膀停止他的前進,然後才站到他面前抬起兩人被銬住而連接的手。「我們既然被迫要一起行動,那你應該要稍微尊重我的意見。」呼,這次的距離剛剛好,沒有那麼近。
雷聿抬起眼,總算有了響應。「你逃跑前也沒徾求過我的同意。」
「啊?」本來頭頭是道的邵守辰讓自己的話砸了腳,被逼迫得辯解也顯得有點語無倫次。「這怎麼一樣?他們要殺我們,當然要逃了。歎、我是因為很緊急,所以才……我不是用眨眼通知你了?」那種情況下,難道還要他大肆廣播或張貼告示?
「抱歉,我沒有心電感應。」雷聿側首冷睨。
「那我現在詢問你可以了吧?」不能溝通,邵守辰直想翻桌,可惜荒郊野外沒有東西給他發洩。深呼吸,他平平胸中的悶氣。「總之逃都逃了,要是再被抓回去肯定必死無疑,所以就只能逃下去。現在的問題是,要走哪個方向?」只要不是走回頭路,他都很樂意。
雷聿凝睇他半晌,邵守辰被瞧待全身不舒服卻還要憋氣強自鎮定。
「你覺得應該往哪走?」輕啟口,低沉的好聽嗓音從優美的唇型中吐出。
一往前。」一點都沒有猶豫。
「打算走多久?」雷聿的垂叩氣彷彿開始結霜。
「嗯……應該不會很久。」他猜啦。
「你知道這是哪裡嗎?」他微瞇的眸泛出冷光。
啊?邵守辰一愣,張大眼傻了數秒後,才低首苦思。
「呃……這裡是……一座山。」他百般思考過後的回答。
雷聿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簡直不負責任到極點。」
丟下一句話,他推開面前讓人完全無法信賴的夥伴又開始走。
「等等!」邵守辰跟在一旁向他急喊。「好,沒錯!我是沒有想到這麼多,那你呢?你回去自投羅網不是更笨?」舉起手臂要阻擾他的前進,反而被格開,不死心地再試一次,卻終於惹惱了雷聿。
「讓開。」俊美的面容上佈滿凌厲,他沉聲一喝,不再客氣。
幹……幹嘛啊?不要以為擺出凶樣他就會怕!
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生氣,邵守辰挺起胸膛準備應戰,他不承認其實好像有點恐怖,但該堅持的事情他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我不讓!你不能這樣為所欲為——呃啊!」僅是一瞬間,他突然感覺視野內的景物急遽顛倒,然後就被一個快速的勾腿給撂倒躺平,完全沒看到對方如何出招,只知道兩人間的手銬絲毫沒有影響到雷聿快狠準的流暢動作。「噢!咳、咳咳!痛……」他的腰、他的背……他怎麼老是這樣動手動腳的礙…
不只要訓練口才,他大概……咳咳咳!要上少林寺扎馬步練功。他唯一拿手的自由搏擊根本連抗衡使出的機會都沒有……這些厲害的招數到底是哪裡學來的?雖然氣,但技遜於人也沒轍。感覺自己內臟就要嘔出來,躺在地上,他一臉苦瓜。
雷聿蹲在一邊,冷道:「我不管那些,要走,就往電信收得到訊號的地方走。」
「啊?」邵守辰滿頭霧水。手機都被沒收了,還要什麼電訊?莫非他身上可以拔出接收天線?「我們身上的東西都被他們拿走了,你……」
「你沒有反對的餘地。」沒商量地打斷他,雷聿示意他快點站起來。
邵守辰很艱辛地坐起身,甚至可以聽到腰骨「喀喀」響了雨聲,疼得他頭殼發麻。
僵著面皮,他澀澀地道:「你最少也跟我解釋一下,你剛那是什麼意——」
「劈嚓」!突地響起的一陣駭人雷擊終止了沒有結尾的對話。
兩人下意識地昂首一看,發現厚重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壓到頭上。在他們兩個抬槓的時候,本就沒有陽光的天空更是加深陰霾,山區變幻莫測的氣候讓人完全領教。
邵守辰看著灰沉沉的天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會這麼倒霉吧……」話剛說完,一滴豆大的兩珠就不賞臉地砸在他額頭上。
他楞住,舉起手才摸到濕意,雨勢就一下子變大。
這……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呀……
還真是天殺的貼切!
「受到鋒面的影響,中央氣象局在下午發佈豪大雨特報。氣象局表示,從今天開始一直到星期六,天氣型態都不太穩定,中部以北地區會出現下雨的情形,尤其是山區,要嚴防豪大雨造成的土石崩塌及土石流……」
「哪一台啊?現在都在播氣象了!」
「我也不知道,妳就轉轉看,一定有的。」
「真的有嗎?」看起來頗為精幹的女子狐疑,手中拿著遙控器拚命轉台。
刑事局國際刑警科辦公室,應該是快要下班的時候,但不知為何科裡的幾個警員圍著休息室裡唯一一台電視機嘰哩呱啦。
「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錯了?」女子不耐地轉過頭詢問同事。
「我肯定沒有看錯啦!偵查科那邊下午就拿到錄像帶了,我在旁邊看了好多遍。」同事甲如是說道。
「是啊,我跟阿燦一起看到的。」同事乙跟著幫腔。「新聞媒體應該差不多都知道了,看看會不會放在整點快報。」從女同事手中接過遙控器,他開始尋找。
「欸欸,這裡這裡啦!百貨公司地下停車場發生擄人案……就是這個!」阿燦指著屏幕大叫一聲。
「真的耶,還真的上新聞了!會不會變成頭條啊?」
「會嗎?那就出名了啦!安靜一點,先聽記者怎麼說,等一下他們就會放監視錄像帶了。」
一陣騷動後,大家全都閉上嘴認真地盯著電視屏幕。
「你們在做什麼?」
沒有預料地,科長突然出現在休息室門口,嚇了專心的眾人一跳。
「科長好!」每個人都立正站起來,齊聲答道。
「幹嘛都窩在這裡?打算全體留下來值日?」科長走近他們旁邊,手裡還捧著一杯熱茶。
「沒有啦!」阿燦抓抓頭。「我們是在看新聞。」
他乾笑兩聲,所有的同事也都連忙扯出笑。
不對勁。科長挑眉。「喔?那你們在看什麼新聞,這麼興致勃勃?」
「啊?」大家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該如何說明。
「怎麼?都成了啞巴了?」科長輕啜一口茶水,視線放在閃爍的電視屏幕。
新聞正在播報早上在一家知名百貨公司停車場所發生的綁人案,據說歹徒帶走的是該百貨一個姓雷的新股東……
雷?科長頓時覺得含在口中的香片茶有點苦澀。
新聞接著播放出停車場的監視錄像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劃分為四塊的灰色區域,其中左上角的角落有兩個人在談話,接著就來了一群人……
「呃,科、科長,我們是在討論說,那個姓雷的股東好像是雷聿,還有另外一個人……長得很像組長……」阿燦吞一口口水,說得戰戰兢兢。
隨著他的旁白,畫面接著一轉,不僅把所拍攝到的景物定格,而且還放大!
「噗」地一聲,科長把喝進去的茶以放射線的姿態盡數噴在國產全平面二十八寸彩色電視機上,嚇得眾人紛紛走避。
「什麼!?」震驚地吼叫一聲,差點沒掀了屋頂。
瞠著眼,科長眼裡的血絲迅速蔓延。
屏幕上的水漬,滑落在那被解析的兩張臉孔上。
一個是雷聿,另一個,不是邵守辰是誰?
「渾帳東西!又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科長光火地將茶杯摔在桌上。「阿燦!小胡!立刻幫我聯絡偵查科——」
「老大……」阿燦站在休息室門口,有些尷尬地望著長官。「他們好像已經派人來找你了耶……」
幾個別著證件的便衣刑警不知何時出現在辦公室裡,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還是偵查科的科長。
來勢洶洶,眼神也不太友善。
唔,氣氛好像有點小糟說……不先關心著急一下同事嗎?被綁架耶!都上新聞快報了呀!大家互望一眼。
「那個死小子……」
國際刑警科的員警都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科長,不明白他為何摀著臉在申吟。
奇怪咧,有這麼嚴重嗎?
人走運的時候,只是走在路上都會踩到鈔票;不過,人要是倒霉的時候,光是坐在家裡也會有天災人禍降臨。
他確定他現在是倒霉的,而且還是那種梅雨霉,倍數擴散的霉細胞都可以拿去做成年味噌了。
邵守辰受不了身上濕黏的衣物,單手掀起衣襬,就要把衣服脫下來。
「你做什麼?」雷聿察覺手銬另一邊的動靜,停下腳步側首,剛好看到他扭動著身體,以十分困難的姿勢把上衣脫去。
「噢!舒服多了。」邵守辰光裸著結實的上身,.把那一件已經濕透的棉衫推到被銬的右手堆著。
這不是智能環,他也不會變魔術,沒有辦法拉個兩下就把衣服從手銬連接的地方退出來,所以只好把銀晃晃的銬鏈拿來當衣架,暫時晾著。
但這個舉動很明顯地沒有替另外一人著想。
雷聿微皺著眉,感覺那還在滴水的「抹布」有部分搭在他的手上,即使他動著手腕想要避開,但地心引力終究還是把那串扭擠成一團的布腸帶回原點。
缺根筋的魯男人當然沒有察覺優雅貴公子的心思,還咧開了嘴朝著對方笑。
「你的衣服也濕了,要不要脫掉,真的好舒服!」一場雨來得急,真讓他們兩個變成落湯雞,不過幸好雨勢來得快去得也快,剛剛好在身上衣服都吸水吸飽以後宣告終止。
感謝老天的霉雨。
不過也由於下了場雨,他才沒反對雷聿往山下走,因為大雨過後,土石就會比較鬆動,而且天色已晚,不宜久留,碰到壞人還可以想想辦法,碰到山崩土石流那就沒戲唱啦!
所以,他們「和平」地達成協議往回走,下了山到現在走了一大段路,他也小心翼翼地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倒是沒瞧見有什麼動靜。
他肚子很餓,腹上的六塊肌已經就要縮皺成一塊;腿也很疲累,他甚至做好了要抽筋的準備。但這些都比不上他看到雷聿穿著「會滴水」的高級西服那種痛苦。
他不難過啊?他一件棉布衫濕了貼在身上都受不了,居然有人可以穿著可以扭出水的三件式西服而面不改色,佩服佩服。
忍住想要拱手作揖的衝動,邵守辰發出友善誠懇的提醒。
「你不會覺得濕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不知道他那一件黑外套含水量有沒有三公斤?呃,雖然只用看的,還真的好難受。
拜託趕快把衣服脫下來,他覺得自己身上都黏黏的了。
雷聿微瞇起眼。他當然不會像某個未開化的野人,忍耐力這麼差,光天化日之下把上半身脫個精光然後直呼好舒爽,而且惹人不快還不會察言觀色。
他只道:「把你的東西拿走。」
「啥?」他又哪兒冒犯他了?
雷聿抬起兩人被銬的手,在他面前揭發他「曬衣」的惡行。
「我只是放一下……」辯解被冰冷的眼神直接駁回,邵守辰很乾脆。「好!碰到你不好意思,雷先生!」真是有夠難伺候!他咬著牙將堆在兩人手間的衣物全數撥回自己肩膀掛著,夾緊手臂免得下滑又「弄髒」同伴的「尊體」。
擺個笑臉給他看還硬要踩爛,也不想想如今他們定必須同甘共苦的夥伴,他都這麼努力釋出善意了,他到底在不爽什麼玩意?不想理他,邵守辰自顧自地吹起口哨,大步向前行。
雖然不知道位在何處,不過就這樣走下去,找到房子,就可以用電話請求救援,所以現在只要祈求老天別再讓他們碰見那群匪徒就達陣得分!
荒涼的產業道路在雨後多了爛泥,夕陽西沉,幸好還有幾盞路燈,不至於做個睜眼瞎子,伸手不見五指。飛蛾繞來繞去,還有響不停的蟲鳴,四周皆是風一吹而動的綠草稻田,已經接近農家,要尋求幫助就簡單容易多了。
這樣想著,他不覺就更加快腳步,一心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又走了十多分鐘,突然感覺到後方傳來抗力。邵守辰一愣,知道是因為他的右手擺不動,回頭一看,才發現雷聿坐在路邊的分隔石上。
「你幹嘛?」幹嘛突然坐下來?他們又還沒找到地方求援。
雷聿不答,只是疊起修長的雙腿。即使是坐在這種鳥不拉屎的路旁,他看起來還是溫雅無瑕,俊美雍容,似乎身旁被雨水打的垂死毛亂的雜草,會隨著他週遭存在的氣質囑間幻化成一片美麗綠浪。
邵守辰看著自己打赤膊的半身,然後移下視線瞅著沾有泥土的褲管,配合旁邊的稻田……村夫一名乍現。
沒天理。
明明處境相同,卻這麼天差地遠。
為什麼他不像他一樣脫掉?為什麼他穿著濕透的衣服還是很體面有型?
……他管這個做什麼?
把無聊的聯想放到一旁,邵守辰站到他面前不耐煩地重問一次。
「喂,你幹嘛不走坐在這裡?」等別人來逮啊?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他們現在是在逃亡,又不是在觀光,還未完全脫離敵軍的掌控,就這樣大剌剌地曝光在一個定點上,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雷聿依舊漠然,伸手進懷中掏出一句煙。他打開輕敲了敲,看到有一部分幸運地沒有沾濕,便啟開弧線誘人的唇銜了一根在嘴邊,往褲袋摸到銀色打火機,他單手順暢地點燃那根印有一圈英文字樣的細長白於後,才分出神抬起美眸直視身旁的人。
一連串漫不經心卻極為吸引人目光的動作,邵守辰看得啞口無言,只覺得他可以去拍香煙廣告,一定會有很多人樂意做他唇邊那一管細煙,為他燃燒自我。
然後衛生署就要開始煩惱抽煙人數驟增。
嘖!他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拉回自己的注意力,邵守辰皺眉道:「你要抽煙可以邊走邊抽,不要坐在這裡,我們要快點想辦法離開這裡找人求救。」
雷聿修長的手指夾開輕含著約於,勾起嘴角露出遇劫後第一個魅惑的笑,接著微啟唇瓣將白霧朝他吐息而去。
咳咳咳!想嗆死人?不喜歡抽煙的邵守辰退一步,還揮著手搧丟煙味。才稍微喘一口氣,就聽到雷聿低沉悅耳的濃醇嗓音一點都不慚愧地道:
「我累了。」所以不想再走了。
真的,完全不慚愧,還非常理所當然。
邵守辰霎時呆住,還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
啥米?
他、他……他說他什麼?
累了!?
「你……你什麼?」不相信地再問一次,他瞠大眼。
「我累了,不想走路。」雷聿割開優美唇線,給他完整解答。
「你沒弄錯吧!?」邵守辰火山爆發,前一刻締結友好同盟合約的想法登時焚燒殆荊「我們現在是被人追殺!不是手牽手出來踏青!哪有累了就不走的道理?」他以為打電動啊?還可以按暫停喊休息!他大聲吼叫,頭上就要噴出岩漿數噸。
他也很累啊!早上到現在連滴水都沒進肚子不說,買個孕婦內衣都被綁來這窮鄉僻壤淋雨爬山,說有多哀愁就多哀愁,他這樣都沒叫了,他嚷個什麼勁?至少被抓之前他有吃飽好不好?
追兵不知埋伏在哪裡,救援也不確定能否找得到,在這種必須互相扶持的艱困情況下,跟他站在同一陣線……好吧,是「被迫」!跟他站在同一陣線的友方居然這麼任性妄為地說「累了不想走路」!?
他們是被追殺!一票人等著抓他們回去餵子彈分屍,然而雷聿卻坐在他前面老神在在地跟他抱怨累?
不然是要怎樣?還要他打電報跟那些歹徒講說,今天休息,明天繼續嗎?
這又不是他能操縱的遊戲,是現實!一個弄得不好就會躺進棺材的現實!
「還沒找到救援,現在不是放鬆的時候,你聽到沒有?」邵守辰嚴正地說明迫在眉睫的危機,希望他認真一點看待。
「我走不動。」雷聿點了點煙灰,卻「很巧」地落在他的鞋子上。
「你!」彷彿點燃引信,他原地氣爆。「你有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我們身上沒有半毛錢,也沒有可以跟外界聯絡的東西,而且還有人要抓我們回去!這裡又這麼偏僻,光是必須找到人幫忙就夠棘手了!你猛扯後腿做什麼!?」劈哩啪啦咆哮一陣,直破雲霄,吼到後面還有幾個音節不給面子的破掉。
要不是因為兩人銬在一起,他根本可以一走了之!
天哪!為什麼他要在這邊浪費口水,解釋這些不用說也應該立即要體認到的問題,只為了該死的「他累了」!
雷聿睇視著他脹紅的臉孔,裊裊的煙霧模糊了兩人間的距離,絕魅的輪廓更不真實了。
他冷冷地道:「我沒扯後腿……是你每次出現就打亂我的計畫。」
「誰打亂你的計畫?」他才是禍亂的根源OK?邵守辰氣急攻心,當然也就沒發現他適才的話有何怪異之處。「我管你走得動走不動,總之真正入夜之前一定要走到有人的地方!」
雷聿輕輕地吹出白煙。「你說有人就會有人?」沒大腦的自信過甚。
「至少可以碰碰運氣,好過你坐在這邊動也不動!」真的很「番」啊!他額上青筋爆出。
遠處閃過的一絲黃光讓雷聿頓了下,他瞇著眸確認。
「是嗎?」隨著光亮的放大接近,他魅眼彎笑。「坐在這邊動也不動……似乎也是能有收穫。」站起身,他拉下邵守辰掛在肩上的濕衣服遮住兩人間的手銬。
「你做什……」一道跟路燈不太一樣的遠光從他身後照射過來,伴隨著車子運轉的聲音,邵守辰很快地警覺轉過身站在雷聿前面,他自己都沒察覺這種反應有多麼毫不猶豫。
嗯?瞧見他好像下意識有護住他的舉動,雷聿眼底閃過一絲輕訝。
他不明顯地笑了。
「是部農車,聽引擎聲就知道了。」斷斷續續的岔音,跟早上他們坐的那一台差之千里。
「啊?」邵守辰聞言定睛一看,果然發現那是部三輪的中型運載車,隱約可看見上面坐著戴斗笠的農夫,還有一個綁著花布中的歐巴桑。
「可以不用走路了。」雷聿往前站兩步,看著那輛車朝他們的方向而來。
雖然差強人意,不過,比沒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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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50:02
第四章
鄉下小鎮的好處就是,純樸,而且人情味重。
雖然他們兩個是生面孔,而且手不知為何一直「纏在一起」,形跡 詭異至極還引人疑竇,但善良的農村夫婦依舊讓他們搭了便車,省了不少力氣,在真正入夜之前到達了鎮中心。
告別那對好心的夫妻,邵守辰就失去控制的能力,一路被雷聿拉著走。
他很想翻臉,很想大聲地斥責他到底想做什麼,但是礙於衣服底下的手銬,他只好忍氣吞聲,避免別人以為他們是什麼殺人犯逃獄,棍棒伺候,雞蛋犒賞。
要不是身上什麼證明文件也沒有,他哪用的著擔心?
「你要走到哪裡去?」他咬著牙,扯住一直失去自由且往前行的右手。
「找地方休息。」雷聿簡短作答,視線放在它處。
「啊?」邵守辰愣祝「你應該先找電話吧?」剛才他問過那農夫,這裡最近的派出所至少距離五公里,而且跟他們的方向相反,用走的去太不符合效率,所以應該直撥110免費專線,請人來救援。
感覺到有奇怪的目光射向他們倆,他警覺地轉頭往後一看,捕捉到幾個來不及隱藏的好奇眼神。
煩!邵守辰眉頭擠成無限皺折,高大的身形一測,掩住了雷聿。
他早就察覺到了!從剛剛到現在,不知道有幾雙眼睛瞧著雷聿那俊美絕倫的長相,加上過於大聲的竊竊私語,他可以清楚地聽到這鄉村小鎮的居民在八卦著什麼電影明星微服出巡,還有奇怪裸著上身的保鏢如影隨形。
誰是他的保鏢?衣服被拿去遮手銬,他要穿也沒辦法,哪能怪他?
幸好今天氣溫偏高,路上也有很多人只穿件汗衫,不然就不是奇怪而是變態了。
他暗惱地會了雷聿一眼,只覺得他這麼引人注目,沿路隨便打聽一下,歹徒要找到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真麻煩……」他低聲咕噥,瞧身旁的人聽見聲音轉首,就下意識地舉起手來擋住他的側臉。
看到一隻大手阻在自己面前,雷聿揚眉。「做什麼?」
「你要不要用外套把頭包起來?」邵守辰直接就想到最淺顯的法子。他的招牌墨鏡也好像被搜走了,只好運用勉強可用的稀少資源。
「嗯?」雷聿抬眸,長睫下是雙帶笑的眼。「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這麼多人在看他們,他是沒感覺沒神經啊?「你這個樣子到處亂晃,那些人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我們……」他撇著嘴抱怨。
「你的方法更會讓人『印象深刻』。」穿過一條小巷,雷聿往一棟掛有旅社招牌的三層樓矮房走去。
「喂……等一下!」邵守辰在他要踩上階梯之前拉住了他。「你走進去想幹嘛?」尿急借廁所啊?
「我說了我在我地方休息。」不理會他的制止,雷聿踏入玄關。
「喂!雷聿!」自動門開啟,看到裡面的櫃檯小姐已經往這邊注意,他壓低聲,拉扯兩人間的銬鏈暗中較勁。「我們身上沒錢!」要怎麼住旅館?幫人家洗碗擦地嗎?那也要先把這該死的手銬解開再說!
雷聿輕笑。「你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語畢,他往櫃檯方向示意。
「什麼!?」瞧見小姐走過來,邵守辰氣急敗壞地低吼。「你想白住啊!不可能的,到時候我們要怎麼離開?」別又增加一群人追殺……不對!重點是,他身為一個執法人員,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等你們警方來支持,順便付帳。」雷聿勾唇。
「你別拿我們警察當冤大頭!」重重地切齒,他在他耳邊吐出話。
「你的薪水是我納的稅。」緩語結束唇槍舌戰,雷聿回過頭朝著迎面而來的小姐客氣詢問:「你好,請問還有空房嗎?」他笑得好親切,幾乎懾去她三魂六魄。
長相頗為清純可愛的服務小姐呆了好幾秒才回過神,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呃、嗯,當然有……你們是外地來的吧?」面孔好生。
「我們……啊!」說到一半的話被截斷,邵守辰撫著被衣服遮蓋的右手,冒火地瞪視始作俑者。
「是啊,來觀光,不巧碰上大雨,弄得一身狼狽。」雷聿只不著痕跡地收回勁道淺笑響應,壓根兒當作沒事發生。「給我一間雙人房可以嗎?」
他溫文有禮的應對態度,加上一張無害的容顏,很快地讓小姐對眼前看來有些不協調的兩人消失警戒。
「原來是這樣……」小姐收回打量邵守辰的疑惑眼光,不過一下子又增添新的困惑。「一間雙人房?」她的眼睛轉而盯向兩人自始至終都靠在一起的肩膀。
邵守辰順著看,然後睇向她,又瞧瞧自己,突然發現整個氣氛……非常曖昧。
「一間雙人房有什麼問題嗎?」他放大聲量,差點嚇到小姐。
「不……沒問題。」她笑得尷尬,沒有多瞧他光裸結實的肌理,連忙讓開身。「請跟我到櫃檯登記。」
寫好登記簿後,她拿了鑰匙交給臉色看起來較為和緩的雷聿。
「謝謝。」他啟唇道謝,眼角餘光瞥向一旁臭著臉的邵守辰。
「呃……不用客氣。」小姐戰戰兢兢地低頭陪禮。「房間是二樓最後一間。」
雷聿微點頭,臨轉身前,像是發現了什麼,他抬手在小姐頭上輕緩一拂,宛若一陣清風,靈巧地掃過她的髮絲。
「妳頭髮有些亂了。」
醇濃如紅酒般的聲音提醒著,他笑得柔雅萬分。隨後沒有多留,旋過腳跟,便暗拉邵守辰上了樓。
小姐只能楞在當場,完全被他脫俗的神態迷惑。
「呃?」逐漸垂落的過長劉海遮住了她的視野,她舉起手一摸,這才發現,本來用髮夾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真的都亂了。
奇怪,她明明弄得好好的啊!
髮夾掉到哪裡去了?
「男人不穿上衣真有這麼大驚小怪嗎?」
一進到不算大、但卻十分乾淨的房間,邵守辰便不悅地開口。他總覺得那個小姐剛剛的眼神非常 怪異,令他十分不舒服。
好吧,他承認是失禮了點,但也沒辦法啊!只是上半身沒穿而已,何必這麼看他?
雷聿打量了下房間四周,簡單的擺設和樸實的氣息,很符合這村鎮給人的印象。他往窗口望去,瞧見一樓後方有個大雨棚。
觀察完畢轉回視線,就看到邵守辰高大的身軀半彎著腰。
他抽拉著鞋帶,甩掉濕透的鞋子,正想往床上一躺,結果被雷聿拉祝
「幹嘛?」他沒好氣地址眉,和他大眼瞪小眼。
「別把床弄髒。」他悠悠然然地睇向他一身汗漬。
「你有潔癖啊?」麻煩死了!邵守辰跨個兩步,一屁股坐上三人座的籐木長椅,雖然沒有大飯店沙發那麼舒服,但上頭的棉墊也夠柔軟。他往後仰,右手又不動了。「你夠了,說要休息的人是你,現在又不讓我睡!」他惱怒地一掌拍上茶几。
「不是要打電話?」雷聿三兩下輕鬆塞住他的噴火孔,還嗆了他一鼻子灰。
呃……對、對喔!被那小姐一氣都忘了!邵守辰正想站起身,卻被壓下坐正。
「先別動。」雷聿從袖口翻出一支黑色的細髮夾,劃過唇邊,將它折彎。
「你……」他怔怔地看著雷聿彎起修長的腿,蹲在他眼前。「你做什麼……」他微側的專注面容讓他有些傻眼。
他的五官還真不是普通的漂亮……雖然細緻,但並沒有折損他眉宇之間該有的男人英氣,活脫脫的美男子名詞代言人。
軟軟的髮梢因為他側首而滑落,蓋上了那總是半掀的閑雅眼簾,他有種想要幫他撥上去的衝動。
「這是剛才那位小姐的禮物。」雷聿察覺到他的目光,只是斂眉淡笑,將彎起的一端插入手銬的鎖孔。「……她並不是覺得你沒穿衣服奇特。」他用髮夾尖端觸碰著小孔裡的鐵片。
「啊?」話題轉的沒頭沒尾,邵守辰只能張著嘴看他動作。
「她是把我和你……」輕輕一挑,他扯動著手銬裡的彈簧。「……看成一對。」他揚起唇色。
「鏘」地一聲,兩人間的腕銬隨著話落應聲而開!
「什麼!?」邵守辰瞠大眼,已經不知道要為了他的話驚訝,還是為了他這一手五秒開鎖的技巧結舌。「你……這……看、看成什麼?」腦筋打架幾秒,他決定先對他的話表現錯愕。
雷聿抬起美眸,在要站起時,傾身在他耳邊低語。「看成一對。我,和你。」
邵守辰感覺耳後敏感的神經,被溫熱的氣息完全撩撥起了麻癢,他下意識地縮肩,趕忙接住還發著燙的肌膚,倒抽一口涼氣。
他瞪著雷聿,只覺得他身上混著煙草味的獨特體香環繞在自己氣息之間,亂了他所有思緒。
「胡……胡說八道!」別開玩笑了!他和雷聿?
這麼陰險惡質的傢伙,就算他真的要喜歡男人也不會選眼前這個!
他們是死敵,這輩子都是!
他沒察覺,自己的否認有多麼不夠堅定心虛。
雷聿看著他一副彷彿木乃伊的僵硬表情,忽地,他俊美無儔的面容上,牽起魅惑的唇色,笑得誘人神智,無形中還帶有嫵媚的勾引意味。
拿掉銀銬,他兩手搭上邵守辰身後的椅背,由上往下地俯視著他。
「你不喜歡?」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可以清楚地發現他的黑眸罩上一層妖艷的異色。「男人,或是女人,我都可以接受。」他好慢好慢地說著,每脫口一個字就靠近一些,到最後,他幾乎是貼在他的唇上開口。
邵守辰動都不敢動!就怕他一搖晃即會親吻上眼前的優美唇片。但他也不肯認輸,就這樣和他對望,連額際出了汗都不自覺。
「我管你能不能接受,你……你現在是在挑逗我?」他極度詫異,每一個開合嘴唇的動作都差點要掃過他深沉的呼息。
他屏著氣心臟亂跳,深知眼前的人有股超越性別的魔性美,逼得人無法轉移視線,只能被他包圍蠱惑,想否決他造成的嚴重影響,但微弱的堅持又欺騙不了自己。
「我只是……」雷聿美眸輕撩,直要勾進他心底深處。「——覺得很有趣。」他低啞地笑著。
邵守辰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都克制不住地往臉上衝,在這種鼻尖要抵在一起的凝視當中,他只覺得自己的胸腔快要爆炸陣亡!
受不了了!他會休克而死!邵守辰將頭輕輕地往後挪,擺脫掉這恐怖的無言對峙。
雷聿一笑,緩緩地站直身,他挑高了眉代表勝利。
可惡……又被他耍了!邵守辰不甘心地罵自己沒用,卻也對他這詭譎的新招數莫可奈何。
「我很感謝你幫忙解開手銬。現在,你玩夠了,可以打電話了嗎?」他略顯氣悶的撈起放在對面的電話筒,就要撥起號碼。
「我沒玩,我說的都是實話。」他輕描淡寫。
「呃?」他拿著的話筒差點掉在地上。「你剛說什麼?」迅速地抓住他的手臂,他不敢相信,甚至對自己心底一閃而過的情緒震驚。
雷聿卻不肯重複了。「快聯絡你們警方來付帳。」低笑一聲,他輕掙脫束縛轉進套房附設的浴室,不再理會身後的探詢問號。
瞅著他消失的背影,邵守辰痛恨自己真的像江德別說的那樣,開始跟雷聿有詭奇的不清糾纏,以前還沒有感覺,這一次真的失態得太明顯了!暗咒一句,他根本是用拳頭擊上電話鍵。
接通了報案系統,他表明自己的處境及身份,且念著茶几墊上縫印的旅社地址,才知道原來他們位處於台中與南投的交界山區。
得到他們會在半小時內趕來的保證,他掛上電話。
少了手銬的限制,他轉動著身上已經疲 憊到僵硬的筋骨,看到整齊清潔的大床,沒有猶豫太久,就欺了上去。
他才不管那個有潔癖的傢伙說些什麼,他要睡覺,補充戰鬥力,現在!
等雷聿走出來後,瞧見的就是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模樣。
還說是警察,一點警戒性也沒有,就對他這麼放心?
雷聿的髮梢有著沐浴過後殘留的水滴,一個細微的震動,就晶瑩垂直地落在邵守辰起伏的胸肌上,淹沒於他平靜安穩的呼吸之中。
他極緩慢地伸手,在他頸項旁輕輕撫過,睡夢中的人仍是毫無反應。
呵。
看來……他好像無意中被人信任了。他笑,非常邪魅的。
多睇了那張端正的睡容一眼,他走到椅子旁,然後拿起電話,撥了號碼,只簡單地交代幾件事後就掛斷。
抬手撫著襯衫上銀製的袖扣,沉吟了一會兒,他撥起另一組號碼。
「我是雷聿……有了變量,我要更動計畫……」
他的低語迴盪在室內,卻半個字也沒進到邵守辰的耳朵裡。
「不必,因為……我很有興趣……」美麗的眼睛底閃耀著自信,他好聽的磁嗓添了幾絲愉悅。
從現在開始,重新洗牌,從頭賭起。
「知道他們在哪裡了嗎?」
室內,氣流沉寂;窗外,大雨滂沱。
中年男子佇立在落地窗旁,黑暗天空偶爾劃下的銀白色閃電將他的身形拖往深紅色的地毯,像血一般烙印其上,形成奇異的駭人黑影。
「是的,已經監聽到電話,確定是雷聿本人沒錯。」下屬恭敬地彎身答覆。
突地響起的強雷,震動了聽者的耳膜。
「呵呵……哈哈哈……」中年男子笑的狂妄,忽然又神經質地轉而大聲怒咆:「叫你們除去障礙物,居然笨得讓獵物跑了,還花了半天的時間才找到他們的蹤跡,而且人都沒抓回來也敢跟我報告!?」他一掌擊向原木桌面,嚇得手下滿身冷汗。
「很抱歉!這次絕對不會——」
「不會有這麼多下次了。」
冷硬的話語伴隨著「砰」的槍響,終止了那可憐屬下的顫抖。
一枚九厘米的銀黑色於彈穿透他的眉心,無聲無息,直接斃命。
見屍體躺在面前淌著血,中年男子毫無表情,只拿出口袋裡的手帕擦了擦槍口。
「找人來處理掉我書房裡的東西。另外,加派一組人去狙擊,這次不容許失敗。」冰冷地說完,他轉過有些蹣跚的身形,看向暗沉的夜空。
玻璃窗反照出他猙獰的臉孔,他用力地擦去噴在臉上的幾滴血漬,直到把皮膚都擦紅了還是不停手,就只是反覆地搓著那抹詭紅。
他不能染血、不能,不然她們會害怕的……
脆弱的人體被他自殘得弄破了皮,滲出的血跡染紅了他的眼,他不覺得痛,只是又開始大笑。
「哈哈哈……全部去死!我要毀了雷氏,我要殺光雷家的人,我要替你們報仇!」
可怖的笑聲沒有停止過,如同窗外的狂風暴雨。
令人心驚。
「什麼?路基塌陷!?」
一聲暴吼衝入安靜的凌晨,差點沒嚇到遊蕩在諸路的孤魂野鬼。
「車子來不了,不會開直升機啊?……需要緊急情況?好啊!等人死了就什麼都不用急了!」邵守辰對著電話筒咆哮,暴跳如雷。
不知道等了多少個「半小時」,他無緣無故睡了個覺洗了個澡,還無法控制生理飢餓地吃了雷聿擅自決定叫上來的旅館霸王餐,支持卻始終沒到,他索性打電話去催,結果得到的答案讓他幾乎要吐血!
「我是國際刑警科的刑警,現在有狀況,妳——證明?惡作劇?妳也太會幻想了吧!我的編號是……妳可以去查啊!什麼?那不歸你們管!?」政府的報案系統還真是「繁複」啊!
雷聿坐在椅子上旁觀他演出捏碎可憐電話的戲碼,一派優閒。清洗過身體後,他將外套脫掉,只穿著一件半乾的襯衫小憩了一會兒,喝著之前消夜留下的淡酒,他輕鬆得彷彿在度假。
「我講話態度有問題?妳才拖拖拉拉有失職嫌疑!我要是知道怎麼聯繫上我的直屬長官還用得著你們嗎!?」氣憤地大吼一聲,邵守辰將無辜的話筒砸回原位。
煩躁地耙一把頭髮,他瞥到雷聿的閒散自若。
「你怎麼心情好像變好了?」唯我獨尊的最佳代表。
「有嗎?」他揚唇,俊眸微斂。
「你覺得很好笑?」他瞪著他。
雷聿搖晃著杯中的液體。「是滿好笑的。」完全不給面子。
「真感謝你的觀賞。」他不爽地址動著嘴角,氣鬱填胸。
「不用客氣。」他輕啜一口酒,很享受他的惱火。
邵守辰不想跟他鬥嘴,反正一定門不贏。「一定要想些別的辦法……」他把腦力花在思考脫困上面。
要不是手機被取走,他也不用困坐愁城。一堆重要號碼都輸入在裡面,他從來也沒費心去記,現在好了,科長、同事,沒一個人他聯絡得到,他終於知道那些該死的電話號碼多麼應該留在他腦袋裡!
真他媽的……他從來沒這麼想罵髒話過!
既然對外道路不通,那就表示他們只能待在這小鎮裡。不知道敵方的人手是否還在這附近,若答案是否定,他們就可以在這旅館等待後援;若歹徒循線追上來,那他們得想些辦法擺平,但……
他想不出來!
他們沒有武器也沒有代步工具,空手絕對敵不過子彈,人腿也跑不過汽車,若是現在那些人出現,他們打會輸,迷不掉,只能乖乖待宰,易言之,他們的處境超級悲哀!
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那些壞人找不到他們……但要是佛祖不顯靈,上帝沒聽見,那不就完蛋了?
邵守辰在床前踱來踱去,覺得自己腦袋都要炸了!
一個人腦容量有限,兩個人總該能討論出些有用的法子吧?
「喂,你別只會坐在旁邊納涼,快點幫忙想想現在該怎麼辦!」他急,頭髮都被自己抓得一團亂。
和他的急躁成絕對反比,雷聿優雅地揚起薄笑。「順其自然就好。」
真棒的提議。邵守辰胸中塞滿怨念。「你也太鎮定了!你不擔心他們找上來,我擔心可以了吧?」所以不要再說笑話了!
「著急並不會有幫助。」他放下玻璃杯,又注了半滿。
連這種時候都要向他說教!邵守辰覺得開口要他幫忙合作真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愚蠢的事。
「那就請你想些有『實際幫助』的辦法讓我們離開這兒地方!」他火到岔氣。
雷聿骨節分明的長指支著額,徐緩道:「你是警察都找不到人來協助了,難道打算放棄自尊投靠我這裡?」不是跟黑社會勢不兩立嗎?地含笑。
「那也好過被那些不知道名字的——」咦,對了!他根本不曉得對方的來頭還有敵視他們的理由!邵守辰倏地轉過身問道:「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殺你嗎?」他很正經地,拿出警察辦案的態度。
雷聿睇著他,良久良久,溫潤的唇線緩緩上揚。
「因為我是有很多仇家的黑道老大。」說得好雲淡風輕。
邵守辰再遲鈍,也知道他是在諷刺他之前的觀點、敷衍他嚴肅的問話!
「你認真一點!」忍不住又吼,險些爆血管。
「嗯?我還以為這是你想聽的答案。」
他的笑容好絕色,可是卻非常欠揍!
「你要是不跟我合作,我們很難再一起行動下去!」他站到他跟前。
雷聿抬眉。「我也沒留你。」
邵守辰一僵。是啊,手銬既然解開了,他們就不必被迫強制一起逃亡了,他大可走他的陽關道,是他自己不去找獨木橋的。
他為什麼每次說話都要夾槍帶棍地諷刺他?這種情況,兩個人當然比單獨一個人來得安全啊!
敵人的主要對象是他,他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落單?
啊!好煩!!
邵守辰腦子已經亂成一團漿糊,眼前無法突破的窘境讓他煩惱,連唯一同國的戰友都以氣死他為樂,他到底是招誰惹誰?
呼出一口長氣,並沒有讓他感覺這個世界更加美好。
惡夢一抄…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醒啊?
壓下想發飆的衝動,他放棄地坐在床沿,索性成大字躺進柔被。
乾脆大睡一場,死就死啦!
才這麼想著,就耳失地聽到外頭走廊有深淺不一的輕微腳步聲。
走廊有人在走路沒什麼了不起,不過要是有很多人在凌晨三點半刻意放低音量在外頭晃動那就很有問題!
雷聿的酒杯才靠上唇就拿了開來。
室內的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同樣看向房門。
銀色的門把發出細響,宛如有人在試探轉動看是否可以開啟。
邵守辰從床上翻身坐起,表情好哀淒。
他真恨自己好的不靈壞的靈……原來佛祖真的沒有空,上帝也有重聽!
雷聿擱下玻璃杯,凝視著那暗中蠢動的鎖把,他牽起一抹魅笑。
「惡客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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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51:23
第五章
站在二樓窗口旁,邵守辰感覺身上還帶著濕意的衣服被風吹得有點冰冷。
他低頭偷眼看了下那色彩鮮艷的大雨棚,覺得自已已經開始發昏。
很漏氣的,他嚥了口唾沫。
「我……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一件事?」緊抓著窗口的鋁欄杆,他回首朝著盟友纖悔告解。
「什麼?」雷聿皺眉,頗為不悅。
三秒鐘就應該要做好的事情卻被他拖了快一分鐘,聽到房門後有衣服摩擦的聲響,他知道門外的人已經要動作了!
「快點。」他低聲警告,提醒佔據在唯一逃跑出口的「路障」閃邊讓開。
「可、可是……」邵守辰眼睛盯著自己抓著窗戶的手指,冷汗滑落背脊。
「不要廢話。」雷聿瞇眸,手已經伸向他背部。
「等、等等!」邵守辰連忙制止。瞅著距離地面的高度,他頭皮一陣發麻。「我、我有非常嚴重的——」
不等他講究,雷聿長手一掃,趁其不備將他整個人給推了下去!
「藹—」
暗夜一聲淒厲慘叫。
邵守辰以口來得及護佐頭的姿勢先掉在一樓的雨棚,而後彈落在地,脆弱的支架因為衝擊而歪曲傾斜,無辜陣亡。
「……嚴重的……咳咳!的、懼高症……」倒霉鬼躺在地上接續剛剛未完的話語。雖然雨棚減緩了衝力,高度也真的不是很高,但還是讓他有種骨頭被強迫拆開重組的錯覺。「我的背……咳咳!」胸腔傳來的疼痛和窒氣讓他猛咳嗽。
好丟臉……當差七年,他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
「別指望我會扶你。」
無情的低沉嗓音透入他自怨自艾的悲慘情緒,邵守辰猛然張大眼,發現雷聿已經站到他前面了!
「你、你……我……咦!?」他來回看著頭上的二樓窗口和已經半殘廢的雨棚架,完全陷入混亂。「你、你怎麼下來的?」長了翅膀會飛啊?
雷聿一笑。「我沒有懼高症。」所以不像某人那麼沒用。
話才落下,就聽到樓上「碰」地一大聲,傳來喧鬧與咒罵,門已經被破壞,還有幾個人影從旅館內的樓梯跑了下來,前面把風的人也有了動靜。
「你剛那一叫真有影響,還不快走。」他低斥,轉過身就先離開。
「連這種時候你都不忘教訓我?」邵守辰困難地爬起,滿臉難以置信地跟在他後面上訴。「我會叫那麼大聲是誰害的?」要不是他診他沒注意突然推他下來,他會叫嗎?連心理準備的時間都不給,真差勁!
「你閉嘴。」雷聿沒打算在這當頭跟他舌戰。他拐彎,盡量選擇只有人能通過的窄小巷子遁逃。
考慮對方應該是有車,那麼就只好利用障礙逼那些人動腿,否則不消一時半刻,他們很快就會被抓。
尚未天亮的凌晨,本應寂靜的氣流因為騷動而雜亂起來,刻意壓低的交談聲、急促的腳步聲,粗重的喘息與隱藏不了的殺氣,加深了這夜的異譎。
不知道哪條路會通到哪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小鎮畢竟不大,被一群人四面八方包抄的結果是避免不了的當面作戰!
「在這裡!」
一聲吆喝伴隨著槍響打破了暗潮洶湧的表面平靜,不擔心會驚動左鄰右舍,這次來進行襲擊任務的歹徒,比之前的更加肆無忌憚、凶神惡煞!
「真他媽囂張!」邵守辰怒罵,身為公權力代表的警察,對這種事情簡直不能接受。「這些人到底有什麼後台?」就算有總統撐腰也沒這麼誇張!
「他們沒什麼特別後台。」雷聿直視著前方。「只是有個跟瘋子沒兩樣的主子。」
邵守辰一頓,很快地問道:「你究竟是跟誰有這麼大過節?」
「你想?」他輕巧地翻過一睹矮牆。
「我想不到!」暴吼一聲,他差點踹爆那磚塊拼湊的水泥牆。
「你不是對我的事情瞭若指掌?」他突然在一個巷口停了下來,側首斜睨。
他笑,讓人意亂情迷的。
邵守辰楞住,思緒在一瞬間打結,沒注意到他的視線,只顧著跑到他旁邊。
「你——」
「別動!」
一名歹徒身影帶著冷硬的警告及黑亮的槍枝從轉角右方現出,槍口直指著他們兩人。
雷聿冷眸瞥向一旁來不及反應的同伴。
「你,蠢。」他笑得這麼明顯,他還是沒接到暗示。
「啊?」邵守辰這才會意過來。「原、原來……」他還在想,他沒事對他笑得這麼美幹嘛?原來是在提醒他有人……
真沒默契。
他兩手一攤,沒轍。
「不要亂動!」看起來還滿年輕的歹徒托著槍。雖然看得出來很想強裝鎮定,但是游移的眼神和略顯沉不住氣的表情洩漏了他的經驗不足。
邵守辰看到他甚至用雙手拿槍都還有些不穩,眉峰一挑,心裡有了主意。
「呃,小伙子……」
「閉嘴,不要講話!」等不到同伴來支持,年輕歹徒對於眼前的狀況有些焦慮。「敢亂動就殺了你們!」他出言恫嚇,槍口直對著眼前的人。
「好好,我不動。」邵守辰舉起手顯示自己無害安全。「不過,你真的要殺我們嗎?殺人的罪可是很重的。」
雷聿沉默地睇向他,只見他眨了眨眼。
他續道:「刑法第兩百七十一條,殺人者,處死刑、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你還這麼年輕,想在牢裡蹲一輩子嗎?」
「不關你的事,閉上你的嘴!」年輕歹徒惱火地將槍握緊,往前站了一步。
「喔哦,不要衝動,你可得想清楚,我是警察,若你殺了我然後被抓到坐牢,你猜裡面的獄警會怎麼『教導』你來重整警方的士氣?」他誇大其詞地形容社會黑暗面。
「什麼?你……你是警察?」年輕歹徒彷彿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他瞪大眼,有些慌亂。
聽到身後其它人的腳步聲已經接近,邵守辰眼底閃過一絲銳光。
「你連自己執行什麼任務都沒弄清楚?該不會被你老大騙了吧?」他退一步,臉上掛著嘲笑。
年輕氣盛的歹徒顯然無法忍受自己被貶低,他又往前將槍口直逼向他。
「我叫你閉上嘴!」驟怒之下,他大聲一吼。
一旁的雷聿就趁他注意力完全放在邵守辰身上之時,如迅雷般的抓住他的手腕,讓槍口改向對著牆壁,然後在骨節上施勁,整個用力反剪,「喀擦」的骨頭斷裂聲響劃破燥亂的黑夜,一氣呵成的過程僅僅只有一剎那。
「藹—」歹徒發出駭人的疼痛喊叫,再也握不住槍跪倒在地,捲曲著身體,手骨還呈現奇怪的垂落角度。
雷聿精準且毫不留情的狠辣招數讓歹徒的腕骨瞬間脫臼。
他迅速地挑起槍,指住地上哀號的人。
「雷聿!」邵守辰按下他的手,認真萬分。「不要殺人。」
他的眼睛在朦朧夜色下仍是極為清澈,讓人能看見之中所有的堅定。
雷聿瞅著他,然後唇瓣劃出漂亮的弧線。「你什麼時候看過我殺人?」
邵守辰一怔,隨後也笑了。「你又要怪我等污蔑你是黑道?」
「我不是嗎?」雷聿勾唇。將槍半轉,他遞到他面前。
邵守辰更訝異了,他望著那張俊美絕倫的面容。
「你是警察,應該比我會用槍。」把槍交給他,他側首傾聽。「他們追來了。」語畢,又轉身跨步。
邵守辰握著手中沉甸甸的手槍,感覺到上面還有屬於雷聿的餘溫,他的胸口霎時漲滿不知名的愉悅。
「這代表我們開始建立信任?」他跟上前,在一旁舉起槍問道。
雷聿沒看他,眸裡卻隱隱有著笑意。
「那代表你剛才的表現證明你有大腦。」他講話一點都不留情。
邵守辰眉頭頓時擠成小山高。「你不諷刺我會很難過是不是?」
他不答,只是揚起嘴角。
兩人在言談之中,跑出了一條郊外的產業道路,雷聿轉首看了看,而後停下腳步。
見他停了下來,邵守辰傻祝
「你幹嘛?又累了?」不會吧?不知道有多少支槍正在他們屁股後面耶!
雷聿斜睇他一眼,瞧得他全身不舒服。
「做……做什麼?誰叫你有前科。」合理的懷疑來自前車之鑒的累積。邵守辰盡量讓自己抬頭挺胸一點。「你為什麼不跑了?」
雷聿還沒啟唇,本來黑暗的道路突然被車燈給照亮。
「來了。」看見暗號的閃爍方式,他就知道來者不是敵人。
「什麼來了?」邵守辰沒進入狀況,他反射性地拉著雷聿的手臂退了一大步,避開在路旁被射殺的可能。
這種行為是第幾次了?
雷聿看著自己臂上的大手,心中掠過一縷情緒。他抬眼,順常用另一隻手格開邵守辰的箝制。
「赫!」邵守辰被他的舉動嚇了好大一跳,他忙收回手,臉上的表情又是愕然又是困惑。
撫著被雷聿長指觸碰到的地方,一陣熱氣霎時無法控制地衝上他的腦袋。
不知怎地,他覺得剛剛雷聿碰他的方式,好……好煽情……
他不會形容,幾乎只有一瞬的接觸,他僅是做個撥開他的動作,但是他的手指……卻好像刻意似的輕撩過他的皮膚……錯覺嗎?
睇著雷聿完全沒變化的神情,邵守辰開始覺得是自己想太多。
「你剛——咳!」要命,聲音怎麼一下子變啞了?他清咳兩聲,連耳朵都紅了。「你剛、剛才說什麼來了。」收斂心神,收斂心神。
雷聿勾起淡笑,比之前的都還要魅人,看得邵守辰心跳七上八下。
「支持來了。」他伸出手,直直指向高速前進而來的車子。「那是來接我們的。」
「啥?」邵守辰看過去,突然明白了。「那是……你的人?」
對啊,他早該想到的!雷聿一定會打電話叫自己的人來,因為他絕不可能乖乖地跟他走,他向來就愛跟他玩這套!
雷聿彎唇。「如何,跟你們警方的效率比起來?」
邵守辰皮笑肉不笑。「是,你厲害,你們第一名。」就算水深火熱、天崩地裂都有敢死隊前來效命。
真夠了!做什麼事也不跟他商量……反正只有他認為兩人落難必須合作,他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過獎。」雷聿謙虛微笑,一點都不看他臉色。
邵守辰正待說些什麼,卻聽到身後小巷傳來吆喝聲。他倏地回頭,發現已經有人拿著槍指向他們這邊了!
「小心!」他閃過身以石牆為掩,示意雷聿先往前走和他的人會合。
雷聿知曉自己沒有防身武器,留下來會礙事,便無異議地自行行動。而邵守辰則用剛才搶奪下來的槍朝對方反擊,拖住他們的時間。
打中了幾個人後,邵守辰就開始退。因為巷弄中沒有遮蔽,所以歹徒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免得一跨出去就被射個窐窟窿。
見己方的車子已近,雷聿就全速往那邊奔跑。
手下的車停在眼前,雷聿回頭看向朝這邊而來的邵守辰,他忍不住微微皺眉,就這麼專注地看著他……
「雷聿!」
等他聽到邵守辰聲嘶力竭的示警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身後的草叢有人——
「砰!」
近距離的槍聲在耳旁響起,雷聿只看到身旁一抹黑影躍出,遮住了他的視線,同時,濃稠帶有鐵銹味的液體混雜著一聲悶哼飛濺在他眼前,子彈穿透了人體劃過他頸旁,留下灼燒的熱辣痕跡,然後黑影也發出一聲槍響,前方草叢隨即傳來淒慘的痛叫。
一切的事情發生的叉快又急!
站在他面前護佐他的男人按著肩膀粗喘一口大氣,隨後身形微晃,便往後抵靠在他身上。
雷聿順手一扶,進入眼簾的是邵守辰那張表情總是很豐富、但如今卻涔滿冷汗的臉。
掌心傳來溫熱的濕意,他抬手一看,俊美的輪廓瞬間凝結成冰。
接過邵守辰手上的槍,他冷冽凌厲地指向適才襲擊他們、現在則痛停在地上打滾的歹徒。
「不……不要!」尚有微弱清明神智的邵守辰極為艱困地舉起手臂制止他。「你……不要……」殺人!
話未落,眼前一黑,他再也撐不住地暈厥了過去。
抵在身上的重量無預警地變重,雷聿只能下意識地垂放握槍的手,環住逐漸失溫的高大身軀。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本來充斥在他眼底,那狂亂陰寒且讓人發毛戰慄的憤怒,就因為邵守辰的一句叮囑而在剎那隱表。
「少爺?」前座的司機和保鏢對於剛才的事情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們看著沒有中彈的雷聿,鬆了一口氣,等待指示。
雷聿沒有多說話,帶著已經昏迷的邵守辰坐上車,手下馬上就引擎全開地殺出重圍。
他不擔心這台防彈轎車會無法順利脫逃,他也有的是辦法讓敵人全軍覆沒。
但——
「不要殺人!」
明明是必須拿命去搏的職業,遇到狀況都還是這麼心軟。
……他早說過,這樣會給他帶來危險。
雷聿凝視著身旁沒有意識的男人,腦海中浮現的是他奮不顧身保護他的影像。
他抽出腰間皮帶,在他受傷的肩上綁緊止血。撥開邵守辰額而散亂的髮,他的動作漾柔。
「真蠢。」
為了立場敵對的他,值得嗎?
雷氏,在道上不能說是一個組織的名字,在商界也算不上是一個集團的稱號。
他們並不刻意神秘,只是行事風格向來低調,加上特殊背景,外人擅加的聯想及臆測造就了所謂的「雷氏」。
因為上一代的恩恩怨怨,總是會像肥皂劇般的延續到下一代,所以,在雷聿的父親認識了妻子後,就決定洗清他們雷氏的黑道色彩,不允許禍亂影響兒孫,也是真的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人流血。
祖父沒反對,所有的一切都讓後代決定。
雷聿的父親做得很成功。一方面運用他的商業頭腦賺錢,另一方面從內部開始進行改革,花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將龐大的組織轉型,成就展現於他三個兒子身上。
但,已經存在過的事實似乎是怎麼也抹滅不掉,就算再努力亦然。
外人總是會將他們曾經有過的經歷翻出來在背後一再談論,彷彿像是一個坐過牢的人,縱然想要重新開始,別人也都會帶著有色眼光評估。
更甚者,偏激人士會拿他們當目標,處心積慮地想要剔除掉他們的盛名。
不論在商界或黑白兩道,雷氏的敵人始終來自於那擺脫不掉的虛幻背景。
雷家的兄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長大成人,被綁架攻擊的次數已不在話下,所以學習如何防身便是首要課題,雷聿一身厲害的功夫就是從小訓練而來的。
六年前,去意大利探望祖父時,他首次知道了邵守辰的存在。
又一個是非不明的傢伙。這是他的想法。
他不認為自己去關心親人必須要被人這樣懷疑跟蹤,於是,他跟他玩了個小小的捉迷藏。
之後幾次有意無意的交鋒,他深切地體認列這個老是跟著他的警察——實在是只有衝勁,缺少精明。
看著他每次都氣急敗壞,卻又沒辦法地必須跟在他後面跑,他覺得有趣了。
一開始不悅的心態不知何時轉變成近似「逗弄寵物」的優閒,他任他天涯海角地追蹤,順帶解決些煩人小蟲製造出來惟恐天下不亂的麻煩,這幾年邵守辰破的案,有一部分便是他將傳進耳的消息故意放出去所牽成的。
「寵物」的地位一下子竄升,變得可供利用,他不用再騰時間花心思去清理那些想對雷氏不利的角色,只消引個火,自然有炸彈去爆炸擺平,完全不必自己動手。
真令人愉悅。
這種遊戲應該要中斷,但他卻玩上了癮。
隱隱約約,他也逐漸感受到,邵守辰並不是真的想抓他,那麼,他是為了什麼在追著他呢?
不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他們之間不用言語的共有默契。
他們只是一直觀察著彼此,瞭解愈多,就愈無法停止。誰都不先戳破,就這樣一直下去。
或許如此形容十分奇怪,但是,再也沒有比這更恰當的說明。
他們的關係從一開始的似敵,混雜著似友,到現在則似……
呵,真是個會讓人發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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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51:37
第六章
雷聿交疊長腿坐在柔軟的沙發椅上,優美的手指輕搭在額旁,身上已經換了乾淨的亞麻衫,卸下一貫的俊邪詭魅,襯托出他隱藏的淡雅沉靜。
這裡是雷氏在台中市中心的一處據點,以所投資的醫院為首,關係企業也林立其中,他們現在則是位在門禁森嚴的高級別墅區。
不少達官顯要也住在這裡,那些人再大膽,也絕不會輕易找上門來。
「扣扣。」
書房門被敲了兩下,他輕佻眉。「進來。」
隨著紅檜木門開啟而入內的,是一名穿著白袍的女醫生,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乍看之下只注意到她那吹彈可破的美麗臉龐,但再仔細一瞧,就會發現她明眸流轉間所釋放的精練和智能。
「怎麼,等很久了?」雙手插在白袍的口袋,她走近書桌。
「我沒等。」抬起眼,他對上她盈滿笑意的臉。
「是喔,沒等,誰不知道你只要一有事情就會躲到書房沉思。」騙誰,幾個小時前滿身是血的嚴肅模樣嚇死別墅裡的人了8我這麼辛苦,但你從頭到尾連聲招呼也都沒跟我打。」可憐喔!虧她接到電話就從醫院火速趕來,結果只丟了個在流血的人給她就不管了,真命苦。
「樂姨。」淡語一句,雷聿回堵住這整天只想她的侄手向她低頭的「小阿姨」。
「好乖。」她綻出嬌笑,超級刺眼
樂樂,可不是暱稱,她是真的姓樂,名樂,她的大名就叫樂樂。
她是雷氏的「專屬特約」醫師,也是雷聿母親最小的一個妹妹。
除了雷聿外,她姊姊的兒子年紀都比她大,一開始她真的很想捶心肝,她要的是可愛好摸、抱起來軟綿綿的侄子,不是人高馬大不苟言笑,身材標準man
po!er,而且美貌到沒天良的侄子!
不說那兩個比她大的,光是看這個只小她四歲的侄子,就可以知道她夢幻的期盼被粉碎得有多徹底!
不過後來轉念一想,不管再怎麼說,她的輩份終究是比他們高,讓這些「大男人」尊稱她「阿姨」的感覺也挺不錯的,感覺很像眾星拱月的皇后和侍衛咧!所以嘍,她就勉為其難地接受這些破壞她想像的侄兒。
不然還能怎麼辦?
「好啦,我知道你又要臉上假笑,然後心裡不耐煩了。」她對他們三個兄弟可是瞭解得很!眨了下眼睛,她拿出醫生的架勢。「那小子的傷沒什麼大礙,子彈是穿透了他的右肩,彈頭沒有留在裡面,骨頭也很幸運地沒傷到。由於他中彈之前有運動的跡象,所以才會流血這麼多昏倒,他皮厚又年輕力壯,休養一個星期又可以活蹦亂跳了,就這樣啦!」她兩手一擺,報告完畢。
「謝謝。」雷聿揚起嘴角,沒有表現太多情緒。
「喂,你怎麼會跟那小子在一起?」忍不住好奇,她還是問了。
她知道有個叫邵守辰的警察,咬著雷聿不放好幾年了,能應付她侄子的人,鐵定要有極大的耐心和毅力,簡直蔚為傳奇。
一向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跟屁蟲」總算讓她瞧見了廬山真面目,不過這也是頭一次,他們倆居然破天荒地一起行動,而且掛了彩!尤其還是在「這種時候」……
唔,這麼奇怪又好玩的事情,怎麼不讓人想問呢?
她兩眼發光,只可惜注定得不到解答。
雷聿微笑。「樂姨,妳不是要回去值班嗎?」他拉開窗簾,讓她知曉已大亮的天色。
「啊!?」她一看手錶,乖乖隆地咚,她已經出來這麼久啦?糟糕,一定會被主任剝皮8你別想混過丟,我還會回來問你的!」知道他又在轉移話題,她一點也不客氣地道破。
雷聿淺笑響應,只做了個「請」的手勢。
雖然不服氣,不過再不去醫院就會被抓包她偷溜啦!腳跟一轉,她走向門口。
頓了一下,她回過頭,從口袋裡掏出一盒OK繃丟在他桌上。
「拿去,把你脖子上的傷口處理一下。」她笑著指了指他頸邊,隨後就開門走出去。
霍聿微怔,他抬手撫著自己頸子,些許的刺痛讓他憶起這個皮肉傷是如何形成的。
差點忘了,那個蠢人的血也沾染在這傷上。
他斂眸,緩緩地勾起唇瓣,俊雅的神態似笑非芙。
「鈴!」突兀響起的電話鈴聲打破寧靜,雷聿按下通話鈕接起。
「我是雷聿。」
「是我。」話筒一方傳來低沉男音。「聽說你受傷了。」沉穩的語氣裡有著最內斂的情緒。
雷聿低笑。「你的消息真不靈通。」
「……看來你沒事。」即使交談的話語簡潔,他也可以從語氣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他們的溝通一向如此。「要我回去幫你嗎?」
「你只要在日本等我的消息就好了。」他回絕。他設定的計畫,從來都只有他自己執行。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後才道:「你別玩得太過火,爸媽會擔心。」
「我有分寸。」
「嗯。」男人低應,顯是很信任他的承諾。「那群人不好惹,你自己多小心,若是有什麼需要,找桀,他悶得慌。」沙啞的聲音裡添了一絲笑意。
「沒他出場的機會。」雷聿嘴角上揚。
「他會失望。」男人準確預測。「那個姓邵的警察……」
「在我這裡。」雷聿接下他的疑問,沒想過要隱瞞。
「喔?」男人輕訝,沒想到他這麼快承認。「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他中了槍。」
男人這次默然的更久了。「原來如此……那你,想先暫時留他?」
「不。」雷聿笑得瞇起眸,可惜電話一頭瞧不著這難得的表情。「我另有決定。」
「……我有時真不懂你在想些什麼。」男人微歎。
「你很快就會懂了,大哥。」就怕到時會震驚得說不出話。
「……你知道家裡的人都不會干涉你。」男人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你自己多注意,我等你的好消息。」沒有多餘矯情的關心詞句,只是簡單地表達,但他知道,他一定能瞭解。
「嗯。」語畢,兩人都收了線。
雷聿望著桌面上的那盒OK繃,長指又摸上了頸間,他的眸色變深。
良久,他低吟:「別玩得過火……」
不只是玩玩而已,這回——
他可是很認真的。
藹—」
寧靜典雅的高級別墅裡,忽然傳來一聲淒厲且不搭調的慘叫,一下子將風景秀麗的別墅區變得好像兇殺命案現常
花圃中修剪花草的園丁手頓了一下,路經客廳的管家腳步慢了一會兒,廚房裡在煮食午餐的傭人也挑了下眉,大家同時往二樓看去,隨即又訓練有素地動手忙自己的事情,當那聲哀叫不存在。
「妳幹嘛!」一道男性十足的嗓音大聲吼叫,盡責地顯示主人的驚慌,只可惜力道不夠,減了不少氣魄。
「我在幫你換藥埃」輕柔的女聲涼涼地回答,沒有他那麼大驚小怪。
二樓走廊右邊的房間裡,一個高大男人和一名美麗女醫生對峙著。
「換……換藥就換藥!妳幹嘛把我衣服扒光?」感覺到下半身傳來的寒意,邵守辰背貼著牆,死抱著棉被打了個哆嗦。
「你已經被抓光好幾天了,要看的也早就被我看到了啦!」那身「歷經滄桑」的髒污衣服早早就被她丟掉了。樂樂皺起眉,覺得這個男人實在很不爽快。
「什麼!?」邵守辰端正的臉脹成豬肝色,險些噴出血,有點暈眩的腦袋銜接不起片段。
混沌的視線在這一點也不像醫院病房的室內游移,他艱難地搜尋之前的記憶。
他知道自己中了槍,然後昏倒,接著就是一大段空白,而他一張開眼睛,就看到這個女醫生在掀他棉被,感覺身體有點冷,他有些意識不清地往下瞧去,這一瞧,當真是讓他眼珠都要掉出來了!
他居然一絲不掛地橫陳在這個女人面前!而這個女人,還毫不在意地對他赤裸的身軀上下其手!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大叫一聲,然後顧不得肩上的疼痛,從床上抓著棉被翻起,其驚駭的程度,只差沒有指著這女人控訴她非禮!
「妳是誰?」這裡又是哪裡?他質問,略顯乾渴的聲音帶著沙啞。大概是昏了幾天沒進食,情緒稍稍激動他就感到頭暈,而且也有點腳軟。
「我?我是醫生啊,救了你的醫生。」她都穿著一身白袍了還不夠明顯嗎?樂樂手插在膝上。「你昏迷了三天,這副模樣也被我看了三天,你的身材很棒,『賽司』也挺不錯的,所以不用不好意思了。快點啦!」她拿著繃帶,催促他上前。
賽……賽司不錯!?這女人到底在說些什麼玩意!
邵守辰臉都綠了,他喘著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她。
「妳……妳先讓我穿衣服。」他急切地睇向一旁放在椅子上的乾淨衣物。
「你怎麼那麼婆媽?」樂樂打量著他,沒想到他如此「純情」。
「我婆媽?」他發出怪叫,難以置信。
一個大男人光著屁股被人看還一點都不在乎那才叫詭異!一個女人大剌剌地看著男人的裸體不避諱也很匪夷所思!邵守辰死瞪著她。
雖然她是醫生,但也該尊重一下病人吧?昏迷的時候不論,現在他清醒了,多少讓他有點「隱私」可以吧?
就算他再「驕傲」,他也沒有興趣在陌生女人面前「展現自己」!
「你好煩啊,我還要趕回醫院,不要這麼小器,大方一點啦!」樂樂拉開手中繃帶。
小器?這不是小不小器的問題好不好!
見她要走過來,邵守辰連忙抓緊被子遮住自己下半身,往旁邊跨兩步。
「妳這女人……」好歹也矜持一下!
身高一八五的「正港」男子漢,居然被矮他一個頭有餘的「小女子」逼迫而節節敗退,像是見著了什麼毒蛇猛獸,形成了令人莞爾的畫面。
雷聿站在半啟的門口,看到邵守辰脹紅一張臉的模樣,他唇邊有著淡淡笑意。
見他就要「淪陷」,他抬起手輕敲了敲門板。
兩人停下動作,同時回過頭看向聲音來源。
「你?」瞧見熟悉的人,邵守辰先是一楞,隨後發現目前的處境有多窘迫,他恨不得點火把自己發射到外層空間。
樂樂則是對著他抱怨起來:「聿,他好難伺候啊!一點都不聽我的話。」
聿?邵守辰張大眼,先望向雷聿那俊美的笑,再看著女子,對她親暱的稱呼雷聿,心裡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舒服。
「是妳嚇到他了吧?」雷聿推開門走進房間,朝樂樂輕笑。
「我哪有?本來就看光了嘛!現在才遮也不嫌太晚了點。」她嘖一聲,撇了撇紅艷的嫩唇。
「妳……」邵守辰咬著牙表情僵硬,只要想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入了這奇怪女人的眼,他就想挖個地洞……活埋她!
「妳先出去,這裡交給我來就可以了。」雷聿看到他切齒的神情,笑容更加愉悅地對著樂樂揚起。
「可是我藥才換到一半。」繃帶還沒綁呢。看看,才剛換上的白色紗布又染血了,一定是傷口被他過大的動作弄得撕裂開來了。「喂!我照顧你很辛苦,你不跟我說聲謝,還把傷口弄流血了!」浪費她的時間。樂樂不高興地斥責這個不乖的病人。
「呃?」邵守辰往肩處一瞥,要掉不掉的紗布下果然露出了結麻卻又裂開的血痕傷口。他一向直腸子,想到別人花費精神的一番心意被他這樣蹧蹋,頓時感到些許愧疚。「我……」
「早知道會這樣才不管你死活,讓你流光血變乾屍算了!你以為我很閒、沒事做啊?一清醒就對著我大呼小叫,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她先他一步出聲,哇啦哇啦地罵著,末了還轉首對著雷聿擺出一副可憐的臉。「你帶回來的人怎麼那麼討厭?害我還期待了一下下。」期待可以提供娛樂。
啥?邵守辰緊皺著眉瞪視她,第一次見到變臉這麼快的人!
瞅著她一副故做委屈的辛酸樣,他才稍稍湧起的歉疚登時消失無蹤。
氣憤之餘,他往前了一點。「喂,妳——」
「哎呀哎呀,他要光屁股走過來罵我了,搖來搖去地好羞人啊!」樂樂忙走到雷聿身後藏著,滴溜溜亂轉的漂亮大眼隱藏在嬌弱的語氣下。
堯搖來搖去!?邵守辰反射性地趕緊低頭覦了下。明明用被單包的好好的,春光一點都沒外洩,哪有什麼東西「搖來搖去」……
啊!著了她的道!
他的臉紅成黑色,尷尬地沒辦法抬首,一下子僵成花崗山石,還拚命深呼吸控制自己不要失手衝上去扭掉她的頭。
雷聿見狀,低啞地笑了。
他接過樂樂手中的繃帶,道:「別玩了,我跟他有正經事要談,先出去。」
不容她反駁地,他用眼神示意。
「好吧。」知道他沒得商量,樂樂嘟著嘴,結束遊戲。「那傢伙今天只能吃流質食物,記得喔。那我回醫院了。」語畢,她微笑地拍了下雷聿的肩,才轉身走出去帶上房門。
看著他們之間親暱的動作,邵守辰再次傻祝雷聿從來都不太喜歡跟人有肢體上的接觸,可是卻和這個女醫生……他們感情好像很好……
赫!他幹嘛覺得氣悶啊?
還沒說服自己異常由何而來,徐緩射來的一道視線就讓他開始不自在起來。
他抬眼,對上雷聿俊魅的美眸,呼吸岔了一下,差點沒嗆到自己。
「咳!」他狼狽地別過臉。
「她走了,你現在可以穿衣服了。」雷聿淺笑。
他單手插在褲袋,直挺的深色襯衫襯得他姿態優雅,跟用被單蔽體的某人比起來,形象實在差了十萬八千里。
真可悲。邵守辰在心裡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
他抓起早就備好在椅子上的衣物,頓了下,才硬著頭皮開口:
「你……你站在那裡我怎麼穿?」
好驢……他居然對他此生的死敵說出這種詭異的話……簡直蠢斃了……好想去死……他的一世英名啊啊啊!
雷聿忽略他的苦臉,隱起薄笑。「你介意我?」
「要是立場顛倒,我看你介不介意……」邵守辰低語咕噥,不甘願地對著他道:「雖然我們都是男人,但是……但是……」但是了半天,他說不下丟。
人總是有羞恥心的好吧?他平常是不拘小節了點,可是也沒有三點給人全看的習慣。
雖然這種事情在當兵的時候是司空見慣,但……不知怎地,只要想到是雷聿在看,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起來。
可惡,他真的變婆媽了!
雷聿凝睇著他,良久良久,才背轉過身,讓他鬆了一口氣。
邵守辰確定他看不到後,就動手拉開長褲。
「剛剛那個女人是誰?」他沒好氣地詢問,一肚子怨。
「她不是解釋過了?」雷聿聽著身後衣物的摩擦聲緩語。
「我是問你和她的關係!」肩上的傷口有點痛,讓他只能用單手,動作遲緩。
雷聿負手在背,低笑道:「這不關你的事吧?」
邵守辰一愣,旋即感到一陣氣惱。是啊,的確是跟他無關!他幹嘛探討他的私生活?幹嘛在乎這種無聊的芝麻事?就算他們是情人也——
突如其來的壓迫感充斥在他腦袋裡,他煩躁地不想再想下去。
「她是我母親的妹妹,你說她跟我是什麼關係?」突然地,雷聿垂眸淺笑,不再循環,直接給了他答案。
邵守辰愕住,心頭上的酸意沉窒,一下子消除減輕。
「她是你的阿姨……」他大概知道雷聿的家庭結構,但沒想到他的阿姨居然這麼年輕……「呃!」一不留神,觸動了傷口旁的肌肉,痛得他倒抽一口氣。
雷聿聞聲,微微側首。「你……」
「等一下!」看著他要轉頭,邵守辰大驚。什麼肩傷馬上完全遺忘,迅速地把長褲拉到自己腰上,大功告成!
好累……從來也不知道穿褲子是這麼辛苦的一件事。 本來就沒什麼力氣還硬撐的他,坐上身後的床,喘一口大氣。
雷聿緩慢地回身,我兒他虛弱地垂首皺眉,頰邊有著汗水。
「你流血了。」走近他身旁,他睇著他滑落在右胸上的血漬。
「啊?」邵守辰看一眼,無所謂地搖頭。「死不了人。」這種小傷。
一陣麝香欺近他的呼吸之間,他睜著眼,看到雷聿靠近他,緩慢地伸手,將他肩上被半乾血跡黏住的紗布壓好,一切的動作是這麼自然。
邵守辰肌理結實的上半身起了疙瘩,感覺他好像在用視線撫摸他的身軀,被那雙魔魅眼瞳纏繞的人灼熱,只覺得連身旁的空氣都要燃燒起來……
雷聿斂著眸,凝視那彌留在他身上的紅絲,只是沉默。
寂靜的氣氛變化起來,一種兩人都想忽略理由的曖昧環繞在四周。
彷彿催化劑,起了難以言喻的心動作用。
邵守辰的氣息開始變得粗重,他很想開口叫雷聿把手收回去,但在那雙黑瞳的注視下,他本來簡單的思緒糾纏得一團混亂。
忍不住,他衝動地抓住雷聿在他肩上輕劃的手,一接觸到他肌膚上的體溫,他怔了一下差點放開,不過又馬上握得更緊。
他不清楚自己為何想這麼做,但卻十分貪戀他的溫度……
雷聿沒有躲,沒有閃,沒有抽回手。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改變,絕魅的眼睛裡隱藏著只有他自己才知曉的秘密。
邵守辰的心臟狂跳了一下。
感受那引人沉淪的邪美氣質,他心底最深處湧起一種奇異且直接的想法……
他知道,那個想法代表某種意義。一個完全可以解釋兩人間若有似無的莫名吸引的意義……一個他總是逃避面對卻又欺騙不了自己的意義……
「你……你沒有受傷吧?」他問,眼底藏不住關心,直瞅著他,像是要檢視他是否依然完好。
雷聿和他對望著,只覺頸間那幾已看不見的淡色傷痕甚至熱燙了起來。
表面上看不出的心思,化成情感上的細微波動,半晌,他慢慢啟唇:
「如果你休息夠的話,是否可以該些正經事?」他輕緩一笑,沒有回答反而牽遠話題,擊破了方才兩人間的曖昧氣流,即使手仍被握著,他依然不變神色。
邵守辰震住,很快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和話語有多突兀,他如夢初醒地鬆了手,放開令他留戀的接觸,也任由那閃過的一絲坦白從他腦海中遲疑晃過。
「什麼事?」他強硬地移開目光,不再被那美麗的眼眸蠱惑。他深吸口氣鎮定,也順從地佯裝適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這是他們的默契,如同江德烈說過的,一種微妙的默契。
他想不承認都不行了。
雷聿將手插回褲袋,優美的嘴唇隱隱留有淡笑,只可惜把頭別開的笨男人錯過了。
「我想,你應該很想知道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願意說?」邵守辰驚奇地拉高聲量。
「為什麼不?」他低笑,輕抬眼瞼。
「你不是很討厭配合警方?」這是第一次,他主動向他表明這種意願,他怎能不驚訝。
「我是很討厭。」他乾脆承認。
「那你這次怎麼——」
「因為我想利用你。」他輕描淡寫地說出讓人呆住的話語。
「利……利用我?」邵守辰睜大眼。他哪有什麼東西可供利用?況且,要利用一個人,應該這樣毫不忌諱地當面明說嗎?「你要利用我什麼?」他不相信地問,覺得他又在跟他耍把戲。
「你何不自己想想。」雷聿俊雅的臉上有著邪魅的笑。
邵守辰死皺著眉,不知道他又開始在盤算什麼了,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是他盤中的棋子,而且似乎已經身不由己!
「你究竟……」
雷聿傾身,以極為靠近他的距離將繃帶放在床沿,而後微微一笑:「我會慢慢說給你聽。」
語畢,他輕輕地抬眸,將自己的溫度留在邵守辰耳處,縈繞著特殊香味。
只專屬於他的香味。
邵守辰脖子熱了起來,他奇怪地睇視眼前俊美無儔的男人,只覺得他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你等會兒先吃點東西,體力恢復了,就請管家帶你到書房。」雷聿緩緩地說道,話落,便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邵守辰坐在床旁,只覺得心跳和呼吸毫不受自己控制,完全地被雷聿給牽扯影響。他微微心驚,知道自己已經……
他可沒忘,看著那把槍指向雷聿的畫面;他更記得,他在那一瞬間幾乎心神俱裂。
幸好,他沒被擊中,安然無恙。
猛吸一口氣振作,他得把這些事放在一邊,先處理眼前的危機。
等事情過後,他自然會跟雷聿說個清楚,可是就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呀……
管他的,要笑要諷都隨他這次他決定要誠實地面對,這才是他邵守辰的行事風格!
在心裡深數口氣,他埋怨自己居然讓一直模糊否認的事情成真,但也沒辦法,畢竟都到了這個地步,不說他可憋不祝拿起身旁的繃帶,他又一愣。
呃……這……來個人幫幫他吧……
他自己要怎麼包紮?
「這是什麼?」
晚上,書房的燈大亮著。
邵守辰吃飽睡飽,也探聽好這棟別墅的位置、自己的所在,該知道的事情弄清楚後,他才頂著不錯的氣色知會那幾個必恭必敬的管家上書房。
翻看掌中小小的銀色袖扣,仔細一瞧,背後的地方還隱隱有著紅色的光閃,明顯表示不僅僅是個普通扣子,倒像是某種電子器件。他不明白為何一進來雷聿就給他這個。
雷聿坐在紅檜木大書桌後,修長的雙腿交疊,莫測高深地掛著薄笑。
「那是發信器,可以利用衛星追蹤所有者的位置。」他朝對面的他解釋著。
「嗯……那又怎樣?」邵守辰疑惑,他們警察也有類似的東西,只不過沒有做得這麼精美細緻,通常實用就好。
「在我們逃亡時,這扣子沒離開過我。」雷聿爾雅地笑。「從百貨公司出來到旅館,我一直穿著繡有發信器的襯衫。」他抬眼,嘴角愉悅地上揚。
「呃……礙…阿啊!」邵守辰微頓,腦筋轉了好幾轉才明白是在說些什麼。「你……你的意思是……你用他們的圈套來設計他們?」
不會吧?那就表示他們只要一出狀況,就會有人來接應!難怪他這麼優閒輕鬆;難怪他要他往可以接收到訊號的地方走:難怪他累了就坐在路邊休息!
因為他身上真的可以拔出接收天線!
原來一開始,他就穿戴好了安全裝備自願跳入這危險陷阱!
「你怎麼不告訴我!?」他暴吼,忿目橫眉。害他跟個傻瓜一樣擔心這擔心那,壽命短了好幾年,還被他氣得差點吐血,只差沒有滿頭白髮顯示自己的焦慮!
面對他爆裂的怒濤,雷聿只是勾起唇。
「事情有了變動,並不如我預期的發展,所以也就沒有說的必要。」
「什麼變動?」邵守辰氣得青筋直露,只想問個透徹。
「我原是希望能從那些人身上知道些什麼,不過……」雷聿長指輕抵優美的下巴。「他們的目的是滅口,自然就不會讓我跟對方有接觸的機會,這是第一個預料外。」他低語分析著。
「那還有呢?」他追根究底。
「還有……」雷聿往後靠向椅背,雙手交握在膝上。「還有……就是你的出現。」
他笑,瞧見某人表情一僵。
他續緩道:「若他們只擄我一個人,我或許還有辦法想想要怎麼繼續行動下去,偏偏布拉著我跳車逃跑,布好的局脫了軌,我不得不喊停,免得被愈來愈多人追殺狙擊。」睇了眼他衣領下的白色繃帶,雷聿眼底掠過一縷思緒。
邵守辰啞口無言。原來……原來自始至終,他才是搗破壞的那個人;原來從頭到尾,他的參與根本就是錯誤的!
他頗惱地瞪視著雷聿。「那我還得向你說聲抱歉。因為我,讓你身陷危難,還一堆人拿槍追著我們跑,我現在的處境,都是我自作自受。」
雷聿沒答腔,他不經意地撫向自己頸間,低喃:「也不完全是這樣……」
「什麼?」邵守辰蹙眉,他沒聽見。
雷聿瞥他一眼,並不打算回話。他打開抽屜,取出一疊資料遞到他眼前。
「你認識他嗎?」
邵守辰狐疑他突然轉變話題,不過注意力卻很快地被資料上第一張照片給吸引,那是一名四十歲以上的中年男子,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卻隱藏著一抹狠冽。
「這個人是……」十分眼熟,尤其那雙噬血的眼,但他卻一時想不出名字。
「他是顧東延。」
「顧東延?你說曾經幫你們雷氏做過事的那個顧東延?」邵守辰驚訝。不一樣,這張照片跟他以前調查到的資料不一樣啊!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莫非他的資料有誤?而且……這個人應該好幾年前就失蹤了才對!
「你或許對他的外號比較熟悉。」雷聿低語。
邵守辰翻開手中文件詳讀,這一看下去,他可真是詫異了。
「什麼……你說顧東延是那個『毒鯊』?」東南亞最惡名昭彰的大毒梟,同時也是走私軍火販賣商,大名早已掛在他們刑事局公告,被通緝了有一段時間。沒人知道他的來歷,沒人知道他的背景,唯一領教過的,是他不留情的狠毒。
「你應該知道顧東延和我們家的恩怨。」雷聿瞅著他垂首研究的神情。
「我知道,他在年輕時就跟著你父親,那時你們雷氏尚未『漂白』。」他不知看到了什麼,對著手上資料挑了挑眉。
雷聿微笑。「那你也知道他為何會被雷氏逐出,最後坐牢。」
「他是個貪得無厭的雙面間諜,他是雷氏的人,卻也是某個跟你們敵對組織的人,他兩邊都收錢,兩邊的情報也都賣,最後被你們發現,便將他除名。」邵守辰吹了聲口哨,對顧東延這幾年來的「經歷」咋舌。
「我父親念在他跟著雷氏多年的分土,只將他逐出門戶,但另外一邊的組織也發現了他這種臥底的行為,所以……」
「所以便將他教訓了一頓,打瘸了他的腿,沒有殺他卻誣陷他重罪,將他送進大牢。」邵守辰撇嘴。電影上的殘虐手法可不是子虛烏有,稍微聯想就知道。
「他被判刑十七年,在獄中,他過的生活非常地……暗無天日。」雷聿緩道,似是覺得這種形容還不太夠。
「那是當然,他在道上沒有道義,進去當然會被惡整。」那些手段就別說了,總之就是生不如死,幾乎將人性所有的尊嚴完全踐踏粉碎,想尋死得到解脫都還得先經過同意。「況且,我相信那個組織也放過風聲,將他送進大牢,比殺了他還更能達到報復的效果。」盜亦有道,黑社會自有一套法則。
「他五年前出獄,改頭換面,靠著販毒東山再起,然後找上了雷氏。」雷聿微微側首,美麗的眼眸瞇起。
「你是說……他想找你們報仇雪恨?」邵守辰瞠眼。「他搞錯對象了吧?要報復也應該是找——」他頓住,一下子想起來了。
「沒錯,那個組織早就已經不存在。」他替他接了下去。
「所以他就拉個墊背想一吐他十七年來的怨氣?」他一定是很恨!這也難怪,他蹲苦窯度日如年,沒想到一出來就發現仇人比他先死,理所當然地會把目標對準有了嶄新面貌的雷氏。「這就是所謂的樹大招風。」邵守辰搖頭晃腦。
雷聿沒理會他的諷語。「他認為若不是我父親將他逐出,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嗯哼,真是會為自己找借口,他的想法也太偏激了。」邵守辰從鼻子裡哼出不屑。
「他只是將他的怨恨積壓在心底,需要找出口發洩。」
「他在牢裡被逼瘋了?」
「不,雖然他被折磨了這麼多年,但是卻愈來愈比一般人更冷靜,比一般罪犯更冷血。」很多國內外的案件都證明,這種在某方面具有偏執狂的殺人犯有多麼危險。
「看來你遇上了難纏的傢伙。」邵守辰往前傾身,直直地望著他。
「別忘了,他現在也把你視為眼中釘。」雷聿抬起眼瞼,響應他的挑釁。
「這表示我們要合作?」他眼底一閃。
「我有說嗎?」俊美的笑揚起,他瞅著他臉上的躍躍欲試。
「我可不會讓你甩了我。」他下戰帖。這麼有趣的事,他如道了就不會放手。
「那,我們就來試試看。」雷聿勾起美眸回視。「他企圖販賣毒品栽贓雷氏,也用毒品控制了我手底下一部分的人,更甚至,草菅人命。」他雖掛著笑,但語意卻已變冷。
「喔……他意你不爽了。」真難得,他還以為他只會做優雅的紳士。
「我會讓你找到他製造毒品的地方,和海外販毒的證據,那你也要負責把他送回大牢。」他要親手結束這顆不定時炸彈。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邵守辰揮了揮手中那一疊厚厚的資料。「若上面寫的事情查證屬實,那他就停在裡面蹲一輩子。」
「那……」
「我有一個條件。」邵守辰突地說道。他站起身,逼近那雙誘惑人神魂的眼睛。「這件事結束,我有話要跟你說。」他英偉端正的臉孔有點僵硬,雖力持面無表情,但熱紅的耳朵還是洩漏了他心裡的波動。
「嗯?」雷聿微笑,毫不迴避他澄清的思緒。「何不現在就開口?」
邵守辰一頓,按著揚起唇角。「這可不行,現在這種情況不太合適。」
雷聿臉上閃過一絲讚賞。「那麼,等時候到了,我會洗耳恭聽。」
「你別被我嚇到就不錯了……」他小聲嘀咕,其實還是有點苦惱。
雷聿輕笑。「我也有兩個附加條件。」
「啊?」邵守辰一愣。「你也有話要跟我講?」他張大眼。
「首先,我不希望你再魯莽行事。」
「逼我……你要是早點告訴我發信器的存在,也就……」他以為他是在說他跳車逃跑的事情,便開始據理力爭自己的立常
雷聿舉起手伸向他,從他開合的唇劃向他受傷的肩,雖然沒有真正碰到,但也帶給他不少震撼。
邵守辰差點咬到舌頭。「你——」
「我指的是這個。」長指停留在那處槍傷上,雷聿沒什麼起伏的語氣裡隱含責備和訓斥。
他先怔住,隨後面露驚訝。「你……你在關心我?」
他簡直不敢相信,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嗎?
「你又犯妄想症了。」他的反應完全在雷聿料想之中。他低沉地笑,不願再多洩漏些什麼。
「我——」
「言盡於此,你想想該怎麼做。」雷聿打斷他,從椅子上起身,便繞過大桌往門口走去。
邵守辰見狀,一急就抓住雷聿的手臂將他半轉面對他。
他在俊美面容上的曜黑瞳眸裡看到自己的期待,也清楚地聽見那幾乎要撞破胸膛的心跳,他深深地呼吸,感受到了他傳遞過來的某些訊息……
「第……第二呢?你的第二個附加條件是什麼?」他問,非常認真地。
迷人的魅笑緩緩勾起,雷聿好聽的聲音隨著他身上獨特的香味圍繞在週遭:
「你很快就會知道。」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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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51:52
第七章
「你這次可出名了。」
別墅的一樓大廳,光潔的淺白大理石地板看起來頗為清爽。
電話的一頭傳來涼言涼語,更是刺得邵守辰背脊發冷。
「呃……真的很出名嗎?」他艱難地開口問,希望對方好心一點安慰他。
「出名啊,科長每天都打電話來我這裡探聽你有沒有聯絡。」江德烈不客氣地「老實」回答。「你現在在哪裡?怎麼會搞成這樣?又是被人擄走,又是被人追殺,你是今年犯了太歲,還是忘記燒香拜佛?」要不是有內線報,他還在想他把他老婆的內衣買到哪裡去了。
「我……」千言萬語,終究化為一缸吐不出的苦水。「總之我現在很安全,你就別操心了。」
「我不會替你操心,因為那根本是白費力氣。不過科長可就快高血壓爆點了。」江德烈依然帶笑的聲音從話筒一方緩緩傳來:「聽說你歷經了『擄人綁票』、『暴徒脅迫』、『街頭槍戰』等等驚險事跡,他好辛苦才把這些新聞壓下來,被局長罵得狗血淋頭。他的怨恨,是你難以想像的『巨大』。」一開始連偵查科都盯著科長要人,不過現在不知為何好像平息許多。
邵守辰只覺頭皮一陣發麻。「你幫我跟他解釋一下,事情會變成這樣,完全是不可抗因素在作祟。」他很難控制啊!
「你為什麼不自己打電話向他解釋?」他笑道。
「這種情況,我怎麼解釋……」沒有一開口被炮轟而死就不錯了。邵守辰自喃,而後歎口氣。「你別再說風涼話了,那天要不是你沒開店,或許整件事情都會不一樣。」天時地利人和,若有一樣稍稍變化,他大概就不會在這裡講電話。
所以嘛!他就說是「不可抗」。
「兄弟,你不要怨天尤人後就開始『牽拖』。」江德烈連忙劃清界線。
「本來就是,那時我沒有辦法聯絡到救援,好不容易想到可以打電話去查號台查酒吧的電話,這樣就能跟你聯繫上,偏偏你那天沒營業,害我跟報案系統的小姐說得口乾舌燥,結果還是被人拿槍在後面趕著跑。」所以他算得上是幫兇。
「喔!」江德烈感到十分抱歉。「原來事情會走到這種地步,全都是在下不才。」他誇張地加重語氣。
「所以你要負責幫我帶話給科長。」邵守辰抓到機會就開始強迫。「你跟他說,我已經掌握了某些線索,只要給我一個星……不,只要給我五天!五天以後,我會把這一連串事件做個結束,然後順便送份大禮給他!」摩拳擦掌等著呢!
「你怎麼聽起來好像很興奮?」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有嗎?」邵守辰忙放慢說話速度。「反正,最晚五天,我會回去跟他說個明白。」他要求緩刑。
「你不打算運用警方的力量?」他挑高了語調。
「我想過,但那實在太打草驚蛇了。」對方才露了一點頭,可別又讓他聞風縮了回去。「尤其這次要對付的敵人很棘手,若請警方來協助,你也知道,每次任務都要大費周章的規畫半天,還要層層上報。再說,要是我一露面,科長肯定不會准許我插手,我絕對會被抓回去寫報告,現在沒時間那麼優閒。」事情演變至此,顧東延不會這麼容易放棄,他也察覺到,雷聿好像在私底下進行著什麼。
他得好好看著,沒有閒暇去應付長官。
「你沒武器也沒後盾,該不會想一個人獨自行動,擅闖龍潭虎穴?」要做民族英雄也不用這樣。
「我不是一個人。」他說著,語調好理所當然。
「不是一個人?」江德烈微怔。「啊,是了,你跟那個姓雷的在一起吧?」這也是從科長那邊知道的。科長還說了,遇上姓雷的,果然就會發生這種事。「你要跟他聯手?」他有些訝異,他們一向表示和對方勢如水火不是?
即使他們其實都對彼此有種無名的欣賞,卻從來沒有明顯表現出來過。
但邵守辰也隱藏得不太成功就是了。
「誰要跟他聯手?」一種習慣讓他下意識地回答,結果就發現自己說的話前後矛盾起來,不過他才不管。「總之我不是一個人,但也沒有要跟誰聯手。」
江德烈有點想翻白眼。「你什麼都不透露,只講了這幾句話,誰能放心讓你去做?」警察不是這樣當的吧?而且他還是科裡最會惹麻煩的人物。
更別說他現在跟雷聿那個「超級引爆點」在一起,教人怎麼能不憂心他又會捅什麼樓子?他可以體會科長想把他逮回去的理由。
「你知道我一向只求結果不問過程。」邵守辰哈哈一笑,好不瀟灑。
明明就是莽撞不負責任好嗎?
江德烈忍住想說教的衝動。「你不守紀律,出了問題得要自己扛,況且這件案子已經曝了光,那就更難收拾了。」他提醒著。
「就算是這樣,我也要放手一試。」他揚起嘴角,眼神充滿挑戰。
江德烈楞住,隨後數了口氣。「你老是喜歡冒險,到底是什麼信念支持你這麼胡來?」
「那還用問?」邵守辰對著話筒朗笑。「當然是因為我是懲惡除奸的人民保母。」說得好理所當然。
「是是是。」要不要給他一把除妖劍?江德烈將電話遠離耳邊,阻隔那笑聲。「身為警務人員卻不守紀律,還有臉說得這麼大言不慚……」他低聲自語。
「什麼?」
「沒什麼。」江德烈很快地回道,跟著一整態度。「我可以幫你帶話,但我不能保證科長或者偵查科那邊會怎麼做,你得自己看著辦。」
「那也沒關係,就看誰動作快。」他把逮捕壞人說得好像障礙競賽。
「你是要拿命去拼,不是在沖業績。要是你能完美結束這些事就謝天謝地,但要是出了錯……你私自辦案,會送處分的。」他語重心長。
「你第一天認識我?」邵守辰反問。「你以為我曾在乎嗎?」相識這麼多年,該不會運這點認知都沒有吧?
江德烈說不過他了,反正不管再怎麼好心的叮嚀,對這個兄弟來說,也是像耳邊風一般,一吹就過。
也許,比耳邊風更廉價。
「科長這邊就交給我,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他。」
「謝了,等我回去再跟你喝兩杯。」語畢,邵守辰就要掛電話。
「喂喂,兄弟!」江德烈連忙出聲,在他要掛斷前正經地說了一句:「一切,自己小心。」
邵守辰揚眉,露出俠氣的笑。
「你把酒準備好等我吧!」
將話筒掛回去,他決定要好好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得先跟雷聿那傢伙商量一些事情……
轉身才要移動,卻沒注意衣服上的扣子勾扯住了電話線,這一拉,本來擺放在典雅茶几上的電話頓時掉了下來。
「喀啦」一聲,摔在石質的地板上。
邵守辰趕緊蹲下身,瞧見看起來有些昂貴的電話主機,外殼有點裂痕。
「呃……當作沒看見。」他拿起來拍了兩下,沿著捲曲的電話線拉出已經摔到沙發底下的話筒。「礙…」他拖出來的,是已經四分五裂歸西天的「屍體」,裡面的零件和電線還「藕斷絲連」。
這要怎麼當作沒看見?
「不用賠吧……」那傢伙應該不會這麼小器……嗯……好像也不一定……他低喃,隨後在那裸露的電子零件中看到了不尋常的東西。
「咦?」
黑色的圓形組件,約莫十元硬幣大小,將近一公分厚。依照必須安裝的地方不同,這種東西其實有各種不同的形狀,但用途卻只有一個。
他在警察學校上過課,能輕易分辨出來。
「竊聽器……」
他們……被竊聽?
翻閱著手中的資料,雷聿的眼眸半斂著。
他沉默地睇視著一張看起來有些年代的照片,那是一對母女,母親大約只有二十幾歲,懷抱中的孩子則不到五歲。
照片中的女人,笑得好幸福。
雷聿纖直的手指支著額,像是在思考些什麼,卻又面無表情。
良久,他將資料放回抽屜中。
起身站立在落地窗前,只開了小燈的室內,月光照得他一身朦朧。
「雷聿!」
一道急促的吼叫隨著無預瞥被打開的門板響起,邵守辰看到他,立刻朝他走過去。
「雷聿,我在電話裡面發現——你、你沒穿衣服!?」重要的大事請到一半,他硬是將舌頭轉了個彎。
在並不明亮的臥房裡,他可以藉著灑落的月色,看到雷聿只著了一件深色的絲質睡袍,柔軟地服貼在他富有彈性的直挺軀體上,領口半啟著,他清楚地瞧見那睡袍底下有著明顯鎖骨及平滑肌理,那麼地誘人……
發現自己的思路走向詭譎邪惡的地方,一下子,他耳朵都燒起來了!
雷聿瞥他一眼,出聲招回他的魂。「敲門是最基本的禮儀。」
「啊?」邵守辰回過神,轉頭望了一下還在細晃的門板。「這……我是有要緊的事……」所以忘了。
視線忍不住又落在他美好的頸項,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感覺喉頭好乾渴,急切地吞了一口口水。
雖然身高沒矮自己多少,但他的骨架比起自己卻稍嫌纖細,膚色也偏白了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他的皮膚看起來很好摸,好細緻的樣子;他一定不喜歡曬太陽,反正他這麼有錢,大概也都是做些室內運動……他好像才剛洗好澡,頭髮有點濕濕的……啊啊,要滑下來了。
一滴晶瑩的水珠沿著雷聿的頰側順流而下,在他無形的魅力中更增添了萬分性感。邵守辰的思緒似乎被這情景阻塞住了,他心中一蕩,反射性地抬起手,把那美麗的透明液滴接落在自己指上。
這個舉動,讓兩人都怔了下。
雷聿徐緩地抬起眼凝視著他,沒有言語。
邵守辰慢了半拍才發覺到自己的行為有多怪異,他僵硬地收回手,感覺那水痕融化在他灼熱的掌心之中。
「我只是……不想讓它掉在地上……」那麼漂亮的東西……他想解釋,一開口卻又驚覺他閉上嘴應該會比較好一點。「呃……你、你身上有點香……」才警告自己別多言,被那圍繞在呼吸間清新的沐浴氣味給一攪和,馬上又胡言亂語起來。
他認識的雷聿,是優雅帶著邪魅的;有時也是冷靜果斷的;更甚至,他是深沉不可知的。
這是頭一次,他看見了別種樣貌的雷聿。褪去了那一貫規則整齊且遙遠不可侵犯的外殼,眼前俊美絕倫的男人,微亂的髮柔布額前,薄霧般的黑眸隱隱閃爍,略濕的水痕劃過他胸前,他優美的唇色似乎在笑……
太刺激了!
他從來沒想過,和自己同性的成熟男人身體,居然會對他產生這種致命誘惑。
入目的景象直接衝擊到胸腔,邵守辰的心臟劇烈地緊縮了下!
他冷汗涔涔,壓不下腦海中驟然跳動的慾望。
「你打算就站在這裡到天亮?」寂靜的氣流,被一句低吟給擾亂。雷聿看著他,知道自己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但仍一點反應都沒有顯露。
邵守辰一震,在心裡暗惱。
他簡直跟流著口水的狼沒兩樣了!正經的事被他丟在一旁,腦袋裡轉的儘是些齷齪玩意!
他何時變得這麼下流、這麼不能自我把持了?
太丟臉了!再不振作,豈不是要讓雷聿看笑話?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直到肺部飽和到快炸了,才又重重地吐出。
重複了好幾次後,他開了開眼。
再望向雷聿時,他黑色的眼瞳已經恢復清澈。
雷聿微微一笑,似是很滿意。
「你笑什麼?」邵守辰薄怒,那種笑容讓他感到有點狼狽。
「你說呢?」雷聿不答反問,笑眼迎上他的尷尬。「你來找我,只是想鬥嘴嗎?」沒有繼續之前的氣氛,他詢問他來臥房的目的。
邵守辰不甘地睇他一眼,手伸進自己長褲口袋,他把他的重大發現遞給他看。
「這裡被竊聽了。」頓了一頓,他又道:「我懷疑可能有內奸。」
「喔?」雷聿只把視線停留在那黑色的圓形竊聽器上一秒,隨即悠然地轉過結實精瘦的身形,坐向身後的沙發,沒有半絲驚訝之色。「那不是你裝的?」他挑眉,揚起嘴角。
邵守辰真被他氣死了!他那麼認真,他卻翻以前的舊帳譏剌他!是,他幾年前追蹤他的時候,也曾用過這種方法,不過那跟現在談的根本是兩碼子事!
他咬牙:「我是在跟你討論嚴肅的事情。」不要一直把話題扯遠!
他還沒三十歲,這麼年輕,要是被氣到腦溢血就不好了。
雷聿垂眸低笑。「你就憑這個斷定我身旁有內奸?」好薄弱的證據。
「你的行蹤只有身邊的手下才知道,在旅館的時候不說,因為我們兩個一路上太引人注意,所以對方找上來是有可能的。但一開始為什麼那些人會知道你那個時候會出現在百貨公司?」他分析著。
「你有什麼見解?」他知道他還有一串下文。
他接著道:「若不是有人洩漏出去,就是跟別墅一樣被竊聽。再說,我們到這裡來並不是預料中的事,那麼為何電話裡會有竊聽器?除非是在之前就被裝上了,否則就是有人混在你附近暗中替對方行動!」
雷聿揪著邵守辰正色的面容,良久後,他半斂眼瞼。
「我相信我的人。」淡淡地,他吟出一句。
邵守辰愣祝言下之意,是在說和他的手下相比,他比較不值得信任嗎?
「我不管你相信誰!」一股不受重視的火氣湧上來,他怒道:「我發現竊聽器是事實,可能你在策畫的某些秘密都被顧東延給掌握,以目前的情況而言,你不能再這麼自我!」
原來他有感覺到他在私底下做些什麼。
雷聿側首睇著窗外,就是沒有跟他目光相對。「或許是別墅的戒備有漏洞,所以才讓人做了手腳。」
「要真如此,歹徒大可趁你睡夢中一槍斃了你,何必費神裝竊聽器?」他若是顧東延,絕不會選擇如此拐彎的做法!
「是嗎?」雷聿明顯地表現出對他的說法沒興趣。
怎麼他今天覺得雷聿特別難溝通?
邵守辰緊皺著眉。「我知道我可能沒辦法讓你信賴,但還是希望你能把我的話聽進去,我是很正經的。」他稜線分明的輪廓繃緊。
正經?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雷聿總算移動視線看著他。
「我也是很正經地警告你,我不會隨便聽信外人的話,而輕易地懷疑我的手下,請你不要再說出這種令人不悅的論點。」冷冽地否決掉他的好意,他將話說得十分無情。
外……外人?邵守辰睜大了眼!
有沒有搞錯!?他不接受他的勸告就算了,居然還沒有道理的對他冷言相向!
原來他是雙手呈上了熱臉卻貼到了他的冷屁股!
他以為他吃飽沒事做?牠是因為擔心他才會站在這裡!
難道他認為他也會害他嗎?
可惡!
怒焰濤天,邵守辰將拳頭撞得死緊。
「好,算我雞婆!」他切齒地低語,沒有多看雷聿一眼,轉身走出了房門。
看來他是真的對他的態度動怒了。他就不會多花些腦筋想一想嗎?
雷聿往後靠向柔軟的沙發椅背,沉靜地抬眸望向木質長茶几的一處角落。
「真是笨……」他用著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冷語。
竊聽器,可不是只裝在一個地方而已。
刑事局——
偌大的辦公室裡,科長坐在計算機前面,按下密碼,他打開極機密的電子信件,瀏覽過後,一雙老眉霎時纏成死結。
「這傢伙……」心思還真是縝密啊!果然是個狠角色。
可憐他那個直線思考的屬下,完全被玩弄於掌心之中。
深深數口氣,科長覺得好歉疚,對不起上司,對不起國家,對不起納稅人,培養了這麼一個腦袋構造只有一條線的笨小子。
拿起電話,他撥了內線。
「我找偵查科科長。」接通後,他緩緩地道:「我接到通知,他已經準備好了……是的,我們也只能相信他了。」
要釣大魚,當然要選擇適合的上好魚餌,只盼那比漁夫還聰明的魚餌不會擺他們一道,讓警方空等待一常
又簡短地講了句話,科長才把話筒樹下。
沒幾分鐘,換成手機響。他從衣袋拿出來,按下通話鈕。
「喂?德烈?」也該是時候了,科長在心裡盤算這通電話來的巧。「他跟你這樣說?那個亂來的渾帳……」這麼笨,害他這個長官也覺得丟臉8你別替他說話,我還不瞭解他嗎……等他回來再說吧!」語畢,他重重地歎息,將手機關上。
真是的,一提到那小子,他連頭部都隱隱作痛起來。
拉開抽屜,他拿出幾顆普拿疼和水吞下,回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他搖搖光禿的腦袋,又忍不住地一連數了好幾口氣。
要是哪一天他被氣得歸西,大概也沒人會感到意外。
哀怨再三,直到上了年紀的臉龐皺紋都可以擠在一起夾蒼蠅了,他才動手回復剛才的電子信件。
萬事俱備,現在,只欠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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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52:07
第八章
我很快就可以幫妳們報仇了……只要再等一下子……
就算窮盡所有……
我也……
面對著落地窗,他看到自己應該沒有心的臉孔上又出現了哀傷的顏色。
「扣扣。」
敲門聲響起,打破了沉寂的氣流。
「進來。」陰冷的男聲低語。
「老……老闆。」一名戰戰兢兢的男子推門而入,就站在門旁,力持鎮定。「我們從德國走私的槍枝,已經在今天凌晨被警方查扣了。」
「什麼?」拄著枴杖的中年男子緩慢地回首,僵冷有如亡者的毫無表情,睇視低著頭的屬下。
他顫了一下,差點就要奪門而出。「據情報指示,我們這批貨會被發現,是因為……是因為有個姓雷的提供警方線報。」
「是雷聿嗎?」顧東延瞇起了眼,他沒想到雷聿居然能在這種情況下反噬。
「這……好像是。」他抖著唇。「南部的買方知道這個消息,剛剛通知我們,限期我們一定要準時交出交易的槍枝……不然……不然他們就……」過於害怕,他說不下去。
「一群飯桶!」顧東延怒喝一聲,震得人耳朵發疼。
在道上這麼多年,他當然明白屬下之後要說的代表什麼。
哼,想利用別人來對付他?姓雷的小子未免太天真!
「還有,」屬下嚥了一口口水,硬著頭皮,視死如歸。「雷……雷聿放出了風聲,說……說……」
「說什麼?」顧東延盯視著他,已經對他言語上的拖拉十分不耐。
聽出老闆的語氣不悅到了極點,他連忙接下去:「他說,他手上握有的籌碼絕對比我們多,想要他的命,儘管試試看,他一定恭候大駕。」語音顫抖地說完話,他反射性地縮了下肩。
顧東延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什麼大的反應。他只是轉身對著窗外,而後朝著那潔淨的玻璃窗揚起嘴角。
他笑得極其陰森。
「他都這樣說了,我怎麼好意思不邀請他?」喃喃低語後,他面若霜寒地道:「派人去把他抓回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少籌碼!」
他有不好的預感,真的。
雖然他一點都不迷信,但……
「不要再跳了!」邵守辰受不了地大叫一聲,摀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右眼,直想拿個膠帶把它貼起來算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眼皮跳了一整個上午,就快要抽筋了還不停,弄得他好像顏面肌肉失調似的,還發神經地對自己大動肝火。
「煩!」還沒跳夠?低咒一聲,他索性抬起手把不聽話的眼皮給壓祝「我看你怎麼跳……」
他走出客房,剛好看見雷聿從樓上書房走下來。
瞇著單眼,他就站在原地,視線一直鎖著他。
雷聿穿著一襲筆挺的深藍色西裝,頎長的身影仍是配合著閑雅從容的動作。
他當然知道有人在瞪他,只不過他當作沒看見。
沉穩地步下樓梯,他直接越過邵守辰身邊,又往下走。
當他不存在。
該死!邵守辰氣憤地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視若無睹的前進。
「你要去哪裡?」他沉聲問,看著司機已經在大門口等候。
雷聿一笑,非常優閒。「我要去做最後該完成的事。」
邵守辰皺眉。「什麼意思?」什麼最後?什麼該完成?
天殺的!他一定要把話講得像聽不懂的語言嗎?
「就是最後的前置作業。」雷聿手臂輕掙,脫離了他的箝制。「只要我今天出去一趟,很快就可以和顧東延面對面地交手。」他十分有自信,彷彿已經算好了一切未發生的程序。
「你做了什麼?」邵守辰逼視他。雖然他早就知道他沒有對他坦白,但還是痛恨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我什麼都還沒做。」雷聿微笑,依然不急不徐。看了下腕表,他道:「我得走了。」話落,步伐都還沒跨出去就又被攔下。
邵守辰站在他跟前。「我也要去。」
「我不能答應。」他正視著他的專注。「還不到你出場的時間。」
「那什麼時候才到?」邵守辰不悅。「你說要利用我,卻也只是讓我在一旁冷眼看著你的行動,我不能接受!」連要做什麼都不肯跟他講,他留下來到底有什麼用?
雷聿凝睇著他。「你如果想讓顧東延露面,就得聽我的。」
一句話堵死了他的急躁,邵守辰僵祝
如果他跟去,又會壞了他的計畫嗎?那他還有什麼硬要跟著的理由?
可惡!
至少,至少讓他知道他究竟在打算些什麼可以吧?他不想老是被蒙在鼓裡!
「那你告訴我你想做什麼?」他問,眼睛直看著他,不容許他迴避。
雷聿望向他那雙毫不隱瞞心思的眸,隨後,他牽起一抹邪魅的笑。
「拿去。」從衣袋裡掏出一隻手機,他遞給他。
邵守辰愣祝「你……」
「如果你有耐心,我會說給你聽。」語畢,他繞過他身旁走下樓。
「喂!」邵守辰怔了一下才有反應,他對著他上車的背影大喊:「你這是什麼意思?」在敷衍他嗎?
雷聿沒有因為他的呼叫而停留,坐上了黑色的高級轎車後,就直接開走。
邵守辰不服氣地握緊了掌中的手機,很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又擔心自己真的會搞砸了雷聿安排好的事情。
惱火地抓了下頭,他瞪著手裡的東西,怎麼也想不透這是代表些什麼。
想不出來就覺得煩,他開始在走廊上踱步起來。正當地想把手機直接丟到太平洋去滅頂時,突然地,它響了起來。
沒料到居然會有人打來,邵守辰嚇一跳,連忙按下按鈕接通。
「喂?」
對方先是安靜了好一會兒,隨後才響起低沉醇雅的男性嗓音:
「我問你……」他的語氣好內斂,聽不出半點思緒。「你覺得人性本善,還是本惡?」
「雷聿?」邵守辰錯愕,他緊抓著手機。「你在搞什麼?」他已經一頭霧水了。
「我正在說你想知道的事。」
「你剛怎麼不講?」現在打電話幹嘛?太詭異了!
雷聿低笑,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他的思緒開始混亂起來。
「你覺得人性本書,還是本惡?」他又問。
邵守辰不能理解。「你問這個做什麼?你現在在哪裡?你到底在耍什麼把戲!?」他對著話筒吼叫,已經再也受不了這種循環的態度。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雷聿輕聲說著,語調卻顯強硬。
「我、我當然覺得人性本書!」氣急,邵守辰沒想那麼多就直接咆哮出來:「就連你這種惡劣的人我也知道你是善良的!」
「喔?」雷聿沉笑。「就算我老是在耍手段,你也這樣認為?」
「沒錯!」他沒有猶豫。
「就算我擁有黑道背景?」
「沒錯!」
「就算我的立場與你為敵?」頭一次,他和他說話放柔了聲。
可惡!他又在懷疑他的話!邵守辰徹底失去耐性,沒有心思去注意他講話有多溫柔,只是大聲吼叫出之前的保證:
「即使你老是在耍手段,我也認為你有純淨的一面!即使你擁有黑道的背景,我也明白你本質上是個好人!即使我的立場與你為敵、即使你沒辦法信任我,我也仍舊願意選擇相信你!」
他對著手機喘氣。雖然沒有經過思考,說出的全都是真心話。
話筒的一方沉默了好久,然後,傳來了一陣低啞的笑聲。
人性本書嗎?他甚至認為他是善良的……
「我想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會容忍你纏著我六年了。」雷聿彷彿是在對自己說話,可卻又一字不漏地聽進了邵守辰的耳裡。
邵守辰沒來由地臉一熱,他更火:「誰纏著你?你別淨說些廢話!」
雷聿只是輕笑著,直到又有人要忍不住發飆了,他才慢慢地開口:
「你會釣魚嗎?」
「啥?」邵守辰一口氣差點嗆塞祝「你為什麼要一直問些奇怪的問題!?」他想不透,釣魚跟人性本書的關聯在哪裡?
「要釣到想要的魚,就得用合適的餌。」雷聿微笑,語淡言輕:「若把顧東延比喻成魚,那麼,你認為什麼才是能引他上鉤的餌?」
「那當然是——」邵守辰腦筋裡打了好幾個結後,整個人突然僵硬住,他蹚大了眼。「你、你的意思是——」
「嘰!」地一聲噪音衝進他的耳膜,類似緊急煞車的尖銳聲響打斷了他的話。
「雷聿!」他急得大叫,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雷聿!?」他握著手機的大掌已經不自覺地冒出冷汗。
「你知道為什麼我不讓你跟來了嗎?」緩緩地,雷聿的聲音傳來。
邵守辰沒空閒想答案。「你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那個煞車聲是怎麼回——」
「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條件嗎?」他淡淡地笑語,一點都感覺不到緊張。
「你旁邊是誰在說話?」他驚問。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吵?
有些躁動不安的氣流透過通訊,整個掩蓋住邵守辰的心跳脈搏。幾乎是同時,他聽到雷聿非常低柔的叮嚀:
「不要魯莽行事,你做得到嗎?」
話才說完,雷聿那方就摻雜了幾個人的怒罵,跟著,碎裂聲混著噪聲響起,通話也到此結束,電話那一頭再也沒有半點聲音。
即使根本沒有線索,他也一定要找到他!
「邵先生。」
身後的叫喚讓他停下腳步,他回首一望,是以前就常常跟在雷聿身邊的兩個手下。
其中一人打開手中已經連上線的手提電腦,將屏幕轉向邵守辰。
液晶屏幕上顯示了像是街道圖的區塊,然後,有一個紅點慢慢地移動中。
「少爺吩咐,從現在開始,由你來對我們下命令。」另一名男子道。
邵守辰瞪著那抹紅閃半晌,終於想到那代表著雷聿身上的發信器!
「媽的!」顧不得口出穢言,他抓過手提電腦,額上青筋直爆。「準備車子,我要去追!」
男子聞言,便馬上步出門口。
邵守辰則死盯著那在屏幕上閃耀的美麗紅點,氣得差點咬斷牙根。
可恨、可恨!
這就是他最後該完成的事?他想藉此見到顧東延?
那也要等他有命才能如願!
這計謀根本爛透了!
什麼釣魚?什麼魚餌?
去你媽的見鬼條件!
他都可以這麼胡來,他也絕對不會管什麼魯莽行事!
他一定氣得快發瘋了。
他可以想像,那一張端正的面容會怎樣因為怒火而脹紅冒煙。
雷聿低笑,長指撫上額間。
遭綁的境遇並沒讓他有多少慌張害怕,甚至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只能用「愉悅」兩個字來形容。
這使得綁架他的人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你還有心情笑?」不透光玻璃的轎車當中,其中一名坐在他身旁拿槍挾持他的男子,沉冷地朝著他低語:「等會兒見到老闆,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槍口就頂在背後,但雷聿卻仍是自若地勾起嘴角。
「你可以拭目以待。」他微微一笑,一點也不把眼前幾個暴徒放在眼裡。
他毫不畏懼的態度,讓車上幾個男人心中開始動搖起來,他們無法得知,自己的老闆到底招惹了怎樣的對手,又握有什麼樣的把柄,否則怎會如此自信?
他們當然知道自己的老闆有多殘虐,之所以會在他手下做事,全都是為了一個「錢」字。賣軍火販毒品,堆積起來的金錢多到讓人為此一搏,不過若說要真的替老闆賣命,那又另當別論。
一路上都不再有聲響,各人心懷鬼胎。
車子駛入一處環海的偏僻山區,彷彿轉不完的彎似的,道路不僅蜿蜒,也顯複雜,太多的小路交錯,沒有人帶領,還真不知這山區能藏有什麼古怪。
幾分鐘過後,總算有一點人煙的跡象。先是一道大鐵門橫瓦在前,坐在前座開車的駕駛拿起通話器低語了幾句,那看來固若金湯的黑色鐵門應聲而開。
鐵門後連接著一條筆直道路,而路的盡頭則有一棟兩層樓的獨棟洋房。
車子開到門口後停下,雷聿被幾個人帶下車,進入了屋內,隨後上樓梯,引到一間擺設冷硬的大房間。
地面鋪著暗紅色的大地毯,背光的地方有著一張原木大桌,而寬大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影。
房中氣流霎時繃緊,似要凝結成塊。
雷聿望著那緩慢靠枴杖站起的身影,勾起唇色泛出魘魅的冷笑。
「我們終於見面了。」
掀底牌的時刻到了,賭局,就要結束。
「就是這裡沒錯吧?」
邵守辰望著有一段距離的大鐵門,比對著液晶屏幕上微弱的紅閃光,一顆吊得老高的心總算微微地放鬆。
什麼狗屁發信器,爛得要死,一上山區就要亮不亮,好幾個路口都「沒路用」
地收不到訊號,要不是泥路上有輪胎痕,他不知道還要繞多少冤枉路!
顧東延這老狐狸,弄了個這麼隱僻的據點,難怪他們警察老是抓不到人!
不過,狡兔有三窟,製造毒品的工廠大概不會往這裡……
「咦?」遠處的動靜讓他伸長了脖子。「怎麼回事?」
他看到黑色的沉重大鐵門被打開,然後,是一輛轎車急速駛出。
由於車子使用的是不透光的玻璃,所以他看不到裡面坐的人是誰。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車上的人非常緊急。
「趕去投胎礙…」他嘖一聲,將視線焦點放回眼前的建築物。看著屏幕上那停留不動的紅光,略略思考,他把手提電腦塞給坐在前面的雷聿手下。「我要進去,你們可以不用跟了。」
副駕駛座上的男子微愕,他轉首問向邵守辰。「你要進去?」
怎麼進?飛天遁地還是隱身作法?對方門禁這麼森嚴,想要硬闖根本不可能,難道要套交情搞賄賂?
「不進去坐在這邊幹嘛?」光是眼睛瞪著人就會出來嗎?他沒那麼多時間窩在車上納涼。邵守辰瞥他一眼,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寫了電話的紙條。「打這個電話,找一個叫江德烈的男人,然後叫他聯絡老大,找人來包圍這裡。」話一說完,他就急著要下車。
「啊?」太……太快了吧?不先想好怎麼應付,就要單槍匹馬的直搗黃龍嗎?男子反應不過來,嘴巴張得老大。
「照做就對了!」怎麼雷聿的手下腦筋這麼遲鈍?打開車門,他胯下長腿。
「等等……」在駕駛座的另一名男子連忙回頭制止,覺得他這樣實在太衝動。
「還等啊?」邵守辰不耐地皺眉。「再等下去,你們少爺就要去見閻王了!」用力地關上車門,他阻絕掉那些婆婆媽媽的話語。
車上的兩名男子同時愣住,都覺得少爺這個朋友實在是……跟少爺的個性南轅北轍……
怎麼辦?他這種突兀的命令他們聽是不聽?
邵守辰朝著那黑色的大鐵門走去,在短短幾分鐘的路程上,鎖眉瞪視那沉寂且明顯不歡迎客人的獨立建築。
不過很快地,他撫著下巴笑了。
太過拐彎抹角不符合他的風格,轉動腦筋也不是他慣用的招數;事態緊急,等搬了救兵再來,他大概早就煩得口吐白沫;還沒開始就先害怕,他就不叫邵守辰了。
所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虎穴……該如何進入呢?
停下腳步站立在高聳的鐵門前,他挑高了眉。
想到雷聿叫他不要魯莽,結果卻把自己當餌故意被抓走,他體內素來不安定的反骨因子開始迅速蔓延。
哼。
深深吸口氣,然後,他圈起手放在嘴旁,朝著對方的陣營大聲一吼:
「毒——鯊——你給我出來——」
瞭亮的喊聲迴盪在寧靜的山區裡,媲美立體音效,氣壯山河。
遠處,還沒離開的兩個雷聿的屬下,聽到這一聲響徹雲霄的呼喚,難以相信地互望一眼,錯愕得差點掉了下巴!
他們不再猶豫停留,很快地踩下油門開車下山,準備到通訊好的地方打電話求援!
氣止,聲停,邵守辰滿意地收工,看著眼前幾個被他獅吼而引出來的「敵軍」。
「我沒有武器。」他學著雙手,對著他們的一臉警戒,揚起唇嘻笑。
很容易進吧?
方法簡單,成效迅速,還外帶正大光明。
而且,一點都不花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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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52:21
第九章
「居然住在這麼好的地方……」
「閉嘴!」
「說說也不行?」邵守辰收回東張西望的視線,對著身旁惡狠狠斥喝他的人,不客氣地冷停了一聲。
睨了眼腳底下的樓梯,他很不平衡。
這社會真不公平,賣毒品害人不淺的傢伙,住的是佔地百坪的樓中樓別墅;而他這種除暴安良的好國民,居然還得月繳萬元以上租間破公寓。
若是被個案件也能有獎金百萬,或許他就可以比這些黑道中人富有……去去去,他是值得信賴的人民保母,怎可愧對國家栽培、長官期許,產生這種要不得的邪念?
再看一眼已經失去自由被銬住的雙手,他又不小心地去在意手銬的廠牌問題。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橫亙在他面前。
不過嘛……一個人要在兩個星期之內被綁架兩次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許他應該驕傲一下下……
不是才告訴自己有重要的事嗎?連他自己都想訓誡自己啊!
趕緊消滅掉心裡的胡思亂想,他已經不知不覺被帶到二樓走廊最底的房間前。
望著木門,他像是被罰面壁思過般呆站著。
「你不是要帶我進去?」他微感困惑地出聲提醒身後挾著他的男子,不明白他為何走到這裡就不動了。
男子很快地恢復略顯猶豫的臉色,不悅地皺眉低唱:「安靜點!不要一直說話!」沒見過這麼長舌的階下囚!
邵守辰沒看漏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掙扎和懼怕。攏起眉峰,他狐疑地睇向眼前的房門。
要進這房間,真那麼可怕嗎?
顧東延怎麼說也是他們老闆,雖耳聞他行事毒辣不留情,但對自己下屬也是如此嗎?
若連共出入的手下都對他懷有一分戒心,那一旦頭子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人大概也都留不住吧?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就是拿走該拿的而後鳥獸散,任憑他們的老闆陷入險境,說不一定還會扯他後腿,而不會想到要誓言護主。
做壞人做成這樣,其實也滿悲哀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哪有不自私的?什麼義氣,生死金權兩當頭,可能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吧!
不知為何,他的腦海裡浮現了雷聿俊美的臉孔。
若是雷聿身陷危機,他會有什麼反應?唔,現在的情況就是最好的範例,他這不是來救他了,很有義氣吧!
想著想著,他竟開始希望雷聿稱讚他了。
嘿嘿嘿……
「笑什麼?我叫你敲門你沒聽見?」身後的男子不耐煩地喚回他的神遊太虛,實在受不了俘虜不把自己當一回事。
「是是。」邵守辰撇了下唇,只覺這男人太沒膽,連敲門這種事都要人代勞,他就不信顧東延是長了什麼血盆大口、三頭六臂,嚇煞了這些人。
舉起手,還沒觸到門板,門就「咿呀」一聲,先一步地被裡面的人拉開。
邵守辰一愣,才抬眼,就對上了那張令他幾個小時前險些惱火到斃掉的俊美面容。
他心臟猛跳了一下,這才發現憋了好久的氣終於放鬆。
他平安無事,一點損傷他沒!不管哪路神明,感謝祂的保佑。
「我擔心你一個人寂寞,所以來作陪了。」拉起一邊嘴角,邵守辰像是在說「你別想自己甩掉我亂來」。
雷聿睇著他,看到他出現在自己面前,一點都不驚訝。
「感謝你抽空前來。」他勾笑,眼睛裡閃耀著某種思緒,輕緩出招,撥回他的得意。
兩個人對望著,彷彿旁若無人。
「還聊什麼天?走!」門後出現一名留著鬍子的男人,他喝退杵在門口的邵守辰,正要帶雷聿出去。
推著邵守辰的男子忙道:「還有這個警察怎麼辦?」要殺還是要留活口?
鬍子男人回頭望一眼,只看到拿著枴杖的背影沒有言語地緩緩揚手指示。
邵守辰偷眼看了下,雖沒見到樣貌,但從他們的態度來推斷,幾乎能確定那人就是顧東延。
只是,他看起來並不如傳聞中那樣陰狠,那微駝的身影,不知何故,反而讓人覺得好孤寂……
鬍子男人接到指示。「全都抓到後面倉庫關起來!」
邵守辰隱隱感到氣氛有些不對勁。他望向雷聿,只見後者揚起一抹詭異的笑。
怎麼……
他錯過了什麼事嗎?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門外的人才落鎖,邵守辰就忍不住出聲問道。
「有嗎?」雷聿環顧著這差不多十坪左右的空蕩房間,不是很認真地開口。
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他怎麼這麼容易就放過你?他不是很恨你嗎?」他還以為他一定會被重刑折磨虐待什麼的……不過幸好沒有。
「他留下我,大概是打算對付整個雷氏。」填給他一個響應,他依舊顧著打量週遭。
「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不願意跟我坦白?」看到他敷衍的態度,他氣得橫眉豎眼。「你不信任我沒關係,但我希望你能不要對我說謊!」他不要求他掏心挖肺,但,最少在這種生死攸關之際對他誠實!
雷聿緩慢地轉首凝視他,雖然他仍是一貫地閑雅,但隱隱灼燒的薄怒還是透過彼此牽扯的氣流,傳達到了邵守辰身上。
「我不信任你?」他對於他又提及這個論點似乎極為不悅。「如果你肯思考,就可以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他陰沉地說道。
邵守辰愣住,彷彿又看到了另一種樣貌的雷車。他驚訝得忘了開口,才眨了下眼,就發現他又將情緒全部斂藏起來,剛剛那幕對話宛如是自己無聊發的大頭白日夢。
他詫異,亦十分不解。「你不是只是因為要抓到顧東延才這樣做?」
他之前明明勃不是這樣說的,怎麼現在又不一樣了?那他費盡心思,千回百轉,究竟是為了勞啥子怪理由?
「我沒那麼說。」雷聿坐向身後唯一一張椅子,視線放在自己被銬的雙腕。
什……什麼啊?他簡直……就像是在耍無賴嘛!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邵守辰完全糊塗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要我自己去找答案,不如現在就直接告訴我。」他站到他眼前,乾淨的眼睛直瞅著他。
雷聿抬起優美的雙眸對上邵守辰的坦誠,忽地,他笑了。
啊?邵守辰傻愕,看到那絕美的笑容並沒有感受心情轉好,只覺得他變臉比他那個年輕的阿姨還快上好幾倍。
「你……」
「還記得我說的附屬條件嗎?」雷聿問,悅耳的聲音又低又沉。
「記得……」第一是不准魯莽行事……他不會想現在跟他算帳吧?都已經被抓起來關了,難道要他憑空消失再重來一次?
「你想知道第二個條件是什麼嗎?」他傾身,半掀眼瞼。
邵守辰無故地心悸了,猛然竄起的呼吸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他笑得愈魅人,就表示心裡打的算盤愈詭異。
「什麼?」他降低聲量,也開始神秘兮兮。
雷聿一笑。「本來,那只是這整件事情中的附帶結果,但,我不滿足了。」
「然後?」他望著他,還是一頭霧水。
「然後……顧東延的事情對我而言,已經不再是最重要的。」他笑得讓人徹底著迷。「計畫轉變,首要易拉,我的目的,不再是那麼簡單。」
這樣還不簡單啊?他拐那麼多彎,揚得他腦子都纏成死結了,卻還是半點也沒聽懂。
「結論?」邵守辰張大眼,等待他劃下句點。
雷聿有意無意地輕啟唇瓣,卻又一個字也沒講,教人發急。
「你最重要的目的是什麼?」邵守辰忍不住皺眉催問。好奇怪,雷聿說的這一串話,讓他有種……被人盯鎖住的不舒服感。
就好像是一張沒有空隙且靜候多時的網,正待收線擒捕某種難得的獵物……背上起了疙瘩,他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
真的很怪,他甚至好像可以略略看見,那獵人掛在臉上喜悅的笑有多麼……心機深沉。
「目的……」雷聿彎起美眸,柔潤的唇線牽出一道完美的唬「你自己慢慢想。」他斬斷他的期望,沒有把層層的問題做個解答,反而又去了好多個問號擾亂那本就單純的思緒。
他……他根本什麼都沒說嘛!邵守辰整個人僵住,惱怒泉湧上來,他咬牙:
「耍我很好玩嗎?」
「還不錯。」雷聿垂眼低笑,俊美絕倫卻又陰險狡詐。
「能娛樂你是我的榮幸。」他從齒縫當中迸出字句。動嘴,他一向處於下風。
動手的話……呃,好像也討不了好。真悲慘。
「我很想謝謝你,但是……」雷聿疊起修長的腿,往後靠向椅背。「與其花時間做言語上的爭論,不如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如何,邵警官?」他姿態優雅,表明不想唇槍舌戰。
重點是,他已經成功地將邵守辰的注意力轉移,他肯定他已將最先質疑的問題,忘了個一乾二淨。
真令人愉悅,不是嗎?
邵守辰的確憶不起他一開始在懷疑些什麼,休只覺得似乎有哪裡銜接不上。
想要好好釐清思索,卻又只能翻出一團亂。甩了頭他決定先處理前的危機。
「我知道你一定認為我毀約,答應不要莽撞,卻又跟著來搗亂。」他抬起下巴,氣定神閒。「其實,我這次可是有備而來。」他嘿嘿笑著,被銬的雙手從腰間皮帶抽出……一支髮夾。
喔……真聰明。雷聿淡然地瞧著他一臉光芒。
「這是我臨要趕來前,看到那個怪女……咳,看到你阿姨,然後跟她要的。」
邵守辰晃著手中的黑色細長髮夾。「秘密武器。」
「火力還真強大。」
「你少說一點諷刺的話會怎樣?」邵守辰差點大吼,憋著氣低道:「先把手銬解開再說。」他遞給他。
雷聿拿起髮夾靠至唇邊,和上次同樣地折彎。
他大概不會想到,若對方用繩子綁,這「秘密武器」就成了無用廢物……不過,他可能也藏了什麼利器在身上,他瞭解,他並不如表面一般有勇無謀,只是碰到了他的事,總是會多幾分衝動失控。
邵守辰曲起腿蹲在他眼前,將雙手學著,一副侍衛朝聖的模樣。
雷聿瞅著他,似在沉思些什麼,沒有動作。
「幹什麼?」淨看著他做啥?邵守辰一臉怪異。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到,養一隻大型犬也不錯。」他微笑,將髮夾插入他的銬鎖孔洞之中。
邵守辰瞅著他轉動裡面的彈簧,蹙眉無法理解他語裡的含意。怎麼又扯到養狗……這傢伙說話就不能直接些,老要他想,又想不出個所以然,好累啊!
解除了他腕上的束縛,雷聿轉而解起自己的。
「你所謂的『有備而來』就是這樣?」真是貧瘠的裝備。
「你好像喜歡把我看的很笨?」邵守辰轉動自由的雙手,英眉挑的半天高。
「我稱讚過你有大腦。」已是極為寬善。
「我懷疑你話裡的誠意。」邵守辰抽動臉皮,決心不跟他做這種鐵定慘敗的口舌之爭。「我已經報了警,你是要待在這裡等救援當人質任人宰割,還是要出去湊個熱鬧?」他揚起笑,俊逸的輪廓充滿躍動細胞。
不用言語,也可以明顯知道答案。
雷聿低笑,拿開自己腕上的手銬。「我們頭一次意見相同。」
「那就放個鞭炮來慶祝慶祝吧!」他朗笑,將暗藏於鞋子當中的幾個小紙包取出。「把你的打火機給我。」邊說,他邊從紙包拉出一條細布繩做成的引線。
雷聿側首觀看。「這是『鞭炮』?」
「在旅館那時候不是奪下一把槍?如果直接把它帶來,肯定會被他們收走。」不一定還會往他身上射幾個洞,曝成乾屍以示警告。「既然不能帶武器,那就利用子彈裡面的火藥做些花樣。是有點寒酸,但功用可是很大。」他就是料想到有這種情況,所以才做了這種小型爆裂物。
七年的警察經驗可不是白搭,這不是用上了?
雷聿俊雅地笑。在專業上,他的確有其精明的一面,否則他的戰功不會如此彪炳;只希望他的智能能分配一些在其它太過於貧乏的部分。
不過……維持著這種只在他面前愚笨的樣子似乎也挺不錯的……
邵守辰瞅著他詭譎的笑意,再次感到一陣惡寒在背後升起,反射性地回頭一看,當然什麼都沒有。
神經過敏嗎?他很快地將這個疑問丟到腦後。
「打火機。」他伸手要。
雷聿緩緩地從口袋中取出,頓了下道:「你就這麼有把握我身上一定有?」
他從他手中接過銀色雕紋的打火機,瞇起了眼笑。「可別忘了,我對你的事情瞭若指掌。」
雷聿微怔,笑得誘人。「謝謝你對我如此關懷。」
啊?
「誰關懷你!」火燒獅子頭,他整張臉迅速爆紅,緊急澄清否認。「你不要又把話題扯來扯去,害我沒辦法專心。」強硬地佯裝鎮定,他來回看了看,走近唯一的窗口,將裝有火藥的紙包塞在鋁條的空隙中。
走門出去,會被逮個正著,只好委屈一點爬窗了。
拉著長長的引線,他和雷聿也站到最遠的角落去。
「好像馬蓋先。」要點火之際,邵守辰喃語。他以前可是忠實觀眾。
「嗯?」雷聿難得地不懂。
「你沒看過這個影集?」他訝道,隨後想到他的生長環境,揚起笑,剛毅的臉部線條頓時不自覺地溫和。「不知道有沒有影碟,找到了再帶給你看。」他很自然地說著。擦下打火機,他將引線端點著。
火線開始竄走,雷聿卻只是看著他。
「把耳朵摀起來。」邵守辰開口催促,卻見他動也不動,索性背過身面對牆角,縮起肩膀,一手掩著自己耳朵,一手將他納到自己胸前讓著。
雷聿俊美的臉上產生了表情變化,但是人細微,這種緊張的氣氛下,邵守辰根本無法察覺。
他遲遲沒有保護自己的動作,讓邵守辰略感焦慮。眼見引線就要燃盡,他一急,本來只是搭在牆上的手落到了雷聿的肩上。
他沒有猶豫地將他的臉埋進自己肩膀當中,細心掩祝「碰」地一大聲,火藥也在同時引爆。
邵守辰衡量過份量,雖不及屋垮磚裂,但沙塵還是漫天飛起,空氣中也迴盪著適才爆炸的震動。
在一片嗆鼻的灰沙之中,他仍是聞到了那屬於雷聿身體上的麝香味。
有些微失神,觸目的柔細黑髮更是讓他思緒蕩漾。
懷中人體的溫熱提醒著他趕快回魂,他不願教雷聿看輕他的為人,也絕不能讓雷聿擁有受辱不被尊重的感覺……
他放開手,只見那雙可以懾人意志的晶眸緩慢地與他對望。
他在美麗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像,那幾乎就要隱瞞不了的情感無所遁形……凝視著雷聿,他依然無法從那張足以暈醉他的面容上看出任何端倪。
他怨惱自己這麼容易被瞧透,但更恐懼一旦他全盤托出,這絕俊至極的笑容將會有離他而去的可能……
忽地,他看見雷聿誘惑的唇輕輕勾起。
耳邊殘留著震爆過後的嗡嗡共鳴聲,他好像講了幾個字,但邵守辰卻完全聽不清楚。
「什麼……?」他下意識地朝他靠去,將原本就極近的距離更加縮短。
雷聿彎起魅眼,緩緩地側首,唇片頓時剛過他微啟的嘴!
邵守辰驚愕住!身體僵硬了十幾秒,腦袋也空白了一整片。他猛地往後仰,心臟差點跳出胸腔。
什麼?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他吻到了雷聿!?
他的氣息急促,他的思維斷路;他冷汗涔涔卻又在心底竊喜,他想要冷靜卻發現自我控制的能力已經化成一團爛泥!
是意外?是意外嗎?
他瞪眼看著雷聿,只見到他自若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跟自己的大吃一驚比較起來,他跟個沒事人般,彷彿一點也不在乎那不算吻的吻!
他沒生氣,也無所謂的忽略……
是……意外吧……他深吸好幾口氣才能平撫心慌意亂的震撼,不自覺地舔了舔還留有淡溫的唇。看到雷聿正朝他這邊望來,他趕緊抿住嘴別開視線,差點咬到舌頭兼扭傷脖子。
他活到這麼大,當然不可能沒有戀愛的經驗,但這是生平第一次,他蹙腳得像個缺少腦漿的白癡,甚至比他年少情竇初開時更蠢!
他向來只會直線思考,喜好分明,情緒易懂,對一個男人擁有超越平常的心動讓他困惑,他不知道這種感情定什麼,所以只能一直否認;但當他明白了,瀟灑接受且決心坦然面對,卻又不知該從何面對起。
他之前所擁有的各種經驗全都派不上用場,雷聿是個男人,所以他就用男人的方法來與他交手!
那、那……他沒排練過會跟雷聿有這種親密舉措,他要怎麼反應?
像雷聿那樣當成不小心的巧合?真的是不小心嗎?
要道歉,還是要放電?邵守辰忍不住抱頭,他好想吶喊,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純情,卻也覺得如果真是意外巧合那會令他非常地失望……
「你到底走不走?」冷淡的磁嗓打斷他無謂的天人交戰。
邵守辰抬起臉,發現雷聿已經拿掉斷裂的鋁窗站到外頭去了。
「呃……」太快了,他還沒怨歎完。
「你如果要繼續待在這裡等人來抓,那就自求多福。」丟下話,他先一步走離。
「等等!」邵守辰哪肯這樣被他甩掉?他馬上把自己脹到快爆的腦子進行刪除,四大皆空,跟著他後面追出去。
他真的對那一個如羽毛般的吻沒感覺,只是個上天的惡作劇、不小心的小小小錯誤吧……
好無情。他用力地歎了口氣。
當然,他不會看見,雷聿唇邊那一抹邪氣絕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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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 11:52:51
第十章
「怎麼好像沒有人?」邵守辰狐疑地從牆後探頭出去張望,卻發現洋房週遭半個人影都沒有。
怪,真的怪,他進來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那些守門的跑到哪裡去了?
「人總是現實的。」雷聿瞥一眼靜悄悄的四周,大概知曉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等一下!」邵守辰才聞言轉頭,就看到他不遮不掩地往外走。他大手一拉,扯住了他的臂膀。「你想出去送死?」他怒道。
「人都跑光了,要死也很難。」雷聿不客氣地拍掉他的手,逕自往前。
「什麼意思?」他追上去,還是沒有放鬆警戒。
「顧東延的組織要垮了,他的手下不會跟隨他。」因為他是個殘酷暴虐的頭子。
「他要垮了?」警察都還沒到,根本也還沒交手,他就不戰而敗了?「你怎麼知道?」他急急問,串接不起目前情況。
雷聿沉默,他只是注視著前方,繞過樹叢往主屋走去。
「雷聿!」邵守辰想知道答案想得不得了,見他又走回屋內,他嚇一跳,忙奔到他眼前阻止他。「你做什麼?」他壓低聲,真快被他的妄為給逼瘋。
雷聿凝視他良久,緩緩啟唇:「你不想知道毒品工廠在哪裡?」
「我當然想!」不然他幹嘛蹚渾水?
……好吧,他承認為了雷聿也是原因之一。
「顧東延可能放了些線索在這房子裡,你不想去搜搜?」雷聿問道。
「那可以等警方來再說!」到時要把房子翻過來都沒問題。說到這個,支持怎麼還沒趕到?效率何時變得這麼差?邵守辰望向外面。
「等他們來,顧東延早就帶著東西逃走了。」雷聿越過他,語氣擺明不相信警方的辦事能力。
「你……」面對他,邵守辰總是沒轍。「這樣太危險了。」他再次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前進。
握著掌中溫軟的肌膚,他禁不住出了汗。他和他的接觸,每一次都短暫且疏離,要不是因為發生了這些事,他們不會一起行動這麼久,他也沒機會看到雷聿這麼多種不同的迷人面貌,進而在心底對自己的情感坦白。
沉淪也好,溺斃也罷,他只希望趕緊落幕,不要節外生枝。
曾幾何時,身經百戰的他變得如此膽小,只是因為怕看到某人身上染血。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擁有的私心。
雷聿望著他,那明顯的擔憂刻畫在端整的面容上,他並不是沒看到,相反地,從很久以前就察覺了。
專注的清澈瞳眸鎖得如此緊密,他時常都能感受到,他的視線裡只有他一個人;對著他咧開嘴笑,對著他氣得跳腳,對他的行為嚴正警告,對他的出現鄭重以待。
不知何時開始,這追著他跑的警察,會跟在他身旁僅僅是為了擔心他會受傷……
他擁有一身可以瞬間擊倒他的拳腳武術,但他卻從不記得這點,每次都反過來想保護他。
勾起漂亮的嘴唇,雷聿笑得飄渺:「你覺得,人性本善,還是本惡?」
他問著之前已經問過的問題,沉澱過的語音聽不出表情。
邵守辰一愣,他真的不瞭解他為何又這樣問。
「你怎麼……」
「回答我。」
「我……」他凝睇著他,對於他侵入內心的堅持無法抗拒,彷彿被他傳遞的某種意念牽引。沒有考慮的,他也重複了先前的回答:「我當然覺得人性本書。即使你老是在耍手段,我也認為你有純淨的一面;即使你擁有黑道的背景,我也明白你本質上是個好人;即使我的立場與你為敵、即使你沒辦法信任我,我也仍舊願意選擇相信你。」
聽到他的答案,雷聿眸底最深處泛起柔意。
「不後悔?」他要求他的承諾。
「不後悔。」他毫不猶豫地真誠給予。
雷聿笑了。
不屬於閑雅,不屬於冷漠,也沒有摻入任何雜質,不同於以往的,他真心且不隱瞞地揚起醞醉至極、優美至極的笑容,響應眼前男人無悔的信任。
邵守辰差點被他惑住,他閃了神,忍不住將他高瘦的身軀拉近自己。
「雷聿,我……」
他好想現在就告訴他,他真的——
「不准動。」
極陰冷的男子聲音打斷了他滿心難藏的情意,就要預見清明的迷障被狠冽地破滅,接近解除的危機又森然擴大。
邵守辰和雷聿同時轉首,看見一把槍直指向他們。
顧東延就站立在離他們不遠處,面無表情地舉著黑亮的手槍。
邵守辰迅速地半回身掩住雷聿,望著眼前的中年男子,他極度地提高警覺。
這是他第一次和顧東延照面,奇怪的是,他給人的感覺好滄桑衰老,跟照片上那種陰毒絕辣、不擇手段的形貌大不相同!
「警察很快就會包圍這裡,你還是束手就擒吧!」他重喝,企圖拖延時間,降服對手。對了,是眼神,他的眼神不一樣了。
所以他看起來不再那麼毫無人性,宛如將一具行屍走肉注入了溫暖的血液。
為什麼?顧東延怎會有如此變化?
「我只要你身後的那個人。」他簡潔地道。
邵守辰極驚,他下意識地看向雷聿,只見他漠然地就要往前移動,他倏地緊抓住他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就怕他亂來。
「你贏不了的,屆時警方大舉進行攻堅,你就沒有退路了,把槍放下!」他嚴厲地出聲重叱,掌心冒出了冷汗,只盼救援能及時抵到。
「贏不了……」顧東延喃語,他緩緩地搖首:「……我早就輸了……我要雷聿。」他將拿槍的手挺得更加硬直。
邵守辰只是抓著雷聿,沒有半點空隙,也不允許自己失去冷靜,他好緊好緊地握著他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指痕烙印其上。
他們沒有武器,無法藏躲,後盾未達,話說得如此漂亮,但優勢根本傾向對方!
「讓我去,他要的只有我。」雷聿淡淡地說道,毫無恐懼。
「不准!」他驟然咆吼,完全不把指著自己的槍口看在眼裡。
「你想要兩個人一起死嗎?」他微怒地抬眸凝視。
邵守辰沒有被他的話嚇到,也無半分慌亂惶恐,反而突然地仰頭哈哈一笑。
「死就死!」如黑珀般的雙眼直視著他,拉起嘴角。「我們可以在下面做對沒有分別立場的知己。抓著你,到地府的時候你才不會亂跑。」他舉起他的手,一點也不肯放鬆。
雷聿晶魅的美眸當中投射出他不遲疑的堅決,他置生死於度外的灑脫,他毫無怨尤陪他下地獄的果敢;他寧死也不願放開他……
他是認真的,沒有虛假。
呵。這種無可救藥的笨蛋,到底是哪裡吸引他?
雷聿猝不及防地抬起另一隻手,用力地壓下邵守辰的頸項,將雙唇印上來不及反應的他!
這突如其來的吻一點都不如主人優雅,火燙濕潤的舌尖沒有一絲停留矜持,直接勾進邵守辰口中狂吮翻攪,深深地嘗盡任何屬於他的味道,貪婪得像是要吞下牠的靈魂,他的所有,他的一切。
邵守辰錯愕地驚傻住!整個思路徹底被掏空,高大的身軀僵直如崗石。
他忘了該怎麼呼吸,也記不得身處何地,他唯一的反應,就是看著雷聿那傲慢半斂的濃密長睫,全盤接收他帶給他的渦漩和急流,暈眩的神智意識被沖刷得盡數中斷!
一不注意,他略鬆了雷聿的手臂。
雷聿趁這唯一的空檔,敏捷地甩脫掉他的箝制,更狠冽振臂在他肩頸處賞了一記凌厲的手刀。
沒有預料的重重襲擊讓邵守辰霎時蹲曲了高大的身軀。
「呃!」他撫著傳來劇痛的後頸,切齒痛哼。這一掌下手沒有留情,差點讓他昏厥過去,鍛煉過的潛意識反應強撐著死命捍衛的清晰意志,他無法使力,難以置信地看著站立在眼前的雷聿。
「你跟的夠了,不用再跟了。」魅惑的笑淡淡揚起。「到這裡就好,如果你敢有念頭下地府找我,不論是什麼理由,我絕對不會原諒你。」他嚴重地警告。
「雷……」邵守辰額際滑落汗水,肩上的疼痛抽拉著他的粗重喘息。
「那個吻是約定,你這次一定要遵守。」他修長的手指輕觸他發顫的唇,笑著灑下魔咒。
「不……不要……」他只能望著他朝顧東延走去,無能為力。「不要……不要去!」他斷續的聲音也挽不回他的腳步。
他不穩地深喘幾口氣,扶著膝蓋想咬牙站起,佈滿水痕的臉龐爆出青筋,本來澄澈的眼睛整個充血,頸肩上的劇烈疼痛讓他臉色發白,手腳也不受控制地自顫起來。
他用盡力氣想移動步伐、想阻撓雷聿愚蠢的決定,身體卻發軟地怎麼也不聽話,他憤恨地咬破了嘴唇,撕扯掉雷聿留在上面的觸感,然後看著顧東延帶著雷聿坐上車遠離……
「藹—」他如同受傷的野獸放聲吼叫,震動了空氣,震碎了心口。
耳邊傳來警笛的聲音,他霎時瞠大被汗濕的眼瞼。
警方的人馬總算趕到,他們很快地將別墅團團圍住,並且在屋裡找到邵守辰。
他不顧同僚的勸阻,執意要他們協助他上車追趕顧東延。
依著雷聿手下的計算機,警方一行人很快地追蹤到顧東延的座車,他們飛車追逐了將近半個小時,被逼到一處海港。
那輛黑幕玻璃的轎車先是想衝撞警方的圍捕,而後猛然地倒退,接著,有如慢動作的電影畫面,完全沒有煞車地掉進了湛藍的汪洋大海!
落海不到一分鐘,就在邵守辰的面前,車體爆炸,巨大的聲響鳴痛了眾人耳膜,散破龐大的綱鐵零件,濺起無數的驚駭水花。
包括液晶屏幕上的紅點,不復存在,灰飛湮滅。
「組……組長?」
阿燦拿著文件,誠惶誠恐地看著眼前神遊太虛的男人。
他已經叫了他好幾次了,組長都不理人,到底還要在這裡罰站多久啊?嗚嗚。
深吸口氣,他豁出去了!
「組長!」大叫一聲,連他自己都覺得吵。
眼前始終垂著頭的男人總算有了反應,他極緩慢地抬眸,對上一臉喜悅的阿燦。
啊哈,回魂啦回魂啦!
「組長,這個……組長!?」他的歡欣鼓舞沒有持續多久。
男人從座位中站起高大的身形,直接忽略掉阿燦的滿眼期待,拿起外套越過他,跨出長腿就往辦公室外走去。
「組長,你要去哪裡?」阿燦急急上前詢問。
男人沉默,逕自邁開步伐。
「組……組長,我……這個文件……」
「放我桌上。」他只吐出一句話,低沉死板也毫無感情。
被他的語氣凍結住,阿燦停下腳步,只能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發呆。
「跟你說吧,組長最近陰陽怪氣的。」本來在一旁偷窺……咳,是觀察,的同事丙上前,朝著傻掉的阿燦低語。
「對啊,自從上個月那件事情之後,科長不是還特地放了他大假?但好像一點幫助也沒有。」一名女同事也趨近報告心得。
「還說那件事呢,偵查科策畫那麼久,本來以為這次肯定可以手到擒來,結果『撲通』一聲掉到海裡,人還是不見啦!」同事丁突然從眾人身後冒出。
「哎喲,車子都爆炸了,那種情況下不死也殘廢,他們已經破獲歷年最大的毒品工廠,也查扣了好多走私販售的槍枝和一大串軍火名單,還不夠滿足啊?」真是太貪心了。
「就是不服氣嘛!不然怎麼會拚死命在那邊撈啊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真有毅力。
「還在撈啊?」女同事驚訝問道。都一個月了耶!太久了吧。
「沒了啦!上個星期就撤了,免得被有心人士在背後參上一本,說咱們警察『浪費國家社會資源』。」那就糗大了。
「你們消息既然這麼靈通,那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阿燦阻斷他們窸窸窣窣的閒話家常。「組長為什麼會成了這副德行?」
太奇怪了,他們一向英明神武而且灑脫不羈的組長,居然化身為頹廢派的首席崇拜者。不拘小節進階到邋遢隨便,悅耳朗笑轉換為陰沉冷語,表情豐富變成了活體殭屍,這種無法令人忽視的改變真的很詭異啊!
「誰知道?」同事丙聳肩。「他臥底破這麼大的案子,上頭讚譽有加,還頒了獎章給他,成了英雄,英雄都是孤獨的吧?」他隨口亂掰。
「你那什麼狗屁論調。」沒根沒據地瞎扯。同事丁皺眉批評。「好像是因為雷聿也落海失蹤,所以組長才這麼心煩吧。」總算有人認真。
「是因為最大的敵手一下子消失,所以無法適應嗎?」女同事好奇。不過啊,世界七又少了個美男子,真令人心碎。
「敵手?可這次行動,上頭不是說是組長和雷聿一起合作的?」一個負責對外聯絡警方,一個負責內線引誘做餌,這麼天衣無縫的破案組合怎會是敵人?
「是啊,我也是這樣聽說的。」還聽說組長以前老是跟著雷聿是在培養之間的默契。真是太厲害啦!連他們都瞞過了,還以為組長只是吃飽沒事做,原來是在計畫大行動。
「那……不就表示雷聿其實是組長的朋友?」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眾人靜默。空氣沉重地壓落下來。
「原來,組長會變成那樣……」阿燦恍然大悟道:「是因為……傷心礙…」親眼目睹自己的朋友在眼前身亡……
好可憐,鳴嗚。
買了幾罐啤酒,和一包進口洋煙,邵守辰開著車在濱海 公路上奔馳。
駛到一處無人的海域停下,他拉好外套寬大的衣領,拎著啤酒就走下車。
踩著細沙,他踱步在夕陽西落的橘黃色沙灘上,直到海水浸濕了他的褲管,他才停下來。
大手拉開啤酒的易開罐,他先昂首飲了一口,隨後倒轉鋁罐,將其餘的酒液往海中灑去。
一罐空了,他再開一罐,同樣只喝一口,將其餘的倒入海中。
「我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酒……」他低語。「我陪你一起喝,將就點吧。」
望著那沒入海中的黃色液體,他看著浪花拍打過來,然後沒有遺留地帶走。
幾罐啤酒全都依樣畫葫蘆地被掃盡,他也不管身下是海水,就彎著身子坐下。拿起一個空罐,他將之半埋在身後的乾沙裡,從衣袋裡掏出進口洋煙,他撕開包裝,取了一支出來,接著又伸手進外套最內面的懷袋,取出一塊用藍布包裹住的東西。
拿掉銀藍色的綢布,裡面是一個銀色的打火機。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牌子……」看著細長白煙上那一環英文字,他有些失神地自喃。
將於點燃,他插在罐口拉環上,任由那裊裊煙霧升空至氣流當中,緩緩散去。
濕鹹的海水味增添了一股淡淡煙草香,他只是坐在原地,將打火機細心地握入掌中,不讓它碰沙沾水,靜靜地等待那煙燒荊
他曾經覺得討厭煙味,但現在,他好懷念礙…
混合著那淺淺、淺淺的麝香,他真的,好想念。
海水弄濕了他的褲子,他一點也不在意,只覺得這樣好像可以跟那傢伙更接近一點……
「你還是不准我去找你嗎?」他掬起水在手心,好沉地說著。
他已經就要忍不住了……
忍不住想見他的渴望,忍不住觸碰他的幻想,忍不住凝望他絕倫的笑容,忍不住擁抱他的身體……透明的海水從指縫中洩走,他半垂著眼瞼,稜角分明的臉龐有著前所末見的脆弱。
他從來都不是個悲觀的人,也有勇氣面對任何事,但是,他到現在都還清楚記得,車子爆炸時,那幾乎撕裂他胸膛的痛,彷彿被人狠狠地刨挖出整顆心臟,血淋淋的衝擊讓他無法呼吸。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對那個邪魅絕俊的男人,已不僅僅是欣賞或是單純的喜歡。
他發現的太晚,甚至沒有機會說出口。
一支煙燒完,他再點一支,讓那熟悉的煙草味縈繞著他,包覆著他;也讓那濕黏的海水滲入他的所有,他藉此感受,藉此感傷。
「你一定在笑我吧……」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有這麼軟弱的一面。「只要再給我一下就好……我在這裡跟你約定。」他一定會恢復。
舉起手臂橫在自己額前,他遮去微弱視線的袖上有著些許濕痕。
就這樣,他從黃昏坐到黑夜,把一整包煙都燒完,然後收拾好悲傷的情緒,開車回家。
他知道,那傢伙絕對不會喜歡看到他現在要死不活的樣子,他一定會慵懶地勾起邪笑,預祝他早早忘了他,然後活個長命百歲。
將鑰匙插入大門鎖孔,他進入室內打開燈。這間他住了五年的熟悉公寓,如今卻只讓他感覺好寂寞。
在心底深歎一口氣,他走進浴室,洗了個澡,然後換上乾淨的休閒服出來。看到錄音機閃著光,他按下播放鈕,走到冰箱拿了一瓶水。
「喂?哥,媽找不到你,她說要回來,二十四小時一直打電話來煩我,你想個辦法!」男人才說完,背後就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男人連忙放柔音量哄著寶寶。第一遍留言結束。
「喂?大哥,你又不在家?媽媽打電話來說要找你,昨天凌晨三點我還接到她的電話,你快點出現吧!我跟小哥已經受不了這種疲勞轟炸。」女人哀怨地說完,第二通留言結束。
邵守辰微微皺眉。他們家是單親家庭,他有一個姝姝一個弟弟,開通的母親對他們一向是採取放任態度,從小就教他們要獨立,等他們三兄妹都成年以後,愛玩的母親就跑去實現她環遊世界的夢想,上次和上上次會回來是要看出生的孫子,上上上次和上上上上次是參加弟妹婚禮,這次又是為什麼?
「嗶」的一聲,第三通留言繼續播放:
「我是你老娘!」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突然從冰冷的機器中傳出,嚇了還在沉思的他一跳。「哈哈哈,有沒有被嚇到?誰叫你一直不在家,害我找不到人,浪費好多電話錢。我在威尼斯,沒病沒痛,活的很好,你不用擔心。」
這種活寶,誰會擔心?邵守辰抽動額角,將水瓶湊近嘴旁。
「……我下星期會回去,記得來接我機。其實我本來想繼續玩下去的,不過我接到一通奇怪的電話,所以改變計畫。你要準備好,好好迎接我啊!我跟你說,威尼斯這裡好漂亮……」
怎麼接到風景介紹去了?他老媽講話為什麼老喜歡東湊西拼。他閉了閉眼,可以體會弟妹打電話來跟他抱怨的原因。
錄音機裡傳來很多旅遊心得,然後才又突兀地運回原來的話題。
「……對了,還沒解釋那通電話,我也不知道是誰,反正是我不認識的人……是個聲音很好聽的男人,差點酥了你老媽的骨啊!要是我再年輕個二十歲……」
他翻了個白眼,聆聽他娘的羅曼史。
「……不然我才不會嫁給你爸,生出你們這種不肖兒子……欸,總之那個聲音好聽的陌生人告訴我,說你在跟一個男人交往!」
「噗!」邵守辰將口中喝一半的水噴出,嗆咳不已,弄得臉紅脖子粗。「咳、咳!咳咳……什麼!?」挑高了一雙眉毛,他滿臉不敢相信。
老媽剛剛說了什麼?
跟男人交往?誰說的?
「兒子,你還真前衛,不過算了,我早就告訴過你們,只要你們不做壞事,我是不會管的。你弟你妹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你老是孤家寡人也可憐兮兮的。不過我要回去鑒定啊,你可別跑!」丟下最後一句話,這通留言在她的朗笑中結束。
邵守辰拿著水站在原地,腦子裡亂糟糟地,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那些話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沒有給他慢慢思考的機會,最後一通留言劃破空氣響起:
「你,想見我嗎?」
極為低沉且簡短的一句話,卻讓邵守辰整個人震撼得驚愕住!
他迅速地轉首,僵直了身軀,瞠目瞪視著那不再言語的灰色機器。
他不可能會忘記,也絕對能馬上分辨出來。這個聲音,讓他在這一個月裡輾轉反側,讓他無盡想念,讓他魂牽夢縈。
他曾在數十個難受失眠的夜裡,向老天祈求千萬次,就算要他失去一切做為代價,他仍舊盼這個聲音的主人能回到他的身邊。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個音節,他也絕不會錯認!
想見他嗎?當然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邵守辰火速地抄起桌上鑰匙,他不知道這通留言是人是鬼,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打算,只是想著,或許去有海的地方,可以見到他一面——
一打開大門,他猛然駭住!
一名高瘦的男子就站在他眼前。那樣地熟悉,那樣地令人窒息。
深色的襯衫和長褲,把他獨特的神秘氣質展露無遺;他的姿態優雅,他的氣息沉穩,俊美無雙的面容上戴著墨鏡,誘人品嚐的唇瓣似笑非笑。
邵守辰不知該有什麼反應,他整顆心像是被用力地擰住,他的腦袋做不出任何清晰的分析。他只能看著他,深深地,和記憶中的人重疊。
是他嗎?是他嗎?
「不請我進去?」
從容地拿下黑色墨鏡,雷聿與他對望。
爾雅的磁嗓緩慢地響起,跟他夢到的一模一樣。是……他嗎?
瞧著邵守辰震驚到呆掉的模樣,他揚起薄笑,越過他身邊走進屋內,還體貼地替他把大門關起。
「你……」邵守辰沒有將視線移開他身上過,他艱澀地出聲:「你……你是真的嗎?」他問出了個蠢蛋似的問題。
他懷疑自己是否因為太思念這個男人,所以逃避現實,建築了另一個世界,塑造出這令他渴求的幻影。
雷聿凝睇著他的失魂,從他布有血絲的雙眼到冒出鬍渣的下巴,將他小心翼翼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似乎是……太折磨他了。
「你何不自己證明看看?」輕輕地,他極美的唇線漾出如水般的柔笑。
邵守辰顫著手,鼓起勇氣慢慢地抬起,他明明就近在咫尺,他卻怎麼也不敢伸手觸碰……他好怕……怕這只是一場幻夢,怕一接觸,這絕美的影像就會消失無蹤,他不想接受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打擊。
他遲遲沒有動作的大手舉在半空,眼睛瞬也不瞬地將他的映像刻印瞳底。
雷聿深瞅著他,然後,他主動傾身上前,低首往他頸項重吮下去!
「好痛!」邵守辰反射性地縮肩,恍如初醒。
透明的障礙一下子破除,皮膚上傳遞到腦中的疼痛和濕潤,在在地告訴他,眼前的人絕不是什麼狗屎幻影!
「你什麼時候……」雷聿吻上他的耳垂,低吟蠱咒。「……變得這麼沒有膽量?」他懲罰似的,狠狠地噬咬他耳後的敏感肌膚,迷人的氣息灑落在他溫熱的肩頸。
邵守辰瞪大了眼,感受他在他身上邪惡撩撥起的直接反應,感受他專有的麝香與溫度,簡直不敢相信——
是他沒錯!
「你沒死?你沒死?」他激動極了,不再猶豫考慮,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人體,驚喜地不停重複:「你沒死,你真的沒死!哈、哈哈哈……感謝老天,感謝上帝,感謝他媽的一切!」他大笑,大叫,緊緊地抱著雷聿,像是要將他揉造自己的血液。
「是的,我沒死。」雷聿莞爾柔道,任由他不停地加重手勁擁抱住自己。
他察覺得到,抱著他的男人全身都在隱隱顫抖,也發現了他大笑的聲音裡深藏著一絲絲不為人知的脆弱哽咽。
半晌,邵守辰笑聲漸歇,他將臉埋入雷聿的肩窩當中,拚命地呼吸著這令他思念到發狂的味道。
「我以為你死了。」他垂首悶聲,熱氣擴張在彼此之間。
「我知道。」雷聿感受著肩處傳來的濕意,輕輕地響應。
「我睡不著覺。」一閉上眼就看到他。
「嗯。」他體會著他不安的鼓動心跳。
「我每天都到靠近海的地方找你。」跟神經病一樣。
「嗯。」他放低聲。
「……我很想你。」幾乎就要崩潰。
「我知道。」他緩語,溫斂美眸。
邵守辰不再說話了,就這樣抱著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才慢吞吞地開口: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很窩囊?」
雷聿低笑:「是有一點。」
真是誠實青年楷模。
「你還敢說!」他猛地抬起頭來,感傷的氣氛整個瓦解碎裂,新仇舊恨一古腦湧上,他皎牙切齒地暴吼:「你到底去了哪裡!?平安無事也不會通知我一聲!明明早就跟警方串通好追緝行動,還把我蒙在鼓裡,要不是我莫名其妙沒送處分、上級無緣無故地頒了個獎章給我,我還不知道你的詭計!消失整整一個月,害我為你難過了這麼久,結果你現在居然站在我面前說我窩囊!?」沒情沒義的冷血惡魔!
雷聿揚起嘴角,抬手輕撫了撫肩膀上因為濡濕而色澤變深的痕跡,刻意地把那真情流露的淚痕展現給他觀賞。
邵守辰臉一熱,他才不承認他剛剛掉過眼淚!
「我有點感冒,那是鼻水。」他睜眼說瞎話,說得好正經,還假咳兩聲增加真實性。
「喔。」雷聿一笑,笑得他狼狽不堪,恨不得念個隱身咒把自己變不見。
「你別想轉移話題!」他惱羞成怒地抓著他,加重逼視,從齒縫低語:「這幾十天你究竟去了哪裡?我明明看到車子爆炸,你怎麼一點事也沒有?」還無預警地突然出現,依然哭得這麼狡獪奸險。
「你怎麼知道我沒事?」光是善後就花了四個星期,他忙得很。
「啥?」他著急地放開他,審視打量。「你有受傷?哪裡?」剛才他有沒有弄痛傷口?
瞧見他一副心慌的模樣,雷聿笑彎了魅眼。「我沒受傷。」
邵守辰忙亂的表情頓時僵硬住,一下子又冒火!
「你又耍我!」太過分了!虧他這麼關心!
「我沒耍你。」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在大吼大叫。
「那你說,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他問,迫切緊急。
雷聿看著他,而後牽起唇色:「你覺得人性本惡,還是本善?」
「啊?」為什麼……他為什麼又問這個問題?邵守辰大皺其眉。「你問了好幾次,你到底——」
「你說你相信人性本善,所以,像顧東延那樣的人,也會是善良的?」
「這跟那個有什麼關係……」
「你知不知道顧東延有個女兒?」雷聿打斷他。
邵守辰怔住,雖不明白他為什麼跟他講這些話,不過卻嗅到了一縷不為人知的秘密意味……
「他的妻子,在他坐牢的時候慘死,那時候,他的女兒不滿五歲,他一直以為連他的女兒,對方也沒有放過。」
邵守辰頓悟。「所以他會找上雷氏,也是在幫她們母女報仇?」
「答對了。」雷聿讚賞地微笑。「顧東延知道陷害他的人已死,可是報仇的意念卻還是這麼深刻堅決,他瘋狂執著的恨意讓我懷疑,所以我推論原因絕對不只是那十七年的牢獄之災。」
「那他女兒呢?」聽他剛說的語氣好像是沒死。
「他的女兒,被我父親所救。」他瞇著眸,對上他的訝異。「顧東延曾跟隨過雷氏,我父親無法坐視不理。因為擔心對方會趕盡殺絕,我父親隱瞞我們照顧她十幾年,將她保護得很好,連我都不知道有這件事。」而父親也不曉得他對付的敵人是誰,畢竟顧東延換過身份,他也沒多講,幸好最後一切都被他查到。
邵守辰吃驚道:「那顧東延不是錯把恩人當仇人了?」原來一開始,這場對峙敵仇是可以避免的。
雷聿抬眼。「所以,我才會賭他的人性本善。」他可以為了親情變成厲鬼,那麼,同理,他也有可能為了他的女兒放下屠刀。
「咦?」他銜接他的話,開始覺得有地方不大對
而且是大大的不對!
「如果他知道他的女兒活著,你想,他會不會願意丟棄罪惡的一切,斬斷血腥人生?」他問,笑得和煦。
「等等……」邵守辰打個中斷的手勢。「你是在告訴我……」他有很糟糕的預感。
「人性本善,你不是這樣說?」他因為他的回答,才臨時起意下決定換個做法。不過,事實也證明這個道理的確可用。
「我是這樣說沒錯……」但是……腦海中乍現一線光明,將所有的片段串接一起,他霎時睜大了雙眼。
為什麼他會毫髮無傷,為什麼警方撈不到屍體,為什麼顧東延會輕易地放過他,為什麼他完全不抵抗的就跟顧東延走——
難道他早就跟顧東延談判好條件,用他的女兒來交換他放棄所有作惡,招降他從善,然後上演驚魂飛車的障眼法,耍了所有人嗎!?
只要把發信器裝在車上,很容易就可以眶騙眾人,因為他也告訴警方以發信器為追蹤重點,他們很可能根本就沒有坐在車子裡面,這只是一場鬧劇,生死一瞬間的特技表演……邵守辰推演各種理由,知道雷聿狡奸巨猾、極富心機,又愛斗城府玩手段,只要他想,一定有方法可以唬弄全部的人!
雷聿邪魅的笑意掛在臉上,一點都不覺得抱歉。
「雷聿!」邵守辰擄住他的肩膀義正嚴詞:「我問你,顧東延呢?」他都可以站在這裡好好說話,另外一個人也肯定……
「死了。」雷聿阻斷了他的猜測,回答的決絕爽快。
「說謊!」邵守辰真想好好教訓他一頓,可是他壓根兒就捨不得。「你是不是放走他了?」他認真地問道,不敢相信他的膽大包天和恣意妄為。
「他死了。」雷聿回答的斬釘截鐵。
他才死了,被他氣死的8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是不對的,你有沒有想過你很有可能會因為這樣而——」
雷聿靠近他,貼上自己優美的唇片,封印住他的哇哇大叫。
「我沒想過,因為他死了。」他淡淡地在他嘴邊吹氣,懾人神智的眼眸輕撩他的心口。
他濃醇悅耳的吟喃猶如催情音韻,綻出動人迷霧,怎麼也無法閃躲逃離。
邵守辰有一剎那的僵直,但很快地,就徹底被他的魔力給撂倒。
「你這樣是……犯法的……」低喘一口氣,他情不自禁,開始茫然不覺地吻起他的唇色。
「嗯?」雷聿輕笑。「怎麼會,他死了。」而他是命大。
「你不能……這麼卑鄙……」居然用這種方法擾亂他……邵守辰頰邊滑落汗意,死命地拉起一絲冷靜意識,雙手卻已不受控制地撫上他緊窄的後腰。
「我有嗎?」他什麼都還沒做。「相信我,你承諾過會選擇相信我。」他用著強勢又柔雅的聲音,收服他的歸順。
「可是……」哪有這樣的……話還沒問完……他懊惱不已卻又泥足深陷。
雷聿微微一笑,半垂下眼,伸出溫潤的舌尖輕舔他直毅的唇,給他最後一擊!
邵守辰瞬間抽息,就要逼斷自己氣管。 管他什麼顧東延還是顧西延,整個理智被拔空,終於再也忍不住,他放肆地和他唇舌交纏。
「至少告訴我……」他在狂吻的空隙中垂死掙扎,克制自己不能再進一步。
「你為什麼……吻我?」他可以不知道任何事,唯獨這個答案,他要親耳聽他說明。
除非兩情相悅,不然他不能碰他。
雷聿低沉地笑,當然清楚他什麼意思,只是沒想到他這麼保守清純。
若他不當面做個說明,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敢確定他對他的感情。
又多了個樂趣。
「你自己想。」他惡劣地將手伸進邵守辰後背衣衫,一路留下煽情的撫摸。
他大驚,就要把持不住,忙扭動身體制住他在衣服裡亂來的雙手。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他惡狠狠地對著他粗喘氣,幾乎要咬斷齒根。「我是個忍耐力差勁的男人,禁不起你刻意的誘惑!」動心的人就在眼前,他又不是聖人!
雷聿凝睇他半晌,笑得異常邪惡。
「我也是。」
話落,他吻住他思而想後的無用嘮叨,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們兩個有多相似。
邵守辰兵敗如山倒,什麼不能碰他的見鬼自製全數崩壞。他沒辦法仔細思考雷聿是不是能夠接受他這樣同性的男人,也沒有多餘腦漿去探索雷聿明他自己想什麼拐彎答案,他只能順從火燙的慾望,感覺兩人間滿溢到極限的吸引再地無法抵擋隱藏!
他拉開他的襯衫,飢渴地吮嘗他美麗的鎖骨曲線,平滑的胸膛肌理,富有彈性的每一寸角落,把一切禁忌丟到九霄雲外。
他只想緊緊地和他交經,證實這個俊美絕倫可惡又可恨的男人,的的確確是存在他擁抱中。
雖然他老是讓他火大,讓他焦慮,還耍得他團團轉,但他仍是不能沒有他。
他失去過他一次,不管是真是假,不論理由為何,他都絕對不能再失去他!
以熾熱的體溫接觸取代一切說不出口的話語,藉由一個又一個的深吻,他們逐漸窺視著對方的真心坦露。
「等……等等……」等邵守辰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衣衫散亂地躺在臥室的床上了。
「嗯?」雷聿依然是用他醇酒般的低沉嗓音,進行可怕的挑逗。
「等……」感覺自己褲子被強硬地址下,他慌得隔開襲擊拚命保衛。「等一下!」不對,這跟他想得不一樣!
完完全全不一樣啊!
「你還有什麼話沒囉嗦完?」雷聿用手肘撐起身,往下俯視著他,因情慾激增而顯邪美的表情隱然已有惱意。
邵守辰被他壓倒性的態勢給鎮壓祝一向如此,雷聿總是給予他人一種不可侵犯的錯覺,他很早就清楚明瞭,但是、但是……
「你……我……上……」結結巴巴,他脹紅著臉以請了三字天書。
雷聿瞇超俊眸,隨後,極為緩慢地,他微啟唇牽出艷魅的笑。
這種笑容有多美、多誘人,邵守辰再明白不過,但他也知道,這種笑容背後附帶的魔鬼含意……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雷聿貼著他殘留鬍渣的下巴吟出低語。抬起手,他摸上他緊實的臀部暗示宣告。
「等——」邵守辰差點沒跳起來8你不能這樣,太獨裁霸道了!」為什麼是由他來主導決定?還蠻橫無理地不給他發表意見的機會!
「你好吵。」雷聿悠悠然然地打回他的上訴,就要把手伸進他褲子中。
「不——不行!」邵守辰急忙推拒,心理尚未做好健全準備,無福消受。如果他細心一點,或許可以看到那雙美麗的眼眸裡有著惡作劇的笑意,不幸的是,他早就方寸大亂得什麼地分辨不出來。「等、等等!我還沒說完!」他的腦子爛成麵糊,只能使出拖拉戰術,已經不知道要怎麼應付。
「你要說什麼?」求他放過他嗎?雷聿翻過手擒拿,不客氣地壓制住他的抗拒。
「我……」
邵守辰的惶恐和他的閑雅成了過度反比,他開始覺得自己好可悲,就要不明不白地被妖邪野蠻的撒旦給吞吃人腹。
不行!他要拿出他豪邁的男人氣魄來與之抗衡!
「快說。」雷聿沙啞低喃,故意更加貼近他,他清楚地明白這樣做會造成的影響有多巨大,但還是狠心地狙擊身下人滿臉的正義凜然。
他垂落的敞開領口露出美好的肩頸,上頭還有著適才被烙下的吻痕,細緻的肌膚映落蠱惑朱紅,朦朧的水霧薄漫,性感的知夢似幻。
邵守辰被引誘得目不轉睛,沒用地吞一口口水,壯麗氣概頓時毀滅大半。
「我、我們先討論誰上誰下的問題吧?」
真是……蠢斃了。
然後
「喂?」
「是我。」極低穩的男音出聲。
「大哥。」
「事情辦妥了嗎?」
「萬無一失。他們父女已經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優雅地笑道。
「那就好。」男人微頓。「不過,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做。」
「連我這種人都有人說是善良的。」有個蠢蛋還深信不疑。「所以,賭一睹也無傷大雅。」所謂的人性本善。
「無傷大雅?」他可知他耗費多少資源?將多少人耍弄於掌心之中?「你還是一樣自我。但我更有興趣的,是說你善良的那個警察。」男人沉笑。
「嗯?」
「他一定猜不到,你最後費盡心思,只是為了要得到他。」簡直胡來。
「我是嗎?」他悠哉地迴避問題。
「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男人低聲道,略帶責備。
早在他清查到那個女孩子的事情後,就曾經擁有多次機會,以最簡單的方法一舉完結這錯誤的混仗,卻偏偏按兵不動,只是因為他想拉長跟那個警察相處的時間。
處心積慮地擺佈他,又幫他整理好之後的爛帳,最後居然玩起假死這種卑劣把戲,讓對方深刻地體認無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恐懼,好把他綁死在身邊一輩子。
切斷所有可能退路,還找上他的家人昭告。
他牽線搭橋,迂迴擺陣,運用最纖細難察的心思,牽扯一大群有關無關的人,綿綿密密地布下毫無隙縫的天羅地網,僅僅只是為了要得到一個男人。
他是最美麗致命的絕頂毒藥,一旦被他盯上,就只能隨之起舞。
「對於想要的東西,我一向都不擇手段。」他勾起極度詭魅的笑。
「我怎麼會不清楚。」這個弟的驕縱都是他們寵的。男人在心裡微歎,而後又淡語:「桀很生氣,因為他最後才知道。」三天兩頭就打電話罵給他聽。
「喔?」他還以為全家人都不會反對。
「他說他要把姓邵的警察大卸八塊。」極內斂的男人,難得地稍現他的愉悅:「你好自為之。」他不打算介入兩個弟弟間的大鬥法。
「他贏不了我。」從小就是。
「我們向來都對你沒辦法。」他的個性太強烈,表面上溫謙有禮,其實發起狠來,陰冷得教人戰慄。他們時常都很替他擔心,要是有個人能鎖住他也不錯。
只可惜,留在他身邊,免不了被拿來當樂子享用的附屬後果。
不過,他心中有人,就表示會有顧忌,加上那個警察為人正直,肯定可以給予他不少提醒。
這次的行動結果,就是一例。
曾幾何時,他們傲視一切且骨子裡淡漠無情的小弟,開始相信,而且願意下賭注在那種溫柔親和卻完全沒有根據的定理上?
「有空,帶他來見見我們。」他們都想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魅力和價值,讓他甘心耗費這麼多精神奪齲
「嗯。」低應一聲,兩方都掛了電話。
走入臥房,他望著大床上赤裸著高大身軀在沉睡的英偉男子,唇邊揚起邪美笑意。
他接近他,纖長的手指從有力的腰部曲線開始不安分起來……
床上的人很快地被那無法忽視的挑情驚醒,他倏地睜開清澄的眼眸,直瞅著眼前作怪的傢伙。
「你還來啊?」不會吧?他真的很困、很想睡覺啊!他苦著俊逸端正的臉孔,喉矓乾澀地啞道。
「來什麼?」他傾身,低沉魅笑,勾魂懾魄。
「沒有……」他一如往常地被迷得暈頭轉向。「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耍——」
未竟的話語被封在濕潤的柔唇中,再也無法破壞滿盈激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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