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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雲]情鎖黑瞳【極道之愛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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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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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5 00:26:58
標題:
[水雲]情鎖黑瞳【極道之愛之一】[全文完]
情鎖黑瞳
(極道之愛之一)作者:水雲
誰看過花店裝防彈玻璃的?
這花店老闆娘特別得很,一雙黑眸總是看得他心慌慌。
但是與她共處一室,黑夜裡的夢魔就能煙消雲散。
原已認定與她這個平凡的女人共度一生,
怎知過往的恩怨情仇又來糾纏,逼他憶起刻意遺忘的過去。
當他排除萬難,允諾要給她一個安定的人生,
卻發現,她竟是殺害義父的血腥殺手——「黑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27:23
楔子
硝煙方歇三個大男孩躲在地下道喘息。
這場狙擊誰也沒料到,他們甚至連敵人是誰都還搞不清楚。
「他們說不定是衝著我來的。」
帶著墨鏡的裡見深雪深吸一口氣,退去的彈殼落在地下道的水坑,激起污濁的水花,他重上,「我不願欠人人情。我掩護你們,快走!」
「你瘋了?!你又知道了?」莫子期一面換著彈匣,「現在是逞英雄的時候嗎?我們三個不合作,等等是一起死的分!不管衝著誰來,他們會留活口嗎?」他喚著包紮傷口的二弟,「子尉!你現在怎樣?跑得動嗎?還有多少子彈?」
子尉苦笑著,「我又不用左手跑步!我還有兩個彈匣。放心!死不了!我還等著要對老爸報仇哩。誰叫他送我們來送死!
子期笑著,聲音揉著苦楚,「我不想報仇。我只想脫離莫家。」他銳利的眼睛望著黑暗,「他答應我了。」
為了成為台灣軍火第一世家,莫峻庭將他的兒子們送來美國當人質,卻沒想到居然在紐約成了箭靶。
深雪歎了吃,「極道之子,生來就是黑暗的宿命。」他才十九歲,兄長幾乎都死於火拚,只剩下這個兒。不知道這趟紐約之旅,會不會變成葬身之地。
「我絕對不屈服在這種命運之下。」子期的臉冷漠而堅毅,「我不當莫家人。就算走入極道,也該是我的選擇,不是宿命。」
「我也不。」子尉的傷口還在滴血,「我一定要宰了老爸。扭轉這種被咀咒的宿命!」
「那就打起精神來。」深雪輕笑,「就算宿命不可違逆,我也還有想見的人。」他想起心頭棲息的人影,「你們來自台灣是吧?我深愛的人也在台灣。」他扶起踉蹌的子尉,「我們得活下去。」
「說得好。」子期舉起槍,「為了各自的使命,我們要活下去。」
子尉打中了追蹤而來的敵人,代替了回答。
這場廝殺讓他們聲名大噪。除了受輕傷的子尉,幾乎毫髮無傷的活著走出紐約最惡名昭彰的殺手圍殺。
******************************
疲倦的三個人清除了所有的狙擊手,疲勞的走在哈林區。滿身血跡斑斑,路人驚恐的走避。
「小兄弟,要去哪裡?你們的方向正確嗎?」街邊的吉普賽老婆婆抱著水晶球,清澈的眼睛像是月光,溫柔的看著他們。
「少囉嗦!」子尉的傷口正痛,不耐煩和江湖賣藝的老太婆鬼混,「別煩我們!」
「年輕人。你的火性大約這輩子都改不了了……」她的笑聲低沉溫暖,「但是你火熱的心卻使你不墜入地獄。你將重生而潔白,但是……在地獄的日子,卻讓你有足夠的勇氣保護冰霜凝成的天使。你要好好保護她。若是雪天使溶解的時候……或許你的春天會真正的到來。只是春天需要性命來交換,你願意捨棄自己的生命嗎?」
春天?他受咀咒的人生還會有春天嗎?「我願意。」像是被催眠一樣,子尉回答。
子期覺得有點不對勁,難道是敵人?他慢慢把保險打開,不動聲色地說:「老婆婆,你很鎮靜。」
「你用不著槍也能殺我這老婆子,」她轉過來,子期發現她的眼珠呆滯,原來是盲人,「你身上的殺氣比火藥歷害,你將如你所願,擺脫巨大的陰影,捨棄一切,成為你想要的黑暗之王。」
她的同黨潛伏在附近?他緊張的抬頭看著兩旁大樓的陰影,試著感應殺氣。
「但是,王是何等的孤單。你永遠無法等到你的皇后。除非你得到女王的芳心,你這生只能在孤獨的荊棘裡獨行。你想成為孤獨的黑暗之王獲得絕對的權利呢?還是當女王的英勇騎士,來到花朵遍佈的國度?騎士需要勇氣和放棄生命的決心。你有嗎?」
有什麼不能捨的?若有值得獻身的人?「我有。」
深雪看著異常的夥伴,他不害怕,也不驚慌,他畢竟來自一個信奉神社的家庭,對於神異有著極大的容忍,「請問你是……」
「來自櫻花若雪的孩子呀……」老婆婆漾出慈祥的笑容,「你的虔誠祈求,鎮守四方的鬼神都為你感動。以殺止殺,以血換血,你不願意也前行著。你不要忘記你的初心。若是謹守著你的諾言,你將在最黑暗的地方得到她。只是,你要有死一次的準備。」
「再死幾次,都沒問題。」若是為她的話。
她站起來,「那麼,你們的方向對了。」她指著巷口,「你們奇異的相會到此為止。走出這個黑暗吧。前方雖然還是黑暗,光明就有不遠處。」
他們順著她的指尖看去,等回頭時,老婆婆已經不見了。「
互相扶持著,走出巷口,焦急的漢克叔叔正集結了大隊人馬,想來接應他們。
對看了一眼。這奇異的經歷,三個人沒再討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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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雪走入中正機場。十餘年了,他不曾踏入這塊土地,若不是少年時出生入死的夥伴莫子尉被關到牢裡,他沒打算踏上這片土地。
這不表示他不想那個人。只是他的身份,絕對會讓她陷入險境。他想起那個奇異的吉普賽婆婆,不知道是真是幻。
「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子尉看見少年時的夥伴,即使被關,仍然非常愉悅,「我怕是我累壞了,所以做夢。沒想到是真的。」
深雪笑了笑,仍然帶著墨鏡,「子期……真的死了嗎?
子尉皺了眉,「聽說是……大哥去了哥倫比亞,汽車爆炸,連屍首都找不到……」
「我聽說,台灣有個新崛起的黑道企業,遠揚企業的嚴宇峻作風很像是……」
「不是!」子尉有些懊悔回答得太快,「別傻了,大哥已經死在哥倫比亞了。」
深雪看著兄弟情深的莫子尉,心裡有了答案。「你說得對。」
拋棄一切,包括親情的友情?
「不談這些了……」子尉急著移轉話題,「你的預言實現了沒有?」
「我?」深雪有些茫然,微微一笑,「江湖術士的話,你也信?我先想辦法把你弄出來吧……」
他成功了,而子尉在父親過世以後,也成功的拋棄過往的黑暗,成了「正常人」。
預言算是實現了,雖然只是一點點。只是一點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27:53
第1章
清晨的薄霧才剛散去,留得幾絲輕縷在人間,朝陽不過乍升,台北城就已活絡起來。
繁忙的台灣不似國外般的休閒,早起的鳥兒還在覓蟲時,許多人就已經晨起,準備面對一天的庸碌與挑戰;街上很快就塞滿了人與車,步調永遠是那麼的忙碌,一刻也不得間。
她花了好一段時間才適應這樣的生活。
她曾經一個人站在街道旁,觀察著過往的人們,人們無心去留意週遭的一切人事物,只是逕自的疾走著;沒有人會停下來慢慢說話,只有邊拿著手機還一邊望著表的人們,路旁沒有露天咖啡廳,但是得來連倒是四處可見;沒有坐在餐廳裡笑著聊天吃飯的人們,她總是看見他們拿著麵包邊走邊吃、邊趕時間。
無論何時何地,她總看見一直移動的圖畫,沒有悠閒、沒有寧靜、沒有那一絲絲靜謐。
她很想保持那一絲緩慢,但她發現在台灣生活,就很難;以前的她是不跟人接觸的,她的生活簡單到不能再簡單,除了練習、殺人,還是練習、殺人。
生活在一發又一發的子彈中緩慢度過,她這個人沒什麼野心、沒什麼大心願,就只是等著接到僱用,然後殺、殺、殺,當然,曾經有過比較豐富的日子,但是,那一切都已成雲煙,她認為,她不是適合豐富日子的女人。
她的身世是謎,因為她是一個棄嬰、孤兒,她只知道自己是一個東方人,所以她飄洋過海來到了台灣這一個小島國,準備淡泊的開始一場新生活、洗去一身血腥。
她決定融進這個國度裡,把所有的生活習慣與一切,全部融進這個新的世界裡。
她下了床,開始梳洗,這裡是她租下的套房,大小不過五坪,一個人生活算是足夠了!一床、一桌、一個小冰箱和衣櫃,她用不到太多家電用品,買個微波爐,能生活就好。
其實她大可以買下這間套房……不,嚴格說起來,買下這一棟樓對她來說都不過是九牛一毛,但是她沒有這樣做,用租的比較方便,要走隨時都可以走,即使她本來是打算定居在台灣的……
無奈過往的生活及習慣使然,她無法真正的把一切寄托在這片土地上、寄托給一絲空氣、一件事物上;她依舊隨時隨地保持警戒狀態,儘管這裡根本不會有所謂的危險情況。
梳理一頭長髮,整理好衣著後,她便離開家,前往她在這裡的新事業。
她真的努力試著重新開始生活,所以她在前頭街角租下了一個店面,開了一間花店,人說跟著植物可以修身養性,所以她從接觸花草開始,對於包花束她也有點心得,從事這一行她也算得心應手。
而且……這個工作可以接觸很多人,但是又安靜,她需要接觸各式各樣的人,因為她二十幾年來都沒有真正接觸過人……她總是一個人、總是獨來獨往,從來不曾去瞭解誰,也未曾想要瞭解人類。
但是從現在起,她已經揮別了以前的生活,她要重新活得像平常人,所以她就必須融人平常人的世界裡,先從觀察做起,這點是重要的。
她的花店外面是落地的玻璃窗,點綴著一些假花假籐,再以轉印紙貼上店的名稱,這間花店坪數比她住的地方還大,她把整間店整理得綠意盎然,讓人彷彿沉浸在綠色的平和世界中。
從偏右方的店門走進,可以見到店底左方的大冰櫥,裡頭有著各式各樣的花卉;而店左方的牆上,是一整個大木架,上面攀著長春籐,架上有著許多奇花異草的盆栽,底下的格子則是放置一些必要用品。
店中央就是一張桌子,那是包裝台,她工作的地方,在她身後的整面牆放滿了包裝用的材料,不管是緞帶、包裝紙、美麗的卡片或是一些奇特的東西,應有盡有。
最特別的,該說是進店門後,右方那大一塊空間了吧!任何人一進門,都能夠在溫暖而且平和的店內,聞到一股濃郁的咖啡香。
她沿著牆上釘了長條形的桌子,下面再加張高椅凳,作業工材都不花錢也不費時,但是卻可以讓等待的顧客,有一隅休憩的地方;休息區有一面是面對著牆、一面是面對著街道,那方玻璃窗她也特意設計過,她喜歡用長春籐繞著外圍,然後用雪花製造器噴了一些圖案。為的是不讓裡外的人,把對方看的太過於清楚。
她的工作桌一邊就是小小的檯子,上面有咖啡烹煮機,只要有人想要喝,盡可以大方拿過一旁的紙杯,置到機器下方,只消一個按鈕,就可以品嚐香味四溢的咖啡,絕不收費。
儘管這樣的喝法並非品嚐,但那只是她想出來讓客人休息的地方,即使是這麼簡單的服務,應該夠了。
店裡整天會放著浪漫的古典音樂,或是澎湃的交響曲;總而言之。這間花店不論從外面看,或是身處在裡面,任何人都可以得到絕佳的心靈平靜。
因為她適合這般的平靜,她就是這樣的人,身處在這樣的氛圍下,她才能夠覺得平靜。
若論突兀之處,恐怕就只有花店的名稱了;一個人想忘掉過去,但是不可能捨棄過去,她決定將陪伴她多年的名諱用在店名,作為一種紀念。
黑瞳花店,而她為自己取名,叫施雨萍。
開了店門,迎接一天的開始,雨萍開始擦拭著桌子、架子,然後為咖啡區的桌上,插上今晨最新鮮的花兒。
喀啦,在茶水間的雨萍聽到外頭玻璃門拉開的聲音。
她走了出來,看到了一個體形高瘦,帶著金框眼鏡,相當溫文儒雅的男士。
麗萍對他頷首微笑,她的話向來不多,畢竟以前的生活不需說那麼多話,現在為了適應這個群體社會,只好學著如何交際對應。
這個是熟客,他對著她笑,那副笑容不知迷死多少女人的心。
只是……
「施小姐,早。」蕭昕禮貌的笑了,「又要麻煩你了。」
「早,蕭先生。」麗萍淡淡的笑了一下,做著基本禮貌的應對,「今天……要什麼花?」
「香水百合。」名喚蕭昕的男人邊說,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白色的紙卡,「這是卡片。」
雨萍接過,她知道蕭昕每每來訂花時,一定都會附上一張卡片,而且……還是親筆寫的,不過,並不是他寫的。
「老樣子?」麗萍走到冰擴前,打開玻璃門,「一千元?」
「沒錯,晚上七點,K飯店的貴賓包廂。」蕭昕上前,拿出一千元,放在桌上,「麻煩你了。」
雨萍只是點點頭,回首對蕭昕淡淡一笑,然後轉過頭去繼續揀花;蕭昕也一笑,然後轉身走出店門,關上。
她到台灣半年有餘了,這間花店也才開了三四個月,最大也是最老的客戶就是剛才那位蕭昕先生,他幫某人跑腿,訂花的頻率總是很高,而且都希望是一千元的大花束;每次訂的花材也不盡相同,最不一樣的,莫過於每束花上的紙卡,總是事先寫好,再帶過來。
或許有人會說,這樣沒什麼稀奇的,但是,只要看過那些卡片,就不會這麼認為。
卡片上的字跡是那麼豪放不羈,一筆一劃上刻著絕對的堅強,人說觀字可觀心,這可一點也沒錯,寫字的人不但豪放、而且堅毅,擁有百折不撓的果敢。堅不可摧的自信。
揀好花的雨萍輕巧的走回桌邊,拿起蕭昕交給她的卡片:
給天使般的潔如:
我願化做一陣風,只為輕撫上你泛紅的雙頰,
我願失明一世,只願換得對你頃刻間地凝視。
我願散盡家財,只願今晚能偕你共飲。
祝你生日快樂
愛你的宇峻
很美的詩句、很溫柔的字眼,這樣一張紙卡不知道可以擄獲多少女人心,讓女人們因此芳心偷悅……
但是……
如同以往,她在這上面仍然看不著一絲一毫的真心
這個叫宇峻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有著堅毅果敢、有著豪邁,但又相對地有著這般的柔情、這樣細膩的文筆……真的是十分奇妙,她無法把這兩種性格搭在一起,可偏偏他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在這一張張的卡片中,她還看到了寫字的男人,透著……
透著一絲寂寞。
他似乎太過於堅強了,這種堅強讓他不相信任何人。
還是因為那份無法擺脫的寂寞;讓他寂寞到送給那麼多女子花束與動人的卡片,只是為了共度良宵?卻不願付出一絲真心與……信任。
收進一千元,她準備開始包裝花束;她是一位花店老闆娘,只要做她該做的事就夠了,所以她都是在心裡想著,從不會多說一個字、多問一句話。
就像那位溫文儒雅的蕭昕,他是那麼的知書達禮、那樣的氣質,笑起來宛若春風迷人,進退有方;只是,她依舊可以看出那金框眼鏡下的冷酷,以及某種不擇手段的絕情。
她想,只要她把花包好,準時送到,他應該就不會對她絕情吧?呵……
莫管莫管,麗萍閉上眼,她只消……活在屬於她的靜謐天地,即可。
無數雙腳踏過水窖,濺起一陣又一陣慌亂的水聲。
「深雪!右邊!」男人嘶吼著。
深雪來不及拔出槍,離他最近的子尉一步上前,解決掉身後的敵人。
「危險、危險,深雪,不要分心呀……」子尉笑著勾過過深雪的頸子。
「謝謝你了……」深雪緊張的笑著,「他們好像走了,我們得再繼續前進。」
「這條路走的真是艱辛呀……」那個男人笑著,冷然地。
「極道之子,生來就是黑暗的宿命。」深雪無奈的笑著,對命運萬般的無奈。
「我絕對不屈服在這種命運之下,我不當莫家人。就算走入極道,也該是我的選擇,不是宿命。」男人堅毅的看著不知名的遠方,「我自己選擇的,從背後挨槍也不足為奇的路……」
「子期……」
子期?那是誰?說話的人是誰?子期是誰的名字?為什麼那麼熟悉?莫家、莫家呀……
「你將捨棄一切,成為你想要的黑暗之王……」
是誰?!又是誰在說話?!在對誰說、在對誰說話?!
「你想成為孤獨的黑暗之王獲得絕對的權勢呢?還是當女王的英勇騎士,來到花朵遍佈的國度?騎士要勇氣和放棄生命的決心。你有嗎?」
「我有。」
誰、回答的人是誰?叫子期的人嗎?誰是子期?
「莫子期!」
莫子期?!不、我不是莫子期、我才不姓莫,我跟莫家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不是那個混賬老頭的兒子,我跟莫峻庭一點關係都沒有、沒有!
「不,你是莫子期!」
我姓嚴!我叫嚴宇峻、嚴宇峻!這是我父親為我取的,我、叫、嚴宇峻——我不是莫子期!
不叫莫子期、不叫!
「宇峻!」
喝!
嚴宇峻倏地睜開雙眼,兩眼呆滯的直視前方!
「你還好吧?大白天就做噩夢?!」拿過紙手帕,再遞過水,「汗流浹背的。」
夢……夢?呼……呼……嚴宇峻坐直了身子,開始慢慢清醒。
那是場夢嗎?不,那是他所埋藏關於過去的記憶,只是他埋得太深了,有時候它們會掙扎著,想要出來呼吸空氣……便幻化而為夢境,讓一切歷歷在目,再度呈現。
「你最近太累了,才會一大早就做噩夢。」坐入車關上門,「今天會議還是不要開好了……」
「不,我不礙事。」嚴宇峻閉著眼,正在努力清醒。
「不要勉強吧,……讓下面的人去處理就好了。」擔心的皺起眉,「遠揚企業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有些事情沒有他是不行的。
嚴宇峻重新睜開眼睛,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正視著前方;看著他的神情態度,蕭昕也知道他算是清醒了,已經從剛剛的噩夢中跳脫出來,恢復為原本的嚴宇峻了。
「走吧。」嚴宇峻戴上墨鏡,往椅背靠去。
司機小李應聲而動,緩緩的發動了車子。
「看來我是說不動你了。」聳著肩,搬過腳旁的筆記本電腦,「還是晚上和潔如小姐的約取消算了。」
「不行。」峻再度拒絕蕭昕的關心,「我不願為此更改既定的行程。」
「宇峻,你再不休息是不行的,何必把自己弄的那麼累呢?!遠揚企業已經不再是剛成形的小公司了,你何必這樣子事必躬親……」
是呀……不是一個小公司,再也不是那初成形的小公司了!
十年前,他隻身流浪到台灣、帶著義父留給他的龐大資金,一手創立了遠揚企業!剛開始,各大企業沒有人看得起他,認為他不過是一個初生之犢,能成什麼大器,還妄想與大公司談什麼合作案?!
而今,憑藉著他自己的一雙手、他自身的努力,遠揚企業已成為少數掌控台灣龐大資金的企業之一,擁有可怕的金融控制力量,一舉一動都足以影響台灣的金融市場。
當初那些藐視他的台灣企業,也已經有為數不少的公司,被他併吞在旗下。
今時今日,他已叱吒風雲,他擁有相當的權勢和地位,誠如當年那位神秘的吉普賽婆婆所說的,他將捨棄一切成為黑暗之王!他是捨棄了一切,他果決、冷酷,毫不留情,所以才能在短時間內,在台灣商業佔有一席之地。
但是……她口中的女王呢?他的確是孤單的,在黑暗中生存的人豈能不孤單?他也想過,吉普賽婆婆的話或許只不過是一種巧合,他今日是憑藉著自己才有如此成就,不是靠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
但若是真有一位能讓他願意放棄生命的女王存在,他還是願意捨去一切。只是,他的「女人」何其多,似乎就沒有一位是「女王」,她們個個溫柔婉約、恬靜美麗,只是讓他在孤獨的荊棘裡,稍微舒服一些罷了,並不能帶他到花朵遍的國度……
遙遠的記憶,遙遠的人們,如同手足般的兄弟呀……你們如今身在何方?他詐死之後,捨棄了自己的身份、姓名,好像在同時也捨棄了他一生的摯交。
不過,他未曾後悔今日的一切,畢竟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企業已然茁壯穩定,他要開始運用遠揚企業的所有資金,不惜一切找到他要的那個人——在十年前,殺死他義父的人!
他怎麼能夠忘記,十年前那天,早上還與他相互擁抱的義父,在熊熊大火中被慢慢吞噬;他在倉惶中也在毛第埋下炸藥,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他還活著的事實——
他在第一時間內離開哥倫比亞,甚至連為義父收屍義務都沒有盡到!
在河上輕舟時,他遠遠的還看著躥燒的火舌還在空中肆虐;義父被親近的人背叛,他發過誓,一定要抓出設計陷害他義父的叛徒,以及殺死他義父的兇手!
只是是誰呢?義父的親近手下有那麼多個……是荷西?卡爾洛思?布朗哥?還是方落?
嚴宇峻陷入沉思與憤恨之中,一旁打著筆記型電腦的蕭昕則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相信,誰也不能否認,坐在他身邊的男人有多迷人;他的側臉是那麼的俊俏,高挺的鼻子、未可知的雙眼,薄唇正緊很,望著這簾外深思著;輪廓極深的他帶著黝黑的肌膚,最重要的,該是他散發出的獨特味道。
優雅、沉穩、冷俊,但是又帶著幾多歷經風霜的滄桑味,儘管他今年不過三十出頭;只是這般沉穩的背後,隱藏著什麼?
他剛剛做夢時喊了什麼?深雪?子尉?那場夢魘依舊包圍著他嗎?裡見深雪、莫子尉和莫子期,十多前在紐約一場廝殺中聲名大噪,除了受輕傷的莫子尉外,其餘兩人幾乎毫髮無傷的活著走出紐約,在最惡名昭彰的殺手圍殺下殺出一場血路、存活下來的莫家人質……他們在離開紐約後各奔東西,莫子期到了哥倫比亞後,原本受到大家的重視……誰知道,一場爆炸毀滅了他的神話。
但是……蕭昕嘴角挑了一抹笑,赫赫有名的冷血莫子期,現在就坐在他的身邊呀!這個栽培他、信任他的人,讓他心甘情願為他赴湯蹈火的主人!
「喔喔……」回頭的蕭昕注視著電腦發出一陣低吟,「沒想到呀……真是可惜……」
嗯?嚴宇峻轉過頭來。
「算不上什麼大消息,但我覺得很驚訝罷了。
昕微微一頓,「『黑瞳』退休了。」
嚴宇峻睜大了雙眼,微鬆的嘴角閃過一絲驚訝。
「黑瞳」,BlactEyes,簡稱B.E.;東方世界人稱「黑瞳」,是世界數一數二的殺手,從來沒有失誤過的利落身手,而且對標靶向來是乾淨利落、一槍斃命,絕不拖泥帶水。
他的傳聞非常多,是男是女撲朔迷離,在之前是有聯絡人負責聯絡工作,後來電腦發達了,他也就獨立作業,因此見過他本人的人並不多。
只知道,他有一雙黑得迷人的眼睛,所以叫做「黑瞳」。
「消息是什麼時候發出來的?」嚴宇峻靠上了椅背。
「據說他是後一個任務在法國,此後就消聲匿跡,一直到上個星期,道上得到了這樣的信息。」把電腦屏幕轉向嚴宇峻,「他,看來正式退休了。」
屏幕上的背景是紅色的,宛似血般鮮紅,突然畫面正中央浮現出一雙眼睛,黑色的瞳孔的確美而深邃,然後……慢慢地,那雙原本直視人的黑色眼睛緩緩閉上。
畫面開始溶解,終至整片白色,不論背後的血紅或是那雙眼睛,都已不復存在。
「出現和消失,都很戲劇性。」這個殺手界的精英呀……
「不過還好,『黑瞳』從不屬於任何一個組織,只是或許有些熟客會有點惋惜吧。」把電腦轉了回來,「他一消失,想必那些新興殺手,莫不妄想要遞補他的位子。」
「哼……這種事情,除了經驗,還是需要一點天份。」嚴宇峻莞爾一笑,「要怎麼樣快狠準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顆不為所動的心吧……」
蕭昕點頭表示同意,的確,殺死另一個人,要怎樣才會完全不為所動呢?而且當腳下屍體堆積如山時,那份罪惡感,要怎樣才能夠令自己毫無所覺?
想必,可以當殺手的,或許要有顆冷酷至極的心吧?!
蕭昕看向重新陷入沉思的嚴宇峻,不知道他的主子是不是這樣的人呢?他曾經想過……但是至今他未曾得到一個答案。
因為至少他對他,總是會掛著比對其他人更溫和的神色。
「不要擔心我,蕭昕。」宇峻冷冷的出了聲,「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狀況,放心好了。」
蕭昕點了點頭,他知道嚴宇峻瞭解他的心思,也知道他對他身體……以及心理上的擔心。
跟在嚴宇峻身邊不算短的日子,他始終認為工作狂的嚴宇峻是為了要讓自己忘卻某些回憶,才會那樣整日忙碌,他的童年是痛苦的、不愉快的,到了成長後更是艱豐重重,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個器重他的義父;卻也未得善終……
他彷彿是在荊棘裡爬行的人一般,為了不讓自己受傷,就揮刀抵擋;為了不讓前方有妨礙,就揮劍消滅,一刀一劍的砍除面前無以計數的荊棘,無論如何都沒有平靜的一日、都沒有坦途可行!
他,誠摯的希望嚴宇峻可以有平靜的一日,可以找到一個讓他休息的地方。
只消一方……靜謐,就像……只要像黑瞳花店一樣就行了。
黑瞳花店裡的氣氛,連他都能為之平靜呀……
蕭昕繼續工作,在到達前要把行事歷為嚴宇峻仔細排一遍……嚴宇峻早已從沉思中醒來,他微回首,看著專注的蕭昕。
他是沒等到女王、沒等到生死患難的兄弟,不過他還是得到了一個蕭昕!他是他最忠心的部屬,也是最精明的心腹,據蕭昕自己的說法,他是讓他硬從孤兒院給拖出來的;這句話其實不假,他曾經在孤兒院待過幾天,當時就已經看準了總是沉默不語的蕭昕,究竟擁有多大的智慧。
不過他後來也發現到,蕭昕的沉默不語是一種很可怕的假象。
等他再度回到台灣,他給了蕭昕教育,給了他權勢與學習機會,果然不負所望,蕭昕成為一位最棒的心腹,最棒的……朋友……是呀,只有在蕭昕面前,他才能夠稍微卸下一身重擔,脫去冰冷的面具。
雖然,咳,蕭昕的俊美在他之下,但溫文儒雅的氣質加上那金框眼鏡,也不知迷死多少女人。
他們兩個默契十足、永遠合作無間,有蕭昕在他就能無後顧之憂,也正是因為二人的這種相輔相成,才能在短時間內打下如此天下,成為龐大的企業之子。
「今天是跟香港龍華集團的副總裁見面,說話盡量小心一點。」蕭昕將他熟讀幾晚的資料統整之後,提醒著嚴宇峻,「他們的總裁也會到場,這兩個都不是泛泛之輩,你千萬小心。」
「……我以為,今天是台灣代表來跟我們洽商。」嚴宇峻皺了眉,「什麼時候他們的總裁也到了。」
「昨晚來的通知。」你正在某位女人的床上……「我沒時間通知你。」
車子停下了,蕭昕闔上筆記型電腦,一邊也整理服裝儀容;小李下了車,恭敬的為嚴宇峻拉開車門
「……」已經一腳要踏出去的嚴宇峻,突然回了頭,「他們的總裁……怎麼稱呼?」
嚴宇峻突然發現蕭昕一開始就不希望他來開這個會,而且神色有異,看來不問一下是不行的了。
「方落。」蕭昕嚴肅的點了點頭,「他們的總裁正是方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28:22
第2章
方落,東方人,曾經是哥倫比亞龍頭老大嚴煥山的心腹之二,嚴煥山出身大陸,年輕時偷渡海外,輾轉到了哥倫比亞,在這裡從小弟做起,靠著智慧與狠勁,終於成為哥倫比亞首屈一指的毒梟。
他為人陰險、城府深,不信任任何人,善於玩弄權謀、挑撥離間,也因此才能將其他毒販個個擊破,自己一攬大宗;當然,身邊的心腹也幫了不少忙,而同是東方人的方落,自然最得他的喜愛。
方落身高近兩百公分,來自藏北的血統,體格也十分壯碩,像一座山般高大得令人無法直視。
慣穿著普通的皮夾克、寬鬆的牛仔褲,再著一雙悠閒鞋;粗黑的濃眉,濃密不齊的落腮鬍,臉上坑坑疤疤,刻著有的輝煌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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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一匹狼,而且是一匹不羈且殘忍的野狼。
嚴宇峻在離開紐約後,終於在哥倫比亞因病流落街頭倒地不起,他餓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癱軟在一酒家吧前時,突然有一枚錢幣滾落到他面前。
肥胖的嚴煥山站在廊外,而方落把錢扔到他的面前。
「年紀輕輕的,怎麼那麼沒用。」他聽見……在陌生語言中的熟悉母語,「方落,何必管他?!」
「是。」不過方落並未彎身將錢拾起,而是緊跟在嚴煥山身後離開。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嚴宇峻一把抓起錢幣,移動著明明再也跑不動的雙腳,在保鏢們的阻攔下,對著車內的嚴煥山大喊。
「我、我不是乞丐!給我多少錢,就讓我做多少事抵掉!」嚴宇峻聲嘶力竭地吼著,「給我多少錢,就讓我做多少事!」
他莫子期才不是乞丐!
他一喊完,就暈倒在保鏢手裡,那枚應是救命的錢幣,滾落在地上,一直滾到嚴煥山的腳邊才停了下來。
「帶他回去。」嚴煥山下令,他身邊的方落有點驚訝。「你可能幫我找到了一個寶呀,方落。」
就這樣,他被接回嚴煥山的宅第,嚴煥山問他名字時他答不上來,他說過要脫離莫家的,可是他又想不到新的身份,或許因為同是江湖人,嚴煥山不再多問,一副什麼都瞭解似的,然後正式收他為義子,取名嚴宇峻。
他在義父那裡學到許多東西:人脈、企業手腕及一切的一切,當然,格鬥槍法這些他早已學到不要再學了……或許是寵愛被奪去了,他和方落一直就不是很契合,方落尊重他、對他畢恭畢敬,只因為他是嚴煥山的義子,是少爺。
他和方落之間能力相當,兩個人就像在競賽一般,一直相互比較著、爭奪著,直到那場爆炸、大火以及義父的被暗算,結束了他在哥倫比亞的緣分,原本他以為,再也見不到方落。
他一直認為方落在事件發生之後,絕對能夠靠著他本身的聰穎智慧,繼續掌控哥倫比亞的毒品市場。
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十二年後,他竟然會在與香港最大集團的商談會議上,見到身為龍華集團總裁的方落。
他毀了半邊臉、瞎了一隻眼睛、斷了一雙腿,坐在輪椅上,但是依舊擁有一雙光可鑒人的狼眼!
當嚴宇峻走進會議室時,方落的嘴角突然挑起了微笑——他早就知道遠揚企業是他的!
他……竟然還活著呀!而且……也成了獨佔一方的企業總裁!
那天的會議根本是在敘舊加打迷糊仗,方落的眼底藏著一種深不可測的神秘;但一看到方落,嚴宇峻就會想起在哥倫比亞的一切,想著過去的仇恨、想著義父的枉死、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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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要不要先坐一下?」輕柔的聲音倏地響起,讓嚴宇峻嚇得顫動身子。
他猛一回神,才發現自己身在一間花店內;對……因為蕭昕說他有事要處理,而且希望他出來走走放鬆緊繃的神經,所以他按照地址,親自來訂花。
可是,他忘不了幾天前與方落的再見面,食不下嚥,睡不成寢,弄得他心煩意亂,動不動就會沉入遙遠過去……所以他現在果然站立著,就在花店的這張桌前。
間樂聲正悠揚,他這才發現這花店裡的氛圍,竟是那麼靜謐……他放眼望去,滿是綠色的長春籐,或是繽紛花朵,空氣中盈滿花香與樂音,還有一股濃郁的咖啡味。
然接他再走神,才見到門口邊的一小塊地方,竟有著一個緊鄰著牆壁的長桌,和小小的椅凳。
這就是花店?好奇特的氣氣呀……
「請先坐下吧。」輕柔的聲音再度揚起,「喝杯咖啡,安定心神。」
嚴宇峻終於回首,想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那聲音輕柔得宛似一縷輕煙,飄蕩在空氣中。
披著一頭青絲的女人正凝視著他,他見到了她清麗的容貌、纖細的身軀,還……那她特有的恬靜與婉約。
最重要的,他看見迎上他的竟是一雙黑瞳。
眼前的女人彷彿要與背景融為一體,她太過纖弱輕盈,好像靈魂隨時隨地會抽離而去,而羽化成仙。她恬靜的面容上沒有太大表情,就只是凝視著他,那臉龐平靜得無以復加,讓他無法猜到她一絲一毫的情感……
好安詳的地方呀……
嚴宇峻瞥向在桌旁好奇地望著他的其他人,想必是正等待的客人;不少女人看著他竊竊私語,猜想不外乎是正在討論因為他的外貌,或是正嘲笑著他適才的失態吧!
無所謂。
嚴宇峻大步邁向座椅旁,不選擇對窗的座位,而選擇了對牆的座位。
雨萍看著他終於坐下後,也鬆了一口氣;從他走進來開始,她就擔心著,心想這個男人正繃緊著每一根神經,彷彿一碰觸就會爆炸似的,像極了不定時炸彈。
而且他的面容看起來冷酷無情,但是緊蹙未展的眉心裡,似乎又藏著千頭萬緒,這樣的他實在不應該出現在她專屬的寧靜空間裡。
可是……雨萍微瞄了他的背影,卻瞧見了一種寂寞、一種站在高處無人能瞭解的寂寞。
他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她自己。
試著調節呼吸後,嚴宇峻慢慢地沉靜下來,他注視著桌上的小花瓶,看著盛開中的艷紅玫瑰,逐漸讓自己的心完全沉澱;他聽得一陣水聲,往左方看去,見到兩個女學生在小吧檯邊,等著咖啡機注滿咖啡。
他一皺眉,那種機器煮出來的咖啡,怎能美味?
不過,這間花店倒真的是別具巧思呀,設有這樣的休息區,每一個角落都佈置得十分優雅,連顧客說話時都因為怕太大的雜音會擾亂了這世外桃源,而變得輕聲細語。
是呀,這花店正若世外桃源。
嚴宇峻閉起雙眼,只是用鼻子間花香、咖啡香;用耳朵聽著音樂及淡淡人聲,不再心有旁騖、不再心浮氣躁。
雨萍迅速地包著一束又一束的花束,直到送出最後一個客人。
她把桌上的枝研整理好,再把包裝紙捲了回去,放到身後的包裝架上;看著依舊不動的嚴宇峻,她轉身走進茶水間,打開她自己的專屬濃縮咖啡機。
「這位先生,請問你要什麼花嗎?」
走了出來,站在自己的小桌旁,問著。
她知道不要輕易走到嚴宇峻的身後去,這個男人除了孤獨和寂寞之外,還有一股可怕的氣息,那種非常人的氣息。
「我要訂花。」嚴宇峻緩緩的轉過頭來,離開了座位,「紫桔梗。」
「訂花?」怎麼沒早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不該讓你等那麼久的。」
早知他要訂花,就請他直接說花材和地點就好了……實在不該讓他等那麼久的。
「你沒問。」嚴宇峻瞥著一樣沒起伏的清麗面容,「而且我有時間。」
「嗯……對不起。」抿緊的嘴角,總算浮出一絲絲的笑意,「我只是覺得你需要坐下來休息一下。」
沒錯。剛才的他就快被驚訝與過去捲入,的確是需要靜下心來休息一下,蕭昕也這樣說;但是……他沒有待過任何一個,像這裡一樣,可以讓他絕對平靜的地方。
就連眼前的老闆娘也是一樣,有一種讓人安定的感覺。在這裡流動的彷彿就只有時間,沒有其他。
「請給我一張紫色紙卡。」嚴宇峻走近桌子,「我想夾在花束裡。」
雨萍飛快的選了一張紫桔梗圖案的粉紫紙卡,上面還有淡淡的香味。
嚴宇峻接過之後,便重新坐在那面牆的位子上,抽出口袋裡的鋼筆,思索要寫些什麼給今晚的女人嗯?今晚是誰?啊……是此紫吧!
回首別著茶水間,雨萍從容的走進去,放入咖啡粉然後等著香濃的Espresso.
「請用。」白淨小巧的咖啡杯突然被置在桌上,他的面前。
嚴宇峻抬首,看著雨萍。
「這是特別服務,抱歉讓你等了那麼久。」雨萍不帶表情的解釋著,「而且,你不喝那種咖啡。」
順著雨萍的眼,嚴宇峻看向吧檯上那台自動販賣機,然後再看向桌前的濃縮咖啡,有意思,這個老闆娘竟然斬釘截鐵的知道,他不喝那種咖啡,沒有疑問句,沒有猜測……
她是在他輕皺起眉時,就發現一切的是嗎?
「謝謝。」嚴宇峻拿起杯子,汲取香氣。
雨萍走回自己的坐位,享受這片刻安寧;現在店內除了旁邊這位恐怖分子之外,就沒有其他客人了,這是難得有的安寧,她要靜靜享受這屬於她的時光。
只是很奇妙,那個俊美男人的存在並不會讓她感覺有任何不妥,他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一點都不會妨礙到她的思維空間;或許是味道有點相近吧……她這樣猜著,至少他的淡然,和她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她是不懂得如何熱情,而他,該是不願意熱情吧。
嗯……雨萍捧著潔白的咖啡杯,望著天花板,像是看著什麼似的,專注地凝視著,而面對著牆壁的嚴宇峻則是啜飲著咖啡,一邊寫著手邊的紫色紙卡。
整間花店像是一幅畫,喝著咖啡的男女,各自看著某一方,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除了音樂,店裡安靜得連一絲聲響也無,除了空氣和時間之外,似乎真的沒有什麼東西是在流動的。
嚴宇峻細細品嚐完杯中咖啡後,拿著寫好的紙卡站起身,遞給了雨萍。
雨萍放下咖啡杯,也站起來接過紙卡,不經意的她瞧見那再熟悉不過的字跡……是他!
「咦?!」雨萍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宇峻?他……就是那個宇峻,每次蕭昕送來紙卡的主人?
聽得雨萍的細微驚呼,嚴宇峻倒是不明所以的看向了握緊紙卡的雨萍。
「……你……認識此紫?或是……」他哪裡寫的不對嗎?為什麼這位老闆娘一接過紙卡,便顯得如此驚訝?
「喔……不是不是,我不認識她。」尷尬地咬了下唇,「只是,我認得……認得這個字跡的主人……」
字跡的主人?那無庸置疑的,就是他本人呀!大概因為他常訂花吧!讓蕭昕帶來的紙卡不下數十張就算老闆娘每次都只是匆匆一瞥,遲早也會熟識。
「你的字相當漂亮、豪放且瀟灑……而且文采又絕佳……雨萍露出了有史以來最多的笑容,那是一種讚賞的筆容。」我一直很難想像有人能同時擁有這兩種特質。「
「哦?哪種特質質?」他自己倒不知道。「指豪放不羈又加溫柔多情嗎?」
「呵呵……嗯。」雨萍笑得更開了,宛似春風滿人間,處處生暖意,「不過,也不完全是啦……」
嗯,又不完全是?這個老闆娘到底是在說什麼呀?嚴宇峻感到有點莞爾的輕鬆。
「其實,字體豪放,不等於人不多情。」嚴宇峻倒是提出了與雨萍不一樣的見解。「兩種特質彙集在同一人身上,我想不足為奇。」
「不。」雨萍回答的斬釘截鐵,「字體豪放冰冷,空有文采,卻傳不到柔情。」
什麼?!
一絲驚訝閃過了嚴宇峻的臉龐。
她說……他的字體冰冷,且毫無情感可言?她是這個意思嗎?她言下之意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
這樣豐富的辭藻、這動人的詩句,不知多少女人為此傾倒,而這一間花店老闆娘竟然稱之為……空有文采卻傳不到柔情?!
「我說錯了嗎?」雨萍定定地回視看著她的嚴宇峻。
「你認為你說的是正確的嗎?」嚴宇峻微挑起眉,看著眼前這個挺自以為是的女人。
「正不正確,要問你才知道。」她在做什麼?!「問你的心,是否冰冷而不讓人接近?問你的心,是不是真的對這些女人有柔情?」
他總不至於連自己都不知道吧?!
微皺眉,眼前男子算是先知先覺之輩,該不會不知道自己是因為過度堅強,以致於冰冷了自己的心。他……該不會還想佯裝下去吧?
嗯?糟糕!她是不是太多話了?這種話是不是不該說呢?
沒人教過她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只是說實話罷了……但是看著他的臉孔,她鐵定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如果我說錯話,那先說聲對不起了。」雨萍連忙把手上的紙卡收起。「時間和地點還是老樣子嗎?」
「……」嚴宇峻不做回答,他依舊在沉思中。
這個女人,竟可以自始至終都帶著淡淡的臉龐,面無表情地跟他說話,而且還要他問問自己的心,他是不是冰冷而不讓人接近?
是,他從小到大,誰能讓他信任?環境不讓他信任、親戚不能讓他信任,就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能讓他信任,他到底能信任什麼?
信任了就會得到萬劫不復的下場,這是一直以所秉持的正確信念,因為他看夠了、也經歷夠了。
而對於那些女人?她們的甜言軟語和柔軟身軀,是他暫時休息的地方,他是一個男人,當然需要一些生理發洩的管道,他對她們一向一視同仁,從不會對誰偏愛,他想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就單憑一張紙卡,這個女人就可以道出他的私密?!
「先生?」雨萍再輕喚了聲,「地點和時間還是老樣子嗎?」
「什麼是老樣子?」嚴宇峻終於願意開口,但眼神依舊凝視著雨萍。
「七點,K飯店。」雨萍並不逃避他的注視,以一雙深黑眼瞳回視著他。
「不……今天送到……旅館吧……我記得是五O六號房。」來台灣就是為了她呀……「給何此紫小姐。」
雨萍頜首以手比示OK後,便走向冰礦立即動手挑揀花材,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她得早點把花包好,才來得及在六點之前送達。
走了。嚴宇峻轉過身去,準備離開這一方……如此寧靜天地。
像是有點不捨似的,嚴宇峻走得特別緩慢,甚至還停下了腳步,凝望著週遭一切景物,然後還閉上眼專心傾聽這悠揚樂音,呼吸著淡淡花香。
這個地方……真的令他喜愛……除了那個過於細膩的老闆娘之外。
「如果你喜歡,」他身後突然揚起了溫柔的嗓音。「歡迎你隨時過來。」
嚴宇峻微回首十五度,瞥見冰櫥前的雨萍,但他的雙眼透出一絲強烈的狐疑。
「你隨時來,我會隨時為你烹煮上一杯咖啡。」
迥異於過去的自己,她不由自主地開了口?!「只要你需要寧靜,歡迎你隨時過來。」
他……需要寧靜?!
嚴宇峻半轉過身子,帶著疑惑、詫異的眼神看著正在揀花的雨萍,她站在冰櫥面前,正不解自己為什麼要說那種話;她要的應該是屬於自己的寧靜,怎麼會跟一個陌生又危險的人開口呢?!
「你認為我需要寧靜的地方?」嚴宇峻嘴角上揚,帶著高度的玩味,「而且,你這個地方可以讓我得到寧靜?」
好可悲的人呀……為什麼到這個時候,還要讓堅強支撐著其實痛苦的自己?!有此事情看淡了、看開了,不是會海闊天空嗎?但究竟為什麼自己到現在還不醒悟呢?
一發子彈、一柄匕首,就可以解決掉一個人的性命,人命與自然比起來,是那麼微不足道、只不過在頃刻之間爾爾,他何必讓自己活得那麼痛苦、那麼局限、那麼悲傷呢?
「你認為呢?你自己最清楚自己需不需要偶爾的片刻寧靜。」無意識的走向嚴宇峻,「而且事實證明,這片天地,可以給你寧靜……而且,已經給了。」
「……你……」怎麼會有……這樣奇特的女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你真的認為這樣子的花店,就足以沉澱我的心靈!」
「可以的。」她再度自信的答道,「因為我就是這樣平靜下來。」
她這一個滿是血腥的女人,都足以沉靜的地方,眼前的男人又怎麼不可以呢?心靜一切就靜,他太過執著,才會過得如此痛苦!
嚴宇峻低首與雨萍互望著,然後他輕輕點了頭,不再多說一句話的離去。
怎麼了?!你是怎麼了?雨萍蹙起眉,有點不安的走回冰櫥前。
她為什麼會對這一個陌生人如此呢?明明在他身上聞到了極端危險的味道,她竟然還跟他攀談,最後……還歡迎他隨時過來店裡面坐?!
她只是很驚訝,紙卡的字是他寫的……那個飛舞著字、雕飾著文采、叫宇峻的人……雖然說心裡有那麼一絲好奇,想見見他的廬山真面目,不過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碰上。
他的冰冷其來有自,他像只有著內傷的萬獸之王,繼續前進著、攻城掠地,展現他的雄才大略、威嚴氣勢,就是不肯正視自己內心所受的傷、不肯為這點傷停留。
王,總是孤獨而寂寞的。
她想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所以才會有一份特殊的感覺吧。
想救贖他的感覺嗎?
雨萍搖了搖頭,不,她不知道,她只是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因而興起一股同情之心吧。
至於這麼做是對是錯,就留待日後再論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28:53
第3章
八里。
偏僻的郊外,在夜晚裡看起來陰風慘慘,但是在山谷的崖邊,卻有著一幢富麗堂皇的別墅,正點著滿室燈火,為深黑暗夜帶來了一絲光明。
至於溫不溫暖,那也只有屋裡的人知曉了。
長相帥氣的年輕男子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迴廊往前走著,一直走到盡頭,那扇桃心雙扇大木門前。
「義父。」男子聲音清澈高昂。
「進來吧。」粗啞的聲音在門內微弱地應允著。
男子推門而入,再仔細地把門關上,書房裡鋪著溫暖的地毯,一旁是偌大的原木書櫃,還有幾張沙發、一個小茶几,和對著門的大書桌;一個半毀面貌的男人,坐在書桌前,正看著桌上的資料。
「義父。」男子恭敬地鞠了一個躬,「您找我有事?」
「坐。」桌前的男人連頭也不抬的,下了命令。
年輕男子退到沙發邊坐定,等待桌前男子的下一道命令,不知道過了多久,即使他直立的身子已有了倦意,還是不敢有所鬆懈。
終於,他看到桌前男人取下了眼鏡。「佐晨?」方落緩緩地開口,「你對遠揚企業的總裁印象如何?」
「嚴宇峻嗎?」佐晨沉思了一下,略顯神情愉悅的開口,「我很驚訝遠揚企業的總裁竟是如此年輕,而且應對進退方面都十分老練;據說他是白手起家,對於這一點我倒是十分佩服。」
「哦?你不也只小他幾歲.現在已是龍華集的副總裁?」方落放下資料,把輪椅轉向右方,「這有什麼值得你佩服的?」
「讓我來。」佐晨趕忙站起身,走到方落身後,為他推著輪椅。「義父,整個龍華集團實際上都是您在操作,我也只不過學到一點皮毛而已!」
「是呀……他能有今天,除了靠自己的力量……還有那一筆龐大的資金……」方落的雙眼轉為深沉,「那筆應該是我的資金!」
咦?!佐晨微微一愣,他是不是哪裡聽錯了,嚴宇峻拿了義父的錢嗎?
「義父,我不懂。那天會議,我發現您好像以前就認識嚴宇峻的樣子。」佐晨把方落推到了茶几邊,「剛剛您說……嚴宇峻拿了您的錢?」
「沒錯,他不但拿了我的錢,而且……」方落雙眉一皺,迸出了殺意,「我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
是呀,那天……那天如果不是他一時心軟,施捨嚴宇峻那一小枚微不足道的錢幣,就不會給他認識嚴煥山的機會,如此一來,嚴煥山的一切都會是他方落一個人的!
在那一場爆炸中,自己也不會被莫名強力的炸藥炸飛數公尺遠,而身上的大火,直到他掉落入河裡才得以熄滅。
爾後,他的眼因爆炸失明,他的半邊臉也因此毀容,他的敏捷身手、宛似一匹狼的行動力,都在瞬間瓦解了!
而奪去他所有的嚴宇峻,竟然帶著嚴煥山的資金在第一時間離開了哥倫比亞!
若不是他夠堅強、若不是他夠百折不撓、要不是他打死不願認輸,哪有今日的龍華集團存在?哪有今日的身份與地位!
終於,等到了能夠與遠揚企業一較上下,可以見到嚴宇峻,與其再一爭長短的時候了。
只是這一次,賭注就是……
「義父……」佐晨再喚了聲。「情況原來是這樣子……」
「沒錯,佐晨,如果你對嚴宇峻有好感的話,我要你立刻去除。」方落厲聲下令,「嚴宇峻是我永遠的敵人,也是你永遠的敵人!」
佐晨瞪大了眼睛,看著鮮少如此激動的方落;他趕忙走到方落面前,跪下一隻腳來。
「義父,您放心好了,您的敵人自然就是我的敵人!」佐晨握住方落的雙手,「我現在知道您和嚴宇峻的事,我怎麼可能再把他當朋友?!」
好孩子!方落微微一笑,他當初領養佐晨時,就是看在他天真無邪,純淨得像一張白紙,可以隨他染他喜歡的色彩。
而佐晨果真如他所要的方式長大,言聽計從的個性,讓他將其掌握得宜。
「好孩子,義父沒白疼你。」方落笑著,「時間過真快,你來這裡也十幾年啦……」
「嗯,佐晨永遠記得,是義父給了我這一切,給我衣食無缺的生活、給我教育、給我防身之術,給了我這一切。」佐晨像孩子般笑著,依偎在方落的腿上,「沒有義父,就沒有現在的我。」
「嗯……」方落的慈祥在轉瞬間轉成了邪惡。「既然這樣,你就幫我給嚴宇峻一點小小的警告吧。」
佐晨抬起頭,看著方落,有點愕然。
「只是一個開場,不要太盛大,懂嗎?」
他教過他的,而佐晨也很少讓他失望。
「是的!」佐晨揚起燦爛無邪的笑意,愉快的回答著方落。
只要一個小小的警告,一個開場的自我介紹吧!
方落曾經教過往晨,他讓佐晨從小就把這些血腥的手法當做「遊戲」在玩耍。
現在,佐晨就要開始他的出場,簡單而隆重的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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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下著雨,雨萍小心翼翼地把花包好,好不容易送到了飯店。
她把摩托車放到廊下,褪去雨衣,再抱起一頭鋪著塑膠袋的紫桔梗,準備進入飯店;時間將近六點還早。
身後停下一輛白色賓士,飯店人員立刻上前開門,然後規律的聲音響起,引起了雨萍的注意。
那是保鏢嗎?她微微回頭,從階梯上往下望著;的確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保鏢,是怎麼樣的人,會用到如此高水準的保鏢呢?
車內走出一個穿著自西裝、帶著陽光笑靨的男人,他禮貌地謝謝為他開門的保鏢們,然後一腳踏上階梯。
呵……雨萍原本期待出場的是一個橫眉豎目的黑道老大、滿臉橫肉的政客、或是小頭銳面的某地下人物;結果出來的竟是一個有著俊俏模樣、燦爛笑容的大男孩?
覺得與其他畫面極度不協調的雨萍,輕輕地笑了起來。
而佐晨一仰首,也就看到了在燈光下,帶著美麗笑容的女子。
纖細、柔弱、恬靜而貌美,她彷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般,與整棟飯店……甚至與四周的空氣都那麼地格格不入……卻又那麼的引人注意。
雨萍驚覺到他的注視,很快地別過頭,往飯店裡走去。
她一路走向櫃檯,而身後的佐晨也快步往前走,雨萍決定緩下腳步,沒必要跟他擠;佐晨終於略過了她,直接走向了櫃檯。
咦?!
雨萍睜大了雙眼,並停下了腳步,不過絕對不是因為佐晨的俊俏可愛,她微微離櫃檯數步之遙,凝視著與服務人員說話的佐晨。
那個味道,她再熟悉不過了,只是……在安和樂利的台灣,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出現?這個看似陽光的大男孩,似乎不如外表單純。
佐晨跟服務人員細說了幾句,雨萍無心仔細聆聽,不一會兒,她就注意到一位從電梯步出的女子;她穿著一身紫色並帶有珍珠光澤的貼身低胸禮服,婀娜多姿地準備轉入偏廳。
女人長得非常艷麗,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不過雨萍注意到她,不是因為她的艷光四射,而是因為佐晨也注意到她。
「何小姐!」佐晨笑著,上前了一大步,「你是何此紫小姐吧?!」
此紫?!
雨萍低首看了看手中的花,沒記錯的話,今晚這束柴桔梗,就是要送給眼前這位美麗女子的……,只是,怎麼有另外的人找她呢?
「我就是。」此紫輕聲開口,真是溫柔婉約的代表。「請問您是……」
「喔,我是龍華集團的佐晨,」說著,佐晨遞過了一張名片,「我想,你今晚要與嚴宇峻先生會面是吧?」
「啊?嗯……」此紫有點訝異的點了點頭。
「那麼,我急著送一份大禮給嚴宇峻先生,不知能否請何小姐幫忙代收?」
佐晨向後一彈指,保鏢便送上一盒正方型的禮盒,「麻煩你幫我轉給嚴先生。」
「……啊……可是、可是……」此紫面露難色,不知道是該收,或不該收。
「請何小姐幫忙一下,就當做個舉手之勞吧!」佐晨笑得誠懇非常,「我想,依你與嚴宇峻的關係,幫他代收一下……說是天經地義也不為過吧!」
以她與宇峻的關係……此紫轉念一想,不禁紅了臉,嬌滴滴的模樣看起來煞是可愛;她想著,她與宇峻的關係的確非常「密切」,而且宇峻最近對她好得不得了,以她的身份幫他代收東西,的確是不為過吧!「
此紫甜甜地笑了,點了點頭,便拿過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佐晨再三向她道謝後,便轉身離去。離去前,他沒忘記剛剛在階梯上遇見如天使般的雨萍;因此在經過雨萍身側時,他給了她一個笑容。
雨萍只是淡淡的閉上眼,並不做任何回應。
真是……想不到嚴宇峻挑女人的眼光還真不是普通的差!
空有身材和容貌,怎麼連一點點基本常識都沒有?!
以他來說,她算是最不懂「人類世界」的人了,可是她也沒笨到那種地步,去接下陌生男子的禮物。
她是嚴宇峻的女人,就該知道他的身份與地位,而且若是「親密」愛人的話,也不會不知道嚴宇峻那股危險且冷漠的味道,他的敵人何其多呀;再者,堂堂一個什麼……龍華集團,送大禮為什麼急於一時?為什麼又不當面交給嚴宇峻?
簡直就不合邏輯,這樣子那個女人也收得那麼高興?
雨萍皺了皺眉,是她太敏感?還是她至今依舊不瞭解現實生活的人類?大家把這種事情視為理所當然嗎?不懷疑有任何陰謀嗎?
看來,花是不必送到房間了,直接送到餐廳好了。
雨萍直接問了櫃檯服務生,得知嚴宇峻訂的是飯店高級餐廳的二樓,所以決定直接把花送到那兒去。
順著指示往樓上走去,不一會兒,她就聽到物品的摔落聲。
「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有資格幫我收禮?」
冷冽的聲音從空曠的廳裡傳來。
空曠?可不是嗎?嚴宇峻這哪叫訂下二樓餐廳呀,這根本叫包!這層樓一個客人都沒有,只餘窗邊嚴宇峻的那一桌。
雨萍還沒上樓,就聽到那種……平靜但絕情的音調,再加上蕭昕剛好也在那兒,他認得雨萍,微睜大了眼看了看她,再看看她手中的花,旋即明瞭雨萍為何而來;雨萍一步上前,蕭昕才準備開口,又聽得後頭一陣嚶泣。
「我……我……我只是想說順便幫你收一下嘛……」此紫坐在嚴宇峻面對面,哭著,「我……」
現在不方便。蕭昕以眼神暗示雨萍,而她只是回以瞭解的微笑,悄聲對他說她等一下好了。
「幫我收一下!」嚴宇峻從容的拿起餐前酒,「你在收東西之前,有沒有想過自己是誰?」
他冷靜的態度、無情的聲調冉冉令紫色身影的女子因害怕、傷心而顫抖著身子;雨萍見著她的背影,心裡倒是突然湧起了某種同情的感覺。
「我……我是何此紫呀……我再怎麼,也是何氏一門的大小姐……我……」話是這樣說,但是此紫卻越說越小聲,「人家托我幫你收禮,我……」
「說的好,你的確是高雄何氏企業之嬌貴千金,但是——」嚴宇峻放下酒杯,勾起嘴角,那樣笑著對此紫說,「你不是我嚴宇峻的任何人。」
不是他嚴宇峻的任何人!
這句話說的可真絕情呀!
雨萍看著嚴宇峻嘴角露出的警告笑意,這個男人和早上在她花店裡的是同一個人嗎?陰冷且無情無義,面對著如此深愛他的女人,眼底不僅毫無情意,甚至還開口公佈:她不是他的任何人。
真是令人情何以堪呀!
她一直以為他和她是相似的,但是,至少她的生活是絕對正常且平淡,即使孤獨但還算得上平穩;不像他得站在驚濤駭浪裡、得逐退一切、得繼續那樣無情的傷害人。
可悲的女人,但是更可悲的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我看給我就好了。」蕭昕轉過頭,對梯間的雨萍說著。
「不,我非得親自送到。」雨萍回絕。
蕭昕倒是奇怪,只不過送個花,她給他他再轉交不是一樣嗎?而且現在這種情況,這不花有和沒有,他年是差不多了。
「出去吧,我不想要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嚴宇峻轉身對候在一旁的服務生說,「告訴廚師,可以上菜了。」
「你……你在趕我走嗎?」已經哭花了妝的此紫訝異地抬起頭來。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此紫。」嚴宇峻閉上不屑的雙眼。
此紫踉踉蹌蹌地起身,推開椅子,無地自容地直直衝向了樓梯。蕭昕不便多做阻撓,只得叫保鏢讓開一條路讓此紫離去。
「何小姐,你的花。」雨萍突然以花擋住了此紫的去路。
此紫哪有閒情管什麼花,她只是看著雨萍,然後瞪著那束紫色桔梗。
「你讓開!」她尖聲叫著。
「帶著它吧,至少比較好走回房間。」
雨萍硬是把花給了此紫。此紫一把搶過那束花,繼續踏著高跟鞋往樓下奔去。
嚴宇峻看著她,好似早就知道她來的樣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是她知道,那笑容其實並不帶著笑意。
「叫廚師一兩份餐吧。」嚴宇峻突然對服務生一彈指,「坐吧。」
「我來不是要吃東西的。」雨萍走到此紫剛剛坐的椅子邊,對著嚴宇峻,「我來是有事要告訴你。」
「有什麼事坐下來說也無所謂吧。」嚴宇峻以單手伸向雨萍,請她坐下,「吃一頓飯沒什麼了不起的。」
這不是鴻門宴……是呀,這沒什麼好戒懼的,不過對是他請吃一頓飯;應該不會有危險。
雨萍緩緩地閉上眼,再一次告訴自己,她已經退休了。
「好吧。」雨萍應了聲,拉開椅子坐定。
好……吧?!嚴宇峻皺起了眉,他有沒有聽錯?這個普通的花店老闆娘竟然對他、嚴宇峻的邀約,應了一聲:好吧?!
聽起來,還真像是他強迫她一樣。
蕭昕和保鏢在遠遠的那一桌坐下,而主廚開始將美味的法式餐點端上,雨萍熟練地拿起刀叉,優雅地吃起前菜來。
「我以為我交代你的是,把花送到五O六號房給何優紫。」嚴宇峻看著低頭吃得很高興的雨萍,「可是為什麼……」
「我以為你的重點在把花交給何此紫小姐,而不是五O六號房。」雨萍連頭也不抬,截斷嚴宇峻的「質問」,「我看到她往這裡來。」
嚴宇峻停下刀叉,他想他應該是沒有感覺錯誤,
這個花店老闆娘長得恬淡宜人,但是似乎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樣纖弱……面對著他,從未曾因他的威嚴而有懼色,也從未在意他的存在。
這不是神經大條,就是根本不想理他……什麼樣的女子有辦法如此忽視他呢?不忽視而他的外貌,竟可以忽視他的氣勢?!跟早上……那樣的善體人意、那種過於纖細的敏銳,又不一樣了。
「想不到你對法式餐點的用餐禮儀與刀叉這麼清楚。」
這是嚴宇峻的另一個問題,正統法國餐,有多少人會摸得清楚席間禮儀?
「我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
雨萍又是淡淡的回答,她沒有太多話。
事實上她從一進來,一顆心就全放在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上;她會留下來,也是為了那個盒子。
「你……在法國待過?」而且還是一段時間?「實在是……看不出來。
在法國待過?還是在法國留學?眼前這個女人的模樣和感覺,都無法讓他看出她到底是受過何種教育、或是她的任何一絲特質……甚至,連個性他也看不出來。
她太過於恬靜,白皙臉龐上沒有一絲紋路,她說話時沒有表情,也不常看她笑,她像是一個反應遲鈍,或是一個沒有什麼感情的人。
可是今天下午,卻又是那樣堆……嚴宇峻在心裡想著,思索著。
提到法國,雨萍倒是想起了一些過去;她在法國可定居得久了,在那裡住了好幾年,也算有些感情。
「你去過羅浮宮嗎?凡爾賽宮?」嚴宇峻像是試探雨萍般的問著。
雨萍這次頭沒有抬起,微視著嚴宇峻;他剛剛問的……是什麼意思?她雖然沒接觸過太多人,至少她還是跟人相處過,她不喜歡他現在對她說話的那種語氣。
跟他在一起的女子都得承受這樣的鄙夷嗎?
她不喜歡。就算她坐在他面前,也不代表她就是那個何此紫。
今天下午也一樣,當她說中他的心情時,他也是一樣質問……
「都去過。」還在那裡殺過十三個人,「你在試探我嗎?」
雨萍放下了刀叉,語調並不比嚴宇峻熱到哪裡去;空氣彷彿在頓時凍結,放下刀叉的雨萍正冷冷凝視著
嚴宇峻,而對桌的嚴宇峻雙手還握著刀叉,卻被雨萍的口吻、態度給震驚了。
蕭昕則從容地招呼坐在遠方的那桌保鏢,盡量吃不要客氣,少去管那桌的人,比較不會倒霉。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隨口問問。」嚴宇峻深呼吸後,決定微笑以對,「你反應不必那麼大。」
「我反應沒有大。」
哼……雨萍眼眸一低垂,不居的掃了他一眼,「我反應大不是那個樣子。」
她反應激烈的情況不多,至今只有四次。
第一次是在深夜巷中看到想非禮一名少婦的幾個男子,聽到求救聲的她,那時心裡湧起一股厭惡感,所以就殺了他們。
第二次那個被欺凌的對象換成了她自己,最後,那個企圖強暴她的男人被她分成八塊,扔在塞納河。
至於第三次,是在哥倫比亞……那時的激烈不是生氣憤怒……而是一種莫名的感動……她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麼了,該淡看人世一切的她,竟然會對一個將死之人感到同情……
或許是……每一個在她面前瀕死之人,永遠都是淌著淚水、哭著求饒,想的都是自己的命;而那個人竟是此地不同,明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傷口令他痛不欲生,但是他心裡想著的卻是另一個人,嘴裡叫的也是另一個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人如此惦記她、如此關懷她……也許因為自己得不到那種感覺,所以她希望別人可以獲得,所以,她破天荒的許下承諾,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也能有酸楚的感覺。
而第四次,就在她二十九歲的前夕,那場大雪、還有讓她每次想起,心裡永遠都隱隱作痛的夜晚。
「我勾起你什麼心事嗎?」嚴宇峻注意到雨萍飄離的思緒及眼神,「你出神了。」
「不干你的事。」
比什麼都絕的,雨萍飛快回了這句令嚴宇峻措手不及的話語。
冰冷、絕情、不屑一顧,他開始覺得有點像是在照鏡子般,在平靜無波瀾的面容下,他終於找到了一絲高傲,那一種對世界冷漠的傲然獨立。
她是早上花店裡的老闆娘嗎?那種纖細感覺竟然即將消失殆盡!
遠遠的蕭昕早將一切聽進耳裡,他邊聽、邊吃、邊咋舌,嚴宇峻的性格他不會不知道,讓他訝異的是那個老闆娘呀!平常他去店裡,她那次不是微笑頷首,就那樣的溫柔加輕聲細語,怎麼看得出來,跟宇峻一對上會是這樣子——同等的囂張。
同等囂張,這句話一點也不假;他還沒看過誰在宇峻面前會那樣的不屑一顧,雖然她話少是早就知道的,但是也不至於用那冰冷的語氣,還說什麼,「不甘你的事」。
哇,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他現在都不知道是該為雨萍祈禱,還是為宇峻祈禱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雨萍和嚴宇峻沒再說話,兩個人也不至於大眼瞪小眼,反正就是各吃各的,這種沉默令其他人更難挨;不過,最難受的大概非嚴宇峻莫屬了,他恐怕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受到這種「公然挑戰」!
即使他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話,但雨萍仍然採取一慣的態度,她認為吃飯就吃飯,說那麼多話幹嗎?看著窗外的燈火點點不也美麗,何必浪費時間在說話上面?
以前她可以對著窗外一整天的,那樣的寧靜其實是美好的。
好不容易,聰明的嚴宇峻總算把話題扯到花上頭,他似乎不讓雨萍開口說話不甘心似的,話題轉到了「花」上頭,屬於雨萍的專業領域,她自然是「比較」有興趣,而且也因為嚴宇峻巧妙的使用「問」的方式,而雨萍負責答,因此她的話才漸漸變多。
嚴宇峻故意問花要怎麼保鮮、為什麼桔梗的花瓣會皺、香水百合有哪幾種……他倒是很高興自己的計劃成功地讓雨萍多說了很多話,而且該得還算興高采烈;可是蕭昕可不這麼認為,他不時望向窗外,緊張兮兮。
「怎麼了,蕭昕?」保鏢對他的分心感到困惑,「一直看窗外?」
「我在看天是不是要下紅雨了,」蕭昕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們誰有看過宇峻那副模樣的!他在笑耶、他在『問』一個女人事情,不是在『命令』一個女人耶!」
這……這是什麼情況呀?!
他們很愉快的聊著,還一邊吃到了甜點,雨萍接著開始說明花的花語,說明花語其實是很重要,有心人會送一束另含意義的花,給他深愛的人,代表一種羞於啟口的愛意。
雨萍說得眉飛色舞,開始出現了更多的笑意,而嚴宇峻也看得十分愉悅;大概室內悶,悶出雨萍一對粉頰,加上她開心的樣子,又呈現出另一種不同風貌。
真是奇異的女子,三種不同風貌、三種不同的表情、三個不同的語調,都讓他在一天之內見識到了。
她到底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模樣?
「打攪一下。」蕭昕很不識趣地走到他們桌邊,「用餐完畢的話,十點得回去。」
「我知道。」嚴宇峻不耐煩地微斂起臉色。
不過面前的雨萍還是帶著喜悅面容,開心地吃著甜點,並沒有因蕭昕的打斷而不悅,蕭昕還有事沒說完,他決定說快一點,免得死無葬身之地。
「至於這份禮物……」蕭昕把手放在禮盒上,「該收……不該收?」
禮盒……雨萍的笑容突然微凝了起來。
「此紫都收了,我們退回不是更失禮了!」談到這個,嚴宇峻又皺了眉,「只是我不懂龍華集團在搞什麼鬼……那個佐晨為什麼不當面交給我呢?」
因為裡面有文章。雨萍的視線完全放在禮盒上了。
「要開嗎?」蕭昕問著,「至少經過搖晃後,確定非水銀式炸彈。」
刷!
一隻柔荑比什麼都快的,倏地壓上了禮盒。
「誰都不准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29:24
第4章
所有的人……不,該說是嚴宇峻和蕭昕,無不睜大了一雙眼看著把手放在盒子上的雨萍,她冷然地透露出絕對不容反駁的表情,壓在盒上的手,很快地就把禮盒,啪的勾到自己面前。
她……剛剛說了什麼?不,是她剛剛用的是什麼語氣、什麼表情?!又是如何的冷冽、如何的不容反駁?!
那一瞬間所爆發出的壓迫感與威勢,絕不下任何人。
「我不走就是因為這個禮盒,不能開。」雨萍這會兒可把盒子給揣在懷裡了,「這東西給我吧。」
「……我不懂。」他真的不懂,「這個禮盒為什麼不能開?又為什麼要給你?!」
「這樣對大家都好,我只能告訴你,這個盒子帶來的絕非善意。」雨萍抬高了螓首,像是蜱睨著一切,「你最好小心龍華集團。」
這個東西還是由她帶回去處理好了,反正目的已達成,飯也吃了,是該走的時候了;雨萍拿過盒子就站起身,但是蕭昕卻比什麼都快地擋住她的去路,而嚴宇峻也已經站了起來。
身後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響,雨萍微微回頭一看,自然也看到了其他保鏢的戰戰兢兢與蓄勢待發。
哼。就憑這種陣仗?!
「有必要那麼激動嗎?」雨萍一樣維持的平調,問著。
「這裡面是什麼東西?」嚴宇峻的神情萬分嚴肅,而且帶著絕對式的命令。
「我一定要答嗎?」為什麼要追問那麼多呢?她不懂,而且嫌煩。
「沒錯。」嚴宇峻雙眼瞇出狐疑與困惑,還有不容她拒絕的眼神,「而且我要知道,你為什麼要拿這個盒子。」
呼——
雨萍輕輕的,而且極端無奈地吐了一口氣。
「好吧,這裡面裝的不是炸彈,也不是什麼爆裂物,只是一種特殊氣體,屬於俄制神經性毒氣UN—0一型;只要你一打開盒子,便會噴發出大量的無色毒氣,毒氣一旦蔓延,不必兩分鐘,整層樓的人將會因此被麻痺神經達四十八小時之久,身體僵硬不能動彈。這種毒氣又稱為僵硬劑。」雨萍像是在解說什麼似的念著,「好了,我講完了,可以走了嗎?」
俄制神經性毒氣UN—0一型?!
麻痺神經達四十八小時!
僵硬劑?!
為什麼他未曾聽過這種東西?又為什麼區區一個花店老闆娘會知道呢?!
「等等!」嚴宇峻上前,抓住了雨萍的手肘,「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東西?!」
「因為它有一種獨特的味道,很像夜來香的味道。」雨萍還把盒子捧高,要讓嚴宇峻聞個仔細,「你可以聞聞看……」
喝!
嚴宇峻迅速向後一退,而蕭昕也飛快的拉過他,讓他遠離那個什麼毒氣盒子;這個女人是怎麼了,就說那裡頭是毒氣了,還把盒子湊近人家的鼻子要人家聞仔細?!
「哼,不必擔心,盒子沒被打開,毒氣就不會被釋放,只是因為這種毒氣香味極重,即使被裝入盒,仍然會散發出迷人香味;這一點劑量完全不會造成任何影響的。」雨萍竟然微微的笑了,「我解釋完畢,這可以走了吧?」
她在笑?手上拿著暗藏毒氣的盒子,她卻依然在笑?她是在笑他剛剛的躲開反應?還是在笑他竟然不知道這號東西?不管她笑什麼他都認了,可是……為什麼她會知道?她知道後為什麼可以依舊從容不迫?!
雨萍頷首後,回身便要離去;可是嚴宇峻卻依然滿腹疑問,甩開蕭昕上前,抓住雨萍的左上臂。
「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剛剛已經回答過了。」
嚴宇峻的再三拉扯,讓雨萍興出一絲不耐。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嚴宇峻急切地想要解開心中的謎,不知不覺加重了在雨萍臂上的力量,「我要問的是,憑你一介花店老闆娘,為什麼會知道神經性毒氣?!」
為什麼!
雨萍看著嚴宇峻,一雙黑瞳直直的望進嚴宇峻堅毅有神的眼底,他們是相互凝視吧,兩雙不單純的眼互望著,雨萍給的是撲朔迷離,嚴宇峻給的是狐疑與焦急。
還有好奇。
緩緩地,雨萍閉上了眼。
「我不願回答這個問題。」雨萍再度睜開了眼,「放開我。」
「回答我!」嚴宇峻一陣怒吼,再加重力量讓麗萍回身轉向自己,「立刻!」
竟然、竟然有人敢「不願」回答他的問題?他若是能讓所有人這般囂張,今日就不會有他這個遠揚企業的嚴宇峻存在!
更何況是一介弱女子!
哼……
儘管自己已快貼上嚴宇峻,雨萍卻突然揚起一絲笑容,以快到連嚴宇峻都看不清的動作,轉動了被錯制的手臂;而且在同時間,她的另一隻手……另一隻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壟上嚴宇峻的咽喉。
嚴宇峻飛快地騰出另一隻手抵擋就要擊上咽喉的柔荑,在那麼一剎那間、一絲絲分心的時間,雨萍的上臂曾幾何時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女人!
雨萍回眸一笑,眼裡帶著輕蔑,嘴角有著不屑。
「站住!」嚴宇峻怒喝一聲,伴隨桌上一擊,「你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喔,對了,雨萍這才想起,她一直都忽略了這份基本禮貌呢!
黑色的長髮因回首而隨風飄散,恬靜的女子正式對嚴宇峻露出職業性的笑容。
「我是黑瞳花店的老闆娘。」雨萍輕輕的點了點頭,「我姓施,叫做施雨萍。」
施麗萍!
隔天一早,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龍華集團的總裁與副總裁竟然同時光臨遠揚企業;蕭昕一接到秘書室報告就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昨天才送上一份「俄國進口」的大禮,今天就登門拜訪了!
蕭昕趕緊把同時段的事情和某些會議排開,特別把時間空出來迎接這兩隻黃鼠狼;嚴宇峻也整理好西裝、好讓他們看個仔細。
蕭昕恭敬有禮地把門打開,佐晨推著方落,身後跟隨著數名保鏢;蕭昕很自然地把保鏢給攔到門外,讓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不由分說。佐晨自然是瞪大了眼看著為他開門的蕭昕,還有坐在辦公桌前怡然自得的嚴宇峻,他甚至還笑著站起來迎接他們呢!
那個俄制神經性毒氣怎麼一點用也沒有?不是說肌肉會僵化達四十八小時嗎?
方落驚訝歸驚訝,但好歹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依然不動如山,只是看著自己的義子,不相信他竟然連這點小事都會辦不成。
「請坐,方先生。」蕭昕送上三杯咖啡、嚴宇峻在迎接他們進來後,從容地坐上會客沙發。
「喔!昨天我有收到佐晨先生給我的大禮!」嚴宇峻笑得燦爛,「真是謝謝你了,送我那麼好的一份禮。」
「嗯,不必客氣。」方落在佐晨結巴之前接話說道,
「喜歡,我非常喜歡。剛好有熟朋友在,他告訴我你送的禮物用途很大呢!」嚴宇峻拿起咖啡,向方落做了一下,「我打算把它用在適當的人……和適當的時機!」
哼!
方落冷眼一掃,熟朋友?你的朋友還真多三教九流之徒呢!還強到竟然知道那種罕有的神經性毒氣!
「那麼,不知道您今天來是為了……」不會單純只想來看笑話吧!
「嗯,我的確有要事找你。」方落淡淡的回頭看了看佐晨,「晨,你先出去吧;還有另一位先生,也請你先離開。」
蕭昕很識趣地點點頭,反正方落是什麼人他早就聽宇峻說過了,這個毀容、瞎眼加瘸腿的陰險傢伙,葫蘆裡賣的藥絕對不單純,相信宇峻應該也有注意到。
小心為上呀……,蕭昕和佐晨一起退了出去,並屏避門外所有人員。
「現在就我們兩人了,你想說些什麼?」嚴宇峻很快的就把剛剛的笑容斂起,「方落。」
「哼哼……十幾年沒見了,我們也是該敘敘舊了。」方落瞇著僅剩的那隻眼笑了起來,「想不到你不但活著……甚至還……有了這麼一番大事業呀……」
「我也很驚訝,我以為你接下哥倫比亞的毒品市場,成為叱吒一方的大毒梟。」嚴宇峻一邊側眼掃了方落全身上下,「結果你成了香港最大的商業集團總裁,而且身體竟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哼哼……呵呵呵……」方落冷笑一聲後,便開始瘋狂的大笑,「嚴宇峻問我發生了什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方落?!
方落的感覺變了,不只是當年與他一較長短或是爭奪寵愛的方落了,他變的更陰冷、也更孤僻,毀掉的半邊臉亂七八糟得令人不敢直視,而那剩下的那隻眼裡,藏著比以前更邪惡的殘忍呀……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笑的。」
嚴宇峻拉開抽屜,拿出古巴雪茄。
那是方落的最愛。
他走到方落面前,將雪茄盒子打了開。
「啊啊……我最愛的雪茄呀……」方落顫抖的手拿過一根雪茄,「想不到呀……你還記得我最愛的口味
「這是你教我拍的,我怎麼可能會忘?」嚴宇峻順勢為方落點燃雪茄,「現在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十年前呀……嚴煥山被暗殺的那一天……我急急忙忙的跑去找你,就怕你也遭到不測……」方落緩緩的吐出一口煙霧,「但就在我踏進你的屋子後……卻讓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什麼?!
嚴宇峻睜大了雙眼。
十二年前,他逃離哥倫比亞時曾在家裡放置了數枚定時炸彈……方落是在爆炸之前到他家去找他的嗎?
為了去看他是否安然無恙?結果卻……
「你……進入我家後……」難道……是他害了方落?!
「我一進入你家,才大聲喊了你的名字一次,就被震到你屋子外的那條河裡了;我還記得我全身都是火和血,眼睛痛得看不見,掉進河後就沒什麼知覺了。」
方落停下來,轉頭看向嚴宇峻,「然後,我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
「方落……」嚴宇峻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現在說什麼都是於事無補了,「我不能否認……那是我……」
「我都知道。」方落沉穩的應著,「一般人是會那樣做的。」
嚴宇峻痛苦地緊握別拳,這樣讓他覺得他欠了方落一份情!
事情已經發生,儘管以前方落喜歡與他爭長短,但是那一向是良性循環,那樣的競爭使他們一天比一進步、一天比一天茁壯,亦敵亦友的情況下,他們多少也有點莫名的感情;至少,比他大十歲的方落,有時候待他還是不錯……
當然方落待他好,也有可能只因為他是嚴煥山的義子。
可是,卻因為一時的陰錯陽差,害得那中南美洲的狼,成了一個只能坐在輪椅上的殘廢!
「不要同情我。」低啞的聲音忽地傳來,「我就算是一匹瘸了腿、瞎了眼、毀了容的狼,但終計還是一匹狼;我一樣靠著我自己的力量,創立了龍華集團。」
「沒錯,你從以前就相當優秀,一直如此。」嚴宇峻由衷地稱讚著方落。
「你也不錯呀……」方落挑起了眉,用僅剩的眼不懷好意的盯著嚴宇峻。「也『完全』靠自己的力量,成立了遠揚企業,不是嗎?」
方落特別加重了「完全」兩個字的音調。
嚴宇峻不會不知道他話裡的含意;當年嚴煥山有多少可怕的資金他們兩個都瞭如指掌,嚴煥山對於同是東方人的嚴宇峻原本就信賴有加,後來收養他之後對他更是寵信,雖然嚴厲,但是卻也有著慈父的一面,遠比那個把他送去當人質的親生父親要好得太多了。
拿著那筆資金,他逃離了哥倫比亞,來到台灣;憑著那筆資金,他才得以成立遠揚企業,並在短時間內叱吒風雲!
「你知道我是靠義父的資金才能那麼快有所成就。」
光憑這點,他就得自歎弗如。
畢竟方落是在完全無依無靠、毫無背景的情況下,能與他在相同的時間裡,創立了幾乎與他並駕齊驅的龍華集團!
「沒想到,當年那種情況,你還懂得把資金帶走。一毛……都不剩的帶走……方落再吸了一口雪茄。
「你果然是個狠角色……完全沒考慮到嚴煥山死後,哥倫比亞的情況……弟兄們的下場……所以才把能支撐我們惟一的錢,全數給帶走了。」
「……我不能再留在哥倫比亞,你比誰都清楚;那個人背叛了義父,下一個要殺的就是我。」方落今天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嚴宇峻有點搞不清楚了。「把錢留下來也只是便宜了叛徒……更何況,那本來就是義父要給我的。」
錯了,那本來應該全是我的!要不是我當初丟了那枚錢幣,嚴煥山的一切都將會是我的!
「那些好歹是兄弟們一起打拼下來的,再怎麼說你也不該一毛不剩的帶走。」方落放下雪茄,「你是否動用了全部的資拿……包括那筆……」
那筆……
好哇,嚴宇峻終於搞清楚方落今天來的目的了!不,該說是方落以龍華集團的總裁身份,出現與他接角的真正目的了!洽商合作不過是個幌子,方落要追查那筆「福爾摩莎資金」才是真!
「福爾摩莎資金」,是嚴煥山另外擁有的一筆可怕資金,他沒說過這筆錢是從哪裡來的,只知道當他得到時就已經有二億美金;加以他的多管道投資、還有毒品生意的部分利息,到他死前,戶頭裡總共有五億美金。
那是筆可怕的數目,折合約台幣一百七十五億元,要是善加利用,十輩子都享用不盡。
「我沒有動過那筆錢,一毛也沒有。」嚴宇峻站起身,走向自己的辦公桌,「義父留給我的其他資金已經足夠,用不著動用到那筆錢。」
「哦……那這麼說……如果它還在銀行裡的話……」方落泛起了興奮的笑容,「裡面最少也有……一百億美元!」
是的,整整一百億美元。
他不是沒算過,那是一筆相當可怕的數目,要買下幾個小國家都成了輕而易舉的事情,想想賽拉登恐怕也沒有那麼多的資產,要不這筆錢必定可以買下數十個核彈。
「你的目的是那筆錢嗎?」嚴宇峻站到了落地窗前,背向方落,「我以為龍華集團的資金已經夠多了。」
「錢永遠不會嫌多的。」方落喝下最後一口咖啡,「我不要求多,我只要求我應得的。」
「你……應得的?」
「沒錯,我只要十分之一就好了。」方落推動輪椅,靠近嚴宇峻,「十億,不過九牛一毛。」
哼哼……十分之一?方落憑什麼來要這十分之一?
如果義父還在世的話,他會給他嗎?如果義父還在世的話,方落又豈敢開口?!他嚴宇峻才是嚴煥山真正的繼承人,所有的資源都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不過,他還真的給不出來。
「我很遺憾,不要說是十億,恐怕連裡面的一億我都拿不出來。」嚴宇峻緩緩轉過身,看向極度詫異的方落!
「你……不願意給我?!」方落皺起了眉,臉色微慍。
「不是我不願意給你。」嚴宇峻笑了笑,就算他能,他也不會給,「而是我沒有辦法。」
「不要編造那種借口!」
方落氣憤地把輪椅調轉頭去,他原本就不冀望嚴宇峻會給他一分一毫,只是沒想到他就連借口都編得那麼荒唐!
「我只有一組密碼。」
咦?!方落推著輪椅的手戛然停止了。他剛剛……說了什麼?
「義父設定了兩組密碼,他給了我一組,卻還來不及給我另一組。」嚴宇峻聳了聳肩,「所以我真的無能為力。」
兩組密碼?!嚴煥山那狡猾的老頭子,竟然還設了這道局!
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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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們的會客室裡會放蛋糕喔!」尖叫讚歎聲來自陽光大男孩,「好棒喔!」
坐在旁邊的蕭昕無力地撐著下巴,一雙眼無奈地看著吃慕斯吃得興高采烈的佐晨,他突然覺得生活真是多彩多姿,平常嫌跟在宇峻身邊太緊張,現在上天讓他抽空休息,就遇上了這種……怪胎!
「我可以請教你今年幾歲嗎?」嗯?他的口氣會不會太不屑了?「我的意思是……這麼年輕就是龍華集團的副總裁,好厲害喔!」
「我不年輕了,我已經二十二了!」佐晨快樂的喝著可樂,因為他不喜歡喝咖啡,「而且因為義父是總裁,我才會那麼年輕就當副總裁的!」
難怪……他就說嘛,這個適合在麥當勞遊戲區混的傢伙,怎麼掌管一個集團?!那個方落不是很精明的人嗎?為什麼會選這種白癡當義子?!
「方落先生是你義父呀……」蕭昕盡量搬出和善的笑容,「怎麼認的呀?」
「我十歲時義父在孤兒院領養了我!」佐晨睜著清亮無邪的雙眼,亮得令人無法直視,「是義父給我唸書、讓我過好日子的,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報答義父!」
「怎麼報答呀?」他真像小學老師,在問學生「我的志願」,「好好振興龍華集團嗎?」
「嗯!而且要聽義父的話,我絕不惹他生氣!」佐晨說的好像這是件偉大的事,「義父就會心情好。」
好……好,對,好累喔……
蕭昕假裝撇過頭去,扁了一下嘴,無奈地做了一個深呼吸。
「真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麼;這麼久……」
蕭昕開始喃喃自語,他覺得哺哺自語比跟這個副總裁說話來得強。
「不吵架就好了,因為義父討厭嚴宇峻!」佐晨扒了最後一口蛋糕,「他是義父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
咦?!蕭昕倏地轉過頭,剛剛這小子說了什麼……實話?!他在敵人的親近身邊說了……這種話?!
對!這小子就如同孩子般天真純淨,是最好掌控的棋子……方落該不會就是這樣利用佐晨來幫他做事,對他死心塌地、言聽計從……
他越來越討厭方落了。
「我可以再要一塊蛋糕嗎?」佐晨笑著,有禮貌的說道。
「……」蕭昕舉白旗投降,「可以。」
他吩咐秘書再拿第三塊蛋糕給佐晨,然後祈禱嚴宇峻快點打發方落,帶他脫離這個蛋糕、可樂和幼稚園的世界!
「蕭昕,有人要送花給總裁。」保鏢開了會客室的門。
救星來了!太好了,不管對方是誰,一千元小費絕對免不了!
蕭昕一骨碌跳起,向佐晨說聲抱歉,就叫秘書進去陪他,然後便興高采烈地出去了。
雨萍站在外面,捧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這是她第一次到遠揚企業,真是間規模不小的公司,遠揚企業,果真首屈一指。
「施小姐!」蕭昕走了出來,因看見熟人而感激涕零。
「何此紫小姐托我送花給嚴宇峻。」雨萍又是淡然的神情。「你代簽吧。」
「不,由你親自給他,我陪你等,順便聊聊天。」蕭昕可不想再回到那個會客室,「我想他很快就出來了。」
嗯?雨萍不解的看了看蕭昕。
「遇上了什麼麻煩事嗎?」雨萍眨了眨眼,「能讓蕭昕先生這樣閃避不及?」
「你別那麼敏銳行不?什麼事一眼就讓你看穿了。」蕭昕一臉不依的皺起眉,「討厭!」
呵……雨萍終於笑了起來。
她和遠揚企業結的緣可真深,不是他們訂花,就是別人要送花給他們……已經連續三天見到他們兩個了;不過手上的花……何此紫來的時候還瞪著雙眼,把盒子扔下,再扔上她昨夜送達的紫桔梗,就要她把花弄爛,扔進盒子裡火速送給嚴宇峻。
惹女人傷心,唉。
「蕭昕先生!」陽光的聲音突然揚起,「你在這兒呀!」
天、天、天呀!蕭昕痛苦得五官都揪在一起了,但是等到佐晨過來時,他又恢復那股溫文儒雅的氣質與笑容。
「好美麗的小姐呀……」佐晨盯著雨萍直瞧,「你女朋友?」
「……不是,她是一個花店老闆娘,送花來給總裁的。」深呼吸,蕭昕,你一定不能失控。
這個男的,不正是昨夜送俄制神經性毒氣給嚴宇峻的男人嗎?
奇怪,他今天怎麼跟昨夜大相逕庭?昨天說起話來有板有眼,還裝著一臉誠懇,用話激何此紫收禮,為什麼今天卻變成一臉幼稚模樣,連說話的音調都不同了?
而且,他昨天不是還特意對她笑嗎?今天卻一副從沒見過她的樣子;那份穩重到哪兒去了?
「他是龍華集團的副總裁,佐晨。」蕭昕轉向雨萍,為她介紹著。「他們總裁正在裡頭和宇峻談事情。」
她沒帶名片,懶得攀交情,點頭微笑即可。
「你們站在門口等嚴宇峻和義父嗎?」佐晨眨了眨眼,「那我也一起等好了。」
呢……我是在躲你呀,佐晨少爺……蕭昕再度無力的垂下雙肩,而雨萍只是微笑著,靜靜站在嚴宇峻的辦公室門口等他。
「那我們就先說定了……」
雨萍聽到聲音貼近門口。
「有事情隨時聯絡……」
輪椅聲?龍華集團的總裁是殘障嗎?
門微微被拉開了,保鏢們即刻上前拉開兩扇白色的木門,嚴宇峻推著方落正要走出辦公室。
「義父。」
佐晨突然在剎那間轉變表情,不再幼稚地上前推過方落的輪椅。
「嚴宇峻,deal?」方落不忘回頭再確認一次。
「Deal.」嚴宇峻笑著點頭,然後抬起頭見著了……雨萍,「……施小姐……」
方落也轉了過去,面向正前方。
雨萍看著輪椅上的男人,黑色瞳孔在瞬間放大。
阿爾伐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29:55
第5章
佐晨快步走向方落的書房,疾速地。
從遠揚企業回來後,方落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直在想「福爾摩莎資金」的事情,他恨不得殺死嚴宇峻、把他凌虐至死,因為他總認為嚴宇峻在騙他,說什麼密碼有兩組,那根本就是在敷衍!
他能怎麼辦?!畢竟嚴宇峻才是嚴煥山的繼承人,他擁有資金動用權及許多銀行密碼……而自己就算過了二十年也一樣只是嚴煥山的手下。
後來,嚴宇峻說要為他找尋第二組密碼下落,只要找到第二組密碼,所有的「福爾摩莎資金」全部給他;但是嚴宇峻卻要他提供背叛嚴煥山的叛徒;嚴宇峻認為他應該知道的,因為他也是嚴煥山的心腹,多少知道誰對嚴煥山有二心……
他找出叛徒的線索,嚴宇峻找到第二組密碼,這是他們那天的約定。
嚴宇峻呀嚴宇峻,你搞錯了一點,我不只要「福爾摩莎資金」,我還要你的遠揚企業、還有你的命!要不是你的出現,我方落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我還需要胼手胝足地在香港重新開始嗎?
不把你大卸八塊,我就不是方落!
門開了,佐晨走了進來。
「義父?怎麼了?」
佐晨緊張的想往前探視。
「不要那麼緊張,不是我身體的事……咳咳……」方落又咳了幾聲,「你先坐吧。」
佐晨坐了下來,看著方落的臉色似乎比之前更差了。
「你記得那天我們離開遠揚企業時,辦公室前那個女人嗎?」方落推著輪椅出來,「抱著盤子,長得很清秀的女人。」
「記得,聽說她是花店老闆娘,嚴宇峻似乎都是跟她訂花。」佐晨一五一十的報告著。「而且蕭昕和嚴宇峻都跟她挺熟的樣子。」
「嗯……我覺得她不簡單……該說是她有點問題吧!」方落注意到雨萍的眸子裡散發出的光芒,「她似乎……認得我……」
「認得義父?」佐晨有點訝異,「可是……我沒看過那個女人呀……」
「我也沒看過,但是從她的眼神,我可以確定她絕對認得我。」他想了很久,翻遍了過去的記憶,就是想不起來何時見過那樣的女人,「除此之外,我發現嚴宇峻對她頗有好感。」
嗯?佐晨再眨了眨眼,一臉他怎麼都沒注意到的樣子。
「嚴宇峻看到她的那一剎那間,他的眼神特別奇怪,那裡頭摻雜了一種特殊與柔和。」方落冷冷地笑將起來,「我可以確定,那個女人在他心目中一定有很不一樣的地位……」
「可能是她長得很漂亮吧!很安靜又很清秀……」佐晨說出了他的「判斷」,「我聽說嚴宇峻身邊很多女人……」
「不!」方落抬起手,阻斷了佐晨的話,「你不瞭解嚴宇峻呀……從以前到現在,他的眼底只有深不可測的黑暗、高度的警戒心、駭人的殺意、與絕對的不信任,可是你該看看那一瞬間的眼神呀……」
就在他抬起頭,喊著施小姐那時,他的雙眼亮了!
誰能讓千年黑潭中發出一點亮光呢?誰能讓那黑潭因而波動呢?誰又能讓黑暗之王那一對……令人恐懼戒慎的雙眼……笑呢!
就是那一個,彷彿超然脫世的女人。
「她對他來說一定很特別,真有意思。」哼哼……把他害成這樣的嚴宇峻,是不能比他幸福的,「佐晨,去調查那個女人的背景,另外……我們來點休閒活動吧!」
「咦?!」聽到休閒活動,佐晨似乎兩眼一亮,「要去哪兒玩呢?義父?」
「去開車兜風吧!」
方落陰險狡詐的臉躍躍然,「你可以帶著槍去打獵。」
「是!」佐晨笑了起來,因為那是他最愛玩的遊戲之一。
「等等,佐晨。」方落突然又叫住了正要開門的佐晨,「不要把獵物打死,我只是要讓嚴宇峻緊張而已。」
嗯。佐晨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出了書房。
對一個人有特殊之感其實是不好的;他不知道嚴宇峻有沒有發現到這一點,他跟那個女人的氣質和味道十分相似,他雖然只看了幾眼,但是那無波瀾的面容下有著一顆莫測的心,那個女人的眼一點也不清澈,黑色瞳仁讓一切都變得模糊。
她眉宇之間有的不是無憂無慮,反而是一種被迫看開的淡然,她絕對經歷過什麼事,而且是那種一般人承受不起的變故。
不知道嚴宇峻發現自己對施雨萍的特殊感覺沒有?
有,最好;沒有的話,就讓他……喔,不,是讓佐晨提醒他吧!
最重要的,她……究竟是何方神聖呢?她為什麼會認識他?在哪裡認識他的!他不可能會忘記出現在他眼前的任何一個人……除非是她見過他,而他沒有見過她……
最可怕的在於她的驚訝吧!
他覺得她的眼神透露出的不僅僅是驚訝,不只是那種多年不見的訝異,而是……幾近驚嚇!
她在驚嚇什麼?沒見過她的他,為什麼會讓她如此驚嚇?總覺得……有那種——怎麼可能是你……或是……
你怎麼還活著的錯覺。
不,從來就沒有人會認為他已死,因為他踏入那棟宅子是一個錯誤,只要晚幾秒鐘,他就不至於會被炸成這個樣子……
現在,就等佐晨的調查報告……還有,一介區區花店老闆娘……希望能承受得了佐晨的遊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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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伐落……
那個人是阿爾伐落沒有錯!
雖然他毀了容、瞎了一隻眼,甚至還坐在輪椅上,但是她不可能會不認得那隻眼睛的……他就是阿爾伐落!
他竟然會出現在台灣,而且還是龍華集團的總裁?他離開哥倫比亞了嗎?沒有接下那裡的毒品市場,轉去香港操控乾淨的商業集團?這一點也不像他那個人的作風,一點也不像。
她以為他死了……他應該已經死了呀!
十二年前,她明明發現那房子埋有定時炸彈,因此才特意引他進到屋內,依那樣的爆炸威力和她所算準的時間,阿爾伐落不可能存活下來的,怎麼會……這是第一次的失誤嗎?
不,不算,因為他不是標靶……沒有人雇她殺他!
可是,堂堂的「黑瞳」,執行任務竟然沒有成功,還是因為,沒有親自動手,才會讓他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為什麼會和嚴宇峻認識?單純的洽商嗎?不像。依阿爾伐落那種人的性格,只不過談個生意,何須他堂堂總裁親自出馬?而且看他和嚴宇峻之間的氛圍,一點也不像是普通交情……
他們之間有些許火花在微微迸發著,微微……嚴宇峻為什麼會認識他呢?遠揚企業的總裁,他不是在台灣創業的嗎?他有什麼機會會跟阿爾伐落認識……有什麼……
「施雨萍!」
喝!
雨萍被一陣叫聲給拉回了神,明顯驚嚇到的她還因身體顫動而向後踉蹌,扶住了自己的工作桌面,白了唇。
「你怎麼了?」有點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叫著,「我叫了你好幾聲都沒應?」
「我……我……」怎麼了,為什麼覺得胸口很難過。
……「沒事……」
雨萍揮著手,表示她安好,但是來人可不這麼想,他一把握住雨萍的雙臂,讓她面向自己。
「看著我。」男人強迫雨萍回神,「回答我,你沒事吧?」
嚴宇峻?
雨萍看到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裡有著許多複雜的感情因子,悲傷、孤獨、寂寞與一種躍躍然的擔憂。
他的眸子也是黑色的呀,跟她一樣的深黑瞳孔。
「我沒事了。」雨萍閉上了眼,「放開我吧……」
嚴宇峻猶豫著,畢竟從他一進花店,就看到桌邊的雨萍呆然站立;她看著地板,不知道是在找什麼或是想什麼,等他關上玻璃門,她還是不為所動;他往前走到她面前,她連頭也沒抬;到叫了她幾聲,她還是一樣相應不理。
嚴宇峻微微的鬆了手,很怕雨萍失去他的支撐,會就此倒下似的。
「你竟然失神到這種地步?」他看著仍白著唇的她,「坐下來休息吧。」
「不必了。」雨萍慢慢的恢復神志,「你今天要訂花嗎?」
「不,我來休息的。」
來休息的!
啊……對,是她自己開口說的,只要他願意,只要他想求得一刻安寧,隨時隨地都可以到她的天地裡,做充份的休想……
雨萍點了點頭,往茶水間走去,她可沒忘記她說過,只要他來,她會為他泡上一杯不一樣的香濃咖啡。
嚴宇峻坐在和上次相同的位子,只是他不再面牆,而是看著對面的架子,還有雨萍。
上個星期的毒氣事件他沒忘,也不可能忘,一個小小的花店老闆娘竟然懂那種事情,這就足以證明她絕非泛泛之輩;或許她現在平凡,但以前定有一段不平凡。
那樣的氣勢、那樣的凜冽感,不是一般女子所擁有的。
儘管……她擁有那樣脫俗清麗的容貌,恍若風中飄搖的纖細。
還有,上星期此紫送來一整盒被揉爛的紫桔梗,真是沒品的女人;雨萍送花來的時候,正巧遇上了方落……他沒有忽略她眼裡那股驚訝的奇異光芒,在她看到方落的那一剎那。
她的眼睜得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大,她的唇緊得死抿,明顯的加重手上的力量,緊握住那長盒,雖然只有一剎那,但是他偏偏就是對上了她的眼,瞧見了她的反常。
她認識方落嗎?為什麼認識?看到了為什麼又會那麼驚訝?
「咖啡。」雨萍輕柔的叫喚著,把咖啡放到了他身邊。
「謝謝你。」嚴宇峻看著雨萍,突然發現她似乎又瘦了許多。
雨萍把咖啡放好後,走到門邊,把「營業中」的牌子轉了面,成了「休息中」。
「我也需要片刻寧靜。」在嚴宇峻問之前,雨萍就先開口了,「我需要平靜一下。」
她回過頭,露出淡雅的笑容,但卻帶著虛弱,這個星期以來她都無法安心入睡。
雨萍走回自己的工作桌邊,上面的咖啡正冒著氤氳熱氣,散發迷人香味,雨萍坐了下來,把鼻子湊近咖啡漫出的煙霧,汲取著。
好累……為什麼會這麼累?來到台灣後應該會與過去斷無瓜葛呀,可是為什麼事情會紛擾不休?為什麼阿爾伐落會出現?她為什麼會於心難安?
當年那片火海裡,她永遠忘不了奧斯卡的神情、他的遺言、還有他求她幫他做的事情……其實她尚未完成承諾,就退了休,想把過去一切給忘了……
因為她沒有實現諾言的機會呀!奧斯卡,我真的不是那種遵守諾言的人,是因為我找不到完成承諾的因子,那個必要因子呀!
阿爾伐落的出現,還不足以完成承諾,只是她憶起了某些忘不了的片段……
「你要不要過來這裡?」看著雨萍的嚴宇峻,發現她似乎快哭出來了。
雨萍抬起頭,看著說話的嚴宇峻;他剛說什麼要她過去做什麼?
「你的咖啡都涼了,你根本沒心喝咖啡。」嚴宇峻拿起早已飲盡的空咖啡杯,「你有心事的話,可以跟我說。」
這真是破天荒了,他嚴宇峻竟想聽人說心事?!可是……他就是想,他就是想知道她滿面愁容的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他希望她笑,淡淡的笑容,就可以溫暖他的心……
「我不需要跟你說,我也沒有什麼心事。」
嚴宇峻拿起涼掉的咖啡。
「不要吵我。」雨萍喝下咖啡,涼掉的苦澀令她難以入喉,嗆得她連連咳嗽;嚴宇峻沒有上前幫忙,他知道今天的雨萍像刺猖般,已伸出長刺,只為保護自已。
「呵……之前才有人說我冰冷而不讓人接近,」嚴宇峻突然笑了起來,「我看今天這句話該換我說了吧。」
「你!」雨萍再度抬起頭,想起剛剛那句話還是她說過的呢,「我說是這樣說,但是我可沒有問你到底發生什麼事!」
「那表示你比我更冷酷無情,連關心我都不願關心。」俗話說的好,請將不如激將,「難怪你需要……一整天都待在這裡……尋求永遠的寧靜。」
雨萍啪的站起,直直地走向嚴宇峻,他話怎麼那麼多?!他看不出來她今天心情不好嗎?事情煩得要死,他還在這裡擾亂!
「請走吧,這裡不歡迎你。」雨萍下了逐客令,「立刻。」
雨萍的右手伸得筆直,食指指向門口,臉上帶著不耐與不悅;嚴宇峻輕一閉眼,再睜開時,已冷不防地拉過雨萍的右手,然後把她拉進了自己懷裡。
「不可愛的女人。」他對著貼上雨萍的左耳,戲謔地說著。
什麼……什麼!雨萍猛地掙脫他的懷抱,一隻手還捂著自己發熱的耳朵,他剛剛……在她的耳朵旁邊吐氣嗎?好噁心、噁心死了啦!雨萍拚命搓著左耳,都快把它搓掉了。
看到這個景象的嚴宇峻,自然是只有大笑的分;那樣冷淡的女人,竟然也有表情豐富的時候,看她搓得臉紅脖子粗,不論是眼、耳、口、鼻全都有了動作!這真是一個好現象。
不然他就怕她除了眼睛和嘴巴偶爾會動之外,其他的五官會因此生銹而失效。
哼!雨萍氣得往茶水間走去,拿起她的毛巾把耳朵好生的給洗了乾淨,抬起頭照著鏡子,才發現耳朵給她搓成一片紅通通的,痛死了啦,臭嚴宇峻!
「你還在?!」走出茶水間的雨萍看到嚴宇峻就一陣怒火,「還不給我滾!」
「很好很好,我沒看過生氣的你。」嚴宇峻二郎蹺一蹺,背就靠上了長桌邊緣,「你可以再氣一點。」至少不要再難過就好。
她的感情太過於平淡,她對人類太過於疏遠,那樣的遺世獨立未免孤單;或許她比他更孤獨吧……那種滋味太難熬了,所以他一個熬就好,不需要兩個人。
雨萍氣得坐了下來,她很想把踝間的槍抽起打他個七孔,但卻又不能那樣做!
深呼吸……深呼吸……真的很討厭耶,她發現自從認識嚴宇峻之後,就沒有什麼好事情;從上星期初次見他開始,事情就接二連三的發生,毒氣事件再加上阿爾伐落的出現,讓她的心裡壓力增加了非、常、多!
簡直是……台灣有句話怎麼說的——衰!
「不難過就好了,我要走了。」嚴宇峻知道再待下去,恐怕會氣瘋雨萍,還是先走為妙。
不……不難過就好了?他剛剛那樣,是為了要讓她分心嗎?為了不讓她再想著那些傷心過往……雨萍抬起頭,看著嚴宇峻即將離去的背影——
「等、等一下!」無意識的,雨萍喊了出來。
嗯?嚴宇峻回了首,對上雨萍有點慌張的臉。
「我……我……」她在做什麼?為什麼叫住他?!
「我有事想問你……」
「問我?」嚴宇峻轉過了身,「你有什麼事要問我?」
「問……」雨萍咬著唇,想了一會兒,「問關於上星期那個坐著輪椅的人的事情。」
問方落?嚴宇峻微皺起眉,帶著狐疑的眼神打量著雨萍。
她果然認識方落,恐怕分神的原因也在這裡;他不問,她自然會說……
「你要問方落什麼事?」嚴宇峻緩步走到了雨萍面前,「他是龍華集團的總裁,你認識他?」
「方落?那是他的中文名字嗎?」方落、方落,他不再用阿爾伐落這個名字了嗎?「你跟他很熟嗎?」
「熟?哼……熟得不得了!」那算是段孽緣吧。「你問這個幹嗎?你該不會認識他吧?」
「……是看過……雨萍再度低下了頭,」沒想到他竟……「還活著罷了。
「你不說,我就不問。」嚴宇峻雙手插進口袋,歎了一口氣,「雖然事實上我有滿肚子的疑問想問你,但是我還是決定尊重你。」
滿肚子!可不是嘛!她是什麼人?以前做過什麼事?為什麼知道神經性毒氣?為什麼會認識方落?見過?在哪裡?什麼時候?
他都想問,但他知道雨萍不會說。
「……你知道什麼叫尊重女人?」在那晚看到何此紫的下場後,她就不那麼認為,「倒是奇跡。」
「我不懂,我只懂得如何疼女人、愛女人,而她們給我絕對的溫柔。」以上狀況當然發生在床上,「女人通常只要這些便已足夠,只是你這個人不一樣而已。」
她不一樣?雨萍凝視著嚴宇峻,她發現他們經常這樣相互凝視,他看著她的眸子,她也看著他的眼睛,每次只要一對望就會沉靜下來,每次只要一凝視心裡便會平靜……
為什麼?她不知道。
「我哪裡不一樣?」
「你不僅僅需要被愛,還需要被絕對的尊重。」
嚴宇峻露出自然但帶有無可奈何的笑容,「因為你的傲骨,勝過任何人。」
「換……換言之……」雨萍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我……我是個……貪心的女人……是……是……」
「你要的不只是尊重吧?『黑瞳』?你還貪心的奢求被人疼愛,再怎樣你還是一個女人,期待著被愛……」
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麼對她說過……有人這麼對她說過!
「可以這麼說吧!」她又怎麼了?!「這樣並沒有不好,只是因為想要幸福罷了!」
他也想過要幸福,不過時間久了,就發現那只是妄想。
「可是,你是一個冷血的殺手呀!不懂得如何愛人之前,你怎麼可能被愛?你可以獲得一輩子絕對的尊重,但是你……永遠得不到愛情與幸福……永遠!」
雨萍的記憶迅速飄動著,飄到過往那句句刺骨的話語,再往現今飄著,飄到她二十九歲前夕……那白色雪地上,那紅色漫延的鮮血……不!
「施雨萍!」嚴宇峻上前,扶住雙腳癱軟、幾要倒地的雨萍,「你怎麼了!」
施雨萍?那是她名字嗎?她不是叫「黑瞳」嗎?
一個乾淨利落、殺人準確無誤、沒血沒淚沒情感的冷血殺手?一個一輩子都得不到愛情與幸福的女人……一輩子也得不到……
「我……只要尊重就好了。」雨萍幽幽的吐出微弱的語絲,「我是沒有資格得到愛與幸福的女人……」
她在說什麼呀?!嚴宇峻厭惡地皺起眉,緊緊攙住看起來……很衰弱的雨萍。
「沒有人是絕對沒有資格得到愛與幸福的,只要是人都能愛人與被愛!」是誰告訴她,她得不到的?!「你這樣想未免太消極了!未免……」嚴宇峻停下了話。
他剛剛說了什麼?施雨萍剛剛說出了他多年來心底的話,而他對她說了什麼?沒有人是絕對沒有資格得到愛與幸福的?他多久之前就把這些全給捨棄掉了,他認定自己是得不到真心與幸福的,而今天……他竟然對一個女人這樣說著?
呵、呵呵,嚴宇峻不禁莞爾的悲笑。
而懷裡的這個女人,竟然也跟他有一樣悲切的過往與對情感的絕望?
「好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只要你出現,我的心情都會受到影響。」雨萍站了起身,推開嚴宇峻,「遇上你之後,什麼不可能、不想碰、不想知道的事,都非遇上不可了。」
「你心亂,不要歸咎於我。」這未免不公平,「你要找出的該是讓你心亂的主因。」
心亂的主因……心亂的主因……是阿爾伐落嗎?
還是……
「待會兒我再慢慢想吧!」雨萍推著嚴宇峻出門,「請吧。」
雨萍直接送嚴宇峻出了門,還一路「送」他到了馬路上,她希望快點看他走,因為他的眼神、他說的話,再再令她心浮氣躁!
高速的引擎聲運轉聲起,從後方傳來。
雨萍和嚴宇峻幾乎同時回了頭,只見一台白色跑車自巷中肆無忌憚地以高速奔馳而來;他們兩人的警戒線同時豎起,雨萍拉著嚴宇峻,嚴宇峻推著雨萍,就要即刻進屋去。
跑車的窗戶搖了下來,黑色槍管旋即露出,接著雨萍就聽到扣扳機的聲音和刺耳的射擊聲。
差一寸,在雨萍碰到了門的當下,她回首注意嚴宇峻的情況。
就在那一刻,一發子彈射中了嚴宇峻的左臂,進出的鮮血濺上了雨萍的臉;嚴宇峻的右手一環住雨萍,就把她騰空抱起,一舉衝進店內,撲倒在地。
玻璃門自動關上,而外頭的跑車索性停了下來,停對著花店拚命掃射,從左邊玻璃窗到右邊玻璃窗,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附近的居民開始驚慌尖叫,有人業已報警。
聽著震耳欲聾的槍聲,嚴宇峻緊緊的抱住在他下面的雨萍,她想掙扎而出,卻被嚴宇峻的溫暖給守護著,無活動彈。
她……第一次被人這樣保護著……想不到滋味竟是那樣的溫暖……
終於,槍聲停了,而嚴宇峻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為什麼槍聲漫天響,少說也發了幾百發子彈,他卻至今沒有聽得玻璃碎裂的聲音,或是店內物品被打落的聲音,也沒看見照理說應該滿天亂飛亂竄的物品呢?
嚴宇峻半撐起身,回過了頭,剛好與跑車上數名狙擊手對望。
他們都透過整間店的玻璃窗與正門對望著——玻璃上面只有彈痕,但是沒有一片玻璃因而碎裂。
佐晨趕緊吆喝,旋即收起槍快速離去,他們得趕在警察來之前走。
雨萍用手肘靠著地板撐起身子,而倏地轉過頭的嚴宇峻,差點碰上她的唇。
他瞪大了眼,看著從容的雨萍。
「防彈……玻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0:25
第6章
「你用防彈玻璃?!」嚴宇峻在屋子裡大吼,就差沒跳起來,「你整間花店都用防彈玻璃?!你要不要解釋一下。」
「不要吵。」雨萍正在準備藥箱。
嚴宇峻的左手上臂正在流血,而且裡面還嵌了顆子彈。
在花店被人突襲後,雨萍在第一時間擦掉臉上的血,拿過她的隨身包包,立刻拉著嚴宇峻往茶水間裡的偏門出去;門口擺了一輛摩托車,雨萍載著他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花店。
騎沒多久,來到一棟普通的公寓,雨萍住的小套房。
「不要吵?你叫我怎麼能不問?」嚴宇峻站起來走來走去,「我沒看過誰開花店,整間花店都用防彈玻璃的……」
「我的花店就是。」雨萍戴著白手套,抱著藥箱走了過來,「你可以坐下嗎?」
「坐下?」嚴宇峻低著頭,看了地板,「我沒看到椅子。」
「這是日式木桌,旁邊有軟墊,怎麼坐還要我教你嗎?」
雨萍已經跪坐上了軟墊。「你再動來動去,血會流得更多。」
嚴宇峻覺得高大的自己與這五坪套房簡直是格格不入,雨萍住的地方就只有一張床,床邊一個直立的四層櫃,上面一台音響,房內中央是一個日式木桌,後面一個衣櫥,角落一台冰箱,其他就什麼都沒了,甚至連一台電視都沒有?!
他不甘願的坐下來,手臂上的疼痛已趨近麻痺。
「真是設備完善的醫藥箱呀……」嚴宇峻已經一眼掃到箱底的解剖刀了。「解剖刀、取子彈的專門鑷子、整間都是防彈玻璃的花店……你不會告訴我你身上連槍都有吧?!」
雨萍從小腿腹取下槍套,砰的一聲重重丟在桌上。
「你現在可以閉嘴了嗎?」雨萍把要用的工具準備好,攤在桌上,「把衣服脫下來。」
她真的有槍!
有意思,連他身上都不敢帶槍,她竟每天綁在小腿上!
她究竟是什麼人?可惡,她也會弄得他心浮氣躁的,想問……但是又不好問;尤其現在她正準備為他取子彈,他還是乖一點好。
脫下上衣的嚴宇峻露出健美的體魄,胸前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是在哥倫比亞時留下的;他把手放在桌上,而雨萍則靠近了他,先施打麻醉劑。
「你會不會用啊?劑量對嗎?」
嚴宇峻皺起了眉,他總覺得是不是應該叫蕭昕帶專業一點的醫生過來比較好。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你永遠醒不過來。」
雨萍面無表情的警告著,然後以手電筒和鑷子檢查子彈的深度;麻醉劑很快就生效了,看著雨萍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在傷口裡探也不覺得痛,不一會兒,雨萍似乎是探視好了,於是便操起細小的解剖刀。
利落地劃開傷口,沒有什麼翻攪,雨萍就順利的夾起卡在裡頭的子彈;然後她拿起事先準備好的針線,細心地為嚴宇峻一針又一針的縫上傷口,從她的細膩度看來,麗萍似乎是不希望他留下難看而粗大的傷疤。
縫好之後,雨萍為他上了不知名的藥,然後用紗布把傷處一圈一圈的裹了起來。
「你靠著床休息,等我一下。」麗萍拿了一個軟墊放在床緣,然後讓嚴宇峻靠了上去,「手就放在桌上,不要動。」
失血過多了嗎?應該不是吧……但是麻掉的手臂讓他有點不安全感,人有點暈暈的,讓他不得不放鬆力量,靠在雨萍的床緣。
嗯……跟她一樣的香味,也在這張床上……
雨萍再走回來時,手上拿了血袋,還有一個伸縮架子。
「你沒問我的血型……」有沒有搞錯,她連血袋都有?!
「我臉上有你的血,我剛驗過了。」雨萍把針插入嚴宇峻的右臂,為他輸血,「固執的O型。」
「都輸進去了才說,會不會太慢?」嚴宇峻放心地笑了起來,「你這裡真是應有盡有……」
「因為習慣。」麗萍溫柔的探視著嚴宇峻的情況,決心讓他躺上她的床,「你能動嗎?我要你躺上我的床。」
破例,她向來是禁止床上沾上別人的味道。
嚴宇峻想站起來,但仍感無力;看似瘦小的雨萍鑽進他的左腋窩下,一把撐起他全身的重量,嚴宇峻感受到雨萍的莫大力量,然後被攙上了床,他其實都還有意識,只是覺得軟弱無力。
雨萍讓他躺好後,幫他把輸血針移好,吊上架,再為他赤裸的胸膛覆上棉被。
呼……麻醉劑她是放重了一點,好讓他可以休息一下!對病人她多少有點分寸,而且不能諱言的是,若不是他以身體護著她,那一槍穿過的應該是她的臉。
雨萍關上大燈,開了小夜燈,盡量讓他睡得舒適。
然後呢,她得準備一下後續動作了。
雨萍喬裝回到花店時,那裡依然用黃布條圍繞著,大批警力和警車也都還在現場,台灣無聊的記者一樣把現場擠得水洩不通,而賣香腸的小販也已經到齊。
這是台灣特有的文化,她一直覺得相當有趣。
整間花店都被鑒識人員采指紋弄得亂七八糟,好歹那裡頭也是她的心血,沒挨上槍子兒,卻也被攪亂了;她現在在考慮要不要重回現場,去告訴他們她是這間花店的老闆娘?可是這樣子會遭來很多無謂的麻煩,她實在不想多生事端……
「各位觀眾晚安,記者所在的位於是『黑瞳』花店前面,今天下午三點四十分時,有一輛白色跑車掃射這間花店;目前並無傷亡傳出,據說當時並沒有人在店內,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我們可以透過鏡頭看見,玻璃上面都有彈痕,但是卻沒有碎裂,據警方表示,因為花店使用的是防彈玻璃……至於這間花店為什麼要用防彈玻璃呢,還有待警方進一步追查……」
一個記者就在雨萍身後嘰嘰喳喳,她就是怕這個,防彈玻璃是一種習慣,誰知道在台灣開一間花店也會被掃射?
她租屋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要一走了之是很簡單的;就算警方清出指紋也於事無補,畢竟台灣並不是一個指紋留證的國家,根本查不出她是誰。
只是她的身份、ID和護照全是假的,一旦進了調查步驟,怕就躲不掉了。
唉……多事之秋。
先想個辦法通知蕭昕,再買些東西回去吃比較重要吧。雨萍打定主意後,從容的離開後頭嘈雜現場彷彿那一切,都不於她的事似的。
找到電話亭,她照著名片撥電話到遠揚企業,她不想用手機,這個時候用手機是自找麻煩。
她可以想見,蕭昕會多麼緊張,他一定會又叫又跳的問嚴宇峻在哪裡。然後急忙的衝到她的房間去邊問嚴宇峻的情況,再問她到底是誰這些有的沒的……蕭昕就是這樣;鬧起來不把房子拆掉才怪!
可是,這樣就會打擾到該休息的嚴宇峻呀……
「喂?」
雨萍突然掛上了電話。她靜靜地站在電話前,看著電話退出IC卡,發出尖銳的嘩嘩聲,她不想讓受傷的人再受到多餘的打攪,或許不應該通知蕭昕比較好至少不是現在。
雨萍抽起了電話卡,帶著淡淡笑意走向超市,一邊想著到底該煮些什麼來吃……對病人會比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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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音樂也不敢開,雨萍把清淡的青菜豆腐湯煮好,一個人慢慢喝著;她就坐在桌邊、床邊,以便隨時隨地注意嚴宇峻的狀況。
劑量是兩個小時,他也該醒了。
雨萍為嚴宇峻拿起毛巾,再為他仔細擦著,他流了滿身大汗,傷口不該會化膿呀!可是……她摸了摸他的額,也沒有發燒呀,可是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的不舒服?!
注意到頸上汗珠的雨萍,決定微掀開被子,為他擦拭身上的汗珠;健壯的胸膛正急促起伏著,雨萍輕壓著他的每一寸肌膚,一邊看著他沉睡的臉龐。
真是俊美的人,她得承認,高挺的鼻子、迷人的眼睛,不過最吸引人的,還是他眼底的孤獨……吸引她嗎?
是呀!他的眼睛的確相當吸引她,他的味道明明是那麼的危險、那麼的冰冷,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能感到一種安心……
大概是熟悉吧!
他和她很像,就像是照鏡子一樣。
不堪的過往、深切的悲傷、絕對的冰冷、永遠的孤獨……她以前覺得這樣過日子沒什麼不好的,可是遇到了他,她才覺得……這樣過日子好可悲、太可悲了……
可是為什麼以前不覺得自己可悲呢?
是因為有「他」的陪伴嗎?可是她的日子就是那樣過,對「他」比較不同的,只不過是多了一份信賴感;就跟嚴宇峻和蕭昕一樣吧……只是他們兩個之間,似乎還有朋友的感情在。
她和「他」之間,沒有。
只是沒有的話……為什麼她會在那天雪夜淌下淚水?
沒有的話,為什麼她會痛心疾首?
沒有的話,為什麼她又會決定退休,永遠離開那殺手世界?!
「唔……子尉……」嚴宇峻突然身體一顫,呻吟起來。
「嚴宇峻?你怎麼了?」
雨萍趕緊探視,卻見嚴宇峻緊皺著雙眉,不停的搖頭與呻吟。
快跑!快跑!往左邊樹!該死,怎麼會那麼多人?他們到底派出多少人呀!
我猜的若不錯,恐怕是紐約最著名的殺手圍殺。
殺三個人需要動用那麼多人嗎?!媽的!
殺別人或許不必,但要殺我們倒是有這個必要……好了,趁沒人快點再往前走!
「唔……呃……」
嚴宇峻繼續呻吟著,可是見他在做夢的雨萍,又不能冒然打斷他的夢。
跑著、跑著,一直漫無止境跑著……身後總是有人在追趕,一直有人在追趕……而為什麼……前方是無止盡的黑暗,他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摸不著……暖!是什麼刺傷了他、是什麼東西?!
等眼睛適應黑暗之後,看清楚了,他赫然發現,他竟然在一條荊棘道裡狂奔,尖銳的荊棘正不客氣的在前方等著一嘗他的鮮血……怎麼回事?!他在哪裡?子尉?深雪?
一陣花香味自黑暗中傳來,前方出現了微弱的燈光,他定神一瞧,看到了纖細的身影,以及那脫俗的恬靜。
紛沓的腳步傳來,是他們!
子期,你在發什麼呆,快往這裡走!
帶著花香的她轉過身,凝視著他,她的嘴角帶著自信笑意,一雙黑色瞳眸不再冰冷,含著笑意看著他……「宇峻……」她用粉紅色的唇,呼喚著。
子期,你在幹嗎?
……雨萍……是施雨萍!
她黑色的長髮披上了肩,一聲又一聲的呼喚他,她額前有著一圈黃色的花所編成了花環,就套在她小巧的前額上;突然槍聲齊發,無情地穿透了雨萍弱小的身軀,鮮血四濺,染紅了一切……
她在倒地之前,一雙眸子仍定定的看著他,眼底帶著無限愛意,還有那一絲絲擔憂似的,長髮因即將倒地的身軀而凌亂飛舞,發上的花冠隨之被拋出……拋出……
那像女王的冠冕呀……
「宇峻……」她趴在石板子地上,嘴角留著血,依然那樣聲聲叫喚。
雨萍!雨萍!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會死的……她是很厲害的人物呀!他根本還不瞭解她,但是他知道她不是泛泛之輩,沒人傷得她一根寒毛,她是有著一身傲骨、深藏不露的……女王呀!
沒有看到飄香的金黃花冠在她的額頭上嗎?那是……
「你永遠無法等到你的皇后。除非你得到女王的芳心,你這生只能在孤獨的荊棘裡獨行。你想成為孤獨的黑暗之王獲得絕對的權勢呢?還是當女王的英勇騎士,來到花朵遍佈的國度?」
死老太婆,你又是誰!地板上的雨萍漸漸開始模糊,她依然看著他,叫喚著,不停……可是她就這樣即將消失了,留下來的,就只有滿地鮮血和……那一隻躺在地上的金黃花冠。
不——不可能!雨萍、雨萍……
「宇峻?宇峻?嚴宇峻!」
「雨萍、雨萍!」
嚴宇峻倏地睜開雙眼,「施雨萍!」
喝!
床榻邊的雨萍看著猛然坐起的嚴宇峻,也被嚇出一身汗。
適才嚴宇峻囈語不絕,她見他非常痛苦的樣子,一直出汗,為了不讓他因此而感冒,她才決定打繼他的睡眠,非得把他叫醒不可;一直叫一直叫,他就是不醒,想學蕭昕只叫他後面兩個字,還是沒什麼效果。
終於他睜亮了眼睛,一骨碌坐了起來,兩眼雖然直視前方,但看來是醒了……只是,他剛剛狂叫著……是她的名宇?而且現在,他緊握著的是……她的手……
是呀,嚴宇峻正緊緊握住雨萍的手,置在胸膛前方。
「呼……呼……」
他正激動的喘著氣,可見通才的夢有多麼的令他震憾。
「……還好嗎?」雨萍很柔聲,怕嚇著他似的問著。
嚴宇峻緩緩的轉過頭,看向跪在地板上、靠著床緣的雨萍,他的雙眼還有點迷離,不知道究竟是清醒了沒……他看著雨萍,雨萍也那樣注視著他。
眼前的女人很清晰,就是剛剛那個戴著花冠的女人……她身上依舊飄著花香,完整無缺的在他面前……在他面前……她是雨萍,施雨萍……
喝!
雨萍突然顫了一下身子,開始眨動了眼睛,然後,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再逼近他一點。
「看來你是清醒了。」她在他眼前彈著指,「先躺下來吧……」
「我……做夢了……」嚴宇峻垂下眼眸,感到萬分虛脫。
「做了噩夢。」雨萍溫柔的看著他,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背,「來,慢慢躺下吧……」
還有,他應該先放開她的手,有點兒痛了。雨萍看著貼在他胸膛前的自己的手,發現嚴宇峻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不怎麼想聽話的樣子,只是緊閉起眼,像是硬在思索著噩夢裡的情景一樣;他又夢見那次的紐約圍殺了……他一直在黑暗裡奔跑著,四周全是尖銳的荊棘,路是那麼的艱辛,槍聲大作;深雪、子尉、還有……施雨萍……
嚴宇峻再度看向一旁的雨萍。
注意到嚴宇峻的視線,雨萍也與他的眼神對上;很奇怪的感覺,雨萍在嚴宇峻的瞳孔裡見到了自己,就映在他的眼底,他是不是也在她的眼裡見著了自己呢?
「那只是一場夢。」雨萍微笑了,「你還是先躺下來吧。」
嚴宇峻低首,看到自己緊握著的柔荑,已被他握成粉紅色;他趕緊放開,雨萍也只是從容的抽回。
「……」嚴宇峻聽話的由雨萍拉著緩緩躺回床上,「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他剛剛的確就在回想著夢中的一切,還有夢裡那個一直掛著笑容的她……那個飄著花香、自信高傲的她呀……
「你的眼睛告訴我的。」雨萍順手為他覆上被子,「你的眼睛比你的人會說話。」
哦?呵呵呵……嚴宇峻乾笑了幾聲,這他還不知道,畢竟當今世上,敢直視他眼睛的人是少之又少。
「呼……」嚴宇峻只手放上前額,重重的吐一口氣,「你究竟是什麼人?」
「施雨萍。」雨萍走到一邊,為他倒著熱開水。
「我很認真的在問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嚴宇峻仰望著天花板,思考著,「以前究竟是做什麼的?我真的很想知道。」
「知道對你又沒有好處,何必知道。」雨萍又是一句話,四兩撥千斤,「好奇心殺死貓,聽過吧?來,喝水。」
是沒好處。
這只是一種好奇,人都會有的好奇,一個花店老闆娘身懷絕技,花店使用的玻璃又全是防彈玻璃,這怎能不教人好奇呢?
只是,他真的就僅止於好奇嗎?對施雨萍這個女人,真的就僅僅的……因為好奇,所以想知道她的一切與過去嗎?
在她面前的雨萍正低著眼眸,將他半扶起身,然後親自餵他喝著杯中熱水;這樣的溫柔其實隨處可見,他的女人們也都是這樣服侍他的,他應該已經習慣這種溫柔,可是……
為什麼她動手就是不一樣,他會覺得很溫暖,而且還是一種莫名的難得……因為難得,所以他不能否認心裡多少有點感動吧……
這間屋子比花店更加僻靜,不出聲歡笑的氣氛竟是這麼美好,在身受槍傷的當下,他的心竟然還是如此的平靜……
「我想瞭解你。」喝畢,嚴宇峻幽幽出口,「我想瞭解你這個人的……全部。」
要走回廚房的雨萍戛然止步,在她聽見嚴宇峻的語句的當時。
她沒有回首,沒有開口,就只是站著不動,像尊雕像似的,不為所動。
「我是說真的。」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還是第一次這麼想瞭解一個人。」
「我出去打電話叫蕭昕來。」雨萍突然放下杯子,拎起外套就想要出門,「你應該回去了。」
「雨萍?!」
嚴宇峻猛地從床上坐起,一臉不悅加狐疑的想上前去拉過雨萍。
咦?
他忘記他現在還算是一個病人,儘管血已經輸了進去,但麻醉劑還在生效中,他整個人都無法平衡,才一下床,整個人便直直往前撲。
雨萍一看到嚴宇峻魯莽的行動,就飛快上前,以肩膀及時撐住了嚴宇峻沉重的身軀。
「嘖……」眼前一片黑的嚴宇峻,難過得拚命眨著眼睛。
「你在幹什麼,麻醉藥的藥效還沒完全消失。」雨萍用責備的語氣說著,「你這樣冒然下床很危險的。」
「誰叫你無緣無故翻臉,我又沒有說錯什麼?」儘管人不舒服,嚴宇峻的神志還算清楚,「叫蕭昕來只會讓我頭更痛……」
雨萍攙扶嚴宇峻回到床上,只是這次他可不想再躺了,他不喜歡話沒說完的感覺,所以就只是坐在床上,而且另一隻手還很不客氣的緊抓住雨萍不放。
「你沒消息太久了,我想蕭昕會擔心。」他不該待那麼久的……不該……「我必須去找他來,把你接回家。」
「要打,你早應該在我昏迷時、去買東西時就打了,不是現在。」嚴宇峻的眼睛正銳利地試探著雨萍,「我想要瞭解你,是一件會讓你感到害怕的事情嗎?!」
感……感到害怕?!雨萍嚥了一口口水。
他沒有必要瞭解她,她也不需要被任何人瞭解,從她當殺手的第一天起,就不需要被人所知、所瞭解!更何況嚴宇峻是她什麼人,他無緣無故的為何想要一探她的究竟?!
她不會再重蹈覆轍,絕對不會。
「我並不想讓你瞭解,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她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另外,我從不會感到害怕,沒有什麼事會讓我感到害怕。」
「是嗎?」感到手心傳來的抖動,嚴宇峻挑起了眉,「你……在發抖。
什麼?!
雨萍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不住發抖的手,她怒眉一揚,狠狠的抽出被嚴宇峻緊握的手腕,導致踉蹌數步,直到靠上櫃子。
她為什麼在抖?她怎麼能抖?雨萍緊握住剛剛被嚴宇峻抓住的地方,喘著氣,睜著不可思議與驚嚇,就那麼看著嚴宇峻……不,該說是越過他,在看著另一個不知名的遠方。
「什麼讓你感到不安?」這倒稀奇,她竟然在發抖,「還是你想起了什麼事?」
「出去。」雨萍嚴厲地下了令,「現在立刻給我出去。」
她不想再想起那天的事情,她原本就發誓一輩子都不要再想起的!
「讓人瞭解你竟會使你這麼害怕?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你究竟是什麼人?」嚴宇峻冷靜的問著,他不打算聽雨萍的話,「你可以告訴我……」
「我說過,不關你的事。」雨萍冷冷地,走到嚴宇峻面前,「出去。」
「我……這麼不能讓你信任嗎?」他不認為,他認為雨萍對他……和他對她的感覺應該是一樣的。「我們是相似的,我並不會傷害你。」
嚴宇峻想握住麗萍的手,他第一次在她應該無慾無求的黑瞳裡,看到了慌張與恐懼,極端的不信任在她外圍築起了一道培,強硬且不容許任何人侵犯。
她……她知道他們是相像的,他們簡直像到沒有話說……但是……但是……「他」,和她不也是相像的嗎?殺手是冰冷的,不輕易敞開心房,但是一旦敞開了,就沒人能知曉是福或是禍!
嚴宇峻握住了雨萍的手。
「我,不能信任任何人。」雨萍垂下的眼,卻盯著被握住手,「就連你,也不例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1:08
第7章
佐晨才打開電視,便是一連串的花店掃射報道,各台聯播似的,清清楚楚地做著實況報道。
方落由下人推著輪椅進入,也看著新聞。
「義父,事情鬧的真大。」佐晨笑著,一臉開心的模樣。「可是真是令我驚訝,花店竟然用防彈玻璃。」
「嗯……你做的很好,佐晨。」方落低吟著,「那個女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方落抬起頭注視新聞,還在尋找著過去的記憶,那個女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他想破了腦袋就是想不起來?
「各位觀眾晚安,記者所在的位置是在『黑瞳』花店前面,今天下午三點四十分時,歹徒駕著一輛白色跑車持槍掃射這間花店;目前並無傷亡傳出,據說當時並沒有人在店內,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我們可以透過鏡頭看……」
咦?!方落手中的杯子陡然一顫。
「佐晨,剛剛那記者說什麼?!」方落有些激動的大聲問著。
「嘔……她說……花店沒有人傷亡……然後……警方正在調查為什麼這間花店使用了防彈玻璃……」義父怎麼了?佐晨愣愣的回著。
「我是,她剛剛說那間花店叫什麼名……」鏡頭轉到了花店的招牌上,在方落未說完時。
「黑瞳」!
「『黑瞳』花店呀,義父。」
是「黑瞳」!
這個名字他怎麼可能或忘?如果、如果那個施雨萍就是「黑瞳」的話,那便可以解釋所有的疑點了!
她當然認得他,她不可能不認識他的……而他呢,他卻不可能見過她的樣貌,畢竟「黑瞳」是一個從不露面的殺手,他怎麼可能看過她?十二年前,她一定早已看到了他,而且必定也看到了……那一幕發生的事。
否則不能解釋火海裡多出的那一具屍體。
她跟嚴宇峻那麼熟嗎?
怎麼會有那麼湊巧的事情?世界之大,為什麼關鍵人物偏偏會聚在一起?!
她早已認出了他,她之所以那麼驚訝是為了什麼,他想他也略知一二了。
那天,在他驚慌失措地尋找嚴煥山的義子當下,是誰跑來告訴他嚴守峻在宅邸的?是一個戴著帽子,見不著容貌的瘦弱身影……「黑瞳」呀「黑瞳」,想不到當年是你要置我於死地呀!
正好,既然你又出現了,大家一起把總賬算一算好了!
「義……義父?」
為方落猙獰面孔而感到畏懼的佐晨,不禁又嚥了口口水。
「哼……佐晨,我要你查的資料呢?」方落厲聲一喝,差點嚇飛佐晨的三魂七魄,「施雨萍的資料!」
「在、在這裡!」佐晨顫抖著手,把一張薄紙放到了方落面前,「她、她只有入境證明……之前完全沒有在台灣出現過……」
這就對了!
「果然……哼哼……」方落簡直是喜不自勝,「我們就來看看吧,這場遊戲到底鹿死誰手,哈哈哈哈哈……」
義父……佐晨站在一旁發抖,他很怕那樣的義父……非常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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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深雪和子尉眼裡的他,是不是就像他眼前的施雨萍。
他在剛才那一剎那,突然看清楚了施雨萍是一個怎麼樣的女人;她跟夢境裡的自己簡直一模一樣,她的眼睛雖然深黑,但是卻永遠照照有光,裡面透著的除了堅毅不摧,還有永遠的孤獨。
她孤傲,是因為她害怕嗎?她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她不熟悉的一切,所以她選擇了淡然,她纖細的身軀並不會給人柔弱的感覺,她恬靜的臉頰卻掩不過她眼裡的傲然,可是……和夢裡一樣,他眼前的她,竟然滿身是傷。
她渾身上下全是傷口,只是她不願意去面對或是深究;他是不是也一樣呢!長久以來,他冷峻的外貌,他捨棄了一切,他看似得到了全部,但是不是跟她一樣,也早渾身是傷呢?
不然為什麼在記憶裡,他永遠忘不了十二年前的紐約、忘卻不了他摯愛的深雪與子尉。
剛剛,在她說絕不會信任他的同時,眼神卻盯住了他握緊她的手,這豈不是一個矛盾嗎?
這個女人,竟讓他也想……開始試著瞭解自己。
「偽裝是很痛苦的,我感同身受,那樣太累了,雨萍。」嚴宇峻進一步,大膽的將雨萍拉了向前,「我,是絕對能讓人信任的人。」
雨萍有點茫茫然,她站著,讓嚴宇峻拉著,想著他剛說的話。
偽裝?她有偽裝嗎?沒有……她從來就沒有;她一樣是按照平常的模式在過日子,從來沒有想去偽裝什麼,若說有的話,就是偽裝自己是殺手的身份了吧!
「我不偽裝的,我從來不需要偽裝。」雨萍是沒有反抗,但是也沒有接受,「你認為你自己也在偽裝嗎?」
「你要不要玩個小遊戲,來確認你自己有沒有偽裝?」
嚴宇峻很成功的雨萍拉坐到自己身邊;他發現雨萍比他危險很多,他必須更加輕柔……才不會引起爆炸。
雨萍挑了眉,冷然的表情上有了一絲不以為然。
「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開花店?告訴我,你為什麼不與人打交道?再告訴我,為什麼你會使用防彈玻璃……」嚴宇峻輕聲呢哺著,「想清楚再告訴我答案,你究竟有沒有偽裝?」
雨萍睜大了眼睛,顯然不是很瞭解嚴宇峻問這些不相關的問題究竟有什麼意義;這三個問題簡直是簡單又單純,一點也不需要花什麼時間去深思熟慮。
她為什麼要開花店?是因為她退休後,要找另一份工作來排遣時間,人說接觸花草可以修身養性,所以她從接觸花草開始;而且這個工作可以接觸很多人,但是又安靜,她需要接觸各式各樣的人,她想要接觸各式各樣的人,因為她二十幾年來都沒有真正接觸過人……她總是一個人、總是獨來獨往,從來不曾去瞭解誰,也未曾想要瞭解人類。
未曾……第二個問題是什麼?為什麼不與人打交道是嗎?她到台灣來之後,開了花店,還是很少與人打交道嗎?雨萍的眼珠子快速轉動著,拚命想在記憶中翻出一點證據以駁倒這個疑問。是呀,她、她從來沒想要瞭解、接受其他人;甚至到了台灣,開了花店,她還是維持一直以來的習慣,根本沒跟人交好過……除了嚴宇峻和蕭昕,就再也沒認識其他人了!
怎麼回事……她以前是為了要偽裝自己的殺手身份,所以決定少接觸人類為妙,以防露出紕漏;而且在她成長的孤兒院裡,一群無父無母的棄嬰終日遭受虐待與鞭打,每天都會送出幼小而冰冷的屍體。這樣的童年過往,使得她老早就看淡一切,對於性命也不再重視……
直到那天,她在院裡疏忽之下離開了孤兒院,在即將凍死前……遇上了「他」……是「他」讓她習得一身殺人絕技,是「他」讓她得以存活下來……也是「他」讓她對於人世間一切再也漠不關心。
沒有接觸,不代表不想接觸;她不是不想接近人類,而是不能,但是到了台灣,退休之後,這一切便不能再成理由!她是因為……因為不敢……而拒絕去接受新的事物嗎?那一整片防彈玻璃不就證明了一切?!可是、可是她並不知道怎麼去接近他們……她不想、也不敢!
「我不懂,也不會……」雨萍正視著嚴宇峻,「我不這樣做,就不能保護我自己;我根本不敢去接近其他的人。」
「世上的人不能讓人信任對吧……」他也是這麼想的,「沒有一個人。」
雨萍緩緩的點了頭,只是她的腦海裡突然又問過「他」的身影。
「我……曾經相信過一個人。」雨萍笑出了一抹悲淒,「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信任的人。」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也曾經信任過某人。」嚴宇峻感到稍冷,披上了外套,「要不要交換一下故事?」
「……」再度凝視著嚴宇峻,「希望我們不是在互舔傷口。」
「絕不會是。」斬釘截鐵。
一些不需出口的話意就在他們之間流轉著……雨萍沉默了一會兒後,終於幽幽開口。
「那是……我八歲的時候……」
雨萍把眼神轉向門口,時光透過門而飛掠著,宛如進人時空隧道般的疾速……
八歲,在目送她的室友活活被打死後,她面對著屍體吃完中餐,把碗拿到廚房去;那時的廚房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在,外頭下著大雪,她看著雪白的庭院,就推開後門走了出去;這一走,就走了好遠好遠,她甚至忘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多單薄,忘記自己的腳上根本沒穿上鞋襪。
她凍得再也走不動了,就蜷縮在一個暗巷裡、雪堆中;雪越下越大,一層又一層的把她埋了進去,一寸……再一寸。這時,那個男人走了過來,低首看著她。
「不冷嗎?」他看著她發抖的身體。
她抬起頭,望進他眼底的是一種強烈的無神;那像是行屍走向一般,一個完全沒有求生意志、沒有靈魂的軀體,就在他面前,直盯盯的看著他。
所以,她被「他」帶回去了,「他」給她飯吃,讓她穿溫暖的衣服、睡柔軟的床,然後還教她如何殺人;第一次任務發生在十五歲時,她利落的殺掉四個標靶,
再回到她與「他」的溫暖屋子裡,那時她東方人的血統讓她看起來還只像是一個小孩子,但是誰也不能忽視那雙黑瞳所散發的致命殺機。
於是她的代號就叫「黑瞳」,從此在殺手界中揚名立萬:「他」教了她一切、也教她如何隱藏殺意,她讓自己變得更加冷漠,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沒有感情的人,才能夠在遇上任何事時處變不驚。
「他」就像是她的父母、她的老師、她的兄長,但是她對「他」,卻和平常人一樣,總是冷酷少語;但是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她不可能對「他」毫無感情,她不可能對「他」完全沒有一絲信任感。
亦師亦友,她只為「他」偶爾展現笑顏,只為「他」洗衣服,也只為「他」做飯;曾幾何時,「他」也開始對她有所回應,他們有時候會待在屋子裡對望,縱使各做各的事,卻也能感到愉悅。
只是她不懂,為什麼「他」要出賣她?!殺過無數人命,不少標靶的親朋好友發出高額的懸賞通緝令,她都只是莞爾一笑,畢竟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啥模樣、究竟是男是女……可是,在那段風聲鶴戾時期,「他」成了告發她的那個背叛者,「他」親手把她送到敵人面前,就為了要那一億美金?!
還是為了……那份名?
二十九歲生日的前夕,「他」說要送她一份驚喜的生日禮物——出賣;可惜「他」失敗在「他」過度成功的教育,她並沒有忘記隨身帶槍;雪飄著,子彈竄著,沒有人會是她的對手,於是一個又一個的軀體倒地;她看著「他」、凝視著「他」,用她的黑瞳無聲地問著「為什麼」時,遠方的子彈朝著她飛了過來。
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既然要出賣她了,為什麼……他還要飛身過來為她擋下那一發致命的子彈?!
「為什麼?」她不知道是冰雪最凍結了她的語調或是她的心……
「因為你值一億美金……」笑著,「他」笑著那麼說。
「……為什麼?」她這次問的是,他不該為的擋下那一發子彈。
「……」「他」看著她,手撫上她的臉龐,「因為……有你……就不能有我……」
有你,就不能有我。
漫漫大雪中,死在她懷裡的男人還帶著微笑,紅血點綴在潔白的雪上,業已成霜……
「失去了他,我再也沒有做殺手的意義了……所以,我退了休,來到了台灣。」雨萍的思緒回到了現實,「那天雪地的紅血不退,我就不可能會再信任人。」
「……」嚴宇峻看著雨萍,有點哀憐,「你竟然是『黑瞳」』!「
他不是沒想過,在雨萍展現出她的不平凡時,他就已經把她的店名加入關聯裡了。只是一直無法確認,赫赫有名的「黑瞳」,竟然不過是如此年紀的……女人!
「雨萍,他是愛著你的。」在他之前,竟有個影響她如此深的男人……「或許他只是為了自保,才會出賣你;也或許他是因為你將凌駕於他,所以決心殺掉你。畢竟殺手這一行,一億美金算不上什麼。」
「凌駕?」「他」的那句話……是那個意思嗎?
「我想是吧……但是到最後,他還是為了救你,而情願犧牲自己的生命。」嚴宇峻搖了搖頭,「他用生命,回報了你對他的信任。」
雨萍看了嚴宇峻一眼,再低下頭,她不懂,她不能理解嚴宇峻所說的話。
「有你,就不能有我」,他捨身救她……為的到底是什麼!
「而且,你還是能夠信任人的。」他淡淡的笑了,「你不是告訴我你的身份了?」
喝!雨萍赫然抬起了頭。對!她怎麼糊里糊塗的就把一切全告訴了嚴宇峻呢?
他再怎麼跟她熟……算跟她熟啦,再怎麼相像,也不足以讓她鬆了戒心呀!怎麼會這樣?!雨萍的眼,瞄上了桌面上的槍。
「殺了我,你會後悔的……喔……」嚴宇峻這才感覺到他外套口袋的強烈震動,「有電話呀……」
嚴宇峻從容的拿出手機,想當然而,電話那頭絕對是氣急敗壞的蕭昕。
「喂?」
「喂?!喂?!你這混賬東西,你死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打那麼多通電話你都不接?!你存心要我擔心到心臟病發就對了!啊?!」果然,蕭昕的音量大到不必使用擴音系統。「你今天下午不是在施雨萍那裡嗎?被掃射後到底有沒有事?你和她現在在哪裡?!」
「……我沒事,一切安好。」嚴宇峻第一次露出輕鬆且無奈的微笑,「我們兩個都沒事……嗯……對……」
嚴宇峻講著電話,然後感到太陽穴的牴觸。
他移著頭,見到了拿著槍抵上他的頭的雨萍,她單手拿著槍,正站在他面前脾睨著他,冰冷的槍口毫不留情的直指著他的太陽穴,動也不動。
他第一次看她拿槍,其姿態……真是美極了。
「我明天回去,不要再打了。」嚴宇峻很快的切斷與蕭昕的通話,再關了手機。「你想殺我?」
「我不知道。」雨萍說的是實話。
「你因為你信任了一個人而想殺人?呵……」不在乎頭上的槍,嚴宇峻逕自搖起頭來,「你似乎比我想像的愚笨了一點。」
愚笨?!雨萍雙眼瞇出的殺意更濃了些。即使她愚笨,手上有槍的還是她,只要她一扣扳機,他便必死無疑。
「你果然跟我很像,即使槍在頭,依然不動如山。面不改色。」麗萍微微的只挑起一端的嘴角,像是讚賞似的說。
「我嚴宇峻要是怕這柄槍,就不會活到現在了。」嚴宇峻自豪的看著雨萍,「想當年,我也是步過槍林彈雨而來的……」
「我沒見過你這種人。」雨萍微微放鬆了抵在嚴宇峻太陽穴上的力量,「到了這種時候,依然如此的……平靜。」
「我的平靜是你造就而成的。」嚴宇峻從容的用右手握住了槍口,「有你在的地方,便能使我如此平靜。」
什……什麼……雨萍呆愣著,嚴宇峻的字字句句剛傳進她的耳裡,為什麼她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燥熱感?雨萍緩緩放下手槍,不能理解什麼是她所造就的……平靜?
「從我進入你的花店開始,我的心便得以沉靜;你看透我的心,知道了我的需要,所以才讓我可以到你花店去尋求寧靜。」他直到剛剛才發現這股微妙,「但是我卻發現,讓我沉靜的並不是花店,而是在花店中的你,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連空氣都會變得緩慢而安祥,我的心,因而得到了平靜。」
「對一個殺手說她四周的空氣是安詳,這簡直是諷刺。」雨萍啪的把槍扔口桌上,「我想你還是會錯意了。」
「你不是殺手,你是一個花店老闆娘不是嗎?」這叫原句奉還,嚴宇峻莞爾的笑。「不要逃避我的話,或是我對你的感覺。你為什麼不試著放鬆一下呢?」
真是不可思議,他居然會叫別人放鬆一下……嚴宇峻瞥了一眼別過頭的雨萍,冷不防的就伸手將她拉往自己身側,往床拋去。
「嚴宇峻!」
被甩上床的雨萍靈敏地跳起,就想要制服嚴宇峻。
「我說過要交換故事的,你忘了?」嚴宇峻看著她,扯開話題的微笑,「關於那個改變我的人……」
雨萍不懂……為什麼嚴宇峻依然如此從容?他是冷酷沒有錯,但是她也是呀!明明是味道如此相近的人,為什麼在共處一室後,她開始覺得她居於下風呢?為什麼面對她的嚴宇峻可以如此自得,但是她卻……她卻沒有辦法?!
他的笑、他說的話、他看著她的眼神……喔,又來了,他總是讓她心浮氣躁,永遠無法止息似的。
嚴宇峻先沉默地整理著思慮,想著該怎麼出口。
這真是太奇妙了,他竟然如此輕鬆的在一個女人的房子裡,談他從不會提起的過去……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施雨萍一個人,能夠讓他如此心無旁騖,可以如此泰然吧!
「我的故事其實很簡單,在我落魄的時候,我被一個人救了起來……其實那時的我是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你為什麼不相信人呢?」
他跟她又不一樣,無緣無故不信人幹什麼?
「我比你稍微慘一點,我是被我的親生父親……送到紐約去當人質……然後受到紐約黑幫的剿殺……」憶及此,嚴宇峻又冷笑了一聲,「我決心從此與家裡斷絕關係,要另辟一個新的人生……」
等等,人質?紐約黑幫的剿殺?她怎麼好像有所印象……
「但是當我逃離紐約後,我卻顛沛流離,在躲避追殺時,餓得連站都站不起來。」說起來,方落有算有恩於他吧!「最後,方落施捨了我一塊錢,讓我困而認識我的義父……」
「等、等一下,你剛剛說什麼!」雨萍打斷了嚴宇峻回憶,「殺手圍攻?紐約?你是莫家人?」
嗯……嚴宇峻無奈的點了點頭,依雨萍的身份來說,知道莫家並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
「還有,方落施捨你?你和方落在幾年前認識的?」可是、可是方落不是很久以前就在哥倫比亞了嗎?「你該不會是……莫子期吧?!」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莫子期已經在哥倫比亞被炸死很久了呀………在哥倫比亞?不會吧……
「沒錯,很榮幸你竟然聽過我大名。」嚴宇峻露出有點開心的笑容,「莫子期,這個名字我不知道有多久沒用了……」
「莫子期、莫子尉和裡見深雪在十二年前殺出紐約時就聲名大噪,能躲過那樣的攻勢絕非常人。」
難怪……他說他是槍林彈雨走過來的……
嗯……她是不是聽漏了什麼重要環節?
「我剛說到……義父收我為養子,改名嚴宇峻,他……真的視我為己出般,把什麼都教給我;我起初很納悶,我問過他,為什麼能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這麼好……可是他說,他第一眼看到我的眼睛,就知道我注定是……他的接班人……」
嚴宇峻逕自說著,沒有注意到身邊已經陷入苦思的雨萍,「他」生打拼下來的事業,要交給一個足以擔此大任的人,那個人就是我……為了不辜負他的期望,我是那麼的努力、那麼的……「
因為方落……所以嚴宇峻被他的義父收養?為什麼會是因為阿爾伐落呢?雨萍開始有點焦躁不安起來;她看向低著頭的嚴宇峻,他的眉字之間突然傳出了憤恨。
「我最最尊敬、待我如己出的義父,竟然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殺了!害我也立刻離開哥倫比亞,連為義父收屍的機會都沒有!」嚴宇峻雙手握拳,重重繫在自己的腿上,「這麼多年了,即使我成立了遠揚企業,我還是一心要找出殺死義父的叛徒!」
「……你的義父……被殺了?」雨萍正在理清頭緒,「然後你離開了哥倫比亞?」
「沒錯。為了避人耳目,我還將房子炸掉,讓人誤以為我已經死了,我想你應該也聽過那樣的傳聞吧?!莫子期已經不存在了。」嚴宇峻終於轉向了雨萍。發現她十分困惑的神情,正在分心,「你怎麼了?」
「爆炸?你……你的義父和方落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大家全在哥倫比亞!莫子期又等於嚴宇峻?「你怎麼透過方落和你義父認識的?」
「方落是我義父的手下。」
什麼!
雨萍失控的跳了起來,臉色已經刷白,毫無血色;她的眼睛第一次睜得那麼那麼的大,大到他可以看到她的眼白……那慌張不已的眼神,正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眉頭緊皺著,連唇也微張。
「方落是你義父的手下?」這怎麼可能?!「那你義父叫什麼名宇?!」
「他叫嚴煥山,我跟了他姓。」因為他早不做莫家人,「雨萍,你認識我義父嗎?」
「不,不是中文名字,他一定有別的……別的名字
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巧的事……不應該會有!「像是英文或是通稱……」
「奧斯卡,他叫奧斯卡。」嚴宇峻站了起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雨萍,「雨萍,回答我,你是不是認識我義父?」
該不會……是雨萍殺了義父吧?!
「你……你是……」雨萍伸出手,撫上嚴宇峻的臉龐,「奧克達維歐?」
咦?!嚴宇峻啪的緊抓住雨萍在他臉上的手,她……怎麼會知道他的西班牙名字?!
喔,天哪!
雨萍狠狠的倒抽一口氣,她再怎樣也沒有想到,那個實現承諾的因子,在尋覓寬多年之後——
現在就站在她面前。
微微一個不支般,雨萍往前傾倒。
「你怎麼了?」嚴宇峻攙住雨萍,細聲問著。
雨萍只是搖了搖頭,再搖了搖頭。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嚴宇峻竟然、竟然正是奧斯卡的義子,那個叫做奧克達維歐的男人?!
她在世界飄泊之後,選擇了台灣這塊小島安逸,開了間花店,卻怎麼也想不到……在這麼大的世界中,竟然會讓她遇上十多年前那個承諾的因子。
「要不要坐下來!」
嚴宇峻又問了,畢竟雨萍臉色過度蒼白。
雨萍看了看嚴宇峻,點了點頭,沒有注意到自己整個人都已經落在嚴宇峻的懷中,瘦弱的背正靠著他。
他們雙雙坐上了床沿,沉默一直漫延,雨萍不願開口,嚴宇峻也就不打算開口。
儘管他非常想問,義父究竟是不是她殺的。
「不要問。」雨萍突然開了口,「我不會回答你現在的問題。」
她低著頭,臉色依然蒼白,畢竟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讓她有點難受、有點措手不及、有點還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排一切才好。
「你不想講,我就不問。」
嚴宇峻輕歎了一口氣,專心的注視身邊的女人。
她鎖住眉頭,在想著很重要的事情,臉龐已經恢復了些許血色,一雙眼正凝視著地板……或許是透過地板看著更遙遠的過去……她跟義父之間究竟是怎麼認識的?會不會正是「黑瞳」殺死了義父?還是……
這麼多的可能性,他卻得按捺住性子,不得發問。
因為他怕就這麼一問,眼前的女人會在剎那間飛逝、崩離。
「唔!」嚴宇峻眼睛一閉,手臂突然傳來痛楚。
「嗯……」雨萍好不容易才回了神,「……麻藥退了嗎?」
「這麼快?」嚴宇峻微皺起眉。
「我用的劑量不重。」雨萍從容的站了起來,「槍林彈雨走過來的先生,這點痛應該不成大礙吧?」
嗯?嚴宇峻抬起頭,真希望他沒有聽錯;剛剛雨萍話裡的意思,她不會是在……開玩笑吧?在調侃他?這真是奇了,她竟然也有這麼輕鬆……還會開人玩笑的一面?
嚴宇峻低頭看一下自己手臂的傷,不自覺笑了起來,他突然發覺受點傷也是不錯的,至少可以這麼這麼的親近……她。
「還笑得出來,不愧是莫子期。」雨萍飄然而回,手上端了點東西,「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說話說到忘了,明明之前去幫他買了些食物,卻都沒盛給他吃。
「我不太喜歡那個名字。」嚴宇峻輕笑聲,「一個快被遺忘了的名字。」
「有什麼好不喜歡的?再怎麼說也是你父母取的。」雨萍跪了下來,把東西放上木桌,「像我沒父沒母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
「我沒有刺激你的意思。」
聞著淡淡菜香,他感到自己有那麼一點餓了。
「這沒什麼刺激不刺激的,因為本來就沒有,我不會感到有什麼難過的。」雨萍回眸一笑,動身扶嚴宇峻下床,「吃點清淡的東西吧。」
「我沒到需要你扶著我的地步……」嚴宇峻有點想甩開雨萍的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愛逞強。」輕輕的,雨萍笑了起來。
好可愛……嚴宇峻在剎那間,讀到了自己腦海中浮現的信息。
他乖乖的讓雨萍扶下床,坐在軟墊上,那只疼痛的手臂也給擱上了桌面;桌上擺的是飯、一盤青菜,一盤皮蛋豆腐加上一盤滷菜,還有一鍋青菜豆腐湯。
「……真是清淡的菜色呀……」他多久沒吃這種菜了?「就……這樣?」
「生病的人沒資格要求太豐盛的菜,你該不會想要我弄一頓法國大餐給你吃吧!」雨萍動起筷子,為嚴宇峻夾入一撮青菜,「快點吃吧,趁還熱著。」
嚴宇峻沒有拿起筷子,就只是御過頭,看著雨萍。
有一種安心又極其溫暖的感覺在剎那間湧上,沖得他有點兒頭暈目眩……在他眼裡的雨萍全身散發著微黃的光暈,竟是那樣美不勝收。
「看我不會飽的。」雨萍沒好氣的歎口氣,「快點吃吧………」
「這樣的感覺真好……我從來沒有這樣的……舒適感。」嚴宇峻自心底湧起了極度……幸福的笑容,「今晚,我不是莫子期,不是遠揚集團的總裁,就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嚴宇峻。」
「那我今晚……不是殺手、不是『黑瞳』,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施雨萍。」雨萍甜甜的微微笑了起來。
「在我身邊的女人……」嚴宇峻不忘特別補充一點。
雨萍愣愣的看著嚴宇峻,她不會不懂他話裡的意思;她對他是怎麼樣的感覺呢?除了身體,她似乎都把心給他了……她從未對人告知的過去、一切,都在剛剛對這個男人一傾而出了。
為什麼……為什麼?
她今晚,是不是可以不要問為什麼?她可不可以完全就做一個平凡的女人,待在嚴宇峻的身邊?
這般安心、這般溫暖、這般……可以稱做幸福的感覺,從來沒有人可以給她;她的嘴角總會不自主的泛起淡淡笑容,看著嚴宇峻她就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靜,即使是過去的那個「他」,也不能給她這種安定。
「在你身邊的女人。」她笑了起來,一種溫柔的堅強。
嚴宇峻開始吃起飯來,雨萍則坐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他,背後繞著剛播放的悠揚音樂,屋內的氛圍再平和不過,也再……幸福不過了。
「你煮的?」嚴宇峻塞進一口豆乾。
「就那個不是。」雨萍笑指嚴宇峻剛塞進口的東西。
「難怪這個最難吃。」嚴宇峻假裝皺起了眉,「其他的都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我對甜言蜜語是沒什麼感覺耶……」雨萍呵呵的笑了起來,「女人多如過江之鯽的嚴先生,來點不一樣的吧?」
「過江之鯽是以前,現在開始只有一個人。」
嚴宇峻嚴肅的凝視著雨萍,似乎正宣告著那個人是她一般。
是她嗎?為什麼是她?可以是她嗎?她……可以相信他嗎?
倏地,雨萍別過了頭。
莫名其妙的……他為什麼會那樣看著她?無緣無故的,他怎麼會喜歡她?更加不可能的是……他們相處的時間才多少,為什麼她會對他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奇怪……的感覺。
「雨萍……」嚴宇峻的手突然覆上了雨萍的,湊近了她。
「對不起……」雨萍尷尬的回首,想說些什麼。
如果她可以移開堵住她的嘴的那個男人的話,或許她就能夠好好的說話了。
嚴宇峻是吻上了她,這沒什麼好懷疑的,雨萍是那麼的令他喜愛,在這種美好的氣氛下、在他深深凝視後,也只有她一個人會在剎那間別過頭,無視於他的深情款款。
那樣的柔美、那樣的恬靜,這樣近的距離,加上那麼一點點……被激怒,會吻上她,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呀……
更何況,他從很久以前就想要知道,雨萍的唇究竟有多甜、是否也會有著花香?
感受到唇瓣柔軟的接觸,雨萍並沒有掙扎、尖叫。推開,而只是緩緩的閉上眼,另一隻手甚至還拉住了嚴宇峻的手臂……
接吻,她沒有過,但是感覺倒是不錯。
嚴宇峻一隻手托著她的後腦勺,而受傷的那隻手彷彿已經不痛似的,竟動手撫著她的頸子;他很輕的吸吮著雨萍的舌頭,溫柔輕慢,因為他也在享受著這份美好。
終於,唇瓣分離。
「這……算不算不一樣的?」嚴宇峻露出性感的一笑。
「……」雨萍的眼還有點迷茫,下意識的又添了舔唇……「算。」
「不要舔唇,這樣會讓我想抱你。」嚴宇峻鉗住雨萍的下巴,又吻了她一下,「如果你願意,我……」
「我不要。」雨萍自然的推開嚴宇峻。「你快點吃,下次吻我前不要吃豆乾,會有怪怪的味道。」
「呵呵呵……」嚴宇峻不住的笑了起來。
好輕鬆呀……真的從未那麼輕鬆過……嚴宇峻繼續吃著飯,他從來不曾在這種情況下吻一個女人,也沒有哪一個女人被他吻後依舊如此鎮靜的。
嚴宇峻一會兒就吃完飯了,雨萍拿去收收洗洗,時間已是晚上十點。
「我想留在這裡。」嚴宇峻對著擦著手的雨萍,開口。「今晚。」
「……」雨萍看著嚴宇峻,微側了頭,「可以。」
雨萍動手關上了音樂,安置嚴宇峻再度躺上她的床,她細心的把他的傷臂放好,然後蓋上被子。
候地,嚴宇峻拉住了雨萍的手腕。
雨萍趴在嚴宇峻的上方,看看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再看著盯住她不放的嚴宇峻。
雨萍扭開嚴宇峻的手,移動身子,坐上了她自己的床,她緩緩的躺了下去,再把被子拉了上來,就在嚴宇峻的身邊……在他的身邊。
為了不壓到他受傷的左臂,她選擇背對了他。
儘管是背對著身後的男人,他的氣息依舊襲上雨萍的頸畔,然後……一隻大手就那麼由後抱住了她,把她攬進了他的懷裡。這樣會壓到傷口的!雨萍微微抽動,想要說些什麼。
「噓。」嚴宇峻輕聲說著,吐息在她的耳際。「晚安。」
噓……
不知道怎麼了,雨萍竟也感到眼皮些微沉重……她該如此放心的睡去嗎?應該這樣輕鬆睡去嗎?
啊……她的槍還沒擺在枕下呀……門的轉鈕還沒放上瓶子,還有……嗯……嗯……
路燈的光線斜斜地從窗戶照進,照在一床被子,和兩個人身上。
他們都做著前所未有的甜美夢境,在彼此的懷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1:33
第8章
由於嚴宇峻的介入與施壓,新聞報道越來越少了,對於花店的槍擊事件也未再做大幅報導,雨萍暗中多付了筆錢給房東,當做一種賠償和清理花店善後的費用,人就再也沒出現。
那天一夜好眠,嚴宇峻在清晨轉醒之後,便不見身邊佳人蹤影;她打了電話叫蕭昕過去接他回去,還害他在車上被蕭昕那三寸不爛之舌念個沒完;而雨萍呢,則步回房子仔細的理清一切事情。
她再怎樣也沒有想到,嚴宇峻竟然就是奧斯卡的義於奧克達維歐!
斷絕一切聯絡近一個月,她靜靜觀察一切,嚴宇峻沒再動作,方落也是,現在一切都要小心,她相信阿爾伐落那個人應該已經看出什麼端倪,只是尚未有具體行動罷了;所謂敵不動,我亦不動……
但是,其實她必須保護嚴宇峻的。
偏偏她不是很想待在他身邊,因為他總會惹得她非常煩躁。
他們才認識沒有幾天,就托他的福,把她的平靜世界掀的腥風血雨,所有不想碰的事情都接踵而至;他出入花店的不協調感、深深的孤獨、激起她強烈的同情心。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同情他,還是在同情自己?
他以身體環住她,為她擋下的那一槍,她也沒有忘記,畢竟他為她流的血濺上了她臉,像是刻畫上一道記號似的。
而他抱著她撲倒在地時,倒是令她很難以忘懷;她沒有被人抱過,從來沒有;那樣緊緊的擁抱,她可以感受他的體溫、他的溫暖,還有一種……窒息感。
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可是她卻有點……想要再嘗試一次。
然後……那天晚上,雖然他是第一個進入她房間。
坐在她床上、躺在她床上的人,卻沒有一開始那樣的格格不入;他躺在她的床上,平靜的呼吸著,起伏著胸膛,她無法否認自己在床邊凝視著他,就那樣一直凝視著他,也不會感到厭煩。
還有,那晚她竟然完全熟睡……沒有準備槍支、沒有在門上設了機關,就這樣毫無防備的熟睡而去……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從未睡得如此安穩,而且……而且……
她竟然做了個好夢,這簡直不可思議。
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跟和「他」在一起時的感覺其實是不一樣的。
但是她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這種感覺,她還在嘗試瞭解著……遇上他之後,她就多了很多新的感情因子,也啟動了許多未曾表現出的情感。
就像她記得那一天,他第一次推開她的花店大門,一腳踏進來的剎那,她就……注視著他,一直不放。她從未對一人、一件事停留如此之久,她的眼光與心從來沒有為誰駐留過。
駐留……這個詞用得對嗎?她……為了嚴宇峻而心之駐留?雨萍坐在日式小木桌旁,又開始心浮氣躁;想著想著,她腦子裡突然又浮現了嚴宇峻的身影,是不是想他的事情想得太多,所以會有一種想見他一面的感覺。
這惱人的感覺該怎麼解釋、怎麼擺脫?沒有人教過她,現在又有誰可以教教她?!
她……是不是敞開心房了?讓什麼東西跑進去了?那樣好可怕,她又會記起雪地裡的紅血,被背叛的剎那,那種絕望與崩潰!
雨萍走到鏡子前面,仔細的看著自己,她……不想再嘗試一次,她儘管曾是一個殺手,儘管她或許冷血,但是……再怎樣,她還是一個人呀!一個流著溫熱血液的人,她還是有感情、有知覺……
被人背叛的感覺是有如椎心刺骨般的痛,比她得不到幸福的感覺更加恐怖。
嚴宇峻……可以令她相信嗎?真的可以嗎?雨萍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龐,她的表情已不再平靜,她看著自己的眉頭深銷,再看著自己那雙美麗的黑色瞳眸……她想起了嚴宇峻的那雙眼睛。
啊……
雨萍低著頭,微微的劃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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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筆拿反了。」蕭昕清了喉嚨,提醒一下那個其實連文件都拿反的主子。
「嗯?!」嚴宇峻低首才發現自己還真的拿反了。
「你文件也拿反了。」蕭昕挑起眉,一臉調侃模樣,「如果要我說的話,事實上,你連文件都拿錯本了。」
嚴宇峻皺起眉,他怎麼可能那麼離譜?!仔細掃了一眼他桌上的東西,剛剛拿反的筆、「應該是」公司的文件、還有一個錯誤的圖章!
他甩下文件,整個人往後栽進皮沙發椅中,用指頭按摩著兩邊的太陽穴。
他最近一直心不在焉,回來後除了施加壓力把花店的槍擊事件平息後,滿腦子想的就是雨萍和她那天說的話;她認識義父呀……她那樣的倉惶、驚訝與激動究竟是所為何來?
還有,她不去花店他可以理解,但是怎麼可以都毫無聯絡?!他們誰也沒她的聯絡方式,惟一知道的就只有她住哪裡;可是他無緣無故幹嗎去她家?去問清楚一切嗎?她要是願意講那晚就說了,也用不他去問她……
而且,他、他、他……跟她又沒有什麼關係,去她家做什麼來著?!
「你已經一個月沒有……找女人了。」蕭昕試探性的問,「壓抑太久對身體不好喔!」
「閉嘴!」嚴宇峻狠狠瞪了蕭昕一眼。
找什麼女人?他現在哪裡有心思找什麼女人?!那群鶯鶯燕燕早就看膩了,誰有雨萍的恬靜?誰有她的冷傲?誰又有她那雙眸子裡的堅強孤獨……那種其實令他感到同情的眼神。
同情……哼,他是同情他自己,還是同情她?
她是赫赫有名的殺手,「黑瞳」,他沒想到「黑瞳」竟然只是一介女子,而且還有如此清麗的面貌和纖細的身軀,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他記得他在花店裡第一眼看清楚她時……覺得她彷彿不是這個人世間的人。
她並非美的超然脫俗,而是她散發出來的味道,那股不願與人世間交融的味道。
她總是垂著眼眸,不注視任何一個客人,只顧著整理她的花花草草,不必要時絕對不笑,聲音很輕,人不說歡迎光臨、不說閒話,不用敬詞「您」,最多就是說多少錢,然後加一句有等於沒有的「謝謝」。
她只存在於她自己的世界中,她自己建立的城堡裡,可是……她會正視他,她總是習慣與他相互凝視,雙眼交會的那一瞬間,他總覺得全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般的安靜。
然後他也看到了他自己。
黑暗之王,捨棄一切的孤獨,身世、名字、信任感……他也存在於他的城池之中,不讓任何人靠近。
她可以穿透他的心,因為她彷彿就是他;很可怕的人、很堅強的人,也是一個很悲哀的人……
真是不可思議,他一直忘不了夢境裡的她,那姿態美得令他歎息,又令他心憐。他嚴宇峻竟然會這樣一直想著一個女人的模樣,而且那個女人既沒有他喜歡的溫柔、他要的體貼,也沒有他要的溫順。
她是一個渾身是傷的女人,卻從不顧視自己的傷口,擎著槍在原野裡奔跑廝殺,對週遭的人、事、物不屑一顧,把所有遠遠的拋在腦後,只活在自己看到的世界中……深深的寂寞裡。
儘管如此,她依然凜著臉龐,用她冷傲的黑瞳蔑視人間一切,冷若冰霜的女王,在冰原上只為自己而活。
女王……嚴宇峻緩緩地睜開眼,戴上金黃花冠的女王……那個其實應該需要人保護與關心的女王。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吉普賽老太婆說的話,就是一直在他夢裡揮之不去的話語:「你想成為孤獨的黑暗之王,獲得絕對的權勢呢?還是當女王的英勇騎士,來到花朵遍佈的國度?」
花朵遍佈的國度?難不成……那個死老太婆說的是真的?!
「喝杯咖啡吧,你要不要放個假。」蕭昕體貼地端上咖啡,「我覺得你似乎太累了。」
「我是很想,但是現在不行……」
看著咖啡,嚴宇峻又想起在花店裡那樣無聲無息的對望與休息,那個只屬於他……和雨萍的空間……「你聯絡上雨萍了嗎?」
「雨萍?!」蕭昕倒是有點驚訝,「你們什麼時候那麼親密了?叫……雨萍?」
「不知道。」他懶得想那麼多,一直叫施雨萍、施雨萍,聽了也不舒服,「回答我。」
「不知道。」蕭昕說的是實話,「我想沒有人知道她的聯絡方式吧!」
嘖嘖,看來宇峻和雨萍是對上眼了……說起那個施雨萍喔……還真的不是普通人物,花店用防彈玻璃,這還是頭一遭;宇峻受了傷在她那裡包紮,發生了什麼事他不過問,不過施雨萍是怎樣一號人物,他也摸出七八分了。
那花店的名字不是寫的清清楚楚!
「你幹嗎那樣看我?」看不出來他現在很煩嗎?「有空的話去幫我找到雨萍。」
「我這是很高興地看著你呀!看著你和施小姐對上了,我比誰都高興。」蕭昕句句肺腑之言,「你終於肯對人打開心房了。」
「……只對她,只會對她,也只能對她。」嚴宇峻不否認他對雨萍的特殊感覺,「她是惟一能給我平靜的人。」
對對,世界上要同時找到兩個那麼悶的人實在很難。蕭昕在一旁點了點頭。
「我們不可能聯絡到她的!」要不然她就不叫「黑瞳」了,「但是……至少我們知道她家住哪裡。」
「嗯?」嚴宇峻撇過頭看了一臉……賊笑的蕭昕。
「用你的老招數呀!」蕭昕從容的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黑色的紙卡,「送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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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擺了一束花,雨萍則背靠在門邊死盯著它不放。
送花……嚴宇峻竟然大方的直接送花過來,他不知道什麼叫做按兵不動嗎?阿爾代落不知道在計劃什麼,他都不瞭解她的不安嗎?
可是……雨萍咬了咬下後,她竟然覺得很高興。
你在搞什麼鬼,「黑瞳」?人家就只是送一束花,幹什麼那麼高興?!
他平常不是都要你送花給一堆女人嗎?看的還不夠多嗎?現在他送你花也只是習慣性,根本沒什麼值得高興的!
可是、可是……她就是覺得很高興呀!以前是她包花、送花給別人,可是現在……卻是他叫人送花給她,只送給她。
女人接到花都是這種心情嗎?那樣的喜悅,無法形容?真是奇妙。
而且……嚴宇峻送的花是白玫瑰。
雨萍終於坐到桌邊,抽過上面的黑色紙卡;她在認識他前就很欣賞他的字、他的文藻……想不到有一天,他竟然也會寫給她,雨萍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笑得合不攏嘴,用很期待的心打開那張卡片……
這是她第一次的期待。
我們在彼此的眼裡,瞧見了自己。
願此後的永遠,你的瞳眸能如同我的一般,
只容得下彼此。
另外,我很擔心你,聯絡我。
宇峻
很擔心……她?有人擔心她?這輩子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字眼,第一次感受到在這個世界上,最有一個人想著她、關懷她的。
他沒有使用虛偽的字眼,他依然是那樣的狂傲。但是為什麼這一次……她在字裡行間看到了那麼一絲真心?
他說的並沒有錯,她的確在他的眼裡看到了自己,他們是相仿兩個人,同時擁有深深的孤獨與悲哀,一樣遍體鱗傷、一樣的背棄一切,一樣想求得一絲依賴、求得一絲平靜……「絲幸福。
他們究竟是不是在互舔傷口呢?
她不知道,但是即使知道,她卻有種什麼也不想管的衝動,她的心竟然第一次動了起來,她第一次有慾望,一種無論如何都想要見上他一面,想要待在他身邊的強烈慾望!
所以,當她站在他辦公室門前時,她似乎已然下了某些決定。
「嗨。」她站在桌前,輕聲的說。
把雨萍送進辦公室的蕭昕很早就開溜了,他沒興趣做電燈泡。
低著頭在看文件的嚴宇峻先是狐疑的挑了眉,他不記得那位女秘書有這種輕飄的聲音;而且這個聲音,似乎有那麼一點熟悉。
「……」他抬起頭時,雙眼抹過一絲驚愕,「雨萍?」
「你還好嗎?」她依舊是那樣的平淡,關心著,「花店的事情真是麻煩你了。」
「你……也還好吧。」嚴宇峻向後靠上了沙發椅上,輕鬆地,「一個月沒你的消息。」
「我很好,我只是在整理一些事情。」雨萍雙手置後,開始在他辦公室裡走著,「倒是你,似乎瘦了一點。」
雨萍今天穿了一身白,白色的高領無袖上衣、白色緊身褲,再配上一雙白色長靴,她的黑髮依舊是那樣柔順的披散在她的肩上、背上。然後照慣例的,她又把整間辦公室氛圍給改變了。
平靜而舒適的……世外桃源。
好大的辦公室,真是奢侈;雨萍在辦公室裡步著,走到落地前,她把百葉窗拉了開,讓一落陽光灑上她的身,發出螢白色的光輝。
白色的衣服反射陽光,亮得讓嚴宇峻有點睜不開眼,他看著迎著陽光的雨萍,她今日有些不一樣,側面的她依然美麗,只是她的嘴角……一直是往上翹著的,一直掛著微笑般的
「收到我的花了嗎?」
嚴宇峻不動,坐在位子上看著在陽光中的雨萍。
「白玫瑰的花語是『我配得上你』。」雨萍站在窗前,看著高樓下的景致,「不知道你是有心或是無意的。」
「有心的。」他自然是有心的,與雨萍用餐的那晚,他就聽出雨萍對花語頗有興趣,「希望你還喜歡。」
「喜歡,我很喜歡。」
雨萍轉過了頭,對著嚴宇峻,露出了嫣然一笑。
嫣然一笑。
陽光下的笑容,她從未對他或是任何人那樣笑過,今日的雨萍竟變得那麼溫暖,那麼的……動人心弦。
嚴宇峻站了起身,他想接近她……想再接近她。
雨萍看著他走過來,笑容一直掛在嘴邊,她今天的眼神很明亮,一點晦暗也無,因為她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神清氣爽,第一次心裡有股力量正鞭策著她去做某件事、說某些話、見想要見的人。
「你這樣笑,很動人。」終於,嚴宇峻站到了雨萍面前,「真希望能常看到你笑。」
「那你要常在我身邊才行。」雨萍倒是語出驚人,「我看到你會比較想笑。」
「……」嚴宇峻睜大了眼看著她,「常在……你身邊?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倒也不介意。」
「我不介意,一點也不。」雨萍搖著頭,笑著,「我今天來,就是有些事情必須告訴你。」
說這句話時,雨萍的笑容微微收了起來,嚴宇峻看的懂,她的眼神掃過一絲嚴肅,恐怕是要談正經事的樣子,真希望世上沒有那些正經事可談,他寧願就那樣站著與她對望一整天。
「要喝點東西嗎?」嚴宇峻走回座位,「我們坐下來談。」
雨萍拉上百葉窗,很好,附近並沒有狙擊手;她也走向嚴宇峻,環顧了整間辦公室一眼,然後內心湧出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
「咖啡。」她第一次俏皮地昂起小腦袋,「你泡給我喝嗎?」
泡給她喝?!嚴宇峻拿起電話的手倒是停下來了,他右手食指正準備接下與外面秘書室的對話鈕;去花店兩次,都是她親手泡咖啡給他喝的……所以……她要他也親手泡給她喝?
「OK.」
嚴宇峻無奈的笑了笑,果真走出門,親自為雨萍泡上一杯咖啡。
噯……雨萍輕鬆的坐上沙發,這樣的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收到他給的花之後,她喜歡那種感覺……以前都是她在做的事,換成別人為她做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她現在很期待各種不同的事情,就從咖啡開始。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她泡給「他」喝、或是給嚴宇峻喝,除了店家,她還沒有喝過別人專門為她泡的咖啡呢!
真有意思。
「你在看什麼?」嚴宇峻正等著咖啡壺裡的水滾。
蕭昕站在嚴宇峻身邊,一雙眼睛都快給瞪出來了,嘴巴張得大大的,就看著在煮咖啡的嚴宇峻。
「我不是白癡,煮咖啡這種事我很早就會。」很好,煮好了。「你下巴快掉了,不要那麼誇張,蕭昕。」
蕭昕可不是疑惑他會不會泡咖啡,他疑惑的是,嚴宇峻竟然會為某人親手抱咖啡?!
嚴宇峻根本懶得理蕭昕,他把兩杯咖啡倒好後,逕自走了出去;蕭昕一直在茶水間裡搖著頭,他們的進展似乎比他想的……快了很多。
「蕭昕,秘書室那裡有急事。」有人走了進來,「你快點過去一趟。」
蕭昕皺了眉,急事通常等於壞事,裡面那兩個人正有難得的相處時間,他希望可以獨自就把這件事情給處理掉;恢復正經的蕭昕快步走出茶水間,接過秘書室遞給他的那通惹人厭的電話。
辦公室裡的雨萍正細細品嚐由嚴宇峻親手為她泡的咖啡,嚴宇峻也坐在一旁,兩個人又像在花店時一樣,明明都在同一個空間裡,卻不交談、不出聲,就只是各自唱著自己咖啡,想著自己的事情……
只是這一會兒,雨萍抬起頭看向嚴宇峻。
「從今天起,我都要待在你的身邊。」雨萍正經八百的開口。
什麼?!嚴宇峻到嘴邊的咖啡差點燙著了他;雨萍怎麼會無緣無故要待在他身邊呢?
「這是我之前對你義父的承諾,我要保證你的安全,一直到……」雨萍的眼神在瞬間飄離,「事情結束為止。」
「你果然認識我義父。」嚴宇峻把咖啡杯放上了左手拖住的盤子上,「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我的職業機密,不便奉告。」雨萍一口回絕,「我現在只是在完成對奧斯卡的承諾。」
「你……有殺害我義父嗎?」這是他一直掛心的。
雨萍看向嚴宇峻,在瞬間又別了過去,避開了他的眼神;嚴宇峻死盯著她不放,他不希望,殺死他人父的會是「黑瞳」、千萬不要!
「我沒有。」輕輕的,雨萍搖了搖頭。「我沒有殺死你的義父。」
呼……嚴宇峻重重的鬆了口氣。
所幸,她並沒有殺死義父……只是……她跟義父有過承諾?嚴宇峻不解,他根本不知道義父竟然認識「黑瞳」,而且跟她做了……保護他的承諾,一直到……事情結束。
「什麼是事情結束!」
「到你完全安全為止。」雨萍一笑,又是模稜兩可的回答,「你放心好了,相信我的能力。」
「我絕對相信你的能力。」這根本是無庸置疑的。「只是……」
只是……她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完成對義父的承諾,才過來這裡……跟在她身邊保護他的?嚴宇峻突然有一種未有的失落感,湧上心頭。
「只是什麼?」雨萍喝畢咖啡,放上桌。
「我以為你是為了多一點迷人的笑,才願意到我身邊的。」嚴宇峻玩笑式的把話題轉了一個彎,「看來是我多……」
「我是為了相信你而來的。」
冷不防的,雨萍截斷了嚴宇峻的話語。
他在空中擺晃的手因而停滯,他訝異的看著坐在那兒的雨萍,她直著身子,面容平靜而堅決,最重要的是……她剛剛話裡的口吻,帶著的是一種不容懷疑的明確。
「為了相信我而來……」
「我想試試看,相信一個人。」雨萍微低下頭,這次露出的是有點甜甜的笑意,「不知道……你是否如你所說的,能讓我信任。」
嚴宇峻沒有開口,他先是抬起頭看向左邊,再有點因彷煌而望了下右邊,最後他決定把咖啡放口桌上,然後坐到了雨萍的身邊……非常近的身邊。
「很高興可以獲得你的信任。」
她剛剛的笑,就像在夢境裡的笑容……發出口心底的美麗,而且……高傲。
「那你呢?」雨萍側了頭,又開始睜著那雙逼人的黑瞳,「你願意相信我嗎?」
不是指承諾或是責任上的信任,不是相信「黑瞳」的能力,而是相不相信施雨萍這個人。
「我願意,我絕對信任你。」嚴宇峻點了頭,嘴角微上揚,「我說過,有你在便能使我平靜。」
所以,他對她早就有了信任感。
「嗯!」雨萍嗯了聲,這次她連眼都笑瞇了。
嚴宇峻對她的笑容感到喜悅,注視著雨萍,她依然是那樣不避諱的看著他,時光在互視之間流轉;嚴宇峻把身體移了向前,對著雨萍粉紅色的唇瓣,一吻。
那只是蜻蜒點水般的剎那,在嚴宇峻離開唇瓣時,雨萍只是杏眼圖大的,使用驚訝、疑問的複雜表情看著嚴宇峻。
「好嘛!」她舔了舔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可怕心跳。「我知道這是接吻。」
「不算,這只是一種……打契約方式。」嚴宇峻佯裝沒事般的從容,「我們約定的,要信任彼此。」
「哦?」雨萍狐疑的掃向嚴宇峻。
儘管她很懷疑,可是她又不懂……她見過很多人接吻的,的確是沒有那麼快……可是……她見他們都很陶醉的。
她好像還必須學習很多事。雨萍挑挑眉,然後再對嚴宇峻笑了一下。
他……突然好想擁住她!
「你說的事情結束後,你還會再待在我身邊嗎?」
脫口而出,連嚴宇峻都來不及制止自己的嘴。
他怎麼會問這種問題?!他……他希望雨萍再待在她身邊嗎?他希望可以擁有……使他安心的女人嗎?
是……嗎……
「我……」
「打攪一下。」門突然被推了開。
雨萍才張口欲言,蕭昕就神色緊張的衝進來了。
「什麼事?」嚴宇峻死皺起的眉,都快發火了。「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足以打斷雨萍的答覆。
「方落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1:54
第9章
經過了一個月,遲遲未有動靜的方落,終於在下屬回報雨萍進入遠揚企業後,立即跟著出現了。
蕭昕聽到下面的人進來通報時,就覺得事情不對勁;嚴宇峻說了,他親眼看到當初掃射花店的正是龍華集團的副總裁佐晨,而且那個「俄國進口」的毒氣禮品不也正是佐晨送的嗎?
雖然蕭昕百般推卻,但是終還是讓他們進來了。
誰叫對方是龍華集團的總裁!
嚴宇峻要蕭昕收拾他跟雨萍的咖啡杯,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座位;他一直不明瞭方落究竟是敵是友,之前送那毒氣禮品就算了;後來見面時不是也達成協議了嗎?他為方落找第二組「福爾摩莎資金」的密碼,而方落則幫他找出叛徒的線索!
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要派人掃射花店,想要傷害他?還是雨萍?
事情發生後他不動聲色,想不到方落也不聞不問,原本以為這是一場耐心大賽,看來方落還是先跳出來了。
「我不迴避。」雨萍的臉恢復冷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嚴宇峻大手一揮,「你可以跟在我身邊。」
永遠的話……更好。嚴宇峻再瞧了雨萍一眼。
雨萍優雅的走到嚴宇峻身邊,等待著門的開啟。
阿爾伐落為什麼會挑今天來?而且還是故意挑她在的時間來?雨萍深深思索著,心中也盤算著某些事情。
門開了,推方落進來的是蕭昕,而不是佐晨;方落一進門便看到嚴宇峻身旁站著的纖細身影,背對著陽光的黑影,還是發出懾人的氣勢;他微微一笑,然後蕭昕退了出去。
「歡迎,方落。」嚴宇峻照例光客套一番,「怎麼沒看到你的義子?」
「他人不舒服,今天的場合他也不需要來。」是呀,只要關鍵人物到齊即可。
蕭昕再度步入辦公室,為他們送上咖啡。
「蕭昕,去買點東西,龍華集團的副總裁身體不舒服。」嚴宇峻吩咐著。
蕭昕點了點頭,不舒服?是不是糖果和汽水喝太多啦?!他買麥當勞給他吃好了,那個死小鬼!蕭昕乖乖的出去,然後拿過車鑰匙就真的準備去採買麥克雞塊。
進入地下停車場,他一路哼著歌,一路走向他的寶貝愛車。
「嗨,蕭昕先生。」
鑰匙掉落地面,蕭昕舉起雙手。
因為冰冷的槍口,正抵著他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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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樓上辦公室的沉靜氣氛正在瀰漫,方落喝著手上的咖啡,嚴宇峻玩他的筆,而雨萍則只是靜靜的站在他身邊。
「看來,你認識雨萍。」嚴宇峻看看方落,再瞧瞧身邊的雨萍,「你沒問她,也沒叫她迴避。」
「你的女人?」方落笑著,但並不看雨萍一眼,「聽說女人不能進你辦公室的。」
嚴宇峻只是冷哼一聲,不多做無謂的解釋。
「我的密碼你找到了嗎?咳……咳……」方落像是被嗆到般的咳了幾聲,「咳……對不起咳……咳……」
咦?!雨萍閃過一絲驚訝與熟悉,她看著方落的身體,正不停的咳著嗽,她像是想起什麼般,思慮正處於不穩。
「才一個月,我得找出過去在義父身邊的人。」這不像是方落來的目的,「我只能告訴你,目前連存放『福爾摩莎資金』的聯邦銀行也不知道密碼在哪裡。」
「哼……辦事不力。」方落不客氣的掃向嚴宇峻,「你打算拖延多久?」
「十幾年了,人事全非,不要強人所難。」方落對「福爾摩莎資金」還真執著,「既然你問了,那我要求你辦的事呢?」
「哼!我已經辦妥了!」方落冷冷的勾動嘴角,那股冰冷立即刺上了雨萍的心。
糟糕!阿爾代落不會是要……雨萍微微一顫。
「什麼!」嚴宇峻激動的站了起來,「你知道是誰殺了義父了嗎?!」
她明白了!為什麼一個月未曾有動靜的阿爾伐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而且還那麼剛好,在她來到遠揚企業時出現——他根本是已經盤算好的。
「沒錯,我知道殺嚴煥山的人是誰。」方落勾起極度陰險的冷笑,「他就是……」
方落的手緩緩地抬起,然後一隻指頭就這麼越過嚴宇峻,直直指向他的身後。
嚴宇峻瞪大了雙眼,極為緩慢地,轉過了頭。
「當年,在工廠裡射殺嚴煥山的人,」方落再補強一句,「就是『黑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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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伐落!雨萍深呼一口氣,想要開始說話。
她就知道,她早該知道阿爾代落沒安好心的!
「我問你時,你搖頭否認的。」不可能是雨萍,她之前說並不是她!「告訴我,你沒有殺死我義父!」
「我找到荷西了,他那天親眼看到一切!」方落突然拿起無線電,阻止了雨萍的問答,「叫荷西進來。」
荷西?!那又是誰?雨萍有點因緊張而顫抖,她做夢也想不到,阿爾伐落會使出這麼陰險的一招!
「荷西?!你在哪裡找到他的?」嚴宇峻不會忘記荷西,他是工廠裡的工頭,對他很好,「我失去他的消息很久了。」
「我在哥倫比亞的鄉下找到他,他因為害伯而躲了起來。」方落把輪椅推向門口,「『黑瞳』,你要不要站前面一點,這樣跟我們說話聽得比較清楚一些。」
因為害怕?嚴宇峻愣了會兒。
雨萍怒目瞪視著方落,但還是上前幾步,站到了嚴宇峻的桌前,而嚴宇峻還陷在驚訝裡,說什麼他也不願相信殺死地義父的人就是雨萍!
門外走進一個黑人,他看起來很衰老,但由他壯碩的體格,看得出年輕時算是健壯,他一進門就看見方落,激動的開始哭泣,然後跪下來與方落相互擁抱,西班牙語在空中交雜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懂。
「荷西,看看那個人是誰!」方落拍拍叫荷西的人,把頭出向了嚴宇峻。
嚴宇峻一步上前,往荷西的方向去,而雨萍還是站在辦公桌前,靠著桌緣。
荷西擦了擦眼淚抬頭,一眼就看見走過來的嚴宇峻,他雙眼一亮,激動的再次哭了起來!
「奧克達維歐!」他叫著嚴宇峻,然後趕忙站起身,就要衝過去與嚴宇峻相互擁抱……就要。
但是在那一剎那,他的眼越過嚴宇峻,看到了他身後那纖細的身影!
「天啊!」他嚇得縮回手,哀求般地大叫!
嚴宇峻伸出的手還停在半空中,可是荷西卻已經倏地躲到沙發邊,抱著頭蹲了下來,還一邊瑟縮著發抖,嚴宇峻強壓住心中一切未經證實的疑問,回首看了看雨萍,她一雙眼正直盯著荷西不放,裡頭一樣盈滿訝異與不解。
「怎麼了,荷西?」方落過去拍著他,「你為什麼害怕?」
「……『黑瞳』……那個人……那個人是『黑瞳』呀!」荷西瘋狂的大叫著,裡頭有著強大的恐懼。
那個男人看過她,那又怎樣?!雨萍緊握起雙拳,她必須保持冷靜的態度才能面對一切,面對阿爾伐落可能再有的陰謀。
「荷西,你告訴奧克達維歐,是誰殺了奧斯卡!」方落再繼續追問著,「快告訴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嚴宇峻覺得自己快到臨界點了,為什麼方落會找荷西回來?又為什麼不該有人看過的「黑瞳」,會被荷西看到呢?!
嚴宇峻終於上前,與方落一同安慰著哭泣不已的荷西,他像是極度害怕雨萍一般,抱著頭蹲在角落裡。
「你何不問問『黑瞳』比較快?」方落突然用剩下的那隻眼盯上了雨萍,「問她究竟有沒有殺死嚴煥山。」
「我沒有。」嚴宇峻才轉過頭來看她,雨萍就斬釘截鐵的回答了。
阿爾伐落到底想玩什麼把戲,不如就使出來吧!
「荷西,你快說呀,奧斯卡到底是被誰殺死的?你不奇怪,為什麼奧克達維歐會跟『黑瞳』在一起嗎?」
方落如催眠般的在荷西耳邊念著:「他……愛上『黑瞳』喔……愛上……」
「不!」荷西突然抓狂般地回身,緊抓著嚴宇峻雙臂,「你不可以愛上她、不可以愛上她!」
「荷西!」嚴宇峻也反拉住他,「究竟是誰殺掉奧斯卡的?!」
「是她、是她!」滿臉都是淚水的荷西,一隻手就那樣直指向了雨萍,「我親眼看到,是她殺了奧斯卡!」
等等!嚴宇峻只是睜大了雙眸,他告訴自己,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他必須問清楚當時的狀況才行……
雨萍向他保證過,她沒有殺死義父的,沒有……他要相信她、他一定要相信她!
雨萍一震,甜美的面容終於迸發出可怕殺意。怎麼可能?!她明明就沒有殺死奧斯卡,為什麼那個叫。荷西的要信口胡說!
哼!雨萍終於移動腳步,她決定親自上前問個清楚。
「不!」一見到雨萍逼近,荷西又開始歇斯底里。
「雨萍,你先待在那裡不要動,你一靠近荷西就會害怕!」嚴宇峻轉過頭要雨萍站住,「這樣子我問不出個所以然。」
「那你最好快給我問出一個所以然來。」雨萍緊握的拳頭已把指甲嵌進掌心內,「叫他說清楚!」
氣氛變得極度僵硬,只有方落一個人在低低笑著。
「奧斯卡在工廠巡視時,東區突然發生大爆炸,然後我們這邊也是……我、我衝進去……想要把奧斯卡救出來……可是、可是……」荷西邊顫抖,邊用那白得發亮的眼看向不遠處的雨萍,「我看見她拿著槍,就站在奧斯卡身邊……她看著他的眼神好冰冷、好可怕……然後,她對著奧斯卡笑,她邊笑著邊說……說她是『黑瞳』!」
不——嚴宇峻終於不得不緊閉起眼!
「我聽到就很害怕,我嚇得往外跑,我看見『黑瞳』了,我竟然看見『黑瞳』了!可是我一句話都不敢講,我……」荷西繼續碎碎念著,他似乎正在釋放他十幾年來的恐懼,親眼目睹嚴煥山死亡、和見到「黑瞳」的恐懼。
方落依舊在安撫著荷西,不時和著幾聲咳嗽聲,而背對著雨萍的嚴宇峻終於慢慢地……站了起身。
「你保證過的。」嚴宇峻冷冷的開口,依然壓不住全身的顫抖,「你說你沒殺死義父的。」
「沒錯,我保證過。」雨萍看著嚴宇峻的背影,她再做了一次痛苦的深呼吸,「我沒有殺死你又父。」
「夠了!施雨萍!」嚴宇峻啪的轉過身來,「他都已經看到了,都說的那麼明白了,你為什麼還要否認?!」
嚴宇峻?!
雨萍這下真的露出了緊張而倉惶的神色,退後了一步。
「你……你相信他所說的?!」雨萍激動的反問著嚴宇峻,「他說了你就相信?!」
「荷西是一個很老實的人,他沒念過書,不說謊!你看他嚇成那個樣子了嗎?他真的看到你了呀!」嚴宇峻對著雨萍開始大吼,「告訴我你那天不在哥倫比亞,告訴我你不在火場裡,告訴我你沒拿槍指著我義父!我求求你,你告訴我呀!」
我……我……雨萍痛苦的張著嘴,她蹙起眉,慌張不已地搖著頭;這、這要她怎麼講?要她怎麼說?天!好痛苦,她的心為什麼像是被人握緊一般,覺得好痛苦?
「我、我那天……在哥倫比亞、在火場裡。也拿槍指著你上父……」雨萍上前靠近了宇宇峻,「可是我就是沒殺你義父呀!」
天啊!
嚴宇峻仰頭向著天,他的雙眼因痛苦而緊閉,淚水自一旁緩緩滑落,五官正因打擊太大而扭曲著,而內心……正被人用刀、一刀又一刀的捅著……他找了那麼多年的兇手、殺死他義父的兇手……竟然就是雨萍!雖然說她只是一個殺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但問題是她親手殺掉義父的!永遠不能推去這份罪!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騙他說沒有?!
她說要待在他身邊?她跟義父怎麼可能有什麼協定?她待在他身邊究竟是為了傷害他、欺騙他.還是要殺他?!
他曾經立誓,他一定要殺死義父的人償命,而今這個牽動他心房的女人就是殺他義父的人,她就站在他面前,只讓他動心的女人……是因為她的恬靜、她的孤傲,那與他相似的寂寞……正因為她是「黑瞳」,所以他才會……愛上她。
更悲哀的事情竟然發生了,在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愛上她了。
因為他現在是如此恨她,恨到他心痛如絞,他才發現他竟然愛上她了!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世界上殺手道麼多,為什麼偏偏是雨萍殺掉義父呢?但為什麼……雨萍不承認呢?
什麼信任與否,那一切,都是空言!
他這輩子……真的再也不能信任人了!
「告訴我……是誰雇你殺掉義父的?」嚴宇峻正視了雨萍,帶著淚水,「只要你說出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但我們自此爾後再無瓜葛。」
方落在瞬時沉了臉。
「……你……你不相信我?!」雨萍開始覺得她的心臟似乎難以負荷她的心跳速度,好緊窒、好痛苦……「你認為我是殺死你義父的兇手?」
喔,天……她心臟好難受……她、她鼻子為什麼那麼酸……她好想吶喊!
「事已至此,你還想再為自己辯解什麼?!」夠了。欺騙已經夠多了,「告訴我,是誰僱用你的?!」
他,不相信她。
真難想像,她好不容易對一個人敞開了心房,好不容易遇上一個能讓她安心的人,一個讓她想信任的人……結果,她又再次被背叛了。
酸楚頓時湧上,雨萍為了抑制淚水,不停的做著深呼吸……淚水清提,她流出了多年不見的淚水。
看!現在陽光還高高掛呢!不到一個小時前,她還站在窗前對著他微笑,那時的她第一次有幸福的感覺……她在想,這樣就可以幸福吧!或許這個人,是值得依靠和信賴的人,是可以讓她有嶄新生活的人呢!
瞧!口裡的咖啡還餘味猶存,她剛還在沙發上告訴他,她願意信任他、願意接納他的進駐;他不是也說了嗎?說他願意相信她……就只相信她一個人……
可是,一個小時後呢?陽光還是照了進來,可是現在在她面前這個眼裡佈滿血絲的男人是誰?他的眼底……再也沒有她了,而她的心裡……再也不要有他了!
再也不要有任何一個人了!
「呵……呵呵……呵呵呵……」雨萍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果然是與幸福無緣的女子,因為她是殺手呀,她是一個殺手!
本來就不該有心、本來就不應該敞開心房,現在報應來得多快呀,施雨萍,你看看,你信任人的下場,就是一次又一次被背叛!
「快告訴我!」嚴宇峻不能理解雨萍的笑是為了什麼,他只知道他的理智早已破絕望與憤怒所掩蓋。
「那是我的職業機密,恕不奉告。」抬起淌滿淚的臉龐,雨萍笑開了嘴,對著嚴宇峻。「從此爾後,我們再無瓜葛。」
這是她最後一次流淚、最後一次笑,她再也、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雨萍維持笑容,往門口走了去;嚴宇峻口身要拉住她的手臂,卻被她利落的迴旋踢一腳踢往沙發去。
事情真是出乎意料呀……想不到「黑瞳」不說出僱用者的名字……方落一直暗自笑著,那得意的笑呀!
「咳……咳……」他又低首咳了幾聲,才注意到緊抱住他的荷西,和站在他面前的身影。
「你再活也沒多久了,阿爾伐落。」雨萍冷冷的撂下了一句話,抬頭挺胸地步出嚴宇峻的辦公室大門。
淚並沒有停止,雨萍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流淚,從今以後,她將冰封住自己的心……因為她已經禁不起任何一個人再一次的背叛了!
再也禁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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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屋外一片寂靜,而屋內卻一盞燈也沒有開啟。
雨萍靜靜坐在日式小木桌旁,一動……也不動。
她人在這裡,但是她靈魂卻在幾年前飄搖著;她到了那個滿是火海的工廠,想要回顧當年種種一切。
十七歲吧……她接到了標靶的照片與身份,於是動身前往哥倫比亞;目標是哥倫比亞的最大毒梟,大陸華人,奧斯卡。
時間和地點都確定了,她潛入工廠,打算只花一發子彈,而且不打算驚動到太多人;突然間身後一陣巨響,這個工廠竟然接二連三的響起了爆炸聲!她躲著碎石與倒下的物品,決定盡快找到標靶。
畢竟受了人家的僱用,她可不能讓標靶於緣於故死在爆炸或大火裡、再怎樣也得親手殺掉他。
她在尋找的同時,卻聽見了一聲槍響,急急忙忙趕過去,她竟然見到倒在血泊中的標靶,和一旁站著的人,那是另一個初出茅廬的殺手,他笑著對標靶說著話,剛剛那一槍穿過了標靶的肺,他正準備再補上致命一槍。
可惡!僱主竟然敢同時請兩位殺手解決同一個標靶,簡直不把她「黑瞳」放在眼裡!
在殺手要解決標靶時,她先解決了這不識時務的殺手;想跟「黑瞳」搶工作製造名聲,下輩子再說!
濃煙正迷濛,剛好可以遮掩她的行蹤,她走出去,槍指著標靶,要確定他的狀況。
標靶不停的失血.翻了白眼在顫抖著,看來是沒有救了……
「……奧克達維歐……奧克達維歐……」聲音來自頻死的標靶。
咦?這倒奇了,她第一次聽到除了「救救我」以外的話;她回過頭、蹲了下去,而標靶的手卻在空中揮舞著。
「奧克達維歐……我的……義子奧克達維歐……」標靶哺哺自語地念著,「他殺了我……也會殺他……不可以……不可以……」
「喂!你快死了,顧自己吧。」義子?這個人看來還真疼不是親生兒子的義子,「要祈禱的話,我可以奉陪。」
當做是失職的賠禮吧!要是剛剛出手的是她,他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地在這裡哀嚎,一定是一槍斃命,絕不拖泥帶水!
「救救奧克達維歐……保護他……求求你……」標靶染滿鮮血的手突然緊緊握了她的手,「你一定要保護他……不要遭到毒手……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你都快死了,還有時間管別人?!」麗萍皺起眉頭,「我認為義子不如親生兒子!」
「喔……我愛他……我愛他呀……咳……咳……」標靶流下了淚,傷口繼續因咳嗽而大量冒血,「我願意用一切去換取他的生命……求求你……救救……」
愛?愛是什麼東西呢?她不懂……可是,標靶的真心卻有點令她動容,聽著標靶交代遺言,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逼得她不得不彎下身去聽他在說些什麼。
一彎身,她的淚就滑落了……她仔細聽著標靶臨終前的遺言,然後感到濃煙越來越嗆人,再不走她就走不了了!
「謝……謝……」標靶的眼皮漸而無力,「你是……你是……」
他的手自她的手滑落下去,閉上雙眼的他算是死而瞑目,嘴角甚至還掛著微笑。
她抹去眼角那一滴微弱的淚水,笑著對標靶表明身份:「我叫『黑瞳』。」
然後她極其利落地迅速離開了現場。尋找叫奧克達維歐的男人,還有那個該死的僱主!他僱用兩個殺手就已經違反條例,而現在標靶又反過來請她保護他的義子免於受到僱主的迫害……
所以……雨萍雖然在樹叢間別見了僱主,但心想:等一下再來料理你吧。
當她跑到河邊最大的屋子旁時,一進門就聽見了定時炸彈的秒鐘聲響,喊了幾聲奧克達維歐之後,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好傢伙,想要炸毀房子,以掩人耳目是嗎?
算他聰明!她露出難得的讚賞微笑,然後想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
她換上了工作服、戴上鴨舌帽,然後跑去找她的僱主;她聽到他也在尋找那位奧克達維歐,想必是要殺掉他吧!所以她「好心」的告訴他,奧克達維歐在河邊那棟裝滿定時炸彈的房子裡。這樣就好了,殺掉了違規的僱主,也算保護了標靶口中的奧克達維歐;她親眼看著河邊宅子被炸毀,滿意的離開了哥倫比亞,任務結束。
任務……應該在那時就終結的。想不到十二年後,僱主阿爾伐落竟還活著,那場爆炸並沒有要了他的命,而奧斯卡口中的奧克達維歐,正是那個背叛她的嚴宇峻。
路燈微弱的燈光透過窗戶,照在桌上;雨萍死寂的臉上,已不再有任何的表情,她剛剛決定,要忘掉這一切,離開台灣。
信任人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一旦信任了,就會有被背叛的危險;而這個被背叛的可能性,在她身上,發生率一向都是百分之百。她想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不再做什麼生意了,只要有一片花與草的田地,讓她在裡面安靜地度過餘生就行了。過去種種,是加諸在她身上的枷鎖;與嚴宇峻的種種,也不過是過往雲煙的一場夢。
雨萍站了起來,提起簡單的行囊,她若沒有計算錯誤,再不久嚴宇峻會派人來抓她回去,因為他要知道僱主是誰,而阿爾伐落也會叫人來殺她滅口。
只是她……誰,都不想再見了。雨萍就那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的心已經徹底死了,深埋在冰原的地心之處。
隔天,遍尋不著雨萍的嚴宇峻收到了一個信封袋,裡頭放有一段小巧的錦紫蘇。
「無望的愛」。
而龍華集團的總裁方落,也收到了一隻信封,裡面有一小張紙片,上面寫有一組號碼。
第二組密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2:34
第10章
無望的愛。
嚴宇峻手上拿著那株錦紫蘇望著。
昨天收到的黑色信封袋,就只包著這株小草,他查了花語大全,就看到它的花語,正是「無望的愛」。
是雨萍留給他的,最後的禮物。
她早已人去樓空,派出去的人回來報告,她的屋子已經有人先一步去翻動過了;他還沒有心思想對方到底是誰,他只是看著這段錦紫蘇,心中隱隱抽痛著。
雨萍臉龐一再的浮現在他腦海裡,那幅她蹙著眉心痛苦地嘶喊著:「你不相信我?!你竟然不相信我?!」的模樣。
該死!他昨天是太激動了!一得知有兇手消息就激動萬分,加上荷西的指證歷歷,教他怎麼有辦法再聽進雨萍所說的每一個字句?!荷西說的有多明白啊,他看到雨萍站在義父身邊、看到她對著義父冷笑著……最重要的是——
雨萍承認當年她人在火場,就在義父面前……可是她就是不承認她殺了義父!
這其中會有什麼誤會嗎?他昨夜翻來覆去,一整夜未能成眠,就在想著這個問題;雨萍心痛的神情太深刻了,就那樣刻進他的心裡,她會那樣子喊,一定有她的原因。
只是,「黑瞳」是一名殺手,她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哥倫比亞、不會剛好身在火場裡、還那麼剛好就在他義父身邊。
他這裡所言、所聽、所判斷的,沒有一項能證明雨萍是無辜的!
儘管……「黑瞳」是受人所托,但是再怎樣他都無法釋懷,他只要閉上眼,就會看見「黑瞳」無情的拿著槍,在義父身上開洞,然後她帶著冰冷的面容,頭也不回的離去;而義父,就在血泊中一直高喊著他的名字……喊著……
但是……為什麼她會流淚?她為了他的不信任而流下了淚水,那模樣就好像是……好像是他背叛了她一樣,好像錯全在於他似的!
為什麼偏偏是雨萍呢?為什麼偏偏是她?他沒有那麼大的心胸,繼續裝作沒事一樣的愛著雨萍、與她一同生活,然後忘記義父的仇恨。
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寄上這株錦紫蘇,彷彿是宣告她的絕望、宣告他們之間的結束;這段才剛開始,就立刻以悲慘落幕的戀情。
明明以為,終於找到一處樂園可以讓他休憩的呀……明明以為,終於尋得一個人,可以讓他安心並且依賴的……
結果一切,正告訴他應該繼續信奉多年來的原因:他既然捨棄了一切,就不該再存有無謂的希望。
嚴宇峻把頭埋進手臂裡,手上仍拿著錦紫蘇。
對了,蕭昕呢?為什麼昨天他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瞧見過他?已經一天一夜了,為什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蕭昕呢?」他按下對話鈕。
「還沒進來,總裁。」秘書室回著。
還沒進來?蕭昕不可能這麼久沒跟他聯絡的?他那個人一天不跟他囉嗦就會受不了,更何況昨天方落還來,這算是件大事,他不可能不過問的!
發生了什麼事嗎?
「早啊!」門突然被推了開,「我聽說昨天這裡氣氛很糟喔!」
蕭昕?!
「你去那裡了?為什麼沒有聯絡?!」嚴宇峻看著從容的他,有一股想打人的衝動。
「嗯?你還記得關心我呀?!」蕭昕笑瞇瞇的把手上的資料遞給嚴宇峻,「我去幫你找一些有用的資料。」
「什麼資料?」嚴宇峻狐疑的看著蕭昕,他為什麼……覺得他怪怪的,「你知道嗎,殺死義父的人,居然真的是雨萍!我……」
「噓……你先看這份資料比較重要。」蕭昕胃然的打斷了嚴宇峻,「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聽誰說的?昨天除了他、方落和雨萍之外,並沒有第三者在場呀!蕭昕果然怪怪的,他說不一來,但是他就是覺得相當奇怪、抱著懷疑。嚴宇峻還是先接過資料,開始看蕭昕所謂的「重要資料」。
裡面是一些照片和說明,還有一些鉛筆記錄;地點是哥倫比亞,火場廢墟的照片……那個是他的宅子、還有另外一邊是……嚴煥山的工廠。
「這是什麼?」嚴宇峻厲聲一問。
「重要的資料呀,我昨天拿到的。」蕭昕從容的翻到一具屍體報片上,「看,這具屍體是在工廠裡發現的。」
嚴宇峻仔細看著,屍體雖然已經燒焦不可辨識,但是依體形而言,那並不是義父的肥胖體形。
「這具屍體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他躺在嚴煥山的身邊,身中一槍,腦袋開花。」蕭昕得意地坐上桌子,「據調查,這個人沒有身份。」
沒有身份?!不可能的,在工廠裡工作的所有工人,他沒有一個不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是有身份的;就算是偷渡客,義父也都為他們在政府裡安排妥當,每個人都是哥倫比亞的正式公民!
「而且據可靠消息得知,這個傢伙原籍芬蘭。」蕭昕湊近了嚴宇峻的耳朵,「他、是、名、殺、手!」
殺手?!
有殺手腦部中檢,陳屍在失火的工廠裡……而且是在義父的身邊?!
「怎麼回事?」嚴宇峻沉吟了,「這根本不合理呀!」
若是雨萍殺了義父,就不可能有另外一個殺手會出現,……而且這個殺手還死了?並且是一槍貫穿腦部?
「沒錯,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想想,為什麼會有兩個殺手呢?」蕭昕在一旁也跟著哺哺念著,「這具屍體是一個相當重要的關鍵證據。」
兩個殺手?「黑瞳」和這個芬蘭殺手,他們是同時被雇去殺義父嗎?還是雨萍是去殺這名殺手的?嘖,怎麼事情突然變得一團亂了?還有,蕭昕是怎麼拿到這份資料的?!
「等等,你去哪裡拿這個東西?」天啊,這本紀錄簿還是哥倫比亞境內警局的?!「你不要告訴我你在二十四小時內來回哥倫比亞和台灣,還跟當地警方打了通關。」
「是一個朋友給的。」蕭昕神秘笑笑,「一個很不錯的朋友。」
朋友?!他怎麼不知道有這麼可靠朋友?還可以隨時拿到當年工廠焚燒和義父被暗殺的警局資料。
「不要問不要問,反正你問了我也不會說。」蕭昕在嚴宇峻開口之前叫了起來,「你好好研究這份資料,反正它能幫上忙就好了!」
「你不要隨便去拿來路不明的東西,會惹麻煩。」嚴宇峻不悅地皺起眉。
蕭昕只是呵呵呵的笑著,然後迅速飄出辦公室。
他要是再待下去呀,嚴宇峻鐵定會逼他把話說出來不可;嘿嘿,那個「朋友」的出場也很華麗,拿了把槍指著他的頭,害他差點嚇出一身冷汗!
不過虧他提供了那份資料,與他「秉燭夜談」之後,他希望他所做的「犧牲」和朋友所做的推測是正確的。
電話聲響,秘書室立即接起,然後遞給站在一旁傻笑的蕭昕,「急事,是龍華集團的總裁。」
如果是方落打來通報的急事,那鐵定是天大的壞事!
「宇峻!宇峻!」蕭昕突然瘋也似的推開門衝進來,「不好了……不好了!」
嚴宇峻抬起頭,這輩子他還沒有看過那樣失控的蕭蝗,腦子裡閃過天大的不祥,到底是出了什麼嚴重的事?
「方落……方落說施雨萍在他手中,他要你立刻到他的別墅去一趟。」
什麼?!嚴宇峻一擊桌子而起,雨萍在方落手裡?!他抓雨萍做什麼?和雨萍的不共戴天之仇,是他跟雨萍的事,方落不是只關心那第二組密碼嗎?
嚴宇峻抓起外套,順便再把桌上那份重要資料扔給一邊的蕭昕,飛也似的衝了出去。
他到底想對雨萍做什麼?!
車子離開了台北市後,飛快的往八里前進,方落的別墅位在八里偏僻的山上,路程十分遙遠,一路上,嚴宇峻憂心如焚。好不容易車子上了山,果然沒多久就見到那幢位在崖邊、海上的華麗別墅,而大門已然敞開。
嚴宇峻連等都不想等的就先下車,蕭昕隨後跟上,衝進了方落的宅邱。
佐晨早在大廳等候,他一樣是掛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一點也無視於嚴宇峻的難看臉色和幾要殺人的衝動。
「早安!」他禮貌的打著招呼,「你們來得真快!」
「廢話少說!」嚴宇峻上前就冷瞪了他一眼,「方落呢?」
佐晨被嚴宇峻寒光一掃,不免因害怕而囁嚅起來,他趕緊低下頭,然後走在前面為他們帶路。
真是不識好歹,沒看到人家已經怒氣衝天了嗎?
還道什麼早?蕭昕在後面前喃喃自語地低咕著,環顧四周,他就是感覺有那麼一點奇怪!堂堂「黑瞳」會被方落那個拐子抓到?抓到就算了,為什麼這裡還沒有門禁森嚴的感覺?
他要是抓到「黑瞳」這種身份的人,不但要把她用什麼千年寒鐵綁個十圈八圈的,還會在各個門口多派人嚴加看守。
方落的宅子裡,人卻少得挺可憐。
終於走到走廊盡頭的書房,嚴宇峻不客氣的一把推了開。
方落正坐在桌邊,滿臉春風正得意,嘴上抽著他最愛的古巴雪茄,笑吟吟地歡迎嚴宇峻的到來,嚴宇峻站在他面前,正以一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瞪著他,當然,對方落而言,早已不畏懼這種眼神。
「人呢?」嚴宇峻開門見山。
「嗯……對於殺父仇人,你倒還是挺關心的嘛……呵……」方落吸了一口雪茄,享受般的閉上眼,「這麼氣急敗壞的趕來呀。……呵、咳……咳……咳……」
「廢話少說,免得你等一下被自己的雪茄給嗆死。」嚴宇峻嘲弄著,「把她交出來!」
佐晨進人,為每一個人上一杯茶,然後乖乖站到方落的身邊。
「她是殺死嚴煥山的人呀!你何必這麼擔心呢?我抓到和你抓到有什麼兩樣呢?」方落斜脫著嚴宇峻,眼裡帶著一種異樣的光彩,「不如我就幫你把她殺了,以祭嚴煥山在天之之靈好了。」
「你敢?」沒有怒吼、沒有咆哮,嚴宇峻反而只是沉下聲音,警告著;可是這種警告比咆哮的效果大得多了,至少方落身邊的佐晨就打了個冷顫。
「咳……咳……咳、咳、咳……」方落又再咳了幾聲,想拿過桌上的花茶熱個喉,佐晨也及時奉上,「你……你還是愛上她了吧?愛上殺死嚴煥山的女人……愛上『黑瞳』?」
「你的話為什麼這麼多?」嚴宇峻真的不耐煩了,「快把人交出來!」
「沒問題!」方落倒也回答得乾淨例落,「只要你……把第一組密碼說出來,我就放人。」
第一組密碼?!嚴宇峻緊皺著眉頭,眼裡透著萬般不解;無緣無故,方落要第一組密碼做什麼?要拿「福爾摩莎資金」,非得要有兩組密碼才可以取得,一組根本無用武之地。
「沒有第二組密碼,你要我的那部分也是枉然。」他才不會輕易給方落呢,「我現在要雨萍,立刻!」
「哼……咳……咳……呵呵呵……」方落開始又低笑起來,他緩緩的拿出一張小紙條,夾在指間晃呀晃的。
那是什麼?嚴宇峻瞇起眼,非常不能理解方落的拖延戰術;蕭昕一步上前,也想看清楚那張紙條究竟是什麼……
方落身後的佐晨卻在此時揚起微笑,一臉快樂地開了口:「義父已經拿到第二組密碼了!」他笑著說,一臉為方落高興的模樣,「真的很遺憾吧!嚴先生,您還是快告訴義父第一組密碼吧!那是你承諾過的喔!」
方落拿到了第二組密碼?!這怎麼可能?!義父應該不會告訴其他人第二組密碼的,方落是從何得知的?!嚴宇峻看向方落,再看著他身後那得意洋洋的佐晨,順著他的眼,嚴守峻瞧見他正開心地凝視著桌上某一個東西:那是一隻黑色的信封……跟裝錦紫蘇一模一樣的信封袋。
是雨萍給他的嗎?擁有第二組密碼的人……是雨萍?!
等等……嚴宇峻從容的伸出左手,示意等一下的態度,然後緩步走到沙發邊,坐下來喝一口佐晨泡的咖啡,思考一下。
義父再怎麼說,也不應該會把第二組密碼交給一個狙擊他的人呀!而且,「黑瞳」殺人的特殊方法早就聞名各地,向來是一發子彈就乾淨利落,鮮少會有任標靶掙扎的機會與痛苦,若是她從遠處開槍,讓義父一槍斃命,義父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告訴她第二組密碼的所在
難道……嚴宇峻拿過蕭昕懷裡的資料,翻開看著裡頭那具破一槍貫穿頭部的無名殺手焦屍……這又是什麼?!
「第二組密碼……是雨萍給你的?」嚴宇峻抬起頭,問了方落。
方落微微笑著,他那喜上眉梢的神情,讓嚴宇峻看了很想立刻挖出他那僅剩的一隻眼睛。
「呵呵……沒錯……正是『黑瞳』給我的。」
嚴宇峻站起身,走上前,啪的一聲把那份資料甩上了方落的桌,在他的面前;嚴宇峻打開屍體那一頁,指著要方落看清楚。
「這具屍體是在義父身邊發現的,是一個殺手的屍體,但我們都很清楚那不是雨萍。」
方落神情很明顯的剎那間暗沉下來,「而且如果殺義父的是雨萍,義父根本沒有機會告訴雨萍那第二組密碼!」
砰!
該死!嚴宇峻在說完之後一擊桌面,他竟然不相信雨萍;他沒有想到,荷西只說看到雨萍站在義父身邊,看到她笑著說她叫「黑瞳」,荷西並沒有親眼看到她扣下扳機,讓子彈穿過義父的身軀呀!
「你呢?你願意相信我嗎?」雨萍恬靜的臉龐帶著淡淡的……幸福旦期待的微笑,在昨天的陽光中……
在那沉靜的氛圍內……但是——
已經被他親手給……破壞殆盡了!
「你交的是假的兇手!你害我誤會了雨萍!」嚴宇峻終於開始激動起來,他只要想到他傷雨萍有多深,他的痛苦就有多深,「義父可能是這個人殺的,而不是雨萍!」
「宇峻!」蕭昕突然大喝一聲,可是卻來不及阻止一切。
方落從桌底抽出的槍正不偏不倚的打穿嚴宇峻的右肩,血向上濺開,人向後踉蹌而去;蕭昕一大步上前扶住嚴宇峻,他正因痛楚而略皺了眉頭。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拿到這份資料的,不過你還是很聰明呀,奧克達維歐。」
方落讚賞地點著頭,他只要一叫嚴宇峻的西文名字,就沒有好事,「那個殺手……是一個想借搶工作來製造名氣的芬蘭笨蛋,我想他是被『黑瞳』給殺了吧!」
「你……你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唔……嚴宇峻按壓著右肩,痛楚正不停地湧上,「我並沒有說他是芬蘭人!」
砰,身後大門忽然被推開。
「因為他正是僱用我與那位芬蘭殺手的僱主。」輕柔但冷靜的聲音由後揚起,「也就是真正謀殺奧斯卡的人。」
雨萍還是一身雪白,只是這次是連身的皮衣勁裝,長髮己高高紮起,一束馬尾在後,淡然的面容上是毫無情感的臉。
嚴宇峻回首看著雨萍,他知道,現在過來的人已經不再是施雨萍,而是「黑瞳」!
「施小姐!」蕭昕高興的笑著。「你沒事啦……」
「我是『黑瞳』,不是施雨萍。」雨萍連正眼也沒有瞧嚴宇峻一眼,往前走去,「阿爾伐落根本沒有抓到我……哼,誰有本事能抓到我!」
方落臉上的笑意幾乎完全消失,手中的雪茄因緊握而變了形。
她竟然還會出現?!雨萍走到了嚴宇峻身邊,與他平行著,但只是看著方落,只看著方落。
「你是一個職業殺手,怎麼可以出賣客人的機密!」方落指責雨萍,咆哮著,「竟然說出我是你的僱主,你這個女人…」
「她不必說,你自己就已經露出馬腳了;我根本就沒說那個殺手是芬蘭人,你卻瞭如指掌,這還不夠明顯嗎?」嚴宇峻緊握住拳頭,怒不可遏,「義父對你那麼好,你竟然僱人殺掉他?!」
「住口,你懂什麼?!嚴煥山哪裡對我好,他想把所有產業一分不少的交給你,把對他忠心耿耿、助他打天下的我棄之如敝履!我算什麼?!你又算什麼?!」方落手中的雪茄已經被他壓在桌面,被壓熄且變了樣,「是他先背叛我的,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義父……佐晨嚇得往一邊走去,盛怒中的義父他根本沒有看過。
「義父多年來給你的金錢已經足夠支付你的報酬了,你未兔太過貪心了吧!你根本是忘恩負義又貪得無饜小人……」嚴宇峻當然是有備而來的,他以左手就要抽出腰間的槍,「我現在就送你親自去向義父賠罪!」
才要抽出槍的嚴宇峻,根本比不上方落一直拿在手裡的槍快,他早已直指嚴宇峻,這次方落瞄準的是他的肚子;因為嚴守峻還沒說出第一組密碼,所以不能死。
雨萍從容的一腳踢開方落的辦公桌,造成的震動與位移影響了方落的準頭與輪椅位子,他稍稍一分神,雨萍已經用他桌上的文件,掃下了他手裡的槍;而她的另一隻手,也壓下了嚴宇峻手裡的扳機。
「你終究還是沉不住氣,阿爾伐落。我知道給你第二組密碼後你會做出什麼樣愚蠢的事情,果然還是自露馬腳了。」雨萍平淡的說著,「這樣我並不算是說出商業機密了;奧克達維歐是我答應奧斯卡要保護的人,我不能讓你動他一根汗毛。」
「保護?!就是因為你答應要保護這個人,所以你才誘騙我去那個房子,害我被炸成現在這個樣子?!還有……要不是你埋下炸彈,我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方落歇斯底里的狂吼著,拉過一旁的佐晨,再從他腰間抽出另一把槍,「你要保護他隨便你,但是叫他把密碼給我!」
義父!被拉過去又被放開的佐晨踉蹌了好幾步,他看著方落,皺起擔心的眉頭。
「義父、義父,不要這樣,您不要生氣了!」他跪了下來,湊近方落,拉著他,「不要,跟他們生氣了……不要……」
煩人!方落大手一揮,竟用槍托打了佐晨,他撞上了牆,暈了過去。
「我是不可能把密碼給你的。」說什麼……他也不可能會把義父的心血給他,「那是義父的東西,現在則是我的,我絕對不可能會給你這個兇手!」
嚴宇峻使力掙開雨萍的壓制,槍騰出了空,就與方落的槍口對峙了!
這是一種廝殺,一場必定兩敗俱傷的殺戮呀……
砰一一砰——砰——
槍響大作,但是卻沒有讓他們任何一個人,流下一絲鮮血。
雨萍以腳踢移了嚴宇峻的手,讓他完全沒了準頭;而不停扣扳機的方落,只聽得砰砰聲響,卻不見有任何子彈飛出。
空炮彈?!他睜大了眼,佐晨怎會配著空炮彈的槍在身上?方落怒極攻心,突然心臟一緊,當場吐出了鮮血。
咳……咳……咳……咳……
因不停振動而造成右肩痛楚增大的嚴宇峻現在不得不壓下右肩,倚住蕭昕才得以支撐,他看向一再阻止他的雨萍,她只是淡淡的拿過他的槍,一樣不看他一眼;他們看著不停因顫抖而咳血的方落,感到莫名的詭異。
「我就說呀,叫您不要生氣的嘛!」地上那個應該趴著昏迷的人,竟然發出了可愛的聲音,「這樣子會讓毒發得更快呀!」
佐晨坐了起來,他瞇著眼那樣天真地說著,擦了擦嘴角的血,他的笑容依然是那樣的燦爛。
「佐晨?」方落抖著手,「你為什麼用空炮彈?剛剛你說什麼……毒發?!」
「我好怕見血喔!我自己都不帶真槍實彈的,那樣多嚇人呀!」佐晨又一臉害怕的模樣,「至於毒,就是每天抹一點點砒霜在您的雪茄上面,加一點毒在您的餐飲裡面,只要日子久了,就差不多要說了byebye了呀!」
「你加的毒是『毒天使』吧?我聽出他的咳嗽聲來自肺部的敗壞。」雨萍接了口,「你真是用毒專家,那種毒竟也拿得到。」
「啊,被『黑瞳』稱讚,我會很不好意思耶!」佐晨一骨碌跳了起來,「看啊看吧,時效好像差不多了。」
蕭昕扶著嚴宇峻,跟他說明,那份資料正是佐晨拿給自己的,昨天在地下停車場,他被槍指著後腦勺,就那麼砰的一聲,搞半天竟然是空炮彈,轉過頭氣得想殺人的蕭昕,卻看到那個聽說身體不舒服的麥當勞寶寶。
「我們是同一個孤兒院的,只是他變了樣子、改了名,我一直沒認出他來。」蕭昕對著佐晨相視而笑,「而且方落領養他時沒有調查清楚,他的父母正是被方落所殺害的。」
那是方落剛崛起時,以巧計謀騙了經營一個小企業的一對夫妻,拿到錢後便殺死他們,放火燒了屋子;只是他沒看到躲在衣櫃裡的幼子,從後門逃了出去。
當然,佐晨的「配合」與「幫忙」絕對沒有那麼簡單,蕭昕只要想到事情結束後,遠揚企業和龍華集團的半吃虧合作案,恐怕免不了又要破嚴宇峻刮一頓。
「我……我養你長大、我給了你這一切……你竟然這樣無情……咳……咳……咳……」不可能,他怎麼可能被他的義於、被最親近的人背叛!
「你是奪去我幸福,給我地獄般人生的人。」佐晨側了頭,對著方落微笑,「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打定主意要報仇了;不知道你現在能不能明瞭嚴宇峻的感覺?」
被親近的人背叛,那種不可思議與痛苦。
佐晨輕輕一推,就把方落從輪椅上推了下去;狼狽地倒在地上,炸斷的雙腳正難堪的露出,他不復地以手撐住自己的身體,依舊不止的咳嗽、吐血。
「你明明像是一匹潔白的布呀……明明……」明明是那樣的呀!他最信任的人、最……
「我不是一匹白布。」佐晨回了首,笑看地上鎖死的狼,「而是一匹全黑的布,再怎麼染……也染不上一點顏色。」
佐晨別過頭,繼續步向嚴宇峻,他拿起那張密碼紙,放到嚴宇峻的手裡,表示他的誠意,並宣示他一點也不需要這什麼「福爾摩莎資金」。
感受到莫名痛楚的方落正哀呼著,也不停口吐著鮮血……望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他還不相信剛剛明明可以殺掉他所恨的人、明明第二組密碼就已經握在手裡、明明「福爾摩莎資金」就近在眼前了……為什麼現在卻變成他如此狼狽地趴在這裡,奧克達維歐勝利的遠去?!
一切都是嚴宇峻……不,是佐晨背叛了他……不……是「黑瞳」……若是她沒有出現,他早就問出密碼,而且也不會因動怒而毒發,還可以在佐晨行動前,殺掉奧克達維歐!
突然間,方落瞧見了他的桌腳下,那把剛剛被雨萍掃下的槍。
「他怎麼辦?」嚴宇峻依然放不下方落,不親手殺了他,怎麼對得起義父!
「放心,他傷害了那麼多人,這是最適合他的死法;他會因痛楚增加而瘋狂,然後失血過多而亡。」佐展說起話來超級輕鬆自然,「我相信『黑瞳』姐姐一定充分明白『毒天使』的威力。」
雨萍微瞄了佐晨一眼,點了點頭。
方落真是養虎為患,這個佐晨比她看過的任何人都更加可怕,即使看著自己的義父這樣痛苦地哀號呻吟,依然可以掛著微笑,不為所動。
再也染不上顏色的黑布,她總算明瞭這句話的意思。
佐晨要送大家出去,把這間方落最愛的書房留給他當墳場,嚴宇峻想要挨近雨萍說些什麼,但是她卻比什麼都冰冷的退到一邊,讓蕭昕先扶著嚴宇峻步出;此時的雨萍突然止了步。
嗯,她好像忘記把剛剛掃掉的槍拾起了,不該留給方落任何機會的,她回過身,再度走向方落。
「『黑瞳』!」方落使盡力氣用雙手握住槍,指向雨萍,「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砰!
雨萍睜大了黑瞳,她知道這樣的距離、這樣的方向,她是再怎麼樣也難以躲掉這一顆子彈的……她……應該——
宇峻。
腦海裡,在最後閃過的不是她應該如何以側翻,或是其他方式盡力躲開子彈;腦子裡閃過的,竟然是一雙堅強溫柔的眼睛……是嚴宇峻的那一雙眼睛……
終於,在多年後,她瞭解到為何奧斯卡在臨死前,會不想著自己,而只想著宇峻了……他說他愛他呀,就是因為愛,所以可以忘了自己。
因為愛。
我已經懂得什麼是愛了……雨萍在這最後一刻,終於劃出了微笑。
儘管是無望的愛。
雨萍往後倒在地板上,強烈的撞擊使得她的臀部相當疼痛,但即使如此,她的理智還是清醒得非常快,因為她感到的痛楚是來自重擊到她的力量,並非穿過的子彈。
睜開眼睛定神,她只看到倒在她懷裡的男子,胸膛正冒著鮮血。
嚴宇峻?!
事情像是重演一般,雪地裡的紅血,出賣她的「他」也是那樣躺在她懷裡。
「我用生命,向對你的……不信任賠罪……咳……咳……」嚴宇峻的話幽幽地傳來。
雨萍只是果然的睜著眼睛,看著在她懷裡的嚴宇峻,她完全沒有動靜,腦子裡一片空白,她聽到蕭昕的大喊,看見上前踢掉方落手中槍支的佐晨,一切都無法思考……她、再、也、無、法、思、考。
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臉龐滑落,不止。雖然,她應該不會再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流淚。
「我愛你……對……對、對不起……不信任你……你……」嚴宇峻第一次那樣虛弱、第一次那樣深情,第一次笑的那樣……幸福,「我……真的……」
真的……什麼?
他緩緩的閉上眼,即將伸手觸及雨萍臉龐的手,終究還是沒有無力地下垂。
「騎士需要勇氣和放棄生命的決心。你有嗎?」
遠處,緩緩的又傳來那個神秘吉普賽老太婆的聲音。
「我有。」
他聽見了自己的回答,莫子期的回答。
漸黑的雙眼前,他再度瞧見了戴著金黃花冠的女王,伸出了她的雙手,迎接他。
而她身後,是一片飄著花香,那花朵遍的燦爛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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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藥水味的醫院,充滿寧靜與死寂的地方。
雨萍站在走廊口,望著眼前那一條生離死別、來去穿梭的步進;她就只是呆愣愣的站在樓梯口,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會邁開她的腳步。
那個人……就在她面前,為她擋下了那一槍,子彈進入了他胸膛,卻沒有再從哪裡飛出;是被肋骨嵌住了?還是鑽進了肺裡?她什麼都不敢猜、也不敢想。
她沒有到過醫院,不過她殺的人或許有來過;她沒生過病、沒受過重傷;就算有,「他」會為的包紮,「他」同時也教她基本的醫術,她根本不需要到這裡來。
今天站在這裡,是因為他,一個叫做嚴宇峻的男人,一個不信任她……卻又為她擋子彈的人。
男人都是這樣嗎?說的和做的,似乎都是兩碼幹事。
「嗨!早安!」
背後一個重擊,雨萍電光石火間倏地轉過身,拎過一雙殺意之眼,掃向來人。
「人家……人家只是跟你說早安嘛……」男人眨著一雙大眼,眨巴眨巴地遞上手裡的麥當勞薯條,「要吃嗎?」
「不要。」
雨萍鬆了一口氣,再度回過頭去。
「不要那麼冷淡嘛,怎麼說我們都是朋友啊,黑瞳姐姐……」佐晨神情十分愉悅地攀上雨萍的肩,「啊…好好好……算我沒說、算我沒說……」
佐晨很快地把手移離開雨萍的肩上,而雨萍則是再度冷眼一掃,這次回過身,竟然往樓梯口走去。
「喂喂,你要去哪裡呀?!」佐晨急忙追上去,「病房在走廊另一端呀!」
話一出,在樓梯間的雨萍就止了步;她在扶把上的手微微顫抖著,不安的上移……下移。
「他……他還好嗎?」沒有回頭看向佐晨,雨萍微弱的問。
「不知道耶……」佐晨趴在扶把上,「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這個佐晨……讓她想一槍殺了他!
她要是敢去,她早就去了!可是……可是……
「你不敢嗎?」冷冽的聲音出自剛剛那同一個人口中,「黑瞳?」
雨萍倏地轉過頭去,微凝住眉頭,瞪視著依然嘻皮笑臉,但是眼底沒有笑意的佐晨。
「我沒有不敢的事情。」雨萍斷然的回著,「從來沒有。」
「哦?」佐晨挑了眉,站直了身子,把手攤開指向走廊,「那麼……請吧,施雨萍。」
深深的一個呼吸,從雨萍嘴裡吐出。
她回過頭,重新走上樓梯,再度站在走廊口,再度裡向那會讓她頭暈目眩的通道。
「你做什麼事都很容易,但坦誠面對自己的心裡卻似乎很困難,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把握你本有的。」佐晨把一根薯條塞進口裡,「要記住,至少你們是相愛的。」
相愛的。
雨萍看著佐晨,露出微微一笑,總算邁開步伐,往前頭走去。佐晨靠著牆壁,歪著頭,再一根一根的吃著他最愛的薯條。
「難得你會說出那麼正經的話。」一隻手拍過他懷裡的薯條,「麥當勞先生。」
「噯呀,是小昕昕呀!」佐晨拔高音量,大聲叫了出來,「人家好一陣子沒看到你了!」
「可以請你不要叫我那、個、名、字嗎?!」蕭昕沒好氣的摀住他的嘴,「兩客麥當勞。」
嗯嗯……佐晨樂的拚命點頭,兩客麥當勞耶……
蕭昕好不容易才讓他安靜下來,拉整西裝,便和佐晨一起到醫院頂樓去了;出事後近兩星期,嚴宇峻都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所以蕭昕也無暇顧及龍華集團,那個方落現在怎麼了,他根本是一頭霧水。
「死啦。」佐晨說的一臉輕鬆,「宇峻哥哥不是受傷後送醫嗎?我就把他鎖在裡面等死呀,我回去時他早就死了。」
宇峻哥哥……不知道宇峻聽到這種稱呼,會不會想掐死他……
「那你現在就是龍華集團名正言順的總裁羅!」蕭昕看著孩子樣的佐晨,怎麼看……他都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人呀……「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乾脆的……乾脆的……」
呃……該說?或不該說?蕭昕突然打住了話。
「竟然這樣於脆的就殺掉方落,我的義父是嗎?」佐晨微撇頭看向蕭昕,帶著笑容,「我說過了,我是為了復仇才跟在他身邊的;沒什麼好捨不得的。」
「可是……恕我多言……再怎麼樣,都是相處十幾年的義父呀……」蕭昕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一點點感情都……」
「你是多言了,蕭昕。」佐晨從容的打斷蕭昕的話語,而且表示他不想聽。不想回答。
他趴在頂樓欄杆旁,陽光照著他的臉,顯得異常燦爛。
可是蕭昕越看……卻覺得越心寒,眼前這個人,究竟有多深不可測,或許他遠比宇峻要可怕得多。
「他們現在應該正在情話綿綿吧……」幽幽的,佐晨緩緩開口。
應該……可是呢,在佐晨和蕭昕長談的這會兒時間,雨萍卻還只是站在房門口,那特別VIP室的門前。
面對自己的心……面對自己的心……好!
雨萍一下定決心,就推門而人,快到連自己都還沒有想好見到嚴宇峻該說些什麼;只是意外的,那俊美的人兒正閉著雙眼,陷入沉睡中。
雨萍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看著嚴宇峻胸膛呼吸起伏規律,首先判斷他絕對是在沉睡之中……他身上插滿了管子,儀器在一旁跳動著……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雨萍低下了頭,輕輕握住了嚴宇峻的手,她才發現她的手儘管長著槍繭,儘管那樣堅強,放進他的掌內,竟顯得那樣柔弱與渺小……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喝!
雨萍猛然一彈,被突然發出的嗓音嚇著了。
「你……你不是在睡覺嗎?!」雨萍顯得有點尷尬而……不可思議。「我剛……」
「我以為進來的是蕭昕,當然得裝睡。」嚴宇峻竟然動手拔掉鼻管和氧氣罩,「你知道的,我要是醒著,就得聽他嘮叨個沒完。」
「噗哧……」雨萍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呀,她知道蕭昕念起來會是怎麼個樣子。
可是等笑完,尷尬的氣氛就起了……雨萍看向嚴宇峻,他已經半坐起身,緊緊的握住雨萍剛剛放在他掌心的手。
「你傷好了嗎?可以這樣拔掉管子嗎?」而且還施力……握著她、她的手。
「肋骨卡住子彈,沒有傷到器官,不成大礙。」嚴宇峻把雨萍拉了向前,吻上她的手背,「我好想你……很想你……」
就怕你再也不出現……
想你……雨萍咬住唇,她再度低下頭,避開嚴宇峻的視線。
「對不起……我不該不相信你的……你明明說你沒殺義父,但是我卻那樣懷疑你……」嚴宇峻緊緊地、非常用力地握住雨萍的手,就怕她離去般。「你願意原諒我嗎?雨萍?」
原諒?!
早在……早在方落開槍射殺她那一剎那,她就什麼都不在乎了!什麼不信任、什麼懷疑、什麼殺手的過往,一切都頓成雲煙,她永遠記得那一剎那,她腦海裡浮現的,竟然是嚴宇峻。
她深愛的男人,她安心的所在地……
「這種態度,不適合嚴宇峻。」雨萍帶點俏皮的語氣,突然昂起頭,「跟人家低聲下氣的道歉。」
「沒辦法,誰叫你是女王。」嚴宇峻勾起一抹笑,「我永遠的女王,我是你永遠的騎士。」
「這麼不入流的台詞呀……」雨萍別過了頭,「可不可以來點不一樣的?」
哦?嚴宇峻挑了眉,不顧身上傷口,就拉了雨萍向前。
雨萍這次可沒再被動,畢竟嚴宇峻是受了傷的人,一切還是由她來主導好了,她學習能力一向很強,上次接過一次吻了,這次的唇舌交纏,她相信也能夠得心應手!
「這樣算不算不一樣?」休息途中,嚴宇峻咬著雨萍的唇瓣這麼問著。
「嗯……」雨萍帶著笑容,也還咬向嚴宇峻的唇,「不算,這上次用過了。」
「嘖……那新的要等我傷好才可以玩呀!」
「呵呵……那你就等傷好吧!」雨萍不自覺中,泛紅了雙頰。
嚴宇峻看著她,再度情不自禁的把她拉近胸膛,緊緊的摟住了她;預言似乎真的應驗了,在他捨身之後,他得到了他這輩子絕無僅有的女王。
「我愛你……」他第一次,這麼誠懇地對一個女人這樣說著。
「我……」恨在包著繃帶與紗布的胸膛上,雨萍的嘴角盛滿滿溢的幸福,「我也愛你……從今以後,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不再是……只能有一個人的情況的。
雨萍!
門縫邊偷窺的兩個影子,正喜滋滋的笑著;嘿嘿,世紀兩大悶葫蘆相擁加告白耶……這麼可愛又難見的鏡頭,誰能放過呀!
嚴宇峻正激動地、喜悅地、興奮地,不願放鬆手上一絲一毫的力量,就那麼緊緊地擁抱住他深愛的雨萍。
「噯噯……痛!」
很可惜,胸膛上的傷,一點也不會看場合。
「你喲,就叫你不要亂動吧……你……」
蕭昕輕輕把門關了上,他們不能待太久,畢竟雨萍可是「黑瞳」,要察覺到他們的存在是輕而易舉的事;雖然這裡是醫院,可他們只想「探病」,目前還沒有「長住」的打算。
「很美好吧,這樣相愛的兩人,愛情的滋味似乎甚是美好呀!」蕭昕微微一笑,看向佐晨,「你呢,佐晨,什麼時候你也……」
「沒有。」佐晨吃下最後一根薯條,捏皺了盒子,「我不會有那一天……」
因為人類,都是一樣的。
都是……
佐晨帶著奇異的眼神瞥向蕭昕,然後把被揉爛的空盒扔進垃圾桶,緩緩的步離了病房門口;蕭昕只能歎著氣,望著佐晨離去的背影,他彷彿又看到了另一個嚴宇峻、另一個「黑瞳」,那份深深的孤獨正在悲泣。
終有一天,願佐晨也能夠褪去孤獨的外衣,找到可以安心依靠的地方。
就像……裡頭那兩個正在熱吻的人兒一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3:01
尾聲
熱鬧的台北市裡,人聲嘈雜、車水馬龍、熙來攘往,忙碌的腳步正馬不停蹄,沒有一刻得閒的安靜。
下午三點,女人把貼在門口的牌子翻了另一面,上頭寫著「休息中」三個字。
她穿著白色的連身洋裝,頭髮隨意紮了個馬尾,脫下身上的圍裙,走到茶水間倒出剛煮好的香濃咖啡;外頭的玻璃門傳出喀啦聲,然後又被關了上。
她探出頭,手上端著兩杯咖啡,放上她剛清理好的工作桌子;一旁垃圾桶是被剪下的花枝殘啞,她將不美觀的垃圾桶移到了後面,這才抬頭看了無視於「休息中」牌子而走人的男人。
男人高大而俊美,他摘下墨鏡後的雙眼,正深情凝視著那有著清秀臉龐、露著淡淡笑容的女人。
「好香。」他坐了下來,位子就在女人的對面,「今天忙嗎?」
「還好,畢業季剛過,比較清閒一點。」女人柔聲的說,看向男人的胸膛,「有沒有去複診。」
「星期日。」他喝了一口咖啡,「等你陪我去。」
女人閉上眼,不回話,捧著她的咖啡杯,讓暖意透過掌心傳遍全身;男人也靜靜的喝著咖啡,一邊欣賞這間恍若世外桃源的花店,那綠意、那花香,再再叫人內心沉澱安詳。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淡然的女人,她那一雙黑瞳也同時凝視著他。
無聲無息的時間繼續在他倆的對望之間流轉,不需要任何言語或是表示,平靜之中,他們就可以聽到彼此心聲。
「我想訂束花。」半晌,男人放下了杯子,開了口。
「請說。」女人自然的拿過一張紙卡和一支筆,因為她記得,男人送花有習慣親自將那豪放不羈的字與他豐富的文采綴在紙卡上。
「我想要一盆新娘草。」他抽起口袋裡黑色鋼筆,「送到黑瞳花店的老闆娘……心底。」
他在說完的同時,竟也飛快的寫完了紙卡,女人好奇於紙卡上過於簡單的話語,不像是詞藻豐富的他,女子接過男子推上的紙卡,趕緊端詳著。
「我愛你。」女子露出了難得的甜蜜笑容,把紙卡收進自己的口袋裡。
「我會準時送到。」她拿起兩人都已喝畢的咖啡杯,往茶水間走去,「我想她也會準時收到。」
男子對他笑著,她也回眸對他……嫣然一笑。哎呀……她忘記傳達奧斯卡對他義子的臨終遺言,他只希望他的義子能幸福呀……可是,他現在應該很幸福了吧?!女人輕笑一下,愉悅的走進茶水間裡。
世界再度恢復沉靜,男子輕鬆地伸了一個懶腰,呼吸了一口芬多精。
這是花朵遍的燦爛國度,而他是女王的英勇騎士,業已獲取她的芳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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