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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香]冰焰絕色【極道之愛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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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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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5 00:33:47
標題:
[沐香]冰焰絕色【極道之愛之二】[全文完]
冰焰絕色
(極道之愛之二)作者:沐香
去!這女人年紀輕輕,就跟枝冰棒似的,
一張冷臉好像全世界都欠她幾百萬,
還有個怪老爸再三交代這女兒『碰不得』!
要不是他暫時結束軍火買賣放大假,
她以為自己真願意跟在她身邊當保鏢?
偏偏就那麼幾次讓他見到她脆弱的一面,
竟發現自己心裡起了化學作用!?
唉唉唉,想來他堂堂一個知名黑幫老大,
一顆心竟被這小妮子攪得『凍』彈不得。
為了扳回面子,他下定決心,
不僅要『碰』她,還要將她綁在身邊,
用盡一生熔化那張冰雪般的容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4:18
楔子
硝煙方歇,三個大男孩躲在地下道喘息。
這場狙擊誰也沒料到,他們甚至連敵人是誰還搞不清楚。
「他們說不定是衝著我來的。」帶著墨鏡的裡見深雪深吸一口氣,退去的彈殼落在地下道的水坑,激起污濁的水花,他重上彈匣,「我不願欠人人情。我掩護你們,快走!」
「你瘋了!你又知道了?」莫子期一面換著彈匣,「現在是逞英雄的時候嗎?我們三個不合作,等等是一起死的份!不管衝著誰來,他們會留活口嗎?」他喚著包紮傷口的二弟,「子尉!你現在怎樣?跑得動嗎?還有多少子彈?」
子尉苦笑著,「我又不用左手跑步!我還有兩個彈匣。放心!死不了!我還等著要對老爸報仇哩。誰叫他送我們來送死!」
他笑著,聲音揉著苦楚,「我不想報仇。我只想脫離莫家。」他銳利的眼睛望著黑暗,「他答應我了。」
為了成為台灣軍火第一世家,莫峻庭將他的兒子們送來美國當人質,卻沒想到居然在紐約成了箭靶。
深雪歎了氣,「極道之子,生來就是黑暗的宿命。」他才十九歲,兄長幾乎都死於火拚,只剩下這個么兒,不知道這趟紐約之旅,會不會變成葬身之地。
「我絕對不屈服在這種命運之下。」子期的臉冷漠而堅毅,「我不當莫家人。就算走入極道,也該是我的選擇,不是宿命。」
「我也不。」子尉的傷口還在滴血,「我一定要宰了老爸。扭轉這種被咀咒的宿命!」
「那就打起精神來。」深雪輕笑,「就算宿命不可違逆。我也還有想見的人。」他想起心頭棲息的人影,「你們來自台灣吧?我深愛的人也在台灣。」他扶起踉蹌的子尉,「我們得活下去。」
「說得好。」子期舉起槍,「為了各自的使命,我們要活下去。」
子尉打中了追蹤而來的敵人,代替了回答。
這場廝殺讓他們聲名大噪。除了受輕傷的子尉,幾乎毫髮無傷的活著走出紐約最惡名昭彰的殺手圍殺。
疲倦的三個人清除了所有的狙擊手,疲勞的走在哈林區。滿身血跡斑斑,路人驚恐的走避。
「小兄弟,要去哪裡?你們的方向正確嗎?」街邊的吉普賽老婆婆抱著水晶球,清澈的眼睛像是月光,溫柔的看著他們。
「少囉唆!」子尉的傷口正痛,不耐煩和江湖賣藝的老太婆鬼混,「別煩我們!」
「年輕人。你的火性大約這輩子都改不了了……」她的笑聲低沉溫暖,「但是你火熱的心卻使你不墮入地獄。你將重生而潔白,但是……在地獄的日子,卻讓你有足夠的勇氣保護冰霜凝成的天使。你要好好保護她。若是雪天使溶解的時候……或許你的春天會真正的到來。只是春天需要性命來交換。你願意捨棄自己的生命嗎?」
春天?他受咀咒的人生還會有春天嗎?「我願意。」像是被催眠一樣,子尉回答。
子期覺得有點不對勁,難道是敵人?他慢慢把保險打開,不動聲色地,「老婆婆,你很鎮靜。」
「你用不著槍也能殺我這老婆子,」她轉過來,子期發現她的眼珠呆滯,原來是盲人,「你身上的殺氣比火藥厲害,你將如你所願,擺脫巨大的陰影,捨棄一切,成為你想要的黑暗之王。」
她的同黨潛伏在附近?他緊張的抬頭看著兩旁大樓的陰影,試著感應殺氣。
「但是,王是何等的孤單。你永遠無法等到你的皇后。除非你得女王的芳心,你這生只能在孤獨的荊棘裡獨行。你想成為的黑暗之王獲得絕對的權勢呢」還是當女王的英勇騎士,來到花朵遍佈的國度?騎士需要勇氣和放棄生命的決心。你有嗎?」
有什麼不能捨的?若有值得獻身的人?「我有。」
深雪看著異常的夥伴,他不害怕,也不驚慌,他畢竟來自-個信奉神社的家庭,對於神異有著極大的容忍,「請問您是……?」
「來自櫻花若雪的孩子呀……」老婆婆漾出慈祥的笑容,「你的虔誠祈求,鎮守四方的鬼神都為你感動。以殺止殺,以血換血,你不願意也前行著。你不要忘記你的初心。若是你謹守著你的諾言,你將在最黑暗的地方得到她。「你要有死一次的準備。」
「再死幾次,都沒問題。」若是為她的話。
她站起來,「那麼,你們的方向對了。」她指著巷口,「你們奇異的相會到此為止。走出這個黑暗吧,前方雖然還是黑暗,光明就在不遠處。」
他們順著她的指尖看去,等回頭老婆婆已經不見了。
互相扶持著,走出巷口,焦急的漢克叔叔正集結了大隊人馬,想來接應他們。
對看了一眼。這奇異的經歷,三個人沒再討論過。
深雪走入中正機場。十餘年了,他不曾踏入這塊土地,若不是少年時出生入死的夥伴莫子尉被關到牢裡,他沒打算踏上這片土地。
這不表示他不想那個人。只是他的身份,絕對會讓她陷入險境。他想起那個奇異的吉普賽婆婆,不知道是真是幻。
「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子尉看見少年時的夥伴,即使被關,仍然非常愉悅,「我怕是我累壞了,所以做夢。沒想到是真的。」
「深雪笑了笑,仍然帶著墨鏡,「子期……真的死了嗎?」
子尉皺了眉,「聽說是……大哥去了哥倫比亞,汔車爆炸,連屍首都找不到……」
「我聽說,台灣新崛起的黑道企業,遠揚企業的嚴宇峻作風很像是……」
「不是!」子尉有些懊悔回答得太快,「別傻了,大哥已經死在哥倫比亞了。」
深雪看著兄弟情深莫子尉,心裡有了答案。「你說得對。」
拋棄一切,包括親情和友情?
「不談這些了……」子尉急著轉移話題,「你的預言實現了沒有?」
「我?」深雪有些茫然,微微一笑,「江湖術士的話,你也信?我先想辦法把你弄出來吧……」
他成功了,而子尉在父親過世以後,也成功的拋棄過往的黑暗,成了「正常人」。
預言算是實現了,雖然只是一點點。只是一點點。
只是,如果眼前的景物也是預言的一部分,那麼,這也未免太過麻煩的預言。
纖細、冰冷的影子隨著優美的琴音流轉,即使室內溫度因為炎夏陽光而舒展,子尉卻感覺不到半點的溫暖。
「你看什麼?」她吐出冰冷的音調質問,雙手還撫在黑白鍵上。
「沒有,在欣賞你彈鋼琴罷了。你很優秀。」子尉站得遠遠的,謙恭的回應,他接受過命令,不能離她太近。
日夜相處卻不能太接近,日子一久,開始感到些微的遺憾。
「優秀?」她並沒有展現欣喜的表情,一點點也沒有。這在子尉的意料之中。相反的,她只是站起來,蓋上琴譜哼了一聲。
「我不知道什麼叫做『優秀』,只知道不要當第二名。」
子尉看著那美麗卻冰冷的背影,保持距離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開始有點後悔來到這深宅大院、後悔來到她身邊。
後悔……愛上她。
如果這是那詭異的預言之一,那麼,那天什麼時候會到來……?關於重生與犧牲?
「不要跟太近!要我說幾次?」她回過頭來發現子尉那迫近的眼神,飄遠的、比初識時溫柔許多的眼神,心一驚。大聲喝斥。
厄夜的預言哪……正一點一滴的實現了。
「是的,小姐。」子尉握緊了拳頭,也只能暗暗罵著「臭娘兒們」,卻對命運的捉弄無可奈何。
「落難的軍火商,走到這個地步……眼瞎的老婆婆當初可也看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4:41
第一章 壯志難伸
「老子不幹了!」莫子尉氣呼呼的摔下電話後,把一堆黑衣的隨從全部趕出房間外,「滾出去滾出去!我沒叫人一個都不准進來!」
這生意真不是人做的啊,好好的大老闆不蹺腿當,偏偏自取其辱去打這通鬼電話!莫子尉對自己的一廂情願感到可笑。
「戰艦跟飛機?子尉,你是準備組軍隊嗎?」莫峻庭生前的軍火生意對像──漢克在電話的一邊皺起了眉頭。
「的確是軍隊要用的,既然你們不賣好貨色,那你總有辦法賣我吧?」莫子尉自從父親過世後,接下了家裡的軍火事業後,小心經營之餘,卻不忘從小就想當軍人的職志。
無奈在莫峻庭的強迫威嚴下,他跟大哥莫子期從小就得去美國當人質,只因為那個死鬼老爸要博取漢克的信任,好成就他坐上台灣第一大軍火商的交椅。
也就因為如此,改寫了他之後所有的人生劇本。
正確來說,當他老媽在莫家生了他,他就注定要走入一個不同於常人的人生。到最後,連捍衛家的方式都注定跟一般人不一樣。
「賣你可以啊,我這邊有的是門路,但是……」漢克顯得有點為難,即使他是一個連美國當局都不敢公然招惹的軍火商,但是關於戰艦跟飛機這檔子事情,可不像一把把的衝鋒鎗跟一顆顆的手榴彈那麼簡單。
「你是擔心錢的問題嗎?」莫子尉心想,當然不是我付錢,又不是我要拿來玩生存遊戲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想也知道你買這東西絕對不是自己玩玩的……我也相信你們『那邊』付得起這個錢。」漢克小心的用詞,提出問題點,「重點是交接的過程。你們『那邊』總要有人出面承諾這樁生意是否可行,不然我這邊風險太大。」
就這樣,為了管道的絕對順暢,莫子尉打了第二通電話,也因此決定了提早結束莫家的軍火事業。
意欲結束軍火事業,其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的兩個同父異母兄弟一向都不贊成他繼續走這條黑路,理由是:「你的個性太火爆,會到處得罪人,不適合做生意。」
不過他們做的也不是多正經的工作,一個先是詐死,然後又改了名去變相賣毒品,一個則去穿娘兒們的衣服當模特兒!
莫家的兒子沒一個是正常的發展事業,還真是要拜他們的老爸所賜。
只是血氣方剛的莫子尉,之所以還不願意放棄軍火事業,原因很壯大。
他總想做件就算不是流芳百世、起碼也要是件值得他驕傲的大筆生意:為自己買到一等一的軍火!然後收山、退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現在他想提早結束軍火事業,原因不為別的,只怪那個該死的新上任部長,竟然把自己想貢獻的心意當成狗屎踩在地上,並且還語帶威脅!
「我想……莫先生的心意我們就心領了。」對方的聲音恭敬中帶有小心的不以為然,「況且……由自行出面來談軍火……應該比您私人企業介入來得單純多了吧?販售或是仲介軍火……在台灣好像還不是合法的吧……?」
「我跟對方關係良好,可以多爭取一點好處啊,總比你們現在買廢鐵來得有保障。」莫子尉按耐住性子,提出自己從中介紹的優勢。
「呵呵,莫先生,我們買的就算是廢鐵,起碼來源合法。」對方帶著笑聲,但是老實不客氣地指出莫家的致命傷,「當然我們也很樂意有其他管道買到更好的武器,但是前提是要直接接觸,而不是透過任何一個軍火商。」
「那當作我沒提,你們就繼續買破銅爛鐵的準備吧!」莫子尉沒好氣地開始顯現出壞脾氣。
「話說出口就難收回呀,莫先生……」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響起,「您該知道電話錄音是很容易的,更別說是跟您這樣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軍火大頭目通話,勸您最近還是收斂一下的好,不然哪天貨被抄了……」
「你當我沒坐過牢?我要不要乾脆告訴你我有過的罪名是哪些?」莫子尉對話筒另一頭的女人已經完全失去耐性,「老子賣軍火又怎樣?是拿去炸房子了嗎?我起碼乖乖繳大把的稅金養你們這些冗員、米蟲!少不知好歹的威脅我!」
莫子尉用力摔電話的聲音,把房間裡的隨從都嚇了一大跳。
臭娘兒們!早知道你想一把收攬我莫家的軍火線,老子就不打這通電話!
這個內閣人事是怎麼回事啊?是誰建議讓一個女人當部長的?
把自己摔在牛皮沙發上,他打開電視,轉到自己最愛看的頻道,喝著酒。
「全天下的女人就只有這種的沒得挑啊……」盯著電視,他喃喃自語。
敏感的他發現有人進門來。
「我不是說我沒叫人都不准進來嗎?」他頭也不回的大聲喝叱,準備關掉電視。
讓部屬看到自己竟然在看卡通……臉不就丟大了?
「沒想到堂堂莫家大老闆竟然這麼迷戀『美少女戰士』啊?」
一陣吃吃的笑聲。
一回頭,莫子尉發現只是莫子宜夫妻倆立刻鬆了一口氣。
「是你們啊……」莫子尉鬆了一口氣,放下遙控器,「我可沒有迷戀『美少女戰士』,怎麼看還是『蘿拉』比較正點。」
對莫子尉來說,有智慧、臉蛋、身材、並且具有旺盛的戰鬥力、意志堅強的女性,才是真正的女人。偏偏週遭放眼望去,不是花瓶就是花癡。
呃……好吧,眼前的弟媳既不是花瓶也不是花癡,他親眼見識過丹瑜捍衛莫子宜的勇氣,勉強算是合格。
「怎麼啦?看二哥你的臉都發青了……聽外面的小弟們說你剛剛很不愉快?」莫子宜優雅的坐在沙發上,一臉的微笑比以往還要絕美,想來是愉快的婚姻生活讓他容光煥發。
「還不是那個張喵喵!我就說女人都沒大腦!還當國防部長勒!」莫子尉一看見丹瑜尷尬的表情馬上擺擺手、改了口:「我們莫家的女人不算啦……」
「是張繆妙……」莫子宜小聲的更正。
「我覺得她滿有魄力的啊,不簡單呢……」丹瑜也應聲回答。
「魄力?她拒絕我提供的機會好讓自己增強戰力,這叫做魄力?那叫做怕死啦!」莫子尉臉色由青轉白,一提到方纔的不愉快就簡直要掀了屋頂。
「二哥,既然部長不接受你的好意,你堅持繼續經營軍火的目的也少了一大半,你現在也不缺錢,下半輩子橫著躺也是舒舒服服過,乾脆就……收了吧。」莫子宜依然試圖要莫子尉放棄這塊是非太多的大餅。
的確是大餅,但是危險性卻太高。
「讓部長知道你手上有線不是好事,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莫子宜見他二哥不說話便繼續說下去,「這下子你自行暴露你販賣軍火的事實,只怕不會放過你。」
「他們能拿我怎樣?」莫子宜依然不減光火,「把我抓去關上一輩子?那來呀!我又不是沒被關過!早跟那個臭娘們說我什麼罪名都有過,也不差這一條販賣軍火!」
「關進去之後就不能出來了對嗎?會不會像電影裡面演的,在監獄裡被秘密人員做掉?」丹瑜天真的問著。
莫家兄弟兩個人同時驚訝的向丹瑜望去,一副被戳破汽球受到驚嚇的模樣。
「幹嘛這樣看我?電影都這樣演的呀……大不了叫深雪哥哥再把你救出來囉。」望見兄弟倆依然凝重的表情,丹瑜小心地閉上嘴巴。
「深雪都自身難保了。」子尉突然擔心起遠在日本的裡見深雪,音訊全無,可能他人也不在日本了,不知道躲藏在台灣的哪個角落也說不定。
極道之子,似乎總是要經過常人難以承受的顛沛流離後,才能落地生根、開花結果。
的確,氣話歸氣話,子尉當然清楚今天打了這通電話給張繆妙,可能的後果就會像是她最後在話裡背後隱藏的意思:
「莫子尉你最好是合作點,替人家搭線,或是收山,不然人家是不會再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管你貢獻多少可觀的稅金。」
「我總覺得就算你搭上線了,他們也不會放過你。」莫子宜想了一圈,下了一個結論,「他們最終目的只有一個,要你乖乖的收山。」
收山?老子正想一展身手,好不容易打了通電話,雖然不是很愉快的結束對話,但是起碼有個開始!莫子尉依然不相信一個小小的部長臭女人敢動他一根汗毛,也不想想自己的薪水是誰付的?!
但是過沒一個禮拜,莫子尉就發現子宜的推斷是正確的,他察覺自己的貨物流通狀況出現問題,許多交易對象都已經被悄悄的「打過招呼」,誰買了莫子尉經手的軍火,就算只是小小的彈藥碎末,這個地頭就會被「特別照顧」。
連通路的關卡都被一一阻斷,這下子,就算有人膽敢要了他莫子尉的高檔貸,能不能拿到手都是問題了。
「好個張喵喵!斷我後路!」又是一陣可以炸毀一座民房的火力,莫子尉用盡全身的力氣詛咒張繆妙。
火氣未消下,子宜是第一個承受的人。
「所以我說二哥啊……收了吧,你既然不想低頭,把線給了部長,現在生意也做不成,乾脆提早退休吧。」他真誠的建議,「你出外去走走,我替你安排,保證你出關順暢。」
想也知道現在莫子尉連出外可能都會有問題,人面廣闊的莫子宜借由經常出外走秀之便,還可以替莫子尉找到方法出去。
「我的確是已經完全失去努力的理由了,只要那個張喵喵一日在位,我就不打算以任何的形武碰觸軍火。」
「是張繆妙……。」子宜又提醒他一次。
「管她什麼喵不妙的!總之女人都一樣的麻煩跟囉唆!叫什麼名字都一樣!」
子宜偷偷地歎一口氣。
他這個二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對女人如此的感到不耐,大概是在美國當人質的時候吧,漢克的女兒珍妮佛那驕縱又不合理的個性,真的是連她的老爸都要搖頭。連帶的,那時才剛懂男女之事的子尉,也就認為女人一概都是一群不講理、只會要求、並且毫無作用的動物。
這些動物,別妄想她們會有除了撒嬌、購物跟吵鬧之外的能力,只要不扯後腿就謝天謝地了。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收手?」子宜想準確的問出子尉的時間表,一來好安排自己的走秀檔期,也許還可以借個方便讓子尉順利出外散心去。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讓子尉有後悔的機會跟時間。
挽不回大哥莫子期的路了;眼前總還有一個可以即時把莫子尉拉出極道的機會。
「你什麼時候安排好我就隨時都可以結束。」子尉倒是痛快的下了一個結論,讓子宜鬆了一口氣。
一個月後,莫子尉──這個曾經在台灣繼承父親壯盛軍火事業的極道之子,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軍火事業說收就收。
出關前還打了個電話到部長室去。
「張部長,看來我莫子尉今生今世都無力為國家效力啦,既然如此,我就出外去養老,提早退休,您也省省力氣去盯梢了,多花點時間修身養性吧。」
他是鐵錚錚的漢子,說不幹就是不幹,既然之前你不動我,那現在我閃遠一點,你又能拿我怎樣?
「恭喜莫生先您脫離苦海了啊,真是好個『回頭是岸』的教材呢。只是……您既然都要收手了,何不把機會讓部長呢?」張繆妙氣定神閒的語氣,在莫子尉耳中聽來卻是得寸進尺。
不用說,張繆妙口中所謂的「機會」,不就是莫家手中的那幾條高級軍火來源嗎?
「張部長啊,我莫家既然要脫離這是非圈子,也就不會再過問任何的事情,當然包括您所謂的『機會』,斷了線的風箏我要去哪裡拉回來呀?您說是嗎?」
他這時可真是覺得開心極了,老子就算是不幹軍火了,也不把這漂亮的線讓給你這臭娘們去邀功!
「就這樣啦,我趕著上飛機養老去,您就領著那群破銅爛鐵好自為之吧,掰掰啦。」
掛上電話的莫子尉,心下的爽快都洋溢在臉上,一旁的子宜也是笑得一臉艷麗,這對兄弟一個粗獷有形,宛如刮鬍刀廣告裡的男星,一個是絕美邪麗的雌雄莫辨,中正機場裡,處處是驚艷的眼光。
莫家兄弟,終於有兩個要當「正常人」了,只是所到之處依然是焦點所在。無所謂,往後的一切都會海闊天空的。
這就是他的「重生」嗎?莫子尉想起在紐約時,老婆婆的預言。
只是莫子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才正要走入一場真正的「重生」。
五月的巴黎天氣不比台灣燠熱,舒舒服服的陽光撒在身上,莫子尉對於這樣每天都是陽光、咖啡的生活很滿意。
飯店的游泳池邊都是金髮美女,身材窈窕不在話下,只是對於她們的慇勤,莫子尉一點興趣都沒有,全部叫隨身的幾個隨從打發去了。
跟著自己這麼久,隨從們也該放鬆自己一下了,更何況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大老闆,生命上並不似子宜所想的依然備受威脅,莫子尉認為不需要太多黑衣人跟在身邊,於是給每人一大筆錢,但還是有人願意留在他身邊跟到法國來。
卻沒想到這四五個隨從還是讓他成為目光焦點。一個好看的東方男人身邊帶著幾個黑衣人……三歲孩子也看得出來這男人非等閒之輩。
隨他們玩吧……看著那些隨從們一個個美女在抱,他倒是落個清靜,悄悄的披上浴巾、離開游泳池邊,踱步回到房間。
只是才出了電梯,便看見讓他正義之心又升起的事情。
一群衣冠禽獸正準備對一個女孩圖謀不軌,他們將女孩團團圍住,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但是臉上的表情不就是那樣嗎?就是餓狗看到肥肉的樣子。
「嘿!」莫子尉不會講法文,只是大聲的喝叱。
這群高大的男子馬上就回過頭來,看著披著浴巾、穿著泳褲的莫子尉,臉上先是驚異,接下來便是嘲笑。莫子尉心想,對方大概看自己是東方人,還有著以往八國聯軍時酌「東亞病夫」印象吧。
不等莫子尉先有動作,這三四個彪形大漢就唧哩咕嚕的擁上來,拳頭都揮起來了,莫子尉很肯定這絕對不是歡迎他的意思。
在美國那段時間除了當人質,還要當殺人的武器。
莫子尉除了槍法準確之外,拳腳功夫也不輸給開道館的師父,這群只會用蠻力的老外哪會料到這一點。沒幾下,就全部都躺在地上抱著肚子、撫著腿的,哀哀呻吟。
「你還好吧?」莫子尉走向倒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女孩身邊。
他先預設女孩是中國人,於是用國語詢問。是的,他畢竟還是不喜歡女人這一類的動物,所以拉起女孩的態度還是很冷淡。
沒想到女孩更勝他一籌。
「放開我。」
她冰冷的聲音藏在黑亮長髮裡,音韻準確的說出這三個字,然後用力的甩開莫子尉。
「放開我」?怎麼不是「謝謝」?莫子尉對女孩突如其來的惡劣態度感到錯愕。
「你這小子哪裡來的?要對深深幹嘛?來人!給我抓住!」
一陣氣憤的中年男音自莫子尉的背後響起,在他還沒從女孩給他的驚愕中恢復時,他已經被七八個人架住了。
「爸爸……」
女孩向中年男人「走去」,完全沒有受到驚嚇的樣子,更別說-副哭哭啼啼奔跑貌……她是用「走」的!並且姿態優雅!
女孩一抬頭的瞬間,莫子尉的整個腦子都凍結了。
他沒見過這樣的女人……不,該說是女孩,她看起來大約剛過二十歲。說不上風華絕代,但也離沉魚落雁不遠了,但是美女已經看到生厭的莫子尉,卻被眼前的女孩轟了一大響。
她……只給他一個感覺──好冷!
眼前美艷得不符合年紀的女孩跟她的……父親吧,耳語了一陣。
「喂!你們做什麼?放開我家少爺!」
發現主人不見的隨從們,跟上來卻看見莫子尉被一群人架住,當下就掏出了傢伙準備大開殺戒。
又是一陣混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5:02
第二章 殺人武器的重任
按揉著手臂的肌肉,塗勝永那票受過武術訓練的隨從力道大的驚人,雖不至於傷害到莫子尉的經絡,卻足以讓他酸麻地抬不太起來。
「不好意思……沒先搞清楚狀況就對您如此粗魯……」塗勝永滿懷愧疚的親自端上一杯咖啡,為自己竟然對女兒的恩人動粗致上歉意。
莫子尉看看眼前人,住得起總統套房的人想必來頭也不小,之前他自我介紹說是姓啥來著……?塗?那個自日據時代起就四代相傳的木材商家?
一般的木材商可不會身邊帶這麼多隨從吧?他看看塗勝永身邊圍起來的一群西裝筆挺的男子,他們已經被訓練到臉上沒有表情。這跟莫家的隨從比起來可就是明顯的差別了。
莫子尉不喜歡一群木頭跟在自己身邊,也不樂意看見家裡到處都杵著木頭──雖然這些木頭都是殺人武器,但是,莫子尉認為武器也該有武器的可愛之處。
所以他一個月最少會帶全部的弟兄去高級飯店的俱樂部玩樂一次,只要不帶女人、不碰毒品,吃吃喝喝全部由莫家負擔。
另外,除了正式場合,例如:簽約或是談判之類的活動,平常的穿著打扮,莫子尉也希望隨從們能讓自己輕鬆些。只是還是有基本原則:要穿黑色衣物,並且不可露出隨身的槍枝。
隨從也是人,當保鏢是他們的工作,卻不表示要連帶的把七情六慾都賣給老闆。雖然大哥莫子期對這樣的自由化制度很不以為然,但是到目前為止莫家-片和樂的景象卻依舊讓莫子尉不打算改變方針。
一樣是保鏢、隨從,莫子尉看看自己的,又看看塗勝永的……也許自己的隨從看起來比較沒有嚇阻能力,但也都是萬中選一,並且是他自己親自督導的高手。
「為了表示歉意,晚餐希望能讓我做東,給我一個機會贖罪。」塗勝永誠意滿滿的做出邀請。「對了,還沒請教先生您貴姓大名?」
「我姓莫。莫名其妙的莫。」他喜歡這樣介紹自己,雖然好像很沒氣質,但是卻簡單易懂不必廢話,而他討厭說太多廢話。
「莫?」塗勝永愣了一下,「該不會是……」
「對啦,以前賣軍火的那個莫家啦。」莫子尉一派輕鬆的回答,並不避諱什麼。
以前他都大方承認自家的背景與來頭,更何況現在都收山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不過是當年勇………『想到這,莫子尉還是感到些微的遺憾。
「既然如此,那更要與莫先生您餐間一敘了,我與令父莫峻庭有過數面之緣,沒想到他的兒子能夠繼承家業……不錯不錯……」
「毒品的家業就不必繼承了,我還想多積點陰德。」莫子尉一提到自己的老爸還是顯現出不耐煩,「而且現在我也不做軍火了,都收了。我來法國就是準備提早養老的啦。」
好個直接的個性。塗勝永看看眼前態度不羈的男人,很高興他與自己有相同的共識,關於對毒品的厭惡。
相貌堂堂的莫子尉在他眼中看來,更是個一等一的搏擊高手,看看那些想要欺負女兒的法國佬哪,一個個哀聲苦叫的,就知道莫子尉的手腳利落,不下於受過訓練的隨扈。
他耳聞過莫家子弟以往的經歷,莫峻庭的冷血讓他的兒子們憎恨,這一點塗勝永從方才莫子尉的表情上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是這樣的不尋常經歷,卻讓莫子尉有股特別的氣質。
他身上有的不只是不單純的狂傲不羈,更有著直接、率性的本質。
如果有幸得到莫子尉的信任……塗勝永非常肯定,莫子尉絕對以倍數回報。
相對的,惹毛他的話……這小子也繼承了莫峻庭的霸氣,絕對不會客氣。
「那麼莫先生晚上可否撥冗與我父女兩一同晚餐?」塗勝永決心好好認識這個年輕人,而長談是必要的。
「如果您不介意我一介魯夫,可能會破壞您的興致的話。」莫子尉面對涼勝永咬文嚼字的客套,不知不覺跟著裝氣質起來了。
「哪裡,這是我跟深深的榮幸。」
那個擁有一頭黑亮長髮的冷酷女孩,是塗勝永的掌上明珠。自從莫子尉進了這間總統套房後,他一直沒有見到塗深深的影子。
他不禁暗暗的替塗勝永搖頭。教的是什麼女兒啊?寵壞了吧?受了恩惠不僅不懂得道謝,還對他惡劣態度相向,現在呢,恩人在座哪,卻是連人影都沒見到,塗勝永這個老爸當的可真是失敗。
「深深怕生,天性害羞,況且剛剛受到了那麼大的驚嚇,所以不方便出來見客,這一點請莫先生大人大量,千萬別太在意。」塗勝永似乎是看出了莫子尉的不悅,連忙為女兒找個理由。
害羞?驚嚇?拜託!塗勝永八成是沒看見塗深深對自己的那種惡劣態度吧?他又哪一隻眼睛看到寶貝女兒哭哭啼啼的像只小鳥?莫子尉在心裡大聲的抗議,開始覺得塗勝永實在是很擅長睜眼說瞎話。
不悅歸不悅,莫子尉依然穿上輕便的淺色西裝、稍微整理一下自己蓄留的鬍子、調整心情赴晚餐之約。
有人要請客,而且還是道地的法國大餐,他何樂而不為?
葡萄美酒夜光杯,氣氛極好的餐廳裡有樂師拉著小提琴,此等場景如果再有個美女那更是完美了。
的確是有個美女,一個美麗的東方女孩總是會引起眾人的目光,只是這個美女的臉色卻直逼南極溫度,真是枉費她的好身材跟好臉蛋了。
雙方客氣的打過招呼,莫子尉也勉強自己對塗深深笑了一會兒,但是塗深深依然正眼看都沒看莫子尉一眼,連句道謝的話都是她的老爸替她說。
事實上,塗深深的尊口未曾開過。要不是她曾經喝叱自己過,莫子尉真的會認為這個冰山美女是個啞巴。
塗勝永似乎相當習慣女兒的怪異了,席間也無意製造塗深深與莫子尉的交談,而只是自顧自的與莫子尉一來一往。
「將事業收起來後,你真的沒有任何打算?只想這樣無所事事的休息下去?」塗勝永認為在莫子尉這樣的年紀就退休,太早了。
看看自己,都已經年近花甲,還是到處奔波。此番到法國來也不盡然都是為了度假,而是有其他的目的。
這個目的,就是為了深深。所以他可以體諒女兒此行悶悶不樂的原因。
「我的確是還沒有任何打算,反正我早就不愁吃喝了,這次來法國也是給自己一個放鬆的機會去思考,畢竟要我玩樂一輩子,或是躺著過一生,實在是太痛苦了。」
他當然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度假第一,反正將來的日子還多著呢,總會讓他有時間好好規劃。
「撇開奉獻的志向不談吧,」塗勝永笑笑的拍拍莫子尉的肩頭,他的確是很欣賞莫子尉竟然有這個心跟膽子對部長提出要求,「你這次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太多了,但是大概不會脫離一個範疇。」他指指自己身後那一桌正在大快朵頤的隨從,「我希望可以訓練出這樣的人來。」
「訓練出一群很會吃飯的飯桶?」
塗深深竟然開口了,而且是這樣讓在座的人都錯愕的話,包括塗勝永身邊立正站好的隨從們,竟然也出現一點點竊笑。
「他們不是飯桶。」莫子尉冷冷的回答,他指著塗家的隨從,「他們搞不好比這些電線桿還有用。」
「你對自己的部屬很好,」塗勝永又開始打圓場了,他看了依然不理會莫子尉的反駁,自顧自地繼續吃飯的女兒一眼,不禁要搖頭歎氣。「只是他們的確不像是……該隨時戰戰兢兢待命的隨扈人員。」
「我隨從如果不能信任我,怎麼為我賣命?」莫子尉繼續盯著一副泰然的塗深深,大聲的說,「而讓他們願意信任我的方法,就是把他們當兄弟,而不是把他們當武器。」
塗深深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已經回過頭關心主子的莫子尉「兄弟」,第一次,她笑了。
那樣的笑讓塗勝永嚇了一大跳,他不常看見女兒笑,更別說在這一路讓女兒不愉快的旅途上。
即使那樣的笑很陰冷,足以讓莫子尉背脊發涼。
「莫先生說的是啊,他們的確是你的『好兄弟』,但是卻不見得會是你的好武器。」
「塗小姐,不是我自誇,有怎樣的主子就會有怎樣的武器。」莫子尉努力按捺住火氣,「他們的主子身手如何,你下午該都看見了吧?」
「莫先生的確身手不錯,雖然沒有眼見。」塗勝永又開始了,打圓場──應該是他已經很習慣的行為吧。
「既然您身手如此矯健,那何必需要隨從呢?」塗深深話匣子似乎是開了,雖然並不是多好聽的話。「況且您已經收山洗手了,不是嗎?」
「沒錯。」莫子尉終於找到話柄,「所以我的兄弟現在是不是『武器』,也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了,他們願意繼續跟我在身邊,身份就是兄弟,不是武器。」
眼前的美麗女孩出現了無法接話的窘狀,這讓莫子尉得到快感,不過,這還不夠。
「我從來就不認為要人為我賣命付出是應該的,就算是自己的兄弟也是一樣,更別說像我這樣一位陌生人,做了好事還要被潑冷水,好像那是我應得的。」他看著塗深深開始變了的臉色,「我大可不管別人死活啊,如果早知道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有,而且還要看人臉色,我何必?」
這讓塗勝永非常難堪,他很明白自己的女兒根本就不在乎這種關於道謝不道謝的事情,她太過壓抑了,也太過驕傲……這二十多年來,他究竟是對深深做了什麼?塗勝永想起了這些,眉頭就皺了。
莫子尉看到了塗勝永深鎖的眉頭,直覺認為這樣在塗深深的老爸面前說他女兒不是,實在是不太禮貌。
「塗先生,很抱歉,我只是就事論事,沒有針對任何人。」
「不……的確是小女不好,她年紀小,不懂得說話……」塗勝永趕緊回話。
「我已經二十三歲了,不是小孩子。我也懂得說話,沒有什麼是我不懂的事。」塗深深字正腔圓,並且不以為然的反駁,她煽著長長的睫毛,帶著慍怒。
「深深,你該向莫先生道謝的,而不是現在這種態度!」塗勝永終於是忍不住了。
「不必了。」莫子尉眼看氣氛不對了,這對父女該不會就要因為自己而吵架吧?「塗先生這頓飯局已經足夠了。」
塗深深突然站起身來,紗質的洋裝包裹的嬌小身體微微顫抖,細緻的臉上即使努力的想保持平靜,卻是欲蓋彌彰。
「謝謝你的多管閒事,莫先生,希望家父這場晚餐約會能讓你滿意,」她絞緊了自己手上的小提包,「我累了,想先告退,不好意思。」
不等塗勝永阻止,塗深深便揚著一頭長髮轉身離開,令莫子尉訝異的是,默默跟在她身後的隨從竟然多達七八個,只留下兩個人在餐廳保護塗勝永。
並且不尋常的是……那些跟著塗深深的隨從,至少與她保持了一公尺以上的距離。塗深深與隨從之間彷彿著有一道牆,刻意的阻隔。
「唉……」塗肚永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莫子尉也替他覺得可憐,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女兒?冷漠、而且高傲到令人難以想像的地步?
這讓莫子尉又多了一個討厭的女人典型了:自大得可以,而週遭的空氣沒有絲毫溫度。這場飯局因為塗深深的存在與離去,變得很尷尬。
「莫先生請不要責怪小女……她今天會有這樣的表現跟態度,我這個作父親的要負上絕大部分的責任。」
廢話,難不成是我的責任?
莫子尉心想,絕對不要生女兒……不!應該說連結婚這檔事最好想都不要想,就算沒有小的,大的也很令人傷腦筋了。
雖然老三莫子宜常常拿自己的愉快婚姻生活刺激他,但是莫子尉就是受不了女人那不定時炸彈般的個性。
不交女朋友不代表他就是同性戀,他還是喜歡女人的,不過這個「喜歡」只針對女人的身體,他也會有生理上的需求,也曾有過幾個情婦,但是當這些情婦開始囉囉唆唆的要他給一個交代時,他全部一腳踢開。
跟女人事先做好約定根本就是白搭的,她們是一群最會反悔跟選擇性失憶的動物。
接下來的時間,由於沒有塗深深的在場干擾,莫子尉與塗勝永便開始暢談。
從交流彼此商場上的經驗、到國家軍政、甚至到將來的規劃、藍圖……他們什麼都可以聊。但是塗勝永發現只要一提到莫峻庭,莫子尉總是會先顯現出不耐的輕蔑表情,然後就是避開話題。
知道原來莫家子弟對自己父親的恨意已經不是自己可以判斷的時候,塗勝永也放聰明了,即時的跳過莫峻庭這個人,免得他新交往的這位小兄弟對自己產生不滿。
莫子尉這樣的人,塗勝永寧可與他為友,也不可為敵。
「不打算結婚生子嗎?」塗勝永輕鬆的建議他,「既然你現在清閒了,也許一個妻子或是一個孩子會讓你忙得充實極了。」
「結婚?跟女人?」莫子尉的臉上出現了比提到父親還扭曲的表情。「我這輩子是抱定獨身主義了,不是我不喜歡小孩,而是女人都太難纏。」
』
女人難纏?呵呵……塗勝永一想到自己已經過世十幾年的任性妻子,還有高傲的女兒……沒錯,但是……
「但是……說真的,我至今依然不後悔結婚生子,即使過程似乎不太美滿,」塗勝永雙手交抱,一臉滿足,「你看過一本書叫做《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嗎?裡面有一句話說的很好,雖然很普通:『生兒育女是人生裡最美好的一件事情』。」
「會嗎?」莫子尉皺起了眉頭,他聽過這本書,也聽過這句話,因為他的某個情婦就是拿這句話來暗示他。「也許是我年紀未到吧,目前的我倒不覺得這是美好的事情。」
是的,年紀未到……塗勝永一想到自己剛知道妻子竟然在預期的狀況外懷孕時,他也不認為自己有心思準備迎接這孩子。但是一看到出生的嬰兒那紅統統的臉頰、並且用力地以哭聲宣告她的存在,他竟然升起前所未有的感動。
因為那深深的感動,所以他為孩子取名「深深」。
也是生平第一次,他真心的感激宛如魔鬼的般妻子創造了一個天使,即使這個孩子可能還是會走向她母親一樣的個性路途……他還是愛她,還是以她為傲。
想到深深將來的命運,塗勝永心裡又揪緊了一次。自深深五歲起到今天,他都在為那場十多年前的錯誤後悔,但是,他沒得選、沒得逃避。深深並不瞭解那場錯誤的過程,她只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無法脫離她父親種的因。
也許她的冷漠、特立獨行是一種報應,就跟她的聰明、機伶一樣,是相佐的報應。
禍與福,總是與共。
因此,他贖罪性的包容自己的女兒,卻也瘋狂的想把全世界、不管是過往或是未來,所有最精華的知識、技能塞在她的青春裡。
但是不管深深多麼的優異,畢竟還是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而他老了,也深怕自己在深深的命運到來的那-天以前,終究無力保護她。
他看看眼前的年輕人。
「莫先生,我有個提議……你聽聽就好,如果你不願意,可以當作我沒有提過。」
莫子尉看著塗勝永憂心忡忡的眼睛,怎麼了?怎麼提及婚姻家庭他就這種表情?看來婚姻果然不是好東西啊,加上有那種女兒……
「請說,我洗耳恭聽。」
塗勝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支開了身邊僅剩的兩個隨扈。
「我想,既然莫先生您暫時對未來還沒有規劃跟打算,而且也說您希望可以提攜一群優質的保鏢隨從,那麼,我可以把我的塗家隨從一百五十人都交給你……」
「您……您開玩笑吧?」莫子尉當場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眼前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男人,竟然這麼信任自己。
「不,我不會隨便做出這種要求,而且說實話,我對於莫先生您對待隨從的看法很能認同,我也相信您的『兄弟』們即使身手沒有您矯健,也相去不遠了。」塗勝永一臉認真。
這……的確是很誘人,莫子尉也的確是躍躍欲試,但是總覺得情況不會如此單純。
「而且說句您也許不太愛聽的話……」塗勝永小心的開口,「莫家在道上也是顯赫的家族,今天我既然相信你是莫家人,也就連帶的信任莫家人的能力,莫峻庭的兒子個個不得了,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
「我莫家兄弟就算了不起也跟那老頭子無關。」果然莫子尉一聽到塗勝永又提到自己父親就頗為不快。
「光是這一點,我就認定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塗勝永非常開心的笑著。他百分之百確定他是莫家人,那傲氣的輪廓跟莫峻庭簡直是一模一樣,只是少了幾分陰險。
最陰險的該是莫家老大,那個據說已經死在哥倫比亞的極道之子。只是,真真假假啊……塗勝永對於這消息的真實性也是抱著懷疑的態度。
不過,那些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要盡力留住莫子尉。
「您太抬舉我了,我不過是個比較高檔的殺人武器。」莫子尉心裡已經開始盤算塗勝永建議的可行性。
「就因為你是太優秀的殺人武器,所以你懂得如何讓這些武器為你賣命。」
因為這句話,莫子尉當下就決定如果一切都沒問題,他很樂意由一個軍火商轉換跑道成為「保鏢訓練師」。
但是想歸想,他仍在塗勝永面前持保留態度。
「讓我回去好好想一想,這幾天會給你答案。」
「沒關係,不急在一時。」
事實上,塗勝永巴不得莫子尉現在就點頭,因為他要交託給莫子尉的最重要任務,不是帶領那些保鏢,而是更迫不及待的事情。
「我希望莫先生能答應我另外一件事情。」塗勝永的態度比方才更加謹慎。
啊?還有啊?莫子尉心想:不會吧?你都還沒跟我談酬勞就要求這麼多?雖然老子是不缺錢,但是這是感覺問題啊……
「莫先生既然幫忙我塗家管理這些隨從,自然您在這些隨從裡的身份也是最高的,」塗勝永很懂得談判,他先捧捧莫子尉。「所以……塗家最重要的保鏢也就是莫先生您了。」
「嗯嗯,所以?」莫子尉還是沒猜透塗勝永到底要說什麼。最重要的保鏢?不是訓練師而已?他也要加入黑衣人的行列供人頤指氣使?不會吧……
「所以……我把我塗家最重要的財產交給你,希望你可以盡力保護。」
塗家最重要的財產?以木材生意起家的塗家還有什麼最重要的財產?
「塗先生你……該不會是要我去管金庫或是木頭吧?」莫子尉臉上開始出現黑線。
與其當金庫或是木頭倉庫管理員,他寧願重回軍火事業,跟部長來殺個片甲不留。
「不,我莫家最重要的財產就是……小女深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5:27
第三章 豪宅監獄的秘密
塗家的大門不比莫家的輕,庭院兩邊如蔭的防風林鬱鬱擺盪,送來了夏日難得的涼風。
莫子尉對這些奢華的景物完全都不放在眼裡,因為他也是來自這樣的家庭,對他來說,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這樣的豪宅都叫做「監獄」。
豪宅監獄跟真實的監獄他都蹲過,莫子尉已經不認為還有哪裡可以叫做地獄了。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思考,莫子尉接受了塗勝永的建議,來到塗家成為一百五十個隨從的頭頭。
當然他不是獨自思考決定,除了徵詢過老三子宜的意見之外,他還打了個電話給潘亦凱,這個家裡搞建築的惡俗文化人,總會知道塗家這個木材大家吧?
「真沒想到莫家二少會打電話給我!小弟真是三生有幸啊。」潘亦凱最讓莫子尉受不了的,就是比塗勝永還高好幾級的肉麻客套,「有什麼小弟可以幫忙的,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死而無憾……」
「說的好,潘先生,我就是要請你去死一死。」莫子尉冷冷的回應潘亦凱的熱情。
「唔……」潘亦凱真的是被嚇住了,一時之間直冒冷汗。怎麼莫子尉現在不幹軍火了改當殺手?
「不跟你鬧啦,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問你。」莫子尉不想浪費時間說廢話。
「好好好……」一聽到莫子尉只是跟自己開玩笑,潘亦凱鬆了一口氣。「小弟雖然不敢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
「夠了!」莫子尉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他真的是拿潘亦凱這種噁心的文化人沒轍。「你對塗勝永這個人瞭解多少?」
「塗勝永?」潘亦凱愣了愣。
「對,家裡好像是是搞木材事業的。」
「喔!對!崇林企業!」潘亦凱想了想,「我們公司跟塗家有好幾年的生意往來,他們算是百年老店。」
根據潘亦凱的瞭解,塗家經營木材事業到塗勝永是第四代,自從近幾年政府管制了伐木的事業,塗勝永剛好在這時候接下了家族事業,在困境中他轉戰東南亞及南美。
「崇林企業」在塗勝永的手上起死回生,在業界看來,他是個一等一的經營者,而且是正當的生意人,他不走黑路,也不太喜次搞官商勾結這一套,除非必要。
「但是我看過我父親的生意往來資料,好像在很久以前,塗家還沒那麼發達的時候,塗勝永有兩個合夥人,但是現在崇林企業卻是獨資。」
「是他的合夥人撤資嗎?」
「不全然是……聽說他們三個人去印尼待了半年回來後,一個發生意外死在印尼,一個就留在當地沒回來了。」
看起來是沒有什麼問題,「崇林企業」是正當營業的企業。
「那關於塗勝永這個人本身的個性呢?」莫子尉知道潘亦凱不見得知道的很多,但是一定比他這個不懂建材業界的人多。
「這個人啊,套我父親大人的話說,就是嫉惡如仇,而且軟硬都不吃,只吃『理』字。」潘亦凱恭敬的抬出他父親的話,「剛正不阿、嚴謹自持、進退得宜……總之,是個正派的人。不像莫峻……」
「……」
意思是說莫家老頭子不正派?話一出口,電話兩邊陷入尷尬的沉默。
「莫……莫少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啊!剛剛小弟我失言了!我……我剛剛不是這個意思……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
潘亦凱像是被狗咬了一樣的突然大叫,惹得莫子尉把電話拿開,對著話筒大吼。
「好了!我沒怪你,冷靜點!」
莫子尉心裡比誰都明白,他莫家的確是不正派,搞黑槍、賣毒品……不過那是過去的事情了,老頭子一死,他總會有辦法讓莫家走向正途。
銷毀毒品是第一步,現在不得已也收了軍火事業;誰還敢說他莫家是極道之家?
「怎麼莫二少突然想問塗勝永這個人呢?」驚魂甫定的潘亦凱非常的好奇。
「我要去當塗家的保鏢訓練師。」莫子尉實在不想坦白其實還有另一個工作,但是他不習慣隱瞞跟說謊,「還有……當塗勝永寶貝女兒的貼身保鏢。」
「啥?!塗……塗深深?是塗深深嗎?」潘亦凱又開始大叫。
「不然塗勝永還有第二個女兒嗎?」哼哼,涼勝永真有第二個女兒的話就好了。
「啊……我該說您是幸還是不幸呢……」潘亦凱像是夢囈一般的說起話來:「她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優秀女神啊……飄逸的長髮,水靈的大眼睛,優雅的姿態,婀娜宛如柳枝的身段……」
「那我把機會讓給你吧……」莫子尉已經開始全身發抖了。
「啊?不不不……」潘亦凱連忙拒絕,「我沒您那麼高強的身手,而且我不想去送死。」
「送死?」莫子尉一聽,吃了一驚。
說是送死其實有點嚴重,潘亦凱只知道塗勝永非常的保護女兒,前前後後不知道請過幾個保鏢了,但是這些人後來到哪裡去、以及消失的理由卻沒有人知道。直到有一天,在屏東外海捕魚的漁船撈到一個水泥桶,裡面裝的赫然是保護塗深深的貼身保鏢!
事情之所以沒有被媒體大炒,是因為塗勝永做了點手腳,讓這件事情看起來像是無頭公案。
官商勾結,除非不得已。原來是這個意思。
一個保鏢被發現了,那其他的呢?沒有人敢問。
「有趣……」莫子尉總算是發現了另一件不尋常的事情。
他說不上來這父女倆哪裡不對,但他就是覺得不單純。這下子,潘亦凱給他的資訊讓他非常的有興趣。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去塗家走一遭吧,看看當塗深深的貼身保鏢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莫子尉對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他應付得來的。
他自信滿滿的走向塗家大門,期待會有什麼新鮮事發生。
「歡迎。」塗勝永站在自家門口迎接莫子尉,彷彿他是重要的來賓。
對塗勝永來說,他不算是貴賓,但是的確很重要。
「您客氣了,塗先生。」莫子尉小心的回應,偷偷的觀察著週遭。
高聳的圍牆繞上了一圈圈的帶電刺網,數不清的監視器藏匿在樹叢及每個角落,幾隻黑狗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塗家,就外觀來看沒有一個地方是死角。
一大票的黑衣人站在旁邊,人數可觀,當初塗勝永曾對他提及塗家有一百五十個隨從,看來是全數到齊了。他們全部都像是莫子尉在法國看到的那幾個一樣,黑色西裝筆挺,臉上沒有表情。
任誰看了都不會相信這裡不是做黑的,他們比武器還像武器。
正當生意人家裡宛如銅牆鐵壁很常見,但是到了塗家這種地步實在是很弔詭,莫子尉自家都沒這麼誇張。
他一路觀察下來,越是覺得潘亦凱說的某部分事情背後,一定有著不單純的原因。
對著百來位隨從大概介紹了一番,塗勝永聰明的跳過了莫子尉的背景,因為冤家總是路窄,也許隨從當中有人吃過莫家的虧。但還是有不少人聽到「莫子尉」三個字就稍微的動了動臉上的肌肉。
走這條路的人,不知道莫家的實在不多。
最後塗勝永單獨引了莫子尉往屋內深處移動,到了另外一間廳房,裡面光線明亮,是間日光屋。
落地玻璃窗前有一架鋼琴,透進屋內的六月陽光照得黑色鋼琴閃閃發光。窗外是一片花圃,仔細看,落地窗是可以打開向外走去的。
另一邊則是旋轉而上的扶梯,而乳白色的牆面與木質扶梯讓房間看起來相當寬闊。同樣乳白色的沙發旁邊是同色系的大木櫃,上頭擺了一堆書本、琴譜,還有一長排的音樂片,跟一組看來價值不菲的音響。
這是個舒服的房間,莫子尉喜歡這裡充滿生命氣息的氛圍。
「這是小女深深的練琴室。」塗勝永一臉充滿慈愛及驕傲地對莫子尉說明,「通常她如果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在這裡聽聽音樂、曬曬太陽、或是澆花。」
那她應該會常常窩在這裡吧?莫子尉一想起這位大小姐的表情,就整個人都發冷。
沒有人可以讓他發冷,就連自己的死鬼老爸都不能,更別說是其他人。但是這個跟自己足足差了七八歲的女孩,她卻可以讓他一個多月來,只要一想起她就是腦子發涼。
而且難以忘記她的面容,那覆上霜雪的絕美面容。
而他必須說服自己去接受、習慣,因為他即將與這冰塊雕成的女孩形影不離。不管他有多討厭女人、多討厭塗深深這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
只是個孩子,只是個孩子,不會比女人還難搞的,不會的……
「哦,深深,剛好,我正要跟你引見莫先生。」塗勝永往扶梯方向望去,塗深深似乎是下樓來了,引得正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向日葵的莫子尉回過頭來。
那是塗深深沒錯,莫子尉-…看見她就明顯的感受到原本溫暖的房間,因為她的出現突然的降低了溫度。
她的模樣與在法國時沒有多大的出入,卻因為光線的關係,莫子尉還是看得傻了。
塗深深一身白色的連身無袖長裙,雪白纖細的手臂自然的搭在扶手上,一頭黑髮綻放著宛如瀑布飛花。好個修長的女孩……頸子上的五官還是印象中那樣的精緻、艷麗,但是稚氣未脫。
這種不協調的冶艷,莫子尉以為只有神話裡的天使才會有。
不……塗深深不是天使,天使不會有這種溫度跟表情。
她的臉宛如覆蓋上一層霜雪的白紙,純潔、蒼白,而且冰冷,不具任何一絲可供閱讀的情緒。
隨著室內天花板風扇的吹動,輕輕擺盪的及腰黑亮長柔髮絲,是塗深深身上唯-看似有著生命跡象的表徵。
媽的!這位大小姐是怎樣?剛從蠟像館還是冷凍庫搬出來的嗎?連打招呼、點頭微笑都不會?有沒有搞錯?莫子尉實在是不敢想像自己竟然要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在一座蠟像的身邊,好吧,雖然是美麗得無法形容的蠟像……
「你是我的……第三十七個新保鏢?」塗深深終於是開口了,聲音還是很好聽,滿有韻律感的,莫子尉看看鋼琴,大概是因為學音樂的關係吧。
「呃,塗小姐,我並不清楚您的父親為您僱用過幾個保鏢,不過我的確是您的新保鏢。」莫子尉微微的欠身:「我再自我介紹一次,我是莫子尉。上次在法國與您有過一面之緣。」
「我記得。」塗深深稍微動了一下嘴角,「就是那一家兄弟都被老爸徹底利用的莫家,對吧?」
「小姐,這是我莫家私事。」莫子尉冷冷的回答。
「很好,那麼請莫先生除了保護我免受攻擊之外,其他的事情也少管我。」塗深深冷靜的立下第三十七次重複說明的約定。「我說的是『免受攻擊』,所以即使我在浴室跌倒也不准靠近我。」
「這我會告訴他的,放心。」塗勝永又在做老動作──打圓場,因為他嗅出火藥味了。
「聽個兩次也無妨,還可以加深印象。」塗深深步下了扶梯,她近距離的看著莫子尉,突然的閃了一下冷冷的微笑,「您說是吧?莫先生?」
「我的記憶力沒這麼差。」莫子尉對眼前的小女孩感到手足無措。
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她是第一個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的女人嗎?
「我是替你著想,莫先生。」塗深深馬上就收回了笑容,打開鋼琴,彈下一個高音,「我不希望將來有一天,你犯了這個規矩,我就必須要斷你的後路。」
斷後路?像那個屏東外海的水泥桶嗎?莫子尉很肯定塗深深在威脅他。還有這種口氣……,要莫子尉相信塗家不是極道,他真的還做不到咧!不管塗勝永多麼努力的在旁安撫,以及解釋塗深深的作為,他都無法像當初那樣相信塗家的外表背景了。
但是,既來之則安之,這次的會面起碼比上次好多了,至少是吃驚多於憤怒。而莫子尉更肯定塗家不單純,這一點他已經從塗深深的口氣中得到結論。
接下來的一個月,塗勝永讓莫子尉先與一百五十個隨從相處,順便熟悉塗家的環境及作息,暫時先不必跟在塗深深的身邊。這樣也好,除了不必這麼快的面對那個惡婆娘之外,莫子尉可以先從這些隨從身上探探虛實。
塗勝永說的沒錯,因為他是優秀的殺人武器,所以他懂得如何要殺人武器為自己賣命。不過這個「自己」先是莫子尉,不是塗勝永。
塗勝永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但是他不尋常的信任著莫子尉,因為他非常清楚,只要他對莫子尉好,他就不會背叛塗家。甚至可以把命賣給塗家。
這是一條關於信任與效忠的食物鏈,隨從們為莫子尉賣命,而莫子尉可以為塗家盡責,就等於這些隨扈的命都是塗家的。
經過一兩個星期的接近、相處,塗家的氣氛變了,隨從們不再像是一張張的撲克牌或是電線桿,但是攻擊力卻提升了許多。這讓塗勝永非常訝異。他知道莫子尉辦得到,但是沒想到成果這麼快就出現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
「把我以前在美國所受的那一套訓練拿出來就對了。」莫子尉笑著說:「但是我不把自己吃過的非人道苦頭給他們嘗。」
「非人道苦頭?」塗勝永知道莫家兄弟在美國日子不好過,但是他不清楚細節。
「做不好就丟到哈林區三天,給黑人揍到爬不起來。」莫子尉說這些時,還是滿臉笑容。
那些苦頭都不算什麼,這跟遭到親身父親的遺棄及忽略比起來,算是肉體上的折磨而已,傷痕都會復原。天底下最可怕的,是心裡上的折磨,那傷口……一輩子都好不了。
因為忙著與這一百多人周旋,莫子尉也沒有時間去理會塗深深。反正時間未到,她的死活還跟自己扯不上邊。而塗深深也神秘的很,幾乎是足不出戶的,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彈鋼琴,或是聽音樂、看書,有時候,莫子尉會遠遠的看見她的白色身影站在小花圃裡。
那時的塗深深也是一臉冷漠的表情嗎?莫子尉沒有看仔細過,他只是覺得那些欣欣向榮的花朵植物竟然在冰冷的氣氛下,還可以長得這麼好真是奇跡。
跟這些黑衣人相處久了,莫子尉也常常有意無意的得到一些資訊,尤其當這些隨從知道莫子尉即將當塗家大小姐的貼身保鏢,每個人都表現出不小的驚嚇。
「那個被發現的水泥桶其實是意外,而且是唯一的一個。」一個年紀頗輕的隨從告訴莫子尉他所知道的。
他叫做阿慶,他的大哥曾是莫峻庭的隨扈,後來在莫峻庭遇害的那場意外中也喪生了,莫子尉給了他們頗為豐厚的安家費,因此阿慶對莫子尉格外親切。
塗深深說的果然是實話,的確就有這樣的可憐蟲,讓她生平第一次做了斷人後路的事情。
塗勝永把那個可憐的第二十一個保鏢灌進了水泥桶載到巴士海峽,只因為他在塗勝永的寶貝女兒洗澡跌倒時衝進浴室救人,塗深深頭上因為撞上馬桶邊緣而縫了五針,但是救她小命的保鏢卻不得善終。理由是:看到了正值青春年華的大小姐玉體。
「那其他三十多人呢?也是冒犯到塗小姐,全部裝桶?」
「其他的啊,都是受不了小姐的壞脾氣才走人的,跟得太近都會被小姐罵到臭頭,而且她那樣冷冷看人的眼光實在是讓人很不舒服,虧她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女,卻跟個鬼一樣……」
呵呵,鬼啊,莫子尉喜歡阿慶的形容,還真是貼切。
「我領教過她的冷眼攻勢,但是……這也還好吧?不要跟太近就不會被罵啦,而且一個男人家這麼經不起罵?」莫子尉實在是覺得那些保鏢太孬種了。
「不,其實我想……應該是心理壓力吧。換做是我我也不幹。」阿慶抬起頭想了一下,「老爺要求的是形影不離,所以這些保鏢雖然不能跟小姐太近,但是也不可以脫離視線範圍。這樣問題就來了。」
「有什麼問題?」這樣不是很好嗎?他還巴不得離塗深深遠一點,免得凍死。
「因為小姐不喜歡說話,她也當保鏢都不存在,所以平常可以說是跟啞巴一樣,偏偏小姐也對保鏢的閒話都不理不踩。你想想,長久下來,哪個人受得了一直跟在都不說話、只做自己事情的人身邊十幾個小時,像是個影子?」
「他們的心理問題會這麼嚴重?」
「是啊,久了真的會崩潰,不管他是一個多厲害、多高強的保鏢,遲早會發瘋。」阿慶說著說著,都不禁感到陰寒。「換句話說,離小姐最近的保鏢是最不自由的,簡直比坐牢還慘,連想找人說話都做不到。」
然而關於那個倒霉的水泥桶,莫子尉卻有著更多的疑問。
外表上看似是一種冒犯大小姐,稍嫌過分的懲罰,事實上,清楚塗勝永個性的人都知道,這非常的不尋常。
「崇林企業」的成功要素之一,就是塗勝永為人海派、講義氣,他政商關係一向是正當清白,基本上,這樣的鐵血漢子應當是做不來出賣他人的下三濫行徑,更別說是「忘恩負義」。
那麼,那個可憐的第二十一號保鏢的下場就未免讓人質疑……真的只是因為他看見了塗深深的玉體肌膚?
雖然莫子尉認識塗勝永不久,但是他知道塗勝永不是這種人。
莫子尉非常肯定一定有其他的理由,但是他無從得知。
是因為那個保鏢的背景有問題?不,根據阿慶的說法,他只是個單純的傢伙,跟許多走極道的保鏢一樣,接受過高段的武術訓練,到過美國的中情局當過幾年的小間諜,回台灣前一直都在大陸當有錢大老爺的隨身侍衛。
很單純,這看來資歷豐富的背景只不過都在在證明:他是一個單純地以自己的專長吃飯的傢伙。
塗勝永跟這個第二十一號的保鏢也沒有任何直接的關係,不管是間諜工作、或是政治迫害,甚至是軍火販賣,都跟塗勝永扯不上邊。他是正當的生意人,他連看到過年時販賣的沖天炮都會皺起眉頭,說這是教壞小孩子何謂窮兵黷武跟暴力,他也曾告誡隨從們,武器是備而不用的。他討厭暴力跟軍火,更是痛恨毒品。
那麼殺人呢?
外表上看來塗勝永不是黑道、更不是流氓,甚至還可以當選優良納稅人!但是第二十一號保鏢的真正死因究竟是為什麼?
莫非塗深深的身上畫著藏寶圖啊?像電影裡「水世界」的情節一樣,女孩的身上有著令人渴求的土地圖案?
好像他在卡通台看的偵探片哪,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莫子尉不禁希望與塗深深日夜相處的日子快點到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5:50
第四章 地獄的入口
夏日艷陽明媚,塗家的游泳池閃閃的發著熾熱的光。
擦擦身上的水珠,莫子尉感到全身舒暢,一星期最少兩次的長泳,是他除了卡通之外的享受。這時候若來上一杯冰咖啡、有個電視可以看……可說真是上等的悠閒啊。
但是在塗家住下來的莫子尉沒有什麼機會和時間看電視,他的時間幾乎都給了那一百多個塗家黑衣人了,不是做搏擊的訓練,就是被他們這票人拉著談天。
男人長舌起來可也不比女人遜色哪,這票高頭大馬的黑衣人從阿慶跟自己帶來的隨扈那裡,聽到了他更多的過往。
莫子尉的極道背景讓他們心生畏懼,他的高段身手讓他們深感敬服,而讓他們更感念的是:莫子尉對待隨從的態度從容和氣,不像一般的大少爺或是大老闆那樣的威赫不近人情。
他們更好奇的是:莫子尉要怎麼應付難纏的塗家大小姐?
阿慶說的並沒有錯,塗家大小姐的確是給人極大的壓迫感,可怕的是那些壓迫感並非完全來自於責罵,而是默不吭聲。她讓跟在她身邊的人絲毫感覺不到「人」的互動,而互動,卻是人生存下去的依靠之一。
「給我再高的薪水我都不幹啊……我怕我到最後瘋了,也無福消受。」這是阿慶他們那一票黑衣人一致的感言。
「沒那麼可怕吧,對我來說。」莫子尉倒是氣定神閒,「我蹲過四面都是水泥牆的苦牢,一百八十天下來都沒人跟我說話,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那不一樣啊,我也坐過牢,」塗家的資深隨從──小濱,不以為然,「那樣的環境想說話也沒人可以跟你說,心理上自己就會調適了,但是現在不是……那個人明明可以跟你說話,她在你面前走來走去,但她就是當作你不存在……這可就差很多了咧!」
小濱在塗家的時間最久,但是連他都對這個可以說是看了好幾年的大小姐都認識不深,只知道她一年比一年漂亮、優秀,鋼琴是彈得越來越出神入化,但是……
「她那張臉從我當小小小……小弟的時候就跟現在一樣冷!」
沒有朋友、沒有開朗的青春笑臉,更沒有除了彈琴、澆花之外的其他嗜好,連上學這種人際關係的最佳發展途徑,都是塗勝永請老師來家裡上課。當然,上課的時候也是一票保鏢隨侍在側,老師們一開始感到壓力奇大無比,但是久了也習慣了。
況且塗勝永相當的禮遇老師們,塗深深又是老師們心目中的「英才」,領悟力高、又好學,老師們也是心甘情願的繼續執教。
但是老師跟保鏢最大的差別就是:塗深深會跟老師說話、互動、討論功課,至於保鏢嘛……塗深深就當作是空氣。
能不當塗深深的貼身保鏢是最好,你光是要帶我們就會很累了耶。他們異口同聲的勸著莫子尉。
他們喜歡莫子尉,除了擔心莫子尉擔任保護塗深深的職務,到最後會發瘋之外,一方面也捨不得將來的日子無法與他太親近。
但是這是答應塗勝永的條件之一,莫子尉無法推卻。
另一方面,他陷入不可自拔的推理情境中,開什麼玩笑啊……好不容易有機會當當金田一或是柯南,就算沒有蘿拉這樣的角色讓他當艷福不淺的OO七,他還是對挖掘塗家秘密的想法躍躍欲試。
至於這些黑衣人……莫子尉跟他們相處久了也產生了兄弟感情,在保護塗深深當中撥點時間給他們,塗勝永應該不會反對才是。總該不會要他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在塗深深身邊吧?
哈哈……怎麼可能呢?難不成要他也要跟塗深深一起睡覺?
「呃……子尉,很抱歉這一點可能不太方便答應你……」塗勝永面有難色,「你必須二十四小時都跟在深深的身邊,包括睡覺時間。」
莫子尉張大眼睛,不敢相信塗勝永竟然真的這麼要求了。
「塗先生,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你沒告訴我要連睡覺都……都要在她身邊!」
「只怕告訴你之後,你就會反悔……」塗勝永笑得尷尬。
現在跟我說,我一樣會反悔!莫子尉驚魂甫定的壓抑住不快。
「坦白說,這實在是我聽過最荒謬的事情了。」莫子尉決定反抗到底,這麼離譜的事情他無法接受,「難不成以前那些保鏢都跟大小姐……睡……睡過?」
「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不要誤會。」塗勝永試圖解釋,莫子尉不是第一個誤會的人。「只是你的房間會在小女的隔壁,並且在小女入房後,就不能離開房間半步。」
原來不是跟塗深深睡同一間房,這倒是讓莫子尉鬆了一口氣。
不、不對啊!不管是不是要跟她同房睡,怎麼連晚上都沒有自己的時間?還要戰戰兢兢的待命?而且……
「坦白說,塗先生……萬一我莫子尉不是正人君子,到時讓小姐吃虧了怎麼辦?你沒想過這一點嗎?」
如果塗勝永聽到他麼說就放過他,那最好,管他什麼塗家一百多個兄弟、或是什麼千載難逢的推理情境,他要先逃離這個怪異的鬼地方。
「如果你是這樣的人,當初我就不會找你了。而且……」塗勝永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這件事情,一來他信得過莫子尉的人格,二來……「如果深深真的因為你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我想,你在我塗家也一個多月了,之前有過的前例你該也聽說過了吧?」
這算是威脅,也是警告。塗勝永在告訴莫子尉,這些日子莫子尉會聽到什麼他都很清楚。
所以,他最好是乖乖的當保鏢,不然就是下一個水泥桶,不管他的來頭有多大,只要塗深深傷了一根寒毛,塗勝永可以再殺一次人。
「有試用期嗎?」莫子尉只是冷冷的反問。
「試……試用期?」塗勝永嚇了一跳,怎麼保鏢這一行還有試用期?
「沒錯,你也知道我已經聽到不少了,包括一些保鏢發瘋的事情,所以你最好給我一個試用期,如果我發現我可能也會跟之前的保鏢一樣發了瘋的話,起碼還可以早點捲鋪蓋。」
「你需要多久時間?」塗勝永心裡暗暗盤算時間表。
「三個月。」莫子尉快速的回答,「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乘上三個月的天數,夠了。試用期如果沒過,我不收你塗家半毛錢。」
「六個月。」塗勝永討價還價。
他想起半年後的那場約定就要到來,他希望莫子尉起碼可以撐到那個時候,萬一答應了莫子尉,三個月後他還是離開了,短時間之內地再也找不到像莫子尉這樣的人了。
無論如何都要留住莫子尉半年,直到他把深深交出去……
「而且六個月後,你不必提起我也會讓你走,那時候就不需要你這麼辛苦了,我也會付給你這六個月的酬勞。」
天知道莫子尉如果回去賣一個月軍火的收入,可比在這當下人一年更可觀呢!但是現在莫子尉一咬牙,還是決定一試。
「好!那就六個月!什麼時候開始?」
「明天一早我會請家僕將你的日用品搬到深深隔壁的房間,至於你,就請你早上七點在練琴室等小女吧。」
「沒問題。」莫子尉是練武的人,七點對他來說並不算太早,但是他對於塗深深這樣的千金小姐竟然也有早起的習慣感到訝異。
他一直以為女人都很嗜睡,像是永遠都睡不飽似的,老愛賴床。
「還有個不情之請……」
塗勝泳一臉無奈跟抱歉,這使得莫子尉緊張起來,怎麼還有?塗勝永的另一個毛病就是但書特別多!這下子該不會要他連上廁所都不行吧?
「那個……」塗勝永摸摸自己的下巴,看著莫子尉,「小女提起過……希望你可以剃掉鬍子……當然如果你不願意也不勉強,我也覺得沒必要啦……」
沒必要你還問我?塗勝永真的是把女兒寵壞了!
「這個?不。」莫子尉嚴厲的拒絕,「我喜歡留鬍子,我覺得保護小姐跟我留不留鬍子是兩回事,反正她也不會正眼看我,有差別嗎?」
真是莫名其妙!今天老子如果聽話剃了鬍子,那改天你嫌我太肥、妨礙觀瞻,我是不是也要上減肥課程?我是來當保鏢,又不是當花瓶!
當第二天一大早莫子尉還是滿臉性格鬍渣出現時,讓已經坐在鋼琴前面的塗深深皺了眉頭。
「怎麼,我父親沒提醒你應該剃鬍子嗎?」她打開琴蓋、翻開琴譜,今天一早的天氣頗令人通體舒暢……撇開眼前這個看起來髒髒的男人,的確是個舒服的清晨,來彈點什麼曲目好?
「沒必要吧,有沒有能力跟資格保護大小姐你……跟鬍子有關係嗎?」
「隨你吧,你別刻意在我面前晃來晃去讓我看見就好。」她抬起晶亮、卻沒有半點情緒的眼睛看了莫子尉一眼,就彈起鋼琴來了。
真難得哩,塗深深竟然沒有把他當空氣?還先開口說話哩。看來那些人都說錯了,哪有這麼誇張的?人不說話是會憋死的啊,當然也包括塗深深。
但事實上,塗深深一整天下來就只說了那兩句話,接下來的時間她仿若身邊沒有人似的,不是彈琴就是看書、聽音樂,就連到戶外澆花都悶聲不吭。
「我去一下洗手間……可以嗎?」就連莫子尉尷尬地提出上廁所的要求,她竟然也是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揮揮手,像是說:「去吧去吧。」
沒關係……老子也樂的清閒不必忍受你的冷言冷語。一開始莫子尉如此的安慰自己,並且決定第二天要帶一本雜誌或是書籍來打發時間。
等到終於撐過一天了,莫子尉心情極好的跟著塗深深上了樓,看著她自顧自地關上門不理會他,他也不置可否的對著走廊上的監視攝影機扮個鬼臉,就回到自己的新房間。
啊……不錯不錯,真是人性化的空間啊,采光良好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陽明山的美景呢,底下就是游泳池……這下子他才想起,以後想要常常游泳是不太可能了……一想到這他的心情就壞了起來。
有電話,也有電視,這間十多坪的房間可以說是相當不錯的套房。
打個電話給老三子宜吧,一整天沒說話他覺得怪難受的。
沒想到不能打外線?他試探性的按下了零。
「嗨!莫先生有何貴幹?」結果傅來的竟然是門口警衛阿布拉的聲音!
「阿、阿布拉?你……你怎麼知道是我?」莫子尉受到不小的驚嚇。
「哈哈……我這邊是控制總機哩,當然知道。」
「不能打外線嗎?」
「可以啊,但是有控管,要由我撥出去才行。」阿布拉輕鬆的說,「莫先生你想打給誰?」
好個銅牆鐵壁的塗家啊!不能帶手機也就算了,竟然連外線都有專人控管?想必一定也會被監聽!算了算了……他放棄找子宜大吐苦水的機會。
「算了,不用了,謝謝你。」
他覺得沮喪起來,已經慢慢的可以理解,之前那麼多保鏢之所以幹不下去的原因了。
沒人可以跟自己好好的說話,連電話都要被監聽……這裡……簡直是豪華監獄!
不過,當他抬起頭來看見電視,低落的心情就又恢復一點點了,有電視就好,就好……他拿起遙控器默念祈禱,深怕電視一打開又是黑白霧沙沙,無法觀看。
如果連電視都不能看,那他明天……不!現在!他現在就去踢翻塗勝永房間門,馬上離開這裡!
正當他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看著久違的「美少女戰士」時,突然頭頂上一陣宛如消防警告的強力鈴聲將他嚇得魂不附體。
有……有沒有搞錯啊?床頭天花板上的……那、那是什麼?
一個大約碗口大的鈴,就這樣懸在莫子尉的頭頂上方,正在用力的抖動著,聲音急促、響亮。
真、真是夠了!他站了起來想把鈴給柝了,仔細一看,線路是從隔壁房間接過來的。
好……他大概是猜到怎麼回事了,原來跟塗家大小姐睡在一起,還要保護她就是靠這個東西啊?
他翻身下床,快速的穿好褲子、掏出枕頭下的槍衝出房間。
他打開了未鎖的塗深深房間門,只看到塗深深縮在床上,一手還按著床邊的按鈕,那樣子有點像是病人死命按著病房裡的呼叫鈴……。
「小姐,你可以把鈴放開了,你叫我嗎?」莫子尉將槍上了膛,觀看房間週遭。
依然沒有驚嚇表情的塗深深只是窩在床上、指著前方的天花板。
什麼?莫子尉上前一看,竟然就不過是一隻準備振翅而飛的肥大蟑螂!
原來塗深深怕蟑螂啊……嘿嘿,果然還是個女人。他收起了槍,爬上沙發一把就將蟑螂抓在手裡,然後往床邊走去。
「你就是叫我來抓這個?是不是?」他心裡起了壞念頭,「這沒有什麼啊,不過就是只蟑螂……」他把手湊近了塗深深。
這麼高傲,也不過是個女人,不嚇嚇你難消我心頭不快啊…
沒想到塗深深不但沒有受到恐嚇,還站起身子來,走到門邊做勢請他離開。
「你的速度有待加強,太慢了,不過念在是第一次,你可以帶著它走了。」她穿著純白的寬鬆連身睡衣,赤著腳,宛如天使,但是她的口中卻下了冰冷的逐客令。
「沒人跟我說過你是這樣呼叫人的。」莫子尉不太高興的捏緊了拳頭,怎麼?現在要對我打考績分數?
但是塗深深彷彿沒有聽見他的抗議。
「還有,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不要靠我太近。」她加重語氣,「而且必須離我一公尺以上,如果,你不想進水泥桶的話。」
回到自己房間的莫子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把手掌裡的蟑螂捏成了漿糊。
去你的臭婆娘塗深深……按個死人鈴竟然是叫我去抓蟑螂,好個放羊的大小姐,而且不懂得感恩為何物!
他生氣的對著洗手台不斷搓洗,一邊唸唸有詞的怒罵,但是他面對塗深深的惡劣態度卻無計可施,不過才第一天,他莫子尉就已經火大到想砸了塗深深的房間門,他怕哪一天一個不小心,這個貼身保鏢就變成了「貼身殺手」!
六個月……要怎麼過?每天都會像今天這樣嗎?
看著電視上的卡通女主角,莫子尉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還好有你們……不然老子真的是會發瘋。
就是這樣……那些保鏢幹不下去的心情……莫子尉泰半體會到了。
「原諒我說你們是孬種,保佑我吧。」莫子尉對著電視,虔誠的懺悔。
不過懺悔跟禱告似乎是無效的,第二天一早莫子尉馬上嘗到了苦頭。
夏季的陣風強勁,吹得花圃裡的向日葵擺盪,頂上的花架也搖搖欲墜,塗深深找來了工人把花架固定好。
梯子架上去時,莫子尉擔心塗深深站得太近了些,與她保持一公尺距離,好心叮嚀她:「小姐,別靠太近,花架跟梯子隨時會砸下來的。」
意料中的,塗深深當作沒聽見莫子尉在說話,依然自顧自地盯著爬上梯子的工人看,囑咐工人不可以傷了那焰焰欲張的九重葛籐蔓,跟底下的花朵。
她其實並不那麼擔心自己。
這條命,沒了就算了吧……
她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活著這件事情到底有多重要,父親不尋常的保護態度除了親情之外一定是有別的原因。她不但清楚、並且自懂事後也為此傷心。
讓她受了這麼高深的教育,她也就學會了觀察與高深的思考,還有學會掩飾悲哀。
但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想找出真相,那只會讓她更受傷、更封閉。
找這麼多個保鏢來貼近她,何必呢?多此一舉罷了。她總是有辦法一個又一個的趕走。這個蓄著令人討厭的大鬍子的莫子尉,遲早也會受不了她的……
遲早的。
她不需要別人來盯著她,不需要那種以「保護」為名的監視,真的不需要……
忽然一陣強風襲來。
「小心!」莫子尉大喊著往前撲去。
工人自強風扇倒的梯子上跌落,趴在幾朵當場已經變成標本的向日葵上面,哀聲作痛。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壓在塗深深身上。而梯子砸中了落地窗,滿地的碎玻璃。
還抓著塗深深手臂的莫子尉怒斥,「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離梯子太近!你看!你差點被他壓死!」
還好他動作快,拉走了塗深深,不然這個體型魁梧的工人就會把塗深深的纖細骨頭壓斷。
是的,她的骨架很細,莫子尉發現自己竟然可以一手就完全握住她的手臂,而且,好軟……
柔若無骨;是他可以想到的唯一形容詞。
「你在幹什麼?」塗深深壓低聲音、杏眼圓睜,白淨的臉上漲紅、充滿了敵意,「你給我放開。」
「啊?」對了,她說不可以太靠近她,但是……「喂!我剛剛如果不抓你一把,你就小命嗚呼了耶!」
又來了!跟逼退色狼、抓到蟑螂後的態度一樣。
莫子尉不等她自己掙脫,便用力一把甩開她的手臂,「你以為我愛碰你啊?真他媽的活見鬼了!我還巴不得不要看到你!」
一甩手,一陣劇烈的疼痛揚起。
「唉……先生你……你受傷了耶……」爬起來的工人指著莫子尉的手臂,有一道深深的割痕落在襯衫的袖子上,並且大量的滲出血來。
是玻璃。有一片玻璃正插在莫子尉的手臂上,那模樣怵目驚心。
「天、天啊!快、快點叫人拿醫藥箱來!快!」
在莫子尉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塗深深竟然用著他沒聽過的緊張大嗓門吼著,而且破天荒的,她竟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慌張的不知道在找什麼。
「止血點……在哪?在哪?」然後她用她纖瘦的手指用力的按住了莫子尉的上臂,「這裡……應該是這裡……等一下就會止血了,等一下……」
但是鮮血依然不斷湧出,把襯衫跟塗深深的手都染紅了。
「這麼多血……啊啊……」她慌了,那樣子讓莫子尉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痛是很痛,不過比起挨子彈是輕微多了,但是這個女人的慌張態度讓他不知所措。
「別這樣……死不了人的,小事一樁。」他竟然還要反過來安慰她!
「來人……來人啊!救命啊!」塗深深就這樣大叫起來,惹得附近的隨從靠了上來,七手八腳就把莫子尉架開了。
看著被帶走的莫子尉,塗深深又低頭看了沿地留下的滴滴血跡……她蹲下身去摸了摸其他碎片上的鮮血,在手上揉了揉。
「這是詛咒……」她喃喃自語,唇色泛白,「老婆婆的預言要實現了嗎?原來都不是夢,這就是地獄……」
站起身來,塗深深全身顫抖。
「莫子尉,你不該來我塗家,這裡會是你跟我的地獄……」
老婆婆說的血光,已經開始實現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6:16
第五章 沒有選擇權的人生
月黑風高。
她走在沒有半個人影的街道上,週遭都是陌生的景物,打著赤腳,卻不感覺冰涼。
想出去……想出去,她想離開這裡,但是找不到街道的盡頭及出口。
「誰?!誰在那裡?」前方的路燈下有個緩緩移動的人影。
「冰雪般聰穎並封閉的女孩啊,不必害怕。」是個老婆婆,而且還瞎了眼,她手上拿著什麼?用布蓋著?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她盯著老婆婆手上的東西看,詢問走出這裡的方法。
「這裡是你的『心』。」老婆婆笑了,雖然眼盲,她竟然還是筆直的向自己走來。
她倒退了兩步。
「我的心?」
「你的心禁錮在冰雪架構的地獄裡,要離開這裡,除非有一把光明火焰燒融地獄之門……」老婆婆掀開了手上的布,赫然是-顆水晶球。
水晶球發出強烈的紅光,頓時使得空間明亮起來,而紅色光芒裡有個模糊的影子。
一個男人,俊美而且一臉鬍渣,粗獷得宛如戰神的男子。
「火焰般的男子將會為了帶你離開地獄而付出昂貴的代價,紅色的光不只是火焰,還是血的象徵。」老婆婆又蓋上了布,週遭恢復黑暗。
「不,我不需要誰來犧牲,夠多了……已經夠多人為了我這沒有意義的生命,犧牲了他們的心智跟生命了……」女孩抖著聲音,不敢相信方才眼前的景象。
「恐怕由不得你,只需要問問你自己……」老婆婆笑了,「你有勇氣跟智慧張開羽翼保護你的騎士,並且為他療傷嗎?不管你會受到多大的傷害撞擊?」
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可以帶自己脫離這十多年來的封閉地獄。
「我可以。」
「那就夠了。」老婆婆伸出手指著前方,街道的一端有著溫暖的光線,「回去吧,雖然依然是地獄,但是因為你的勇氣跟承諾,它會比以往溫暖許多。」
女孩正想繼續追問細節,那個騎士是誰?血的象徵又是什麼意思?一回頭卻只剩下她一個人。哪裡來的老婆婆?
在沒得選擇的狀況下,她向那溫暖的光源走去。
沒得選。
自她懂事起,沒有一件事情可以讓她有選擇權,她習慣了。就連自己的生與死,她也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
生在塗家,長在塗家,連將來要不要死在塗家以外的地方,她都沒得選。
光源擴張,將她緩緩包圍,她閉上眼睛。
一張開眼,就看見了有個發亮的人影坐在落地窗邊,面向窗外,手上拿著一本書正在閱讀。
那輪廓跟相貌……水晶球裡的火焰戰神?!
塗深深因為吃驚而清醒了。
天氣很好,修復好的花圃跟落地窗在艷陽的照射下,讓練琴室溫暖又明亮。
她睡多久了?窩在沙發上看著書,竟然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而且……
那二十歲時發高燒所作的夢又重演一次。
她坐起身子來,窸窣的聲響惹得窗邊的人回過頭來。
「醒了啊?你打呼的聲音還真大咧。」
莫子尉依然是一臉鬍渣,讓塗深深看了生厭,但是……似乎並不像一開始那麼讓她討厭了。
見塗深深跟以往一樣沒反應,莫子尉只是笑笑,繼續埋回書本裡。
花圃事件過後,莫子尉第二天依然堅持包著手上工,不管別人怎麼勸他休息都沒有用。
「我以前挨了子彈還不是一樣上搏擊跟射擊訓練?該做的還是要做,我可不想當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的病貓!」
「你現在是半殘廢耶!右手根本不能亂動,怎麼保護小姐?」阿慶苦口婆心的勸他。
「去你媽的什麼半殘廢?」莫子尉突然左手一抽就掏出槍來,而且還馬上就上了膛,指在阿慶的腦袋邊,「再說一次。」
「哈哈……哈……老大別這樣。我……我開玩笑的……」阿慶嚇得不敢多囉嗦一句。
這些塗深深都看見了,她皺了皺眉頭,轉身悄悄離開,以免被發現。
你撐不了一個月的,莫子尉。只要我繼續這樣對待你。
你會跟那些保鏢一樣,終究會受不了我的冷漠,不管你有多麼耐得住疼痛,對我多麼不以為然。
這麼多個保鏢來來去去,她只看見他們被她冷漠對待後,夾尾離去,甚至走向父親的槍口下。
騎士?只是神話,只是夢境。
但是這個跟她夢境中的騎士如此相似的男人,卻絲毫沒有放棄的意味,即使她努力的讓自己比以往更加冷淡、更加地忽視他。他卻只是笑笑,看自己的書,彷彿她只是一個孩子,予以包容就好。
這樣下來竟然也過了二個多月。
不,她不是孩子,很久以前她就喪失了當孩子的權利,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為什麼他的包容力會變得這麼好?莫子尉自己也感到訝異。
一直以來他對這位塗家大小姐保持著不屑的態度,早在第一晚後,他就抱定了能撐過一天就是一天,直到自己終於要發瘋為止。
但是他受傷的那一天卻看見了塗深深人性的一面,那樣慌張失措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天性冷血的人。她像是這輩子都沒有看過血光,連找個止血點都如此的生疏,甚至他還要擔心她會不會因為見血而昏厥。
醫生趕來為他處理傷口時,他看見偷偷躲在門外看著自己的塗深深,眉頭深鎖,出現了一點點……好吧,他寧願想成那是愧疚,而不會是幸災樂禍。
更有趣的是,當醫生活生生的不打麻藥,就為莫子尉的傷口縫上幾十針,他咬緊牙關不出聲的時候,瞥見塗深深正在絞緊她自己的裙擺一臉痛苦貌。
他都看見了。
其實也是個普通不過的女孩子。莫子尉心想,塗深深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天真跟單純,他都一一看見了。但是為什麼……她要刻意武裝自己?
這樣看見傷口就會大呼小叫的女孩子,怎麼可能狠的下心把一個人活生生的裝進水泥桶?
所謂「斷人後路」的話語,似乎只是在警告他什麼事情吧?
好吧,心領了。莫子尉在心裡悄悄的對塗深深擴大了包容。
這樣的包容擴大到塗深深不管有多冷漠,莫子尉依然一意孤行的對她說話,比如「早!今天天氣不錯」、「唉呀!向日葵長蟲啦!」、「換張唱片吧,都要聽到長繭了。」、「晚安,明天見。」這一類的家常話。
冰山外表依然硬如磐石,但是塗深深自己很清楚,再不把莫子尉趕走,她、她怕……
她怕等到莫子尉還是要離開的那一天,她會比現在更寂寞。
莫子尉是唯一一個甘於當空氣的人,他也遵守約定與她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離,卻不像其他的保鏢只是像根電線桿似的一天到晚杵著,他會拉張椅子,在塗深深視線所及的地方看自己的書,或是偶爾想到了就會去澆花、除蟲。
有時莫子尉會突如其來的告訴她,剛剛在書本裡讀到的內容,然後開始自問自答起來。最後總是會加上一句:「啊,這你一定都懂的,你這麼聰明優秀。」
不,我不盡然是如此啊……我也有不懂的事情。
塗深深想開口,她有點忍不住,但是一想到那血光,她就忍耐下來了。
似乎還是一廂情願的狀況,但是……有點不一樣了。
莫子尉也發現這一點,他並非天性就是不懂得人情世故,塗深深的肢體語言、甚至是臉上的表情逐漸和緩,他都看在眼裡。
雖然她還是幾乎都不開尊口。
頭一遭,莫子尉想要試驗自己對女人的耐性可以到什麼地步,以往的女人對他都是死纏爛打、非要一個交代。但是當下的女孩卻反而用盡種種的冷淡姿態,死命的要將他排拒在外。
他知道自己的動作、言語,塗深深都開始放在心上了。
當他隨口說說想聽聽久聞的舒伯特的巨著「鱒魚」,過了一兩個小時,塗深深就會撫上鍵盤,彈起了這首曲目。
她不會當場讓莫子尉了了心願,總是拖延兌現。但是畢竟最後還是兌現了。
就著午後的日光,莫子尉發現到越來越多這個女孩的可愛之處。
就讓你死撐著面子吧,起碼我知道我是不會發瘋了。莫子尉如此的自我安慰著。
只是,太平的日子卻是表面而已。
當莫子尉依照慣例梳洗好,到練琴室等待塗深深一起去共用早餐時,卻發現塗勝永一臉愁容的坐在沙發上。
「塗先生?這麼早?小姐還沒下來……」
「她……她可能不下來吧……」塗勝永氣若游絲。
「啊?怎麼回事?不舒服嗎?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莫子尉擔心起來,看著樓梯,心想著要不要上去探探。
怎麼了……自己竟然這麼擔心她?莫子尉當下一驚。
「不,她沒事。只是今天會來的客人,她不想見……」
見客?莫子尉倒是不知道今天塗家會有客人上門,而且是塗深深要見的客人?他還以為塗深深沒朋友咧。
「怎樣的客人?小姐的朋友?」
「是深深的未婚夫,人家大老遠從印尼跑來,她卻說不想見。」
未……未婚夫?!怎麼他都沒聽說過這檔子事情?
「上次她已經在法國放人家一次鴿子了……」塗勝永很無奈的摸摸頭,「這次人家登門造訪,不見也不行啊。」
莫子尉與塗家人在法國初遇的那一次,其實就是塗深深被安排與對方見面的時候,就是因為她中途放對方鴿子,偷偷跑回飯店房間,塗深深才會落單,被法國佬逮到機會欺負。
好個強硬脾氣的拗姑娘啊……莫子尉沒想到塗深深也會玩「落跑新娘」這戲碼。
「但是,既然是未婚夫,怎麼會不想見?不會思念嗎?兩地相思哪……」莫子尉覺得難以理解。
「有什麼『相思』可言?我根本不認識他。」
塗深深突然出現在樓梯口,依然是一身純白連身洋裝,臉上的表情不但恢復了之前的冰冷,還多了許多不快。
「深深,你怎麼會不認識?你小時候見過的啊,甘家的亦中啊……」塗勝永站起身來,試圖勾起女兒的回憶。
「哼,好笑,五歲的事情誰記得?」她轉過身難得的對莫子尉說話:「你對你五歲的事情會有印象嗎?」
「呃……」莫子尉嚇了一跳,「老實說,沒印象……」
「但是好歹亦中是你的未婚夫,你將來要嫁到甘家去,遲早都要見面的。」塗勝永眉頭深鎖,他實在是想不通女兒為什麼要避不見面。
「既然遲早都要見面,那麼他急什麼?新婚那天自然會見到。」塗深深冷漠地回答父親,「況且,這門婚事是你決定的,在我真的嫁過去以前,我的身份是『塗家小姐』,不是什麼『甘亦中的未婚妻』。」
又是一場父母之命的婚姻……莫子尉不禁要搖搖頭。這是什麼年代了,還有這回事?也難怪塗深深要這麼反感,換做是自己,大概會反抗的更厲害。
「如果父親您堅持要我見他的話,可以啊。」塗深深退了一步,她抬起那張覆上冰霜的小臉,「只是到時候會有什麼讓他難堪的狀況,我可不敢保證。我一向是拿什麼臉對人,父親您應該很清楚。就這樣。」
語畢,塗深深就準備上樓。
「甘家的人等一下就到了,你不準備一下嗎?」塗勝永阻止女兒上樓。
塗深深連轉身都沒有
「我是什麼模樣、有沒有打扮,能改變我必須嫁到甘家的事實嗎?」她的聲音在莫子尉聽來,竟然發著抖:「所以我有沒有準備有何差別?讓他們等吧,總之我會出現,只是早晚。」
望著塗深深的背影,莫子尉突然感到心疼。
原本清風和煦的一個早晨,卻發生了這樣的不愉快,就因為那不速之客。
甘亦中……印尼來的,加上這種婚事的成立應該是兩家有所交情……該不會是潘亦凱上次提及的,那個留在印尼的塗勝永合夥人?
這事情有點弔詭,依照塗勝永如此溺愛女兒的程度看來。怎麼會剝奪女兒自由戀愛的權利?除非他的溺愛就只是因為這樁婚事所做的補償。
那麼這樣一來就更奇怪了,有什麼原因一定要把塗深深嫁給甘家?她已經如此明顯地表達出反抗及不悅了。
莫子尉看著塗勝永落寞又無奈的背影離去……他看起來並不是威權至上的父親,相反的,他甚至無法抵擋女兒的任何要求,還記得一開始,他都膽敢傳塗深深的話要自己剃掉鬍子了!
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才會逼塗深深下嫁甘家……塗勝永搞不好也是被逼的人。
真相近在眼前嗎?就等著他去發掘……偵探故事開始了,莫子尉卻興奮不起來。
塗深深有未婚夫,而且是非嫁不可……這件事情竟然讓莫子尉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受,不知道為什麼,心底有了極大的錯愕跟衝擊。
他以為,如果這六個月相處下來他能夠忍受的話,他還可以繼續當塗深深的保鏢……。
事實上他不只是忍受而已,他還相當的享受。
享受那清晨的空氣裡有著塗深深剛梳洗完的青春香味、天氣好的時候她站在花圃裡整理園藝的身影、她不說話只是默默看書、彈鋼琴的模樣……
就連她冷淡的嘴臉,莫子尉竟然都可以站在欣賞冰雕的角度觀察著。
她是特別的女孩。說她是女人可能還太早,對莫子尉來說女人是既不天真也不單純的群體,而女孩,尤其是塗深深這種他沒有接觸過的鬼個性……
他,莫子尉,討厭女人的莫子尉,竟然對這個女孩子動搖了心性。
第一次,他沒有在大白天緊緊的跟在塗深深身邊超過一個小時,望著落地窗外,莫子尉看到大批人馬到來,想到樓上的那個人,他心裡就揪緊了。
他上了樓,敲敲塗深深的門,他知道這門從來不鎖的,因為警告夠多了,而為了救援的即時性,門不能上鎖。但現在是白天,塗深深也沒有呼救,他不能貿然進入。
她開了門,站在門口的那張臉一片慘白,依然沒有表情。
「有何貴幹?」她回去了……她又回去變成了兩個月前的塗深深。
「他們到了,甘家的人……」不知怎麼地,莫子尉不敢正眼看她。他退後一步,照先前的規矩,與塗深深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離。
「他們什麼時候到對我而言不重要。」她發現莫子尉的退縮,臉上稍微抽動了一下,「你……進來吧。」
除了打蟑螂,莫子尉第一次被塗深深邀請進入房間。
塗深深的房間跟莫子尉的格局差不多,不同的是多了兩大櫃子的書本,沒有電視,房間是溫暖的淺黃色色調。
看似如此溫暖的房間,卻住著一個冰雪般的天使。
塗深深站到落地窗邊,看著樓下中庭的甘家人馬,歎了一口氣。
歎氣?莫子尉愣了一下,他跟著塗深深這兩三個月來,第一次聽到她歎氣。
他想問塗深深,是不是真的打死也不想嫁?但是為了父親她還是非嫁不可?
「真的那麼不想嫁,你可以不要嫁啊。」他覺得事情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她頭也不回的回答,「如果真可以這麼簡單就好了。」
「我看不出來有哪裡不簡單。」莫子尉開始睜眼說瞎話,他明白塗深深可能是非嫁不可了,看塗勝永那樣子就知道了,一副無路可退的樣子。
「你也是極道之家出身,你該知道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你做主的。」
塗深深轉過身來,莫子尉第一次看見她首次出現的和緩笑容,但是卻夾帶著濃濃的悲傷神色。
「但是婚姻是一輩子的,你的說法跟我的觀念不同。」莫子尉反駁。
「你當初到美國當人質時,有想過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嗎?」
莫子尉答不上來,因為塗深深問到重點了。
他當初的確根本沒想過什麼時候可以離開美國,他甚至認為,他莫子尉一輩子就是被老爸賣給漢克家了……
他走過那樣的路,那太苦了,所以他無法相信塗深深嫁到甘家去會比較好過。也許她一樣是去當人質,只是不同的是,這是一場以「婚姻」為名的終生禁錮。
「不,你……你別嫁!」莫子尉放大膽子這樣要求她,「這樣不就等於是妥協?」
他不該這樣要求她的。他何必?等塗深深嫁出去了,他也等於從這豪華監獄脫身了,塗深深的死活與他何干?
但是他卻想要求她!理由不只是不想看見自己以往的悲劇又重演,另一方面是……
莫子尉不想承認,但是,他的確……他的確感到不捨跟不忍!
塗深深彷彿沒有發現莫子尉的掙扎,她只是愣愣的望著樓下的情景,喃喃自語。
「妥協?自我懂事起,我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妥協不妥協的……」她垂下了眼睛:「我只知道我要當最優秀的塗家人,將來嫁到甘家去才不會因為太愚蠢而吃苦頭、或是讓家族蒙羞。」
她抬起頭來對莫子尉笑了,那笑容雖然難得,但是讓莫子尉心傷。
「將來是什麼人生,我……我都已經無所謂了,生在極道之家,身上所懷的萬般才能都是為了家族,就連婚姻,甚至是人生,我都沒有選擇權。」
是的,打從有記憶開始,她就沒得選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7:09
第六章 以愛為名的守護
悲傷的氣味尚未散去,塗深深依然信步走向塗家的大廳,身後跟著那張憐惜的臉,是屬於她的貼身保鏢──莫子尉。
塗深深用力地呼一口氣,閉上眼睛,抓著門把的細白纖手微微的發抖,她回過頭來看著莫子尉,表情蘊含著前所未見的溫和。
「等一下不管發生怎樣難堪的場面,你都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莫子尉望著她更加蒼白及淒涼的秀麗面容,幾個月前那恨不得她下地獄的心情早就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衝動。
「不,你別進去,」他上前握住她搭在門把上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驚。「我什麼都答應你,就是……就是別進去。」
「為什麼不進去呢?反正遲早都要進去,反正……」她將莫子尉熾熱手掌底下的手抽出,那讓她的心底起了極大的波動──不適合此時出現的波動。
不只是此時……將來的每一刻都不適合出現丁。
「反正我是生是死,都要進甘家門。答應我,先答應我……」塗深深強硬的要莫子尉先答應那未知的要求。
「你說,我照做便是。」
要我殺人都可以,如果是要做掉甘家人的話。莫子尉心想。
這樣可怕又衝動的決定,讓莫子尉訝異於自己的瘋狂。但是他不想讓塗深深發現。
「你要知道,甘家與我塗家不同,我父親即使殺過人,那樣的愧疚會折磨他,但是甘家不是。」她抬起大眼睛,飄了飄,「甘亦中的父親跟你父親是同一種人,這樣你懂吧?」
「所以?」莫子尉還是不知道她要說啥?是說要有會見血的心理準備?
「所以……等一下我如果惹火了甘家人,他們動了刀槍,你……」她抿緊了唇,突然反手握住莫子尉的手,「你別管我了,你要拼了命保護我的父親,帶他走。」
不!我要保護的人是你啊!你是我來此的目的,也是最重要的任務……
但是莫子尉來不及脫口反駁,塗深深便突然地親吻了莫子尉的臉頰,讓他完全來不及反應。
「就這麼說定。拜託你了,我的……我塗家的騎土。」
我要改變預言的方向,這就是我的羽翼。它將覆蓋我的父親跟我的騎士……即使力量微薄。
她快速的打開大廳大門,不讓莫子尉有反悔的時間。
意料之外的,原本在莫子尉想像中,應當是一副猙獰面孔的甘家大公子──甘亦中,竟然是個斯文有禮、玉樹臨風的男子。
他一身適合夏天的淺藍色襯衫、乾淨俊逸的面容、舉手投足彬彬有禮的態度……一點都不像是個會強取豪奪的人。
這樣的男子……會不會放過深深?
答案是否定的。甘亦中一見到塗深深的眼光是熱切的、是驚艷的,並且帶著「就是她,我要!」的明顯意味。他運氣很好,即使是家族決定的婚姻,讓他竟然是得到了一個降於人間的天使。
可惜,這天使非但不喜歡他,連天使身邊的保鏢都對他斜眼看待。
「甘先生幸會,我是塗深深。」雖然口頭上依然禮貌地應答,但是塗深深讓甘亦中伸在半空中的手尷尬的收回。
「塗小姐果然如我想中一般的美麗大方……」甘亦中的聲音宏亮、充滿自信,並且擁有高度的包容力。
「需要想像嗎?我以為甘先生手上多的是我塗深深的照片。」她正眼都沒看甘亦中一眼,而是盯著她那已經臉色發青的可憐父親看。
「話是如此沒錯……」甘亦中摸摸高挺的鼻子、微笑著。「但是能夠親睹芳容,那震撼力畢竟還是大於不實際的影像。」
莫子尉輕輕地哼了一聲,好個油嘴滑舌的紈褲子弟。
「這位是?」心思細密的甘亦中發現了莫子尉的不友善,當然,他的隨從們也發現了,紛紛準備萬一狀況不對時有所動作,甘亦中卻抬起了手要底下人稍安勿躁。
這裡是台灣,可不是無法無天、擁槍自重的印尼。
「我是塗小姐的貼身保鏢,敝姓莫,莫名其妙的莫,莫子尉。」莫子尉依照一貫的方式自我介紹,不同的是,這次加上了一個頭銜。
甘亦中愣了愣。
果然……出身極道的人,即使遠在東南亞也知道莫家的名號。莫家老頭子可真是「恩澤廣被」啊。
「幸會,莫先生……」
事實上,當莫子尉燒燬了所有的庫藏毒品時,甘家也蒙受了一些損失,而這些莫子尉並不十分注意。
不過他倒是注意到甘亦中別有意味的敵意眼神,只是莫子尉解讀成是因為塗深深的關係,卻沒想到甘亦中是心疼父親損失一大筆金錢的憤恨。
當甘武從知道莫家的第二代在莫峻廷遇害後將所有毒品銷毀,曾經派人去要求賠償,卻只是得到當家的莫家二代簡單的回音:
「銷毀毒品是幫你們做功德,要什麼賠償?不把你們的罌粟田燒光、也沒將事情鬧大就不錯了!」
這種口氣,看得出是出自眼前這個粗獷的男子口中。
沒幾天的時間,甘武從就氣得血壓大升並發腦溢血,躺在床上,至今還無法下床走動。但是他依然擺擺手說算了,說什麼……這點損失就當是給莫家的白包吧,甘家有更大的財富,相較之下,這次的損失只是九牛一毛。
甘亦中並非能夠全盤瞭解父親的話裡玄機,只知道……那「更大的財富」取決於他與塗深深的婚事,這下子更讓甘亦中一頭霧水了。
但是侍父至孝的他眼見父親日益孱弱,也不想再次的問起這個父親還不願意回答的問題,更不願見老人家心煩,就只是乖乖的答應婚事了。
管她是天仙下凡,還是恐龍再世,為了甘家,他都要娶這未曾謀面的塗家大小姐。
細細端詳眼前人,雖然早就耳聞她的怪異脾氣及冷若冰霜,但是一見到佳人的照片,甘亦中就放下大半的心,更別說現在眼裡看見的,這樣一個柔弱無骨、千嬌百媚、不似人間凡女子的塗深深,更給了甘亦中勢在必得的決心。
我要她,不管是死是活,不管什麼天大的未知財富,我要她。
「客套話不必說了,甘先生。」塗深深冷靜、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她很明白的從來人眼中看到,甘亦中要她。
「只問你,你是非娶我不可嗎?」
這話一出,讓甘亦中愣住了。
「這……這是家父的決定。」當然,他也想要將塗深深迎進甘家大門。
「貴庚啊?甘先生?您還沒斷奶嗎?凡事無法做決定?」塗深深字字犀利,「還是您跟我一樣……身不由己?不想要也得要?」
不想要也得要?怎麼塗深深已經看見自己了還是不想嫁?甘亦中覺得自己的價值被塗深深打壓了。他萬萬沒想到塗深深是這麼的不想要嫁給自己。
他是哪裡不好?說人才有人才、錢財他甘家也多得是。有什麼不好?
「父親的決定只是一個機緣,讓我有幸見到您的芳容,也更堅定我想迎您進甘家門的決心。」甘亦中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一串讓莫子尉起雞皮疙瘩的話。
這傢伙說話的方式真是像極了潘亦凱,肉麻啊……名字裡有個「亦」的都這副德性嗎?
「這麼想要我?」塗深深突然走向甘亦中,眼神裡充滿了尖銳的嘲諷。
「就算是……死的……也要?」
「深深!!」塗勝永突然站起來大喊,全身發著抖,「不可以對甘少爺無禮!」
氣氛凝結了,塗深深回過身來看著自己的父親,微微一笑。那笑臉讓塗勝永及在旁的莫子尉未看到了黑色的預兆。
「開開玩笑的。」她故作輕鬆,「我想看看甘先生有多想要我進甘家門。不過,說到無禮……」她轉過來又面對甘亦中。
「甘先生這樣三番兩次強迫我會面,不知道禮數又是何在啊?」
甘亦中臉色已經開始變了,塗家大小姐看來比他想像中更難馴服。
「這是父親的決定跟要求……」
「哈!又來了,您開口閉口都是您父親說什麼,真是沒主見。」塗深深一個蓮步向莫子尉走去,她在暗示莫子尉:也許就要爆發戰爭了。
「而我,討厭沒主見的男人。嫁給你,會讓我蒙羞。」
此時一陣陣的槍枝上膛聲已經響起,甘家的隨從已經掏出槍枝,就等少爺一聲令下,便砸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塗家廳堂。
「幹什麼?」但是莫子尉動作更快,他的槍口已經遠遠的對準了甘亦中的腦袋。「你們這群狗,主人都沒說話,這麼自動幹嘛?」
對方不過是個弱女子,沒刀沒槍的,不過講了幾句話,這群甘家的電線桿也太誇張了。
塗深深說的果然沒錯,怎樣的老大就會有怎樣的下屬,由此可見甘家老爺子跟他莫家的死老頭一樣跋扈囂張,才會養出這麼一票仗人勢的狗。
「放下!我有叫你們這麼沒禮貌嗎?」甘亦中傾身喝斥,但是眼睛卻直直的看進莫子尉的眼睛裡去。
這個男人……掏槍的動作如此無聲無息,即使他再外行也看得出來莫子尉是用槍的高手,而且那身材與臉色,在在都顯示了:他不怕死。
不怕死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對塗家的向心力,還有……他看向莫子尉護在身後的塗深深。
同樣是男人,甘亦中瞭然於心。
情敵?嗯哼……甘亦中心下撐起了忌妒心。
「亦中並非如小姐所說的沒有絲毫主見,即使父親現在要收回婚姻的成命……」甘亦中挺直了腰桿子,一字一句都鏗鏘有力,「我也希望塗小姐當我甘亦中的妻子。」
他對塗勝永欠了欠身,「塗先生很抱歉,我的部屬無禮了。」
塗勝永卻只是無奈的搖搖頭,歎了一口氣。
甘家人馬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塗家,但是卻不會這麼早就離開台灣,甘亦中原本的打算是,在此停留一個月的時間,與塗家小姐好好的互相認識、相處,等到春暖花開的初春到來,他才會來正式迎娶塗深深,但是方纔的會面讓他改變了初衷。
「過些天我會再登門造訪,到時候會與您詳談婚事的細節。」甘亦中畢恭畢敬地對他未來的岳父提出想法,「希望您盡快說服深深,開開心心的嫁到我甘家來,因為當我離開台灣時,我絕對不會空手而回。」
是的,就算是死的,塗深深都要進他甘家門。
塗勝永聽了,心裡便涼了一大半,這意思是……甘亦中這回要直接帶走深深,比原本的約定提早了三個月。
塗深深知道這樣的消息後只是苦笑。
沒想到自己的反抗只是提前了悲劇的到來嗎?她回到自己的練琴室,站在落地窗前發呆,真實的感受到自己的羽翼是如此的輕薄,無力阻擋任何形式的侵犯。
不管是直的橫的,甘家都要她,那……她就橫著進甘家門吧。
「你別做傻事。」莫子尉彷彿看透了塗深深的心思,站在她身後大聲的提醒她。
「傻事?」她笑了,「也許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也是……唯一能為我自己做的。」
「你也不管你父親會遭受到多大的責難嗎?」既然甘武從跟他莫家老頭子是同一種人,那麼莫子尉太清楚甘家會怎麼作。
他們不會放過塗勝永。
塗深深無言。她當然知道,但是她已經厭倦父親疲於保護自己的模樣了,她那伸展了十多年的希望,不知道已經落空了幾回。早在去法國之前,當她知道父親已經把自己變相的「賣」給了甘家,她就已經徹底的失望了。
「要解決事情就要先找到原因。」莫子尉提醒她,「你不知道你父親為什麼非要把你嫁到甘家去嗎?」
「原因?極道之家的兒女有什麼權利去知道自己命運的真相?照做,就是服從。」塗深深一點都不想知道。
她不想,因為這只會讓自己對父親更失望,對自己可能根本無法改變的命運更絕望。
「不!你該知道!這樣要死也死得明白點!」莫子尉握緊了拳頭,對塗深深的不置可否感到心疼。
他可以理解塗深深的心情,就如當初他明白之所以到要美國的真正原因後,也神傷、墮落了好一段時間。之後……一咬牙,還是要真實面對那身為人質的悲哀,與大哥子期、裡見深雪一同攜手撐了過來,他們才有今天的局面。
但是深深……卻只有獨自一個人,她身邊沒有子期或是深雪這樣的人可以陪伴她,沒有人可以當她精神上及實際上的支柱,而且她面對的將是一輩子的婚姻幽禁。
莫子尉看著塗深深已經失去求生意志的側臉,陽光的撫弄只是表面,那底下的心冰涼已極。他用力地喘了口氣。
「我陪你……不管是要找出嫁到甘家的背後原因,還是……陪你下地獄……我都會像現在一樣,在你身邊。」
他的聲音抖著,這輩子他莫子尉沒有像現在……這麼慎重的為除了自己兄弟或是裡見深雪以外的人作一件事情。
塗深深沒有回過頭來,但是肩膀卻抖得厲害。
她的脆弱為什麼都被這個男人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她最大的企望,都被他明白的變為他自己的要求?
火焰裡走來的騎士啊,你要陪我下地獄,卻不知道我就是地獄哪……
「血的象徵」老婆婆的這句預言突然的撞擊塗深深的心胸。
「不!我的事情你少管!聽見沒有?要嫁不嫁是我的事情,要生要死也是我的決定,不要這麼一廂情願的跟在我身邊!我看到你那一臉的鬍子就煩!」
她用僅有的力氣張開羽翼。頭也不回的。
「我不需要你,從今天開始。你被解雇了。滾吧,莫子尉。」
排拒的氣息濃厚,但是莫子尉卻只聞見了塗深深心亂如麻的哀慟。
「深深!深深!」他第一次喊著她的名字,而不是「小姐」,但是那個飛快逃回樓上的纖瘦身影卻不為所動,只飄下幾滴水珠落在莫子尉的臉上。
「為什麼拒絕我?老子從沒這樣想保護一個女人過!你它媽的也太不識好歹了!」
要是幾個月前的他,一定馬上像這樣破口大罵幾句,念個幾聲女人真不是東西,就真的拋下她離開。
但是,他現在感覺到的卻是:心痛如絞。
為什麼要趕我走?這樣對你自己沒有幫助,對我也……
他摸摸臉上那將會快速風乾的水漬,那使他繃緊了肌膚。
我想留在你身邊。我……
「這是我塗家事,莫先生你也管太多了。」塗勝永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莫子尉慢慢的回頭看著塗勝永。
好個殘酷的父親……你跟我莫家老頭子有何差別?你甚至更殘酷。
「她非去印尼不可?就算她以死威脅?你究竟有什麼了不得的原因,非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陌生人?」
不,他不准,塗深深什麼都還沒開始,就要……
「我說過,這是我塗家私事,無可奉告。」塗勝永別有意味的看著莫子尉,並且帶著深沉的無奈及悲哀。「你不是很討厭女人?深深又是一個常常令你不耐煩的孩子,你在意什麼?」
「因為我……我在她身上看見以前那樣悲慘的自己,而且……莫子尉咬著牙。「我愛她,就算她這輩子都討厭我,我還是要守在她身邊。不管用什麼身份!」
對,他愛她。也許他還並不真的懂得「愛」是什麼鬼東西,那不過是娘兒們掛在嘴上要牽絆男人的無聊玩意兒,他原以為是如此。
但是只要可以看著她澆花、彈琴,甚至是拒絕的姿態,他都感覺充實及溫暖,只要可以看見她,他就愉快、心安,見她這樣煩惱、難過、自棄,又是讓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的難受。
塗深深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情緒滿足,也讓他備受煎熬。
這就是「愛」?以前的那些女人面對他時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情?天啊!這樣是要怎麼過日子?她們……真是傻的可以。
莫子尉對以往的那些情婦們開始感到愧疚。當他發現,愛,是這樣的令人執著及痛苦時。
「這些事實都已經都無法改變,不管是深深的婚姻還是你的愛情。」塗勝永歎口氣。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即使她如何武裝及掩飾,作父親的還是將一切看在眼裡了。離不開的不只是莫子尉,深深也早就……
「雖然無法改變現狀,但是我可以找條路讓你走,你不願意的話可以拒絕。」塗勝永退了一步,又是但書,但是這次塗勝永的但書讓莫子尉燃起了希望。
「你可以跟著深深到印尼去,也就是……陪嫁。你願意嗎?」
跟個丫鬟似的……陪嫁?
莫子尉張大了眼睛,真不敢相信塗勝永竟然是這麼離譜的人,這種想法都生的出來?他……他該知道自己好歹也是個堂堂的威赫莫家後代,陪嫁?
傳出去不笑掉別人大牙?
但是當他答應當塗深深的保鏢起,冥冥之中,似乎就注定了』他的守護。即使,是要跟著塗深深到地獄裡去。
「在地獄裡的日子,卻讓你有足夠的勇氣保護冰霜凝成的天使。你要好好保護她。若是雪天使溶解的時候,或許你的春天會真正的到來。只是春天需要性命來交換,你願意捨棄自己的生命嗎?」
那十多年前,詭異的老婆婆所說的話,響在莫子尉的腦海裡迴響。
「我願意。」
他對塗勝永說出了當初給老婆婆的答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7:28
第七章 沒有結局的句點
「你是開玩笑的吧?」電話一頭出現了低吼聲,讓莫子尉把話筒拉開了點。
「我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嗎?」莫子尉知道他的兄弟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竟然答應了這樣光怪陸離的事情。
堂堂的莫家大老闆,不賣軍火,改走正道當人家保鏢,卻要當到印尼去了!而且還是當陪嫁丫鬟!這……這成何體統?
「二哥你……你是吃錯藥還是著了魔?」雖然莫子宜並非是不開化的人,但是卻依然無法接受這樣古怪到家的事情,「塗家是要給你幾座金山銀山嗎?還是給了你什麼連我也會接受的好處?」
「不,沒有,真的。」莫子尉說了謊。怎麼能夠讓子宜知道所謂的「好處」就是……可以陪在塗深深的身邊?
一向討厭女人的莫子尉轉性了,不但愛上了一個老是用糟糕態度糟蹋他的女孩子,而且還要忍氣吞聲當起嫁妝……
莫子尉自己一想起來也會頭皮發麻地感歎,更別說是其他人。
「別問了,我只是通知你我可能會到印尼去,其他的……真的不要再問了。」
「好,那我不問,我直接提出答案可以吧?」子宜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愛妻丹瑜擠眉弄眼的,女人的直覺也許沒有錯。
「二哥你……是不是愛上塗家小姐?」
被說中心事的莫子尉在電話一頭紅了臉、慌了心,直說不要亂講,小心我宰了你云云,然後推說私人電話會被監聽,就掛上子宜的電話。
「媽的!掛我電話……」莫子宜在另一端不可置信地握著已經斷線的話筒,看著丹瑜。
「嘿嘿,我猜的沒錯吧。我看二哥一定是談戀愛了,不然依照他以前的個性,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傻事?」丹瑜笑嘻嘻的摸摸自己的肚子,「談戀愛的人啊,最傻囉……」
「是啊,超級傻的……傻到寧願投入陷阱啊。」子宜滿足地把耳朵靠在妻子的肚子上,「真是可惜,來不及告訴二哥他要當伯父了耶。」
莫子尉非但不知道丹瑜已經懷孕,自己就要當伯父了,他對於將來的命運,更是茫然不知。
也許這樣陪嫁過去很傻,塗深深甚至可能不會感激他的陪伴,但是……
他望著天花板上的紅色響鈴,陷入了期待。
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不管是打蟑螂、逼退色狼、甚至是殺人,他都願意,不管塗深深有沒有求救。
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警訊。只在他眼前展現的無助警訊。
直到入睡前,莫子尉一直處於心傷與折磨裡。
我都在,我都在。不管你是否呼求我,或是拒絕我……
「我拒絕。」
塗深深冷冷的說出了她的決定。
莫子尉尷尬的站在一邊,不曉得該如何說服塗深深,不過還輪不到莫子尉來說服,塗勝永已經努力地在斡旋。
「深深啊,甘家那邊的保鏢不見得可以好好保護你啊,子尉跟著你也好一段時間了,他清楚你大部分的習慣,而且有他跟著,你在異地才不會太寂寞……」
「寂寞?有差別嗎?我不就這樣過了十幾二十年?」塗深深轉過身去,她覺得這件事情沒什麼好談的。「更何況,我能不能活著進甘家還不知道呢。」
又是這樣的口氣,這是威脅。
活著繼續在塗家庭院寂寞下去,還是躺著進甘家?就這兩條路。
有第三條路的。
「你可以活著進甘家,只要有我在。」莫子尉向前跨了一步。
塗深深轉過身來。
「我記得我昨天告訴過你,你已經被解雇了,莫子尉。」塗深深又提醒他一次,「本小姐要嫁不嫁、要死要活跟你何干?你是我塗家什麼人?你不過是個可以隨時被炒魷魚的……下人,你廢話也未免太多了!」
下人,這樣的詞語讓塗勝永及莫子尉傻了眼,是啊,的確只是一個下人,不管你莫子尉以往多風光,接受委託之後就只是一個「下人」。
尷尬之餘,一位塗家隨從入內對塗勝永耳語一番。
「昨天不是剛來過?」塗勝永訝異地望向落地窗外。
果然又是甘亦中,今日又造訪,看來他是決定緊迫盯人了。
「哼哼,還真是心急啊,不過本小姐今天沒心情見客。」塗深深反身坐在鋼琴邊,「幾天沒好好彈琴了,就請父親告訴甘先生我要做功課、怡情養性,不出去了。」
說完,她便自顧自地彈起琴來。
聽見了悠揚的琴聲,卻只見塗勝永一臉抱歉的說深深不見客,甘亦中對這未來妻子的逃避倒是包容。
「沒關係的,坐在這裡聽小姐彈琴也是享受。」
琴音流轉,甘亦中閉上了眼睛。將來……每天都能聽見這優美的琴聲、每天都能見到那優雅的人影,每天……
每天?!甘亦中突然睜開了眼睛。
莫子尉現在就已經過著他甘亦中夢想裡的生活了!而且,還是幾乎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
這股嫉妒心油然而生,並且在同時,琴聲嘎然而止。
是怎麼了?這麼好聽的樂聲,斷了奏。
「塗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甘亦中打算對塗勝永提出要求。
「嗯?請說。」
「我希望您能夠讓莫子尉離深深遠一點,越遠越好。」甘亦中決定來個必然的斷絕,「最好現在就可以請他回去了,深深小姐的保鏢我可以另外挑選身邊的人,我的人手不會比莫子尉差。」
這……塗勝永為難起來。
他才剛答應了莫子尉可以陪深深到印尼去,不光是因為他的身手難得一見,也不只是因為深深處在異地有個熟人在身邊也好,重要的是,他的確欣賞莫子尉,也很遺憾無法把深深許給他,讓他陪深深到印尼去,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眼下這個深深的未來夫婿卻要阻絕這唯一的希望……
「不瞞你說,我已經派子尉與深深一同前往印尼,繼續他的工作……」
話才剛說完,甘亦中還來不及發難,大廳的門「砰」地被用力推開。
是莫子尉,他臉色鐵青,直直地瞪著甘亦中。
「子尉你……你不是應該在陪深深練琴嗎?」塗勝永看到莫子尉的臉色,有了不好的預感。
「大小姐把我趕出來了,老是說著我被解雇了。」莫子尉冷哼一聲,別有意味地看著甘亦中,「她說寧願自殺,也不要我跟著她到印尼去當『人質』。」
是的,她最如此堅決的拒絕,細白的纖手安穩地敲下琴鍵,即使發抖的嘴唇已經無法將拒絕的話說得更清楚,卻還是一字一句的明白拒絕。
「我說過你被解雇了,你沒有義務繼續跟我身邊,你聽不懂嗎」
「你解雇我的理由這麼的沒有說服力,但是我的理由卻完整多了。」
「你的理由?」她停下雙手,驚抬眼神。
她看著莫子尉的眼睛裡,有了那樣的預感。
不,別對我說那樣的話……
「我想一直陪在你身邊、保護你,我……我愛你,這理由夠正當了吧?」
愛我?你愛我?討厭女人的莫子尉你……懂愛懂個屁!你跟我一樣不懂什麼叫做愛,等你看見了我的地獄鑰匙,知道了我就是修羅道上的火把,你再來考慮愛我不愛吧……
塗深深猛然地站起身子,冷靜的叫他滾出去,說寧願自殺也不讓他跟到印尼去,就上樓進了房間。
這樣的告白真是不浪漫,就連拒絕都是這樣的冰冷……
不,她沒有拒絕。莫子尉心裡升起了一點希望。她只拒絕讓自己跟到印尼,卻沒有拒絕讓他愛她。
如果她不必到印尼去,是不是就也能夠讓愛落實?不管要花多少時間,他都願意等待,等待深深也會愛上他的時候……
但是他們卻沒有時間、沒有空間!
莫子尉俊秀的眼睛冒著火,恨恨的看著甘亦中。
「你根本就不愛她,就只是為了那可笑的父母之命要帶走小姐,這下子她不願意嫁,你卻還是緊迫盯人,你是打算帶一具屍體回去嗎!!」
「你也管太多了,莫先生,我不管你以前多風光,多麼的令人害怕,現在的你不過是個保鏢,塗家跟甘家的事情跟你無關。」甘亦中氣定神閒的回瞪莫子尉。
就是因為沒有關係,莫子尉才會除了怒罵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此時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
但是甘亦中卻不想放過他。
「家父的昂貴貨物被莫先生你一把火就燒得精光,這筆帳我還沒好好跟你算,現在塗先生又扯出你要到印尼來的事情……」甘亦中向前一步,鼻頭對準了莫子尉的鼻子,「我娶我的妻子,可也沒說順便連她的貼身保鏢一起娶。」
原來之前來嚷嚷說什麼要毒品賠償的就是這家子?莫子尉冷笑,「我就說多積點陰德,你們不聽,現在找個媳婦,人家卻抵死不上花轎,還真是現世報啊……」
哼哼,隨你冷嘲熱諷吧,不過是酸葡萄。甘亦中擺擺手。
「總之,甘家銅牆鐵壁,不需要塗小姐多帶一位保鏢。」
他笑吟吟的坐回沙發上,並且用一種不以為然的態度,正式地拒絕這項提議,眼中閃閃的是對莫子尉的敵意及忌妒。
「莫家第二代繼承人……你怎麼不回去好好經營你的軍火事業?找個女人讓她生下你莫家第三代子弟,也許……」甘亦中笑得可惡,「也許我跟深深的孩子還有機會跟你聯姻呢。這不是親上加親?」
「去你的親上加親!」莫子尉掏出了槍對著甘亦中,霎時間周邊的黑衣人,不管是甘家還是塗家的,都亮了傢伙。有趣的景像是:塗家的槍口都對準了甘家人。
果然……莫子尉已經徹底的收攏了塗家隨從的心。雖然塗勝永早就明白這一點,但是這活生生的景況還是讓塗勝永升起了戒心。
這莫子尉再不收斂,會毀了我塗家。
「莫子尉!甘先生是我的客人,請你自制。」塗勝永聲音宏亮地喝斥,「還有你們!幹什麼!都給我收起來!不認主人了嗎?」
塗勝永話裡的玄機莫子尉一聽就懂。看來他已經開始嫌自己勢力太過了。他收起了槍。
「甘先生,真抱歉,讓你受驚了。」莫子尉冷冷的道歉,轉身走向門口,「但是我要不要去印尼,恐怕也不是你可以決定的,畢竟我不是你甘家人。就這樣。」
甘亦中看著莫子尉出了門口,心底的憤怒卻無法停止。
「塗先生,你也看到你家的保鏢是怎樣的多禮了……」他看著臉色已經發白的塗勝永,「我是來迎親的,不是來送死的。」
「我懂你的意思。」
莫子尉啊,這下子不要怪我不給你機會,是你這火爆個性斷了你的後路。
繼續守在練琴室的莫子尉心裡紛亂已極,他有預感,塗勝永八成也是被威脅了,為了樓上躲起來的那個人,他莫子尉被當成一個下人羞辱,但是他覺得這沒什麼,他怕的是……塗勝永會反悔。
果然事情如他所預料的,等到甘家人都離開了之後,塗勝永來到練琴室。
「你今天差點毀了我塗家。」塗勝永語重心長。
「我知道,我很抱歉。」
「唉,子尉,你知道,現在……」塗勝永有口難言,「現在你引出來的狀況已經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解決了。」
一句抱歉,不能改變深深的命運,也不能改變他現在要莫子尉離開的決定。
「子尉,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讓我實在是很為難,所以,我不得不請你離開,看在你這些日子以來對深深盡心盡力的份上,我保證你會毫髮無傷的出我塗家大門,但是往後你的安危,我便無法顧及……」
塗勝永雙手交抱,眉頭深皺,「以後要請你離我塗家遠一點,更要離深深遠一點。」
莫子尉無言,只是呆呆的望著往樓上去的扶梯。
他知道的,自己衝動的個性的確是造成了塗勝永的無奈,但是……
「你知道我的脾氣火爆,你也知道如果我鉚起來是殺人不眨眼,對吧?」莫子尉在沉默了一陣子後終於是開口了。
「這……我是知道的。」
「所以你也該會知道,下午那樣的狀況我做了很大的讓步,甚至,」他轉過頭去看著塗勝永的眼神有著些微的殺氣,卻有著更濃的悲傷,「甚至你剛剛對我說的這些話,都可以讓我宰了你,你知道嗎?因為你毀約。」
塗勝永知道,他當然知道,但是這些都是為了……
「我很抱歉,但是都是為了深深。」
「夠了。」莫子尉舉起手來阻止他說下去,「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深深,但是目前為止你的所作所為,都讓我感覺不到你是哪裡在為她好。我只看見你為了我還不知道的某種利益……變相的販賣女兒。」
變相的販賣女兒……塗勝永因為這樣的字眼而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真的為她好,就會拿出你剛剛對我說那些話的勇氣去對抗甘家,但是,你不是。你是我見過最懦弱的父親,比我家死老頭還懦弱。」
莫子尉站起身來,準備上樓。
「我等一下就會馬上離開,而且會遵照你的話,不會再接近你們塗家大門。」
「我會把錢匯到你的戶頭……」
「錢?不必了,我又不是為了錢才來到你塗家。」錢,他莫家的財產只怕是塗家的兩三倍,他才不在乎。
除了那個人、那顆心,他不想帶走任何的東西。
好累,這樣的心理煎熬他再也不想承受了,他更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自殺,或是活生生的嫁到甘亦中身邊。
回到莫家吧,那裡有太多他可以做的事情,讓他足以忙碌到忘記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
一進房間卻發現塗深深坐在他的床上。
「你?」莫子尉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我聽到你跟父親的談話了,」原來她一直躲在樓梯口偷聽,「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道別嗎?這倒不必了,多見多痛。
莫子尉不想回話,只是自顧自地打開衣櫥,開始收拾行李。
看著莫子尉已經沒有表情的臉,塗深深心裡揪了起來。
你說你愛我,結果……也不就是如此吧。莫子尉,這就是現實,而現實……不是你愛我或是……我愛你,就可以改變的。
是啊,她覺得有點迷糊,但是她想,她是「愛」莫子尉的吧。起碼,有他在的日子,她比以前快樂多了,也比較不寂寞。雖然她是真的不喜歡他的鬍子,但是,那樣的嘴臉還是比其他隨從、甘亦中,甚至是自己的父親,好看多了……
其實她是高興的,對於自己終於被真心的在乎跟關心,但是她封閉慣了,就連到最後,她的道別,也只是這樣冷冰冰的呆坐在這裡看他收拾細軟,卻一句貼心的話都說不出來。
說句什麼吧……代表她其實感激莫子尉這些日子的陪伴。
想到這,塗深深笑了。
什麼時候開始她就認為莫子尉的存在是「陪伴」,而不是』監視」了?
聽見塗深深輕輕的笑聲,莫子尉抬起頭來。
她真的很美,他從未見她這般笑過,那笑起來的神態足以讓他魂牽夢縈,但是,她現在這樣甜甜的笑著,卻是因為他要離開。
「看你開心的,就這麼巴望著我離開嗎?」莫子尉心裡淌著血,但是嘴巴上不饒人,「放心吧,從今以後你都可以笑得這麼開心了,因為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塗深深愣著,對莫子尉的誤會,她想解釋。
「不,我不是在笑這個……」在這最後一刻,怎麼好像又要爆發不愉快了?
「唉唷,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你大概也是在笑這個吧?」他塞進最後一件衣物,拉上了旅行袋的拉鏈。
他站起身來,真的……要離開了。
塗深深也跟著站起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不,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好嗎?」天哪!她是怎麼回事?這麼低聲下氣?而且又扯住了他。
「捨不得我喔?」莫子尉覺得鼻頭有點酸,但是他是男人怎麼町以哭?在這時候他依然努力讓氣氛輕鬆,「但是沒辦法,以後,你按死人鈴也不會有人去幫你打蟑螂噦……」
她抬起頭看著他,那景象讓莫子尉嚇了一大跳。
這幾天的塗深深真的是讓他太訝異了,她頓時出現了許多異於以往的冰冷表情,不是笑就是哭,還有落在臉頰上的親吻…
她的大眼睛裡泡著水,像是隨時都會滾出來似的,但是卻硬是忍住,只是在眼裡打轉。
「我,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她哽咽著,反正是最後一次了,就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吧,反正也沒有下次了。
「我很高興你願意陪我到印尼,真的,你讓我覺得我被關心,但是,我真的不能讓你去,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會把你逼人地獄……」
「為了你我連地獄都去!我不是這樣告訴你了?」莫子尉突然
按住她的肩膀,搖著她,「你要我再說幾次都可以,我愛你!為了你我死在地獄都成!」
「不!不要這麼說!不要!」塗深深驚呼。
死?血的象徵?預言在她的腦子響起,「你這樣就夠了,夠了!我已經很滿足了……」她終於是哭了,自己的命運既然已經無法掌握,但總是要想辦法保住還沒有涉入的人。
但是莫子尉已經涉入太多了,還是說在遇到老婆婆的那時候起,他就已經涉入了?
「你……你快走吧!我求你……」眼前這個原本不可一世的女孩竟然開始楚楚可憐的求著他。「莫子尉,我真的求你,你快走吧……不要……不要再理我這個已經沒有自由的人了……」
看她哭得柔腸寸斷,莫子尉按緊了她的肩膀,一股衝動讓他抓起她淚痕的臉就是一陣親吻。
有著侵略性的吻,像是要把她吸進自己的身體裡,好遠走高飛,頭一遭,莫子尉覺得吻的滋味是這樣地讓人心碎……。而沒有過親吻經驗的塗深深則是全身發軟且發燙,倚靠在他的手臂上。
她忘記哭泣,只是專心的享受最後的溫存,她本能的擁抱莫子尉,怕是一放開,自己就要融化了。
直到她發現自己已經被莫子尉推倒在床上,並且撫摸著自己的身體時,那深植在腦中的告誡才像是爆炸般的響起。
「絕對不可以讓你丈夫以外的人看見、接觸你的身體,不然他們就得死,知道嗎?」
這是父親從小到大的告誡,所以養育過她的奶媽到最後難逃一死,還有那個無辜的二十一號保鏢……
「不!不要!」她尖叫,她不要莫子尉也得死!
使出吃奶的力氣推開了莫子尉,她趕緊拉好了衣服,跑向了門口,一回頭只見到莫子尉一臉愕然的坐在床上,她又心痛的掉下了眼淚。
「我……我真的不能跟你……我……」
「沒關係,是我太衝動,對不起。」莫子尉不好意思的拉拉衣服,他上前去想安撫塗深深。
「不,你別過來了,就這樣吧,夠了,謝謝你……」她泣不成聲。「我也愛你,子尉,但是,我真的很抱歉。」她打開房間門,對已經傻愣在原地的莫子尉正式道別。
「下輩子,好嗎?別了……」
下輩子……但是我這輩子也注定給了你了。
莫子尉提起包包,敲了兩下塗深深的門,跟塗家的隨從們打過招呼,就頭也不回的離開塗家了。
再見,會再見的。莫子尉下定了決心,跨步離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7:54
第八章 奔投懷的雪天使
軍火業界自半年前的一次大變動後,此時又面臨了新的衝擊。
如果說莫家的退出使得台灣第一把軍火交椅從缺,結果就是大大小小的軍火販子意欲搶這個位子所發動的私刑及戰爭增加了,還有突然空白下來的軍火市場肥缺。
那麼莫家半年後又反悔似的重新抓回軍火經營大宗,背後所引發的不只是爭奪的暫時休止,還有市場型態的改變。
這個改變最明顯的就是:部長介入了軍火業界的「部份交易」。
與其說是介入,倒不如說是部長這個新客戶的加入,當然還不是公開化的,雖然在以往,警政單位表面上一直積極地遏止軍火事業,檯面下卻有著一定程度的消極縱容。但是稍微清楚部長與軍火業的人都已經看得出來,許多沒有搬上檯面公開的新型戰鬥武器及模式,都悄悄的邁進一個新的紀元。
改變的,不是更加縱容軍火業的發展,而是變成小體整合。
「我說張小姐,你想要我的線也要多多少少給我點好處,不然我何必白白給你?」莫子尉回到莫家後,關起房門足足兩天,誰都不見,只打了通電話給部長──張繆妙。
「我以為我說得夠清楚了呢,莫先生。」張繆妙依然客氣而且防備心嚴謹,這麼久沒有莫子尉的消息,不是她無能尋找,不過就是因為她沒時間。「之前你快速的收掉你的事業遠走高飛,我還以為你真的要『向善』了,怎麼現在你要繼續跟我討價還價?」
她可是真真實實的履行自己的諾言,只要莫子尉不幹軍火,那麼莫子尉死咬著聯絡線不放,她也就算了,光是部長室裡的那些男人們可笑的鉤心鬥角及對她的敵意跟打壓,就已經要把她搞得哭笑不得,而且無力感深重。
真要拿你莫子尉怎樣,也要本姑娘我處理完這些兵戎沙豬之後才有空。
「張部長,我不是跟你討價還價,是『認真商量』。」
莫子尉溫軟許多的態度跟話語一出,讓張繆妙天生的女人直覺判斷出莫子尉的變化。
莫子尉在這半年來,早就耳聞了不少這個內閣鐵娘子開始顯現她的鐵手腕。她在質詢台上讓人無法招架的氣迫,跟那些畏畏縮縮、只想息事寧人的男人相比,她是個鋼鐵般的部長。
一直沒有人敢繼續挑戰未知威權而查辦的「伊青鋒血案」,張繆妙竟然大剌剌地上查前任總統、下推所有的駐外高階軍官,甚至查訪了早就退休了十多年的老將領們,為的就是把已經懸空十多年的軍商勾結真相查出。
「有這種勾結的毒瘤在,有再多精良的武器不過都是廢鐵。你們之所以不查,是因為身上長有這種毒瘤,而部長室不需要毒瘤。」
莫子尉對電視新聞上,張繆妙一身合身剪裁的曼妙外表,跟艷麗面容下蘊藏著的強硬堅持感到欽佩。
莫子尉在軍火界打滾這麼多年,自然知道真相的一部分,不過他並不打算告訴張繆妙,因為他很清楚,她繼續這樣查下去,那些早就領了退休金在養老的毒瘤們,遲早要老死在牢裡,根本也不需要莫子尉多事地提供資料。
重點是,他的合作販子裡有人涉入這件龐大的弊案,而他還不想、也不願意去當這無謂的「壞人」,斷了自己的生路。
這個女人,不是省油的燈。
她值得莫子尉多花點力氣去「認真商量」。
「好吧,那麼……莫先生,你打算如何跟我『認真商量』?」張繆妙有興趣洗耳恭聽。
「我交給你幾條線,請你好好利用,而我要的『好處』很簡單,就是要你保證這些軍火線有用、可以提升戰力。另外,要保證我的這些『朋友們』不會受到任何的威脅、損失及危險。」
「就這樣?」
張繆妙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該答應的,但是對莫子尉來說不該只是如此而已,她以為,莫家的子弟都該跟莫峻廷一樣貪心。
「當然不,另外,既然我無法介入太多這類交易,那麼我希望部長你可以答應讓我知道現在進行的進度及結果。」莫子尉恭敬的答話讓張繆妙不太自在。
「只要知道就好?絕對不會介入?即使事情不是按照你想像中的狀況去發展?」她不敢相信這個脾氣火爆的男人竟然低聲下氣的「要求」起她來,而且語氣是如此的溫和。這半年多來莫子尉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對,我不會介入,但是請你要顧及我在這業界的信用,不要任意而為。還有……」莫子尉覺得自己好像太囉唆了點,「希望部長幫幫忙,讓我兄弟有口飯吃,永遠都不要斷了我們的自家事業。」
原來是說到之前斷絕貨物通路的事情。
「莫先生,這一點是因為當初我們之間的共識不夠所造成的……」是啊,簡單的說起來就是教訓、找麻煩的手段,「現在既然你願意合作,這個現象當然就不再成立了。」
啊哈!勾結就是這麼一回事了。不過比起伊青鋒那個案子,還只是小巫見大巫。
「那好,就多謝你的幫忙了,希望我們可以合作愉快。」
但是張繆妙卻有許多疑問想發出,還不想結束電話,既然現在她身邊的事情已經多到無法馬上解決,乾脆就談個天解解悶,順便瞭解一下這個新的合作對象。
畢竟她也是個女人,所以她直接提出了她直覺上的疑問。
「這半年來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坦白說,你不像我之前在電話裡聽見的那個……那個……」
「我懂你的意思。」莫子尉不曉得該如何提起這半年多來的種種,只是簡單的述說他在塗家所做的事情。
一個軍火頭子改行當保鏢?好像也不錯。但是,莫子尉似乎除了當保鏢之外,也當了愛情的囚犯?
張繆妙跟丹瑜一樣,女人的直覺跟判斷都是往莫子尉心裡所牽掛的方向去。
一回到莫家,對這半年多來都隻字不提的莫子尉,就連面對最親近的兄弟子宜時,他都是寒著一張臉讓子宜不敢繼續追問。而此時他像是找到了浮木,對這未曾面對面相識的部長談起他的無奈。
「我的感覺是這事情不單純。」張繆妙知道大概的狀況後,想了一圈,決定去探探虛實。
過了幾天,張繆妙打了電話告訴依然自閉待在房間裡的莫子尉一件消息。
「塗家嘛……的確在表面上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甘武從就不是這樣了。」
「只是『表面上』,塗家賣木頭、甘家賣毒品,一個黑、一個白,聯姻的理由看來也好像只是雙方家長是舊識的關係。」莫子尉卻不明白,雙方的交往程度已經到了如果不聯姻,就要把女方逼到絕路的地步嗎?
「甘家不只賣毒品。」張繆妙把查到的事情告訴莫子尉,「他們也採礦,但是弔詭的是,沒有人看見到底是挖出了什麼東西,在我看來,說是採礦,倒不如說是在守住一個山頭。」
守住一個山頭?
「而且,這個採礦公司,塗勝永佔有一半以上的股份。」
「你為什麼要去查這些事情?你怎麼查的?」莫子尉感到不可思議,他在塗家半年多,這些事情他都不曉得。
「你啊,被愛情沖昏頭了,這一點都不難啦。只要去花點功夫、走一趟印尼,就會看出一些端倪了。呵呵……」張繆妙自信滿滿的調侃莫子尉,「別忘了我的身份可是給我很大的方便,要找出一些跡象可是不難的。而且,我最見不得這種有情人不能成眷屬的事情。」
開玩笑,這怎麼可以啊?活生生拆散了郎有情、妹有意的愛情,是多麼不人道的事情!身為一個女人絕對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這樣的消息就當作是給莫子尉的謝禮吧。
有了方向後,莫子尉一方面著手進行部長與外地軍火商的牽線工作,一方面重張旗鼓在軍火事業上再次出發,另外,他悄悄的派了人去印尼查探關於這座礦山的事情。
探子回報的消息讓莫子尉錯愕,那座礦山裡所謂的「採礦工人」全部都是甘家的子弟兵,而說是工人,但是看起來都是精良的武裝部隊。
而真如張繆妙所說的,塗家的股份佔了一半,另一半自然是甘家。自結束了木材事業的合夥後,甘武從與塗勝永在幾乎沒有空窗期的狀況下,馬上聯組了這家採礦公司,並且自十七年前就「經營」到如今。
說是「經營」也很可笑,因為這座礦山根本就沒有在開採;連探勘的動作都沒有。也就是說,這家採礦公司只是一個名目;然而那些武裝的部隊像是在守衛著這座礦山。而這些守衛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守著這座山,根本問不出所以然來。
除了這些離奇的現象之外,還有一個線索。
當年塗勝永木材事業的合夥人之一,莊志山,就是死在印尼,死因不明。他死後,才解散了三個人長久的合夥關係。
真正的偵探遊戲才剛開始,莫子尉卻沒有興奮感,相反的,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的直覺是,深深的婚姻一定跟這座礦山有關係,但是那層關係是什麼?他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他想起了那些為了塗深深而送命的人,都是看過塗深深的身體……而塗勝永又這麼嚴謹的保護女兒……
難道塗深深的身上真的如莫子尉一開始玩笑設想的:畫著藏寶圖?
如果真是如此,那太悲哀了!所以他寧願不這麼假設,心裡暗暗的祈禱這只是單純的逼婚而已。
逼婚,逼到狗急跳牆。
這天莫子尉與莫子宜夫婦倆愉快的用完晚餐,他衷心恭喜丹瑜懷了莫家新男孩,但是一如往昔,不管子宜怎麼迂迴的詢問,莫子尉都不想提起太多他在塗家的一切。
那不好受,只要一想起塗深深的身影,他的暴戾之氣就會消弭更多,取而代之的不只是溫柔,還有更多的悲傷。
二哥的心變得很脆弱了,而且敏感到彷彿只要一碰到關於塗深深的話題,就會碎了。談戀愛是如此辛苦又可憐的事情,尤其當這愛戀無法被成全時……子宜跟丹瑜經歷過,所以能夠感同身受,自然也就不會在子尉面前多提這件事情。
打開窗戶看著黑天裡的明月,宛如塗深深那皎白的臉,接近冬天腳步的風聲讓莫子尉以為自己有了幻聽。
他以為他聽見了深深呼喚他的聲音。
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思念是這麼折磨人的東西啊,竟然讓一向都能夠自持的自己產生了莫名其妙的幻覺,彷彿她無所不在、馬上就會出現在眼前。
真糟糕啊,連人影都出現了,而且還有表情咧……
咦?莫子尉揉揉眼睛,再往大門口一看,真的是她!活生生的她!塗深深站在他莫家的大門前對著他發光的窗戶招手,而後面好像還跟著一個人。此時他的手機響起。
」老大!我阿慶!我……我把小姐帶來你這裡,你這裡真不好找啊……」
「阿慶?你把大小姐帶來這裡幹嘛?」莫子尉訝異地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他的所見所聞都不是幻覺,而是真的!而且竟然是阿慶完成他的願望!
「她、她要我帶她來的,老大,先開門讓我們進去吧,好冷啊。」
莫子尉也懶得通知門口的警衛放人了,直接衝下樓,奔向門口。
莫子尉又驚又喜的看著來人,她瘦多了,而以往他所熟悉的那張冷漠面容,如今卻是梨花帶雨的向他跑來。
「你怎麼……」莫子尉還來不及問出想問的話,塗深深就衝上前緊緊的抱住了他,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裡。
「我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收留我!」她哭得很凶,讓莫子尉不知所措,他看向跟過來的阿慶,這個小兄弟也是眉頭深鎖。
看來,塗家發生事情了,而且是不小的意外,不然塗深深不會這樣輕易的逃家,阿慶也不會冒著被做掉的風險帶著塗深深來到她莫家大門口。
「小、小姐她……」阿慶結巴了起來。
「先進屋內再說吧。」莫子尉摟緊了塗深深,憐惜的抓緊她的肩膀,到底……是怎麼回事?
「甘亦中這人面獸心的傢伙,老子一定要他死無全屍!」
大概聽了阿慶的描述,莫子尉又要掀屋頂了,塗深深只是坐在沙發上張著已經呆滯的大眼睛,無聲的流著淚。
「原本還以為甘先生是一片愛護小姐的好心,所以當他提出要暫住在塗家的要求時,老爺也不反對,反正,婚期已經近了。但是卻……卻沒想到……」
是的,甘亦中自然也要求住進塗深深隔壁的房間。而塗深深一如以往維持對待其他保鏢的態度,對甘亦中不理不睬,而且夜晚開始鎖上了自己的房門。
甘亦中也真是心急,過沒多久就會把美人娶回家裡了,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深深?
莫子尉一聽到阿慶說甘亦中竟然在今晚闖進了深深的房間意欲施暴時,他就恨不得馬上把這混蛋掃成蜂窩!
要不是深深按下了救命鈴,那聲音嚇壞了不知情的甘亦中,不然她就無法趁隙逃脫,而注定提早成為甘亦中的人。她一路跑到中庭,看到了正在慢跑的阿慶,終於在受到過大的驚嚇後哭了出來。
第一次看到如冰似霜的大小姐竟然抓著自己一直哭,還一直拜託自己帶著她去找莫子尉,阿慶看到了甘亦中那站得遠遠的、因為心虛不敢靠太近的人影,也猜上了一大半。
塗家小姐跟莫子尉的曖昧情愫,塗家黑衣人都看出泰半,更別說跟莫子尉更加親近的阿慶。
一咬牙,管它的,是男人就該成人之美。阿慶頭也不回的直接拉著塗深深衝到門口,借口編一編,就騙走了門口警衛阿布拉的車,夜奔莫子尉。
「我不會放過他的!」莫子尉握緊了拳頭,用力的敲一下桌子,把正在發呆的塗深深嚇了一大跳。
「無論如何,我再也不回去了。」她抖著發白的雙唇,抱緊自己的雙臂,恨恨的說著:「要死也要死在外面,我早就決定了,甘亦中要得到我,我就只能有屍體給他……」
「不,有我在。你現在在我的王國裡,沒有人可以跨過我的雷池碰到你一根寒毛!」莫子尉坐到她的身邊,溫柔並堅定的再次宣告他的承諾。
給阿慶跟深深各自安排了客房,莫子尉握著阿慶的手感激他的行俠仗義。
「阿慶,你知道這樣一來你就再也回不去塗家了嗎?」
「我、我沒想那麼多……我只知道要把小姐帶到這裡,因為她只能依靠你。」阿慶也很心慌,他當然明白這樣的行為,絕對足以讓塗勝永將他切成八塊丟進水泥桶分裝投海。但是……
「是個男人就不能放任這樣的事情發生啊!何況小姐也算最我的主子,她有難,我當然要幫忙。」
「你沒想過直接找塗勝永嗎?」
「老爺嗎……講句難聽的話,因為這次跟甘家聯姻的事情,許多弟兄都已經對老爺感到不諒解了。」阿慶語重心長的說。
大家都知道塗深深的身不由己,和莫子尉的情愫牽掛,塗家比以往更加的怪異,大小姐比以往更封閉、甘家人在塗家的討厭嘴臉、更重要的是,莫子尉的黯然離去,原因在在都顯明,是因為塗勝永要強迫女兒嫁到甘家去。
塗家裡,人心已經鬆動了。
「我感激你把深深帶到我這裡來,我很高興你如此信任我。」莫子尉拍拍阿慶的肩頭,「你就留在我這裡吧,塗家或是甘家如果來找你麻煩,我扛。」
信步走往塗深深房間的路上,莫子尉心裡百感交集。
打開房間,只見含淚的呆滯天使。
「你就先住在我這裡吧,這裡雖然不像你家銅牆鐵壁,但是也是個安全的地方。」他憐惜地撫順塗深深原本紛亂的黑髮。
「我……我只是需要時間調適心情,剛剛我太激動了,我……明天我就回去……」
「不行!」莫子尉強硬地拒絕,「有個禽獸在你的身邊,還住你隔壁房間,就算他搬到別的房間,只要他在塗家一天我就不讓你回去!」
不對,她就要嫁給了甘亦中,婚前就如此地迫不及待伸出狼爪,婚後……難保這傢伙不會做出更誇張的事情。
他看看眼前的人兒,做了決定。
「你就待在我身邊吧,別回去了。我會向你的父親提親,請你……嫁給我!」
這算是求婚嗎?宛如命令的口氣,怎麼樣都浪漫不起來,但是無論如何,聽到喜歡的男人求婚,塗深深應該高興才是。
是啊,她應該高興,但是她張大了眼睛看著他,一臉驚愕。這想來該不會是高興的表示。
「不,不行!我不能夠留在這裡太久!更不能嫁……嫁給你!甘家不會放過我爸爸,也不會放過你!」塗深深高聲的拒絕了。
嫁給了你,等於就是要提早實現預言。
老子生平第一次求婚,就被拒絕,這……
莫子尉的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地交錯著。
「我說過,就算你在地獄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我也會保護你的爸爸。不要管將來會有什麼困難,也別怕我會受到什麼傷害。」
「不,你根本就不瞭解,不瞭解……」塗深深掩著面、搖著頭,「你會有血光之災,我……我竟然忘記這一點而來投靠你,錯了,錯了……」
「沒錯,沒錯!你本該來找我,你也只能找我,既然我已經注定要下地獄了,也只想為你!」
莫子尉用力地扳住她的手,像是希望把她搖醒。
「我誤打誤撞走向了預言的路途,就表示我再也不能躲開了,管他什麼血光、地獄,你是我的雪……雪天使,就算要用性命交換,這也是我的命運!」
塗深深一聽見「預言」二字,便停止了抵抗跟哭泣。
莫子尉也有著奇怪的預言跟隨著他嗎?
「是不是一個老婆婆在夢裡告訴你的?」她反手抓住莫子尉拚命追問。
他愣了愣,為什麼她會知道是一個老婆婆?難道……
命運,真的是奇怪的東西,一個老婆婆所說的每一句話,已經將他們緊緊地綁在一起、不可分離了。
「我在紐約遇到的,不是夢裡。」他溫柔地握住她的手,「我想,這是我們兩個的命運。告訴我,她對你說了什麼……」
「她說,她……我……」話未說完,雙唇就被莫子尉溫柔的貼上了。
深夜靜謐,溫暖的屋子裡透進了水銀般流瀉的月光,像是多年前,莫子尉在紐約首次接觸預言的那個夜,也像是塗深深纏綿病榻醒轉後第一眼見到的光景。
塗深深癱軟地窩在他懷裡,無聲的哭泣,因為命運的必然到達、不可抗拒,還有脫離處於之身的深痛。
肌膚的相觸,這在以前是莫子尉就算大卸八塊,分裝水泥桶都不夠的罪行。
「你是天使下凡塵。」莫子尉溫柔的吻著她背上那道細微卻顏色深重的傷疤,萬分溫柔。
「這是小時候就有的,才不是什麼單翼天使印記,」她嬌弱無力地說出疤痕的原由。「父親說,這是我在印尼時,因為太頑皮所以弄來的傷。」
「你去過印尼?」
「嗯,但是因為年紀很小,所以我沒什麼印象。只知道父親那一次好像是跟以前的合夥人去印尼找什麼寶藏,真是愛做夢……」她淺淺的笑了,窩回莫子尉懷裡,「那個討厭的甘亦中也跟去了,後來就跟他爸爸留在印尼當土霸王了。」
塗深深的話讓莫子尉陷入了沉思。
寶藏、不開採的礦山、塗深深不可接近的肌膚、無法拒絕的聯姻……
那真相的圖案越來越清晰,難不成真如他一開始所不敢想的,塗深深帶著什麼秘密在身上?
但是少了什麼?什麼?就像是拼圖般的,就差那麼一塊重點的跡象,就可以看見全貌了。
要看見全貌,想來只能用最極端的方法了,就如同引蛇出洞,必得要用危險的方法。
知道所有原因及真相的,就是極力要促成婚事的人。
甘武從,或是……塗勝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8:23
第九章 鑰匙的命運
天色微亮,她細細的端詳眼前人。
從她的角度仰頭看去,鬍渣爬過的輪廓有著強硬的線條,長長的眼睫毛不像是男人所有的,濃密又捲翹──所以這個男人的脾氣果然也不是很好,微微跳動的眼皮似乎正在顯示他仍在做夢。
抬起手,輕輕的撫摸那粗糙的鬍子,昨夜在自己身上磨蹭的熟悉觸感又揚起了她的情緒。
這個男人佔有她了愛,使得她在那升揚又跌落的當頭,根本無暇去思考將來要面對的種種。不管是水泥桶或是甘家人……跟自己更不可能妥協的婚姻。
她的騎土,也是她的愛人,有力的不只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意志。趕也趕不走的,不只是這個男人的堅持,還有她自己內心裡,渴望能夠被他守護疼愛的奢求。
不是奢求了,現在都成真了,但是……她跟他,要為此付出什麼代價?她不敢想,也不願意想。
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就好了……
她輕輕的歎息聲與撫摸驚醒了他。
「還要我剃掉鬍子嗎?」莫子尉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握住塗深深摸著他臉頰的手,夢囈般的詢問。
「真討厭你的鬍子,我就會趁你睡著的時候偷偷剃掉了。」
「有鬍子也不錯吧?」他張開眼睛看著正在仔細端詳自己的女人。「情趣萬千不是嗎……」
說著他又把臉往塗深深胸口磨去。
「會癢啦!不要!哈……」
這種纏綿的時刻,原本是兩個人想都不敢想的,卻沒想到殘酷的現實成全了。
該不會都是夢吧?
一陣急促的電話聲響起,打斷了兩個人的柔情纏綿。
「有訪客?」接起電話的莫子尉皺起了眉頭,還不到六點,一大早就有訪客,來人可能是誰他心裡有數。
「是爸爸嗎?還是那個姓甘的?」塗深深坐在床上看著莫子尉一臉凝重的起來穿戴衣物,還不忘把槍塞在薄外套的內裡。
夢該醒了吧……不管是爸爸還是甘亦中,對於她目前的所在之處都會心裡有底。
「聽來像是你的父親。」莫子尉坐回床上拉著塗深深的手,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你別出來,在房間好好待著,先讓我跟他好好談談。」
「嗯……」
如果她一出去,可能馬上就會被拖走,而她面對父親時還是不忍心反抗。莫子尉明白這一點,所以決定先單獨面對塗勝永。
來人果然是塗勝永,他彷彿一夜之間老了許多,睡眠不足及焦慮讓他的皺紋更加深了。
「深深呢?」省了客套話,塗勝永直接要人。
「還在睡。」莫子尉盡量一臉和善地面對塗勝永,畢竟,他是深深的爸爸。
「該把她叫起來,要回家了。」
「她不能回去。」
「什麼?」塗勝水對於莫子尉的拒絕心裡有數,但是一看到莫子尉那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依然光火。
「莫子尉!深深是我的女兒,我這個做爸爸的要把離家出走的女兒帶回家,還要經過你的允許嗎?你未免太可笑!」
「是啊,你這個做爸爸的竟然搞到讓自己的女兒離家出走,來投靠另一個男人,你不也覺得自己很可笑?」莫子尉表情開始下沉,「也不想想,你家裡有著怎樣的禽獸要對自己的女兒不軌,你不去辦那只禽獸,你還有時間跟我要人?」
禽獸,想也知道是在說甘亦中。
昨夜知道了深深差點被甘亦中侵害成功,塗勝永也是驚憤不已。
「甘少爺!我家深深就要變成你甘家人了,你何必要如此……何必要如此心急?」
即使是未來的女婿,塗勝永也見不得這種強迫中獎的事情。
「我是為了省得夜長夢多。」甘亦中倒是大言不慚。「塗先生你難道沒看見你的女兒對我是什麼態度嗎?如果再這樣下去,變數太大了。原諒我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下手為強?你……」塗勝永已經對眼前人感到萬分的憤怒。
「對!下手為強!就因為深深一定要當我甘家人,所以我必得這麼做!」甘亦中狠狠的敲了一下桌子,「你塗家的隨從是怎麼教的?竟然帶著深深跑掉了,你就沒想過深深現在在外面危險不危險?你與其來質疑我下手為強的必要性,倒不如先去把人找回來!」
想也知道會是在哪裡……帶走深深的是阿慶,而阿慶跟誰交情又是最好?深深能依靠的又只有誰?塗勝永跟甘亦中都心裡有數。
莫子尉,你要是碰了我甘家的財產一根寒毛,我就要將你凌遲。甘亦中心裡對莫子尉的恨意及忌妒越來越深重,眼睛裡已經出現了血紅的光。
就因為見到甘亦中那眼裡前所未見的殺氣,塗勝永在無奈之餘卻依然想保護莫子尉,天還未亮就只帶了三個隨從悄悄來到了莫家。
「好個先下手為強啊!」莫子尉不以為然地嘲笑甘亦中的天真,「得到深深真的這麼重要嗎?即使讓他真的得到深深的身體,心不在他身上他也甘願?」
「這樁婚事原本就不是建立在感情上。」塗勝永說出了明顯不過的事實。
但是這不是莫子尉要的回答。
「不是建立在感情上,就是建立在一座礦山上囉?」莫子尉大膽地說出他的假設答案。
塗勝永一聽到『礦山』兩字,臉色開始發白,冷汗直流。
「你、你在說什麼礦山……我聽……聽不懂……。」
「是你健忘還是我消息來源錯誤?」莫子尉一看到塗勝永這藏不住情緒變化的人,心裡暗暗地喊了聲「賓果」,但是,也開始擔憂。
如果這座礦山藏有龐大的利益,那麼甘家就勢必不會輕易放過塗家,甚至,不會放過已經佔有塗深深的自己。
「你在印尼跟甘武從不是合夥開了一家採礦公司?這真有趣,木材生意拆了伙,改去採礦,偏偏一車石頭都沒扛出來……」莫子尉不打算放過塗勝永,他強硬地看進了塗勝永還想圓謊的眼睛裡。「我真好奇,這家不開採的礦山,跟這樁婚姻有什麼關係……」
「還在探勘,當然沒有採出什麼東西!」塗勝水果然想掩飾一些什麼。
「這樣啊,所以深深就跟這事情沒關係了?那麼她應該也沒有非得嫁給甘家人的理由。」
「不行!她一定要嫁!」塗勝永大聲了起來。
「就算我已經變成莫家人了也還是要嫁?」
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塗深深不知道躲在大廳後面有多久了,她緩緩的步出,對著自己的父親提出疑問。
「深……深深……」看到女兒出現的塗勝水出現了一絲驚喜,但是馬上又被女兒說出的話嚇住了。「已經……已經變成莫家人?你在說什麼?」
塗深深的臉上有著塗勝永沒有見過的成熟美及堅強的光芒,臉頰及軀體都還帶著淺淺的緋紅。一夜……一夜之間,女兒的變化他明顯的發覺了。
「你……莫子尉你……」塗勝永站了起來,抖著手指著莫子尉的鼻頭,「你把我的深深……」
「爸爸,你不是說甘亦中想『先下手為強』?」塗深深出現了一絲冷笑,「他會,子尉也會,當然,我也會。」
莫子尉不好意思的摸摸頭,他本來不打算在這當頭給塗勝永打擊的,說是當然要說,但是不是現在。
「說是『先下手為強』太傷人了,我是不是甘亦中那種人,塗先生你應該很清楚。」莫子尉誠懇的提醒塗勝永這一點,「我愛深深,我可以為她付出生命,走到這一步只是必然的,沒有任何陰謀的成分在。」
「別說這種話!」塗深深上前用手堵住莫子尉的嘴唇,「什麼付出生命,烏鴉嘴。」
看到女兒出現了以往沒有過的柔情,塗勝永想哭。
因為女兒終於遇到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想哭;因為女兒再也不是童貞,他已經不知道怎麼面對甘武從了,想哭;他塗家將來會面對怎樣的災難呢?想哭。
他沮喪地坐回沙發上,哀痛地抱住了頭,看到父親如此苦惱,塗深深也不忍心。她坐在父親的身邊。
「爸爸,我已經是莫家人了,這樁婚姻,女兒是絕對會比以往還堅決抵抗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要蒙騙甘家人這件已經發生的事實,把我嫁到印尼嗎?」說著,她掉下了眼淚。
「深深,爸爸很為難,真的很為難……」
塗勝永憐愛的摸著女兒的頭,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貪心、自己怕死……現在,就算他膽敢抵抗甘武從,他不怕死、不怕坐牢,但是,深深呢?怎麼辦?莫子尉的斤兩他很清楚,但是他畢竟不瞭解這背後的厄運將會如何降臨,到時候,也只是一同下了地獄。
眼前的兩個年輕人,甚至包括甘亦中,都是犧牲品,犧牲品啊……
為了將近二十年前的那場災難,就要犧牲這麼多人……。
「甘家如果知道這件事情,非但不會放過我塗家,不會放過深深,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子尉,」塗勝永抬起無力的蒼老眼眸看著莫子尉,「我知道你很愛她,也願意為她犧牲生命,但是你這不是為深深好,你不但害了我塗家、害了深深,也會害了你自己。」
「當你什麼都要隱瞞的時候,當然我只能坐以待斃。」莫子尉心想,現在非要逼出原因不可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兩樣都欠缺,能有什麼打勝仗的勝算?就算要死,我也不能死得迷迷糊糊。」
看著塗深深渴望知道真相的眼睛,塗勝永知道,再也不能隱瞞了。
「你知道深深的背上有一塊傷疤嗎?」塗勝永雙手交抱,一臉痛苦,「長長的、一小條的傷疤。」
莫子尉點點頭。果然,他的懷疑跟假設是可怕的真相。那道傷疤並不自然,而且弔詭的是,它落在脊椎上。
「那是一把鑰匙,是為了……你之前提到的那座礦山,所特地打造的鑰匙。」
所以看過塗深深身體的人都得死,因為那是一把鑰匙,而且十分重要。
十幾年前塗勝永與甘武從、莊志山攜家帶眷一同到了印尼旅遊,卻在原始的叢林裡迷了路,在尋找暫時的棲身之所等待救援時,因為窩進了二次大戰時所遺留下來的人工山洞,意外地發現了掩藏得極好的金庫。
「應該是日本人留下的。」甘武從看著山洞旁已經模糊不清的刻痕,跟旁邊一地發黃骨骸身上的軍裝,如此判斷。
那時候的戰爭慘烈,日本人帶著傭兵搜括了當地許多財物,包括印尼皇室的許多國寶、金條……。知道這秘密金庫的人都得死,包括這些搬運寶物的傭兵們。
不可計數的龐大數量,讓所有的人都屏住了氣息。兩個小朋友──當時年僅五歲的甘亦中及塗深深,只是開開心心的把這些漂亮的東西當作玩具,一一拿起把玩,沒有注意到大人們眼中的貪婪。
「有了這些,幾輩子都吃不完哪……」莊志山的妻子眼睛發著光。是的,即使有十個人均分也一輩子吃不完的財富。
與財寶共處了一夜的一行人,夜裡都因為興奮合不上眼,私自打量。
隔天終於得救下了山後,對外人當然是隻字未提,而且三人做了打算。
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由精通金庫工程的莊志山,負責為這些財寶建造了堡壘,建構了以當時來說,幾乎可以算是銅牆鐵壁的龐大金庫。在還沒有分清楚該如何運用這筆財富時,封閉是最好的方法。
「你不覺得這樣很冒險嗎?」甘武從對塗勝永發出了警戒的訊息。
「冒險?是指?」個性和善的塗勝永不懂得這個老謀深算的老友想說什麼。
塗勝永沒想到這麼多,甘武從看準了這一點,決定拉他當戰友。
「金庫的構造我們沒有人比莊志山更清楚,他老婆又是一個能夠殺人不見血的無牌神醫,講句難聽點的話,哪天他私心自用了,我們都別想分到半毛錢,而且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被甘武從一說,塗勝永也多心起來,對於旅途路上的飲食及行動都格外的小心,不時地注意莊志山夫妻的一舉一動。
還是出事了,甘武從在沒有預警的狀況下,做出了塗勝永也不敢苟同的事情。
他在下榻的小旅館後院射殺了莊志山。就在塗勝永的眼前,一槍一槍的凌遲著莊志山,逼他說出開金庫的晶片在哪裡。
「我就知道你……你這傢伙想獨吞……」他吃力、緩緩地看向塗勝永,「他今天會做了我,下次,就……就是你……嘿嘿……」
「我只想做了你!說!晶片在哪裡?」甘武從又補了一槍在莊志山的大腿上,「你老婆呢?該不會帶著晶片跑了吧?」
找不到莊志山的妻子,兩個人慌了起來,萬一她帶著晶片逃了,龐大財富不但會曝光,這樁謀財害命的醜事也會爆發。
非把她找出來不可!
「哈哈……我老婆,死……死都會跟我在一起。放心,她去辦事,等……等一下就會出現……」莊志山笑得詭異,讓行兇的兩人寒毛直豎。
突然傳來了小孩的哭聲,叫著爸爸救命!
太疏忽了!莫非她去殺了孩子?!
「你……下三濫!拿小孩子……」甘武從氣憤的對著莊志山的大腿連開許多槍,皮開肉綻的程度,看得塗勝永心驚。
但是,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深深……深深在那女人手上!他衝開要到孩子的所在處救出小孩。就在這時,莊志山的妻子一身凌亂的出現了。
「找我啊?我在這,不會跑的。」她看向已經倒在地上,下半身血肉模糊的丈夫,臉上卻只有著淒然的笑。「真的被你料中了呢……志山,還好我們有準備了……」
「你對孩子們做了什麼?!」塗勝永大叫!他心裡覺得凶多吉少,因為小孩子的哭聲已經停止。
「沒事,睡的很熟呢,打了幾針而已……」她舉起手上的器具。但是那不是針筒,卻是一把造型特殊的釘槍!
「晶片在哪?」甘武從這次是一槍打在莊志山的手臂上,莊志山的妻子臉部肌肉抖動了一下,抬起眼睛恨恨的看著甘武從。
「你要晶片是吧?所以我給你了。我用這個,」她晃晃手上的釘槍,「給你們的孩子當禮物。」
他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塗勝永再也不想管什麼晶片跟財富了,深深!深深才是他全部的財富。他頭也不回的衝回房間,發現小小的寶貝女兒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而且背上都是血跡。
「不──不!不!!」
她殺了她……殺了他的心肝寶貝。
他尖聲高叫,抱起女兒站在窗戶邊對著甘武從所在的位置大叫,也不管旅館的人會多注意這件事情,那些槍聲已經代表一切了,在這裡,槍枝才是法律,在這鄉下地方更沒有人敢出來管事。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他們殺了我的孩子!這婊子殺了我的女兒!」
沒多久,塗勝永在悲痛之餘,聽見了幾聲槍響又再次劃破夜空,甘武從解決了莊志山夫妻。
花了一大筆錢處理掉莊志山夫妻的屍體,掩蓋過這件事情,甘武從與塗勝永花了許多時間,照顧原本以為已經被莊志山的妻子殺掉的一對孩子,他們的背上,都被莊志山的妻子用釘槍打進了東西。
「是晶片。」甘武從不得不佩服莊志山的妻子,「無牌神醫」的封號不是隨便封的,她竟然高明到這種地步。
她把晶片打在兩個孩子的脊椎上,卻不會傷害他們的身體機能,精準的可怕。
更可怕的是,若要拿出晶片,這兩個孩子性命就算可以保住,也是要殘廢終生。
既然如此,當然就必須放棄拿出晶片的打算,沒有晶片,那就炸開金庫吧。
可怕的失望出現了,他們發現莊志山建造金庫時,已經做了最惡毒的設計。炸掉金庫,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安置進去與財寶一同放置的核彈,不只會毀了這些金銀,也會毀了大半個印尼。
看著莊志山遺留下來的設計圖,甘武從冷笑。
「誰知道是真是假?這個小人把晶片的原稿燒了,卻留下金庫的設計圖?心機真重啊……」
「但是也不無可能吧。」塗勝永不敢妄動,這可是一失足就會成為千古恨的浩劫,連試都不能試!
「那怎麼辦?」甘武從看著一旁的兩個孩子,「唯一的方法就是拿出晶片。」
拿出晶片,那不就?塗勝永又回想起深深小小的身體滿身是血的模樣。
「你瘋了不成?你明明知道拿出晶片的後果是什麼!」他衝過去抱住自己的女兒,提防甘武從下毒手。他殺人不眨眼,這一點他在看到甘武從怎麼對待莊志山夫妻就瞭解了。
「我知道!你當我沒有兒子嗎?」甘武從非常的不高興,他看著自己在一旁受到驚嚇的小兒子,也無計可施。當然……虎毒不食子。
在毫無辦法下,只好消極的成立公司,以採礦的名義守住這不可到手的財寶,自私又貪心的甘武從甚至寧願毀了金庫,也不願意將財富拱手讓人。
要讓也要讓給自家人。他甘武從用不到,就留給後代子孫用。
為了避免小孩身上的晶片流入他人之手,甘武從強迫塗勝永做了約定,無論如何,將來這兩個孩子一定要彼此守住對方的鑰匙一輩子,最好的方法就是結婚。等到他們百年後,取出晶片,打開了金庫,依然是甘家與塗家的後代子孫福份。
塗勝永卻嚴厲的拒絕了甘武從,他已經經歷這些非人道的折磨了,殺人、剽竊……他不想讓自己的女兒也活在一輩子的貪婪裡!
「你!只有兩條路!答應這兩個孩子將來的婚事,不然就是讓我現在殺了她拿晶片!」撂下狠話,甘武從又馬上恢復笑容,「老塗,想想吧,這輩子……除非這兩個孩子比我們早死,不然,我們都是無緣再見到那金山銀山了……」
他拍拍已然呆滯的塗勝永肩膀:「我們是好朋友啊,不是嗎?這兩個孩子可以結婚也是好事一樁,還可以造福子孫呢!樂觀點。」
塗勝永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其實恨著甘武從,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貪心及殘酷,也不會害得他塗家父女宛如活在地獄裡。但是他無計可施,連去密報都不能,自己,也是共謀啊。他鐵定逃不過制裁的。
他怕甘武從,也怕死,還有多多少少的貪心……所以造成了女兒一生的不幸福。
看著塗勝永老淚漉漉地說完往事,莫子尉說不出半句話來。
好殘酷的報復。打在龍骨的晶片,像是莊志山夫妻的詛咒。
除非塗勝永與甘武從要兒子女兒下半輩子都躺在床上,或是一命嗚呼,不然他們永遠都拿不到金庫裡的錢。
「爸爸你……這麼自私嗎?為了那筆看都看不到的寶藏,可以這樣犧牲我?」塗深深滿臉淚痕地看著她的父親,心痛已極。
「深深……爸爸……爸爸也不願意,到最後爸爸已經不要什麼財寶了,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在甘家過日子,不把你嫁過去,也不會比較好過啊!」
「把我嫁過去我也不會好過!看到我那麼痛苦的過一輩子,你會比現在舒服嗎?」塗深深沉痛的吼了出來,逼近她的父親。
「爸爸!你看看我!看看我!這十幾年來我為了你的錯誤承擔了什麼?我沒有朋友!不能出去上學!我像是關在籠子裡的鳥,就連到最後我自己最重要的一生幸福,都要斷送在這樣的荒謬神話上,你要我怎麼好好過日子?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塗深深激動到幾乎要昏厥,莫子尉抱住了她,將她穩了下來。
「別這樣,深深,別這樣……」他吻著她的手試圖安撫住她,「我不會讓你過這種日子,你還有我。」
「就算我死在甘家,我都不會有全屍……」她的眼淚不斷地落下,「我的……我背上的這塊什麼鬼晶片,甘家要這個是吧?好!我現在就死,讓你挖出來給他們!」
她從莫子尉的身上掏出了手槍,就要往自己的頭上轟去。
但是塗深深畢竟只是一介富家小姐,她根本不會開保險,搞了半天,還是讓手忙腳亂的幾個大男人打掉了槍,被莫子尉架住了。
眼見女兒已經神智喪失到要衝動地在眼前結束自己的生命,塗勝永突然大哭起來。
他……他做了什麼?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真相都披露在眼前,他怎麼還能妄想個性剛烈的深深,繼續妥協下去?
今天這把槍沒有開保險,明天呢?以後呢?到處都是自殺的工具,甚至往牆上撞去,或是縱身一躍,塗深深總會有她自己的方法尋求解脫。
他看著緊緊架住塗深深、將她穩穩地摟在懷裡的莫子尉。也許只有他……也許只有這男人可以改變這一切。
莫子尉心疼地抱住已經瀕臨瘋狂狀態的塗深深,天哪!她所承受的,已經比自己當年遭受父親遺棄的不堪往事更多。她只是個女孩,怎麼經得住這樣的打擊?
「不管深深是不是我的人,我都不會讓她存在的意義只是當一把鑰匙!」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對塗勝永宣告。
「這恐怕由不得你,莫家二少。」一陣陌生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一個頭髮全白的老人出現在大廳門口,背後還有大隊的人馬。
剛剛的情況太混亂,以致於莫子尉沒有注意到莫家大門外。出現了陣容龐大的車隊,而這票人,包括臉色發白的甘亦中,已經在廳外不知道聽到多少了。
老人轉過身去看著塗勝永,眼光凌厲。
「好久不見了,老塗,怎麼你送我的見面禮,是這個?」
塗勝永握緊了拳頭,方才女兒尋死的片段還在他的腦海裡。他不能再錯了,不能!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台灣?你不是在養病?」
「真遺憾,我不但死不了,而且還漸入佳境。」老人冷笑。
「你是誰?誰准你進來的!」莫子尉冷冷的瞪著老人身後的甘亦中,這個衣冠禽獸!
「這……這是……是我……」甘亦中結巴了起來。
「敝姓甘,甘武從。」這個高大冷峻的老人說起話來威嚴凜凜,莫子尉油然升起了熟悉感。
這老頭,跟自己的死鬼父親莫峻廷,有著相同的自信及不可一世的態度!
這下,所有的真相主角都到齊了,莫子尉的背脊突然發起涼來,還窩在他懷裡的塗深深,眼前一昏,彷彿看見這廳堂就要血染皆紅。
台灣的春天就要到了,而他們的春天,真的要如同老婆婆說的,用鮮血交換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8:54
第十章 血光裡的絕色冰焰
因為甘武從的到訪,使得原本已經空蕩的莫家熱鬧起來。
在半年多前結束軍火事業之後,莫家就一直門可羅雀。直到莫子尉重拾事業,依然沒有多找隨從守著家園,零星的貼身隨從根本就擋不住這些大隊人馬的闖入。
軍火……瞭解莫子尉的人都知道,他不會放這麼多殺人工具在自家裡,敢如此堂而皇之的闖了進來,甘武從倒是對莫家的環境心裡有數。
「原來是甘老爺子,久仰大名了。」莫子尉更加用力地摟緊了塗深深,深怕不速之客的到來會讓她再度失控,「是發生什麼大事,還勞駕您大老遠從印尼跑來台灣?而且,我沒有邀請您進入我莫家大門吧?」
「門口沒有人守著,我就進來了。」甘武從笑著搖搖頭,「沒想到莫家又開始販賣軍火,卻沒有把已經辭退的保鏢找回來守著,我對你的勇氣感到欽佩啊,莫先生。」
「屁話少說!我這裡少有你們這種不禮貌的不速之客,所以不需要。」莫子尉看到甘武從那一臉輕蔑的笑就想吐,對於自己父親的恨意就轉嫁到甘武從身上。
「對,屁話少說。」老人眉頭也不皺一下,一點都不生氣,「那我也不多說廢話了,那個,請還給我甘家。」他指指莫子尉懷中的塗深深。
「什麼『這個、那個』的,這位是我老婆。請叫她『莫太太』。」
莫子尉一說出口,甘亦中的臉就更白。
「莫子尉你……難道你?」
「我怎麼樣?深深已經是我的老婆了,怎麼,你有奪人之妻的嗜好?」莫子尉狠狠地噱了甘亦中一頓。
「是你奪我之妻吧?莫子尉!」天啊,竟然讓莫子尉得到了塗深深!
「甘少爺,深深還沒嫁到甘家,而你昨夜對她的行為讓我很反感,怎麼?這麼急?你不知道就算狗急也會跳牆嗎?」莫子尉繼續酸言冷語地反諷回去。
「你這種人才也會墮落到這種地步去強迫女人嗎?你老爸還真是教育失敗!」
表面上是罵了甘亦中,甘武從卻也知道莫子尉正在拐彎罵自己。
「莫先生,塗深深原本就與我甘家有婚約關係,今天不管小兒對她做了什麼,一定不是傷害,只是他表現過當了。」甘武從不疾不塗地打圓場,「再說,就算塗家小姐受了委屈跑到這兒來,莫先生您如此,不也算是趁人之危嗎?」
「子尉不是趁人之危!是我心甘情願委身於他!」塗深深突然轉頭大聲反駁,「甘伯父,你不教訓自己的兒子,難不成還鼓勵他這樣暴力對我?好笑!這樣我哪敢嫁到你們甘家?」
甘武從自從印尼一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塗深深本人,今日見到這亭亭玉立的美人兒,倒是愣了愣。也難怪亦中神魂顛倒到按捺不住、而太過心急……
只可惜啊,他的兒子無福消受了。
我甘家人要不到的東西,你莫子尉更別想到手!
「你也不必嫁了,深深。」甘武從突然笑了笑,轉過身去拍拍塗勝永的肩膀,「老塗啊,婚約就解除吧,你女兒已經先被別人騎了,我的兒子不能娶這種女人。」
甘武從的話讓塗勝永及莫子尉光火,什麼叫做「被人騎了」?這老傢伙真是口不擇言!
尤其是塗勝永,當甘武從拍著他的肩膀、那樣斜著嘴角地笑著,他知道甘武從打什麼算盤。
這樣的景象、這樣的感覺,在甘武從射殺莊志山夫婦前……重演過。
他只是冷冷的看著甘武從,一句話都不說。
火大的莫子尉卻沒這麼容易放過甘武從。
「你這個老賊!要嫁不嫁都是你在說的,你以為說了我就信?還有,什麼叫做『被人騎了』?你年紀一大把了講話還這麼不挑字眼?」
不可能的,有著跟自己父親莫峻廷一般冷血面容的甘武從,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放過塗深深?
「不,父親!我……我要深深!」甘亦中倒是開始反抗了。
他太訝異,沒想到父親就這樣放棄了他的未婚妻。不,不能,他迷上塗深深了,就算……就算莫子尉先佔有了她,他甘亦中仍要佔有這個冰雪般的天使一輩子!
「你給我安靜點!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的婚姻由不得你做主!」甘武從對兒子大吼一聲,讓甘亦中愣了良久。
由不得我做主,是這樣嗎?
從小到大我都讓你做主,現在,我只不過是想得到一個心愛的女人,這也不成全我?
還有方才在廳外聽見的,鑰匙……
甘亦中想到自己背上的傷疤,不會是真的吧?父親,我如此信任你、仰慕你,我是你的兒子、唯一的繼承人,你該不會真的只是……把我當成一把鑰匙?
甘亦中受到太多衝擊,即將失去自制力及禮教束縛。
一定沒這麼簡單,莫子尉看到塗勝永的臉上,出現了難得見到的猙獰,那是對甘武從的恨意,而不是聽見女兒的婚約已經解除的欣喜。
「你還是要帶走她,對吧?」塗勝永冷靜的質問甘武從。
「你真是太不瞭解我了,老塗。」甘武從退了一步,示意身後的隨從隨時準備動作,「我只會帶走晶片;女兒,還是你的。」
什麼?只要晶片,莫子尉一聽,非同小可。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甘武從要直接從深深身上取走晶片,而跳過婚約這一段了。
「等一下!你拿到晶片也沒用不是嗎?」莫子尉指著甘亦中,「你也很清楚你的兒子身上也有一片,難不成你也要拿出來?讓他生命受到威脅?」
「當然不,他是我兒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冒這種險。」甘武從親暱的一把摟過臉色慘白的甘亦中的肩膀,「塗深深的晶片將會由他繼續保管,對不對?亦中?」
甘亦中對父親的話語彷彿充耳不聞,抖著嘴唇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點頭而點頭。
甘武從發現了兒子的異常,卻認為只是因為婚約解除的打擊過大,也就沒有想這麼多。
卻沒有想到最危險的炸彈,其實就是自己的兒子。
「我要的是完整的女兒,我不會讓你取走晶片危害她的性命。」
塗勝永堅決的說著,看著甘武從,這意味著他再也不「聽話」了。
氣氛凝住了,對立的氣味因為塗勝永的反抗變得沉重。
塗深深垂著眼淚看著自己的父親。
「爸爸……」
「深深,爸爸已經錯了快二十年,不能再繼續錯了。」塗勝永走向女兒,老淚垂垂,「這一切我會負起責任。」
「錯的不完全是你!是這個老賊!」莫子尉憤怒地指著甘武從,「該要負責的是他!你要搞清楚先後順序!」
「不,如果我不要這麼甘心、軟弱,深深也不會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你跟深深……也會在更好的狀況下相識、相戀、進而相守……」塗勝永握住了莫子尉的手,「答應我,好好照顧深深。」
「你……你在說什麼瘋話?」莫子尉有很差的預感出現,塗勝永怎麼一副在交代後事的樣子?
「啪啪啪……」一陣掌聲清脆的響起。
「真是感人啊,老塗,不過我不懂,這件事情錯在哪裡?」甘武從停止鼓掌,目光凌厲,「可別忘記我們的約定,這可是你情我願的,難不成你想毀約?我說過了,你只有兩條路。如果你要毀約,後果會是如何呢?」
「去你的約定!」塗勝永突然大吼一聲撲向地板,抓起了方才深深企圖自殺時被打落的手槍,指向甘武從,「你死了就可以一筆勾消了!」
塗勝永決定帶著愚勇放手一搏。
他這輩子沒有真正的親手殺過人。但是,莊志山夫妻、深深的奶媽、第二十一號保鏢……自己卻仍參與在其由,他為此一直都不得安心。
無法安心啊!自十多年前那場錯誤的一念之間,他就注定無法安心。
如果殺了甘武從就可以讓這一切結束,他非做不可。
如果是為了深深,再殺一個人都可以,即使要親自動手。
為了深深……
但他畢竟老了,身手矯健的程度不如以往,保險還來不及拉開,甘家的隨從已經發動了火力。
「不!爸爸!」塗深深高聲尖叫,想要奔向父親阻止他,卻被警覺的莫子尉抱在懷裡撲倒在沙發背後的地上,避開火力。
在落地躲避子彈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自己的父親身上進出了如花的鮮血,飛濺在四周、角落、還有……她的臉上。
宛如走馬燈般的,父親的慈愛、包容,還有隱藏著秘密的憂愁面容,相依為命的十幾二十年光陰,一幕幕閃過塗深深的眼前。
數發子彈穿進了塗勝永的身體裡,他宛如慢動作般地緩緩跪倒在地,雙眼直視著甘武從。
甘武從走到塗勝永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對他冷笑。
「你真的太不瞭解我了,老塗,不及我瞭解你的百分之一。」說著,他從鄰近的隨從手上拿過了槍,指著塗勝永的頭,對著沙發後方喊話。
「親愛的塗大小姐,咳……」甘武從清了清喉嚨,他的身體出現了一點不適。
要快點解決,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好不容易撐到這時候,千萬別發病,那就前功盡棄了……
「你該出來見你父親最後一面吧?嗯?」他扣下扳機的聲音是如此響亮,讓躲在沙發後方的塗深深渾身發抖。
爸爸……最後一面?天哪!她剛剛看到他全身是血的樣子了,這該死的甘武從,還想在她面前殺了她的父親嗎?
莫子尉緊緊的壓住她的肩膀,要她稍安勿躁。
「你一定很後悔那時候沒把我一起幹掉吧?要殺了我就快點……」塗勝永有氣無力地挑釁,他絕不能讓自己變成深深受威脅的棋子。
「沒錯,我的確是很想殺了你,但是不是那時候,而是等到你不聽話、毀約的那一天。就像現在。」
「殺了我,你以為你就可以得到深深、得到那龐大的寶藏嗎?哈哈……」塗勝永突然笑出聲來。
他非笑不可,不管身體上的這些新鮮的洞,如何地在折磨他的神經,他都要在死前嘲笑甘武從。
「不是這樣嗎?不過你還真大膽,你一死可就沒有人可以當你寶貝女兒的保護罩了,這十幾年來我可是看在你是我老朋友的份上,才讓你女兒活到今天。」
「你活不久了不是嗎?不要以為我對你的病情都一無所知……」塗勝永直接挑明甘武從的身體狀況,「你貪心啊,甘武從,你比我還要貪心,枉顧自己兒女的自由意志,就只為了你根本碰也碰不到的金銀財寶。」
是啊,就算殺了塗深深拿到晶片,除非甘亦中也死,不然這輩子他與甘武從都無緣再見到那亮眼的璀璨金銀。
「我看不到無所謂。咳、咳咳……」甘武從覺得胸口越來越疼痛,「只要這些財寶都屬於我甘家世世代代,就夠了。那是我甘家的東西,誰也別想拿走!」
「就算讓自己的兒子當一輩子的鑰匙?活在這樣可笑的使命下,直到入土前都還要死無全屍地挖出晶片?」塗勝永覺得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點一滴地消逝,他開始慢慢地癱軟在地。
但是,無論如何都要拖延時間,好讓莫子尉想到辦法帶著深深逃出去。
我就只能依靠你了,莫子尉。
「這是他們的命運!被莊志山夫妻詛咒的命運!」甘武從被塗勝永一臉平靜的言語激怒了。
呸!誰愛自己的孩子當了一輩子的鑰匙?都怪莊志山那對鬼夫妻,擋他財路!
「不……不!我不要這種命運!」
甘亦中突然嘶吼起來,引得甘武從分神驚訝。
「亦中?!」
「那是你的夢話,你的野心!跟我無關!我的人生為什麼要葬送在這種可笑的事情上面?」
甘亦中終於是爆發了,自方才在廳外聽見塗勝永提起的這段往事,他的心就涼了一大半。加上父親說凡事由不得他自己,還有現在又說這是他身為甘家人詛咒……
「憑什麼?就算你是我的父親,在宰制了我二十多年後,你還想在將死之際繼續宰制我的下半輩子嗎?」甘亦中已經失去理智,到了口不擇言的地步,瘋狂的反抗甘武從。
「亦中!收回你的話!你難道不明白我都是為了你好?」
甘武從因為訝異及氣憤,胸口的疼痛愈加劇烈,他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另一隻拿槍的手開始發抖。
「為我好?你是說那座礦山嗎?剛剛不是說了?除非我跟深深過百年……也就是要等我們死了以後,才有可能讓這些所謂的寶物現世!不是嗎?不是嗎?!」甘亦中狂喊嘶吼的聲音,讓其他的甘家隨從因為驚訝而漸漸的放下了武器。
「有什麼意義?父親,這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沒有!我才不在乎什麼鬼金山銀山!我是你的兒子!不是你的棋子!更不是你的鑰匙!」
「亦中,你……」甘武從見到自己保護多年的兒子竟然如此忤逆自己,氣得說不出話來,胸口一疼,便又咳了幾聲。
機不可失。
在沙發後面全部都聽得一清二楚的莫子尉,馬上竄了出來,縱身一個拳腳便打倒了一個甘家隨從,也順手奪下了槍枝。
快速地上了膛,莫子尉一把將情緒依然激動的甘亦中抓到手邊,槍口頂著他的太陽穴。
「真他媽的甘武從,你看看你,把我未來的岳父打成重傷,還把我莫家搞得到處都是血。」
他又使勁地用槍口頂著甘亦中的頭一下,「要不要跟我打個商量?你跟你兒子滾回印尼去繼續賣毒品,守著那天方夜譚的礦山,讓我們一家和樂安靜點行不行?」
看著自己的兒子被上膛的槍口頂著,甘武從卻依然不假辭色,槍口更貼近塗勝永的頭顱。
「這樣真難辦啁,莫家二少,你我手中都有一個人質,你背後的那個女孩我也要,這該怎麼做呢?」
「我不可能把深深交給你的!你難道不要你的兒子了嗎?」莫子尉熟悉的厭惡感更加強烈了,想當年,莫家的老頭子也是不顧他們兄弟的安危,如此的冷血……
突然地,他同情起甘亦中,為他感到悲哀。
「放開我爸爸……」塗深深站了起來,走到莫子尉的身後,「只要你放開我爸爸,我……我讓你取走我身上的晶片。」
她的臉上出現了堅定的神色,是的,到頭來,甘武從要的不就是她身上那該死的晶片嗎?
「我給你晶片,你放了我爸爸。」
「深深!」塗勝永跟莫子尉同時大聲地阻止她。
「爸爸挨了這麼多槍就是不要你屈服,不可以,你不可以……」塗勝永在槍口下依然要女兒保命要緊,不要管他。「反正爸爸老了,也沒幾年好日子,就一槍,及早解脫,也是好事一樁。」
「老塗!」甘武從一槍用力地敲了塗勝永的鼻子一下,讓他血流滿面,「你女兒的建議不錯,值得交換,你廢話少說!」
莫子尉則陷入兩難,不管是塗勝永或是塗深深,他都想保住,但是現在看來只能選擇一個。手上抓了個甘亦中,卻好像沒有用武之地,這讓莫子尉感到緊張,也為甘亦中覺得悲哀。
「甘武從!不要管深深說什麼!你到底要不要你的兒子?」
「不!」塗深深大喊,「晶片你拿去,兒子也還你,只要放了我爸爸!」說著,塗深深竟然開始脫下上衣,露出了背上細長的傷疤,「這就是你要的晶片,你要,就放我爸爸走!」
「讓我想想這交易的可行性。」
眼前的塗勝永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死不死都是無所謂的,但是如果他活著可以換到那張晶片到手……
不過那個莫子尉就傷腦筋了,這個可以不要命的極道之子,跟他的兒子可是完全兩回事,而亦中在他手上,但是看來亦中目前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因為莫子尉將他當籌碼。
既然如此,先把塗深深身上的那塊晶片拿到手再說。
望見了那條深色的傷疤,甘武從動心了,而甘亦中則是心碎已極。
跟我一樣的位置,一樣的疤痕,果然是詛咒啊!塗深深父女這樣的想要為對方犧牲,父親卻對自己的安危沒有任何積極的挽救。
自己到底在父親的心目中有多少份量?看著父親竟然思考塗深深的建議,而絲毫不為自己的被擄而擔憂,甚至,自己已經變成了交換的「附加品」,甘亦中已經瞭然於心了。
「殺了我吧,莫子尉。」甘亦中以極小的聲音吐出這句話。
「什麼?!」莫子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傻小子在說啥?
「我說,殺了我,不管你的『莫太太』會不會被我的父親抓到手,請你都一定要……殺了我,別將我還給父親。」
甘亦中望著認真盯著塗深深背上傷疤的父親看。
「你們能不能脫險、父親會不會拿到晶片,都跟我無關,我不想再當一輩子的鑰匙,當了將近二十年了,夠久了……」甘亦中把自己的頭頂著槍口一下,眼角泛出了一點熱淚,「算我求你吧,莫子尉,自殺會不得超生,而我還想要下輩子好好做人,我相信以你的槍法,你會讓我死得很痛快,所以,請你殺了我。」
多無奈的語氣……莫子尉想起了幾年前的自己。
那種想要求死的絕望……
甘亦中以為莫子尉在質疑自己想死的決心,一咬牙,「我甚至不會怪你拿我當籌碼,如果因為我的死你們可以脫險,就當作我是做好事,好讓我上天堂吧。」
他笑的悲哀,這一幕讓甘武從見到了。
甘武從發現兒子越來越不對勁,竟然跟敵人低聲說話而且還帶著淺淺的笑。
「我答應你,塗小姐。」甘武從不想再拖時間,這麼簡單的事情耗了這麼久,太沒效率了。
「那好。」塗深深拉上了背上的衣物,表情森冷的提出要求,「先放了我爸爸。」
「你先過來,等我放了你爸爸,再把亦中換過來。」甘武從不是先要求交換自己的兒子,而是塗深深。這讓莫子尉徹底的灰心。對於父子親情薄弱的灰心。
「我不會殺了你的。」莫子尉低聲在甘亦中的耳邊說著,「我不喜歡幫人自殺。」
此時塗深深正緩緩地向甘武從走去,一把就被甘家人抓住,在同時甘武從一腳將塗勝永踢到莫子尉的腳邊。
看著滿身鮮血的父親,塗深深還是忍不住掉眼淚了,她抬眼看著莫子尉,眼裡滿滿的是不捨與悲痛。
「莫先生,請放了我兒子。」甘武從改將槍口對準了塗深深的腦袋。
「如果我現在將他帶走,或是……將他殺了,你也無所謂嗎?」莫子尉問出甘亦中也想問的問題。
甘武從卻只是冷笑,「你帶得走他嗎?別忘了還有廢物老人拖著你,任你再厲害也逃不過我身邊這麼多人吧?」
「如果我殺了他呢?你唯一的兒子?」莫子尉也跟著冷冷的笑,「你該不會笨到要用深深的生命威脅我吧?反正……」一想到他就心一酸,「反正深深落在你手上也是凶多吉少。」
甘武從沉默了,因為莫子尉說的是事實。
「你就承認吧,甘武從!兒子對你的意義大概只剩下『鑰匙』兩個字!如果我殺了他,你就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那驚人的金山銀山,對不對?」
莫子尉說出了讓甘武從父子都變了臉色的話。
「你不會殺他的,莫子尉。」甘武從的手腳開始因為胸口的抽痛而微微顫抖。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就是默認噦?」莫子尉「呸」了一聲,「像你這種人,跟我的老爸一樣,都不配當人家的父親!」
趁著莫子尉分心時,甘亦中突然用手肘以力撞了莫子尉的胸口,奪下原本架在自己腦袋的槍,反過來指著莫子尉,一步步退到甘武從跟塗深深的身邊。
他滿臉笑意,與剛才的悲愁面容完全不同。
「你……」莫子尉不敢相信方才一臉悲情的甘亦中,竟然會對自己做出這種事情。
虧老子我還這麼為你感到難過,媽的你這傢伙……
看著兒子竟然發揮神勇,甘武從大笑起來。
「哈……不愧是我的兒子,莫子尉,你也太小看他了。」
「父親,你也小看我了。」卻沒想到槍口一轉,甘亦中將槍口對準了甘武從的腦際。
「亦中?你……」
「我不想再當鑰匙了,父親,我為你賣命、用功了這麼多年,你卻看重我跟塗深深身上的鑰匙多於我跟你的親情,我很失望你是這樣的人。」
甘亦中轉身看著身邊的隨從,「放了她。」
「亦中,想想那一座礦山裡的……」
「反正我是注定看不到了,那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我沒有遺傳你貪心的基因啊,父親……」甘亦中又下了一次命令,「放了塗深深!」
猶豫的甘家隨從終於正是放開了塗深深,她面無血色地奔到莫子尉跟塗勝永的身邊,將重傷的塗勝永拖到沙發後掩蔽。
到手的肥肉飛了,還是因為自己教出來的好兒子……
甘武從怒不可抑。
「你……虧我生養了你這麼多年!我是你的爸爸啊!」
「爸爸?一個爸爸不會這樣忽視自己的兒子,處處都由不得他做主。」
甘亦中話還沒說完,甘武從用盡所有的力氣,反手甩了甘亦中一巴掌,在沒有防備下,甘亦中被打倒在地。
「全部都給我殺了!殺了!」甘武從紅了眼睛,下了殺戮的命令。
莫子尉撿起了甘亦中倒地時落下的槍開始一一反擊,打倒了幾個甘家隨從,但是人數實在是太多,他單槍無法抵擋,肩膀及腿部都中了槍。但他畢竟是殺人的武器,抓起了倒地的甘家隨從當作盾牌,射殺的血跡點點噴在他的身上、臉上,在撂倒、閃躲過幾個隨從後,他靈活地竄到甘武從的身邊。
「姓甘的老賊,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莫子尉滿臉鮮血地大聲吼叫,他真的是受夠了,一槍就要轟掉甘武從的老腦袋。
此時,卻看見沒有防備能力的塗深深與塗勝永,已經被兩個甘家人拖出來用槍指著。
「子尉,殺了他!殺了他!不要管我們了!」塗勝永用力地大喊,以至於傷口鮮血不斷。
「殺了他才能杜絕禍害,反正我怎樣都得死……」塗深深也哀求著莫子尉快點解決甘武從。
不!他做不到。他猶豫了,這時候莫子尉感到眼前一黑,癱軟在地,在他猶豫的當頭已經被甘家人從背後一槍打進胸口。
「子尉!」塗深深尖叫,看到那把槍已經指向了莫子尉的頭。
啊啊!預言……這就是預言?他滿身鮮血,不、不要!不要!
「哈哈……莫子尉,我剛剛就警告過你了,我甘家人多勢眾……」
「砰!」
甘武從話還沒說完,眼睛突然翻了白,緩緩的望向背後。
「亦……亦中你……」
「父親,你鬧得夠久了,該回家了。」甘亦中面無表情說著,槍口硝煙裊裊。
所有的人,包括塗勝永父女、甘家隨從都對眼前的突發狀況感到錯愕。
「我……我是你的父親,你……怎麼……」胸口的槍傷,讓甘武從原本就虛弱的肺部呼吸不過來,他依然用力地撐住站穩腳步。
「就因為你是我父親,所以……」甘亦中流下沒有表情的眼淚,「做兒子該讓你從白日夢裡清醒了。解脫吧,父親。」
莫子尉朝著甘武從的太陽穴又補了一槍,一下子就讓甘武從沒了氣息了。
甘亦中看著父親倒下的身體、圓睜的眼睛,竟然覺得輕鬆。
「莫子尉,你太多事了。」甘亦中看著滿身是血的莫子尉說。
「我不能讓你……背上弒父的……罪名過一輩子。反正我……殺過人,沒……沒差……」莫子尉苦笑了一下,虛弱地放下手中的槍枝,終於閉上了眼睛。
「子尉……」塗深深爬到愛人的身邊,輕輕地搖著他,摸著那溫熱、不斷自胸口流出的鮮血,塗深深瀕臨崩潰。「子尉!別睡!別嚇我!張開眼睛看看我,求你……」
雙手上沾滿了鮮血,塗深深呆滯地在莫子尉的胸口一邊摸索,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止血點,止血點在哪?啊?血……好多血……怎麼辦?我還是好笨……找不到止血點……」
那個向日葵迎風搖擺的清晨,記得我也是這樣笨手笨腳……
「對不起,子尉,我找不到……找不到……」
晶瑩的眼淚,一滴滴落下,洗去了莫子尉臉上的斑斑血跡,卻喚不醒她的騎士、她的愛人。
「火焰般的男子,將會為了帶你離開地獄付出昂貴的代價,紅色的光不只是火焰,還是血的象徵……」
鮮血染遍的莫家,結束了一場關於未知寶藏的白日夢。
火焰熄滅了,離開了地獄的雪天使,卻雙手沾惹了所愛的騎士汩汨鮮紅,振翅走入另一
個地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5 00:39:17
尾聲 重生
蟬聲鳴鳴,抬起頭望著樹葉縫隙間的晶亮天光,她微微地笑。
這樣應該就是天堂該有的景色吧。
那個人一定在天堂裡想念著她吧?
他總是會陪在她身邊,聽她彈鋼琴、跟她一起唸書,有空的話就一起到花圃走走,有時候會說說關於軍火生意上遇到的新鮮事。
對於她的冷漠及相應不理,他是這麼的包容及接受。
長這麼大,很少出過門,甚至連朋友都沒有。
而他,是她的朋友、她的騎士、她的愛人。
但是,他卻不在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小姐,有人送禮物來了。」
阿慶輕聲地呼喚她。
「噢?禮物?」
「是啊,是印尼那邊過來的快遞。」
印尼,大概又是那個討厭的傢伙吧?
果然,一打開包裹,又是濃郁到可以薰死人的香水氣味,還有一把花束。
「親愛的深深小姐,玉體可安好?最近家裡的事業真是搞得我頭大,一堆人怕不賣毒品的話,就會讓家族撐不下去,但是,我想總會有出路的。就像莫子尉,當初捨棄了毒品,而走出另外一個事業高峰。雖然賣軍火也不是多正當啦……哈哈。另外,我還是要舊事重提,你還是不考慮接受我的求婚嗎?我這麼一表人才,堂堂正正……」
沒看完信,塗深深就一把將信紙塞回花裡,「你處理掉吧。」
「是的。」阿慶對於甘亦中這樣三天兩頭的快遞、送禮攻勢也深感佩服。
真的是好大的膽子啊!這樣光明正大的追求。
撇開以前的恩怨不說,這樣追求一個「莫太太」身份的女人,這個甘亦中也真是死心榻地。
塗勝永自從上次槍戰後,行動稍微不便,但是因為今天艷陽高照,也就緩緩地踱到庭院裡與女兒並肩而坐。
「爸爸,你想像過天堂的景色嗎?」
「……深深,也許過幾年我就會看到了。」
「還早呢,爸爸會長命百歲,所以我只是問你有沒有『想像』過。」
塗深深的身影在樹影下宛如接受陽光洗禮的天使,那周圍的冰霜氣息已經消融殆盡,渾身散發著夢幻的氣息。
屬於她自己的夢幻。
「我想,子尉在天堂裡一定很想念我吧……」
她回頭對著父親漾出幸福卻又淒涼的笑臉。
「我又看到他了,他說他無時無刻不想我。但是……」
她瞬間便掉下了眼淚,讓塗勝永心疼不已,卻無法阻止。
「他怎麼還是滿身的鮮血?我……我好害怕他也會在天堂失血過多死掉!」
「他很好,很好……不要擔心。」塗勝永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女兒,只能用擁抱填補。
「我好想他啊,爸爸……」
唉……深深的打擊及思念都過於強烈,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老爺。」阿慶走近呼喚著塗勝永。
「嗯?」
「禮服公司的人來了。」
「好,你先招呼一下。」
塗勝永轉過身去繼續安撫女兒,「來,深深,去穿漂亮衣服噦,才好漂漂亮亮的嫁給子尉。」
「穿漂亮衣服嫁給子尉?」
塗深深先是愣了愣,隨即帶著眼淚笑了開來,「好啊。不管他在哪裡我都會嫁給他。」
穿上禮服的塗深深,纖細瘦弱的模樣讓塗勝永老淚縱橫,她真的很美,恍惚的神智依然掩飾不了她艷光照人的嫵媚,那樣的悲傷更讓她的美麗增添了特殊的氣質。
都半年多了,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子尉死亡的世界。
「對不起!我來遲了!」一個高大的男子急急忙忙的衝進房間裡,氣喘吁吁。
「啊,來的正好,看看,深深很美吧?」塗勝永趕緊擦掉眼淚,招呼來人。
塗深深轉過身來看是誰闖了進來,「又是你,你來幹嘛?」
「我……我是來看你穿新娘禮服的漂亮樣子啊。」他笑得一口燦爛,但是依然掩藏不住淡淡的悲哀。
「哼,又不是要穿給你看的。」說完塗深深便轉過身去再也不搭理他。
還是一樣。他已經不敢抱著希望,這場婚禮也不見得也可以改變什麼,但是無論如何,他只要她,就算深深一輩子都是這樣的排拒他,他還是愛她。
因為她之所以會排拒,就是太過思念那個「死去的自己」。
「子尉,身體剛復原沒多久,別這樣跑來跑去,小心傷口……」塗勝永走近他身邊,低聲說話。
「沒事!我好的很!前幾天還去了一趟馬來西亞談大筆生意呢。」
「哦?結果應該不錯吧?看你春風滿面的。」
「是不錯啊。有一批不錯的武器可以撥一部份給部長,價錢也都談妥了,就看張部長那裡怎麼接頭,不關我的事了。」
春風滿面,有更大的原因是關於下個星期的婚禮,莫子尉與塗深深的婚禮。
槍戰時因為失血過多,送到醫院的莫子尉已經呈現休克狀態,心臟及脈膊都已經停止,趕到醫院的莫子宜依然對塗深深打氣。
「休克不見得代表救不回來,我也是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莫家子弟都會有好運的。」
塗深深卻從頭到尾都是雙眼無神,只是嘴巴唸唸有詞地發愣。
莫家血戰後,她全身及雙手沾滿了當時莫子尉胸口不斷流出的鮮血,她慌張的想要為愛人止血,卻不得其門而入,直到甘亦中指使隨從將人送到醫院時,她便高聲尖叫,昏了過去。
甦醒過來時便宛如是洋娃娃般,口中唸唸有詞,誰也不理。
直到一個月後莫子尉度過危險期,急欲見到的愛人,卻已經喪失神智,當作他已經死了。
不管他怎麼呼喚、叫喊,她……就是回不來了。
即使如此,他還是一有時間就往塗家跑,試圖勾起塗深深的過往記憶,卻總是徒勞無功。
塗深深多了許多溫柔,卻是為了已經死了的莫子尉,所以對於這個「陌生人」,她擺出以往那種冷漠的態度對待,這使得莫子尉傷心了好一陣子。
沒關係,我用我的一輩子陪伴你,直到你想起我是誰。
婚禮當天熱鬧非凡,但是因為塗深深拒絕莫子尉「本尊」當新郎,婚禮暫時停止了。
「我為什麼要嫁給那個人?我要嫁的是子尉!」塗深深又開始哭,都要把妝哭花了。
「他是子尉啊!」塗勝永已經拿她沒辦法了,事到如今總不能把婚禮取消,因為子尉也是執意要娶深深回莫家。
「子尉……子尉不是這個樣子……」塗深深一直搖頭,就是不嫁。
「那他該是什麼樣子?」
塗深深卻說不出個所以然,站在門外的莫子尉跟阿慶聽著這對父女的對白,臉都綠了。
「老大,你想小姐的印象中你該是長什麼樣子?」
「我……什麼樣子?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啊!」他的確是因為受傷而瘦了些,但是鬍子也沒有剃,頭髮也依然是以前的樣式,是哪裡不對?
突然他靈光一閃,搖著阿慶。
「去!去告訴老爺子,說子尉回來了,婚禮要開始了。」
「啥?回來?你……你一直都在這裡啊……」阿慶愣住了。
「叫你去你就去,囉唆!」
說完莫子尉就匆匆的跑開了,阿慶摸摸鼻子進了房間,照著莫子尉說的話告訴塗家父女。
果然婚禮馬上就開始了,塗深深在父親的陪伴下,打破慣例先進入了大廳等待新郎。在場的宴會廳除了雙方的親友,還有三四百位的賓客,包括莫子尉及塗勝永的合作對像、一些民意代表,甚至連部長張繆妙都混在裡面。
「麗瓶你看,新娘子真漂亮啊!」張繆妙看著塗深深那天使般的身段與面容,對著貼身助理大加稱讚:「也難怪這不愛女人的莫子尉都要神魂顛倒了。」
「但是,聽說新娘子已經不認得他了,不是嗎?」麗瓶心想,這樣怎麼娶得下去?
「總會有認得的一天的,我有預感,就是今天喔。」張繆妙神秘地笑了笑,她剛剛去廁所時,已經看到莫子尉在男廁門口乾了什麼好事。
「深深!」
一聲宏亮的聲音自大廳門口響起,惹得原本在注意新娘子美貌與氣質的賓客們紛紛回頭望去。卻惹來一堆尖叫聲出現。
「啊……子、子尉你……」塗勝永張大了嘴巴,看著來人。
坐在親友席的莫子宜夫婦看到二哥那副德性,先是愣了愣,然後大爆笑聲。
「哈!虧他想的出來啊!絕!」
出現在宴會廳門口的莫子尉滿身鮮紅,尤其是胸口的那一塊西裝更是染得紅到發黑,連臉上都是塗滿了鮮血,一副猙獰可怕、歷劫歸來的樣子。
緩緩回頭的塗深深,一見到他那可怕的樣子,先是呆住了許久,此時大家看到新娘子的反應,瞬時大廳也靜謐了下來。
「啊……子尉……子尉……」她拔高了聲音呼喚心愛的人的名字,丟開捧花,拖著長長的婚紗開始奔跑,還不住的開始掉了眼淚。
此時莫子尉也開始向她跑去,然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卻沒想到塗深深一把將他推開,又開始尖叫,並且在他身上摸索。
「止血點……我……找不到!子尉……不要死!不要死!不要丟下我!」
她不斷地哭叫,淒厲的嘶喊,使得知道那段槍戰過程的人紅了眼睛。
「深深!我很好!我沒事,真的!你看!」莫子尉退後兩步,在塗深深的眼前翻了一個空翻,證明他活得好好的。
「啊,真的……」塗深深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喃喃自語了一陣子,然後像是夢醒了般,衝上前抱住身上塗滿了蕃茄醬跟辣椒醬的莫子尉。
「你活著,真的活著。身體……不是冰冷的。」她也把自己雪白的婚紗及臉蛋抹得都是蕃茄醬,眼淚撲漱漱地流不停。
「對,我活著,而且會為了你好好的活著!」
掩不住內心失而復得的狂喜,莫子尉狂熱地吻著塗深深。
「咳……」擔任司儀的阿慶對著麥克風咳了幾聲,「請兩位不要跳過太多程序如此直接好嗎?等一下多的是時間。」
在賓客的眼淚及掌聲中作見證,莫子尉與塗深深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
「唉……」
鬧了一晚後,小倆口終於有獨處的時間了,望著沾滿了可怕醬汁的禮服,塗深深不禁感歎。
「怎麼我最重要的人生大事是穿著這樣的禮服……」
「不得已啊,如果不這麼做,我現在根本就不能碰你,嘻嘻。」莫子尉往塗深深的胸口鑽。
「改天你……要補償我喔!我要拍婚紗照,我們都沒有拍。」她的意識開始有點模糊,已經是她的丈夫的男人正在對她索求。
「好啊。」莫子尉抬起頭來,「我一定要挑一件露背的禮服給你,純白的……」他翻過她,吻著她的傷疤。
那疤痕裡,埋葬著地獄,而天堂就在眼前。
「不要!有疤,很醜……」塗深深輕輕喘息,這個男人的肌膚滾燙的像是火,正在融化她的理智與思想。
「一點都不……」他溫柔地揉著她窄小細緻的肩膀,繼續親吻著疤痕。
「你是我用生命換來的天使,絕無僅有的冰雪天使。」
冰雪與火焰,在靜謐的新婚夏夜裡,牽結出絕美的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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