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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不游泳的小魚]世族庶女(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3:21     標題: [不游泳的小魚]世族庶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2-16 18:28 編輯

世族庶女 作者:不游泳的小魚 

顧婉清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女,嫡母佛口蛇心,嘴甜心苦,手段陰狠毒辣,她差一點就被虐死在庵堂裡。   
庶姐奸詐陰險,嫡妹驕橫霸道,風刀霜劍,無處不在,她在這世家大族裡過得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小心翼翼。   
好在她聰明睿智,懂得韜光養晦,盡力在複雜的家世裡下求得最大的生存空間。   
嫡母算計她,她就算計回去,庶姐搶婚事,好吧,那樣的人家我也不要,你要便拿去就是的。   
可是,再如何智機百出,聰慧過人,又怎麼敵得過封建家長制的婚姻,她不得不代替嫡妹嫁給一個病弱的侯門世子沖喜。   
卻不知,原來所嫁的那個人,卻是為了得到她,費盡心機,那一切,不過是他設下的局。   
新婚之夜,蓋頭揭開那一瞬她怔住了,她的相公不是應該病得要死了麼?怎麼那雙眼睛如此燦亮如星,就像雪山上的冰淩那般剔透晶瑩。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4:00

  第一章:遇險
  
  一間還算完整的土磚茅草房裡,只有一張破桌子,四把破椅子,外面冰天雪地,屋裡連盆炭火也沒有,婉清餓得前胸貼肚皮了,可去庵堂提飯的碧草還沒有來,她只能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喝下,讓自己打著鼓的肚皮消停一點,喝完後,小身子縮成一團伏在蒲壇上抄經書,等了好一歇,還不見碧草回來。
  
  她艱難地爬起來,腳一陣僵木發麻,針扎似的疼得她不敢立即就走,只好用手捶著發麻的小腿,歇了好一會血脈才順暢了些,蹣跚著走到門邊,試著開門看看。
  
  寒風像刀子似的捲了進來,吹得她連門都抵不住,忙用力關門,突然一陣大力推進,她被門撞得向後一個趔趄,身子就向後倒去,但很快腰間被人用力一帶,脖子被只冰冷的手卡住,耳邊傳來一條沙啞沉悶的男聲:「不許叫,不然掐死你。」
  
  那人說完,回頭一腳將門踢上,挾著婉清背靠在門上。
  
  婉清嚇得魂都快飛出去了,鼻間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人身上應該有傷。娘的,遇到土匪了?可自己要財沒財,要色,才十三歲的身子,那人不會這麼變態,連未成年人也姦殺吧,一時間,婉清的腦子裡轉了無數個圈,耳旁聽到那人不穩的氣息,應該受傷不輕,而那人挾住她後就沒了動靜,似是在運功調息中……
  
  婉清輕輕扭動了下僵硬的脖子,才一動,那人的手就像鐵鉗一樣的掐緊了她的喉嚨,頓時喉間傳來一陣鈍痛,呼吸滯阻起來,婉清嚇住了,她盡力使自己鎮定下來,這裡是庵堂最偏的地方,平時除了靜文那惡尼喜歡來欺負她外,基本沒人過來,何況現在大風大雪的,便是靜文再變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冒著風雪來欺負她。
  
  碧草也不過才十三歲,就算她現在提了飯過來,兩個小丫頭也鬥不過身後這個大男人,她很快判斷出自己現在的形勢,除了服從身後之人外,她別無選擇,他身上有傷,進來後除了挾持她外,並沒有其他淫邪之舉,那便不是劫色,茅房又破又舊,更不會是劫財,很可能是被人追殺至此,來此躲避的。
  
  如此一想,她的心安定了很多,高舉雙手,擺出合作的姿態來,啞著嗓子道:「你……你受傷了吧,我……我這……裡有些藥,興許……興許對你有用。」
  
  那人聽了果然將手鬆了些,婉清喉嚨一得自由,忙吸一口氣,緊捂著喉嚨盡量不讓自己咳出聲來,那人見她如此上道,倒也由著她緩了好一歇才道:「藥在哪裡,拿來。」
  
  婉清挪步到床頭,從枕頭下摸索到了個瓶子,那人立即便奪了去,卻是倒出一粒先塞進了婉清的嘴裡,在她後背一拍,婉清不自覺的就吞了下去,不禁在心裡暗罵,娘的,這藥很珍貴的好不好……胡亂給沒病的吃不是浪費麼?
  
  心知那人謹慎,怕自己用毒藥害他,讓自己先試藥呢。她也不作聲,只是靜靜地,老實地站著,那人見她沒有絲毫的慌張驚惶,倒是信了三分,又等了片刻後,真的倒了一粒藥丸吞了,但卻並沒有放開婉清。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咯吱嘈雜的腳步聲,那人立即將婉清往懷裡一帶,再一次扣住了她的喉嚨,婉清急了,聽聲音像是很多人正往這邊而來,如果此人是朝庭要犯,那些人是來捉拿他的,誰會管自己這個順天府伊家的小庶女死活?自己還不立馬成了炮灰?而且,在這個該死的,禮教森嚴的古代,閨中女子被外男挾持,不管是不是被輕薄,閨譽也會毀了,沒有了閨譽,自己的後半生也就完了,那不是正合了林氏的心了麼?
  
  一時大急,雙眸緊瞪著門外,就聽那人道:「你敢洩露我行蹤,我立即殺了你。」
  
  婉清都要哭了,沒好氣道:「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我是被迫的,但到底於禮不合,我一個小小的庶女,原就被罰入庵堂受苦,再出這麼遭事,若讓人知道了,你認為我還能活得下去麼?」
  
  那人聽得愣住,沒想到婉清生死關頭想的竟是禮教聲譽,扣住她喉的手倒是鬆了一些,竟道:「在下情非得已,多有得罪,萬望小姐海涵。」
  
  海涵個屁呀,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不出片刻,那些人就要尋到屋裡來了……婉清眼珠子四處亂轉,三間破屋,除了一張床,一張四方桌,幾把椅子什麼也沒有,連個藏人的地兒都找不到……
  
  「喂,你快上床。」婉清突然沉聲喝道。
  
  那人怔住,不知她是何意,剛才還在擔心閨譽,這會子讓他上床……
  
  婉清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轉過身來就推那人:「你快點上床啦。」一抬眼,看到那人蒙著臉,只見他兩條英挺濃秀的眉,再往下,她的眼光便落入一個深湖般明澈錯愕的眸子裡,那雙眼睛極美,如雪山上綻開的冰凌,炫爛而晶瑩,又像是珍貴的黑寶石,幽深潤澤,只是眼底的殺氣卻是凌厲迫人,婉清還是第一次看到將殺氣和純澈揉合得如此完美的眼神,像海底浮游著的水母,更像是沙漠裡的曼陀羅,散發著誘人卻又致命的魅惑。
  
  「看夠了嗎?」那人錯愕片刻後,眼底換上絲輕蔑的譏誚,婉清撇撇嘴,指指床,那人倒也沒有猶豫,上了床,婉清便攤了被子將他兜頭蓋上,迅速從床頭翻出碧草的褻褲來,將自己的手指咬破,倒了半杯茶,擠了十幾滴血於茶杯中,再將帶血的茶水倒在褻褲上,塞在被子裡,並將弄髒的那一頭露了一角在被子外。
  
  那人掀開被子,先是莫明地看著她忙碌,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可能從沒看到過這般大膽又不知羞的女子,敢在陌生男人面前做這等……這等閨中女兒私事,他露在外頭的臉部很快菲紅一片,自覺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臉。
  
  外面的腳步越來越近,婉清顧不得鄙視這個羞澀的搶劫犯,將他往床裡一推,自己快速也鑽進被子裡,隨手將粗布床帳放下一半。
  
  這一切剛做好,便聽到一陣激烈的敲門聲,外面濟庵堂的知客尼姑智仁問道:「三姑娘可在屋裡?」
  
  「在呢,智仁師傅,你可是給婉清送飯來的?」婉清故意哆嗦著回道,聲音聽著有氣無力,像是餓了很多天似的。
  
  婉清是被嫡母林氏以為顧家老太太祈福為名送進庵堂裡來的,每月顧家付了五兩銀子的銀米給庵堂,但這個智仁老尼卻最是貪婪刻薄,不但剋扣婉清的伙食,吃得比豬還差,就連冬天應有的火炭也不給婉清,將她扔在庵堂最西邊的雜房裡,還天天逼婉清為庵裡做活計,不做便不給飯吃,婉清人小力弱,抗爭無用,只能屈服。
  
  如今已經是戌時三刻了,早過了庵堂晚飯時間,婉清卻還沒吃飯,她這麼一問,讓智仁臉上訕訕的,畢竟婉清是府伊家的三小姐,這麼晚都不給人家飯吃,對庵堂裡的名聲是有損的,要是傳出去濟庵堂虧待在庵裡祈福的女施主,誰還會相信庵裡師傅的人品?出家人可是慈悲為懷的啊。
  
  「咳,咳,三姑娘,飯菜早就請碧草提過來了,怎麼,她還沒有來麼?」智仁清了清嗓子說道,又對那些跟來的人道:「巡捕大人,屋裡住著順天府伊家的三姑娘,您看……這似乎有些不便啊。」
  
  「不行,那人逃至此處便不見了蹤跡,後面便是望奎山,他身受重傷,此處又是絕壁,那人根本就上不了山,不能錯過任何可疑地方,否則難以與上峰交差。」一個貌似領隊樣的人沉聲說道。
  
  智仁聽了也不過多爭辨,反正面上的功夫她是做完了,至於這些個巡捕進去會不會衝撞了府伊家的庶出小姐,她可管不著了。
  
  「那便請吧。」智仁很熟練地從外面打開了門,帶著巡捕魚貫而入。
  
  婉清便感覺床上之人身軀繃得很緊,她悄悄拍了拍那人的胸,做了個安撫的動作,那人身子一僵,屏住了氣息。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誰讓你們進來的,智仁師傅,我爹爹送我來庵堂可是祈福的,你怎麼能……怎麼能讓外男進我的房裡,你……你毀我閨譽,我……我……」她邊哭邊要坐起,卻似是身子太虛,又倒了下去。
  
  智仁被她唬得一愣,竟然也有些慌了,訕笑著對進來就亂搜著的巡捕道:「大人,您看,這……若是顧大人知道只怕……不好交待呢。」
  
  那為首之人進來後便命人四處巡查,確實沒發現異樣之處,只是聞到屋裡有股子血腥味,一雙厲眼就緊盯著床上,他看得出,這位知府家小姐定是不受寵的,不然,也不會住在這樣破舊的屋子裡,連飯菜都不宜時,大戶人家裡,庶女不得嫡母待見,身份也就比奴婢高高那麼一星點兒,真若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他又是領的要差,一個順天府伊他還沒瞧在眼裡……便對婉清的哭訴更不在意了。
  
  「屋裡有血腥味,顧小姐,下官得罪了。」他突然出手,就要掀婉清的被子,婉清淒聲尖叫起來,「不……不許亂動,動一下我死給你們看,我……我沒……」
  
  她似羞得說不下去了,小臉蒼白,佈滿驚惶,腿卻在被子裡輕蹭,將那弄髒的褻褲踢下床去。摻了鮮血的茶與經血顏色更為接近。
  
  那領隊被婉清的尖厲的叫聲嚇住,一時頓住了手。
  
  「大人,別……別……怎麼也要給顧大人幾分體面的,女孩兒家家的……怕是……來了那個……」饒是冰天雪地的凍死個人,智仁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婉清真沒穿衣服,被這一屋子的大男人看到,那後果……雖然婉清不得寵,但真要死在濟庵堂,顧家追究起來她也擔當不起。
  
  她撿起地上的褻褲故意攤開看了一眼後,又揉成一團往被子裡塞,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那領隊卻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褻褲上的血跡,頓時也覺得晦氣,手一揚道:「走。」
  
  智仁也很快跟著那些人出去了。
  
  婉清終於鬆了一口氣,攤軟在床上。
  
  又過了一刻鐘的樣子,床上那人起來,跳下床去,抬手一輯道:「多謝顧三小姐,大恩不言謝,容後必報。」說完便返身從窗外跳了出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4:29

  第二章:想辦法回去
  
  婉清立即從床上爬了起來,將窗子和門都關好,將屋裡桌椅擺好,又將碧草的髒褻褲揉成一團藏了起來。
  
  沒多久,碧草終於提著食盒回來了,婉清已經快餓得發暈了,二話不說搶過碧草手裡的食盒,裡面只有三個冷饅頭,一碟鹹菜。
  
  「餓壞了吧,三姑娘,快吃吧。」碧草難過地看著婉清,這裡離廚房太遠,加之又雨雪路滑,一來一去她在路上跌了好幾跤,總算還是把飯菜給提回來了,看婉清那狼吞虎嚥的樣子,碧草一陣心酸。
  
  婉清遞了個饅頭給碧草:「一起吃,一起吃。」卻是並沒有將先前被劫之事說與碧草聽。
  
  碧草接過,有點吃不下,歎了口氣道:「姑娘,你到庵裡來也快六個月了吧,也不知道老爺年前會不會接你回去。」
  
  婉清聽了抬起頭,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她那個便宜老爹庶子女就有五六個,平時又很少管後院的事情,她穿越過來後,也就見過他一面,他會記得起她這個庶女來?
  
  「不是奴婢多嘴,您總得想法子回去才好啊,天兒越發的冷了,連個炭火都沒有,再呆下去您怕是捱不住啊。」碧草又勸道。
  
  「跟著我受苦了,碧草。」婉清愧疚地說道,當初被罰過來時,她身邊的丫頭沒一個肯跟著來,只有碧草哭著跟了過來,這讓婉清很是感動,心裡早沒當她是奴婢,而是自己的朋友了。
  
  「您說的什麼話,奴婢不過是條賤命罷了,有什麼受苦不受苦的,奴婢只是替小姐不值啊,怎麼說您也是顧家的正經小姐啊。」
  
  「別哭,碧草,我一定會回去的。」不為自己,就為這個忠心的丫頭,婉清也要想辦法回去。
  
  半年前,她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身體裡,醒來時發現自己滿身傷痕纍纍關在一間柴房裡,餓得兩眼發黑,後來,有人以為她死了,準備進來給她收屍的,沒想到她命大沒死,當時還嚇了那兩個婆子一跳。
  
  慢慢弄清了自己這個身體的身世,並得知自己是被嫡母虐打並關柴房之後,婉清休養了兩天,趁著一次請安時,看到了這個身體的父親,當時便跪在父親面前,擼起衣袖給父親看,顧老爺見她一身可怖的傷痕果然很震驚,當時就火了,大罵林氏惡毒心狠,虐待庶子女。
  
  結果林氏比大老爺還傷心,一把摟住婉清兒啊肉的大哭一通:「我的兒,哪個黑心肝的敢欺負你啊,真真心疼死我了,你受苦怎麼不來告訴我呢,我可是你的嫡母啊,你不信母親我麼?」一邊又叫人請大夫來給婉清診治。
  
  那時的婉清自己都被她唱作俱佳的表演給欺騙了,還以為自己真的是錯怪了她,畢竟她的記憶裡,打她的是兩個粗使婆子,一時愣愣地站著,林氏趁機把她身邊的丫頭婆子們都叫來,個頂個的問,是哪個大膽奴才欺主,當著她的面,婉清身邊的人沒一個人敢直言,一個一個都說太太對婉清如何的親慈體貼,如何細緻關懷,還把過錯全指給了婉清的奶娘,讓大老爺不得不信了幾分。
  
  林氏又把打了婉清的婆子打了四十板子並輦了出去,把婉清的奶娘也換掉了,可憐婉清在這個世界裡第一個疼她的人就這樣被清除了。
  
  林氏還跪在顧老爺面前說:「老爺,妾身每日裡要管著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大繁小事林林總總,忙都忙不過來,只是細緻的給各位姑娘院子裡都安排了人數,吃的用的只撥錢便了,她們受了欺負也沒來跟妾身這個嫡母說,妾身受了蒙蔽,一時不察,就讓女兒受了罪,妾身對不起老爺的重托,妾身有罪。」
  
  又把婉清的幾個庶姐妹們叫了過來,一個一個問,看她是不是虐待了她們幾個,婉清記得最清楚就是自己的第二個庶姐顧清容,一進門就滾到林氏的懷裡去撒嬌,還把婉清痛罵了一頓,說婉清忘恩負義,說太太對她們是如何如何的好,還把自己頭上的插著的簪子給老爺看,說是太太賞的,說太太天天讓她吃人參燕窩,待遇比太太自己生的四姑娘都差不了云云。
  
  真是眾口爍金,沒得其他庶女都說嫡母好,只虐待婉清的道理,又加之婉清自己也是愣愣的,老爺便信了林氏的話,還把婉清罵了一頓,說她不孝,自己糊里糊塗,把奴才的過錯全怪到嫡母身上,罰她抄一百遍女戒,林氏賢惠地為婉清求情,說她年紀小,只記得自己的生母,會對嫡母懷有敵意不敬也是有的,只要慢慢調教就好了。
  
  於是,顧老爺更覺得林氏賢惠通達了,反倒厭棄起婉清來,林氏又安慰了婉清幾句。讓她先回屋養病。
  
  過了兩日,林氏一人坐在屋裡落淚,老爺見了問她原因,她說夢見了已故的老太太在陰間受苦,要顧家子孫去濟庵堂為老太太點長明燈,念往生經祈福超度,還一片真誠地要求自己親自前往,老爺自然不同意,誇她孝心至誠,感天動地,只是她是府裡的當家主母,府中裡裡外外都得她來打理,離不得她,她是不能去的,於是,林氏萬般無奈之下,便說派一個庶女前去替她盡孝,老爺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至於派哪一個庶女去,自然是林氏說了算的,於是,顧婉清小姐在穿越後的第四天就被林氏以為顧老太太祈福超度的名義送到濟庵堂來了。
  
  同來的王嬤嬤還特意向庵裡的知客尼智仁好生關照過,要她好好『照顧』顧家三小姐。
  
  於是,婉清便被送到這三間破茅屋裡來住著,每日要打柴,抬水,做僧鞋,完全就像個粗使丫頭,不做的話,就不給飯吃,可憐的婉清也逃跑過一回,還沒跑下山就被智仁派人給抓回來,倒是不打她,而是把她關進了庵堂後面的黑屋裡。
  
  婉清被關了一個星期,吃喝都在裡面,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終是嚇到了,也終於明白,穿越女不是萬能的,更不是無限強大的,如果不老實地服從這個社會的規則,那就會被人害了,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就算要抗爭,也不能用簡單直接的方式,只能徐徐圖之。
  
  以後,婉清老實了,在庵裡一呆就是半年,當初她來時,林氏和顏悅色地說等過了百日之後就接她回去,可是,現在看來,林氏怕是早就存著讓她死在庵裡的心思,不然,她怎麼也是個官家小姐,庵裡又受了顧家的供奉銀子,怎麼可能那麼大膽如此折磨於她,連冬日的火炭都不給,分明就是林氏授意,要生生凍死她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4:42

  第三章:想辦法回去2
  
  「可是,這都到了冬月二十了呀,三小姐,咱們還能回去過年嗎?」碧草神情很憂傷,她很想她老子娘,人一快到年節下,就特別想爹娘親人。
  
  到底是才十三歲的小女孩,放在前世還只是個初中生呢,婉清用手捧住碧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暖著:「碧草,信我,我不會一直讓你跟著我受苦的。」
  
  晚上,兩個小姑娘在後面的小屋裡燒了一鍋熱水,泡熱了快凍僵的手腳,又灌了兩個熱水瓶,捂在被子裡,相擁著睡了一晚,婉清始終沒有跟碧草說起先頭遇劫之事。
  
  接下來的幾天,婉清仍是每天被靜文捉去劈柴抬水洗衣服,婉清和碧草兩個很老實地做著。
  
  冬月二十四這天一大早,靜文又在外面拍門:「喲,三小姐,日上三竿了類,你怎麼還在睡啊,可真是大家千金,嬌貴得很呢,灶房裡的水缸可還是空的呢,沒水可就別想吃飯。」
  
  碧草在屋裡開了門,昨夜又下了一晚的雪,今天倒真是天晴了,虧得靜文勤快,踩著齊膝的雪來監督她們兩個做事。
  
  靜文其實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聽說自小便是孤兒,原也是苦出身,卻是最見不得別人比她好,從婉清進來起,便天天想著法子折磨婉清,抬水砍柴是日日的必修課,還常指使婉清和碧草去給她收拾屋子,婉清稍有不從便告狀到智仁那裡去,輕則不給飯吃,重則是關黑屋,所以,婉清和碧草是最討厭她的。
  
  「催魂啊,我家小姐又不是你們的粗使丫環,憑什麼讓我們去給你抬水,我家小姐不來,你們還不吃水了不成?」碧草今天一改平素的老實隱忍,叉了腰就對著靜文罵了起來。
  
  「咦,你個小蹄子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啊,敢跟本尼頂嘴,別拿你們知府院裡的派頭在本尼面前擺譜,進了庵堂,就受本尼的管,再囉嗦一句,本尼撕了你的嘴。」靜文指著碧草的鼻子就開罵了,她平時對碧草打罵慣了的,聽她頂嘴就火冒三丈。
  
  「我就頂嘴了怎麼著吧,死尼姑,你也欺負我們主僕半年了,今天我就要好好收拾你。」碧草衝上前去就揪比她高了半個頭的靜文的衣領子,把她往屋裡拽。
  
  靜文哪裡怕她,伸手就擰住了碧草的兩隻耳朵,碧草痛得呲牙裂嘴的,直哎喲,靜文打得興起,恨不能扯掉碧草的耳朵就好。
  
  婉清手裡拿著一根捶衣捧子從門後繞出來,悄悄站到門檻上去,照著靜文的光頭就是一棒子敲了下去,她幾乎是使出了全身力氣的一擊,靜文哼都沒哼一聲,就直仰仰的倒在了地上。
  
  碧草到底年紀小,剛才兩人商量好的要對付靜文,她跟靜文打架時,就心裡直突突,這會子小姐真把靜文打暈了,她心裡沒底,連聲音都顫了:「小姐,會……會不會又關黑屋子啊。」
  
  「別怕,一切照咱們昨晚商量好的來,成與不成總要拼一回才是,要不然,咱們怕是真會死在這庵堂裡了。」婉清胸有成竹地說道。
  
  「可就怕上山來的都不是奴婢認識的啊,那些年,奴婢一直在後院裡跟著您,太太又不許您出去見客,認識的夫人小姐可真是不多呢。」碧草有點沮喪,她心裡還真沒底。
  
  「不管,就算不認識,也要讓來拜香的人知道顧家有個女兒在庵堂裡受苦,你不是說太太最愛惜羽毛,要賢良的名聲嗎?哼,我就不信她不怕別人說。」婉清冷靜地說道,昨晚她和碧草算計了很久才想到這個辦法,如今靜文已經被她們兩個打了,現在是箭在弦上,只能按計劃進行,如果不成功,那也只能怪命不好,點子低了。
  
  碧草一想也是,兩人關好茅屋的門,並把靜文反鎖在小屋裡,提了個小水桶往正殿那邊走去。
  
  沿路碰到庵裡的尼姑,見她們兩像往常一樣去打水,倒也沒人懷疑,到了避靜處,婉清和碧草就貓著腰往竹林子裡躲,穿過這片竹林,就可以看到上山來的香客。
  
  風吹得竹林咯吱咯吱作響,婉清和碧草兩人在林子裡蹲了小半個時辰也沒看人來上香,不由有些氣餒,兩人的手腳都凍得有些麻木了,尤其是碧草,她的棉鞋昨天就浸了水,破了一個大洞,今天太陽一出,雪一化,泥漿便灌了一鞋子,這會子若不動,腳指頭都會凍成冰棍,所以,在林子裡不停的跺著腳。
  
  婉清也好不到哪裡去,身上一件舊錦絲棉襖已經磨壞了邊,有的地方棉花還翻了出來,她也是故意不縫的,就是想讓人看到她的寒磣樣。
  
  「小姐,看,是西府的馬車,一定是二太太來了,小姐,真讓你說中了,咱們運氣來了。」碧草眼尖,高興得叫了起來,婉清忙摀住她的嘴,讓她在竹林裡看著,自己提了水桶往庵堂後面去。
  
  顧家二房的馬車在庵堂門前停了下來,顧二太太一身鑲白狐毛連帽紫色絲絨錦披,形容端莊溫婉,扶著婆子的手從馬車上下來,跟隨她一起下來的還有她的女兒顧婉煙,婉煙不過十四歲的樣子,長得清麗脫俗,俏皮活潑。
  
  智仁早等在庵堂門口了,見顧二太太下來,很慇勤迎了上來:「阿彌陀佛,二太太向佛之心誠至感人,這般惡劣天氣也上山來了,其實只要有佛心,便是使個貼身之人來代太太禮佛也是可以的。」
  
  「弟子誠心向佛,不敢懶怠,今日乃菩薩生日,豈敢托懶於他人,自當親來給菩薩祝壽才是。」顧二太太溫和地說道,她身邊的房媽媽遞了張銀票在智仁手上,智仁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慇勤討好了。
  
  「喲,這是您家的二姑娘吧,這模樣出落得,可比像天上的仙女兒還好看呢,真真是個難得的大美人呢。」智仁得了銀票,嘴甜得就像抹了蜜一樣。
  
  顧婉煙俏臉微紅,規矩地給智仁行了一禮,跟在顧二太太身後一起進了正殿,智仁少不得又誇了她幾句知禮大方之類的話。
  
  顧二太太點了香,抽了簽正要跪拜菩薩,就聽到正殿後方有淒厲的哭聲一陣陣傳來:「三小姐,你怎麼了,來人啊,我家三小姐暈過去了。」
  
  顧二太太聽了眉頭微皺了皺,但並沒說什麼,拜了觀音後起了身,智仁臉色有點僵,朝身邊的小尼使了個眼色,小尼姑轉身向後堂去,顧婉煙皺起秀眉伸長脖子一副欲跟著去看的樣子,顧二太太輕哼一聲,她才縮回脖子,老實地跟在顧二太太身後。
  
  「二姑娘抽支籤吧,您生得容貌端莊,額頭寬明,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相,將來定會嫁入貴卿之家,尊榮富貴盡享呢。」智仁繼續巴結著,想引開顧婉煙的注意力。
  
  顧二太太聽了果然高興,顧婉煙十四歲了,明年便要及笈,也是時候說親了,今天來,也著實有為她求個好姻緣的意思。
  
  後堂的哭聲越來越大:「你們可是佛祖的弟子啊,這般虐待顧家正經的小姐,不怕遭佛祖懲罰嗎?」
  
  顧婉煙隱約聽到顧家二字,不由怔住,抬頭看顧二太太,顧二太太也是凝了眼看智仁,智仁額頭上儘是細汗冒出,今天囑咐了靜文的,讓她將那主僕二人引開的,怎麼讓她跑到正殿這邊來了?
  
  「那個是……兩個孤苦無依的施主,本庵收留了,卻不知感恩,反而心存怨懟,故意壞本庵的名聲呢。」智仁急得一腦門子的汗,張口就胡諂。
  
  顧婉煙已經提了裙往後堂走去:「娘,我好像聽見是三堂妹身邊丫頭的聲音呢。」
  
  顧二太太臉一沉,也跟著過來了。
  
  婉清躺在冰冷的地上裝暈,好幾個粗壯些的尼姑架起婉清往柴房拖。
  
  兩個尼姑正上前去捂碧草的嘴,碧草拚死掙扎,一口咬在尼姑的手上,那尼姑吃痛,鬆了她的嘴,她便大哭大罵起來:「黑了心肝的惡尼,拿了顧家的錢卻把我們主僕當奴隸使,做這等昧了良心的事,也不怕……」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5:21

  第四章:計懲惡尼
  
  尼姑們哪裡肯讓她罵,來拿了塊布巾子就把碧草的嘴堵了個嚴實,拽著她拖得更快。
  
  顧婉煙出得後門時,正好看到婉煙被拖進柴房,碧草被人捂著嘴,卻是看見她了,腿腳一頓亂踢,眼睛鼓鼓地盯著婉煙。
  
  「住手!」婉煙人雖小,氣勢卻足,一聲輕叱,那些尼姑本就心虛,竟然鬆了手,碧草一得了自由便衝了過來,撲在婉煙面前,扯了嘴裡的破布,納頭就磕:「二小姐,求您救救三小姐吧,她…她被這些個惡尼折磨得……」
  
  「碧草,你真的是碧草,你不是三堂妹的丫頭嗎?三堂妹呢?」東西兩府不過是隔著一堵牆,後院又有門連著,兩家平素來往頻繁,幾個姑娘跟前的貼身丫頭自然是相熟的。
  
  「被……被她們拖到柴房裡去了。」碧草一身泥漿子,頭髮亂蓬蓬的,小臉上還被摀住深紅的印子來,讓婉煙看得觸目驚心,心裡便更是擔心婉清了,提了裙就往柴房方向去。
  
  這時顧二太太出來了,沉聲喝道:「煙兒,不得造次。」
  
  婉煙只得停下,心裡卻急:「娘,是三妹妹的丫頭,三妹妹怕是給她們害了。」
  
  智仁面色蒼白地跟了出來,忙道:「我的小祖宗,佛門勝地,豈會做那傷人害命之事,您快別嚇貧尼了。」
  
  「你還狡辯,快把我三妹妹放出來。」婉煙氣得臉都紅了。
  
  顧二太太沉下臉問智仁:「智仁大師,這是怎麼回事?」
  
  智仁眼珠子賊溜溜亂轉,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回二太太的話,不是貧尼在您面前打誑語,實是貧尼也有苦衷,這丫頭確實是三姑娘身邊的人,她們主僕是大太太送進來的,說是顧老太太在陰司受苦,托夢於大太太,需得一個顧家子孫為老太太在陽間吃齋苦修半年,才能替老太太擋住陰間的苦役,重新投胎轉世。三小姐是來替老太太苦修超度的。」
  
  顧二太太的臉色稍緩,笑道:「既是如此,倒也難為三姑娘的一片孝心了……」
  
  智仁老奸巨滑,一句苦修便將庵堂虐待顧婉清的行為披上了合理的外衣,她的回答有理有據,讓人找不到錯處,顧婉清的確是大太太送來為老太太祈福的,孝道的大帽子扣下來,讓婉清還告不得狀。
  
  碧草一聽急了,如果二太太真聽信了智仁的話,那這次不是前功盡棄了麼?已經鬧翻了,若再留下去,以後智仁還不變本加厲地折磨她們主僕?
  
  「二太太,二太太,大太太送三小姐來時,說明了是百天的,如今三姑娘在這庵裡都修了半年了,可憐她身子骨弱,每天挑水劈柴,又吃不飽穿不暖……才將提水時,已經暈過去了呀。」
  
  「娘,便是苦修,要為祖母盡孝,也要有個度,沒得讓三妹妹修沒了命的道理,祖母泉下有知,怕也是魂魄難安的,娘,您快去看看三妹妹吧,我聽著像是很不好呢。」顧婉煙看碧草的樣子就可以想見婉清受的是什麼罪,她心中恨智仁的偽善。
  
  顧二太太目光微閃,嗔了婉煙一眼,歎口氣道:「既然三丫頭已經修滿了半年,那就請大師將她請出來吧。」
  
  智仁遲疑著,說了好些話推托,碧草繼續磕頭:「二太太,三小姐又累又餓又冷,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如此苦修之法,實在有違天和,怕是福沒祈到,倒給老太太添了罪孽呢。」
  
  顧二太太聽得眉頭突突直跳,清冷地橫了智仁一眼道:「還不把人帶來?」
  
  婉清被兩個顧家的婆子抬了出來,顧二夫人一看婉清那黃皮寡瘦,衣衫襤褸的樣子,心裡確實生了幾分真怒,吩咐婆子們給婉清灌了婉熱湯進去,婉清才悠悠醒轉,婉煙坐在一旁哭得像個淚人兒。
  
  院裡的那番對話婉清聽得很清楚,知道婉煙是個難得正直善良的好姑娘,這會子她又真心為自己傷心,心裡便升起一股暖意來,伸了手去,想握婉煙的手,又怯怯的,怕弄髒婉煙手腕的樣子,瑟縮著縮了回來,婉煙一見心中更酸,一把捉住她的手,只覺枯瘦如柴,手心粗燥磨礪,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掉。
  
  婉清感激地看著婉煙,小聲說道:「謝謝二姐姐……」一抬眼,似是才看到二太太也在,忙掙扎著要起來請安,二太太忙按住她道:「好孩子,你受苦了,老太太若知你如此孝心,定會很欣慰的。」
  
  「為祖母盡孝是侄女的福氣,只是侄女這身子不爭氣,總是三病兩災的讓庵裡的師傅們勞心,二嬸您請先坐,缸裡的水還沒滿,侄女先做完差事之後再來孝敬您。」婉清掙扎著又要起來,口裡決不提半句濟庵堂的不是。
  
  顧二太太的眼睛也紅了,按住她道:「好孩子,別管那些個了,你養好身子是頂頂要緊的事情,今兒個嬸娘回去後就跟你父親說,讓他派馬車來接你回去。」
  
  「侄女讓嬸娘操心了……」婉清忙要請身行禮道謝。心裡卻失望,就怕顧二太太回去後,顧大太太那邊又出蛾子,不肯接她回去就不好了。
  
  抓著婉煙的那隻手就下意識地緊了緊,小身子在被子裡也顫抖了起來,眼睛又怯怯地看著一旁的智仁,婉煙感覺到她在害怕,心中更酸了,「娘,既然三妹的苦修已經到期了,她身子又不利索,不如就讓她坐我們府裡的馬車回去吧,這些天上山拜香的也多,三妹妹這個樣子要是讓外頭人看見,知道的,會說顧家孝禮傳家,不知道的,還會說咱們這樣的人家連個庶子女的花用也供應不起,讓個正經小姐在庵堂裡做苦力呢。」
  
  顧二太太聽了果然凝了眼,笑著喝斥她道:「就你貧嘴,娘也是想著,你三姐姐畢竟是大太太送過來盡孝的,娘不好作這個主,不過你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顧家的名聲總是最重要的。那清兒就收拾收拾,一會子跟嬸娘回府裡去好了。」
  
  顧家二老爺官居四品,任戶部侍郎,比起大老爺的品級還高,又是身居要職,顧二太太也是出自書香門弟,很有些詩才,顧家宗婦卻是顧大太太,顧大太太雖也出身名門旺族,卻並沒讀多少書,顧二太太就難免有些瞧她不起,可在族裡說得上話的卻是顧大太太……
  
  顧大太太對庶子女向來是佛口蛇心,三丫頭來這裡分明就是顧大太太折磨庶女的手段,帶婉清回去,也讓顧家的族人看看這個賢惠明達的顧大太太的真面目是什麼樣兒。
  
  於是顧二太太淡淡地看向智仁。
  
  智仁口喧佛號:「如此……也好,貧尼再去給老太太做一場收功法事,此事就功德圓滿了。」
  
  那意思就是還得顧家多捐點香油錢,婉清深恨這個貪財惡毒的老尼,又苦於暫時沒本事教訓她一頓,只氣得直磨後牙槽,眼珠子一轉,向顧二太太告罪,說是要去收拾屋子。
  
  婉煙聽了哪裡肯,忙對顧二太太道:「娘,三妹妹身子不好,讓何媽媽帶兩個人幫三妹妹收拾收拾吧。」
  
  顧二太太點頭應允了,碧草眼神疑惑地看著婉清,靜文還被關在屋裡呢。婉清對她眨眨眼,讓她只管帶人去就是,碧草忐忑地帶著何媽媽和兩個丫頭跟在碧草的後面去了。
  
  婉清的嘴角就微微翹了起來,何媽媽雖說不是二太太身邊最有體面的,但也是得力的,靜文應該早就醒了,以她的性子,怎麼會老實地被關著……
  
  何媽媽跟著碧草走了好一歇,一雙邦了皮子的棉鞋都快浸透底兒了,還沒走到地方,心裡便有些不豫:「碧草,你家小姐究竟住哪兒呀,怎麼還沒到,這都快上望奎山了呢。」
  
  「到了,就在前面。」碧草手一指,何媽媽抬眼一看就皺了眉,這也是人住的地方嗎?比顧家下人用的茅房還差,低矮破舊土泥磚隨便壘的幾間土茅屋子,怪不得三小姐瘦成那樣了……
  
  遠遠的,就聽見有罵人的聲音從土屋子裡傳來:「顧婉清,你個小騷蹄子,賤貨,爛種,真以為你是顧家正經小姐呢,敢暗算本尼,等本尼出來,非撕了你兩個小娼婦的嘴不可,本尼明兒就報師傅,把你們關進黑屋子裡去餓你個三五天,看你還有膽子跟本尼噘蹄子不,哼,不怕死的小娼婦,氣死本尼了……」
  
  何媽媽和跟來的兩個丫頭聽得火冒三丈,三姑娘雖不是她們府裡頭的,但到底是顧家的正經小姐,被個尼姑這麼輕賤漫罵,她們臉上也很無光。
  
  碧草急忙跑到門口去,邊開門邊道:「靜文師傅,你怎麼又在我家小姐屋裡啊,她的首飾早就被你搾乾了,你又來做什麼?」
  
  門一開,裡面靜文上來就扯住了碧草的頭髮,邊打邊罵,何媽媽幾個氣得不行了,不等何媽媽發話,丫環彩蓮就衝上去對著靜文就是幾個大嘴巴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5:32

  第五章
  
  屋裡婉清正和婉煙兩小姐妹在說話,智仁尼姑正與顧二太太解籤,何媽媽進來了,臉色很不好看,躬身對顧二太太道:「太太,這庵裡的師傅好大的本事,好好的小姐被她們污辱成什麼了,那些個聽不得的髒污話,奴婢都不好意思學,怕污了您和二小姐的耳朵。」
  
  顧二太太聽得眉頭一挑,問她是什麼事,何媽媽一副氣得說不下去的樣子,一旁的彩蓮嘴皮子利索,嗶裡啪啦就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少不得又添油加醋一番。外面靜文嘴巴裡還有些不乾不淨的罵著,顧二太太聽得臉黑如鍋底,冷笑著對智仁道:「帶我去見智善主持大師,我倒要向她討教討教,佛門弟子是如何的慈悲為懷,如何的不亂說妄語的。」
  
  智仁果然白了臉,智善大師德高望重,在後庵裡苦修,平日很少過問庵裡的庶務,寺裡就由著智仁管著,但智仁還有幾個師姐師妹,掌管庶務是個肥差,顧二太太這會子若鬧到智善那兒去,那她的掌庵之職很可能就會被幾個師姐妹搶走。
  
  「二太太,都是貧尼管教不嚴,縱容弟子欺負了三姑娘,貧尼給三姑娘認錯了,求您原諒則個。」又氣得著人將靜文拖下去重重的打。
  
  顧二太太聽了便看向婉清,婉清知道智仁平素捧高踩低擅會哄人,與顧二太太私交還不錯,顧二太太不過是為了顧家的面子不得不給智仁一點利害罷了,便嗚嗚哭道:「謝嬸娘為侄女作主,智仁師傅平素掌管著庵裡,事務繁忙,怕是不知道靜文小師付對侄女兒不好也是有的,侄女……侄女不怪智仁師傅。」
  
  顧二太太臉聽了就訓斥了智仁幾句,智仁又順勢誇了婉清幾句,把婉煙又誇了好一歇。
  
  ……
  
  婉清和碧草兩個坐在一輛小馬車裡,小馬車一路顛簸著,震頭骨頭都要散架,碧草卻是興奮的得,兩眼亮晶晶的:「小姐好聰明,連智仁會說什麼都想到了,要不是你事先教奴婢,奴婢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那狡詐的惡尼呢。」
  
  婉清的卻看著自己身上的破衣發愁,大太太和二太太之間的那點子芥蒂她是清夢的,二太太同意帶自己回去,卻不肯給她換上幹將體面的衣服,分明就是要在這上頭做文章,可是,這勢必讓她回到府裡的日子更難過,林氏豈是那白受氣的主?一旦在這件事情上吃了二太太的排頭,肯定會拿自己出氣,自己現在還沒有能力與她對抗啊……
  
  「小姐也不用太愁,以後多跟西府裡的人來往著,讓大太太有些顧忌也是好的。」碧草看出了她的心思。
  
  那樣更會讓林氏變本加厲,二太太顧得了一時,顧不了自己一世,林氏總能找到法子治自己的……
  
  到了京城顧家,顧二太太果然直接帶著婉清就往自家府裡頭去,顧二老爺這會子應該下朝了。
  
  婉煙牽著婉清的手往府裡頭走,一路上西府的下人們都詫異地看著她們,有不認得婉清的,以為二小姐在外頭撿了個乞丐回來,那認識的則是嘖嘖的搖頭,怎麼說也是府裡頭的小姐啊,怎麼就成了這番模樣兒,聽說東府的大太太對庶子女們嘴甜心苦,這話怕也不是空穴來風了。
  
  一進門,顧二太太就打發了人去請顧二老爺,讓婉清和碧草兩個都坐在花廳裡頭,丫環上了茶來,讓她們兩個喝著。
  
  不一會子,顧二老爺和顧大老爺兩個同時來了,這讓二太太見了更喜,起身上前給二老爺和大老爺見禮。
  
  婉煙也扯了婉清一同上前行禮,二老爺扶起婉煙,卻看著婉清發愣,「這是……」不怪二老爺認不出婉清來,原本大老爺家的庶女就多,婉清現在這模樣像個要飯的,二老爺不解地看著二太太。
  
  顧大老爺則是只受了婉煙的禮,婉清行禮時,他嫌髒,偏過身子去。
  
  「清丫頭,怎麼不叫父親?」二太太歎口氣指著婉清道:「老爺,她是大哥的女兒婉清呀,大哥怕是認不出她來了吧。」
  
  婉清聞言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喚了聲:「父親……」便哽住了喉嚨,泣不成聲,眼裡的那抹孺慕之情卻毫不掩飾。
  
  大老爺這才仔細看清,婉清其實是個美人坯子,與她親娘像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現下這淚眼朦朧,楚楚可憐的樣子更是勾起了大老爺對她親娘的回憶,不由心一軟,柔聲道:「你這是……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了?」
  
  二太太聽了便是上前一福道:「正要給大哥道喜呢,您這個女兒可是孝感動天啊,若是妾身今兒個不去拜香,怕也是不知道咱們顧家還有這麼一個孝順的女兒呢,您瞧瞧,才十三歲吧,在寺裡為老太太可是祈了半年的福呢,明明府裡頭一個月給庵裡的銀米充足,這孩子非要苦修,為祖母盡孝,看,把自個弄成個什麼樣兒了?若不是煙兒發現,她今兒個怕就死在庵裡頭了。」
  
  二太太這話可是連大太太的半句不是也沒說到,只是誇婉清孝順,但二老爺和大老爺都不是傻子,婉清的樣子就是旁人看了也會心酸,黃皮寡瘦的不說,那神情還怯懦膽小,連沒點大家閨秀的樣子,若不是被打罵得久了,又怎麼會是這副模樣,大老爺一口氣就堵在了胸膛子裡,沉聲問婉清:
  
  「是誰讓你去庵堂祈福的?」
  
  婉清聽了忙跪了下去:「父親,不怪母親的,母親送女兒去庵堂時說好的三個月,母親要管著一大家子的家事,一時不記得也是有的。」
  
  二老爺在一旁歎氣:「便是不記得,好好的一個女兒家,就算是替老太太苦修,也不至於弄成這番模樣,難不成咱們府裡頭連個女兒家的嚼用也出不起?這要是讓外頭人看見,還不知怎麼說咱們府裡……大哥,如今御使可是正拿人倫孝道說事,前次工部郎中李懷遠家的嫡母虐死庶子的事情可是被翻出來,如今李大人被彈駭治家不嚴,縱妻行兇,罷官免職還是輕的……」
  
  大老爺聽得心中一凜,臉色更加嚴峻起來,對二太太點了點頭,牽了婉清的手就往自家府裡頭去。
  
  婉清一路就拖著步子,哭求道:「父親,父親,真不怪母親,母親每月還是送了銀米過去的……」
  
  大老爺聽了更氣,既是每月有人送了銀米過去,那自然不是忘了婉清在庵裡的事,而且那派去的人也應該看到了婉清在庵裡受苦……說不定,就是那些人故意指使了人虐待婉清的。
  
  不過,這孩子倒真是個厚道的,受了這麼大的苦,還在為嫡母求情,大老爺握著婉清的手就緊了緊,柔聲道:「你莫怕,爹爹總要給你個公道就是。」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5:55

  第六章
  
  大太太林氏正在屋裡和二姑娘顧婉容,四姑娘顧婉麗閒聊著,顧婉麗坐在大太太身邊,手裡正端了婉燕窩在小口小口地吃著,一旁的顧婉容手裡正打著絡子,大眼時不時地瞟婉麗手裡的燕窩,笑道:「等四妹妹用完粥,我這絡子也該打好了,好在四妹妹心疼姐姐不讓打五毒的,不然,姐姐就是再本事,也不可能打得起一根來呢。」
  
  婉麗聽了放下手裡的碗,翹起嘴角:「都說大姐姐最是手巧,可是要比這打絡子,還是不如我呢,一盞茶的功夫,我就能打出五毒來,你信是不信?」
  
  「再不信,姐姐下月的月錢都要輸給妹妹了,妹妹你快饒了姐姐吧,姐妹裡頭,妹妹你的聰慧是頭一份的。」說著,又問林氏:「母親,您說是吧,妹妹的女紅可是得了您的真傳,我們幾個就算再用心學,也是打著馬兒都趕不上的。」
  
  林氏聽了果然很開心,嗔她一眼道:「就你嘴巧,當我不知道呢,你們都看她小,讓著她呢,不過,看你們姐妹和睦,也不枉我平日教導你們的這番苦心,容嬤嬤,二姑娘也累了,端婉燕窩來給她補補。」
  
  婉容聽了忙站起來道謝:「就知道母親疼我,只是這燕窩是給四妹妹調養身子的,女兒身子康健著呢,怎麼好意思用妹妹的吃食。」
  
  林氏聽得心中更加慰貼,又誇了她幾句,顧婉麗卻是冷了臉,瞪了眼正要離去的容嬤嬤。
  
  容嬤嬤領會得她的意思,去了一會子很快就回來了,不好意思地對婉麗道:「還真是不巧了,廚房就只燉了兩碗燕窩,才四姑娘用了一碗,太太的那碗本是留給大姑娘的,卻是被玉姨娘屋裡的許嬤嬤給端去了。」
  
  林氏眼裡就露出幾許婉惜來,小聲嘀咕:「原是我心疼二丫頭特意留的,怎麼……」說到此處又頓住,安撫婉容道:「你姨娘如今有了身子,貴重著呢,以後你們可會多一個弟弟和妹妹來,那可是你父親的心尖子,你們幾個做姐姐的讓著弟弟也是應該的,大丫頭想吃燕窩還怕沒有,下回讓廚房多燉碗就是了。」
  
  如果真是留給自己的,又怎麼會不和婉麗的一起端來?顧婉容果然眼裡就露出幾許不屑來,卻是小聲道:「什麼貴重不貴重,不過是個歌妓罷了,也敢作張拿喬,連太太的份例也搶了去,母親,您就是太寬厚了,讓個身份不明的妾室給騎到頭上去,女兒想想就為您不平呢。」
  
  林氏眼裡的得意一閃而過,臉卻沉了下來:「大姑娘家的,說什麼歌妓不歌妓的,這可不是大家閨秀能說的話,我平時沒少教你們《女訓》,二丫頭,以後可不能再這麼著口無遮攔了,沒得帶壞了幾個妹妹。」
  
  婉容立即低眉順眼的認錯,又著著奉承了林氏如何的大度寬容,有名門氣度云云。
  
  婉麗則是笑著勸道:「娘親,您要覺得虧欠了二姐姐,我這碗燕窩就不吃了,讓給二姐姐吧。」說著,眼睛就含笑盯著顧婉容。
  
  「喲,我的兒,你可真是個好的,知道禮讓姐姐,娘平時沒白疼你。」林氏一把將婉麗摟進懷裡,心肝肉的好一番疼。
  
  婉容臉上的笑容就凝住了,碗裡的燕窩分明就是婉麗吃得不要了的,她還親眼看見她最後一匙吃了一半吐了一半到碗裡的……
  
  林氏懷裡的婉麗斜眼挑恤地看著婉容,婉容隨即就笑了起來,也不等容嬤嬤動手,親自上前端了那碗燕容,高興地吃了起來,邊吃還邊誇火候用得好,又謝了婉容的友愛,著意誇了婉容幾句。
  
  婉麗的嘴角就翹了起來,輕蔑地看著婉容。
  
  林氏就一把將婉容也摟進了懷裡,母女三人滾作一堆,看著好不親熱。
  
  這時,就聽見外頭小丫頭急急的稟報聲:「大老爺來了……」
  
  婉容和婉麗這才從林氏懷裡出來,斂衽坐好,隨同林氏一起往外頭迎。
  
  大老爺已經拉著婉清衝了進來。
  
  「你做的好事,看把三丫頭折磨成什麼樣了!」大老爺一進門就對著林氏吼。
  
  林氏這才看到躲在大老爺身後的婉清,眼裡戾氣一閃,滿臉驚詫地怔了一瞬,隨即就衝過來,一把摟住婉清:「我的兒,你這是怎麼瘦成這般模樣了……」眼珠子卻是不停的轉,這丫頭怎麼還沒死,智仁那禿驢也太沒用了些,半年還弄不死個小丫頭……
  
  「你莫要再裝了,清兒是你送到庵裡去的,她過得如何你未必不知?」大老爺說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6:13

  第七章
  
  林氏一聽,一臉愧色地跪了下來,扯著婉清的手,眼裡全是憐惜,哽咽著對大老爺道:「老爺,此事的確是妾身的不是,前次妾身夜夢老太太在陰間受苦,受老太太指點,需有顧家子孫往濟庵堂修行半年才可為老太太超渡,原本妾身應該親自前去的,無奈妾身要管著一家大小的庶務,又要教導幾個兒女,實是離不得身,幸得三丫頭孝順,毛遂自薦去了,妾身每每在家想著代妾身行孝的三丫頭,心頭就難過得緊,月月派了容嬤嬤去庵堂送銀米,不敢片時忘記,容嬤嬤每次來也只說她過得好,侍佛誠心,妾身才稍有心安,眼看著半年期限到了,老太太托夢也誇後世子孫孝順忠純,妾身便正打算過兩日便從山上接三丫頭下來。」
  
  婉清不得不佩服林氏的口才,能把白的說成黑的,死的說成活的,她的話,當初說好了是為期三個月,如今又順勢說成半年,聽著句句自責,話裡話外卻是標榜著自己的孝順、慈愛,若非婉清親歷,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事是半點也怨怪林氏不得了。
  
  大老爺聽了果然臉色稍霽,聲音放緩,卻還有些懷疑:「你既是派了人去送銀米,怎的三丫頭在庵堂受苦你卻不知?」
  
  一旁的容嬤嬤聽了早跪了下來,垂頭稟道:「回老爺,這事兒怪不得太太,太太每月都派了奴婢去了庵堂看望三小姐的,是智仁大師說,三小姐這半年乃行同帶髮修行,有如出家一般,俗世家人還是少打擾為妙,奴婢便聽實了大師的話,每次便只是遠遠的瞧兩眼三小姐,不敢靠得太近,怕是瞧得不太真切也是有的。
  
  奴婢也總囑咐庵裡的師傅,不得慢待了三小姐,想來三小姐畢竟是咱們這樣的大家府裡頭嬌養慣了的,在庵堂裡粗茶淡飯的過不慣,才會瘦成如今這般模樣,莫說是太太看了心疼,便是奴婢看著也心酸得很呢。」
  
  婉清聽這一對主僕如此情真意切地說瞎話,肺都快要氣炸,她剛到庵裡時,為了給自己爭取最大的福利,搞好周邊關係,盡力討好智仁那惡尼,原本一開始還好,智仁對她只是淡淡的,並無過分行徑,可只要容嬤嬤去過一次,她受的苦就會加重好幾倍,如今這容嬤嬤反咬自己一口,說成是自己嬌氣,受不了清修……
  
  大老爺果然皺了眉,方才牽著婉清衝過來質問大太太的那陣氣勢已經盡消,婉清看他怕是已經相信了一大半了,心中便急,怯怯揪了揪大老爺的衣角,將頭從大老爺身後探了出去,細聲細氣地說道:
  
  「父親,母親待女兒的心自是沒有假的,容嬤嬤上山女兒也是知道的,更知她也是誠心向佛之人,總怕婉清苦修的心志不堅,只要容嬤嬤去過一次,婉清劈柴挑水的功課做完後,就要去黑屋裡空腹為老太太默念一夜清心咒;
  
  女兒又聽靜文小師傅常告誡說,容嬤嬤怕送多了銀米會讓菩薩沾染了俗氣,總將定下的五兩銀子收回一到二兩,一石米糧也會變成半石,如此顯得庵堂更加清朗脫俗……」
  
  懲治不了大太太,懲治她手下的幫兇也能出口氣吧。
  
  大老爺果然聽出婉清話裡的意思,這孩子是在變相告狀麼?但垂眸看去,就見婉清的小身子不經意地發抖著,一臉的木吶,傻傻的樣子,哪裡像是那說話會彎彎繞繞的,許是容嬤嬤這惡奴真的陰奉陽違,背著太太剋扣了三丫頭的銀米,那寺裡的尼姑才會拿三丫頭出氣,惡意虐待三丫頭的。
  
  如此一想,大老爺的臉又沉了下去,雙目凌厲地瞪著容嬤嬤,容嬤嬤身子一軟,嚇得納頭就拜,正要辯解,大太太氣得手指發抖,指著容嬤嬤道:「你素是我身邊得力的,我又實心實意的信你……你怎能……」
  
  「太太……」容嬤嬤驚愕地看著大太太,大太太站起身來,一把摟過婉清,扯著她身上的破棉衣就哭了起來:「我的兒,是母親不好,生讓這些下人欺騙了,害你在庵裡受苦。」
  
  又抬起淚眼對大老爺道:「方纔妾身看到三丫頭番模樣,心如刀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便再是去苦修,也不能連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啊,她可是咱們府裡正經的千金小姐啊……若要讓京裡的其他人家看見,還不知知道要如何編排老爺和妾身呢,也怪不得老爺您生妾身的氣,是妾身管教不嚴,以至於讓奴大欺主了。」
  
  邊說,大太太眼睛便不停地睃著一旁的大丫頭銀綃,那是容嬤嬤的女兒,容嬤嬤一家子原是大太太的陪房,她雖比不得金嬤嬤受大太太看重,但大太太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便都讓她去做,她往日最是會察顏觀色,銀綃在大太太身邊有些體面,她男人是二門管事,兒子媳婦也在府裡頭辦差,大太太看銀綃的用意再明顯不過,那便是要讓她生受了這罰責,不然,一家人都要跟著倒霉。
  
  容嬤嬤看了一眼一旁擔憂著的女兒,納頭就向大老爺拜去:「老爺,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眼皮子淺,覺得三小姐在庵堂裡苦修,也花費不得那些個銀米,正如三小姐說的,奴婢也是怕太多的銀錢玷污了菩薩的眼,就背著太太留了一些,奴婢也不敢自貪,如今那些個銀米全都在奴婢家裡,沒動用一分一毫,正打算等三小姐回來後,都補給三小姐,也不枉太太疼三小姐的一片心意。」
  
  「你……你的心是好的,但卻害了三小姐,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同我商量,善自決定……」大太太仍是一副不肯甘休的樣子,指著容嬤嬤罵道。
  
  顧婉容一直在一旁看著,這會子見老爺也不是那麼生大太太的氣了,忙也跪了下來,對大老爺道:「父親,母親平日最是疼我們幾個,對我們幾個從不分出二心來,反倒對四妹妹更加嚴厲一些,您要相信,三妹妹如今這副樣子,母親的心疼不比您少,這事既是容嬤嬤嬤擅自作主,害得三妹妹受苦,那就懲治了容嬤嬤好了,母親平素事太多,又有心絞痛,對下面的人一時不察也是有的,求父親不要責怪母親了,如今趕緊著請了大夫來給三妹妹瞧身子才是正經呢。」
  
  大太太一聽忙道:「是是是,我的兒,虧你提醒了我,來人啊,還不快請王太醫來給我女兒看病。」又一副很失望的樣子看著容嬤嬤道:「我看待每個女兒都是如珠似寶,豈能容得你來慢待,便是你心思再好,也是犯錯,原本打算把你打一頓攆出去的,念在你也服侍了我幾十年,就從輕發落了你,打你二十板子讓你長記性,以後若再犯,決不輕饒。」
  
  說著,就叫了人來拖了容嬤嬤出去,又讓人去容嬤嬤屋裡拿銀米來,送到婉清的院子裡去。
  
  大老爺覺得大太太處置得還算公道,便又說了大太太幾句,讓她待幾個兒女更用心一些,再如何也不能短了他們的吃穿用度,不然,鬧到外頭去,顧家的臉面,他的臉面就全丟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6:35

  第八章
  
  大太太自是又說了一番自責的話,保證了幾句,大老爺這才準備離開,眼看著大老爺就要出門去,大太太緊攥著的手指才鬆開了一些,顧婉麗見了便模了婉清一眼,聲音不大不小的說道:「三姐姐,咱們幾姐妹少說一季也有四套衣服,雖然比不得京裡的侯門貴府裡千金小姐的派頭,也不至於會破敗成你這樣子吧。」
  
  說著,就指著一旁碧草手裡的包裹道:「我倒想看看,姐姐的衣服都破成了啥樣子呢,上幾次去濟庵堂,那智仁大師可和善得很呢,佛門之徒真會那般虐待你麼?」
  
  這是在懷疑自己在作假,故意陷害大太太吧,大老爺正要跨出去的腳果然又收了回來。
  
  婉清心中冷笑,從碧草手裡一把奪過包裹來,緊抱在懷裡,一副生怕婉麗看到的樣子,婉容就笑著走了過來,伸手一扯,就將包裹扯散了,裡面果然掉下好幾件衣服來,不過,大多是磨破了邊的,只是有一套煙碧色的倒還完好,婉容撿起就抖開了,那是一件蜀錦的小裌襖,上面繡著纏枝紫蘭,做工很是精美。
  
  「喲,三妹妹,你這件衣服比姐姐身上的可不止好上一點兩點了,母親可真偏心,給三妹妹做這麼好的,女兒也要……」明明地上其他的幾件都是破的,她卻只撿了這一件來說事……
  
  大老爺的臉又有點發沉,深深地看著婉清,婉清也顧不得地上的其他衣服,突然就哭著衝過去一把搶過婉容手裡的衣服:「這是……這是劉姨娘留給我的唯一念想,二姐姐你不能拿去,我七歲時穿過一回就再捨不得穿了……」
  
  大老爺聽得眼神一黯,對婉容喝道:「你還嫌你妹妹受的苦不多麼?若你覺得在府裡過得還不如她,不如你也去庵裡呆上半年再回來試試?」
  
  婉容聽得臉一白,立即垂了眸道:「不是……女兒只是逗妹妹呢,您看她在庵裡呆了幾個月,人好像都變呆了,女兒就想她開朗一些……」
  
  大老爺走後,大太太眼睛死死地盯著婉清手裡的那件衣服,足有好幾分鐘,直盯得婉清背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不知她又要出什麼妖娥子整自己。
  
  還是一旁的婉麗扯了扯她的衣襟,她才回過神來,聲音異常慈和:「好孩子,這幾個月真讓你受苦了,快些讓碧草扶你回去好生梳洗一番吧,一會子太醫來了,就要乖乖吃藥啊。」又吩咐一旁的大丫頭金蓮拿補品送到婉清住的柔水居去。
  
  婉清人還未到柔水居,路上迎面就來了一個四十幾歲,長得乾瘦的婆子,見到婉清就撲了上來:「三小姐,奴婢總算見到你了呀。」邊說邊拿帕子拭眼角,又扯著婉清上上下下的打量,眼圈兒果然也是紅紅的。
  
  婉清心中冷笑,這孫媽媽是她的奶娘,但早就是林氏的人了,當初要去庵堂時,按理第一個陪著婉清去的就應該是她,可她偏那時就生病了,前天還活蹦亂跳的,隔天就病了,她那點子心思,婉清自然是看得出來的,今天回來,是大老爺親自帶進府裡的,為了自己,大老爺又斥責了林氏幾句,眼看著自己還是她的正經主子,才又巴上來了,做戲給誰看啊?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婉清淡淡地:「孫媽媽近來過得可好?」
  
  「好,好,奴婢一切都好,就是惦記著小姐您,知道你在庵裡受苦,日夜難安,小姐如今總算回來了……怎麼就瘦成這樣了?」
  
  婉清懶得跟她多說,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往前走,孫媽媽忙慇勤地上前來扶她,碧草將她一推,上前扶住婉清:「媽媽還是別了,小姐一身泥糊糊的,可別弄髒了媽媽這身綢衣。」
  
  孫媽媽便尷尬的笑了笑,退到一邊,跟在婉清邊上噓寒問暖地,問一句就被碧草頂回一句,她的臉黑沉黑沉的,但想著碧草如今是婉清身邊的大功臣,暫時發作她不得,只好忍著。
  
  柔水居裡還有三個丫頭,一個紫葉,和碧草一樣的婉清身邊的大丫頭,另兩個墜兒和玉兒則是三等的,這會子都在院子外頭迎著,見了婉清都躬身上前行禮,紫葉是林氏身邊金嬤嬤的女兒,有幾分長相,性子卻孤傲得很,她在柔水居裡的身份很特殊,仗著金嬤嬤在林氏跟前有幾分體面,對著婉清這樣不受寵的主子也是傲得很,態度上倒像她才是主子似的。
  
  這會子見婉清一身破衣料衫的,眼裡就有些不屑,婉清也拿眼瞟了她一下,便對孫媽媽道:「讓人給我打些熱水來吧,哦,我那些在庵堂裡穿爛了的衣服可得小心些個,那些可都是我穿著拜過佛祖的,怠慢不得,讓精細些的人拿去洗了。」
  
  孫媽媽聽了便笑著吩咐墜兒和玉兒打熱水,拿著碧草手裡的包裹就有些猶豫,天寒地凍的,這個時候洗衣著實很冷……
  
  臉上就帶了笑:「紫葉姑娘做事是最精細的,奴婢手粗,可別搓壞了這些衣服,清紫葉姑娘去洗吧。」
  
  紫葉和婉清站在一起,一身細綢水紅色褙子,頭上插著一枝金華勝,倒像婉清才是她的丫頭一般,聽了孫媽媽的話,她伸出一雙白生生細嫩嫩的手,嘴角抿了抿,倒底沒說什麼,氣呼呼地拿了衣服去洗了。
  
  婉清回來後的頭一個月裡,二太太有事沒事就會過府來看她,總藉著她的事刺林氏幾句,又加上老爺心裡總還是起了些芥蒂,林氏對婉清倒是突然溫和了起來,婉清也樂得過幾天好日子,養好自己乾瘦的小身板子,直到過完年,二月茶花開的時候,她的日子都過得還算滋潤。
  
  這一天,天氣晴好,婉清便帶著碧草在園子裡走,就聽到園子裡有人在小聲哭泣,她好奇地繞到大樹後頭看去,只見一個七歲的小男孩正拿枝亂筆沾了墨在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臉上亂畫,每畫完一筆就扯著小丫頭的頭髮去擦,弄得小丫頭一臉烏漆麻黑不說,頭髮也是散亂得不成樣子。
  
  「二爺,求您快點……奴婢……的頭髮好痛……」
  
  「急什麼,二姐姐說,小爺今兒不畫好烏龜,明兒太太撿查起來,小爺就會丟了臉面,你別動,再畫一次試試。」那小男孩子長得粉嫩嫩得,穿得很精緻,渾身上下掛滿了金玉珮飾,看著就像個暴發戶的兒子,婉清看著就沉了臉,上前去一把拂掉那男孩手裡的毛筆:
  
  「你如今怎麼變成這樣了,要畫烏龜不會拿紙去畫嗎?」
  
  那小男孩聽得一怔,抬眼看清她時,立即露出喜色:「三姐姐,我總算看到你了,從你回來後,我就說要去看你的,可母親說我是男人,不能隨便去姐姐們的閨房呢。」
  
  不過七歲,正是無忌的時候,怎麼就不能去自家親姐姐的閨房了,林氏分明就是想把自己和存孝隔開呢,讓姐弟情分變淡。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6:51

  第九章
  
  婉清心中發冷,看著弟弟眼裡的那片孺慕之色,又有點心酸,臉色卻仍是嚴厲,指著那小丫頭道:「香雲服侍你也好幾年了,你怎麼能這麼對她,你看把她弄成什麼樣子了?你小小年紀,怎能胡作非為呢?」
  
  林氏自己生有一子二女,大爺顧存良早就考上了舉人,如今在戶部任個小職,大女兒早就婉了,小女兒就是顧婉麗,顧存孝是婉清同母的弟弟,林氏對婉清不好,對存孝卻極是縱容,如今看存孝這般任性的樣子,婉清猜得出林氏平日都教了他些什麼,怕是巴不得他不成材吧!
  
  存孝好不容易才見婉清一次,卻被她訓了一頓,果然眼圈就紅了,嘟了嘴道:「太太讓我學畫畫,我又不想浪費紙,她的臉壞了最多洗了就是,三姐姐好不容易才見我一次,上來就訓,怪不得二姐姐說,你這親的還不如不親的好呢。」
  
  顧婉容那是最見不得別人好的,她能說出什麼樣的話來,婉清聽了越發的氣了,「你平日總與二姐姐在一起麼?她這話你也聽,你細想一想,她為什麼要說這些個話,還不是巴不得你不喜歡姐姐我?」說到此處又歎了口氣,輕柔地拉過存孝,拿了帕子幫他拭淚:「你知道要節約是很好的,姐姐不該罵你,想畫畫,不浪費紙也有很多辦法呀,不一定非得讓跟前的人難受不是?可以拿根樹枝在沙地上畫的,也可以在泥上畫呀。」
  
  存孝聽了這才破涕為笑,扯了婉清的手道:「那姐姐教我畫烏龜好不好,以後我就再也不在香雲臉上畫了。」
  
  香雲感激地給婉清行禮道謝,折了根樹枝過來遞給存孝。
  
  婉清就蹲在地上教存孝畫烏龜,倒底是小孩子,有得人陪他玩,就更開心了,很快就忘了剛才不愉快,存孝還真有點畫畫的天賦,婉清教兩遍他就會了,婉清就在自己畫的烏龜邊上寫上自己的名字,笑道:「嗯,此畫就是姐姐我的成名之作了。」
  
  存孝卻紅著小臉呆看著地上的畫,拿著樹枝半晌也沒動,囁嚅著:「姐,我不會寫名字。」
  
  顧家乃書香世家,男子到了四歲就要入族學,存孝七歲了卻連名字都不會寫……
  
  婉清強忍心裡的怒氣,笑道:「你告訴姐姐,除了畫烏龜,你還學了什麼?」
  
  說到他拿手的,存孝立即笑了起來,掰著小肉手指數:「會畫小兔子,小草,還會做蟋蟀籠子,姐姐,我的黑將軍可厲害了,前頭劉二管事的白大頭也沒能鬥得過它呢,前兒我還贏了三兩銀子呢。」
  
  不止是不讓他上學,還教他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長此以往下去,存孝非變成個紈褲子弟不可。
  
  看著存孝那雙黑白純澈的大眼,婉清感覺一陣心酸,伸手將他摟進懷裡,「存孝,你信姐姐麼?」
  
  許是很少與人如此親密,存孝先是稍有些不自在的掙了掙,可婉清的撫在他臉上的小手溫暖又柔軟,好像……嗯,好像夢裡常夢到的娘親一樣,抬了眸,大眼一眨不眨的鄭重點頭:「嗯,香眉說過,只有三姐姐是我嫡親的,三姐姐一定不會害我……」
  
  香眉是存孝身邊的大丫頭,也有十三歲了,倒是個知事明白的人,能跟存孝說這番話,就說明心是忠於存孝的。
  
  「那姐姐告訴你,明兒起,你只在人前玩蟋蟀,跟前沒有太太院裡的人時,就到姐姐院裡來,姐姐教你認字好不好。」婉清附在存孝耳前小聲說道。
  
  存孝眼睛一亮,再一次重重的點頭,小聲說道:「姐姐,每天巳時黃媽媽要去太太那回事,那時候我就偷偷來看你好不好?」
  
  婉清聽得高興,原來存孝並不糊塗,心裡明白著呢。
  
  兩姐弟又小聲約定了時間,存孝的奶嬤黃媽媽就來了,給婉清行了個禮,「張家姨太太和大姑太太回來了,正在太太的楓林院打馬吊,太太有些頭疼,讓二爺幫著挑兩把呢。」
  
  婉清笑道:「太太可真寵二弟呢,他小孩子家家的,玩馬吊不過是在胡鬧,也不怕他輸了太太的錢麼?」
  
  黃媽媽聽了一臉的自豪:「三小姐有所不知,往日裡太太喜歡帶著二爺見客,遇到太太有事的時候,就是二爺幫忙玩幾把的,還莫說,咱們二爺可還真是比太太的馬吊打得活泛些,舅太太幾個都誇他是個好角呢。」
  
  婉清聽了臉露喜色:「哦,那三弟你快些去吧,別耽擱了太太的正事。」
  
  存孝很乖巧的點了點頭,大眼裡卻閃出幾分無奈來,婉清就覺得很安慰,林氏雖然處心積慮地想廢了存孝,這孩子心裡卻明鏡兒似的,他平日裡打罵丫頭,賭博鬥蟋蟀等等這些事情又何償不是他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呢。
  
  看著存孝遠去的背影,婉清微歎了口氣,抬腳正要回院裡去,就聽見有人說道:「三妹妹。」
  
  婉清抬眸間,就見到一個白淨斯文的少年從月亮門裡走出來,一雙俊眸溫和乾淨。
  
  「給大表哥請安。」婉清看清來人後,便向他福了一福,心裡卻是奇怪,趙昱軒怎麼會來了後院。他是張家姨媽的兒子,林氏有三姐妹,大姐嫁與平寧郡王為妃,最為富貴,老二便是林氏,張姨媽嫁的是江南望族趙家,也是簪櫻之家,曾祖曾官居宰相,祖父也是官至二品大員,只是到了張姨父這一代,稍遜一點,但也是官居三品,如今正是江南總督。
  
  「這是三妹妹畫的烏龜麼?倒有幾分意趣呢。」趙昱軒給婉清還了一禮,看著地上婉清畫的烏龜,笑容溫暖。
  
  「讓軒表哥笑話了,不過是逗著存孝玩的呢。」婉清邊說邊不好意思的用腳磨著地上的劃痕,又福了一福,準備告辭,趙昱軒是林氏的姨侄,他來後院再不合規矩也沒人會說他什麼,但若讓人看到自己與他在一起,那就是事兒了。
  
  「存孝有三妹妹這樣的姐姐,倒很是福氣呢。」趙昱軒斯文地側開身子,讓到一邊,等婉清走開幾步,又在後面道:「前兒有人送了兩刀宣紙給我,卻被小廝掉地上去弄髒了,撿起來倒有一半是好的,三妹妹若不嫌棄,就拿著畫畫兒玩吧。」
  
  婉清聽得腳步一頓,回頭深看了少年一眼,斜陽下,少年瘦削修長的身子籠罩著一層金輝,笑容乾淨明亮,看著讓人心中生暖,她點了點頭,就匆匆離去了。
  
  晚間時,趙昱文果然使了人送來一刀上好的宣紙,卻哪裡有半張污損,分明就是特意送了來的。
  
  婉清稍皺了皺眉,也不知道當時他在月亮門洞那邊站了多久,怕是將自己與存孝的話都聽了去了吧……還好,看樣子他不僅品性端正,還體貼良善得很,明明想幫她,卻又用了那樣一個借口,只說是廢了的紙,讓她心裡不至於有負擔,更讓別人挑不出錯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7:02

  第十章
  
  後面幾日,存孝果然在巳時以後偷偷帶著香草來了,孫媽媽見了目光微閃,上前給存孝行禮:「喲,二爺您今兒個怎麼來了,三小姐這裡可沒有蟋蟀可斗呢,聽說二小姐屋裡倒是又養了一盆子錦鯉哪。」
  
  存孝聽了先是有些猶豫,要不要進來,姐姐在府裡的日子有多艱難他也清楚,如果因他的到來給姐姐惹了麻煩那就不好了。但斜眼間就瞅見婉清沉了臉,冷眼瞧著孫媽媽,便是笑道:「媽媽說得也是,不過……誰說姐姐這裡沒有蟋蟀來著,小爺我昨兒可是親眼瞧見一隻綠頭蒼跳進來了,看,不就是在那裡?」
  
  話音未落之即,存孝就朝孫媽媽撲了去,一竄老高,孫媽媽身量小,個子也比存孝出不了多少,一下就被存孝揪住了後領子,不由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時,存孝已經退開了,搖著頭一副婉惜的樣子:「唉呀,就差一步就抓著了,怎麼跳走了呢,明明就在媽媽您身上的呀……」
  
  孫媽媽愣怔了一下,隨即就感覺脖子裡有東西在爬,刺得生痛,嚇得跳起腳來就在脖子裡亂抓亂撓一氣,越是如此,衣服裡的蟲子便越是往裡鑽,弄得她哇哇亂叫,求著紅葉幫她去捉,紅葉恨她前日指使自己洗衣服,哪裡肯幫她,只是做個樣子在她身邊拍了拍,一副嫌棄的樣子。
  
  婉清在一旁看著就直想笑,嗔了存孝一眼,存孝笑得狡黠,眼裡卻是暖暖的親情。
  
  「媽媽快些去將衣服脫了找吧,這春日下的蟲子最是毒,莫挨久了,起了包就不好了。」婉清說道。
  
  孫媽媽聽了這話立即氣急敗壞的往外頭沖了,剛走到外頭,就聽她口裡沒遮沒攔地罵:「真真混帳,不過是個庶出的,還真以為自己是正經爺了呀,說起來,在太太跟前的體面還不如我呢,一會子我就要告太太去……」
  
  存孝聽了得急了,衝過去就要找她理論,婉清一把捉住他,小聲道,以後有的是法子收拾他,這會子讓她去太太那鬧最好,太太只會更對你放心。
  
  存孝眼珠子一轉,也就笑了,點了頭,扯著婉清說要吃蓮子粥,一副耍賴潑皮的樣子,婉清一個勁的哄他,說自己這裡沒有,被鬧得急了,只好對紅葉道:「你且去太太那問問,可不可以給二爺弄婉蓮子粥來。」
  
  紅葉正不耐煩呆在屋裡,扭著身子就退下去了,婉清這才拉著存孝的手往自己屋側的小裡間去,取了宣紙出來,又讓碧草拿了筆墨來,十三歲的她,當起了七歲存孝的啟蒙老師。
  
  「手握筆要有力,手腕懸空,筆畫要從左到右,從上到下,起筆要逆鋒,收筆要提氣,捺撇時要慢慢提起手腕子,筆鋒才好看……」婉清和存孝並排坐在小案邊,一筆一劃的示範著,碧草就守在小裡間的外頭看風。
  
  存孝第一次學寫大字,很用心,一筆一劃也有些章法,想來他平日裡雖在玩耍,也沒到溜到族學裡去旁聽的,婉清看著就欣慰。
  
  存孝來時肯定就是準備好了的,只等孫媽媽一開口他就發難,果然把婉清屋裡最難纏的孫媽媽給弄走了,姐弟兩才能放心的教學。
  
  這樣的基會並不會有很多,就怕林氏知道了會從中作梗,所以婉清抓緊時間,能多教幾個字就多教幾個字,一個時辰後,她就讓存孝回去了,臨走時,讓他將一本描紅冊子藏好帶走,讓他回去自練。
  
  存孝走後,婉清心裡卻在琢磨,要如何弄走孫媽媽才好……
  
  趙家姨父在京裡述職,姨太太就帶著兩個女兒和兒子一起住在顧府裡頭,頭天大姑奶奶也回了門子,在家裡陪著姨太太打了一天馬吊,大姑奶奶回去了,小女兒菲姐兒卻不肯走,顧家幾姐妹再加上趙家兩姐妹,幾個小姑娘見天在一起起詩社,彈琴刺繡,好不熱鬧。
  
  這天婉清一大早去給林氏請安,才走到楓林院前的月亮門,就聽見一陣清脆愉快地笑聲。
  
  「四妹妹昨兒作的那首詠茶詩可真謂絕句,尤其末句:謝梅開春色路,嫣然綻放搶人瞳令人回味。」聽聲音像是顧婉容的。
  
  「可不是嗎,我在江南時,常聽娘說,四妹妹可是京城屈指可數的才女呢,相貌品性又好,端的是女孩兒們中間的楷模,如今幾年不見,妹妹的氣質更是高雅脫俗了。」一個溫婉的女子,聲音甜糯,聽著讓人舒服。
  
  「二姐姐笑我也就罷了,淑姐姐你就饒了我吧,不過就是姐妹幾個做幾首詩玩兒罷了,可經不得誇。」顧婉麗難得謙虛一回,回頭看時,就見她眼裡明明就閃著得意之色。
  
  「那不是三妹妹麼?怎麼一個人往前頭走,還不過來給幾個表妹妹們見禮。」婉清正打算趁那幾個沒瞧見她,偷偷溜了,顧婉容眼尖,大聲說道。
  
  婉清就在心裡腹誹,顧婉容你不排落我幾句會死啊,那裡除了趙淑媛比她大幾個月外,趙淑雲比自己還小,就是劉家表妹劉芳兒也比自己小啊,憑什麼要讓自己過去見禮……
  
  硬著頭皮,婉清笑著垂頭走了過去,真的向趙淑媛行禮,淑媛忙托住她道:「都是自家姐妹,無虛多禮,我們還要在姨媽家裡住上好些日子呢,若是成天都見禮,還不得累死去?」
  
  劉芳兒聽了也是笑道:「就是,就是,說起來,這裡就只有四妹妹年紀最小,咱們幾個都是姐姐,若都要按禮數來,四妹妹的腰怕是都要折了去。」
  
  這話說得顧婉麗臉上有些發青,說起來,她從來就沒真當婉清婉容幾個是姐姐過,見了她們從來都是高抬著下巴的,哪裡行過禮,婉容那話明著是說婉清,實則是更讓她難堪呢,她不由嗔了顧婉容一眼。
  
  劉芳兒的話一出,顧婉容也知道自己說錯了,忙轉移了話題:「三妹妹,才四妹妹的那句詩你可是聽到了?你來評評,看四妹妹詩裡哪個字用得最好。」邊說,她邊挑了眉看著婉清。
  
  婉清的記憶裡,原主是連字都認不全的,府裡頭的庶出姑娘,除了顧婉容,就沒有一個是上過閨學的,所以,顧婉容才故意拿這話刺她,要讓她在幾個表姐妹間出醜,其實婉容自己學得也不多,不過比婉清略好一些罷了,她雖著意奉承林氏,但林氏那種人,除了對自己嫡親的幾個外,對庶出的,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些趙淑媛幾個卻是不知道的,只當顧家是書香世家,婉容婉麗幾個詩詞上都還過得去,婉清應該也不差吧,便都期待地看著婉清。
  
  顧婉麗自然也是清楚婉清的底子的,便斜了眼看她。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5 22:57:15

  第十一章
  
  婉清淡淡地一笑道:「四妹妹在姐妹中間,不管詩詞還是女紅,那都是頭一份的,我平日裡就笨得很,對那些個詩呀,詞啊的,它們認得我,我不認得他們,二姐姐快別拿我做笑柄了,讓我評詩,那還不如繡花來得實在呢。」
  
  顧婉麗聽了果然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倒也沒說婉清什麼,只是拉了淑媛幾個往前走,一副不屑與婉清為伍的味道。
  
  劉芳兒聽了卻是笑了起來:「原來清姐姐你同我一樣也不喜歡那些個呢,若要我呤詩,我還不如陪著娘打馬吊呢。」
  
  婉清倒是有幾分喜歡劉芳兒率真的性子,「芳妹妹,咱們可算是知音了呢。」
  
  「哈哈,可不是嗎?三姐姐,咱們兩個一處玩,讓她們去對大太陽吟詩去。」劉芳兒笑著挽了婉清的手,親親熱熱的樣子,讓顧婉容臉色發僵。
  
  「三妹妹何必謙虛,你明明就很會寫字作詩的嘛,要不然,軒哥哥怎麼會送一刀宣紙給你呢,同樣是姐妹們,怎不見送與我,送與四妹妹。」
  
  婉清聽得眉頭一皺,她是如何知道趙昱軒送了宣紙給自己的?想著又歎氣,自己院裡除了碧草,又有哪個是真心忠於自己的?顧婉容想知道自己院裡的事情是太容易了。
  
  那話一出,除了顧淑雲外,幾個姑娘全都變了臉,顧婉麗的臉沉得最快,看婉清的眼神快噴出火來。而劉芳兒卻是不自然的鬆了婉清的手,臉上的笑容也有些酸,趙淑媛則是凝了眼。
  
  「原來軒表哥那紙送給我是想我學詩詞的麼?我還不知道呢,前兒我拿著樹枝在地上劃烏龜,軒表哥不知怎地就看見了,就送了我半刀,說是被茗香掉地上弄壞了的,扔了也是扔了,就送我畫著玩兒了。」婉清裝作沒看見各位的表情,很自然地說道。
  
  一聽說婉清是在畫烏龜,就是顧婉麗的臉上也有了笑,看婉清的眼神雖不是屑,卻也沒有了敵,對婉清這種眨低自己娛樂他人的精神很是滿意。
  
  趙淑媛笑道:「我大哥哥最是溫慈,許是以為三妹妹好學,又捨不得紙,就送了妹妹這個,幾位姐妹們若也喜歡,明兒我叫哥哥給你們都送一刀兩刀的過去就是,我娘也是喜歡有書卷氣息的女孩兒呢,姐妹幾個以後在一起,可以相互多探討探討。」
  
  女孩兒聽說都能得到趙昱軒送的紙,臉上都有了期待之色,劉芳兒眼神先是有點黯淡,隨即又亮了起來。
  
  而顧婉容的大眼睛轉了兩轉,故意拍了拍婉清的肩,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三妹妹,原來姨媽喜歡有書卷氣的呢,你以後可別再傻傻的只知道拿針繡花了,總要多認幾個字才好啊,以後出了門子,也不能丟了咱們顧家書香門弟的臉不是?」
  
  婉清在心裡翻白眼兒,死顧婉容,你非要一再的欺負我呀,不過,她如今正要教存孝寫字,讓她們認為她不認識字不是更好?
  
  於是一臉的苦相:「二姐姐……你也知道,我是認不得幾個字的……一看到詩呀詞的,頭就大如斗,你饒了我吧,家裡有大姐,二姐,還有四妹妹你們幾個才女,顧家的臉面名聲都掙回來了,一家子裡,總要出個沒用的吧,那樣才能襯得姐姐你才華更甚不是?你和四妹妹就當那漂亮的紅花,我就做那片丑葉子好了。」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掩嘴笑,趙淑媛則目深深看了婉清一眼,只見她面上呆呆的,眼睛卻特黑亮,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深遂。
  
  婉清也正好看過來,並沒斂去眼裡的光芒,淡淡的對趙淑媛笑了笑,趙淑媛剛才一席話說得圓融,卻很淺顯的點出,趙姨媽對兒媳的要求,也是間接地告訴眾人,趙昱軒送刀紙給婉清算不得什麼的,她顧婉清這樣兒的是不可能成為趙淑媛的嫂子的。
  
  一行人就高高興興的去了楓林院,只有顧婉麗看顧婉容的眼神不善,婉清就知道,剛才自己把婉容和婉麗放在一個高度誇了,讓傲嬌的婉麗很不舒服,在顧家,除了嫁出去的嫡出女兒婉盈,誰也不能越過她去。
  
  姐妹幾個給林氏請了安,林氏跟趙家姐妹和劉芳兒親和的說了幾句話,就讓她們回自己住處去了,卻是留了婉容婉麗和婉清幾個。
  
  「今兒有個大喜訊要告訴你們,你們嫁到寧伯侯府的大姐姐有了喜了。」林氏掩不住一臉喜色地說道。
  
  顧家嫡長女嫁給寧伯侯府世子,嫁得尊貴尊榮,卻三年沒有喜訊,如今得了這個消息,林氏自是喜不自勝。
  
  「那真是天大的喜訊呢,大姐姐原就是個有福的,這一次,一定一舉得男。」姐妹幾個都向林氏道喜,只有顧婉容那樣子比她自己中了幾百萬六合彩還高興,說得林氏眼都笑瞇了,一高興,就讓身邊的銀綃去端了大姑奶奶送來的禮物分給幾個小姐。
  
  婉清看著銀綃手上端著的托盤,上面擺著幾件精緻的首飾,還有一些宮紗做的時新絹花,確實都是好東西,難得林氏高興,平日裡有了這些東西,林氏從不會如此大方,讓她們幾個自個兒選的,婉容還好點兒,林氏高興了會賞她幾件婉麗不要了的,婉清則是很少得過。
  
  顧婉容果然眼滿眼精光,「呀,四妹妹,你看這三尾鳳釵,可不正適合你麼?大姐姐可真是大方,上面這顆東珠可足有龍眼大呢,四妹妹,你戴著保準好看。」又挑了選了另幾個好的一一給顧婉麗介紹,可惜婉麗臉色淡淡的,搶過她手裡的釵子就道:
  
  「二姐姐是當我的眼光不如你麼?東西擺在這裡,我自個兒會看。」邊說就邊把顧婉容擠到了一邊兒去,順手挑了兩樣出來:「娘,這兩樣不錯,就給了二姐姐和三姐姐吧,其他的我要留下賞人呢,您是不知,淑媛姐姐拿出來賞人的東西可都是上等的,我可不想在她跟前沒臉。」
  
  好生霸道!婉清見她挑了根玉華勝和一枝扁金釵來,華勝就遞給自己,那根金釵就遞給顧婉容,顧婉容眼瞅著那一大托盤足有十幾樣的首飾,就挪不開眼,但林氏沒有反對,她也只好恨恨接了,「四妹妹果然好眼光,這根釵的樣式,我喜歡了很久了。」完全忽略了剛才婉麗刺她的那幾句話。
  
  婉清也接過華勝道了謝,婉容卻是一把搶過婉清的華勝,對婉麗道:「四妹妹,我看那朵絹花很襯三妹妹,不如你再給三妹妹朵花吧,這華勝我戴著很好呢。」邊說邊插到自己頭上去了。
  
  婉清強忍著心裡的怒氣,對婉容道:「二姐姐,你也太欺負人了,若是別的東西也就罷了,這件華勝可是四妹妹送給我的,四妹妹的修養眼光豈是他人能比的,我拿回去也不捨得戴,得在菩薩面前誦三天經文,為四妹妹祈福的,你還給我。」說著,也去搶。
  
  林氏就是喜歡幾個庶女之間鬧予盾,所以對婉容搶婉清的東西裝沒看見,婉麗卻不依了,她揪住婉容的頭髮就把那華勝扯了下來,連帶著扯下婉容幾根頭髮,痛得婉容眼淚都出來的,卻只能恨恨地瞪婉清,不敢對她如何。
  
  「三姐姐,可收好了,可別再讓那起子眼皮淺的人搶走了,諾,再送你幾枝絹花,你拿著賞下人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27:10

  第一十二章
  
  林氏見婉容快下不來台了,便出了聲:「你們大姐有了喜,又送了你們這麼些好東西,你們姐妹幾個也要用心想想,要回個禮才是,不過,你們幾個都還是未嫁的女兒家呢,手裡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婉容,婉清,你們姐妹兩個女紅好,就給你們的姨侄做幾套小衣服吧,小鞋小帽的都可以,咽,婉清,你就做二十套小衣裳,由大到小的,穿到兩歲下都要做齊了。婉容你就做鞋帽,也是二十套,可要記得手功精細些,一個月後你大姐姐也該懷了四個月了,到時,胎穩了就可以回門子,你們拿出來送給她也體面。」
  
  二十套小衣,件件都要精細,媽的,以後的一個月怕是都要熬夜了,還要擠出時間來教存孝……婉清在心裡腹誹,婉容面上卻是很恭敬的樣子,眼神裡也冒著火。只有顧婉麗坐在一旁吃參茶,一副事不已的樣子。
  
  婉清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路上碧草就勸:「小姐又何必得罪二小姐,她那人最是睚眥必報了,小心她以後又想什麼妖娥子整你。」
  
  「我就是不得罪她,她就會對我好了?」婉清笑著問碧草。
  
  「那倒也是,二小姐那人也太……」碧草又笑道:「不過奴婢看她被四小姐整,心裡也是爽快得很呢。」
  
  婉清今兒心情好,兩人便沒有徑直回院子,而是往園子裡的楓林裡走去,卻聽到一陣異樣的聲音:「啊,好哥哥,別……別摸這裡,我……我受不了。」
  
  「別摸這裡?那你是要我摸這裡,還是這裡?還是,你想我用這裡摸……」
  
  接下來的聲音越發的不堪入耳了,蟋蟋索索的好一陣,碧草聽不下去了,想要走,婉清卻將她扯住,這個時候若是驚動了對方,反而不美,婉清很想知道,是哪個院裡的奴才如此大膽,竟然敢在園子裡偷情,兩人躲到背避處繼續聽。
  
  「好哥哥,你就這樣走了麼?你……你……」
  
  「好妹妹,爺可真捨不得你,可爺還要到大爺跟前辦差,耽誤不得的。」
  
  那女子就哭了起來:「我知道,你娘去了金嬤嬤那,你心裡只有紅葉,沒有我……你若要是這樣就走,我……我就撞死在這塊大石頭上算了。」
  
  金嬤嬤不是林氏跟前最得力的麼?紅葉是她的女兒,這男人是誰?大爺顧存良身邊的長隨?婉清不由看向碧草。
  
  「是王大管事的兒子王貴,聽說早與紅葉定了親呢,真是不要臉……」碧草到底只有十三歲,正羞得兩頰通紅,呸了一口,在婉清耳邊解釋道。
  
  又聽得那男人心肝肉的,信誓旦旦的好哄了那女子一會子,兩人才從林子裡轉了出來走了。
  
  婉清走到在他們幽會的地方巡視了一陣,果然撿起一個荷包來。
  
  回到院子裡,紅葉難得的坐在穿堂裡繡活計,見婉清進來,只抬頭望了一眼,繼續著自己的活計。既不上前來行禮,也沒有說要服侍婉清,倒像她才是主子一樣。
  
  碧草見了就想要上前去教訓,婉清扯住她不讓她動。
  
  孫媽媽從後頭過來,見了這情形便對婉清道:「三小姐也太棉軟了些,有些人就是性子賤,您對她好,她不知感恩,反倒還登鼻子上臉,不知天高地厚了。」
  
  紅葉聽了就紅了臉,放下手裡的活計想要頂孫媽媽幾句,正好撞見婉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自己也覺得理虧,就忍下沒有支聲,繼續繡帕子。
  
  婉清覺得好笑,孫媽媽和紅葉不對付,還想拿自己當槍使,以為人人個個都是傻子呢。
  
  「紅葉,你這是繡的嫁妝?」婉清像沒聽懂孫媽媽的話一樣說道。
  
  紅葉臉微微羞紅:「也不是,就是隨便繡幾樣,三小姐累了吧,奴婢去給你沏茶。」
  
  「那哪成,你先別走,才從太太屋裡來,大姐姐懷孕了,太太賞了幾件好東西給我,這枝華勝我就收下了,兩枝絹花都是宮裡的樣式,一朵我就給碧草了,還有一朵就給……」婉清說到這裡,就故意停了下來,眼睛從紅葉和孫媽媽臉上來回看。
  
  紅葉和孫媽媽同時都看到了婉清手裡的絹花,眼睛都亮亮的。
  
  「三小姐賞給奴婢吧,奴婢的小女兒正是您這年紀,帶著肯定好看呢。」孫媽媽涎著笑臉,只差沒有動手來搶了。
  
  「小姐還是留著自個兒用吧,這樣的花式也著實不多,小姐的妝盒裡也沒幾件呢。」許是覺得自己難以得到,紅葉只要不是孫媽媽得了就行。
  
  「你們何時見我戴過花?說了賞你們就是賞了,只是你們主子我無能,只這一樣東西,我又不想厚此薄彼……」婉清一臉愧色,垂了眼眸說道。
  
  「您下回有了好的,就賞紅葉吧,這絹花就賞奴婢了,我那閨女明兒個要說親,正沒絹花呢。」孫媽媽不等婉清的話音落下,就搶過了婉清手裡的絹花。
  
  婉清就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紅葉,囁嚅著:「我原是想……」這時,孫媽媽已經喜滋滋的拿著東西出去了。
  
  紅葉瞪著孫媽媽的背影就直咬後牙槽。
  
  婉清裝沒看見,又親熱的跟紅葉聊了幾句,問清她果然是與王總管的兒子訂親了,便恭喜了她幾句。
  
  紅葉倒覺得婉清比之過去親切了些,說話也就隨便多了,說到王貴就一臉的小幸福。
  
  晚上紅葉正在屋裡繡活計,墜兒服侍完婉清進屋,「今兒看到巧兒姐姐戴了朵好漂亮的花兒呢,整個府裡也就只有四小姐屋裡的白蕊和綠枝有呢、」
  
  「碧草不也有一枝麼?有什麼了不起的。」紅葉聽了就冷哼了一聲,將手裡的繡活一摔。
  
  「哦,是呢,聽說我們小姐也得了兩朵,是四小姐給的,碧草一枝,怎麼紅葉姐姐你沒有,說起來,咱們院裡可就只姐姐你是最有體面的,小姐也真是的,給了碧草咱們沒話說,誰讓她跟著小姐一起共了患難呢,不給姐姐你可真是說不過去。」墜兒一副抱不平的樣子,又拿出一個紅色繡著並蒂蓮的荷包來玩耍。
  
  紅葉一把搶了過去,激動的捏著那荷包質問墜兒:「你這荷包哪裡來的?快說。」
  
  墜兒嚇住,伸手想要搶回來:「我在楓林子那邊撿的,姐姐還我,裡面還裝著好東西呢。」
  
  紅葉將墜兒一推,急急的就去看那荷包裡的東西,竟是扯出一條帕子來,「這帕子是你的?不對,這不是你的手法……」
  
  「那帕子原就在荷包裡呢,姐姐可看清了,是雲錦的面料呢,我哪裡用得起,我倒是看到孫媽媽的女兒巧兒有這麼塊帕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
  
  紅葉像是瘋魔了一樣,將那帕子翻看了好幾遍,只差沒生生撕碎了,整個臉脹得通紅,跳下床就衝了出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27:24

  第一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存孝又準時來了,婉清正和碧草在做著活計,昨兒晚上就做到了寅時,睡了不過兩個時辰又起來的。
  
  「姐姐,我帶了桂圓乾來,你吃。」存孝笑嘻嘻的將一小包東西放在婉清懷裡,執起了婉清的手,看到指腹上的針孔,就紅了眼。
  
  婉清任他握著,柔聲道:「你是男子漢,你要是出息了,姐姐也能跟著沾光,所以,存孝,你一定要努力。」
  
  存孝緊了緊手心,像發誓一樣,點漆般的黑眼亮亮的:「放心吧,我一定能讓姐姐過上好日子的。」
  
  孫媽媽就進來了,今天她學乖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站在屋裡並不出去。
  
  存孝又裝出痞賴的樣子來。
  
  沒多久,紅葉回來了,見了孫媽媽倒是出人意料的笑道:「媽媽,太太請您過去,聽說可是好事。」
  
  孫媽媽不敢遲疑,沒多久就走了。
  
  婉清正要說話,紅葉向婉清屈身行了一禮,「奴婢向小姐請個假,奴婢的娘今兒病了,奴婢想回家照看幾天,請小姐恩准。」
  
  婉清求之不得,立即讓她去了,去了兩個眼釘子,兩姐弟就繼續教、學。
  
  一個時辰後,林氏又打發了人來叫婉清過去,到了楓林院時,就看到顧婉容,顧婉麗兩個都在,邊上還站著一個清麗的年輕婦人,正是玉姨娘,聽說她最近身子不好,總在屋裡歇著,難得出來一次,婉清從寺裡回來後,還是第一次見她。
  
  「喲,好久不見三小姐,身量倒是長高了不少,只是太瘦了,要記得多吃些補品才是呢。」大老爺平日最寵的就是這個姨娘,難得的是她性子溫和得很,並不恃寵而驕,見了婉清後就捉住她的手,親熱地說道。
  
  婉清禮貌地點了點頭:「謝姨娘關心,我是那鐵骨肉的身子,吃再多也長不胖的。」婉清聽出她話裡的別樣意思,她可不想被人拿著當槍使,小心地回道。
  
  林氏不屑地瞪了玉姨娘一眼道:「老爺最近可沒少往你屋裡送補品,你要真心疼三丫頭,就把你那裡的勻些給她吧,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一大家子的嚼用有多大,光你一個人,就比得上三個女兒的吃用,老爺若再多得你這樣的幾個,咱們大家都得睡大街上去。」
  
  婉清聽了不由怔住,林氏今天好像吃了沖藥呢,她最是佛口蛇心,便是心中再恨別人,也不會明著在嘴裡說出來的。
  
  果然玉姨娘的臉就黑了,委屈得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太太,奴婢的身子不爭氣,讓太太您操心了,是奴婢的不是,老爺送過去的那些補品著實是為了奴婢調養身子的,奴婢若不是懷了老爺的骨肉,也不敢妄自享用,如今那些個早就用完了,太太既然吩咐了下來,奴婢少不得用悌已銀子買些送給三小姐好了。」
  
  婉清聽得再一次怔住了,難道林氏急急的招了自己來,是為了玉姨娘懷孕的事?
  
  林氏被玉姨娘幾句話搶白的直捂胸口,瞪著眼睛道:「府裡頭哪裡就缺那點銀子了,還要你一個姨娘來貼補正經的姑娘?你既是懷了身子,以後的一應請安事宜就都免了吧,一切以子嗣為重。只是晚上你也守規矩些,莫要再貪歡壞了顧家的子孫。」
  
  玉姨娘聽了臉窘得要滴出血來,當著幾個晚輩的面,林氏將她說得太過輕賤了,但她仍強忍著,輕聲告退,但她才走到門口,外頭突然就衝進一個人來,對著玉姨娘就撞了過去,婉清眼尖,簾子甩動間就看到了存孝在外頭也正往屋裡來。她嚇了一跳,忙不顧一切的衝過去扯開玉姨娘。
  
  那撞來的小身子就像一輛小坦克似的,把婉清撞了個倒仰,玉姨娘嚇得怔在原地,驚魂未定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婉清。
  
  大家這才看清衝進來罪魁禍首,原來是三少爺存善,那正是婉容的親弟弟。
  
  林氏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胡鬧,跟著的人呢,都死了麼?怎麼不攔著兩個少爺,這真要撞到了玉姨娘怎麼辦?」眼睛從婉清的臉上掠過,卻帶著深深的恨意,若非細看,還真是發覺不了。
  
  婉清立即有些瞭然,看了眼也嚇得一頭是汗的存孝,安心了不少,就算林氏藉機要發作存孝,也不能罰得太重,畢竟玉姨娘安然無恙。
  
  婉清愣怔時,婉容已經衝上前去甩了存善一耳光:「你個混小子,誰讓你亂衝亂撞的,沒事瞎跟著跑什麼?要是撞得姨娘流產了,看老爺不扒了你的皮。」
  
  玉姨娘就聽得眉頭一皺,作為一個妾室,除了老爺的寵愛,生一個兒子才是她安身立命之所,最避忌的話就是流產了。
  
  存善不過四歲,長得虎頭虎腦的,正是淘氣的年紀,被打了就哇哇哭了起來:「是媽媽說,太太屋裡有果子吃,說先到先得呢……我怎麼知道姨娘好死不死要站在門口啊,再說,我又沒撞到她,不過是撞了三姐姐而已,三姐姐賴在地上,讓她起來就是了。」
  
  婉容便拿眼瞪婉清:「三弟弟不過是個孩子,能撞得有多重,你還躺在地上裝病是想讓母親懲罰三弟弟吧,你怎麼也是作姐姐的,這翻心思可真毒呢。」
  
  那一下,婉清感覺腰都要斷了,躺在地上半天也起不來,屋裡又沒個人去扶她,存孝倒是想過來,卻被她用眼神制止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在林氏面前表現她們姐弟親睦來。
  
  可婉容這話也太混帳無禮了吧,自家弟弟做了錯事,反倒到打一耙,婉清還沒說什麼,玉姨娘氣道:「二小姐說話也太無理了些,三小姐為了救我才傷了,你不說向她道歉,反倒還污她,按你說的,被你們姐弟傷了,還要向你們陪笑來那才是好心思了?」
  
  婉容聽得直冷笑道:「姨娘這話說得好沒規矩,我做得是對是錯,自有太太教訓,你一個姨娘,憑什麼說我,還有,我和三少爺怎麼著也是正經主子,你一個半主子說話時可得注意著些,什麼你呀我的,要是讓別的府裡的人聽見,還不知道要說咱們顧家有多沒規矩呢。」
  
  一席話搶白得玉姨娘臉都白了,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林氏巴不得庶子女們和玉姨娘吵起來,便一聲不吭,只端了杯茶喝了一口,像沒看見這回事一樣。
  
  「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婉容得了林氏的默許,神情就更加得意了,剛要再加幾句,突然一聲怒喝在響起,原來大老爺正好帶著趙昱軒一起過來了。
  
  玉姨娘一見便嬌弱的垂頭低泣:「老爺……妾身在這府裡就快沒法活了,也不敢要人家當妾身是長輩看,只求她們別拿妾身不當人就成了,妾身這才懷了孕,就立馬有人衝撞了上來,若不是三小姐心善,你這會子看到的怕是一屍兩命了。」
  
  趙昱軒一進門就看婉清半坐在地上,神情痛苦,俊眉皺了一皺,走上前來就要扶婉清,這時,一直沉默著的婉麗就慇勤的跑了過來,先一步扶起婉清,婉清就著她的手站了起來,微退後一步,她還真怕趙昱軒扶,自他進來後,一屋子的女人的目光就全被吸引了過去,她可承受不起那些個嫉妒的酸眼。
  
  林氏在大老爺一進門就站起來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大老爺動手打人,也嚇了嚇,但很快就鎮定下來:「老爺來得正好,妾身正要教導二丫頭哪,都是妾身不好,平日裡太縱著,慣著她們了,讓她們沒了尊卑長幼,讓玉妹妹受委屈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來給玉妹妹陪不是。」
  
  說著,還當真上前給玉姨娘陪禮,玉姨娘哪裡敢受,心裡恨林氏方纔的算計,閃開身子道:「奴婢可不敢受太太的禮,太太您快快歇下,是奴婢讓太太受驚了,奴婢向太太請罪,明兒奴婢來立規矩的時候會小心謹慎,不會再讓人碰到,撞到奴婢,讓太太擔心的。」
  
  婉清聽了這話,心裡不得不佩服內奼女人的說話藝術,林氏在大老爺面放得低,竟然給個妾室陪禮,罵婉容的話裡將長幼和尊卑放在了一起,便是暗指婉容作為府裡的姑娘便罵了玉氏這個姨娘也是沒錯的。
  
  而玉姨娘更厲害,口口聲聲道歉,話裡話外卻是指責林氏讓她一個懷著身孕的人立了規矩,又暗指今天的遭遇是林氏故意安排的,以後這樣的事可能還會遇到……
  
  大老爺果然沉了臉,關切打量了玉姨娘一遍,見她哭得嬌花帶雨,含嗔帶怒,卻更有一番別樣的韻味,心中一蕩,伸出手來扶住嬌弱的玉姨娘,沉聲道:「還不送玉姨娘回屋裡去,難道非要看她在這裡傷了身子才心甘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27:39

  第一十四章
  
  看著大老爺對玉姨娘的愛憐,林氏氣得兩手攥拳,手上青筋都暴出來了。
  
  林氏的丫頭趕緊過來扶了玉姨娘下去了。
  
  大老爺便坐在了堂裡,沉聲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存善怎麼會突然衝撞了玉氏?」
  
  林氏福了一福道:「妾身正在跟幾個女兒說話,玉姨娘身子不適,妾身便請她先回去,誰知這會子存孝就帶著存善衝進來了,小孩子家家的,妾身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存孝明明在後頭,看到玉姨娘時,他已經剎住了腳,並沒有沒頭沒腦的往裡沖,林氏卻偏要把存孝扯進來,還說是存孝帶著存善,好毒的心思啊,只是這一句話,便將兩個庶子全整治到了。
  
  大老爺大聲喝道:「那還得了……」
  
  眼看著就要罰存孝,婉清忙跪到了大老爺面前:「父親。」
  
  婉清方才救了玉姨娘,大老爺對她還算嘉許,聲音放柔軟了些:「你才被撞傷了,還不回院子裡去醫治,跪著做什麼,起來。」
  
  婉清抬眸看著大老爺:「父親,女兒也不想替存孝和存善兩個求情,只是想分析一二,您也知道,他們兩個平日裡並不是常在後院裡跑,就算進後院,也自有他們的奶娘丫環跟著,姨娘因為身子不好,也是不常來太太屋裡,怎麼著今天就這般湊巧,兩方不太常來的,都在一天來了,還差一點就撞上了呢?」
  
  林氏一聽這話便黑了臉,剛要發作,婉清又道:「才二姐姐打存善時,存善就哭著說是奶媽告訴他們兩個,太太屋裡有好東西吃,誰先到誰就能吃得多,兩個弟弟一個才四歲,一個才七歲,正是貪吃好玩的年紀,哪裡經得起誘惑,自然是笑嘻嘻的跑進來了,他們也不知道會衝撞了玉姨娘的,也是平日裡母親對他們兩個慈和,不然,他們兩個也不敢隨便衝進嫡母的屋裡,所以,父親,這事怪不得母親,但也怪不得他們兩個不懂事的孩子,倒是那起子唆使的小人,要好生查上一查,沒事挑撥得幾個小爺差點就害了姨娘,她們是何居心?便是沒有居心,也是沒有用心服侍主子們,太太把兩個弟弟交給她們,原就是讓她們看顧好弟弟們的,少不得,也要治個懶怠之罪。」
  
  說完這番話,婉清在心裡歎口氣,若非為了以後自己和存孝過得好一點,若非自己現在力量還太小,她哪裡肯違心的替林氏開脫啊。剛才自己求玉姨娘就已經得罪了林氏,現在又要救存孝,再得罪她一次,就是火上添油了,林氏以後找著機會還不活剝了自己。
  
  大老爺聽了就對林氏道:「我知你平日對幾個庶子好,但也不能太慣著他們,他們身邊服侍的人,也要精挑細選些,沒得教壞了小子們。」
  
  林氏聽了忙垂頭認錯,這事老爺不怪罪她算是最好了,陪笑道:「妾身知錯了,這就打發了那起子沒眼介的奴才,來人啊,把二少爺和三少爺跟前的奶媽全都打二十板子。」
  
  「攆出去,攆出去才是正經呢,母親,這幾個人心思不純,留在府裡頭,就怕下次又出什麼妖娥子害三爺。」婉容在一旁恨恨地說道。
  
  看來,她也知道存善身邊的奶娘是林氏的人,想趁機趕走了換人。
  
  大老爺橫了婉容一眼,卻是點了頭道:「這後院子著實要整肅了,可別縱得個奴大欺主來,就把咱們顧家的臉面給全丟了。」
  
  林氏聽了咬咬牙,還是依了大老爺的話,只拿眼睛剜婉容。
  
  大老爺又教訓了存孝和存善幾句,便起身要走。
  
  趙昱軒自然也要跟著走,卻被顧婉麗攔著:「軒哥哥,昨兒送的宣紙很好,果子也很好吃,多謝哥哥記掛了。」
  
  趙昱軒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柔聲道:「不過是些小東西,四妹妹喜歡就好。」轉過頭來,對婉清道:「三妹妹傷了身子,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婉清忙福禮道謝,神情淡然有禮。
  
  大老爺臨出門時說了一句:「明兒寧華郡主要來府裡頭,她難得來一次,她與二太太又是手帕交,你記得請西府的二老爺和二太太過府來吃飯,可要整肅了下人,莫讓人家笑話顧家不懂禮。」
  
  林氏一聽西府的人就頭疼,但寧華郡主是婉麗將來的婆婆,她的到來能讓自己在二太太面前長臉,於是便恭敬的應了。
  
  人都走後,林氏氣得躺在床上直說心口痛,開口就喚:「金家的,過來給我揉揉胸口。」卻是紅綃上前來服侍她。
  
  「回太太的話,金嬤嬤身子不適,怕過了病氣給您,已經向您請了假了。」
  
  林氏便讓紅綃揉了兩回,覺得不得勁,便揮了揮手,讓她退下,這時,孫媽媽探頭探腦的就進來了,跪在林氏跟前,討好道:「奴婢以前服侍過老太太,於推拿也有些手熟,奴婢來服侍太太您吧。」
  
  林氏微皺了眉問道:「不是讓你在三丫頭屋裡的嗎?怎麼跑這裡來了?」
  
  「金嬤嬤病了,就托付奴婢說太太您最近老犯心口痛的病,怕那幾個小的不得力,服侍不好,就讓奴婢在外頭候著,太太您需要就再進來。」
  
  林氏就讓孫媽媽試了幾下,果然手法很好,不由得半閉了眼,歎了口氣:「可恨好好的算計讓三丫頭給毀了,你在三丫頭屋裡呆著,可瞧出來不對勁了,我怎麼覺得三丫頭比以前更靈泛了呢。」
  
  孫媽媽聽得微怔,忙笑道:「奴婢天天盯著三小姐,倒沒瞧出來什麼不對,今兒的事不過也是擔心二少爺罷了,她也是疼弟心切,才有那救人之舉的,太太大可以用些手段嚇唬嚇唬她,她下次定然就不敢了。」
  
  林氏想起就氣:「原本好好的,讓那兩個小子撞了那賤人,把她的孩子撞下來,老爺心疼那賤人定是不會放過那兩小子的,卻沒想到半拉裡出個三丫頭壞事,真真氣死我了。」
  
  「太太,大奶奶和大姑奶奶如今都懷著身孕呢,府裡頭也不宜見血,且玉姨娘肚子裡懷的也不一定就是兒子,保不齊生個女兒下來,讓老爺厭棄了,再者,便是生了兒子出來又如何,還不最多就是多個如同二爺和三爺一樣的四爺,太太在府裡的地位豈是一個伶人所能憾得動的,您只要稍動下手指頭,玉姨娘還不得乖乖的聽您的話。」孫媽媽笑著寬解道。
  
  林氏聽了眼裡露出得意之色來,又吩咐孫媽媽以後看緊了婉清,不許她與存孝多往來。
  
  婉清扶著碧草回院子,剛出了月亮門,迎面就看到趙昱軒站在路邊,她正要上前行禮,趙昱軒虛手一抬道:「三妹妹身子不適,無虛多禮,上回淑雲淘氣扭了腳,擦了些虎骨膏,效果不錯,還剩下半盒,妹妹就拿去用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27:53

  第一十五章
  
  是活血散於的吧,婉清心裡有暖流滑過,抬眸就觸對一對燦亮而溫和的眸子,就像前世哥哥的眼睛,溫熱而關懷,她的鼻子一酸,伸手接過,又要行禮道謝,趙昱軒伸手一扶,婉清不著痕跡的退後一步,正想走,突然心裡眼一動道:「再過些日子表哥就要下場考試了吧。」
  
  趙昱軒溫潤的眸子亮了亮道:「不過是自己心氣高,非要試上一試,其實家裡可以捐官的,考不考得上,也並不太在意的,多謝三妹妹記掛。」
  
  以為自己擔心他吧……說話還是這般的體貼,如果……不是自己身份太差,如果不是他長相家世太過優秀……
  
  婉清抬起清亮的雙眸,悠悠地看向遠方,歎了口氣道:「姨父姨母自是最疼表哥的,想表哥如今滿腹經綸,年紀輕輕就考中了舉人,不過再下一程的事了,可憐我那弟弟,七歲上了,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呢,又是個庶子,若是長大了,該如何安身立命啊。」
  
  趙昱軒聽了眼睛深深地看著婉清,半晌才柔聲道:「妹妹無需擔心的,最近我常在姨父跟前討教學問,身邊的缺個小童,要是三弟弟有空的話,就來幫我磨墨傳話吧。」
  
  說是磨墨傳話,像是要讓存孝當奴才打雜一樣,其實是想讓存孝在他身邊學習,他親自教導存孝吧,而且能遇到大老爺,用這法子提醒大老爺,存孝該是入學了……婉清聽得大喜,當即就蹲了下去,要給他行大禮,趙昱文伸了伸手,卻並沒有碰到婉清,只是閃開了身子讓過,碧草忙過來扶住婉清。
  
  「三妹妹好算計,連軒哥哥也利用上了。」趙昱軒才走不久,顧婉容就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尖酸地說道。
  
  婉清難得的臉一紅,隨即正色道:「二姐姐說的什麼話呢,軒表哥是什麼人,我哪裡敢利用他。」
  
  「哼,你說,若我現在告訴四妹妹,軒表哥親手送了一盒子藥膏給你,四妹妹會如何?」婉容逼近婉清,一副我抓住你把柄的樣子說道。
  
  「二姐姐儘管去告吧,你難道不知道明兒要來的寧華郡主是誰嗎?父親不過只是個五品府伊,寧華郡主身份何等的貴重,會親登顧府大門?」婉清冷眼說道。
  
  婉容微怔住,顧家四姑娘顧婉麗早就與靜平侯世子訂下婚事了,寧華郡主原是靜平候的繼室,而與婉麗訂親的那個嫡子卻靜平侯原配的兒子……
  
  「哼,四妹妹的脾性你還不知道麼?她訂了親又如何,只要是她得不到的,又豈會便宜了你,何況你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一個大字識不得幾個的庶女,能嫁到趙家那樣的人家裡去麼?癡心妄想吧你。」婉容不屑的挑眉說道。
  
  「難道二姐姐不想麼?說起來,咱們府裡頭能配得上軒表哥的也就只有四妹妹了,但如今四妹妹已經名花有主,二姐姐就一點那心思都沒有?」婉清針鋒相對地說道。
  
  「你胡說些什麼,別把你那些齷齪的想法兒加到我身上去,我才沒你那般不要臉呢。」婉容聽了就拿手推婉清。
  
  「原來你不想啊,我原還想著軒表哥待我像妹妹一樣的好……如今咱們姐妹三個,四妹妹已經訂親了,二姐姐,你也得有十六了吧,我還沒及芨,就算要說親,也得等兩年,倒是姐姐怕是等不起了哦。」婉清邊說邊往前走,她身子太過弱小,被婉容推了幾下,差點就摔著,比力氣,現在的她根本就不是婉容的對手。
  
  「你……你真的不想嗎?三妹妹,說起來,我和你是一樣的命,親娘都死得早,太太口甜心苦,這次若不是二太太去了寺裡頭,怕是你如今已經做了古了,要說,咱們姐妹比不得四妹妹的身份,更應該相互扶持幫助才對,存孝都七歲了還沒有入學,也太過份了些……」婉容一改先前的嘴臉,嘴裡都是說著平日裡決計不說的、掏心掏肺的話。
  
  「可不是麼?若存孝能上得了學,存善也到了四歲,有了存孝在前頭,存善也可以跟著去上學的,二姐姐又何必與我和存孝為難呢。」婉清要的就是婉容的識時務,婉容的其他話她絕對是半句也不肯信的。
  
  婉容又拉拉雜雜的跟婉清說了好一會子話,一副姐兩好的樣子,婉清著意的對付了她一陣子,這才打發了婉容走了。
  
  那日晚上,趙姨媽來向林氏討存孝過去,「……昱哥兒在也住不得多久,這會子急著買人也難知根底,他瞧著孝哥兒機靈,讓孝哥兒過去幫他跑跑腿,頂過這一陣子,等尋到了妥貼人再說」。
  
  不得不說趙昱文這說法讓林氏心裡舒服,她是巴不得別人都把存孝當奴才使用,一高興就沒考慮清楚,便應下了,婉清得了消息,便偷偷帶信給存孝,讓他不要覺得委屈,一定要跟著趙昱軒好好讀書。
  
  存孝是聰明的,很快就帶了信來,說他很明白,讓婉清不要太擔心。
  
  第二日寧華郡主早早兒就過府來了,大太太也把二老爺一家請了來。
  
  林氏只讓顧婉麗出去待客,婉容和婉清兩個仍留在各自的屋裡做活計。
  
  但沒多久,又使了人來讓婉清打扮後去見客。
  
  婉清到了楓林院的花廳裡,見趙姨媽,趙淑媛,趙淑雲,劉芳兒都已經到齊了,婉容是在她身後半步到的。
  
  兩姐妹上前給林氏和趙姨媽行禮,抬眸就看到一個宮裝麗從端坐在堂中,只見她不過三十出頭,身穿一件薑黃色繡遍地毓秀綠枝桃紅牡丹緞褙子,裡頭襯著月白紗緞小立領中衣,下頭一條細折兒墨綠長裙,雲鬢蓬鬆,嫻靜若水,生得眉秀目細,嫵媚柔美,神情端莊溫婉,笑容親和。
  
  林氏便讓婉容和婉清兩個上前見禮:「郡主,這是我另外兩個女兒。」
  
  郡主便親熱地打量起婉容和婉清兩個來,婉容已經十六歲,相貌清麗秀美,身才削瘦高挑,端的是個大美人兒,而婉清雖然身量還沒長齊,但那眉眼也是秀氣柔美得很,也是個美人坯子。
  
  「夫人好福氣,顧家女兒個個都長得天仙兒似的,好不讓人羨慕。不像我家那丫頭,整日裡沒個正形。」邊說邊指著身邊一個俏麗可愛,十四歲模樣的女孩兒向婉清和婉容介紹,那女孩兒笑容可掬,神態俏皮,伸出一根白胖的小手,指著婉清道:「聽說你很孝順,在濟庵寺裡為老太太祈福半年之久,你可真厲害,要換了我,在那種地方,便是一日也呆不住。」
  
  寧華郡主聽了就拿手指戳她的頭:「又胡說些什麼,你以為誰都像你這般潑皮呢,你三妹妹的孝順可是在京城裡出了名的呢。」
  
  那女孩兒聽了很是欽佩,上前來拉著婉清的手道:「好妹妹,我叫子怡,以後咱們可要多親近親近,也讓我沾一點孝女的光,省得娘親三天兩頭的說我不務正業。」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28:18

  第一十六章:不要對我太好
  
  婉清對她眨了眨眼道:「孝與不孝不在形式,在於心,姐姐這般侍奉郡主娘娘,天天逗得郡主開心,心情舒暢百病除,又誰能說姐姐如此就不是孝呢?」
  
  上官子怡聽了直撫掌,大以為然:「妹妹這話我愛聽。」
  
  寧華郡主微笑地看著婉清,送給婉清一塊上好的和田玉吊墜,給婉容也是同樣的玉墜兒,玉質卻明顯不如給婉清的。
  
  婉清就感覺自己脖子後頭冷風嗖嗖的,不用看也感覺得到,婉容的眼光又多嫉恨。
  
  林氏見寧華郡主母女待婉清比婉麗更為親熱,心中不豫,乾笑道:「說起來,原是婉麗要替了她姐姐去的,怪只怪我身子不爭氣,總是三病兩痛的,婉麗放心不下我,才罷了的。」
  
  子怡就拉著婉麗的手道:「原來四妹妹也是個孝順的。」又將婉麗往郡主身邊推:「母親,您可是好福氣,以後有這般花朵樣的人兒的孝順著,您該夢裡都要笑醒才是呢。」
  
  一句話說得婉麗鬧了個大紅臉,她比婉清小兩個月,再過一年也得及芨了,又是早就知道自己與上官府訂了親的,饒是她再率直任性,也好生不自在。
  
  趙姨媽在一旁也笑了起來:「子怡小姐真是個開心果,在哪裡都能逗得人高興,郡主真是好福氣那。」
  
  寧華郡主聽了便好誇了趙淑媛姐妹一番,又問起趙昱軒科舉的事情,趙姨媽著意與她交好,自是回得仔細。
  
  「……早就聽說令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個肯上進的,像貴府這樣人家出來的子弟,大都承祖蔭,很少肯有人走科舉的,昱軒這孩子真優秀。」郡主兩眼亮亮地說道。
  
  「那孩子就在顧府,擇日不如撞日,這裡原都是自家妹妹,也算不得逾禮,我這就讓昱兒那孩子來給您見禮。」趙姨媽聽得兩眼彎彎,看寧華郡主的眼神就像是看到寶藏一樣。
  
  一旁的婉麗和婉容兩個眼神便都有些黯淡,劉芳兒一直坐在最邊上,好一陣沒人注意她,聽了趙姨媽的話,她的小臉驀地就白了一白,手中的帕子絞成了麻花狀。
  
  門簾子甩動,趙昱軒溫文爾雅地走了進來,一身月白色圓領寬袖繡纏枝青竹直裰,腰間鬆鬆地繫著一根玉色繡銀邊腰帶,通身只在腰間掛了一個玉珮,簡單中,偏又透著一股子清雅和貴氣,唇紅齒白,眉秀目朗,端得是個俊秀美男子。
  
  看得一屋子的老少女人們眼睛都亮亮的,上官子怡膽子大,歪了頭對趙昱軒道:「這位哥哥好生面熟,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婉清聽得差點絕倒,這還是她頭一回在古代看到一個女子如此大膽的與男子搭訕,而且用的是寶哥哥的經典台詞……
  
  寧華郡主聽了便嗔她一眼道:「你個小潑皮,又胡說了,這是頭一回見呢,你趙家哥哥可是從沒去過咱們府裡頭。」
  
  上官子怡眨巴著黑亮亮的大眼『哦』了一聲:「沒見過嗎?我怎麼覺得眼熟呢,要不就是……在畫裡面?」好在還略知矜持,沒說是在夢裡……
  
  趙昱軒仍是斯文溫和:「今日見了,以後就不再陌生,淑媛淑雲與妹妹年齡相仿,妹妹以後可以多來我家玩兒。」
  
  對待子怡的大膽,趙昱軒回得大方得體,寧華郡主不由暗暗點了點頭,又著意問了趙昱文一些學習上的事,較考了幾句子史經文,趙昱文從容作答,讓寧華郡主看他的目光更加精亮了。
  
  婉清看了一眼臉色落漠的方芳兒,顧婉容,顧婉麗幾個,心中微憫,這個世界,男婚女嫁全都由父母作主,便是心中再喜歡又如何,怎麼能奈得過身份地位,奈得過門當戶對?
  
  劉芳兒留在顧家不肯回劉府的原因,趙姨媽定然是知道的,劉姑父雖然也是官居四品,但劉家家底子薄,原是歷代經商,只是到了劉芳兒祖父這一代才中了進士,由商入仕,趙家則是簪纓之家,世代清貴,京裡門生故舊遍佈,趙家兒媳又怎麼會選一個商人後代?
  
  至於婉容就更不用說了,只是個庶字就能生生壓死,大老爺還只是個五品,比起趙大人來,差了不止一點兩點,那便更不可能了。
  
  只是不知大老爺是如何攀上靜寧侯這樣的人家的,按說以靜寧侯世子之身,京裡想要攀親的高門貴女多了去了,怎麼會選中顧婉麗呢。
  
  正神飛間,身子突然被人大力一推,人就直直的撞向一旁的趙昱軒,慌亂間,婉清看見了趙昱軒張開的雙臂……
  
  一咬牙,腰身一擰,竟向他人意想不到的方向摔倒,眼看著就要撞在林氏身邊的小几子上,婉清心中哀歎,女人的嫉妒心從來都是比蛇還要毒啊。
  
  但預期的疼痛卻並沒有到來,耳畔傳來一聲悶哼,身子似是被人托了一下後再跌到了地上,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一屋子的女人全都驚呆了,趙姨媽首先就驚呼起來:「昱兒,你的手……」
  
  接著就是劉芳兒的嬌呼:「軒哥哥,你手受傷了。」
  
  林氏憤怒的喝罵:「婉清你個死丫頭,你作死嗎?站都站不穩。」
  
  鋪上絨毯的地板並不冰涼,婉清的心卻有一陣陣發寒,抬眼看去,一大堆子的人圍著趙昱軒,急的急,哭的哭,問的問,沒有一個人過來扶她,更沒有人過問她為什麼會摔倒,不過,有一雙溫潤乾淨的眸子透過重重人群看了過來,眼中的關切愛憐讓她看著心中生痛。
  
  當時她身邊只有顧婉容和顧婉麗兩姐妹,那個推她的人就是想要她摔進趙昱軒的懷裡,好讓她當著寧華郡主和趙姨媽一眾人的面出醜,讓人覺得她花癡下作,要壞了她的名聲,其心之毒,可誅。
  
  正是清楚這一點,所以才寧願摔傷自己,撞破頭也不讓那人得逞,可是趙昱軒他……他只是一瞬便明白了她的心意,明明一伸長臂就可以攬住她,他卻因為要顧著她的心意,選擇最笨的法子,伸手擋住小几子,讓她的頭撞在了他的掌心,另一隻手輕輕將她一托再迅速抽離,婉清再摔也傷不到哪裡去了。整個事件中,外人能看到的,只是他的掌心與她的頭部相觸,算不得違禮……
  
  而他自己的手背卻被她撞在小几子角上,腫得老高,考試在即,傷了的右手怎麼握筆?饒是婉清在這一世磨練得心如鋼鐵,鼻間也是酸澀難忍,你和我不相配,沒有前途的感情,我是一點也不想付出,不要對我太體貼,不要對我太好,我承受不起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28:49

  第一十七章:寧華的想法
  
  「三妹妹還不快起來?你看你把軒哥哥的手撞成什麼樣了,可別再讓母親生氣。」婉容過來扶婉清起來,手卻暗地裡用勁掐著婉清的胳膊,應該是看到趙昱軒為了自己而受傷,所以更加嫉恨了吧。
  
  婉清將她一推,自己爬了起來,婉容立即大驚小怪道:「三妹妹你幹嘛推我,我可是好心在扶你呢。」
  
  一眾人原本正圍著趙昱軒噓寒問暖的,被婉容這一叫,都看了過來,林氏更氣,眼刀子如飛般射向婉清,若不是寧華郡主在,她要維持慈母的形像,怕是早就過來甩婉清一巴掌了。
  
  婉清沒理婉容,走到趙昱軒身邊福身一禮:「多謝軒表哥,若非表哥出手相求,婉清如今怕是撞得頭破血流了。」
  
  「不過是小事罷了,三妹妹無需記掛,我屋裡有上好的傷藥,只是揉散了就會好的,妹妹身子弱,經不得人推,以後還是莫要與那心思不純之人站在一處了。」趙昱軒眼神幽深地掃了婉容一眼,聲音溫和,卻又清朗之極,溫和的人,也有生氣的時候,就算沒看清是誰推了婉清,也猜了個八九,都是大宅院裡長大的,哪裡能不明白。
  
  一屋子的人頓時全都有些明白,看向婉容,尤其是林氏,那眼神像裡飛得出冰霜來。
  
  婉容頓時臉色剎白,向來嘴利的她竟然開始結巴:「我……我沒有……不是我……」
  
  「二姐姐,三姐姐性子最好,一直都很讓著你的,你又何必呢,都是一家子姐妹,上點下點又有什麼打緊,就算三姐姐不小心踩了你一腳,你也不能推她啊,看,傷著軒哥哥了呢。」婉麗拉住婉清的手在一旁勸道。
  
  婉清聽得瞪大了眼睛,她何時踩過婉容了?顧婉麗一句話就把婉容和婉清兩個都說成心眼小,不識大體,愛鬧小性的人了。
  
  婉容怨憤地看了婉麗一眼,可觸到林氏那要殺人的眸子後,還想要爭辯的她只好垂了眸子。
  
  「還是婉麗這孩子懂事,瞧她這作派,真真比兩個姐姐更有氣度呢。」寧華郡主拉起婉麗的手直誇。
  
  這時,外面劉昆家的來傳,飯擺好了。
  
  大家就只當這件事情是兩姐妹鬧小意氣,就都放下了,一起去花廳用飯。
  
  寧華郡主吩咐人回侯府取最好的黑續膏來,給趙昱軒用,趙姨媽知道那是宮裡的御藥自是感激不盡,兩人說得投機,乾脆就手牽著手一起往花廳裡去了。
  
  那邊正好二太太帶著婉煙過來了,少不得與寧華郡主還有趙姨媽幾個見禮寒暄一陣,婉煙又與趙家姐妹,還有上官子怡見禮,見了趙昱軒後,婉煙的眼中也露出少許驚艷,但很快就轉了眸子,過來拉住婉清的手上下打量她,問她過得好不好,可吃得好,穿得暖,婉煙的聲音不大,卻清晰,林氏聽了就在前頭皺眉。
  
  婉麗笑著過來拉了婉煙的手道:「煙姐姐,你怎麼只和三姐姐好啊,前兒個我還和媛表姐說,咱們顧家呀,要說起大才女,可非煙姐姐莫屬了,媛表姐,諾,大才女在這裡,以後你可再別誇我了,在煙姐姐面前,我那點子東西,可不敢拿出來。」
  
  婉煙聽了就拿手指戳婉麗,只說她是在亂誇呢,淑媛幾個又來和婉煙說話,幾個鬧作一堆,婉煙就不再守著婉清問東問西了,婉清也鬆了一口氣。
  
  劉芳兒有些失魂落魄的推說自己不舒服,跟林氏告罪,要回屋子裡歇著,二太太聽了就皺了眉:「芳姐兒,你只在大舅家住著,你二舅還怪我不好,沒接了你過來呢,如今看你好像不舒服的樣兒,煙兒正少了姐妹作伴,不如一會子你跟了煙兒一起到西府住陣子?」
  
  劉芳兒眼波如水般飄過趙昱軒,趙昱軒正微垂首,眼睛有意無意地看著婉清,似是怕婉清再出什麼意外一般。
  
  劉芳兒黯然的收回目光,小聲道:「是芳兒的不是,早就應該過府去拜訪二舅母的,芳兒這就去收拾東西。」
  
  又向林氏告辭,林氏親切地拉著芳兒的手道:「好孩子,可是麗姐兒幾個對你不好?她們若是欺負了你,你儘管告訴了我,看我不罰她們。」
  
  劉芳兒忙說不是,二太太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有林氏慢待劉芳兒在裡頭,要是放在平日,林氏定然會跟二太太計較,不讓劉芳兒過去,只是如今她也知道劉芳兒的心結,不想在自家府裡頭又出了什麼岔子,巴不得她快些走了就好,又說了幾句關切的話,就同意了。
  
  因是寧華郡主親臨,林氏這頓家宴辦得很豐盛,先前吃著還好,可到了第八道菜上來後,寧華郡主的臉色就變了,那菜湯裡竟然飄著一個蛇頭,菜名原本叫龍骨湯,取毒蛇去皮去肉,只留骨頭輔之以名貴中藥久燉熬湯,喝了極為消火生津,實為大補之膳,誰知菜裡卻出現一個蛇頭出來,上官子怡嚇得當時就尖叫了出來,趙淑媛淑雲姐妹也是臉色蒼白。
  
  林氏驚得差點背過氣去,這可是對寧華郡主的大不敬啊,如此大的疏漏,她這個當家主母難辭其咎,她這輩子手段耍盡,很少吃過這樣的虧,看著寧華郡主那面若冰霜的臉色,她的腿肚子都有點發抖了,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寧華郡主面前,連連道歉。
  
  寧華郡主冷笑道:「顧夫人,按說你我也快要成為兒女親家,以靜寧候府的家世,娶你家四丫頭應該還是配得上吧,如果你不滿意這樁婚事大可以說出來就是,何必用這等見不得檯面的手段呢?」
  
  說罷,寧華郡主就起了身要走,林氏忙跪攔住道:「郡主恕罪,郡主恕罪,是我辦事不周,驚嚇了郡主,能高攀侯府是顧家前世修來的福分,我豈敢不滿意這樁婚事呢,這定是府裡頭有人作怪,想要害我,讓我在您面前出醜,求郡主看著麗姐兒的面上,看在昱哥兒的面上,您且消消氣,一會子我定要給您一個交待,將那起子膽敢冒犯郡主的奴才全都打死。」
  
  拿顧婉麗來說事也就罷了,趙昱軒與上官子怡也不過才見一次面,八字都沒一撇呢,林氏就把他也推出去當禮物,可真夠無恥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29:04

  第一十八章:計劃見效
  
  趙姨媽聽了這話卻不但不氣,反倒眼睛錚亮,「可不是嗎,我這妹妹最是實誠,郡主您瞧這一桌子的菜,哪一樣不是精心備著的呀,唉,她一心操持中饋,一大家子的人都要顧著,總有個錯眼顧不到的地方……」邊說又邊歎氣,拿帕子抹淚,小聲道:「唉,誰家沒個糟心的事啊,如今妹夫的心又不全在妹妹身上……」
  
  二太太聽了就冷笑道:「要說起來,大嫂可是咱們顧家的宗婦,素來治家嚴謹呢,東府裡頭管得是水潑不進,這幾年,大老爺跟前也就只有個玉姨娘還受點子寵,像二丫頭,三丫頭的娘,都是福薄的,早早兒去了,幾個庶子女就是大嫂一手養大,大嫂要管著這許多人,也著實辛苦,有那麼點子不周全也是情有可原的。」
  
  這話明著像是在贊林氏,實則是說林氏嫉妒惡毒,說婉容和婉清的生母福薄,但都是深宅大院裡頭出來的,正妻耍手婉害死小妾的多了去了,又暗指幾個庶子女都被林氏拿捏在手裡頭,府裡頭的一應事都是林氏把持著,那剛才那事就只能是林氏的責任了,至於是無心還是有心,那就看郡主如何想了。
  
  郡主的臉色果然又沉了三分,卻沒再拿婉麗的親事說事了,對趙姨媽道:「說起來,怡丫頭心氣高得很,難得對昱兒這孩子還算和顏,昱兒這孩子又是個孝順的,我也不忍心看他為他姨媽擔心,這事就這麼著吧,怡丫頭嚇著了,我這就帶她回去,夫人若有空可以帶幾位姑娘來侯府玩兒。」這是要拿趙昱軒的婚事來作抵了麼?
  
  趙姨媽忙點頭不迭,喜不自勝,她是極願意這樁婚事的,寧華郡主先提出來,她更是求之不得的。
  
  林氏見郡主當面邀請趙淑媛幾個,卻把自家女兒扔在一邊,很是覺得沒臉,便乞求地看著趙姨媽,趙姨媽也怕婉麗一樁好婚事就這麼著黃了,忙道:「那是求之不得的,我看怡小姐跟麗丫頭也談得來,到時候,我就和妹妹一起,帶著幾個姑娘過去,還望郡主不要嫌我們太吵就好。」
  
  寧華郡主還算給趙姨媽面子,點了頭,扶起林氏,幾個人又說了會子話,沒多久就走了。
  
  二太太也告辭,連著林芳兒一起帶走。
  
  顧婉煙約了婉清過幾日到她家裡去玩,婉清正要應下,就聽林氏道:「讓你給外甥做的衣服可都做好了?成日介只知道玩兒,不務正業。」
  
  這話可不連著婉煙一同罵了麼?二太太臉上更青了,扯著婉清就走了。
  
  客人一走,林氏抬手就掀了桌子,婉容婉清正好就在她對面,婉清見機得快,迅速退開幾步,那些湯湯菜菜的就只打濕了她的鞋子,而婉容就被澆了一頭一臉,卻半句聲也不敢做,反倒跪了下來。
  
  「我養的好女兒啊,在貴客面前丟盡了我的臉,你看你們兩個這個樣子,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體統嗎?我且先不發落你們,你們兩個先到佛堂裡跪著,給我念佛經去,不得我的允許不許出來。」
  
  林氏果然是要向婉清和婉容發作的。
  
  婉清和婉容兩個都不敢多言,怕更震怒了林氏,老實的走了。
  
  那邊王嬤嬤早把廚房裡的人全拘來了,林氏面前跪了一水的人,林氏首先問王昆家的,那蛇頭是怎麼來的。
  
  王昆家的也嚇得不輕,跪下說道:「回太太,原本這道菜咱們家也沒做過,廚房拿了方子學著做好了,本是沒蛇頭的,是孫媽媽過來說,蛇頭就代表龍頭,喻意富貴,特意囑咐了奴婢放在湯裡頭的。」
  
  那邊孫媽媽聽了大汗淋漓,說都說不利索了,不等林氏問就道:「回太太,奴婢冤枉啊,奴婢也是聽金嬤嬤說的,奴婢第一次代了金嬤嬤的差事,很多事情怕辦不好,就特意去問過金嬤嬤,是她教奴婢這樣做的。」
  
  紅葉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道:「好個孫媽媽,你自己鑽營霸道,倒怪到我娘身上去,我娘不過病了兩天,你就巴巴地往太太跟前湊,搶了我娘的差事,想就此擠掉我娘,我娘在太太跟前做了幾十年,她什麼樣的人,太太最清楚了,她要不穩妥,太太也不會用她幾十年,這般愚蠢的話我娘怎麼會說?你看我娘還病著,就污賴她。」
  
  孫媽媽聽了還要辯解,那邊王昆家的也是恨這幾天孫媽媽拿著雞毛當令箭,拿管事婆子的款,在她面前不恭敬,便落井下石道:「紅葉說得沒錯,奴才也跟金嬤嬤共了這麼些年事,金嬤嬤做事最是穩妥了,從沒出過差子,原本奴才是不肯放那蛇頭進去的,是孫媽媽一勁的說這是規矩,不放是大不敬,奴才這才依了她的。」
  
  林氏聽得大怒,也不再聽孫媽媽的辯解,揚了聲道:「來人,把這自以為是的狗奴才拖下去,亂棍打死。」
  
  孫媽媽嚇得乾嚎起來,立即上來兩個粗使婆子拿了塊破布堵了她的嘴,拖了下去。
  
  那邊巧兒得了消息,看到她娘被脫了褲子挨打,想要撲過去救,又覺得自己人微言輕,弄不好連自己也會一同受罰,就悄悄的跑到前院裡去找王大總管的兒子王貴,那王貴今天正好喝了點子酒,見巧兒溜進他的房裡,二話不說就摟住她往床上壓,巧兒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堵了嘴,只能哭著掙扎。
  
  這時,房門突然就被人撞開了,卻是金嬤嬤的男人金福帶了大老爺過來,正好看到這齷齪的一幕,大老爺頓時氣得鬍子都在抖:「拖出去,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幾個小廝就去拖王貴,巧兒也被拽著往外拖,王大總管及時趕了來,一見這情形,先就上前打了兒子一耳刮子,再跪在大老爺跟前苦求:「老爺,這個不肖子喝多了酒,他平日裡沉穩得很,這個小賤人沒事跑到前院裡來勾引他,男人嘛,哪裡受得住投懷送抱,求老爺看在奴才盡心服侍的份上,饒了他一條狗命吧,奴才一定做牛做馬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王大總管是大老爺身邊得力的,在大老爺面前有幾分體面,大老爺聽了倒是只是打了王貴三十板子,把巧兒拖到後院去交給王氏發落。
  
  林氏正躺在床上氣得撫胸,大老爺聽說了家宴上發生的事情,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林氏起身相迎,大老爺隨手就摔了林氏床几子上的一套汝窯茶具,指著林氏的鼻子罵道:「你做得好事,我好不容易托盡了人情才搭上靜寧侯府的婚事,你竟然在宴席上給我唱這麼一出,你看看,你手下都是些什麼人,做的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29:22

  第一十九章:關佛堂
  
  王氏還不知道巧兒的事,大老爺罵她,她也只能聽著,一邊的王嬤嬤就道:「老爺,這也怪不得太太,太太為了今日的宴請,都兩天沒睡好覺了,怪只怪孫媽媽那廢物自作主張,壞了太太的事,太太已經懲罰了她了,如今與郡主娘娘已經解釋清楚,老爺您就熄熄怒,太太給您備了燕窩,奴才這就給您端來。」
  
  大老爺聽了臉色仍是不好,不肯坐下,這時,玉姨娘身邊的丫頭蓮心過來稟道:「老爺,姨娘肚子不舒服,派了奴婢請太太示下,求太太快些個請太醫過去瞧瞧。」
  
  大老爺聽了抬腳就要去看玉姨娘,林氏不好留他,卻是氣得直咬後牙槽,一抬眼,就看到紅葉在外頭探頭探腦的,紅葉已經十五歲,長得眉清目秀,體態妖嬈,林氏眼珠子一轉,笑容滿面挽留大老爺:
  
  「老爺,您也累一天了,先歇著,妾身還有些事情要和您商量,玉妹妹那邊我這就去請太醫,包準不會讓她有半點差子。」又揚聲對紅葉道:「還不快進來給老爺斟茶。」
  
  紅葉聽了移步進來,林氏這招用舊了的,大老爺也樂得享受,一抬眼看紅葉嬌顏如花,心裡原先那點子火頓時就消了,又竄起另一股火來,紅葉猶自不知,聽話的給大老爺斟茶,大老爺接茶時就握住了紅葉的手。
  
  要說起,大老爺雖然年過四十,卻生得儒雅俊朗,放在現代也是中年美大叔一名,最具成熟魅力,紅葉也已知事,被大老爺熱辣的眼光看得面紅心跳,抬眸膽戰的看林氏,卻見林氏對她使了個眼色,清了清嗓子道:「紅葉,我看你也是個好的,才把你給了老爺,以後可要好生服侍老爺,若是能給顧家添枝散葉,我就做主抬了你做姨娘。」
  
  紅葉半推半就的應了,大老爺高興地摟著她去了西廂房,早忘了玉姨娘那攤子事了。
  
  蓮心回屋將事情稟給玉姨娘聽,玉姨娘氣得拿帕子摀住臉哭,蓮心在一旁勸道:「姨娘何必傷心,男人有幾個是那專心專情的,到了這分上,您要緊的就是怎麼保著肚子裡的小主子,安全生下來才是正經呢。」
  
  玉姨娘聽了便抬起臉來,恨恨道:「我就是氣她怎麼也忍得下,明明就是個心狹嫉妒的,偏還要一個一個的人往老爺床上送,裝賢惠大方,若換了是我,就明槍明刀的把大老爺給看好了,一個人也不讓他沾,這才是有膽氣有本事呢,只會暗地裡耍陰絆子,送一個,就弄死一個,也不知道她手上沾了多少個人的血呢。」
  
  蓮心聽了就歎氣道:「姨娘快別亂說了,隔牆有耳呢,奴婢方才見了那紅葉,長得狐媚得很,她是金嬤嬤的女兒,真要讓她得了寵,對姨娘可就不好了。您現在懷著身子,大老爺近不得身,您在府裡頭沒根沒底,要沒有了大老爺的寵愛,您還拿什麼護著肚子裡的孩子?」
  
  玉姨娘止了哭,秀眉緊蹙著,歎了口氣道:「你覺著府裡有誰能幫我?她那個人這般霸道,我就不信,人人個個都對她口服心服。」
  
  「要說起來,大奶奶是最不對她的心的,不過,如今大奶奶去了通州,又懷了孕,大爺跟前就只有一個大姐兒,定是把這個看得重的,這沒個一年半載是回不來的,她您就不用考慮了,二姑娘看著在太太跟前有體面,比起三姑娘受寵,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太面上寵她,實裡呢,大姑娘都十六了,還沒說人家,就是最好的證明,不過是寵著她讓她欺負三姑娘和二爺罷了。
  
  奴才倒是覺得三姑娘不是池中之物,聽說她今兒被二姑娘推著差點就撲進表少爺的懷裡,可她寧願受傷,也不願意逾矩,難得是個既聰明,又明白的人,沒像表姑娘和二姑娘一樣,對著表少爺發花癡,前兒若不是她生急智,拉了您一把,這會子您還真怕是……」
  
  玉姨娘聽了蓮心的話沉默半晌道:「聽說三姑娘和二姑娘都被關進佛堂了,今兒晚上看看吧,若是那個人不給她飯吃,你就幫我悄悄地送一些過去吧,沒親娘的孩子總是可憐一些啊。」
  
  林氏把大老爺哄好後,返身就收了笑,一張臉變得猙獰了起來,對王嬤嬤吼道:「把二小姐三小姐該做的活計送到佛堂裡去,讓她們在佛祖面前為大姑奶奶祈佛,做出來的小衣小帽也能沾上佛光,不做起三套,不許吃飯,不許出來。」
  
  婉清跪在蒲壇上繡花,對面跪著婉容,已經三個時辰了,晚飯也沒得吃,婉容全忘了先前怎麼對婉清了,跪在蒲壇上不停的扭動著身子,又拿話套婉清:「三妹妹,你今兒可是受了傷的呢,先前軒哥哥還說要請太醫給你診治,太太卻罰了咱們在佛堂裡,你說,軒哥哥若是找不到你,會不會急呢。」
  
  婉清只當沒聽見,裝聾作啞,沉默著一個字也不說,顧婉容想怎麼說都行,可只要她說錯半點話頭,婉容立馬就會報了林氏,只會遭來更大的懲罰。所以,沉默是金。
  
  半夜時,玉姨娘偷偷使了人來送了些吃的進來,可東西才一進佛堂,就被婉容搶了去,看那架式是半點也不想分給婉清吃,婉清笑道:「大姐姐膽子真大,見了東西就吃,若是有人想拿咱們兩個的小命作伐,你死了也白死。」
  
  婉容剛吃進嘴裡的一口飯就生生卡在了喉嚨裡,憋得半天透不過氣來,婉清淡淡地走過去,奪過食盒,從容吃了起來。
  
  婉容看著她一陣發呆,卻沒有再過來搶婉清的食盒,只在一邊道:「你不是說怕有問題麼,怎麼你還敢吃。」
  
  「我不怕呀,怕的是二姐姐你。我可沒說這飯裡有毒。」一碗米飯,兩個小菜,其實兩姐妹分一分,還是可以挨過一夜的,怪只怪婉容太過自私,所以現在婉清也沒打算再剩些給她。
  
  「玉姨娘如今正與太太鬧得凶,你就真不怕她毒死了你,好嫁禍給太太去?」婉容疑心疑鬼的問。
  
  「做個飽死鬼總比餓死鬼強啊。」婉清繼續吃,剛才送飯的婆子明說是玉姨娘送來的,那就證明,玉姨娘是想讓自己承她的情,既是如此,又怎麼會害自己呢?
  
  婉容正要再說話時,突然眼珠子不動了,下一秒,人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婉容看得目瞪口呆,不會……真有毒吧。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腰間突然就是一緊,緊接著,人便像坐過山車一樣的飛騰了起來,從佛堂的窗子裡穿了出去,就像前世電視裡穿越時光遂道的鏡頭一樣。
  
  「喂,你……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吧。」婉清半倚著身後之人站著,大口大口的吸著氣,想壓服胸口那一陣欲嘔的翻湧。
  
  「你好像不害怕,就不怕我拐了你賣掉麼?」身後男子的聲音似曾相識,帶著一分驚訝,兩分好奇,還有七分戲謔。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29:41

  第二十章:遇到彆扭男
  
  「害怕你就會放我回去麼?」婉清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夜涼如水,這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把婉清擄到屋頂上來乘涼,實在才到三月,風寒霜重,冷得婉清一陣發抖,本能的身子就往身後那人懷裡縮。
  
  「你……你不知道男女授數不清麼?上次也是……呃,若是讓人知道了,你還能嫁得出去麼?」身後之人明顯沒有了剛才擄她出來時的氣勢,說話結結巴巴起來,伸手想推她出去,卻又像是不忍,反而扯了自己的披風將她裹緊了些。
  
  「什麼上次?」婉清抓住了話裡的關鍵,電光火石間就想起在庵堂裡那個羞澀的劫匪,難道又是他?腦子裡就映出那雙美得驚心動魄的眼睛來,她回轉身,卻只看到一張冰冷的銀色面具。
  
  「身為女子,當貞雅嫻靜,講究德容言功……」婉清小小的身子在那人懷裡扭動,纖細的背部磨蹭著那人的胸,那人的聲音變得有點黯啞起來。
  
  「拜託,是你擄了我來哎!我瘦胳膊瘦腿的能打得過你麼?」身為劫匪,就要有劫匪的自覺好不好,哪有劫匪跟人講禮儀規矩的。
  
  「……打不過。」身後的聲音有點氣餒,「可是,古有烈女姜嫄契母簡狄啟母塗山……」
  
  「人非草木,不能一歲一榮,為了別人的錯誤而放棄自己的生命,那是愚蠢的行為,話說大哥,你是來逼我死的麼?」婉清真不想跟這個夾雜不清的人繼續下去,「您擄了我到這裡來不會是要看風景的吧,有事就說話,沒事我要回去繡花。」
  
  話音未落,身子突然騰空被扔了出去,屋頂傾斜,婉清的小身板掉在屋頂迅速翻滾,眼看著就要掉落下去,心中哀歎,到底是劫匪,就算是羞澀系的,也不改凶殘的本性,今天這小命怕是要交待在這裡了。
  
  但下一秒,一根黑色緞帶如長蛇一般伸展過來,縛住了婉清的身子,將她吊在了屋簷下,婉清驚恐萬狀地抬眼,夜幕下銀色面具幽冷冰寒,只一雙俊目如星辰般燦亮耀眼。
  
  「可害怕了?」男人聲音裡帶著如孩童般堵氣的味道。
  
  「怕了,怕了。」婉清被吊得血往頭湧,頭昏腦脹,什麼膽氣都沒了。
  
  「那你還要不要回去繡花?」男人又問。
  
  當然要啊,跪著繡花總比被你當臘肉吊著強吧,可是哪裡敢頂嘴啊,所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該妥協的還是要妥協:「不……不回去了,這裡風景獨好,小的就陪大爺月下賞景吧。」
  
  「哼,算你乖覺。」男人呵呵一笑,總算發慈悲,一抖手,把婉清扯了上來,張開臂膀又將婉清給裹進了懷裡,婉清驚魂未定,僵著身子在他懷裡一動不敢動。
  
  「怎麼又外道了,不是冷麼?靠近些。」男人似是不滿,又將她摟緊了些,見婉清不動也不說話,只是抖,聲音也柔軟了起來:「爺看你受苦,好意救你,你卻推三阻四的……惹爺生氣。」
  
  話說我認識你嗎?我自受我的苦,誰讓你救來著,婉清在心裡腹誹,這個男人是不是精神分裂呀,這哪裡是救人,分明是害人,深更半夜的被個男人擄來。
  
  「怎麼不說話?可是心裡想著那姓趙的小子?」見婉清沉默,男人突然又生氣了,作勢又要扔婉清,有了前車之鑒,婉清這一次警覺得很,一回身張開雙臂死死抱住了男人精瘦的腰,男人被她抱得身子一僵,懷裡的女子溫溫軟軟,屬於她的香味讓他心跳猛然加速起來,只覺血氣往上湧,一股燥熱襲捲了全身……
  
  好半晌,他才艱難開口:「你……你還沒回答爺的話呢,是不是只……只想著那姓趙的小子。」
  
  婉清窩在男人的懷裡,鼻間聞到一股乾淨的檀香,他的胸膛雖不寬闊卻溫暖結實,她能聽到他穩健有力的心跳,心中莫明的就感到一陣安寧,而他略帶沙啞的聲音似乎帶了安撫的魔力,這一日來又驚又嚇又費心防備,早就疲累不堪,到底才十四歲的身子……眼皮子好沉好沉啊……她竟然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男人久久不見她回答,卻聽到她均勻綿長的呼吸,垂眸看去,不禁愣住,眼神變得悠長起來,小聲咕噥:「……半點男女大防也不顧……哪像大家閨秀……」手卻溫柔的將婉清的頭放到臂彎裡,讓她睡得舒服些,想起她白日間寧願摔倒也不願意倒入趙昱軒的懷抱……又看她對自己毫不設防的樣子,俊美的嘴角就翹了起來,從婉清的袖袋裡摸出趙昱軒送的藥盒子,看了一眼,隨手就扔了,又從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個玉珮來,掛在婉清的脖子上,拿了個瓶子放在婉清鼻間,笑道:「就這樣也能睡著……就讓你睡久一些吧,也能脫了那佛堂不是……」
  
  婉清是被一陣哭聲給吵醒的,睜開眼就看到婉容正哭成了淚人兒,她腦子有點糊塗,自己不是被那個彆扭劫匪擄走了嗎?怎麼又躺在了床上?
  
  再轉眸,見林氏也在,還用關切的眼光看著自己,「我的兒,你睡了十個時辰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可心疼死為娘了。」
  
  婉清聽得莫名其妙,十個時辰就是二十個小時,這一覺怎麼睡了那麼久?林氏是以為自己病了嗎?怕是還叫不醒吧,所以林氏怕了?。
  
  再一看屋裡,大老爺和玉姨娘竟然都在,玉姨娘正拿著帕子拭淚,哭得梨花帶雨,而大老爺臉色暗沉,看了一眼玉姨娘道:「果真是你在送給三丫頭的飯裡下了毒麼?」
  
  玉姨娘聽了就跪了下來:「老爺明鑒,三小姐昨兒個還救過妾身,妾身就算是黑了良心也不會做這待忘恩負義之事。」
  
  大老爺被她哭得心軟,又聽她說得有理,臉色就緩了些,林氏見了便道:「我原想著妹妹應該也不是那種黑心腸的人,只是昨兒個她們兩姐妹也只吃了你送的飯菜,就兩個人同時都昏過去了,二丫頭吃得少一些,三丫頭吃得多,就這會子才醒,若不是飯菜有問題,那就出了怪了。」
  
  「是啊,當時三妹妹說飯是姨娘送給她吃的,不捨得給我多吃,所以我中的毒就要淺一些,三妹妹若是當時能友愛一些,多勻些給姐姐我,也不至於睡到這般時候才醒吧。」婉容在一旁止住了哭,抽噎著說道。
  
  婉清立即明白過來,好個惡毒的林氏,她自己罰庶女罰出毛病來了,反倒利用這個外陷害玉姨娘,婉容又成了幫兇了吧……自己渾身上下一點不適也沒有,反而覺得神清氣爽,精神好得很啊,誰說她中毒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0:16

  (原出處無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林氏挨罰
  
  玉姨娘聽了林氏和婉容的話有口難辨,眼巴巴的望著大老爺,可是妻子女兒都說是玉姨娘下了毒,大老爺就算有心偏頗,也說不出口,只好拖著沒出聲。
  
  林氏見了便笑道:「老爺,咱們顧家書香傳代,世代清貴,府裡可容不得那些個齷齪醃髒的東西,似這等殘害庶女的陰毒之人,留著只會敗壞家聲,老爺,當斷不斷,其必自亂啊。」
  
  大老爺緊皺了眉,不捨地看了眼哭成淚人的玉姨娘,聲音很沒有底氣:「可玉氏她還懷著身子……」
  
  「妾身也知道老爺心軟,不如這樣,將她送到家廟裡頭……」林氏強抑住心頭的得意,故作仁慈地說道。
  
  「老爺,我冤枉啊……」玉姨娘不等林氏說完,整個臉都白了,哭伏在老爺的腳前。
  
  「父親,女兒有話說。」婉清看著玉姨娘那雙絕望的眼睛,和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心知玉姨娘只要被關進家廟後,下場絕對會是一屍兩命……
  
  昨天那飯裡絕對是沒有問題的,而婉容連同看守的婆子們很可能被那個男子施了手法才暈的,至於自己……這幾天都熬夜做繡活,就沒怎麼好睡過,昨日裡又生了那麼些事,就一覺睡到了現在,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那個男人把她擄到了屋頂,明明就應該很警醒,很害怕的,怎麼就在他懷裡睡著了……
  
  「你說……」大老爺像看救世主一樣的看著婉清。
  
  「女兒身子沒什麼大礙,太太也是太過關心女兒了,所以才以為女兒中了毒,玉姨娘送飯過去也是一片好心……」
  
  大老爺看婉清的目光變得溫暖起來,真是個心善又通達的孩子,順著婉清的話正要下台階……
  
  「三丫頭,母親知道你心善,你這傻丫頭,若非母親請了太醫來給你用藥,你又如何能安然無事?」林氏截口說道。
  
  也是,若不是太醫來驗過,大老爺又怎會輕易相信自己和婉容是中了毒的!
  
  「哎喲,我肚子又痛了,父親,也不知道太醫走了沒有,煩請您再讓他來給女兒瞧瞧,女兒害怕餘毒未清呢。」
  
  婉清聽了林氏的話感激地點了點頭,林氏便正要繼續發落玉姨娘時,婉清突然就摀住肚子慘叫起來。
  
  玉姨娘見了更加怨憤,恨恨地看著婉清,婉清對她悄悄眨了一眼,她立即便有些瞭然,也大聲說道:「老爺,先前劉太醫才給妾身請過平安脈,人還沒走呢,妾身這就讓蓮心去請。」
  
  那邊蓮心也機靈,不等林氏發作,人已經出去了,林氏想喝止她都來不及了。
  
  林氏急得張了張嘴,懷疑地看著婉清,婉清低頭垂眸,為了不看到一屍兩命的慘狀,她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了,林氏虐待她這麼多次,怎麼著也得讓她嘗嘗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吧。
  
  沒多久,劉太醫來了,給婉清診完脈後說道:「三小姐不過勞累太過,導致血氣有些虧損,以後飯菜宜時,按時安置,多將養些就沒事了,至於肚子痛嘛,原是要做大人了,之前確實是會痛的。」
  
  「劉大人,你仔細查驗查驗,小女才中了毒,吃食裡可有忌諱?」大老爺這個問題問得很有藝術性。
  
  林氏自太醫進來已經著了慌,聽了大老爺的話忙說道:「賀太醫已經給三丫頭吃了解藥,想來那毒性也早解了,劉大人自然只能斷出三丫頭現在的身體狀況了。」
  
  誰知這位劉太醫卻是個極傲之人,最聽不得人家質疑他的醫術,聽後立即沉了臉,一甩長袖說道:「三小姐只是體弱,哪裡有中過毒,老夫行醫二十幾年,病人就算是小時得過風寒老夫都難查驗得出來,何況是才中的毒,夫人既是不信老夫的醫術,那老夫就告辭了。」
  
  大老爺忙向劉太醫告罪,說林氏是婦人之見,不要與她一般見識云云,又封了個大包紅給劉太醫,才送走了他。
  
  劉太醫一走,玉姨娘就哭到大老爺身邊:「老爺,還是讓妾身死了乾淨吧,妾身看著三姑娘沒日沒夜的做繡活,經常熬夜到凌晨,太太為了點子小事就罰她們跪佛堂,又不給飯吃,妾身是怕餓著了姑娘,才送飯去的,卻不曾想,一片好心讓人反打一耙,反成了那黑心肝的人,老爺,壞了顧家家聲的人可不是妾啊。」
  
  玉姨娘深恨林氏的毒辣,報復起來也是半點不留情。
  
  林氏的臉色蒼白起來,雙眼冒火地瞪著婉容,原本她派人過來督察兩個庶女,看她們偷懶了沒有,結果兩個丫頭都暈過去了,她當時也嚇到了,可讓她高興的是,婉容一醒來就說,一定是玉姨娘送的飯有毒……這麼好的機會她怎麼能夠錯過,就算太醫查過沒有下毒又如何,只要給點錢,太醫就會照她說的辦了……眼看著就要除掉玉氏那狐狸精了,卻又變成現在這樣子了……若不是婉容胡說八道,她又怎麼會起這心思……
  
  顧老爺蹭地站了起來,黑沉著臉對林氏道:「你做的好事!」說罷,氣沖沖往外頭走。
  
  婉清知道大老爺是想給林氏這個嫡妻留些臉面,不在兒女和妾室面前發落她。林氏垂頭忙跟在後頭。
  
  第二日,林氏就發了話來,說是身子不舒服,免了兒女們的請安,還讓王昆家的帶信來說,小姐們手裡的活計也可以慢慢做,只要表少爺出生時有得穿就行了。
  
  碧草就在屋裡偷偷告訴婉清:「墜兒聽前頭的喜鵲說,大老爺昨兒個可是發老大脾氣,打了大太太幾巴掌呢……」
  
  不讓去請安,是怕被幾個庶女看到她臉上有傷吧,原以為這一次又要好關幾天佛堂,餓上幾天的,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來了,還讓林氏出了一頓丑,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婉清眼前浮現出那張冰冷的銀面具來……
  
  孫媽媽和紅葉兩個都不在了,屋裡缺了人,婉清便請玉姨娘幫忙。
  
  大老爺因那日差點冤死玉姨娘,心裡生了愧,這幾日丟下紅葉就住進了玉姨娘的屋裡,吃過飯,玉姨娘就道:「……幾個姑娘裡,三姑娘是頭一個心善又聰慧的,偏身邊連個得用的人也沒有,那孫婆子,連自己的女兒都教成那樣,幸虧太太把她給懲治了,不然還真會教壞了姑娘,妾身聽說她原是有個奶娘極疼她的,被太太發落到莊子裡頭去了,不如讓她還是回來伺侯三姑娘吧,到底是奶過的,待姑娘也會真心一些。」
  
  大老爺聽了這話就想起紅葉也是婉清的丫頭,心中不由有愧,便道:「這事你就看著辦把,太太最近身子不好,你也幫著管管家,幾個姑娘身邊的丫頭婆子缺了的,就都買了人來補齊全了。」
  
  這是讓她分一部分管家權,玉姨娘大喜過望,忙點頭應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0:36

  第二十三章:昱軒的心意
  
  玉姨娘辦事雷厲風行,很快便把婉清的奶嬤方媽媽請了回來,又買了兩個丫頭給婉清,一個叫麥冬,一個叫金菊,兩個都是十四歲,存孝身邊的黃婆子也被輦出去了,玉姨娘也給挑了個好的放在存孝身邊。
  
  方媽媽為人精明幹練,又真心疼婉清,那日她一進門時,就要給婉清行禮,婉清不等她跪下去,就撲進了她的懷裡,方媽媽身子一僵,眼圈就紅了,哽著聲道:「奴婢以為這輩子怕都再難見到姑娘了……」
  
  又上下打量婉清,看她長高了,臉也比以前紅潤了,含淚笑道:「姑娘長大了,也懂事多了。」
  
  主僕二人正敘著別後的事情,這時,外頭小丫頭來稟報:「表少爺使了人送東西來。」
  
  婉清聽了就皺眉,手不由自主的向頸間摸去,那日醒來後,因著玉姨娘的事,她沒有注意,回來後才發現,脖子上多了一塊蓮形玉珮,心裡一陣後怕,她現在能肯定那個男子就是自己在庵堂裡救過的那個人,如今想來他對自己是沒有惡意的,可……那日他可是朝庭追拿的重犯,他進顧府如入無人之境,他……究竟有何企圖?
  
  越想越後怕,婉清的小臉變得蒼白起來,方媽媽推了推她:「小姐,你不舒服嗎?」便揚了聲對回事的小丫頭道:「快請送東西的小哥進來。」
  
  進來的是趙昱軒身邊的小廝茗香,他給婉清行了一禮,聲音清脆:「三小姐,我們爺特地讓小的送了一盆金盞菊來,還有一盆魏紫,一盆姚黃,另一盒血燕,一盒雪參,請姑娘要多愛惜身子,不可太勞累了。」
  
  「二小姐和四小姐那都有嗎?」婉清忍不住就問。
  
  「回三小姐的話,二小姐和四小姐那我們爺都有送禮物,只是每個小姐處送的不一樣罷了。」
  
  是怕自己不會收,所以連帶著婉容婉麗那都送了禮吧,他做事還是那般周全貼心,可是,他的東西,她不能要,那個人武功高強,又彆扭得很,似乎對府裡發生的事情也清楚,指不定就有眼線在府裡呢,而且,趙昱軒是站在雲端的謫仙,而她呢,不過是塵埃裡的一頂雜草罷了,兩人身份差別太大,與其付出了再受傷,不如保持距離,對彼此都好。
  
  「多謝小哥,還請小哥將那幾盆花帶回去,血燕和雪參我就留下了。」那幾盆都是名貴的花,便是在京城也難找到幾盆,自己不過偶爾有一次在園子裡與碧草談起過,被趙昱軒聽到了,竟然就給找了來,這幾盆花要比起血燕和雪參來稀罕多了,她深信顧婉容和顧婉麗那是沒有的,與其等她們知道了來嫉妒生事,不如別收了好。
  
  方媽媽聽了就深深地看著婉清,伸手愛憐的撫著婉清的頭,輕輕歎息了一聲。
  
  茗香聽得一怔,愣道:「我們爺尋了大半個京城,好不容易在禮郡王府上才得了這幾盆好花,三小姐,你還是……」
  
  「還請小哥替我多謝表哥,就說他的心意我領了,只是婉清這院子太簡陋了,沒得糟蹋了幾盆好花。」
  
  茗香還想說,婉清已經讓碧草數了幾十個錢賞了他,人也轉身進去了。
  
  茗香無奈,只得著人又將幾盆花搬回去了。
  
  趙昱軒呆呆地看著被茗香搬回來的幾盆名花,眼神微黯,「她只說屋裡太簡陋了嗎?」
  
  「是的爺,我看三姑娘是真心不想要,那些個話不過是托詞罷了,爺,這事若讓太太知道,定然又要說您了,奴才瞧著三姑娘心裡沒想著您,您就罷了吧。」
  
  「她並非沒心,只是太明白了,覺著自己身份配不上,姨媽又是那樣的人,可她就不知道,但凡她肯大膽一些,我也就有了往前衝的動力,哪怕頭破血流呢。」似是自言自語,又似說給茗香聽,茗香就在一旁微微歎了口氣,勸道:「三姑娘還小呢,要明年才及笄,可爺您就要十七了,老爺太太定然是等不得的。」
  
  正說著,趙姨媽就帶著趙淑媛進來了,淑媛一見院裡的幾盆名花,喜不自勝:「哥哥在哪裡找來這幾盆的,我可是只在海寧陳家才見過這樣好的品種呢。」
  
  趙昱軒垂了眸沒有說話,趙姨媽微瞇了眼道:「我正愁明兒去靖寧侯府要送什麼禮才好呢,昱兒你想得周到,真是娘的好兒子。」
  
  「娘,這幾盆花兒子不送人,您再送別的禮吧。」趙昱軒淡淡的說道。
  
  「不送人?那我怎麼聽說茗香才將這幾盆送到清丫頭院裡去了?不會是茗香膽子太大,偷了你的東西拿去討好那些個沒規矩的賤人吧。」趙姨媽斜了眼睛瞪茗香,茗香嚇得立即跪了下來,頭都不敢抬一下。
  
  「娘……」趙昱軒溫和的眸子裡怒色翻湧。
  
  「算了,娘看他也是自小服侍你的,又把東西拿回來了,這一次就不罰他了,但下不為例,明兒個你父親會同我們一起去靖寧侯府,你也跟著你父親結識些京城裡的貴卿,對你以後的仕途有好處。」趙姨媽說完後,就帶著轉身往外走。
  
  「娘,上官家的小姐不是兒子喜歡的,您明兒還是不要提親的好。」趙昱軒自後面追來,聲音裡帶著哀求。
  
  趙姨媽猛地回過頭來,眼神凌厲地看著他道:「上官家的小姐不是你喜歡的?那誰是你喜歡的?清丫頭?你想都別想,一個小婦養的也想做我的嫡媳,真是做夢,昱兒,你自小就懂事聽話,她是用了什麼手段,迷了你的心竅?」
  
  趙昱軒的眼裡露出一絲痛色來,搖了搖頭道:「娘,不關三妹妹的事,您不要遷怒於她,兒子……從小沒求過娘,這一次,求娘成全了兒子吧。」說著,就跪了下來。
  
  趙姨媽大怒,手指顫抖地指著趙昱軒道:「你……你這個不孝子,氣死我了,我告訴你,就算你不娶上官家的小姐,也不可能娶她,除非她肯給你作妾。」
  
  趙昱軒聽得臉色一白,腦子裡浮現出那雙清澈明亮,卻又滿含蒼桑睿智的眼睛來,那般的自信隱忍,那般的堅毅果敢,便是寧願自傷也不願沾他的身,他見慣了拿眼睛膩在他身上的名媛閨秀,如她這般清新淡雅,偏又自立自強的女子便如看到了冰山上盛開的一朵雪蓮一般,彌足珍貴,喜歡,卻不敢隨意褻瀆……做妾,怕是這話一出口,與她便再難相見了。
  
  忙跪過去扯住趙姨媽的手:「娘,您千萬不要提這種話,兒子寧可不娶,也不能污了三妹妹。」
  
  「你……你……她就是個妾生的,能給咱們這樣的人家作妾就是抬舉她了,你……你竟然這般的維護她,那更不能讓她進門了。」趙姨媽氣得甩開趙昱軒的手,捂著胸口,轉身就走。
  
  趙昱軒跪在地上顫聲喚道:「娘,兒子求您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0:58

  第二十四章:趙姨媽的主意
  
  趙淑媛走過來扶起趙昱軒,柔聲道:「哥哥,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瞧著三妹妹雖然也好,但她著實配不上哥哥你,你也別怪娘,像哥這樣的品貌家世,若是娶個庶女回來當正妻,您讓爹娘的臉往哪擱啊。」
  
  「妹妹說的是,只是你如今還沒有遇見那個人,這樣的話說出來就輕鬆,假以他日,妹妹若……」趙昱軒有些失魂落魄地看著那盆開得正艷的魏紫,聲音幽幽如飄在空中的羽毛一樣,隨風翻捲,沒著沒落。
  
  趙淑媛被他說得滿臉通紅,嗔道:「哥哥莫非魔症了麼?這樣的話也跟妹妹說……」
  
  趙昱軒這才回過神來,淺淺一笑,眼裡有著揮不去的落漠,轉身進了屋。
  
  林氏頭上包著塊錦帕,歪在床上,金嬤嬤「病」了兩天總算回來了,正跪在小榻上給林氏棰腿。
  
  「氣死我了,老爺竟然把府裡丫環採買給了那賤人,真真可恨,那賤人定然更加猖狂了。」林氏手揪著錦被,咬牙切齒地罵道。
  
  金嬤嬤知她在發洩,沒敢亂接言,臉色也不好看,平日裡採買的活林氏都是交給她的,裡面的油水有多少她最是清楚了,那些個買進府的丫頭,若想要分個好的去處,一般都會極力的巴結討好她,雖然每個人送的東西不多,但總有一兩個好物件兒,集在一起,就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
  
  「你臉色不好,可是氣我把紅葉給了老爺?」林氏沒見金嬤嬤像往常一樣的開解她,抬眸掃了金嬤嬤一眼。
  
  「太太抬舉紅葉,是紅葉前世修來的福份,奴才怎麼會有氣,奴才是在想啊,玉姨娘終歸是妾,哪有妾室把持家務的,太太您得快些好起來才是,沒得讓那些賤人一步一步爬到您頭上去了。」
  
  金嬤嬤心苦啊,她把紅葉塞到婉清屋裡就是怕太太會做這一手,可她為了設計孫媽媽,才請了兩天病假,就出了這麼檔子事,給老爺作小不是不好,可是林氏的為人她太清楚了,老爺跟前的通房妾室,哪一年不死上一兩個?如今除了玉姨娘外,還呼氣的幾乎沒有了,紅葉是她的老女兒,本想讓她好生嫁個管事,安穩過一輩子的……
  
  「哼,我如今是人老珠黃了,老爺只貪鮮呢,說起來,紅葉也是個不中用的,論年紀相貌,哪點比那狐狸精差了,怎麼就沒把老爺的心給拴住呢……」林氏又覺得頭痛了,她既恨紅葉得寵,又恨紅葉不能幫襯她,想想紅葉在西廂房裡和老爺顛鸞倒鳳,發出那淫賤的聲音,她就只想撕爛了紅葉不可。
  
  「太太,紅葉可是您調教出來的,最是守禮規矩了,怎比得那起子伶人戲子會勾男人,您也放寬心,老爺心裡還是太太最重的,雖說這次是生氣了,可還是處處維護著您的臉面不是?」金嬤嬤苦笑著說道。
  
  「說起來,你看三丫頭是不是變了?我怎麼覺著兩次都是三丫頭壞了我的事呢?紅葉總呆在她身邊,她沒發覺她有何不同麼?」林氏皺起眉頭問道。
  
  金嬤嬤聽得心中一凜,如今紅葉已經成了太太心頭的刺,若再讓太太找出些錯來,怕就沒好日子過了,她忍著鼻酸說道:「依奴才看,三小姐是個老實本份的,只是面軟了些,要比起二小姐來實在多了,對太太又孝順,太太平日最是犀利,她真要有什麼,還能逃得過您的法眼去?」
  
  林氏聽了眼珠子一轉道:「我倒要看看,她有多聽我的話……」
  
  這時,外頭小丫頭來報趙姨媽來了,林氏懨懨的不想起身,她心裡有氣,被大老爺整治,趙姨媽明明就住在府裡頭也不見幫她幾句,以趙姨媽的身份地位,只要肯替她撐腰,大老爺便是再氣,又怎麼可能讓那個賤人爬到她的頭上去?
  
  趙姨媽進了屋,見林氏臉色不太好看,怔了怔後,隨即一臉的笑,親熱的坐到床邊,拉起林氏的手:「聽說你病了,就趕著過來看你,府裡事就是再多,也該顧著身子才是,不說別的,只想著良哥兒和麗姐兒兩個,你也要打起精神來才是啊。」
  
  林氏哼哼了兩聲,坐起來了些,讓紅綃去沏茶來,趙姨媽就說起了明天要去靖寧侯府的事來。
  
  林氏那天得罪了寧華郡主,雖是道歉了,但郡主回去後就一直沒了回音,也沒說下貼子來請她,她心裡就有些忐忑,就怕婉麗的婚事會黃了,聽趙姨媽淡起這事,總算來了精神,兩姐妹就商議著要帶誰去,要送什麼禮才好,姑娘們的穿著打扮,跟著的婆子丫環,都要再規制一些,沒得在侯府失了禮儀,丟了自家面子。
  
  「……姐姐把媛姐兒和雲姐兒帶去,二太太會帶了煙姐兒芳姐兒去,我嘛,清姐兒身子不太好,就不要去了,容姐兒大了,也該說親事了,就讓她跟著麗姐兒作伴兒也好。」林氏跟趙姨媽說道。
  
  「清姐兒可不能不去,你聽我說,寧華郡主的胞兄壽昌伯有個大兒子,今年弱冠,是出了名的紈褲,聽說還好男風,京裡頭有些頭臉的人家都不肯把女兒嫁過去,偏壽昌伯夫人又個眼高的,小家小戶的還看不上,前幾年只盯著別人府裡的嫡出,這幾年碰了不少灰後,才鬆了口……壽昌伯正直壯年,又有實權在手,如今正管著吏部和五城兵馬司,若是能與他家結親,妹夫這個府伊的位子也能往上走一走了。」
  
  「可你妹夫只是個五品,壽昌伯府能看得上?」林氏心裡沒底。
  
  趙姨媽眼裡就露出不屑來:「你也別太妄自菲薄,妹夫雖然官位不高,但顧家卻是世家大族,又是書香門弟,如今壽昌伯夫人正急著呢,想快些給那個霸王找個屋裡人管著,也好讓他收收心,不然,再讓他混不吝下去,保不齊皇上就把爵位給奪了。」
  
  「那正好說了容姐兒,她也十六了,我們老爺正怪我沒給她特色人家呢。」林氏聽了這才踏實了些,精神氣也來了,於她來說,庶女都是她手裡的工具,她們的婚姻既不能太幸福,又能給顧家換回些好處,這是她最高興的。
  
  「容姐兒那裡我已經幫你想了個去處,你姐夫手下有個武將,是個鰥夫,去年才死了元配,也是個六品,前頭又沒生兒子,最好的就是沒有婆婆管著,她一過門就能當家,這門親事你姐夫已經跟妹夫提過,妹夫只是嫌是繼室,還沒答應,正好要妹妹去說合說合呢。」趙姨媽眉眼裡全是對林氏的關心,說得貼心貼意。
  
  林氏聽了只覺得這個姐姐是真心為她好,兩姐妹就越說越親熱,越說越投機……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1:17

  第二十五章:在靖寧侯府
  
  婉清跟著林氏下了馬車,一路低眉順眼,微垂著頭,盡力保持著淑女的形像,靖寧侯府朱漆的大門很是寬闊,兩旁坐立著兩個雄偉的大石獅子,匾額上是金錫的四個大字靖寧侯府,聽說是太祖爺親賜手書。
  
  門口有婆子來迎,卻是抬了軟轎來,請林氏等坐了軟轎進了二門。
  
  影壁前早有人等候,為首的是三十幾歲的年輕婦人,穿得也是一派清雅得體,相貌秀麗,林氏正暗忖不知她是誰,二太太已經迎了上去道:「怎麼勞煩二夫人親自來接呢。」
  
  林氏這才知道,這是靖寧侯的堂弟媳婦,上官二夫人,二夫人長得清雅,嘴巴卻很是能說,說話又俏皮,幾句話就讓林氏幾個舒緩了些,不像先前那般拘謹了。
  
  「今兒老太太聽說幾位太太和姑娘們要來,一高興,身子也清爽了,也要出來熱鬧,這不,大嫂正在服侍著老太太呢,讓我出來迎幾位,還請幾位太太不要見怪,咱們這就到花廳裡喝茶說話。」上官二夫人笑著在前頭引路,林氏聽了心裡這才好了些,畢竟她可是寧華郡主的親家,按理,來迎她的應該是寧華才對。
  
  進了花廳,就見寧華郡主正恭敬的站在一個年約五十的婦人身邊說話,那婦人容長臉兒,皮膚白淨,看著一臉慈和的笑容,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雍容華貴之氣,寧華夫人的下首坐著一個面色薑黃,體態病弱,年若三十多歲的夫人,卻不知是誰。
  
  二夫人引著林氏幾個向上官老太太介紹,寧華這才轉過身來,向前走了幾步,做個相迎的姿態,臉上卻帶著倨傲之色,趙姨媽,林氏和二太太過去給上官老太太見禮。
  
  上官老太太一雙眼睛直往婉麗幾個身上溜,寧華卻只牽了趙姨媽的手到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趙夫人養了個好兒子,年紀輕輕的不願意萌祖蔭,非要自己下場考試,十六歲時就中了舉人,如今又打算著明年考進士了呢。」
  
  老太太聽了眼睛眨了眨,點了頭道:「還真是個好孩子。」卻不再肯多說,寧華也就不好繼續往下說了。
  
  老太太就跟林氏閒聊起來,林氏心中高興,攜了婉麗的手道:「……這就是我那不爭氣的四丫頭,婉麗還不上前給老祖宗請安。」
  
  婉麗裊裊娜娜的上前,大大方方的給上官老太太行了一禮,老太太細看了婉麗幾眼,向婉麗招手:「呀,真是個可人兒呢,長得就像畫裡出來的一樣,來,快到奶奶跟前來,告訴奶奶,你平日間都學了些什麼?」
  
  婉麗親暱的挨在老太太身邊,微羞著說道:「琴棋書畫都有些涉獵,只是不精,娘說那些個都是好玩兒的呢,平日裡娘還是讓我多學些女紅,每日都必背女訓一遍才能睡覺。」
  
  女紅?顧婉麗還真能瞎掰,她平時最是沒耐性,又只喜歡吟詩作畫,附庸風雅,覺得女紅最是俗氣,做女紅不是浪費了她顧四小姐的美好時光麼?女訓?要背的只有婉清和婉容好不好,她何時背過?
  
  婉清垂頭在心裡好一陣腹誹,顧婉麗先前是極不願意這門親事的,沒少跟林氏鬧,今日一來靖寧侯府,看到了侯府的富麗堂皇,自然心眼也活了,反正拗不過父母之命,能嫁進如此富貴之家做大少奶奶,倒也不錯,於是,清高的婉麗小姐也俗氣的喜歡起女紅來了,在上官老太太面前表現的貞靜溫婉,好一副淑女模樣兒。
  
  老太太聽了果然很高興,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己的孫女兒一樣的慈祥喜愛。
  
  一旁的那位病弱的夫人先前一直是冷清的坐著的,這會子臉上也帶了笑,跟林氏攀談了起來,說到了婉清:「聽說夫人有個女兒很是孝順,小小年紀就是濟庵寺裡替你家老太太祈福半年,是哪一個?」
  
  林氏如今知道她就是壽昌伯夫人,樂得把婉清牽了出來,笑著跟壽昌伯夫人介紹。
  
  壽昌伯夫人一看婉清,雖然長得瘦瘦弱弱的,但眼睛清澈明亮,唇紅齒白,玉雪一團的,又清麗又可愛,立即就喜歡起來,又問婉清訂過親沒有。
  
  婉清聽得心頭一震,抬眸迅速地看了林氏一眼,這樣子看在壽昌伯夫人眼裡就是害羞,懂禮了。
  
  林氏忙回道:「清丫頭明年及笄,倒還沒有說親。」
  
  壽昌伯夫人聽了臉上的笑容就更加舒展了。
  
  一旁婉容的臉色卻有些發沉起來,壽昌伯雖比不得靖寧侯府權貴,但也是京中貴卿,憑什麼她年紀最大,林氏不趕緊著給她說親,而是給比她小的婉清,何況還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家……藏在袖子裡的一雙纖纖素手就緊握成拳,長長的指甲差一點掐進肉裡。
  
  「那就好,我那犬子今年二十,倒是與三姑娘年貌相當,這孩子我瞧著就喜歡呢。」壽昌伯夫人看婉清的眼神十足像在商店裡挑東西,看得婉清一腦門子的汗,整個心都揪了起來了。
  
  林氏笑著正要順話接下去,就聽上官老太太說道:「子怡呢,讓子怡還有子萱幾個帶著顧家和趙家幾個姑娘去園子裡頭耍吧,園子裡茶花,櫻花開得正妍著呢,難得來,就別拘在我這老婆子跟前了。」
  
  寧華聽了忙點了頭,讓子怡和子萱帶著幾個女孩兒去了園子裡頭。婉清和婉容兩個一個是害怕,另一個是著急,都不太想著,但也知道,老太太是看林氏和壽昌伯夫人當著她們幾個晚輩的面就公然談論親事,很沒禮,故意支了她們出來呢。只好垂了頭跟著上官子萱出來了。
  
  上官子萱是二夫人的女兒,長得小家碧玉的樣子,性格也柔和,與沉穩大方的趙淑媛倒是很談得來,婉麗就問起上官子怡:「怡姐姐,前兒可是說好了,要一起作詩的呢,今兒難得人這麼齊,不如找個地兒作吟幾首可好?」才還在老太太跟前說詩文不過是好玩兒,這會子又忍不住想顯擺了。
  
  上官子怡今兒有天魂不守舍,懶懶的,聽了這話便說道:「聽說四妹妹不僅詩文好,女紅也是一流,可有好的新鮮花樣子,也給我開開眼界。」
  
  顧婉麗聽了就有點尷尬,她對女紅向來不上心,哪裡知道什麼親樣子,抬眸見上官子怡目光炯炯地看著她,便不好意思地敷衍道:「好啊,下回姐姐去我家玩兒,我再送你幾樣啊。」
  
  一旁的婉容就笑道:「要說起來,我們家女紅最好的是我三妹妹呢,她心思最巧了,很多花樣子都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別具一格呢,前兒個我還看她繡了個極好看的書袋送給了昱軒哥呵,昱軒哥哥是是喜歡得不得了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1:34

  第二十六章:婉容又挑事
  
  這話一出,不止是顧婉麗,就是上官子怡也沉了臉,她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婉清道:「原來三妹妹這般的貼心貼意啊,對昱軒哥哥也太好了些吧,就不怕人說你是私相授數麼?」
  
  這話說得就太嚴厲了,私相授數在這個時代可是傷風敗俗的,不止是損壞了婉清的名聲,就是趙昱軒也是受不起這個罵名的。
  
  趙淑媛聽了就皺了眉頭,她輕蔑地掃了婉清一眼,冷冷道:「我哥哥可是再清雅規矩不過的人了,性子又好,打小兒起,就不知有多少沒臉沒皮的人上桿子的送東西給他呢,不過一個書袋子,又算得了什麼。」
  
  婉清聽得臉色鐵表,苦笑著正要說話,顧婉煙氣不過將她一扯道:「正像表姐說的,不過一個書袋子罷了,算得了什麼,若這也算什麼私相授數,那三妹妹還送了我哥哥和存孝一人一個呢,難不成,她和我哥嫡親的堂兄妹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私情不成?」
  
  趙淑媛聽了臉色就有些發紅,她原也是個沉穩的,只是被上官子怡一句話給氣著了,再加上又知道哥哥對婉清的心事,便看婉清不順眼,說話就刻薄了些。
  
  上官子怡聽臉色也好了一些,顧婉容卻又冷哼一聲道:「就怕有人藉著關心存孝的名,趁機接近昱軒哥哥呢,要不,怎麼昱軒哥哥會花那麼多心思尋了名花來,只送給三妹妹,沒送我們幾個呢?軒哥哥這心也偏得太厲害了些。」
  
  這裡是靖寧侯府,人說家醜不外揚,顧婉容卻是鐵了心要在外面敗壞她的名聲,讓她出醜,婉清心裡氣得快要炸了,卻又不知道如何解釋,一抬頭,就見上官子怡臉色黑如鍋底,顧婉麗也是臉色鐵青地對她道:「哼,還真跟你那做小婦的姨娘一樣下賤!」
  
  婉清氣得臉都紅了,顧婉麗哪裡還有半點姐妹情宜,當著外人的面就如此輕賤於她,真以為她是軟柿子好捏麼?不就是想挑起上官子怡也討厭自己嗎?那要出醜大家一起出好了,於是似笑非笑地說道:
  
  「我對那什麼名花是半點興趣也沒有,至於送書袋子嘛,表哥就要下考場了,送個文具給他也不過是禮數上的事,比起二姐姐送自己繡的香囊,四妹妹每日派了人送吃食過去,還把大舅家送給你的那只懷表也送給表哥貼身帶著,我這還真不算什麼了。哦,二姐姐,差點忘了,你也是小婦養的,不知道你聽了四妹妹這般罵我,心裡是否就很舒坦呢?」
  
  婉容聽得臉色一白,眼裡卻帶了挑釁的譏笑。
  
  果然,顧婉麗惱羞成怒了,她原本就是府裡頭橫慣了的,從來就沒把婉清和婉容兩個當成姐姐待過,想打想罵由心,婉清在靖寧侯府,當著上官子怡還有一從姐妹們的面如此揭她的老底,潑她面子,她哪裡受得住,一時也顧不得淑女風範了,揚手就向婉清一巴掌甩了過來「你再胡說我撕了你的嘴。」
  
  婉清說完後就有些後悔了,何必中了婉容的挑撥呢,只是她心裡受不得顧婉麗連同她的生母一起污辱,說了也就說了,見婉麗打來,她也沒打算躲,以婉麗的性子,躲了這一下,會更加沒完,正等著那巴掌打到自己的臉上時,眼前突然晃過一個玄色身影,一記清脆的巴掌響亮的甩在了顧婉麗的臉上。
  
  等看清時,卻哪裡還見人影,幾個女孩子像看到了鬼一樣,目瞪口呆的看著臉頰被打得紅腫的顧婉麗,婉麗哪裡吃過這種虧,衝過來就要揪婉清的衣襟,「你……你竟然敢打我!」
  
  顧婉煙走過來擋在婉清面前道:「四妹妹,三妹妹可是動都沒動呢,你可不能錯怪了她。」
  
  婉麗當然知道不是婉清打的,但她莫名其妙挨了打,丟不起這個人,非要找個出氣的不可,不依不饒的就衝過來要打婉清,婉清一抬手握住她揚起的手道:「四妹妹,舉頭三尺有神明,保不齊剛才你那一下,就是有神靈看不過你欺負我才挨的呢,你要不怕再挨打,大可以再欺負我就是。」
  
  古人最是信鬼,剛才那一耳光確實神鬼不知,大家都只見有個身影晃過,打了婉麗後就嗖的不見了,連男女都沒分得清。婉麗果然嚇住了,放了婉清,嚶嚶的哭了起來,她的臉火辣辣的痛著,覺得自己的臉面全都丟盡了,捂著臉就對跟她的丫頭白霜道:「去稟告娘,我回去了。」
  
  上官子怡一聽急了,顧婉麗畢竟是老太太訂下的兒媳,而且,寧華郡主可是應過她,今天會商議她和趙昱軒的親事,顧婉麗這一走,她會挨老太太的指責不說,自己與趙昱軒的親事怕也要受阻。
  
  如此一想忙拉住顧婉麗好言相勸,顧婉麗若是幾句話對勸得好的,今兒也不會在靖寧侯府對著婉清耍橫了,她如今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欺負了她,一把甩開上官子怡的手道:「哼,你們合著伙來欺負我,我還留著做什麼,剛才究竟是誰打的我,你們心裡有數。」
  
  上官子怡尷尬的笑了笑,目光閃了閃,附在顧婉麗的耳邊說了一句話,顧婉麗聽了收了哭,臉上露出嬌羞的神情來,趙淑媛見了也在邊上好勸了一歇,給顧婉麗戴了好些高帽,這才哄轉了她。
  
  上官子怡又著人去拿了藥膏子來給顧婉麗塗上,再撲厚一點粉,臉上的紅印倒不是太現了,幾人就又好說好笑的往園子裡逛,只是趙淑媛和上官子怡還有顧婉煙幾個都有點疏遠顧婉容了,顧婉煙明著就罵她是惹禍精,婉容想要發作,被婉麗不時投過來的兇惡眼神給嚇住,倒底再沒陰陽怪氣的挑事了。
  
  上官子怡對婉清有了敵意,只拉著趙淑媛姐妹和顧婉麗說話,對婉清很是冷淡,婉清樂得跟顧婉煙一起,只跟在後頭走就是。
  
  幾個人走到一處櫻花開得最燦爛的地方,倒底都只是十幾歲的小姑娘,看著陽光下怒放的櫻花,加上風吹來時,片片花瓣雨輕揚翻飛,美得如人間仙境一般,一時就忘了心中有芥蒂和算計,高興的在花海裡嬉戲追逐起來。
  
  婉姻追著婉清到了亭子邊上,這時就聽見有兩個人在假山後面說話:
  
  「你怎麼也到雪櫻園裡來了,不要伺侯大少爺嗎?」
  
  「大少爺今兒身子清爽多了,吃過藥後,就說要出去走一走,今兒天氣這麼好,我難得偷個閒,也來園子裡逛逛。」
  
  「要說也是,大少爺這身子也病了很多年了,你跟了這麼個主子,也著實辛苦。」
  
  「不過是作奴才的,服侍哪個不是服侍,做好份內的事情罷了,也說不得辛苦的,紫凌姐姐,你快別這麼說,要是讓人聽去,可就不好了。」
  
  「唉,我不是可憐你嘛,大少爺如今身子一日不是一日了,保不齊還過不了這個夏呢,到時候,你也就熬到頭了,好在大少爺心善,沒收了你做通房,將來……等大少爺過了之後,你再換個主子,以你的相貌,你還是有前程的……」
  
  婉清和婉煙躲在假山旁一動不敢動,驚得目瞪口呆,怪不得靖寧侯府會跟一個小小的五品府伊家結親,原來,那個世子爺是個病殃子,隨時都可能稀匹呀,那顧婉麗婉過來,不就是沖喜的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1:46

  第二十七章:遇邪魅男
  
  她正暗驚時,就聽見光噹一聲響,那兩個正聊得起勁的丫頭嚇了一跳,從假山後轉了出來,隨即就聽見上官子怡的聲音:「四妹妹,你這是要做什麼?」
  
  婉清嚇了跳,原來顧婉麗也在亭子這邊嗎?那她不是全都聽見了?婉清偷偷伸出頭去,就見上官子怡似笑非笑的看著顧婉麗狂奔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兩個丫頭嚇得面無人色,跪在了上官子怡面前,顫聲道:「小姐……求您饒了奴才們這一次吧。」
  
  上官子怡對兩個丫頭道:「你們還真是會嚼舌根子呢,你們可知道剛才的那個顧小姐是誰嗎?她可是大哥就要娶過門的妻子,現在是你們自己去老太太跟前領罪呢,還是我帶你們去?」
  
  兩個丫頭嚇得忙對她磕頭,一個勁的求饒,婉清原以為上官子怡會帶著這兩個丫頭去發落了她們,結果卻聽她道:「饒了你們也行,只是我心裡惦記著大哥,可大哥脾氣太怪,不肯讓我去看他,他病了我也照顧不到,心裡甚是難受,以後……」
  
  其中那個在大少爺跟前的丫頭一聽便知道她的意思,忙接了話道:「小姐對大少爺的一片兄妹親情奴才心中感佩,小姐放心,大少爺有什麼不好的時候,奴才一定去稟報您。」
  
  上官子怡見她很是上道,反而給她們兩個一人賞了二兩銀子,才施施然走了。
  
  婉清不由在心裡腹誹,大宅院裡長大的果然都是搞陰謀的老手,上官子怡只是輕輕鬆鬆幾句話,就得拿捏住了靖寧侯世子身邊貼身丫頭聽命於她,以後那世子爺身邊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她就能立馬知道曉。
  
  而如今看來,剛才這一件事倒像是一個局,一個故意讓顧婉麗知道靖寧侯世子身體病弱的一個局。至於這個局是誰設計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就上官子怡這麼巧,剛好就把顧婉麗帶到這裡,剛好就聽到這一番話的情形來看,上官子怡就算不是局的設計者,也是參與者了。
  
  她突然就有點同情那個沒見過面的靖寧侯世子了,親娘沒了,後母怕是個厲害的,聽說寧華郡主自己有個親生兒子,也到了十五歲,寧華怕是巴不得病弱的世子早死吧,會阻止世子成親,也是不想世子有後吧……如此,她的兒子才能名正言順的承接了世子之位,豪門大宅裡的這點破事啊,總離不得個利字。
  
  等上官子怡走遠了,婉煙才拉起婉清的手往回走,婉煙的情緒也很低落,她也要說親事了,就是不知道也會說個什麼樣的人家。
  
  婉清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一樣的,二太太那麼疼你,二老爺又是身居要職,你家就只你這一個嫡女,二太太怎麼著也會給你找個如意郎君的。」
  
  婉煙見她明明心情更糟,卻一副小大人模樣的安慰自己,不由莞爾一笑,拿手指戳她的頭道:「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我瞧著,婉麗回去肯定會哭著鬧著不肯嫁的,大太太也是拿她當心肝肉疼著的呢。」
  
  婉清聽得臉一白,立即明白過來婉煙的話來,心立即沉入了谷底,這會子她倒是希望林氏已經答應壽昌伯夫人的提親了,嫁給一個未知的人,總比嫁給一個可能立即就要死的人好吧,她也不想年紀輕輕就守寡啊。
  
  正暗自擔心,這時,趙淑媛身邊的一個丫頭過來尋她道:「兩位小姐,我們小姐幾個正在那邊玩投壺,請大小姐和三小姐過去也一起玩兒。」
  
  婉清聽了便放下心思應了,和婉煙一起跟那個丫頭過去,但行至半路時,二太太使了人過來,說是文華閣大學士夫人來了,要見婉煙,請婉煙過去,婉煙只好跟婉清分開,跟著丫頭去了。
  
  顧清跟在趙淑媛的丫頭身後往前走了好一段路,也沒到趙淑媛玩投壺的地方,看路徑,倒像是去二門的,她不由停了步子:「這位姐姐,大表姐究竟在哪兒玩呢,不會是在前院吧?」
  
  那丫頭笑道:「哪能是在前院呢,過了這個月洞門,就在前面了,沒過二門呢。」
  
  婉清只好繼續往前走,誰知一眨眼的功夫,那丫頭竟然拐個彎就不見了,她不由愣住,覺得不對勁起來,返身提了裙就往回跑,誰知一頭就撞到了一堵硬牆上,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婉清驚駭地抬頭,一張俊美邪魅的臉映入眼簾,一雙肆意張狂的眼睛正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她,帶著審視和挑惕,還有一絲的邪戾,婉清倒抽一口氣,猛地將男人一推,連退了好幾步,附身行禮:
  
  「無意衝撞了公子,對不起。」說完,也不等男人回答,抬腳又跑,這個男人分明就是早就等在這裡了,見她過來後,就站在她身後了,這分明就是個陷阱啊……
  
  但還沒走兩步,手就被人拽住,男人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聲:「跑什麼,爺又不是鬼。」
  
  不跑等著人來捉姦,說自己在此私會男人麼?但很明顯力量懸殊太大,無謂的掙扎既會惹怒男人,更不雅,讓人看著好像她跟男人在糾纏似的,婉清立即冷靜了下來,板著小臉道:「請公子自重,小女子並不認識公子,此處再無別人,孤男寡女著實不便。」
  
  那人鬆了她的手,婉清再次後退幾步,與他保持距離,就看到男人有一雙冷傲又桀驁不馴的眼睛,身材高大修長,一件白色袍子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上面誇張的繡著大大的紅牡丹,頭上帶了顆碩大的東珠,配上他粗獷硬朗的五官,整個人顯得邪戾而騷包,婉清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穿戴的人,明明就有一身貴族之氣,偏穿得像個暴發戶一樣,怎麼看怎麼覺得刺眼。
  
  「以前沒在姑姑家見過你?你是誰?」男人似乎也頭一回被一個女孩如此大膽的打量,狂肆的眸光裡露出了幾分趣味來。
  
  婉清驟然明白,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壽昌伯夫人的兒子,寧華郡主可不就是他的姑姑麼?她的目光不由又多了幾分審視,這就是自己將來要嫁的男人麼?長得還過得去,可怎麼看都像個二世祖啊……
  
  「我是……」婉清正要說話時,身後就傳來一聲誇張的叫聲:「呀,那不是三妹妹嗎?三妹妹,你怎麼……」話故意停在這裡不往下說了。
  
  婉清歎了一口氣,果然劇情是按著套路往下走的,一抬眸,乞求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男人眉頭半挑,似乎也明白了一些,雙手負於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來人。
  
  婉清回頭,就看見顧婉容和趙淑媛,上官子怡正往這邊走,她們身邊郝然跟著趙昱軒,那雙溫潤滑的眸子在看到婉清時,先是一亮,隨即又蒙上了一層深深的憂鬱。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1:57

  第二十八章:病弱的世子
  
  「三妹妹,好歹咱們家也是書香門弟,母親第一次帶你出門子,你竟然在客人家裡與外男私會,你……你不要臉,我們顧家還丟不起這個人呢。」顧婉容果然一開口就毫不留情,直接潑髒水。
  
  「就是,清妹妹,這裡可是靖寧侯府呢,頭一回來,你如此行事,可是連著我們幾個姐妹的臉都丟光了,以後二姐姐和四妹妹的聲譽都要受你影響了。」婉清正要說話,趙淑媛又加了一句。
  
  婉清冷冷地看著趙淑媛,又看了眼臉色蒼白的趙昱軒,趙昱軒墨玉般溫潤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如一汪深潭般幽暗深遂,一絲隱痛埋在眼底,清俊的身影憑添了幾分落漠來,婉清覺得喉嚨裡發苦,再看一旁滿含譏笑的上官子怡,心中冷笑,一切,都只是因為趙昱軒對她的這分情誼,所以才招來這麼多的妒嫉與無妄之災吧。
  
  趙淑媛想讓她哥哥斷了對自己的這份情,所以才設計了這麼一出,而身在靖寧侯府,沒有上官子怡的幫助,她再聰明,又如何能設計得如此巧妙,如何能將壽昌伯世子也設計得進來?
  
  還有顧婉容,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她自己得不到好的,就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過不好,心甘情願的被人當槍使。
  
  婉清不怒也不羞,只是靜靜的,直直的看向趙淑媛,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罷了,心思怎麼就這般的毒呢?
  
  雖然只是十四歲的年紀,又瘦瘦弱弱的,但那雙眼睛卻明亮乾淨得不容人褻瀆,那淡淡的眼神似有穿透靈魂的魔力一般,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趙淑媛沒來由的心一慌,垂眸避開了婉清的清神。
  
  婉清輕勾豐唇,淡淡地說道:「大表姐為何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是心虛麼?你的丫環綠萼不知在哪裡呢?她把我帶到這裡來後就不見了蹤影,不會是做了虧心事,被雷劈了吧。」
  
  「你胡說些什麼,綠萼跟在我娘身邊,如今還在花廳裡呢,才子怡妹妹和二姐姐可都是親眼看見了的,你自己行為不檢,被人撞破,倒把髒水往我身上潑……」趙淑媛果然是不認帳的。
  
  婉容未等她話音落下,對著婉清就以姐姐的恣態教訓起來,「你真是丟盡了我們顧家的臉,自己不要臉也就罷了,連著姐妹們都受影響。」邊說,邊抬手就向婉清打來。
  
  婉清正要躲時,就聽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再次響起,抬眸看去,卻見壽昌伯世子慕容凌雲正嫌惡地看著婉容,罵道:「爺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狠心的姐姐,莫說爺與這位三妹妹沒做什麼,就算是做了什麼,你做姐姐的看到,也只有包瞞圓融的,哪有巴不得把屎挑臭,恨不很逼死自家親妹妹的道理,爺平日是不打女人的,但你們污她也就罷了,口口聲聲說她行為不檢,可不連著爺也一塊罵了麼?」
  
  婉容被打得頭暈目眩,驚懼地看著慕容凌雲,縮著身子躲到上官子怡身後,顫著聲道:「你……先頭四妹妹也是你打的?」
  
  「那是我打的。」另一個磁性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個修長清瘦的身影緩緩的從月洞門裡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的,竟然是先前騙婉清來的綠萼。
  
  那男子臉色臘黃,長著精緻俊逸的五官,卻因滿臉的病容而讓人忽略了他原本的俊美,他幾乎是走一步,就要輕咳一聲,明明只是幾步遠的距離,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一般,半晌也沒有走過來,身子飄飄搖搖的,像是隨時都能被風吹走一般,他一直垂著眸,婉清看不到他的眼睛。隨著他的走近,婉清聞到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識的檀香。
  
  趙淑媛在看到綠萼時,身子一顫,拿眼橫著綠萼道:「綠萼,你不好生在太太跟前伺候,怎麼地跑這裡來了。」
  
  那病弱的男驟然抬眼,睛神如利劍般射向趙淑媛,這樣的眼神太過磣人,如同要凌遲了她一樣,趙淑媛忍不住就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就躲到了趙昱軒的身後。
  
  「小姐,我……」綠萼跪在了地上,怯怯地看著趙淑媛,趙淑媛心知計劃敗露,垂了頭就想要走,那病弱的男子手一抬,攔住她道:「趙小姐,污人清白之後,連句道歉也沒有麼?」
  
  趙淑媛就眼巴巴地看向上官子怡,上官子怡秀眉微皺了皺,趙淑媛可不能在靖寧侯府受委屈,她還想著要嫁給趙昱軒呢,得罪了小姑子可不好,何況,這事她也有一份的,猶豫地開口道:「大哥,趙姐姐是客人……」
  
  「閉嘴!再讓我看見你欺負她,小心我揭了你的皮。」上官夜離道,明明就連站都站不穩,偏渾身散發著森冷之氣,跋扈如上官子怡,也嚇得臉色一白,忍不住嘟囔:「她不過是個五品小官家的庶女,大哥為何以如此維護,還罵我……」
  
  這個她,當然是婉清了,突然有個這樣的人維護著,儘管不認識這莫明冒出來的男子,但接連兩次替她出氣,婉清自來這個世上後,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對她好,鼻子忍不住就一陣發酸起來。
  
  「你做錯事還敢狡辯,要不要去老祖宗那說個一二三四?」上官夜離一句話沒說完,又連連咳了好一陣,瘦弱的雙肩縮成了一團,像是就要閉過氣一般。
  
  上官子怡死死地咬了咬嘴唇,還是老實地垂手立在了一邊,不敢再頂嘴。
  
  趙昱軒靜靜地看著婉清,眼裡是濃濃的關切和憐惜,還有一絲歉疚,拉了趙淑媛的手道:「外面風大,不要再在園子裡了,回娘跟前去吧,我去前面了。」
  
  他也不是傻子,早看出來是趙淑媛設的計,只是畢竟是他的妹妹,他不能戳穿,但至少他是相信自己的吧,婉清的臉色緩和了些,感激地看了趙昱軒一眼,被人信任的感覺讓她覺得溫暖。
  
  耳邊突然陰風測測,頭皮發麻,卻不知這感覺來自何處,不由抬眸四顧,就聽見上官夜離拿眼瞪她,咬牙切齒的罵道:「還看,不知死活!」
  
  那雙眸子,看著清冷,卻澄淨如山泉,眸底閃著灼烈的火光,像是平靜湖面下正翻流著的暗湧,隨時會捲起驚濤駭浪,婉清被那眸子深深吸引住,那個冰冷的夜晚,那個羞澀的劫匪,那雙美得令人眩目的眼睛……可是,她怎麼也不能與眼前這個瘦弱得隨時就可能倒下的男子聯繫在一起,這樣的身子還能去做劫匪,與朝庭對抗?打死她也不信。一時竟忘了自己被某人莫名其妙罵了。
  
  趙昱軒在聽到上官夜離的喝罵聲後,身子一僵,緩緩回頭看向婉清,可婉清正一臉迷芒地看著上官夜離,明澈的眸子裡波光瀲灩,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趙昱軒的心像被人扯住了弦,一陣抽痛,狼狽回頭,腳如拖上了千斤重鏈,怎麼都提不起來。
  
  上官夜離罵得不錯,他就是婉清的禍水源頭,如果不是他太過關心婉清,婉清又怎麼會遭來這麼多的禍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2:09

  第二十九章:爺就想娶你
  
  雖然,綠萼什麼也沒說,但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上官夜離也並沒有再追究下去,趙淑媛走時,綠萼也小心的跟在她後面走了,婉容實在很怕靖寧侯府這個凶狠可怕的病殃子世子,不過,想著婉麗就要嫁給這樣一個人,她又感到莫明的快慰,還沒進門呢,就被相公打了一耳光,而且,還是這麼個隨時都可能病死的人,侯府又如何,嫁進來了也是個受苦的,保不齊沒個一兩年就會守寡呢。
  
  如此一想,她覺得心裡平衡多了,臉上還火辣辣的痛著,慕容凌雲那一巴掌下手比較重,但不知怎的,她竟然就是不生氣,還不時的偷偷睃慕容凌雲一眼,耳根子不知不覺就紅了,這個男人……雖比不得趙昱軒那樣俊雅如玉,但勝在氣宇軒昂,至少,不是病殃子啊,一想起林氏很可能會把婉清嫁給他,她的心又惱火起來,抬眸狠狠地剜婉清一眼,憑什麼啊,她哪裡就比自己強了,同樣是庶出的,雖然長得漂亮點,但還沒成年,沒長開呢,哪比得自己自值花信,身材窈窕豐潤嬌媚啊。
  
  目光還沒收回呢,脖子處就感覺到一陣涼嗖嗖的,猛的心一驚,抬眼看去,就見上官夜離就像地獄裡的羅剎一樣森冷地瞪著她,她嚇了一跳,忙縮著脖子退開一步,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罰這個閻王了,只是再也不敢拿眼剜婉清了。
  
  慕容凌雲笑著走到婉清身邊道:「我原是在前頭玩得正好呢,玫兒說,我娘今兒給我說了門親事,那小娘子就在園子裡頭,讓我過來相看相看,不知,可是三妹妹你呢?」
  
  婉清聽得一臉通紅,這個人也太放肆了吧,哪有這樣問姑娘家話的,抬眸就瞪了慕容凌雲一眼,嗔道:「婚姻大事,當是父母之命,既是世子爺的母親訂下的親事,世子爺當然得問夫人才是,小女子可不敢僭越。」
  
  婉清的話音未落,就聽得撲哧一聲笑,縮在一旁的上官子怡忙摀住了嘴,大眼滴溜溜亂轉,生怕慕容凌雲向她發火。婉清話說得客氣,實則在充慕容凌雲的長輩呢,暗地裡就損了他一道。
  
  慕容凌雲卻不氣反笑,手中折扇騷包的一收,扇骨在掌心輕輕敲打,俊眸肆意地盯著婉清,似笑非笑道:「好個利嘴,竟然敢占爺的便宜,不過,爺喜歡你這樣的,爺這就跟母親說去,除非是你,換個人爺還不娶了。」
  
  說罷,也不看婉清的表情,邁著方步,得意的揚長而去。
  
  婉清愕然地看著慕容凌雲自戀的背影,感覺一陣頭痛,一轉眸,就看到上官夜離那張陰戾低沉的俊臉,像是要生吞了她似的,她不由自主就後退一步,都不知道哪裡得罪這個人了,草草向他行了一禮,轉身逃似的跑了。
  
  顧婉麗挨了打,又得知未婚夫婿是個病殃子,心情很是不好,幾次催促著林氏快些回家,林氏當著上官老太太和寧華郡主的面也不好細問,只好哄她好歹吃了午飯再走,婉麗就一個勁的抹眼淚,上官老太太看著便把上官子怡和子萱兩個狠罵了一回,說她們沒有照顧好客人,上官子怡心知婉麗在傷心什麼,心裡覺得好笑,面上很乖巧的認錯。
  
  午間,幾個長輩坐一桌,姑娘們也團團圍了一桌吃飯,壽昌伯夫人許是高興,席間就小喝了兩口酒,卻似嗆著了,猛然咳了起來,越咳越厲害,纖弱的身子喘成了一團,她身邊跟著的婆子忙拿出藥來遞給她,她咳了好一歇,兩頰菲紅似血,吃了藥,才算停了。
  
  老太太看著就皺了眉,安撫道:「夫人還是到暖閣裡歇歇吧,一會子請太醫來瞧瞧,身子不好,就該在家裡歇著才是,兒孫自有兒孫福,看把自己累得,可憐見的。」
  
  壽昌伯夫人卻是不肯,強撐著道:「是我不好,吵著老太太了,我這是痼疾,這身子也挨不得多久了,就是不放心凌雲那孩子,想讓他早些成個家,我就是去了,心裡也安生了,如今,總算能落個妥,心裡也舒坦了。」說著,便轉過頭來,慈愛地看著婉清。
  
  婉清被她的看得頭皮發麻,心中哀歎,難道自己的終身就這樣給訂下來了麼?那個二世主,一副騷包樣,雖是沒有大婚,只怕府裡頭的小妾通房成了堆了,她可不想與一堆子女人爭老公啊……
  
  寧華郡主眼眶濕濕地握住壽昌伯夫人的手道:「快別說傻話了,你還要看著雲哥兒成親後,抱孫子呢。」
  
  用過飯後,林氏便帶著婉容婉麗婉清幾個先行告辭了,寧華郡主也沒強留,又送了婉麗幾個好些禮物,親送至了二門外。
  
  趙姨媽和二太太卻被寧華熱情的留下來聽戲,所以,回來的就只有顧家母女。
  
  回府後,剛一下馬車,婉容和婉清瞧著林氏臉色難看,就想溜,林氏一聲暴喝:「趕著股胎呢,去上房。」
  
  婉清心裡就打鼓,婉麗受了委屈,林氏肯定是要遷怒她和婉容了,不知這一次又是跪佛堂還是關黑屋。
  
  誰知顧婉麗這一次卻似賢達了,一拉林氏的手道:「娘,兩個姐姐也累了,還是讓她們回自個院子歇著吧。」
  
  林氏就疑惑地看著婉麗,婉麗對林氏眨了眨眼睛,杏眼裡水霧盈盈,看得林氏一陣心肝肉疼,忙點了頭,冷聲對婉清兩個道:「哼,看著你們四妹妹的面上,就放了你們,今兒在侯府你們究竟都做過什麼,自個心裡清楚,可都給我仔細著點。」
  
  婉清和婉容忙垂頭應了,行過禮後,才退了回去。
  
  婉麗跟在林氏後頭剛一進門,就和身撲進了林氏懷裡大哭:「娘,我不要嫁給那個病殃子,不要啊。」
  
  林氏嚇了一跳,扶著她的臉問道:「什麼,什麼病殃子,你在說些什麼?」
  
  婉麗就把在園子裡聽到的,兩個丫頭的談話都告訴林氏了,林氏聽了當時就覺得手腳冰冷發麻,委頓地坐在椅子上,半晌沒有作聲。
  
  「娘,這親事您可一定得退掉,女兒還小,可不想嫁過去就守寡啊,他……他聽說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指不定就是讓我嫁過去沖喜的,娘,您怎麼忍心……」
  
  「可是……這是你父親和靖寧侯爺訂下的親事,三媒六聘都走過了的,六禮也行了三禮,如今要退,豈是那般容易的,再說,你父親才是個五品府伊,如何敢得罪了侯府……」林氏也是六神無主,聽了婉麗的話只覺得一瓢冰水當頭澆下,連骨頭裡都透著寒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2:23

  第三十章:讓誰替嫁
  
  「那怎麼辦?娘,你就忍心看著女兒往火坑裡撲去?寧華郡又是個後娘,你看她那一副利害樣,女兒去了,怕是過不得兩年,就會被治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娘,我不要嫁,不要嫁個半死人啊,娘。」婉麗哭得淒婉悲傷,婆娑的淚眼淋濕的林氏的心,揉碎了她的肝腸,林氏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哽著聲道:「我的兒,你莫急,莫急,一定有法子想的。」
  
  婉麗眼珠子一轉,急切地扯住林氏的衣袖道:「娘,有了,你讓三姐姐嫁好了,哦,要不,讓二姐姐嫁,反正她都十六了,還沒找婆家呢,她嫁過去,可是正兒巴經的世子嫡妻,以她那小娘養的出身,能做個嫡妻就是前世的造化了,娘,你讓二姐姐嫁過去吧,反正侯府是要沖喜,顧家給個女兒過去就是了,不定非得是女兒啊,娘,我可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可是……」林氏皺起了眉來,靖寧侯雖算不得皇親國戚,但也是朝中卿貴,侯府世子怎麼可能娶一個庶女為妻?如此一來,與悔婚又有何區別?
  
  「娘,你認了二姐姐在你名下不就好了嗎?兩個姐姐原都是你教養長大的,開祠堂上宗譜就好了啊。」婉麗看林氏鬆動,忙說道。
  
  林氏聽了緩緩推開婉麗,站了起來,在屋裡踱著步子,喃喃道:「開祠堂……又豈能只讓婉容入族譜,庶女能入,那庶子不是更應該入了麼?不行,我豈能讓那兩個野崽子分薄你大哥的家產,入了族譜,就要送他們入族學……」
  
  婉麗聽得又哭了起來,跪著爬過去扯住林氏:「可是娘,除了這個,您還有別的法子麼?如今六禮行了三,再不加緊,只怕女兒的婚期就要定下來的,到時,您再想法子也來不及了呀。」
  
  林氏黑臉咬唇,眼神凌厲的看著碧紗櫥上的繡著的那一對展翅欲飛的黃鶯,狠聲道:「如今也只有一個法子了……」她話音未落時,就聽到一聲悶響,林氏一驚,揚了聲道:「誰在外頭?」
  
  只聽得一聲貓叫,外面金嬤嬤就追了出去,回來稟道:「太太,一隻野貓。」
  
  婉清回到屋裡,方媽媽忙給她解了披風,讓麥冬去沏杯茶來,問道:「侯府比起咱們府裡來,怕是要富麗堂皇很多吧,三小姐今兒也算是開了眼界了吧。」
  
  婉清喝了一口茶,抬眼殷殷地看著方媽媽,將在侯府裡看到的事情全都跟方媽媽說了一遍,方媽媽聽了倒是喜笑顏開,拿了帕子試著婉清的嘴角:「如此說來,那壽昌伯夫人倒是喜歡小姐了,那世子也不是個糊塗的,小姐,若是能進伯爵府為世子夫人,你也是苦盡甘來了,不知夫人可是允了這門親事?」
  
  婉清心事重重的搖了搖頭,不過,按想,林氏應該是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吧。可,這不是她想要的啊。
  
  不多時,原本跟著婉清出了門子的碧草回來了,婉清心知林氏回來定是要懲治自己和婉容的,就讓碧草先去探聽消息。
  
  「……三小姐不肯嫁,在太太跟前哭得凶,說是要讓二小姐替嫁……奴婢還聽到太太說,不能開祠堂,如果讓二小姐上了族譜,那二爺和三爺兩個也都要上族譜了,就會分薄了大爺的家產,而且,二爺和三爺就要名正言順的上族學了……」
  
  婉清聽得一震,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捉住碧草的手道:「你真聽清楚了,太太是這樣說的?」
  
  碧草被她抓得手痛,皺了眉頭道:「奴婢就躲在西廂房窗邊的玉蘭樹後頭,聽得真真切切。」
  
  婉清聽完起身就走,方媽媽在後頭攔住道:「你作甚麼,傻小姐,使不得啊,你這主動一去,太太正求之不得……寧可嫁個沒用的,也不能嫁個病弱的,女人家一生,若沒個男人靠著,可怎麼活啊。」
  
  婉清鼻子酸澀難忍,眼中淚霧濛濛,哽聲道:「可是那個壽昌伯世子也是個紈褲之弟,我過去了,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倒不如,嫁個病弱的,他若得好,那便兩個人和和美美的過,若不得好,我至少能得個清淨……存孝他,都快八歲了,若再不上族譜,上族學,他這一輩子就誤了,我又怎麼能忍心……」
  
  方媽媽一把摀住她的嘴,驚慌的向外屋看了看,將婉清抱在懷裡道:「奴婢知道小姐是心疼二爺,可你不知道寡婦的日子有多艱難啊,侯府那樣的人家,定是不許兒媳婦改嫁的,沒了丈夫的女人,就如同戴著了一道枷鎖,再也不得自由,你還年輕,有幾十年的日子,要怎麼熬啊,何況,寧華郡主自己還有兒子,一旦世子死了,她的兒子必定是要承爵的,到那時,再娶個世子夫人,小姐想過沒有?誰還會管一個寡婦的死活,便是死在家裡,怕也是沒人知曉的啊。」
  
  婉清怔怔地呆坐在椅子上,碧草拿著帕子給她試淚,也在一旁勸:「小姐就算不為自個想,也要為二爺想,二爺若是知道小姐為了他,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二爺大了,心裡怕也不好受吧,再說了,小姐嫁得好,二爺才能有個幫襯,才會有出頭之日啊。」
  
  婉清的心漸漸靜了下來,擦乾了淚,再次起了身,對碧草道:「二姐姐可是回了屋?上回太太給的燕窩還剩了吧,你去拿來。」
  
  碧草疑惑地看著她,婉清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吧,我就算不為自個兒想,也要為你和方媽媽想,你們忠心待我一場,總要讓你們也有個好結果才是。」
  
  碧草這才轉顏去了後屋,方媽媽嘟嚷道:「就這麼點子好東西了,小姐又何必給她,她可不是個好的。」
  
  婉清沒再多說,剛到婉容的門口,就裡見屋裡光噹一聲脆響,就見翠玉捂著頭從屋裡衝了出來,婉清只當不知,笑著問:「二姐姐可在屋裡?」
  
  翠玉也不理她,摀住頭就衝了出去,婉清微笑著進了屋,婉容抬眸見是她進來,一腳踹向跪在她跟前的翠環身上,罵道:「賤蹄子,合著外人欺負了我,如今又來看我的笑話了?」
  
  婉清知道她在指桑罵槐,只當聽不懂,笑著讓碧草拿過燕窩來道:「妹妹知道姐姐在侯府受了委屈,妹妹是特地來向姐姐問安的,這包燕窩是太太給妹妹調養身子的,妹妹沒捨得吃,送了給姐姐,姐姐也別跟幾個丫頭們生氣了,沒得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2:36

  第三十一章:誰替嫁?
  
  婉容臉色這才好了些,轉回身坐在了椅子上:「三妹妹有心了,坐吧,翠環,把前兒大姐姐送的大紅袍沏杯來給三妹妹嘗嘗,她長這麼大,怕是還不知道大紅袍是什麼呢。」
  
  「二姐姐說得是,妹妹在母親和大姐姐跟前比不得二姐姐有體面,這些個好東西,自當是沒見過的。」對於婉容的顯擺和輕蔑,婉清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面上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又道:
  
  「今日姐姐在侯府受的委屈,還是跟妹妹有關的,妹妹心裡著實還是不好受,說起來,那壽昌伯世子也忒愛管閒事了些,我們姐妹間平日裡就玩鬧慣了的,與他何干呢?還有那靖寧侯世子也是,明明病殃殃的,偏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我看著他連站都站不穩呢,可憐的四妹妹,要是知道了她的未婚夫是這般模樣,不知會怎麼想啊,母親怕是會心疼死去。」
  
  婉容聽了先也有些忿忿不平,聽到後面,臉色就有些發白了,漂亮的杏眼瞪得圓圓的看著婉清,婉清一臉天真懵懂的樣子,兀自喋喋不休,婉容就覺得煩燥了起來,翠環沏了茶上來,從她身邊經過,她突然手一揮,將兩杯滾燙的熱茶揮落,清脆的碎裂聲震得婉清閉了嘴,呆呆地看著婉容。
  
  「三妹妹,真不好意思,方才不小心撒了茶,翠環,再去沏一杯了。」翠環握著自己被燙傷的左手,痛得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卻敢怒不敢言,垂首低泣著退了下去。
  
  婉清怯怯地起了身道:「不用了,不用了,今兒二姐姐也累了一天了,一會子早些安置了吧,妹妹還有好些個繡活要做,就不打擾了。」
  
  婉容作勢要留,婉清已逃也似的退了出來。
  
  到了門外,婉清附在碧草耳邊道:「把我屋裡的治燙傷的藥拿些來,你悄悄兒送點給翠環用了。」
  
  婉容等婉清一走,就急得在屋裡打轉,轉一會子又坐下來,終是坐立不安,走到鏡子前,手撫著臉上紅腫的印子,怔怔地看了好一陣,一咬牙,帶著翠玉就往林氏屋裡去。
  
  「母親……」婉容哭著往林氏懷裡撲去。
  
  林氏才安慰好婉麗,讓白霜和金嬤嬤扶了婉麗回屋歇著,正坐在屋裡,婉容撲進來時,她的身子後背都僵直了,秀眉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眼中厭惡之色乍現,隨即又是一臉慈和的笑,撫著婉容的背道:「這是怎麼了,可是受了委屈了?誰欺負我家二小姐了?」
  
  婉容就抽抽噎噎的抬起頭,側著自己左臉給林氏瞧:「母親,女兒和四妹妹一樣受了委屈啊,您看,女兒的臉,就是被那壽昌伯世子打的,那個紈褲之弟,虧他還說,非咱們三妹妹不娶呢,根本就是個浪蕩子,還有啊,那個靖寧侯世子也是,四妹妹不過跟三妹妹鬧著玩呢,就突然冒出來打了四妹妹一耳光……」
  
  她深信林氏雖然知道顧婉麗挨了打,但肯定不知道是上官夜離打的……
  
  林氏果然臉色驟變,氣得鐵青,冷笑道:「你如何知道,是靖寧侯世子打了你四妹妹?」
  
  「是他自個說的,母親,那世子凶得很呢,我不過氣問他一句,為何要打我四妹妹,他便惡狠狠的對我說,『以後再看你欺負她,我就扒了你的皮!』母親,他怎麼那般維護三妹妹啊……三妹妹以前見過他嗎?」
  
  婉容的話音還沒落,林氏已經氣得手都在發抖了,咬牙切齒道:「好,好,好,跟她那個不要臉的賤婦姨娘是一個德行,最會的就是耍狐媚子勾引男人,他不是維護她嗎?那就讓她嫁過去好了,我捧在手心裡的女兒,可沒得送給他去糟蹋的。」
  
  林氏一生氣,就口不擇言,平日裡個個女兒都心肝內的叫著,這會子口裡的女兒,除了婉麗就只有嫁了的婉瑩了,婉容和婉清不過是她手裡的工具罷了。
  
  婉容看目的已經達到,又好生撒了會子嬌,才從林氏屋裡退了出來,一出門,嘴角就勾起一抹冷笑,輕道:「死妮子,這一回,看你不嫁到靖寧侯府當寡婦去。」
  
  「三小姐又何必去提醒二小姐,她那個人又豈是會領你的情的?若是她又想個什麼妖蛾子出來,還不是害了你自個兒麼?」碧草邊走邊埋怨,她真猜不透小姐的心思了。
  
  婉清心裡明白得很,婉麗這婚事想悔幾乎是不可能的,大老爺決對不會同意,顧家也得罪不起靖寧侯府。
  
  如今林氏想出來,讓婉容或自己替嫁的這條路也不是很行得通,而自己最大的目的就是不嫁給慕容凌雲那騷包,她提醒了婉容,以婉容的聰明,一下子就會想到林氏會犧牲她去替嫁,她不想,就會推自己出去。以她告狀的本事,定然會挑得林氏火起,林氏肯定是會讓自己去替嫁的。
  
  而林氏想要自己去替嫁,必定就要把自己認到她的名下,那時就要開祠堂,上宗譜了,到時候,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存孝也就名正言順的入了宗譜,進了族學,存孝的將來,也就有了希望,也不枉,自己佔了他姐姐這個身體,當他姐姐一場了。
  
  而最後,能不能替嫁得成功還是未知數,首先是林氏已經允了壽昌伯府的婚事,壽昌伯夫人又豈是好相與的?那慕容凌雲也不是個肯善罷干休的,要退這門親,還有得鬧。
  
  再者,寧華郡主也是個厲害的,她和上官子怡分明就是故意想讓林氏和顧婉清知道,世子已是病入膏肓之人,巴不得林氏不嫁女兒才好,肯定會死咬著不同意姐妹易嫁的,最後,保不齊,拖著拖著,那世子爺就一命嗚呼了,這事也就圓滿了。
  
  美麗的沅江河上,一艘豪華的遊船裡,兩個清俊的公子正對坐下棋,玄色錦衣的男子突然就打了個噴嚏,濃長的俊眉就皺了起來,喃喃道:「誰在咒我!」
  
  他對面的公子,身著華麗的宮錦,頭戴金冠,一雙狹長的鳳眸清粼粼地抬了起來,好笑地看著他道:「誰敢罵你夜離兄?好大的膽子!莫非,又是你那繼母?」
  
  上官夜離對著宮錦男子翻了個白眼道:「若她每咒我一句,我便要打個噴嚏,那我豈不是時時刻刻都要打噴嚏了?殿下還不煩死去?」
  
  「那也比時時聽你咳嗽強,我聽著總感覺像自己也要斷氣了似的。」被稱作殿下的宮錦男子立即接口道。
  
  上官夜離就拿眼瞪他,手握成拳就往唇邊放,那宮錦男子忙作投降狀:「得,我錯了,你別咳,在家裡咳給你繼母聽也就行了啊,本王算怕了你了。」
  
  「原來康王殿下也嫌棄我這個病殃子,那算了,我還是走吧。」棋盤子一推,起身就走。竟是半點面子也不講。
  
  年輕的康王只差沒起身給他作輯了,笑著就轉了話頭:「如今你讓顧家四小姐得知了你的病情,你就真能如願娶到三小姐了麼?」
  
  「總得讓那四小姐嫁不成了才行,至於三小姐,不嫁給我,誰也別想娶她。」上官夜離霸道地說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2:53

  第三十二章:她醜死了
  
  「真不知道那顧三小姐有哪裡讓你著迷了,哪天本王去瞧瞧,看看是否九天仙女下凡塵了。」康王挑著俊眉,端一杯酒起了身朝艙外走,人還沒走到門口,就感覺頸間一陣寒氣迫人,比迎面而來的三月河風還要陰冷,一回頭,就看到上官夜離那雙琉璃般的眸子裡溢出萬道冰刀在他頭上盤旋。
  
  「醜死了,只是比你後園子裡的鶯鶯燕燕強就行了。」
  
  「呃,我後園子裡可都是國色天香啊,小離,她真那麼好嗎?那我非得去瞧了……啊,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小離,我好歹也是個王爺,你不是這麼給臉子我瞧的吧。」看著臉陰沉如森羅的上官夜離,康王忍笑忍得腸子都快打結了,在他暴發前,抬腳就出了艙。
  
  這時,一陣喧鬧聲從對面的花船上飄來,好幾個男子放肆的調笑,裡面夾雜著一個嬌弱細小的哭聲,康王眉頭皺了皺,歎口氣踱步到了甲板上,仰天看月。
  
  上官夜離腳步沉穩地跟隨在他身邊,神情淡漠地看著對面的花船。
  
  那船上,一個女孩衣服半開半掩的從船艙裡爬了出身子,還沒出來,似是腳被人一扯,又被拉了回去,女孩看著才十一二歲的樣子,根本就沒長成,被一群男人蹂躪著,哭得淒慘哀怨,不停地求著饒,引得男人們更加狂肆大笑。
  
  一個白袍男子,騷包的搖著手中的折扇,哈哈大笑著從艙內奔出,抬眼,就看到這邊船上的康王爺,手中酒杯一抬,搖向康王致意,康王淺笑著也抬了抬手中的灑杯,笑道:「慕容公子好興致。」
  
  慕容凌雲笑得風騷,扇子一收,俊眸暖昧地睃了眼艙裡,對康王道:「王爺不知,這雛兒的滋味妙不可言啊,王爺可要嘗上一嘗?臣讓鳳娘送一個上等的貨色過去如何?」
  
  康王頓時一臉黑線,忙拱手道:「多謝,多謝,本王消受不起啊,慕容兄自便,自便就好。」說著,轉身就要進艙去,上官夜離沉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康王背脊一僵,小聲道:「小離,壽王肯定在船上,你想要壞了本王的名聲麼?」
  
  「王爺反正也在花船上,你便是再潔身自好,人家也不會相信,既然來了這種地方,自然是什麼名目都要玩到的,何況,在臣面前,王爺又何必裝,您那後園子裡……」
  
  「得,打住,我怕你還不行麼?小離,本王發現在你面前穿再多的衣服也白搭。」
  
  說著,康王又氣急敗壞的揚了聲,對著正要進艙的慕容凌雲道:「慕容兄慢走,本王……」聲音裡帶著一絲扭捏,故意在此處頓住,慕容凌雲聽得哈哈一笑,很知趣地說道:「下臣這就讓鳳娘送人過去,王爺開心就好。」
  
  「呃,咳咳,也甭挑人了,就剛才那個,那聲音,本王聽得心弛神蕩……」
  
  慕容凌雲聽得怔了怔,卻還是應下了,立即進了船艙,不一會兒,剛才那女孩被人裹著錦被送了過來。
  
  康王忍不住就嗔道:「才還裝成個情聖,如今又學著玩雛了,小離,你可真讓本王刮目相看。」
  
  上官夜離睬都不睬他,而是用根繩子把那被捲繫了,用劍鞘挑著,縱起身來,於寬闊的江面上凌波踏步,頃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被獨自扔下的康王爺無奈的摸了摸自己俊挺的鼻子,喃喃道:「真是撿了寶了,不止是武功好,就是易容術也是一流,如此近距離,熟習如慕容凌雲都沒能認出他來。」
  
  「王爺自小便與上官世子感情深厚,不然,世子也不會如此真心由王爺驅使了,有此良才,王爺何愁大事不成?」身邊一個暗影躬身說道。
  
  大老爺那日喝了些酒,回府後就直接去了紅葉的屋裡,紅葉慇勤迎了上來,紅彤彤的火燭映照得她俏美的臉龐明媚嬌艷,初為婦人的身段更是玲瓏飽滿,把個大老爺看得眼都直了,一把摟住紅葉,就往床上而去。正要成其好事,林氏派了紅綃來了。
  
  「大老爺,太太有急事請您過去。」
  
  箭正在弦上,就要發時,突然被阻,欲放的快感戛然而止,這種感覺讓大老爺百爪撓心,不由怒火中燒,外表儒雅的他此刻如發怒的惡狼,大聲吼道:「滾,有什麼事,明兒再說。」
  
  紅葉媚光流轉的美目裡便挑起幾分得意,幾分譏笑來,玉臂一勾,將大老爺的身子勾埋進她豐滿妖嬈的雙峰裡。
  
  紅綃嚇得一怔,站在寒風裡,囁嚅著還想要再喚,紅葉跟前的小丫頭豆苗兒就脆聲聲道:「紅綃姐姐還是別惹了大老爺生氣的好,到時主子們生起氣來,倒霉的還是我們做奴才的。」
  
  紅綃心知大老爺暴怒時的手段,便是林氏也是能開打的,只好垂了眸回到楓林院。
  
  林氏正在喝燕窩,聽完一碗燕窩就砸向紅綃的頭,紅綃動都不敢動,任那粘滯的液體自頭上滑落,滾在她潔白的臉龐上:「太太息怒,奴婢再去。」
  
  王嬤嬤見了忙攔住紅綃:「你這傻丫頭,這會子再去,不是惹得老爺更火麼?」又陪笑對林氏道:「太太,老爺喝醉了,男人嘛,喝多了說話做事就糊塗了,太太不要放在心上。」
  
  林氏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雙手撕著手中的帕子,狠聲道:「小騷蹄子,以為得了寵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看我不撕碎了她。」
  
  王嬤嬤聽得打了個寒顫,小意道:「太太,老爺不過是貪新鮮,通房妾室不過是玩物罷了,太太何必跟那起子沒見識的下賤呸子計較,您為著四小姐,也不能跟老爺動怒啊。」
  
  林氏聽了這才好了些,眼珠子一轉,柔聲對紅綃道:「起來吧,去梳洗一下,一會子到廚房裡包一包乾銀耳送給玉姨娘去,就說我給她補身子的。」
  
  紅綃在玉姨娘屋裡,笑意盈盈:「太太說姨娘最近飯用得少,心裡可急了,姨娘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太太還等著姨娘給老爺開枝散葉呢。」說著,又頓了頓道:「太太也提醒老爺,說姨娘身子不太舒服,可老爺一回來,就被紅葉拉進屋裡去了,便是太太去請,紅葉也是霸著不肯讓老爺出來……太太說,老爺這般寵著紅葉,定是想抬她做姨娘了呢。太太以前也應過紅葉,只要她有了身孕……」
  
  玉姨娘賞了紅綃幾錢銀子,打發紅綃走了,看著桌上的銀耳直冷笑,蓮心扶她坐下說道:「太太這是想把姨娘當槍使麼?她自個沒能請得動老爺,又來您這裡使壞了。」
  
  玉姨娘伸出白蔥般的手指,輕輕滑動著指上那顆精緻的玉戒,懶懶道:「她是著急了,聽說靖寧侯世子身子羸弱不堪,四小姐嫁過去,很有可能便會……」
  
  蓮心眼波一亮道:「難道太太想悔婚不成,聽說六禮過三了呢,侯府家大勢大,老爺怕是提都不敢提呢。」
  
  「她自是知道的,婚肯定是不敢退的,怕是又起了什麼壞心眼子了……三小姐果然聰明,早早兒就來跟我說了,她既是看得起我,我又豈能負她。」說著,玉姨娘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歎口氣道:「三小姐將來若是嫁得好,我的兒……以後也有個倚靠不是?」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3:33

  (原出處無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入宗譜1
  
  紅綃回來後,林氏就在屋裡等,小半個時辰過去,也沒見玉姨娘那邊有動靜,氣得緊咬著牙後根:「騷蹄子,平日裡對付我不是手段百出的麼?」
  
  正急時,小丫頭來稟:「太太,奴婢看到蓮心去了紅葉屋裡。」
  
  大老爺與紅葉春風一度之後,愜意地歪在床上,紅葉小意溫柔地服侍著他,只盼著他不要走,就在自己這裡過夜就好,想著林氏和玉氏兩個如今都不如她得寵,她嬌俏的小嘴就高高翹了起來……
  
  「稟老爺,玉姨娘身子不適,求老爺過去看看。」蓮心在外頭小聲稟道。
  
  老爺聽得心頭一驚,忙自床上起來,紅葉不依,摟住老爺的腰,嬌媚的喚道:「老爺,奴婢冷……」身子直往老爺懷裡鑽。
  
  老爺拍了拍她的俏臉,倒底還是惦記著玉姨娘,哄了她幾句後,還是起了身。
  
  老爺走後,蓮心從外頭進來,紅葉搬起床上的枕頭就砸過去,蓮心就歎了口氣道:「太太才送了包東西給我家姨娘,說老爺在這裡……她到底是當家太太,我們姨娘也不敢得罪的,姨娘可是在屋裡捱了一個時辰才過來的,姑娘應該能體會得我們姨娘的苦心吧……」
  
  這邊紅綃等大老爺才進玉姨娘屋裡,她就在外頭請大老爺,大老爺大步走進玉姨娘屋裡,還沒開口,就聽見外頭紅綃請他,眉頭又皺了起來,玉姨娘嬌弱的半臥在床上,聽到紅綃的聲音忙道:「老爺快過去吧,太太著實有急事呢,妾身聽說靖寧侯世子身子病弱,四小姐回來後就找太太哭了一場,說是不想嫁過去,想讓三小姐替嫁呢。」
  
  大老爺聽得大怒,「胡鬧,真是婦人之見。」起身就往外走,這邊玉姨娘弱弱的來了一句:「老爺,手心手背都是肉,三小姐也是您親生的,若是庶出的孩子都這般命如草介,妾身又還費那心力為老爺養兒育女做甚喲……」
  
  大老爺的身子頓時僵住,回頭喝道:「胡說些什麼,我自會護得你們周全,我的骨血,又豈有高低之分。」
  
  林氏好不容易等到大老爺進來了,忙憂傷的迎了出去,一見老爺就顫聲道:「老爺,我那苦命的麗兒哦……」說著就拿帕子拭淚。
  
  大老爺早知道她的意思,冷笑道:「麗兒如何命苦了?你倒說說,是短了吃還是短了穿?」
  
  林氏慣會察顏觀色,立即聽出大老爺語氣不善,那就要說出口的替嫁的話就又嚥了回去,歎了口氣道:「靖寧侯世子身子不太好,不過,以侯府那樣的家世,自是能調理得好的。」
  
  大老爺聽她轉了音,不由半挑了眉看她,林氏就陪笑扶了老爺往正屋裡坐,賢惠地說道:「我讓王嬤嬤燉了補湯,老爺為這個家成日操勞,也得多顧及身子才好,您可是妾身和兒女們的天呢,妾身只怕老爺太過辛苦,傷了身子。」
  
  大老爺的臉色果然又緩了幾分,林氏這才又道:「三丫頭今兒很是得侯府老太太的心,拉著她的手好誇了一頓,壽昌伯夫人幾個也直誇咱們家的姑娘養得好,又知書達禮,說倒底是書香世家教養出來的,那行止作派就是跟別人家的不一樣。」
  
  大老爺的臉上就有了得意之色,他的官位雖不大,卻很是瞧不起那行伍出身,或是棄商從官的人家,以大儒名流自稱,林氏這馬屁算是拍對了地方。
  
  「妾身就想啊,三丫頭的親娘也死得早,不如就把她記到妾身名下,給她個嫡出的身份,以她的相貌學識,定能給咱們家結門好親……」
  
  大老爺讚許的點了頭道:「難得你這麼通達,肯為兒女們著想,那就依了你,把清兒記到你的名下吧,那存孝……」
  
  「存孝還小,素心妹妹為了生他,連一條命都搭上去了,妾生又怎麼好跟個去了的人奪兒子,讓素心妹妹在九泉之下無人供奉,妾心何安啊……」
  
  說到素心,那個明麗端方的女子,大老爺的心突的一顫,神思有些恍惚,那是他這一生最寵愛的妾室,非奴婢之身,乃小家碧玉的良妾……性情端方柔順,卻死於難產,自此他便遷怒於存孝,不喜這個庶子……如今,存孝也有七歲,卻是頑劣不堪,整日只知鬥雞走馬……此等子弟,不入宗譜也罷!
  
  「就依了你吧!」大老爺覺得索然寡味,突就起了身朝外走去。
  
  補湯還沒上來,人就走了,林氏手上的帕子快擰得出水來,咬牙切齒地罵道:「賤人,死了還不安生。」
  
  大老爺悵然走出楓林院,想起素心在世的種種,一時心情憂悶難舒,不知不覺走進園子裡,抬眼間,看到前面有燈火於花草間明滅閃耀,如此夜深人靜,還有誰在園中?難道又是丫環小廝在偷情?
  
  心中生起一股怒氣,大步就向那光源處走去,許是想捉姦拿髒,大老爺的腳步放得很輕,走近那燈火時,卻被眼前的景像怔住,一盞輕紗小燈斜插在矮樹丫上,清冷的燈光下,身形單薄的小男孩,正拿著一根樹枝在泥地上認真的劃著,垂眸看去,長長的一塊方土上,深深淺淺的刻著一行行的字,字體雖稚嫩粗陋,但依稀可見,竟是一篇完整的《勸學》,再看那男孩,眉目如畫,神情嚴肅而認真,每一筆都劃得那般的用力,彷彿傾注了全身的心力。
  
  寒風瑟瑟,小男孩只穿了一件洗得發白的薄襖,小臉凍得紅紫,卻渾然無覺,只是認真的一筆一筆的用心寫著。
  
  大老爺突然感到一陣鼻酸,柔聲喚道:「存孝……」
  
  男孩似是被驚,惶然抬頭,一看是他,嚇得一屁股頓坐於地上,又似是反映過來,慌忙丟了手中樹枝,烏溜溜的大眼怯生生地看著他,抿了抿嘴才細弱蚊蠅地喚了聲:「父親!」
  
  那宛如素心一樣的眉眼,那眼中的怯意驚惶,像一支利劍一般刺痛了大老爺的心,他衝動的走上去,伸手扶起存孝,聲音裡有著他自己都不曾留意的溫柔:「怎地這麼晚了還沒睡,便是要學字,去學堂就是,為何要躲在園子裡,還……拿樹枝練習……」
  
  「父親,兒子錯了,兒子再也不敢了。」存孝被嚇住,又似是不習慣與他如此親近,小小的身子微微掙了掙,小手卻貪戀這份難得的父子親情,又忍不住怯怯的環住了大老爺的脖子,身子挨蹭進大老爺寬闊的胸懷。
  
  懷裡軟軟的身子輕柔得像一片隨時都能凋零的樹葉,小手上傳來的冰冷,讓大老爺心中一慟,再看兒子眼中閃爍著的不可忽視的襦慕之情,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間緩緩流過,很久不曾有的感動充斥心田,忍不住就抱緊了懷裡的小身子,柔聲問:「誰說你錯了,告訴爹爹,你為何深夜在此練字,又是誰教了你識字的?」
  
  「回爹爹的話,是……三姐姐教了我認字,我……我不敢在屋裡練字的……而且,爹爹說過要節儉,孩兒沒有紙和筆墨,姐姐說,在泥地上練著也很好……」存孝的聲音清脆純淨,一席話半句也沒有提到林氏,箇中情由,大老爺卻是明白了大半。
  
  歎了口氣,大老爺一撩袍子坐在花壇上,將存孝抱於膝上坐著:「好孩子,難得你肯用心學習,爹爹明日便帶你去入族學,你姐姐入宗譜,你也跟著一起吧。」
  
  摸了摸存孝身上半舊的棉袍,眼神更加冷冽,平日存孝外面穿的都是光鮮華貴的錦衣,以前只覺得林氏心慈寬容,卻從沒注意過,其實穿來穿去就那麼一兩套衣服,而內裡,卻穿得如此破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3:54

  第三十五章:奇怪的人牙子
  
  大老爺親自送了存孝回去後,婉清才從大樹後轉了出來,眸中波光點點,碧草將她身上的披風緊了緊道:「可放心了吧,回去吧小姐,這霜天霧地的,小心著了涼,二爺知道了心裡會難受的。」
  
  婉清這才含笑轉了身,微歎口氣喃喃道:「但願這一次,存孝能順利入了宗譜就好,太太那,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妖娥子了吧。」
  
  「放心吧小姐,你特意讓二爺不穿外袍在這裡寫字,老爺也不是個糊塗的,太太的心腸他總能看出一些來的,您看他剛才可是抱著二爺走的呢,唉,也得虧二爺好學,不過短短幾十天,便能背得下那篇文章了,老爺是讀書人,二爺這般刻苦用功,老爺只有高興的,再不會讓二爺流著不管了的。」
  
  第二日一早,婉清如往常一樣去給林氏請安,進了屋一看,卻見林氏頭上抱著錦帕,病殃殃地歪在床上,婉清婉容婉麗幾個見了忙行禮,婉容更是一臉擔憂的跪在軟榻上,拉著林氏的手虛寒問暖,那情形便是巴不得生了病的是她自己似的,比起林氏嫡出的婉麗來,顯得還要孝順。
  
  婉清垂眸低眼,淡淡地站在一旁,並不往前湊,林氏鬆了婉容的手,殷殷地看著婉清道:「清丫頭,你過來,坐到母親身邊來。」聲音一派輕軟慈和。
  
  婉清便走了過去,林氏愛憐的上下打量著婉清,伸手輕撫婉清的臉頰,哽聲道:「長得還真和素心一樣,真真是個美人呸子呢,母親心裡著實喜歡,昨兒在侯府,壽昌伯夫人可是對你讚不絕口,孩子,你是個有福氣的。」
  
  一旁的婉容聽了微微側過臉來,眸光如利劍一般的射向婉清,婉清只當沒看見,俏臉微羞的聽著林氏的下文,心中暗恨,拿壽昌伯府做誘耳,好迷惑自己吧。
  
  果然,林氏笑了笑又道:「壽昌伯府畢竟是有爵位的人家,正經的世子夫人身份太低了也說不過去,你原就是在我身邊教養長大的,你也知道,你父親最重規矩,昨兒我跟他說,要將你記到我名下,他還好發了一頓火呢,可是為了你們的前程,就是再受氣,我也只能忍著了,三日後,開祠堂,你……存孝就都記入我的名下,成為我正經的兒子,女兒,丫頭,你可高興?」
  
  存孝兩個字林氏咬得特別重,婉清暗笑,林氏這病怕就是存孝引出來的吧,這一回,為了婉麗,林氏也算是吃了大虧了。
  
  一番話又是表功,又是顯恩,婉清心中冷笑,面上一臉的激動驚喜之色,納頭就拜,「謝母親恩典,母親的大恩大德,女兒沒齒難望。」
  
  婉容在一旁又嫉又恨,同是庶女,記在嫡母名下身份便要高出一層去,她平日最是喜爭,今天卻是難得的沒有,只把一口銀牙咬緊了,死死地攥著手中的帕子,她明白,林氏拋出的不過是個有毒的肉包子罷了,看著香,卻是吃不得的。
  
  「母親,女兒和二姐姐同是您教養大的,二姐姐比女兒更加賢達懂事,要不,您一併把二姐姐也記到您的名下吧,二姐姐如今也有十六了,也到了出閣的年紀,若是身份重些,將來也能尋門好親,一同幫襯著家裡不是?」
  
  婉容聽得震驚萬分,不可置信地看著婉清,眼中那抹嫉恨還沒來得及收,就猝然轉過頭來,對上婉清清澈如玉的眸子,眸中難得起了一絲愧意。
  
  林氏果然皺了眉,厭惡地瞟了眼婉容,尷尬地說道:「你二姐姐這事……」
  
  「求母親成全,女兒心中只有母親,早不記得生母是誰了,母親,女兒一定會如三妹妹一般,孝順母親的。」婉容不等林氏的話說完,就咚咚的磕起頭來,林氏那想要拒絕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心中惱恨交加,卻不好外露,挑了眉看婉清,也不知她是故意,還是本性敦厚,卻見婉清目光純淨如水,氣質清雅恬淡,反觀婉容,目光閃爍熱烈,一看便是精於算計的,不由更恨起來,保不齊就是二丫頭知道了些因果,拾掇著三丫頭來說這番話的,昨兒個不也是二丫頭跑到自己跟前來告三丫頭的狀麼?
  
  林氏微瞇了眼,鼻間林哼了聲,竟是答應了。
  
  婉容喜不自勝,難得的對婉清說了幾句感謝的話。
  
  林氏似是心情很好,又笑著道:「既是入了我的名下,平日裡的用度自然也要加一些了,我清丫頭跟前的大丫頭紅葉被老爺收了,你跟前還缺個大丫頭,我就把紅菱給了你吧,紅菱也是我調教出來的,行事大方得體女紅也好,把她放在你身邊,我心裡也放心。」
  
  婉清心中咚的一響,林氏還是想把自己抓在她的手心裡啊,才弄走了個紅葉,又塞了個人進來……
  
  口中連忙道謝,林氏又道:「你身邊的小丫頭也少了些,讓你玉姨娘再給你買兩個來跟著吧,以後你出嫁前,也能多些選擇不是?」這話算是真正的恩典了,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是林氏向來的風格。
  
  玉姨娘是個穩妥的,挺著肚子硬是拉了婉清一同去相看人牙子帶來的小丫頭,讓婉清自個挑選。
  
  婉清帶著方媽媽一同來到玉姨娘住的翠竹院,玉姨娘讓蓮心沏了茶來,讓婉清坐在她身邊,一會子許嬤嬤帶了人牙子進來,婉清抬眼一看,卻是怔住,這人牙子長得還……真特別。
  
  玉姨娘見了也有些發怔,只見那人牙子,身高足有一米八的樣子,身材精瘦,儘管她臉色黑呼呼的,眉眼卻是難得的俊秀,還……怎麼看也看不出年紀來的樣子,只見她一臉的笑,翹著蘭花指的手拈著塊素色帕子,一步三搖的走了進來。
  
  玉姨娘看著就皺了眉,沉了臉問:「劉婆子呢,怎麼來個陌生的?」
  
  人牙子故作嬌羞的垂眸一笑,扭捏著說道:「奴家是劉婆子的兒媳,今兒婆婆身子不適,怕衝撞了府裡的太太小姐,就讓奴家來了,太太放心,奴家帶來的幾個人都是精挑細選的,保準包您滿意就是。」邊說,邊抬起眸子睃婉清。
  
  那眸光清粼粼的,幽深璀璨,不過輕輕一瞥間,竟讓婉清有如看到漫天綻放的煙花,好一陣熟悉之感,不由凝眸看去,那人牙子卻垂了眸子,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等玉姨娘發話。
  
  她那句太太叫得玉姨娘心中高興,雖是斥了她幾句,但看得出來,還是很受用的,便讓她將丫頭們都喚了進來。
  
  那人牙子一雙手卻比臉上的肌扶好看多了,雪白通透如玉般潔淨光華,她輕拍幾下,進來了五六個丫頭,垂著頭,排排站在婉清和玉姨娘跟前。
  
  玉姨娘看了兩眼,就讓婉清自個兒挑,婉清讓幾個丫頭都抬起頭來,細看了幾眼,指著一個年約十四的正要說話,那人牙子也不知抽什麼風,扯著一個才十一二歲,一臉病容的丫頭就往她面前推:「小姐,選她吧,這孩子最是聽話,又懂得照顧人,長得也伶俐。」
  
  婉清細看那丫頭,確實長得清秀可人,一雙大眼靈動活潑,只是才十一二歲的樣子,那眸中卻有深重的蒼桑和憂痛,看著讓人生憐,但她想要的是老實本分能做事的,不是看著就心思重重的,用著不順心啊。
  
  「我……」婉清正要拒絕,那人牙子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起來,邊哭還邊拿著那塊鼻涕糊糊的帕子往婉清身上甩:「小姐行行好吧,這丫頭命苦啊,原是大家子裡的孩子,被惡嫡母給賣了呀,今兒您這府裡可是第四家了,她要再賣不出去,就該賣到妓院裡頭去了,您看,她這小身板子啊,可是遭了不少罪的啊……」說著,又擼起小丫頭的衣袖給婉清看。
  
  果然那丫頭手上的傷痕看著觸目驚心,青青紫紫的一片,那丫頭也是淚眼婆娑的乞求著,婉清一聽那句惡嫡母,便生出同病相憐之感來,遂應下了。
  
  那人牙子的臉上立即綻開一朵大大的笑顏,竟是一把握住婉清的手道:「小姐真是好心人兒啊,豆芽兒,你今後可要好生服侍著小姐,可別辜負了小姐的一片好心啊。」
  
  那人牙子的手掌乾燥又溫暖,婉清鼻間聞到淡淡的檀香,一如那清風明月的晚上,彆扭的劫匪身上散發出的淡香,婉清微瞇了眼,含笑故意附近了人牙子的耳畔,在她頸間輕吐口熱氣,那人牙子果然身子一僵,立即鬆了她的手,黑得發亮的雙頰上竟然透出一抹可疑的嫣紅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4:10

  第三十六章
  
  「不是說,男女授受不清麼?下次出來,記得把耳洞也穿了吧。」婉清卻不肯放過他,惡劣在他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人牙子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那雙再怎麼化妝也難掩光華的高貴而又明媚的鳳眸向上一翻,送了婉清一個風情萬種的白眼。
  
  婉清看得呆住,這個愛害羞的劫匪也太……太可愛了吧……
  
  看婉清兩眼放光,一副看小動物的萌樣,人牙子眼中的光華暴漲,狠狠地瞪了婉清一眼,一擰身站直了,扭腰甩帕地向玉姨娘又推薦起另外幾個丫頭來,那一抬手,一投足,如行雲流水般順暢,女兒態實足,婉清心裡的八卦因子便蹭蹭往上漲,呀,絕頂小受的身板啊,便是正經的女兒家,也沒他那身段妖嬈啊啊啊。
  
  婉清正有滋有味地瞅著人牙子樂,這邊林氏打發人來請她過去,說是趙姨媽送了禮物過來,讓她去挑,她只得怏怏地起了身,向玉姨娘道別,讓方媽媽帶豆芽兒回去梳洗,給豆芽兒上藥。
  
  那人牙子正唾沫橫飛的推薦著另外幾個丫頭,見她一走,頓時沒了興致,帕子一甩,黑著臉擰身就往外走,生生把正在聽她介紹的玉姨娘和一干丫頭涼在一邊,玉姨娘怔怔地看著他突然變得筆直挺拔的背影,不覺莞爾一笑,明麗的眸子裡染上一層有趣之色來。
  
  林氏屋裡,婉容正拿著一枝絹花往自己頭上插,笑著問趙姨媽:「姨媽,您瞧我戴這個色可好?」
  
  趙姨媽笑容可掬,一派春風得意:「容姐兒膚白,戴什麼色兒都好看,尤其這桃紅適合你。」
  
  婉容聽得臉色一僵,緩緩將頭上的絹花取下,放回了妝盒了,桃紅!自古便是妾室的專屬!
  
  趙姨媽嘴角便噙了一絲冷笑,伸手拿了枝大紅的絹花遞給婉麗:「麗姐兒,這朵合適你,明兒靖寧侯府來送小定禮,你就戴了這個吧。」這話卻是正戳中了婉麗的心窩子,婉麗眼圈兒一紅,巴巴地看向林氏。
  
  林氏心疼的將她拉到自個身邊來,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趙姨媽不知其中關節,饒自笑道:「……請了文華閣大學士楊夫人去了靖寧侯府提親,昱哥兒的庚貼寧華郡主已經收了,只在將兩個孩子的八字一合,這婚事就算定下來了,以後,咱們可是親上加親了呢。」
  
  婉麗的臉色就更加沉了,一捂臉跑了出去,正好撞到進來的婉清,婉麗自己被撞了個趔趄,卻難得的沒有發作,反而破涕為笑,扶住婉清道:「三姐姐怎的來得晚了,姨媽送的好絹花都快挑完了呢。」
  
  哪次自己得的不是挑剩下的?婉清不以為意,瞥見婉麗臉上的淚痕也沒問,抬腳進屋,婉麗卻是回頭跟了進來,邊走邊道:「三姐姐可知姨媽為何如此高興麼?軒哥哥和子怡姐姐的婚事定下來的呢,姨媽說要請幾桌慶祝慶祝,還要請戲班子來唱戲呢。」
  
  故意說給自己聽,以為自己會是最傷心的那個人吧,婉清淡淡地搖了搖頭,從來就知道那份感情太沉重遙遠,護在胸口的心沒有送出去,又怎麼會傷會痛?
  
  見婉清進來,林氏倒是難得的熱情,向趙姨媽說了,要將婉容婉麗記到她名下的事情,趙姨媽聽得詫異,神情怪怪的看了婉清兩眼,又讓婉清挑絹花,婉清意思意思拿了兩朵,一旁的趙淑雲卻突然跑過來,一把搶過婉清手裡的絹花扔在地上,怨恨地瞪著婉清吼道:「這花原是慶祝大哥哥訂婚之喜的,別人拿了也就罷了,三姐姐也拿,你的心就是石頭做的麼?」
  
  趙淑雲不比趙淑媛,她天真活潑好動,又單純無心機,平日裡婉清還是很喜歡這個小妹妹的,也是姐妹裡難得不勢利的一個,今兒突然大發脾氣,一屋子裡的人都怔住了。
  
  婉清只當沒聽懂她的意思,彎腰去撿那兩朵絹花,趙姨媽惱恨地瞪了淑雲一眼,罵道:「你魔障了,好好兒發作什麼?你大哥哥訂了親,你三姐姐高興也不行麼?」
  
  淑雲美眸噙淚,狠狠瞪婉清一眼,一跺腳衝了出去。
  
  婉清向林氏和趙姨媽行了一禮,也跟著追了出去,深宅大院裡頭,難得有個心思單純的孩子可以交朋友,她不想傷了淑雲的心。
  
  任婉清在後頭如何喊,淑雲也不肯停下來,一個勁的跑,婉清氣喘吁吁的追到園中的人工湖邊,卻看到淑雲的身子一閃,竟是不見了,婉清急急的在湖邊喊:「雲妹妹,你在哪?」
  
  「三妹妹……」一條飽含深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婉清驟然回頭,就看見趙昱軒清俊修長的身子從假山後轉了出來,溫和乾淨的眸子幽暗深遂,一抹深痛潛藏眸底,如風平浪靜的湖面下翻捲著的暗湧,一個一個洶湧的漩渦在湧動,似要生生將婉清吸進去一般。
  
  婉清心頭一顫,不過數日不見,趙昱軒就清瘦了很多,原本柔和俊朗的下巴也變得尖銳了,緊閉著的薄唇抿出一條憂鬱的弧線來,看著讓人心中生痛。
  
  「原來是大表哥在此啊,可見了淑雲?」婉清忽略掉趙昱軒眼裡的痛苦和深情,含笑福了一福問道。
  
  「是我讓小妹帶你過來的。」趙昱軒雙眸炯炯,毫不掩飾地說道。
  
  婉清心中大急,她很怕聽趙昱軒接下來要說的話,轉身就想走。
  
  「三妹妹……你就如此狠心麼?便是幾句話也不肯聽我說完?」趙昱軒緊走一步,伸手想要拉住婉清,卻又諱於禮儀,只能生生頓住,聲音愴然淒涼,婉清想起他為自己擋下的那一掌,至今手上還留下一道淡痕,心中一慟,那提起的腳就怎麼也邁不出去了。
  
  微歎口氣,轉過身來,笑容明媚,深深一福道:「忘了要恭喜大表哥喜得良緣,才姨媽送了我們幾個好多漂亮絹花呢。」
  
  趙昱軒聽得一滯,溫和的眸中瞬間赤紅,身子搖了一搖才站穩道:「別人道喜尤可原,妹妹明知我的心,又何必挖苦我?如今只是送了庚貼……我只問妹妹一句話,若是妹妹肯……我便是捨了這條命去,也要爭上一爭……」
  
  「大表哥說什麼?婉清聽不懂,婉清只知道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不合規矩的話快別再說了,湖邊風大,表哥還是早些回屋的好。」婉清再聽不下去,截口道,她不是不知道趙昱軒的心,也不是沒有動過情,只是,趙姨媽那樣勢力利害的一個人,又豈肯讓她一個庶女為媳?而且,趙昱軒此人雖是風神俊朗,才情卓越,性子卻太過綿軟,又對趙姨媽持孝甚重,便是爭贏了,她嫁過去,必定也沒有好日子過,又何必作那不切實際的妄想?
  
  「妹妹便是如此無情麼?妹妹看似笨拙,實則蘭質惠心,懂得藏愚守拙,如若妹妹肯與我同心,又何愁緣分不定?妹妹……」趙昱軒心中一慟,卻是咬牙又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著婉清,那樣的執著深情,不容婉清逃避,不容婉清掩飾,似要穿透她的心靈一般:
  
  「我知姨媽與壽昌伯正在議親,想將兩家結於秦晉之好,可是,那壽昌伯世子,生性玩劣不堪,最是浪蕩無形,妹妹難道甘心情願受此擺佈?我不敢承諾讓你達顯容華,但以我之身護你一生周全還是做得到的,妹妹為何不敢提起勇氣來爭上一爭?」
  
  以我之身護你一生周全!一句話如雷霆萬鈞,擊潰了婉清那堅硬的外殼,淚水頓時盈了滿眶,前世今生,還是第一個人對她許下如此深情的諾言,她抬眼定定地凝視眼前的清華俊朗的少年,看到他眼中悠悠的期盼,那抹堅定與熱烈,都灼燒著她的心,像是要片割了她的魂一般,可是……談何容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4:22

  第三十七章:一石二鳥
  
  「爭?我拿什麼爭?又爭得過嗎?」婉清苦笑著退後一步,目光幽幽的看著不遠處的湖面,唇角帶了一絲自嘲的譏笑:「我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女,婚嫁全掌在嫡母手中,你可知道,我不爭,只你方纔這番話被人傳出去,於我會是何等下場?嫡母正拿不到我的錯處,若知我與你有私情,等待我的就算不是沉塘也會是一頓好打,然後就是送進家廟,從此青燈古佛相伴一生。
  
  而你呢,趙大公子,趙家的長子嫡孫,此事敗露於你而言不是過年少輕狂犯點小錯而已,照樣結婚生子,照樣參加科舉,你的人生仍按著規劃好的路線進行,你照樣還是過得光鮮亮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跳的是火坑,於表哥不過是玩鬧一場,這,就是表哥想要的結局嗎?」
  
  她神情淡然優雅,語調平靜無波,卻是句句誅心,字字帶血,就如打磨得鋒利無比的利劍,毫不留情的刺中趙昱軒的心臟,他感覺自己正被她一層一層剝去光鮮的外殼,只餘一顆糜爛而又自私的心,腦子裡閃現出一個又一個清晰而又陰霾的畫面,好幾次,她都因他而被姐妹們構陷傷害……原來,他的情於她而言,是負擔,是折磨,是禍害的根源……
  
  而他,又為她做過什麼?每次小心翼翼的關懷都只會讓她陷入更深的困境中,他,又能做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受辱,他何時護得了她周全?又憑什麼要她冒險與自己一同去爭?
  
  所有的堅強、決心都瞬間崩塌,他的承諾虛弱而渺小,飄如輕煙,在她面前,他所有的光華都是虛影,他被她短短的幾句話剝得體無完膚,擊得潰不成軍,趙昱軒儒雅溫潤的俊臉剎時蒼白如紙,他摀住胸口連連後退好幾步才站穩,只覺一口郁氣堵了滿胸,幽黑的眸子中泛起一層絕望來,好半晌,才艱難的說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說罷,緩緩轉身,踉蹌著向湖邊走去。
  
  婉清擔憂地看了趙昱軒一眼,苦笑著對著他的背影福了一福,轉身毫不遲疑的往回走,心,卻一陣陣抽痛,自己,算是趙昱軒的初戀吧,他不過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罷了,懷著對愛情的憧憬,滿腔熱情都被自己無情的澆熄,她不是不想用委婉的話去拒絕,可是有用嗎?於這種沒有半分前途的感情,只有扼殺在搖籃裡才是最理智之舉,她不是他,她沒有任性的資本,她輸不起!
  
  誰知一轉身,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如幽靈一般無聲無息的站在面前,婉清嚇了一跳,待看清是時,才鬆了一口氣,嗔道:「豆芽兒,你怎麼在這裡?」
  
  豆芽兒面無表情的直直看著她說道:「豆芽兒不放心主子。」
  
  呃?她是才買進府裡來的呀,不是讓方媽媽帶去換洗了麼?什麼時候跟在自己後頭了?再說了,就算要跟著也該是碧草的事啊,她這算什麼啊,差事都沒派呢?
  
  婉清看著豆芽兒那略顯空洞的眼神莫明的心裡就有些發毛,不由嗔道:「我有何讓你不放心的?」
  
  「孤男寡女在湖邊,若是有人看到,有奴婢在,小姐也能有個說法不是?」豆芽兒的嗓音有些啞,但口齒卻是伶俐得很。
  
  婉清被說得啞口無言,又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很對。
  
  第二日,林氏就接到了壽昌伯夫人發來的請貼,壽昌伯府老夫人五十大壽,請林氏帶著府裡的幾個小姐三日後一同去赴宴。
  
  但明天就該開祠堂,讓婉清婉容存孝幾個上宗譜了,林氏在屋裡焦躁不安,開祠堂原就是她提出來的,可她只想讓婉清上宗譜啊,一想到存孝也要記到他的名下,從此成為顧府的正經少主子,她的心裡就像是百蟲噬咬一般的難受。
  
  這時,紅葉慇勤地端了一碗蓮子粥進來,林氏立即板起臉,冷冷地坐在正位上,把正室的架子端了個實足。
  
  紅葉小意地將粥放到桌上:「奴婢見太太這幾日心緒不寧,許是火氣太大,特意熬清心粥給太太清清火,太太年紀大了,有些事情還是要往寬裡想,氣著了自個兒的身子可就不值當了。」
  
  是來示威的麼?是故意要氣死她吧,林氏氣得差點抬手就掀了那粥碗,抬眼見紅葉經了人事的身子越發豐潤妖嬈,眼波一轉,生生斂了那欲暴的怒火,接過粥來喝了幾口。
  
  紅葉見她不氣反而真喝了幾口,有些詫意,挑了挑眉,垂手立在一旁。
  
  林氏放下碗,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了紅葉一遍道:「你倒是個懂事的,當初我千挑萬選才選了你服侍老爺,如今看來,我倒是沒看錯人。」
  
  紅葉低眉順眼不知她打的是何主意,老實地聽著。
  
  林氏就歎了口氣道:「當初我可是說過,只要你能懷上老爺的骨血,就抬你做姨娘,你如今,可是有動靜了?」
  
  紅葉眼神一黯,垂了眸子囁嚅道:「回太太的話,還沒有。」隨即又眼含期待:「奴婢還年輕……」
  
  林氏聽了更氣,捏帕子的手指甲快要掐進肉裡了,臉上仍是笑:「可不是麼?唉,主要是老爺去你屋裡的日子也不是很多,若是再多承幾次雨露,以你這身子骨,懷上幾胎是沒問題的,說起來啊,你也是不爭氣,玉姨娘如今身子重了,老爺都能見天往她屋裡去,你一個水靈靈的小丫頭,怎麼就……」
  
  紅葉聽了果然眼裡露出嫉恨的光芒來,林氏又道:「她如今怕是有六個月了吧,眼看著又要生了,老爺膝下除了大爺,還有二爺三爺,玉姨娘再生個四爺出來,兒子倒也不少了。」
  
  言下之意,就算紅葉再懷了,也不希罕,紅葉的臉色更沉了幾分。
  
  「……說起來,嫡子和庶子區別就在承爵上,咱們府裡頭沒有爵位,庶子將來也是一樣要平分家產的,如今二爺和三爺還沒有入族譜,倒是分不了,不過,終歸是要入族譜的,我正想著,要不要讓玉姨娘生了,一同入了算了,省得開幾次祠堂,要多耗費銀兩……」
  
  「太太,還不知她生的是男是女呢,太太何必總為她著想……」紅葉果然年輕,沉不住氣,心思都擺在臉上。
  
  「遲早的事啊,不過,紅葉啊,你這粥怎麼就只送了我一份呢,沒送玉姨娘一份麼?傻丫頭,她比你大,你該尊重些才是啊。」林氏含笑說道。
  
  「她如今懷著身子,如何肯吃別人送的東西,像防賊似的防著,好像人人個個都要害她似的,什麼阿物啊,不過是個戲子罷了。」紅葉咬牙切齒地罵道。
  
  「那倒是……啊,不過我倒聽說她跟三丫頭走得近,關係不一般呢,你原是三丫頭身邊出來的,要你指使三丫頭那是不能的,不過,存孝那孩子倒是機靈聽話,你給點零嘴他,讓他辦些小差還是可以的。」林氏眼中泛著陰狠的光,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一片好心的點撥著紅葉。
  
  紅葉果然聽得眼睛一亮,是啊,存孝不就是個二傻子麼?太太巴不得他成紈褲,他不就真的天天玩狗鬥雞麼?還是太太想得周全,一石二鳥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4:36

  第三十八章:反計
  
  婉清在屋裡繡著花,墜兒興沖沖地跑了進來,衣服裡兜著一兜的松子杏仁:「小姐,二爺讓奴婢包來給您吃的呢,蠻好吃的。」
  
  「瞧你這嘴饞的,賞了你吃吧,豆芽兒呢,叫了她一起來吃。」婉清不以為意,這兩日存孝總讓丫頭送些果子過來送給她吃,讓她心裡暖暖的,只是她不太愛吃零嘴兒,每次都給屋裡幾個丫頭分吃了。
  
  林氏刻薄小氣,除了婉麗,其他幾個孩子能吃的零嘴並不多,存孝如今還在趙昱軒屋裡當著小差,趙昱軒待他很好,所以,零嘴多一些也是有的,只是沒想到,存孝會總想著給她這個姐姐留一份。
  
  「紅葉姐姐如今可算是富貴了,老爺寵她不說,就是太太給她的那份嚼用也是比著姨娘的來,零嘴兒都吃不完呢,二爺這些可全是紅葉姐姐給的。」墜兒的語氣酸酸的,又飽含羨慕。
  
  碧草聽了就拿手指戳她腦門:「呸,給人作小,就是再富貴又有什麼好?總還脫不了奴婢的命,還不如正經嫁個小廝做正頭,窮點苦點沒人爭搶不是?死丫頭,你不會也有那小意思想爬主子的床吧!」
  
  墜兒被碧草罵得又羞又氣,但碧草如今是婉清屋裡的頭一個,墜兒不敢拿她如何,只鼓著腮幫子在那運氣。
  
  婉清突然心中一凜,起了身就往外頭走,豆芽兒立即丟了手裡的東西無聲的跟了上來。
  
  婉清走了一會頓住腳,對豆芽兒道:「你知道去前院的路麼?到表少爺屋裡去幫我找了二爺過來,我有話問他。」
  
  豆芽兒一臉木然地抬了眼,硬梆梆地說道:「小姐昨兒不是已經斷了那邊的念想了麼?何必又去招惹?」
  
  婉清氣急,拿眼瞪她:「你拿誰當主子呢?」
  
  豆芽兒看她生氣,那雙漂亮的大眼裡才有了一絲波瀾,抬腳往前院走。
  
  婉清鬱悶地一腳將路邊的小石頭踢得老高,真不知那死劫匪究竟是懷著什麼心思,巴巴地女扮男裝進來送了這麼個麵攤的丫頭給她,也不知倒底是來服侍她的,還是來監視她了,還有啊,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倒底想幹嘛,如果只是想感恩的話,那大可不必,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監視操控的生活,感覺自己像是透明體,沒遮沒掩的很沒安全感。
  
  豆芽兒沒走幾步,就高興地停了下來,喚道:「三小姐,看,二爺。」
  
  婉清就看見存孝正提著個食盒往香雲院去,她不由一怔,存孝去玉姨娘屋裡做什麼,忙喚住存孝。
  
  「……廚房給玉姨娘燉的補品,才豆苗兒姐姐提著正要送去,臨時有事,就請我跑跑腿,姐姐怎麼來了。」存孝烏黑的大眼亮亮的看著婉清:「才送過去的果子姐姐吃了麼?松子沒跑油的,很好吃呢。」
  
  婉清摸了摸存孝的頭,將那食盒接了過來,對存孝道:「很好吃,二爺有心了,只是明兒你便要入族學了,怎麼不在大表哥屋裡多習些字呢,一會子先生較考起來,答不上來可就丟臉了。」
  
  存孝聽了有些彆扭的抬眼睃婉清:「姐……表哥病了,他這幾天都沒有讀書……」小手巴著婉清的袖子,一副生怕她又要趕他回去的樣子。
  
  趙昱軒病了?婉清在心裡微歎一口氣,病就病吧,總有個過程的,過些日子就會好的。
  
  心疼的摸了摸存孝的頭,知道他是想跟她多呆一會子,沒娘的孩子,姐姐在她眼裡就是最親的人吧,兩姐弟因著林氏的緣故一直不敢走得太近,存孝想見她一面並不容易。
  
  「走吧,一起去看玉姨娘。」婉清牽了存孝的手,存孝的小臉上立即綻出笑顏來,高興的在一旁嘰嘰喳喳說著身邊的事。
  
  豆苗兒是紅葉身邊的丫頭,紅葉與玉姨娘向來不對盤,玉姨娘想吃的補品又怎麼會讓豆苗兒去提?看著存孝單純而天真的笑顏,婉清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姨娘可是在廚房裡燉了補品?」與玉姨娘寒暄幾句後,婉清開門見山地問道。
  
  玉姨娘點了點頭,抬眼瞅了那食盒一眼道:「麻煩三小姐送來,蓮心,快把老爺前兒買的點心給二爺和三小姐嘗嘗。」
  
  「……慚愧了,今兒這食盒倒不是我去廚房裡提的,倒是豆苗兒見補品燉好了,特意去幫姨娘提來,半路上,又遇了急事,讓二爺幫著送來的……」半句不提紅葉,但以玉姨娘的玲瓏心,哪裡會不警惕的。
  
  玉姨娘果然端茶的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潑了好些出來,婉清忙拿了帕子幫姨娘擦手:「姨娘如今身子重了,萬事要小心些才事,這燙著了可怎麼辦啊。」
  
  玉姨娘深吸了口氣,顫聲道:「多謝三小姐提點,奴婢……知道了。」說著就要讓蓮心倒了那食盒裡的粥品,婉清忙伸手按住,對她眨了眨眼,玉姨娘微怔,隨即屏退屋裡的一干眾人。
  
  豆苗兒回了好一陣,紅葉一見忙問:「東西可是讓二爺送過去了?」
  
  豆苗兒發著抖點頭,擔憂地問道:「姑娘,若是那邊真出了事,不會查到奴婢身上來麼?姑娘,奴婢好怕。」
  
  紅葉拎著豆苗兒的耳朵怒道:「你怕什麼,那粥原就是她自個兒在廚房裡燉著的,又不是我燉的,再者,是二爺送過去的,又與你何干,便是出了事問起來,你只一概不承認就是,有太太幫咱們撐著呢。」
  
  豆苗兒心裡這才安穩了些,不一會兒,就聽見外頭一陣喧鬧聲,紅葉忙讓豆苗兒去打聽,豆苗兒臉蒼白的過來告訴她:「事發了,聽張婆子說,玉姨娘見紅了。」
  
  紅葉聽得大喜,抬了腳就往玉姨娘屋裡去,沒了肚子裡的那塊肉,那個賤人還拿什麼在她面前得瑟的,那賤人如今定是傷心欲絕吧,這麼精彩的好戲,可不能錯過了。
  
  一進屋,就聞到了股子刺鼻的血腥味,紅葉心中更加篤定計策已經成功,故意緊張的說道:「玉姐姐,你怎麼了?聽說你流產了,不會是真的吧。」
  
  一抬眼,就見到玉姨娘正痛苦地捂著肚子站在屋中央,身下一攤子血,蓮心像是嚇傻了,呆怔在一邊也沒去扶,紅葉假裝關心地走了過去:「玉姐姐,你怎麼不上床啊,都這樣了,怎麼還站著。」伸出雙手,慇勤的要扶玉姨娘。
  
  誰知手還沒觸到,玉姨娘突然一歪,人就倒在了地上,原本怔著發呆的蓮心立即大聲尖叫起來:「紅葉,你做什麼?你為什麼要推姨娘,快來人啊,紅葉把姨娘推到了,姨娘見紅了。」
  
  紅葉嚇了一跳,尖聲道:「你胡說什麼,我哪裡推她了?是她自己摔倒的。」
  
  「你分明就是嫉妒姨娘有孕,故意要害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一進門你就嚷嚷著說姨娘流產了,然後就推姨娘……」
  
  「她本來就流產了……」紅葉尖厲的反駁著,話還沒完,就看見大老爺黑著臉衝了進來,她眼睛一亮,像看見了救星,哭著的就往大老爺懷裡撲,大老爺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臉上,紅葉只覺眼前金星直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4:56

  第三十九章:赴宴
  
  「老爺,老爺,我冤枉啊。」紅葉怎麼也沒想到大老爺不分青紅皂紅就打她,反身一撲抱住大老爺的大腿,一對顫巍巍的雙峰在大老爺的雙腿上磨娑。
  
  大老爺抬腳正要踹開,垂眸看見她嬌花帶雨的模樣,心中又生憐愛,那抬起的腳就有點不捨踢下去。
  
  玉姨娘適時的,隱忍地輕哼一聲,蹙眉道:「老爺,妾身無能啊,怕是保不住老爺的骨肉了,還好有紅葉妹妹為老爺開枝散葉,老爺不要太生氣,紅葉妹妹也許不是故意要撞倒妾身的,妾身……」
  
  這話更是落實了紅葉的罪行,大老爺到底心疼自己的骨肉,也惱紅葉陰狠,一腳向紅葉的心窩子踹去,紅葉當時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玉姨娘嬌怯的轉過頭去,似是不忍看紅葉的慘相,大老爺心疼的一抄,將她抱到床上,揚聲道:「把那賤人拖出去,亂棍打死。」
  
  立即有兩個粗使婆子進來,將紅葉拖了出去,紅葉厲聲哀求:「老爺,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
  
  這時,林氏匆匆趕來,紅葉一見,忙大聲呼救:「太太,太太,救救奴婢啊,太太……」
  
  林氏早在外頭便聽見了大老爺的吼聲,再聞到一屋子的血腥味,雖還不知為何紅葉會敗露,但至少玉姨娘肚裡的孩子已經沒了,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狠厲的譏笑,對那兩個婆子道:「老爺發的話,你們還不快快執行?也想挨板子麼?」
  
  紅葉聽了不可置信的看著太太,瘋狂的大叫起來,「太太,奴婢是依著您的……」
  
  「堵了她的嘴,賤人,我抬舉你,讓你服侍老爺,哪知你嫉妒成性,連老爺的骨血也敢害,快快打死。」林氏大聲喝道,原本就是一石三鳥之計,玉氏一出事,只要一查,那存孝就入了不祠堂,紅葉敗露,除了紅葉這個騷蹄子也能解恨,如今看來計謀很成功啊。
  
  紅葉怨恨地看著林氏,拚命的掙扎著,奈何嘴巴被堵,也無力掙脫兩個婆子的桎梏,只能絕望的被拖走。
  
  外面很快就響起板子打在血肉上的嗶啪聲,和紅葉的悶哼,婉清站在屋中的角落裡心中生寒,紅葉不過十五六歲的姑娘,如一朵鮮嫩的花兒還未曾綻放,就已經調謝了。
  
  她雖咎由自取,但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可在這吃人的大宅院裡,太心軟,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沒多久,太醫來了,診出玉姨娘確實是被外力所撞,動了紅,但胎兒還是保住了,多吃養胎保胎的藥就行了,林氏聽了這個結果,恨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太醫說玉姨娘的吃食沒有問題,她也不好再追究存孝的責任,只能怏怏作罷。
  
  金嬤嬤跌坐在紅葉的屍體邊,淚如雨下,她是林氏的陪嫁嬤嬤,跟著林氏有幾十年了,不可謂不忠心,林氏的稟性她也瞭解得徹底,把紅葉送到婉清屋裡當丫頭就是不想她被林氏利用,可紅葉還是沒能逃出林氏的魔爪啊。
  
  她方才在林氏面前磕了十幾個頭,才讓林氏答應,讓她來給紅葉收屍,看著女兒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軀體,金嬤嬤的心都碎了,可她連哭都不敢大聲,在林氏面前也只能痛罵紅葉,不敢為女兒辨解半句……
  
  整個府裡,就只有三小姐送了二兩銀子過來,說是當紅葉安葬費,其他人,全都避之不及。
  
  第二日,林氏再不願意,祠堂還是開了,婉清和婉容,存孝都入了宗譜。
  
  族學裡的先生對存孝的聰敏好學大加讚賞,大老爺覺得面上有光,很是勉勵了存孝一番,親自送存孝入了族學。
  
  林氏氣得胸口痛再犯了,開祠堂的當天就躺在了床上不肯起來見客,好在一應事宜早就備好,婆子們都只按著程序走就行了,又加之玉姨娘派了許嬤嬤過來幫襯,幾桌席面還算辦得有模有樣,還不算得罪了族人。
  
  大老爺又把廚房裡的一部分事宜交到玉姨娘手裡,讓許嬤嬤管著,林氏聽了病又加重了幾分。
  
  林氏就是病得再重,壽昌伯夫人生日宴請那日,她還是起了床,帶著婉清幾個坐著馬車往壽昌伯府去。
  
  婉清和婉容同坐在一輛馬車裡,一路上婉容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婉清不知她又在打什麼主意,小心提防著。
  
  沒多久就到了壽昌伯府,馬車停好,碧草和翠環兩個等在馬車邊,準備迎接自家主子下來,婉清自是先讓婉容下,婉容卻是笑得親切:「妹妹先下也是一樣的。」
  
  婉清微笑著也不再推辭,掀了簾子,躬身提腳往下跨,誰知腳還沒踩著車邊的登子,婉容突然從後面一掌推了過來,婉清早有准行,回手死死地拽住車簾子,這才緩了一緩,一旁的翠玉見了衝過來用身子抵住了婉清,嫁清伏在她背上,還算安全的雙腳著了地,雖說沒受傷,可剛才那一下還是嚇得不清,心口彭彭直跳,正要對翠玉道謝,翠玉卻對她連連眨眼,故意將身子一讓,使得婉清還是摔在了地上,不過,比起從馬車上摔下來,輕多了。
  
  碧草從另一邊轉了過來,惱怒罵道:「翠玉你好大的膽子……」
  
  一旁的豆芽兒忙用力拽碧草的衣服,小聲道:「你別怪她,她要不這樣,二小姐又得為難她了。」
  
  碧草這才作罷,只是拿眼珠子剜掀了簾子正要下車的婉容,婉容一臉無辜的驚道:「啊呀,三妹妹,沒傷著腳吧,怎麼下個馬車也這麼不小心啊。」
  
  婉清真想拿把剪刀把婉容那張可惡的笑臉給劃花了才好,但此時還不是跟婉容鬧翻的時候,她只當不知道是婉容推了她,痛苦抱著腳哼哼起來,「腳好痛啊,怕是崴著了,我……我這個樣子,又如何去見客人啊。」
  
  「那你回去就是啊,阿貴,送三小姐回府。」婉容正中下懷,揚聲對車伕說道。
  
  「那就麻煩二姐姐向太太說明吧,我……我也怕丟了太太的臉呢。」婉清傷心的哭道。
  
  「妹妹放心,太太不會怪你的,你就回去吧,要是壽昌伯夫人賞了好東西,姐姐一準兒分一份給你就是。」婉容只差沒有笑出聲來,施施然就往林氏身邊去。
  
  林氏沒有發話,車伕也不敢真的回去,婉清只好在馬車邊等著,林氏已經帶著婉麗下了車,壽昌伯府立即有一個穿戴體面的婆子迎了出來:「可是顧太太?我們夫人在府裡等了好一歇了,就盼著太太和各位小姐大駕光臨呢。」
  
  說著,就把林氏往府裡頭引,婉容走過去,對林氏福了一福道:「母親,三妹妹才下車時不慎崴了腳,不甚方便,她哭著要回府去。」
  
  林氏聽得眉頭微皺,輕斥道:「好好兒的怎麼會崴了腳,真是沒用……讓人送她回去吧。」若不是壽昌伯夫人指定,她還真不想讓婉清過來,林氏如今一點也不想壽昌伯看見婉清,巴不得她忘了婉清才好。
  
  誰知那壽昌伯府的婆子聽了卻道:「是府上的三小姐崴腳了麼?既是來了,豈有不進府就回去的道理,我家夫人知道了,定是會怪罪奴才幾個招待不周的,府上有坐堂的御醫,奴才這就使人抬了轎來接三小姐去醫治。」
  
  林氏還要推托,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幾個華服公子圍著一名身穿三爪滾龍直袍的貴人縱馬過來,在府門前停下,林氏看得一怔,忙帶著婉麗幾個,守禮的讓到一邊去。
  
  幾名公子瀟灑地翻身下馬,其中一位正是慕容凌雲,他今天穿著一身黑,比起前次來看著穩生了一些,只是那黑袍上還是很騷包的繡了一朵大紅色的金盞花,看著好生耀目,婉清真不敢苟同這位花花公子的穿衣品味,怎麼都脫不了暴發戶的氣質。
  
  「王爺請!」往日囂張的慕容凌雲,卻對中間的那位滾龍袍公子很是恭敬,林氏聽得心中大震,壽昌伯府果然聖眷隆寵,壽昌伯夫人過個散生,連當今四皇子,壽王爺都親臨,可真是體面得緊呢。
  
  不由抬頭睃那年輕的壽王,只見他身材修長,雖說五官稍顯陰柔,但舉手投足間都有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倒底是皇家兒郎,怎麼看都比一般的貴公子要尊貴優雅一些。
  
  似是感覺有人在偷看他,壽王狹長的眸子微抬了抬眼皮,目光淡淡的巡視過來,林氏忙低眉順眼,不敢再看,衣袖卻被人扯了扯,就聽婉麗興奮的小聲道:「娘,那是壽王爺麼?好俊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5:17

  第四十章:赴宴2
  
  林氏嚇得魂都出來了,慘白著臉偷看壽王,生怕婉麗的話被聽了去,好在壽王已經收回了目光,並沒有再看這邊,她才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暗地裡死掐了一把碗麗的手臂,小聲斥道:「你作死啊。」
  
  婉麗咬牙受痛,好在還知道不能在美男面前失了禮儀,才強忍著沒有尖叫出聲,只是嘟個嘴委屈地站著。
  
  慕容凌雲引著壽王幾個往府裡去,迎客的婆子已經著人抬了軟轎來,婉清半倚在碧草身上,心裡十二分不願進壽昌伯府的大門,囁嚅道:「怎好麻煩貴府的御醫,也不是很嚴重,回府去歇個兩天就好了,麻煩媽媽向壽昌伯夫人告個罪吧。」
  
  婉清這番話很合婉容和林氏的心意,這兩個人難得有同一致的幫婉清說話:「是啊,頭一回來府上,哪裡就好意思太叨擾,這孩子出門就傷腳,也是背運,可別讓她把晦氣帶進貴府裡了。」
  
  古人最是信這個,那婆子原是很堅持的,聽了這話倒是猶豫了,正要作罷,這時,週遭無端就升起一股子冷冽之氣,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那聲音像是心肺都要咳出來似的,讓人聽得腸子都揪纏在一起。
  
  抬眼看去,只見一個瘦削的身影正不知從何處緩緩走來,明明那般孱弱的一個人,偏所經之處氣溫像是降低了兩度以上,氣壓低得讓人窒息,林氏愕然地看著來人,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明明那身衣服並不算特別華貴精美,佩飾也並不如何的尊貴,偏她此時,比見到壽王時更加膽戰,竟是連大氣也不敢出。
  
  婉容的臉色立即變得蒼白起來,下意識就躲到了林氏身後。
  
  像是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那人終於止住咳,瘦削的俊臉上泛起一絲潮紅,總算到了婉清跟前,停住,聳眉抬眸,語氣譏寒:「我從不知,原來舅父家的富貴福氣是一個小小的腳傷就可以衝撞得了的。」
  
  那僕婦似也懼他,臉色一紅,福身說道:「表少爺說得是,奴才……奴才這就請三小姐進府醫治。」
  
  這算是第二次見面了,沒想到還是和第一次一樣,他一來就為自己出頭,不過,大哥,我不想進府好不好?你不要多管閒事啊。婉清直直的瞪著上官夜離,真不知道自己哪裡就值得他大少爺關心了,您自個兒都快要接不到地氣了,管那麼多幹嘛。
  
  許是婉清目中的怨忿太過明顯,上官凌雲眉峰聚攏,原本俊秀的眉眼立即盛滿戾氣,豎眉橫眼道:「即是腳傷,何故還要逞強出門?不會又是遭了哪個姐妹的暗算吧,三妹妹還真是笨得可以,每次都能中招。」
  
  關……關你大爺什麼事!婉清聽著他話裡的譏諷和輕視,不由得心蹭蹭直冒,黑白分明的水眸裡快要冒出煙來,正要反唇相譏,就聽得婉容倒抽一口氣,躲在林氏身後瑟瑟發抖。
  
  上官夜離冷哼一聲,微瞇了眼,一言不發,卻殺傷力十足地緊盯著婉容,原本籠罩在婉清頭上的低氣壓立即湧向婉容,婉容眼皮都不敢抬,豐潤的雙唇上下直打顫,終於捱不住那凌厲的目光,眼淚奪目而出,乞求地看向婉清:「三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氏總算想起自己是顧家的家長,大庭廣眾之下,怎麼也要表演一下對子女的維護,開口問道:「你……是何人?」聲音雖大,但嗑吧的語氣,顯示出她不足的底氣。
  
  上官夜離似是才看到她這號人物,難得的垂眸睨了她一眼道:「上官夜離見過太太。」
  
  話語恭敬,但那睨著眼,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哪裡是拜見長輩的樣子,十足就是高級領導在接見底層員工……
  
  林氏大震,他……他就是婉麗的未婚夫?果然是個病殃子,還是個臭脾性,怪不得婉麗不肯……嫁個這樣的人,不是把婉麗往火坑裡推麼?她的心裡一陣慶幸,但願還來得及……
  
  「原來……是世子。」知道他會是自己的女婿之一,林氏方纔的怯懦消散了些,未來岳母的架子立即就端了起來:「世子倒是很關心我家清兒,不知你們何時相識的。」
  
  林氏的話不溫不火,卻是暗藏殺機,連她都是第一次見,婉清又是怎麼識得的,未經家長允許的男女會面,不是私會又是什麼?她如今巴不得上官夜離和婉清表演一場姦情讓她當場抓住才好……
  
  「前些日子太太帶了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一同去了靖寧侯府,太太莫非就忘了不曾?」上官夜離淡淡地回道,說罷又看向婉容,「二妹妹好像很怕我?上次打四妹妹那一巴掌實在是下手太輕,以至於二妹妹沒記得住啊。」
  
  婉容嚇得緊抓住林氏的手臂哭道:「母親……母親救我。」
  
  林氏還是頭一回看到如此蠻橫不講理的人,當著她的面也敢承認她打了婉麗,還如此紅果果的威脅,氣得老臉慘白。
  
  上官夜離臉一沉,壓下戾氣滿滿的眉眼,林氏剛想逞強斥他兩句,嘴沒張,就被他渾身上下叫囂著的森冷之氣給震住,生生嚥下了那一口郁氣。
  
  壽昌伯府的那婆子忙提著膽子打散方:「表少爺身子不好,請先進府吧,顧太太也請帶著幾個小姐進府,軟轎來了,奴才也請三小姐上轎。」
  
  上官夜離聽了這才晃悠悠抬腳離開,還沒走兩步,又回了頭對跟著他的小廝道:「回府給爺把宮裡的續玉膏拿來,原就瘦不啦嘰的,再崴個腳,走路就更難看了。」
  
  誰瘦不啦嘰了?到底是誰瘦不啦嘰?婉清真想衝過去質問這個自大的又惡劣的人,可是,鑒於那個人強大的氣場,和自己這弱小的小身板子……續玉膏應該是很金貴的傷藥吧,呃,看著藥的份上,姐忍!
  
  心底,卻滑過一絲疑惑,這位世子爺似乎對自己關心過度了,上一次就瞧著眼熟,可那劫匪精壯得很,哪裡似這般瘦若拂柳,連走路都一步三搖?
  
  既然不得不進府去,婉清也就懶得再裝瘸了,揉了揉腳說已經好了,又乖巧的孝順的請林氏上軟轎,只說沒有母親走路女兒坐轎的道理,就算腳有些痛,為了母親,也是能忍的。
  
  一時,府外又來了不少賓客,三品以上的女眷才有軟轎接進去,林氏很受用的聽了婉清的話,老實不客氣的坐著軟轎進了府。
  
  婉清婉麗幾個由僕婦引著進了府,僕婦邊走邊拿眼睃婉清,見她果然走路還算穩妥,才鬆了口氣,邊走邊道:「夫人原是想親自來迎顧太太和幾位小姐的,只是如今夫人的身子越發的重了,只好委屈幾位,由奴才來迎了。」
  
  婉清聽得心中大震,上回見到壽昌伯夫人就覺得,她病得很重,難道養了這麼些日,病反而更重了?
  
  僕婦引著婉清和婉麗幾個到了花廳,寧華郡主果然帶著上官子怡先到了,趙姨媽和二太太也各自帶了趙淑媛姐妹,顧婉煙坐在花廳裡。
  
  壽昌伯夫人歪靠在躺椅裡,竟是虛弱得連坐直的力氣也沒有,她身邊,一個僕婦手裡抱著個五六歲大,粉琢玉碉的女孩,那孩子眼睛水汪汪的,滴溜溜直轉,機靈得很,看著玉雪一團,惹人憐愛。
  
  林氏和趙姨媽坐在一旁,婉清和婉麗幾個進去,與壽昌伯夫人和寧華郡主幾個見了禮,又認識幾位夫人後,女孩兒們就退到一邊坐下了。
  
  寧華郡主正與壽昌伯夫人說話,時不時的拿帕子試著淚,趙姨媽的眼睛卻是亮亮的,時不時的插兩句話,趙淑緩就去逗那女孩兒:「你是迎姐兒麼?」
  
  那女孩兒原本被僕婦抱著就很不安分,小身板子不停的扭來扭去,見有個漂亮大姐姐和她說話,眉眼笑得彎彎的,也不認生:「爹爹給我取名迎月,姐姐叫我月姐兒也可以,不過我喜歡人家叫我迎姐兒啦。」聲音清脆如叮咚山泉,悅耳動聽。
  
  壽昌伯夫人滿是慈愛地看著迎姐兒,眼中流露出不捨的溫柔:「可憐這孩子,才五歲多,我要是去了,誰照顧她啊,再好的人,也比不得自個兒的親娘……」一句話沒說完,又在咳。
  
  「知道這些個理兒,大嫂就該好生保養了身子才是,只要你在,誰還敢欺負了迎姐兒?」寧華郡主拍著壽昌伯夫人的手安慰她道。
  
  壽昌伯夫人又好一陣咳嗽,身邊的丫侍立著的丫環忙拿了顆藥丸餵了她吃,好才好一些。
  
  抬眼就直直地向婉清看過來,招了招手道:「顧三小姐,坐過來些。」神情很是慈愛。
  
  林氏的臉一沉,睃了婉清一眼,輕咳道:「這孩子才崴了腳,走路有些不穩妥,夫人可是有話要對她說?」
  
  「怎麼會崴了腳?行事也太不端莊了些。」寧華郡主不屑道。
  
  婉清正巴不得不過去呢,垂頭只當沒聽見寧華郡主的斥責。壽昌伯夫人眼裡略有些失望,卻還是笑道:「前次在妹妹府裡,凌雲那孩子也不知如何就看到三小姐了,難得他自己提出要我提親呢,他都二十了,肯定下心來,我甚是欣慰。」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5:32

  第四十一章:赴宴3
  
  當著一眾客人的面,就談起了兒女婚事,壽昌伯夫人還真是急眼了,婉清垂頭作害羞狀,心裡卻著急得很,她不想嫁騷包男啊……
  
  林氏臉色一僵,乾咳了兩聲,低頭喝了口茶才道:「能和伯爵府結成秦晉之好,是顧家的福氣,凌雲那孩子,我瞧著也是極好的,我們老爺對他也是讚譽有加,只是清丫頭年歲還小了些,要到明年才芨笄,我是極疼她的,想留在她府裡嬌養兩年,只怕會耽誤了凌雲那孩子……」
  
  林氏的意思很委婉,想跟壽昌伯府結親,但不想嫁婉清。
  
  壽昌伯夫人聽了果然眼神黯了黯,微歎口氣直直地看向婉清,趙姨媽就道:「清丫頭也不小了,說起來,麗姐兒年歲比清丫頭還要小呢,不也定下了侯府的婚事麼?且先把婚事訂下來,夫人喜歡清丫頭,定是也會拿她當女兒看待,過門後,先不圓房就是,等芨笄了再行禮。」
  
  壽昌伯夫人黯淡渾濁的眼睛立即又清亮了起來,撫掌笑道:「如此甚好,凌雲能安定下來,我就是……就是去了,也能安心。」
  
  說著,大顆大顆的淚花如珠豆般滴落,看得一旁眾人心酸不已,幾位夫人都是做母親的,哪個不是為了兒女操碎了心,一時都感歎壽昌伯夫人紅顏薄壽,富貴尊榮全齊,卻無福消受。
  
  林氏到了嘴邊的話就說不出口了,趙姨媽這一席話讓她無從反駁,答應吧,就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不答應,以壽昌伯府的家世,肯求娶你一個小小五品官的庶女,已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了,那不是不識抬舉麼?
  
  抬眸四顧,在坐的除了她,幾乎都是三品以上,有誥命在身的夫人,除了幾個姻親,誰肯拿正眼看她啊,幽幽地瞪了趙姨媽一眼,眼前又浮現出上官夜離那陰戾孱弱的樣子,一橫心,硬著頭皮道:「其實,原是看二丫頭與世子年貌更為相當,她已經十六了,她嫁過來,就比清丫頭更為合適一些……」
  
  「唉,凌雲那孩子死心眼兒,年貌相當的小姐也不是沒有,他能看得中的就只三小姐一個……」林氏的話還沒說完,壽昌伯夫人搖頭打斷了她,她的兒子她心裡清楚,素行放蕩無忌,若非名聲壞了,以他的相貌身世,又豈會屈尊娶個庶女?難得他肯收心要娶妻,她也不想逆了他的意思,兒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那顧二小姐看著就是個虛榮利害的,迎姐兒還小,將來伯爺還會娶繼室,如果嫡親的嫂嫂太過利害,又有誰來維護她?
  
  想到此處,壽昌伯夫人的眼神變得凌厲了起來,「我已經跟伯爺商量這事了,明兒就請大媒到顧府去,伯爺親自去提親。」語氣竟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林氏被她的氣勢所震,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壽昌伯夫人的意思很明顯,這親事由不得林氏不同意了,顧家真正作主的,還是顧大老爺,壽昌伯親自出馬,給足了顧家面子,顧大老爺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婉清聽得頭皮發麻,婉容坐在她身邊聽著就在磨牙,才被上官夜離好嚇了一次,這會倒是老實,不敢拿眼剜婉清了,只是拿腳蹭著大理石地板,繡花鞋底子不時的發出刮地的哧哧聲。
  
  婉麗也是臉色蒼白,一雙盈盈大眼不時的睃林氏,咬著唇只差沒哭出來。壽昌伯夫人怕是怎麼也不會知道,她定下的這樁婚事,讓顧家的三個女兒全都把心揪起來了。
  
  上官子怡悄悄問婉麗:「四妹妹不舒服麼?我瞧著你臉色不太好。」
  
  婉麗勉強微笑:「今兒車有些顛,頭暈。」
  
  上官子怡聽了就道:「也是,妹妹家是單騎馬車,不如雙騎的穩當……」
  
  天朝馬車也是有規矩的,馬也貴得出奇……上官子怡明知顧家是用得雙騎的,偏要問,那不是顯擺麼?婉麗倒底沒受過什麼氣,蒼白的小臉上就泛起一股紅暈來,看在別人眼裡甚是嬌羞,其實是氣紅的。
  
  「不過,四妹妹將來過了門,我家府上四騎馬車都有,又快又穩妥,妹妹以後再也不會暈車了。」上官子怡火上澆油,大眼裡撲閃著狡黠的光芒。
  
  婉麗的臉又脹紅了幾分,雙手放在膝上,將好好的蜀錦面料的夾棉長襖下擺揉皺成一團。
  
  上官子怡見也差不多了,親暱地笑著附近婉麗:「大表哥養了一隻海東青,原是西戎進貢的,皇上賞了壽王爺,壽王爺和表哥親近,就送了給表哥,今兒舅母生辰,壽王也親臨伯爵府,如今怕是正在逗那海東青,與其在這裡坐著無趣,不如妹妹和我一塊去瞧瞧新鮮?」
  
  婉麗風雨欲來的小臉上瞬間烏雲散開,陽光普照起來,美麗的大眼燦亮如星:「好啊,只是,就這樣走了,只怕夫人們會怪呢。」
  
  「怕什麼,有我呢。」上官子怡笑道。
  
  婉清自壽昌伯夫人定下婚事起,就鬱鬱的沒了精神,婉煙在一旁掐她軟腰:「小妮子,害羞呢。」
  
  「煙姐姐……」婉清回得有氣無力,實在沒膽子當著外人的面顯示對這門親事的不滿,只能裝羞澀了。
  
  婉煙聽出她語氣裡的無奈,湊近她:「你……不願意?」
  
  婉清抬頭,兩條秀眉可愛的擰在一起,咧開嘴對婉煙一呲牙,做了個鬼臉,嚇婉煙一跳,卻是小聲勸道:「……門弟身份都不錯的,大太太沒把你送給個半老頭子作繼室,這門婚事還算是高攀,三妹妹,女孩兒還是認命的好。」
  
  婉清無語了,是啊,沒將她嫁個半老頭子作繼室,已經是千恩萬謝了,以林氏的作派,她肯定是要讓自己替嫁的,是嫁給那個騷包男好,還是那塊冰山好呢,冰山真的是病殃子嗎?
  
  正愁腸百結時,就見上官子怡鑽到壽昌伯夫人懷裡,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壽昌伯夫人就笑道:「是我疏忽了,怡姐兒,你帶著幾位姑娘去園子裡耍吧,只是千萬莫到桂園去就是,別吵了你舅舅。」
  
  上官子怡眼珠子一轉,脆生生的應了,笑著去拉婉麗的手,又去拉趙淑媛:「媛姐姐,我們一快去玩吧。」
  
  几子上擺著一盤枇杷,趙淑媛正一個一個細心剝了餵著迎姐兒,迎姐兒的奶娘在一旁小聲的阻止:「姐兒不能吃太多水果,怕涼了肚子就不好了。」
  
  迎姐兒嘟了個小嘴角,一臉的不高興,趙淑媛偷偷的趁奶媽不注意,就塞一個到迎姐兒嘴裡,迎姐兒也乖巧,小嘴兒包著杏子鼓在腮幫子裡,裝模作樣不讓人看見她在偷吃,只是那原本就胖乎乎的小臉一鼓來一鼓去,像鑽進了只小兔子,看得一旁的趙淑雲捂嘴直笑。
  
  聽見上官子怡叫她,趙淑媛溫柔的拿了帕子拭著迎姐兒嘴邊流出的汁水,笑著搖頭道:「我不去了,你們玩吧。」
  
  誰知迎姐兒一聽說有得玩,張開短臂就往趙淑媛懷裡撲:「姐姐,姐姐,我也去,我也去。」
  
  趙淑媛一把將她抱在懷裡,迎姐兒有些沉,她卻抱得有模有樣,且沒有半分吃力的樣子,:「好,好,姐姐抱你去玩,不過,迎姐兒要聽話哦,不能再吃果子了哦。」
  
  迎姐兒早就坐不住了,小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雙臂環住趙淑媛的脖子就不肯鬆手,生怕她丟下自己。
  
  壽昌伯夫人看得微怔,目光不由在趙淑媛身上睃巡了一遍,看她笑得甜美自然,目光逐漸變得溫柔起來。
  
  揚了聲對迎姐兒的奶娘道:「好生侍候著,把姐兒的毛披給帶著,莫愴了風就好。」
  
  在花廳裡,既不能大聲說話,又不能隨意的笑,連坐姿都要時刻保持端莊賢淑,婉清的小腰板都快酸死了,能玩,自然是樂意的,婉煙一扯她的手,在她耳邊笑道:「咱們又像上回在侯府一樣,不與她們一塊,可惜芳姐兒回去了,不然,三個一起說說話兒也好。」
  
  壽昌伯倒是有幾房妾室,只是生的都是男孩兒,壽昌伯夫人三十歲上才得了迎姐兒這一個女兒,才五歲,府裡沒有適齡的小姐,所以,上官子怡就成了當仁不讓的小女主,引著女孩們一起往園子裡去。
  
  果然出門沒走多遠,上官子怡就有些不耐煩招待婉容婉清和婉煙幾個了,只對趙淑媛姐妹和婉麗好,婉煙牽著婉清的手,兩個自成一派,只有婉容孤零零的,明知上官子怡瞧不起她,她也無處可去,只能厚了臉皮跟在婉麗身邊,一個勁的討好婉麗,婉麗懷著心事,沒怎麼答理她,也不知道婉容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婉麗才親親熱熱的也挽了她的手一道玩。
  
  壽昌伯府的園子裡奇花異草尤其多,比起靖寧侯府沉鬱厚重來,壽昌伯府的園林就顯得清逸精細一些,亭台樓閣的色彩誇張而明妍,一如慕容凌雲那騷包的個性。
  
  婉清和婉煙邊走邊聊,碧草還有婉煙的兩個丫頭都跟在後面。
  
  豆芽兒卻似對壽昌伯很熟,倒是有意無意的在前頭帶著路,一時還木著個臉道:「聽說全京城裡也就壽昌伯府的蝴蝶蘭是開得最好的,小姐,咱們要不要去暖房看看,如今正是開花的時候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5:48

  第四十二章:赴宴3
  
  婉清一聽來了興致,拉起婉煙興致勃勃的去看,豆芽兒在前頭帶路,穿了好幾個迴廊、亭子,才到了一處避靜的院子外。
  
  「暖房應該就在這裡,不過前面是世子養花閒暇時的休憩之所,今兒世子應該在前頭待客,咱們繞到後頭去瞧吧。」豆芽小聲說道。
  
  婉清懷疑地看著豆芽兒,知道她來歷有些不簡單,但卻不知,她原來與壽昌伯府也有關聯,莫非她是壽昌伯府出去的麼?
  
  婉煙也是看了豆芽兒一眼,但並沒有說什麼。
  
  豆芽兒怯怯的說道:「奴婢的娘以前在這府裡做下人……」
  
  婉清便沒問她什麼,只跟著她沉著院外的小石路往前走,走進一片高大的玉蘭樹林裡時,就聽到一陣肆意囂張的笑聲從院裡轉來,聲音裡夾雜著一陣陣細弱的哭泣和申呤,男子狎玩時的喘息之聲也隨之傳出。
  
  婉清和婉煙聽得面紅耳赤,忙止住腳步就要往回走,後面的豆芽兒不知碰到了什麼,光噹一聲響,屋裡的人果然有所驚醒,只見偏房的門吱呀打開,慕容凌雲從屋裡踱了出來,那件騷包的大花黑袍隨意的披裹在身上,前襟散開兩粒盤扣,露出頸口一片精緻的鎖骨,粗獷的眉眼裡含著春情被打斷的惱怒,如一頭正發情的野獅般吼道:「誰在外頭?守著的人呢,都死了麼?」
  
  婉清的嚇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裡去了,忙拉著婉清將頭一縮,躬著身子就往玉蘭樹林深處鑽。緊接著就聽見院裡有腳步聲,應該是護院的人出來查看了吧。
  
  沒走多遠,就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屋裡傳出,那叫聲稚嫩而慘烈,撕碎了這一片明麗的天空,更像一把尖刀穿透婉清的腦海,久久盤旋,揮之不去。
  
  婉煙嚇得手腳發軟,攤在地上走不動,婉清只好拉著她蹲在草叢裡,好一了,感覺搜查的人應該進了院子,她才拉著婉煙和碧草從林子的另一側鑽了出來,一路走到一個涼亭裡,幾人才驚魂未定的坐下。
  
  婉煙緩過一口氣來後,同情地看著婉清,「三妹妹……要不要我去跟娘說說,還是想法子退了這門親吧,這樣的人……」
  
  婉清的心瓦涼瓦涼的,上次慕容凌雲給她的印像只是騷包,並不壞,雖恣意張狂,但率直灑脫,原想,他那樣的公子屋裡的通房侍妾肯定不會少,沒想到,竟會糜爛到如此境地,那叫聲,分明是個孩子的發出來的,男人好色浪蕩在這個時代並不為奇,何況是他這種世家子弟,可如此殘忍變態……這樣的人,想想都噁心。
  
  她回過頭來,直直地看向豆芽兒,那裡,根本就不是什麼暖房吧,豆芽兒是故意的,是有預謀的。
  
  豆芽兒此時的臉色卻比她還白,如金紙般見不到半點血色,垂在兩旁的小手攥緊成拳,不住的顫抖著,原本木然的眼神,如今露出不符合她年齡的蒼桑和沉痛,一如第一次見她時一樣,婉清原本要質問她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心軟了下來,豆芽兒……她肯定受過不少苦吧。
  
  「別怪她,我覺著她也是一片好意,三妹妹,咱們回花廳裡去吧。」婉煙憐惜的揉了揉豆芽兒的頭,歎了口氣說道。
  
  婉清的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郁堵得慌,整個心都懸著,沒著沒落,一股揮散不去的無力感深深籠罩著她,難道,自己的命運就如此任人擺佈了麼?
  
  這一刻,她寧願林氏耍盡陰謀,讓自己給婉麗替嫁,嫁個病殃子總比嫁個變態好,讓一個資深的浪子回頭,她還沒這種自信。
  
  「走吧,回花廳。」婉清深吸一口氣,起身出了亭子,豆芽兒默默地跟在她身後,碧草一把挽住婉清的胳膊道:「就依煙小姐的,請二太太幫著說說吧。」
  
  婉清搖了搖頭,這事連林氏都不一定作得了主,何況二太太,只能再想法子了……
  
  幾人慢悠悠地往回走,路上驚奇地看到不少壽昌伯府的丫環婆子們神色奇怪的往另一院子裡去,碧草好奇,扯住一個小丫頭問道:「出了什麼事?」
  
  那丫頭躲閃著不肯回答,碧草也機靈,塞了塊碎銀子在那丫頭手裡,小聲道:「妹妹行個方便,我們初來府上,迷了路呢,那邊要是有忌諱,我們也不敢再去……」
  
  小丫頭看了眼她身上的穿著,眼裡就露出一絲鄙夷來:「你們是顧家的吧,若是別家的,我還真不敢說,怕污了人,既是顧家的,正好叫你知道,前面出了樁大事,你們顧家小姐摸到我們世子爺的屋裡去了。」
  
  婉清聽得大驚,她們剛才不就正好從慕容凌雲的院子邊上出來的麼?難道被發現了?忙扯住她問:「你們世子爺的屋在哪?」
  
  「雨花軒,小姐過去看過便知了。」那丫頭說完就跑了。
  
  婉煙和婉清聽得面面相覷。提了裙也跟在那丫頭後面走,果然沒出垂花們,就看到一處院子,外面圍了好些個僕役,都伸長了脖子往院子裡瞧,幾個粗使婆子正拿著粗棒子守在園外頭,不許看熱鬧的丫環婆子們進去。
  
  婉清和婉煙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在外面看,又覺得壽昌伯府的規矩太散漫了些,府裡出了醜事,按說應該有管事婆子壓制著,不讓傳出去才事,哪能允許這些個丫環婆子們丟了手裡頭的事,都跑來看熱鬧的道理。
  
  就聽得有人在小聲議論:「顧家的小姐這好沒廉恥,怎麼說也是正經的官家小姐啊,竟然做出這等醜事來。」
  
  「不是說,夫人已經訂下了顧家三小姐為大少奶奶了麼,難不成,那三小姐與世子爺原就有私情……」
  
  「切,才不是呢,訂親的是顧家三小姐,如今出醜的可是顧家二小姐,真沒見過,連自家妹夫也搶的,顧家想男人想瘋了吧。」
  
  「聽說顧二小姐是庶出,十六了還沒說人家,顧家那樣的家世,能進咱們府裡當正經少奶奶,那是燒了高香的事,這樣的好親事,二小姐自然是要搶了。」
  
  婉清越聽越糊塗,慕容凌雲不是在方纔那院子裡麼?婉容怎麼可能在這個院子裡勾引他?難不成,有兩個慕容凌雲?
  
  正疑惑間,就見壽昌伯夫人坐著軟兜讓人抬了過來,林氏和趙姨媽還有顧二太太鐵青著臉也一起跟了過來,一旁的僕人立即散開,讓出一條道來。
  
  林氏見婉清站在一旁,卻沒看到婉麗,臉色更沉,目光如刀般剜向婉清:「你也杵這裡看戲?四妹妹呢?」
  
  婉清垂頭回道:「回母親話,女兒不知,女兒和煙姐姐在這邊亭子裡說話,四妹妹和子怡姐姐幾個在一起的。」
  
  壽昌伯夫人看了眼婉清,歎口氣,讓人將自己抬了進去,林氏幾個也只好跟了進去,婉煙看二太太也在,也要跟著進去,二太太拿眼一橫道:「還不快快回花廳去,這也是你們女兒家能看的麼?」
  
  婉煙只好撇嘴,拉著婉清的手走開。
  
  兩人心中好奇,磨磨蹭蹭的就不想走遠,很快就聽到屋裡林氏的斥責,和婉容的啜泣聲,接著就是一陣清脆的東西碎裂聲,沒多久,就見壽昌伯夫人身邊的管事婆子出來說道:「你們都是太閒了嗎?一個一個都沒有差事要做了嗎?來人,拿名冊來,將這些個憊賴的奴才的名字全勾了,全都攆出府去。」
  
  這下圍著看熱鬧的僕人們全作鳥獸散,一窩蜂全跑了。
  
  婉清和婉煙幾個忙快步離開,在一側涼亭後藏起來偷看。
  
  院子裡久久沒有再傳出聲音來,婉清估計林氏正在和壽昌伯夫人談判,她這下心情大好,剛才還為非要嫁給慕容凌雲那變態而煩惱,這會子就有人主動把這樁『好』親事搶過去了,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根本就不需要她費心費力去想法子了,不經意間,嘴角微微翹起。黑眸如洗水的瑪瑙一樣的明亮潤澤。
  
  「三妹妹好像很開心啊。」一條懶散的聲音突然自她身後響起,婉清嚇了一跳,回眸一看,竟然慕容凌雲,也不知道他站在身後有多久了,只見他已然穿戴整齊,正負了手挑著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婉清,墨玉般的眸子裡,有族火苗在跳躍,看得出來,這位心情很不爽。
  
  「你……你不是……應該在」婉清驚訝的指了指前面的院子,又指了指後面,震驚得無以復加。
  
  「應該在哪裡?在爺的屋裡跟你二姐私會嗎?」慕容凌雲惱火的吼道,「見過賤的,沒見過這麼賤的,早知道,爺上回就該一巴掌拍死她,也省得壞了爺的名聲。」
  
  切,你有個屁名聲,偷香竊玉不過是風流一時罷了,比起你們褻玩幼一女來,根本就不算什麼。
  
  婉清連正眼也不想看這個無恥的變態男,拉起婉煙就走,根本不屑和他再說話。
  
  估計慕容凌雲還沒有被哪個女子如此蔑視過,一個跨步就檔在了婉清前面,深遂的眸子染上一層戾氣,「三妹妹是什麼意思?你明知屋裡的不是我!」
  
  婉清聽了冷笑道:「是與不是,與我何干,請世子讓開,男女授受不清,世子爺不在乎名聲,小女子還是要臉面的。」
  
  「你……不要忘了,明天以後,你就是我慕容凌雲未過門的妻。」慕容凌雲氣急,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立即將婉清籠罩,婉清能感受到他身上噴薄欲發的怒火,她勇敢抬起頭,迎上慕容凌雲的目光:「怕是不見得吧,以如今的形勢看來,世子爺要娶的可是我二姐,恭喜!」
  
  「不可能,爺不想娶,誰也強迫不了爺,三妹妹,看來,你巴不得你我這樁婚事黃了才好啊,爺是哪裡讓你看不順眼了,讓你如此嫌棄!」慕容凌雲一把擷住婉清的下巴,黑眸緊盯著婉清的眼睛,那樣子,像要將婉清生吞了似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8:42

  第四十三章:赴宴4
  
  婉清惱火的瞪著眼前這個狂躁的男人,腦中轉了無數個念頭,最後還是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沒必要跟這個男人硬碰硬,激怒他對自己沒有好處。
  
  於是,她淺淺一笑,小手很自然的握住慕容凌雲的手腕,大眼無辜的眨巴著,用她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聲音說道:「世子……你捏得我好痛。」
  
  慕容凌雲頓時愕然,從來沒見過臉變得如此快的小女人,明明剛才還是一隻豎起堅刺的刺蝟,轉瞬就變成了溫順的小羊羔,他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滿腔的怒火竟然在她那淺淺一笑間消散不少,輕覆在腕上的小手柔軟而微涼,相觸的那一瞬,似有股電流擊遍全身,饒是他縱橫花叢,也有些把持不住的異樣……不經意間,他竟鬆開了她的下巴,怔忡地看著她。
  
  婉清一脫離桎梏,立即後退一步,福身一禮,不待慕容凌雲反應過來,轉身拉了婉煙就跑。
  
  柔軟的觸感驟然消失,慕容凌雲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空虛,抬眸間,那小女人已經跑得像兔子一樣的快,他下意識的輕撫方才被她摸過的手腕,唇角勾起一道溫柔的弧線:「女人,你跑不掉的。」
  
  婉清拉著婉煙一路狂奔,總算跑回了花廳,正要進去,就見婉容的丫頭翠環正面白如紙般呆立在桂花樹下,兩眼空洞無神,如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婉清微歎口氣,婉容今天的醜事是早有預謀的,而翠環肯定是被逼入伙的幫兇,如今事情鬧得太大,顧家臉面大失,婉容最多受點無關痛癢的懲罰,而跟著的丫頭怕是不死也得半殘了……
  
  可這種事情,她又能管得了多少呢?硬硬心不看翠環,抬腳進去,翠環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如同活過來了一般,大喊道:「三小姐……」
  
  婉清不忍地頓住腳,同情地看著她,翠環苦笑道:「三小姐,奴婢不是來求你說情的,奴婢只是想跟小姐說幾句話而已。」
  
  好個通透的丫頭,知道找自己也沒有用,可惜了,婉清點了頭道:「你說。」
  
  「這裡不太方便,小姐請跟奴婢來。」翠環看了一眼花廳門口,這裡一會就有人進出,實在不是好說話的地方。
  
  婉清和婉煙聽了也跟著她走到避靜處,翠環還未開口,眼淚就盈了滿眶,幽幽地看著碧草道:「你是好福氣的,三小姐將來並定大福大貴……」
  
  碧草也跟著她傷心,生而為奴命已經不好了,若再跟個惡主子,那就更背時了,拿了帕子小心為翠環拭淚,想要勸慰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翠環感激地拍拍她的手,接過帕子道:「其實,奴婢昨兒就想要送信給三小姐,讓三小姐提防一二的,可又怕三小姐瞧不起奴婢,奴婢也不怪二小姐,她也可憐,若是太太肚子裡生出來的,她又何苦如此作賤自己,說來說去,這都是命啊。」
  
  婉清聽了越發的對翠環起了好感,她不來給自己送信,是怕自己說她背主吧,侍主不忠的奴才哪個主子會喜歡,記憶中,婉容對她們幾個不是打就是罵,如今婉容又把她們推向了絕境,難得她並沒有存下恨意,還肯同情婉容,婉容真是該死……
  
  「二小姐原是跟著上官小姐和四小姐的,可不知為何,上官小姐和四小姐兩個就把二小姐給甩開了,二小姐又氣又無聊,就讓奴婢打聽世子爺的住處,原本,只是想守在屋外頭,製造個偶遇罷了,誰知,我們幾個去了後,那院子裡連守園的婆子都沒有,二小姐的膽子就大了起來,非要進去,奴婢死勸她也不聽,奴婢沒法子,只得跟了進去,哪知,二小姐一進去,正好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也進來了,二話不說,就把二小姐給抱進裡屋去了,奴婢嚇了一跳,正要叫人,突然就被人一掌擊暈了……醒來時,奴婢就躺在桂樹底下。」
  
  「原來如此,那你看清那個男人是誰了嗎?」婉清皺了眉道,她感覺,這事情很不簡單,好像有人挖了個坑,等著婉容往裡跳似的。
  
  翠環的臉頓時通紅,羞道:「奴婢倒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樣,大約三十幾歲的樣子,長得也還俊朗,看穿著,身份應該不低,不過,那年紀……著實太大了些。」
  
  三十幾歲又穿著不俗的男人,肯定是有身份的,而這樣的男人,又怎麼可能沒有娶妻,婉容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怕是正經世子奶奶做不成,還要給個大她十幾歲的人當妾室……天啊,她可以想像大老爺知道後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大老爺素來以書香門弟自居,顧家百年來,從未有將女兒送人作妾的先例,婉容這一出,怕是連命也搭上去……
  
  「奴婢這回怕是逃不過去了,奴婢家裡還有個瞎眼的老娘,奴婢死不足惜,只是放不下老娘啊,三小姐,奴婢求您,以後幫著照應下奴婢那沒兒沒女的娘吧。」翠環猛地跪向婉清,納頭便拜,頃刻間額頭上就磕得紅腫。
  
  婉煙聽得心酸,一把扶起翠環道:「你起來,我去求娘為你說情,最多就是打幾十板子的事,死不了的。」
  
  翠環聽得大喜,調轉頭又向婉煙拜了起來,婉煙抽著鼻子又道:「你以後還是別跟著二姐姐了,我去求了爹爹,把你要到二房來算了。」
  
  婉清就看見翠環輕吁了一口氣,不由在心裡微歎,果然大宅院裡的女人沒一個是簡單的,剛才自己又被翠環利用了一把,她明著是來求自己的,其實是求婉煙吧,自己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女,她犯了這麼大的事,以自己的身份處境又哪裡能幫得了她,婉煙是嫡出,又是二太太唯一的女兒,甚得二老爺的寵愛,只要她肯幫,翠環就有一線存活的希望。
  
  幾人正要回到花廳去,就聽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緊接著,就看到迎姐兒那胖乎乎的小身板子,像個小雪球似的從桂花叢裡滾了出來:「媛姐姐,你追不到我哦,追不到我哦。」
  
  婉清抬眸看去,就見趙淑媛溫柔的在後面喊:「迎姐兒,跑慢些,別摔了。」
  
  婉清不由怔住,真沒看出來,趙淑媛倒是個愛孩子的,十幾歲嬌養著的大家閨秀,竟然有耐心陪迎姐兒玩了近一個時辰。
  
  婉清與她不對盤,並不想和她打招呼,便和婉煙兩個一同進了院子,趙淑媛終於追上了迎姐兒,一把將迎姐兒摟在懷裡,迎姐兒毛絨絨的頭就在迎姐兒懷裡直拱,咯咯笑道:「媛姐姐好香,好香香。」
  
  趙淑媛似是被她鬧得有些乏力,眼中滑過一絲不耐,但隨即那目光又變得柔和起來,抱了迎兒正要回花廳,就聽得慕容凌雲一聲大吼:「不行,事情不是我做的,為何要我替爹爹學黑鍋。」
  
  趙淑媛身子一震,手一鬆,迎姐兒像個稱砣一樣從她懷裡往地上墜,虧得她身邊的丫頭巧慧機靈,一把將迎姐兒撈了回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8:59

  第四十四章:娘子,安心嫁給我
  
  待回頭,就看見慕容凌雲一身黑袍被行走的風帶得肆意張狂,鼓脹得如他滿腔發洩不出的怒火,額頭青莇暴起,正大力甩開身邊溫言勸慰著他的男子。
  
  「凌雲,伯爺是何身份你不清楚嗎?如今御使正像瘋狗一樣的到處亂嗅,巴不得雞蛋裡挑骨頭……你不要因小失大!」那男子明明氣質高華尊貴,卻似對慕容凌雲很是容讓,俊秀的雙眉緊緊蹙起,眼裡儘是不贊同,一抬眸,觸到趙淑媛窺視的眸子,那如琥珀般明亮的眸子驟然染霜,眸光凌厲無比,比女子更為艷麗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細線。
  
  趙淑媛忙收了回了目光,故作平靜的將迎姐兒再一次抱在懷裡,匆匆往花廳而去。
  
  「總之,我不會娶那個賤女人的。」慕容凌雲瞪了趙淑媛的背影一眼,惱火的嘟囔道。
  
  「凌雲,莫非你是真心喜歡了那顧三小姐?」壽王明澈的雙眸染上一層陰鷙,面沉如水。
  
  「我……」慕容凌雲的聲音放軟了些,彆扭的轉過頭來,無奈的看著壽王,語帶憂傷:「阿政,我總是要娶妻生子的,我娘她……沒有多少日子了。」
  
  「我沒說不讓你娶,同樣的是顧家小姐,娶二小和三小姐有何不同,如今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關鍵時期,壽昌伯府半點岔子也出不得,我以前縱容你太多,使得你越發的放肆了,如今就算容了你,讓伯爺娶了顧二小姐,那顧三小姐也不可能再嫁你,她們是親姐妹,一個嫁進來當母親,一作兒媳,你是想讓這全天下的人都將上官府當成笑柄嗎?」壽王一改方纔的溫柔體貼,語氣變得生硬了起來,一甩廣袖,抬腳就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慕容凌雲抽了抽嘴角,胸中怒火萬丈,回手一掌擊向一旁的桂樹,枝葉繁茂的樹幹吱呀一聲,竟是斷裂了。
  
  壽王心中煩悶,沿著通幽小徑往前院走,忍不住回頭,不見慕容凌雲追來,紅唇一抿,眸光越發的陰寒,鬱鬱間,忽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潺潺如清泉流淌,給這寂靜的小林憑添一份優雅和閒適來,他微微一怔,這條小徑是他和凌雲的專屬,所通向的院子更是他們的私密所在,壽昌伯府上下心如明鏡,從沒人敢輕易踏入,是誰膽敢在此彈琴?
  
  琴聲婉轉,如歌如訴,似閨閣深鎖的女兒,懷春思念夢中的郎君,甜蜜而幽怨,壽王的臉色卻越聽越陰沉,眸中閃著嗜血的陰戾,他尋聲走去,就見明妍的櫻花樹下,一個花季少女,在紛揚如雪的櫻花雨間,席地而坐,指尖輕飛,優雅的琴聲便從她纖柔雪白的指間中流洩而出,女孩神態靜謐嫻雅,靈慧美麗如墜落凡間的仙子,壽王似是不忍打破了眼前的仙鏡般的景象,頓住了腳步。
  
  那女子似是發覺有人過來,驚惶的抬眸,黑澄的杏眼如受驚小兔般四顧,待看清是壽王后,玉雪般的雙頰剎時如染煙霞,真真人比花嬌。
  
  壽王眸中戾氣一閃而過,唇角邪魅的勾起,廣袖一拂,瀟灑的向那女子一抬手道:「不知小姐在此彈琴,小王唐突了,請小姐莫怪。」
  
  顧婉麗強抑心中激動,眼中驚惶未去,端雅起身,向壽王盈盈一禮:「王爺多禮,小女子甚喜櫻花,僭越在此彈琴,但願沒有打擾王爺清靜才好。」
  
  「你是哪家的小姐,往常小王並未見過你?」壽王溫文爾雅的笑問。
  
  「小女子顧婉麗,乃京都順天府伊顧家的四女……」
  
  壽王額間青莇直跳,藏於廣袖的手掌緊握成拳,於牙縫中輕吐:「你也是顧家的女兒?」長腿邁近幾步,伸手輕抬女孩秀氣的下巴,眸中升起一股玩味來,原本清俊的眸子裡,閃著如野狼一般慾望,這時,一聲清喚從林外傳來:「四妹妹,你躲在哪裡?」
  
  婉麗雙頰一紅,羞澀的退開一步,向壽王勸福一禮,便抱琴姍姍離去。
  
  婉清和婉煙回了花廳,近半個時辰後,林氏和趙姨媽還有二太太幾個,才回來了,卻不見了壽昌伯夫人,林氏的臉色很不好看,目光像要殺人似的,婉清知她心中盛怒,卻又不好在壽昌伯府發作,隱忍得很是辛苦,忙縮了頭,盡量不讓林氏注意到自己。
  
  趙姨媽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待看到趙淑媛仍在哄著迎姐兒時,凶狠地橫了她一眼。
  
  特地來祝壽,壽宴還未吃,就出了這麼檔子事,顏面盡失不說,還非要留下等宴散了才能走,這等待的時間於林氏來說,比受凌遲之刑還要痛苦難熬。
  
  趙姨媽找到寧華郡主,好歹讓壽昌伯府在府裡封了口,那些來拜壽的親戚們也三緘其口,席間並沒有人再談論上午發生的事情,一頓飯林氏不過扒了兩三口,便放下碗筷,帶了婉清幾個火速回府。
  
  回去時,婉容並沒有與婉清同坐一輛馬車回來,婉清心中歎息,如今還並不知最後的結果如何,但於婉容來說,以後的路怕是難以平坦,何必呢,如此甘冒世之大不違,就為了要嫁那樣一個殘暴又放浪的男人麼?就真能為自己的爭到將來的幸福麼?
  
  馬車悠悠,行得很慢,婉清也沒了要看街景的心思,懶懶的靠在車壁上小憩,突然聽車伕吁的一聲,馬車停下了,婉清以為到家了,掀了簾子看,只見馬車停在一處陌生的巷子裡,車伕不知到何處去了,豆芽兒和碧草兩個都在僕人坐的馬車裡,一時車上便孤零零只剩婉清一個人,她不禁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正等欲呼救,車簾被挑開,一個黑影夾雜著凜烈的寒風捲進馬車裡。
  
  娘的,點子不會這麼高吧,姐又遇劫匪了?
  
  腦中電轉,驚懼的縮成一團,小手托舉著一個荷包顫顫道:「我……我只有這麼多了,英雄不要嫌棄,拿去打點酒喝吧。」
  
  「撲哧」一聲悶笑在耳邊響起,一根微涼的手指輕點在鼻間,就聽身邊人譏誚地嗔道:「慣會裝模作樣的小狐狸。」
  
  婉清聽這聲音有點熟,小心翼翼的從雙膝間抬起頭來,一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是一拳那人胸前捶去,罵道:「嚇我有意思麼?三番兩次的,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個死劫匪,當姐好欺負嗎?
  
  「哈哈哈,很好,小狐狸,這個樣子才像你嘛。」他仍帶著銀色面具,任婉清的小手在他精壯的胸前捶打,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琉璃般的美目深遂幽暗,裡面跳躍著歡快火苗。
  
  婉清也知打不疼他,惱火的瞪他,惡狠狠道:「你究竟是誰,我可沒興趣跟個劫匪扯三扯四,本小姐可是良家婦女,大家閨秀,還想要清白嫁人呢,你自個也說了,男女授受不清。」
  
  他目中火焰更盛,一把捉住婉清的手腕,戲謔道:「我倒不知,把個陌生男子藏在床上的顧家小姐原來如此貞烈呢。」
  
  果然是他,你個恩將仇報的劫匪!婉清咬牙切齒,用力掙手,卻被他拽得動不得,不由怒罵:「你這個無恥下流忘恩負義卑鄙陰險自大輕狂的臭土匪。」一口氣把能想到的成語全用上去了。
  
  「哦,可惜了,你不久就要嫁給我這個無恥下流忘恩負義卑鄙陰險自大輕狂的臭土匪了,娘子,為夫的特意來支會你,好生在家備嫁,記得給為夫的親手做幾套衣裳,記住哦,我夏日不穿錦綢,衣襟上不准繡梅蘭,要繡松竹,春秋的料子就隨意了,冬天我只穿鵝絨襖子,棉和絲都不要。我的腳是九寸五,靴面要麂皮的,要黑色白底子哦。」
  
  他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大串,不顧婉清要暴走的臉色,不待她下一句又罵出口,將她一帶,輕擁進懷裡,輕撫她烏黑的秀髮,聲音輕柔沙啞,如海邊隨風揚灑的細沙,「別怕,你只要在家裡待嫁就好,一切有我,我會護你一世無憂。」
  
  婉清正在心裡腹誹他的自作多情,突然被他小心又青澀的抱入懷裡,聞著他身上清新乾淨的淡淡檀香,心突然就變得踏實而又安寧,鼻子變得酸酸癢癢的,像小貓兒一樣趴在他懷裡悶悶地說道:「可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你總不會讓我跟著你過東躲西藏,浪跡天涯吧,而且,我如今的婚事還握在嫡母手裡呢,她哪裡就肯如了我的願。」
  
  「嫁給我原來是娘子的心願麼?」頭上的聲音透著難以抑制的愉悅,擁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婉清能聽到他怦然的心跳聲音。
  
  「可惡的小狐狸,你心裡明白得緊,不然,又怎會如此乖順,我記得你是我的恩人呢,你只管放心嫁我就是,娘子,為夫的走了,洞房花燭夜再見。」
  
  他捧起她的額頭,在她的髮間輕輕一吻,轉瞬耳根紅如火燒,如一陣風般消失不見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9:27

  第四十五章:替嫁1
  
  身周屬於那人的溫暖驟然消失,心陡然又覺得惶恐不安起來,雖然猜出一些,到底還是沒有看見他的真容,只說讓她安心待嫁,可如今事情弄得越發的混亂,變數太大,誰知最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人走多時了,婉清仍呆呆的坐著,腦子裡混混沌沌的思想有點停擺,良久,外面傳來車伕的詢問:「三小姐,可是啟程?」
  
  婉清也懶得問他剛才去了哪裡,悶悶地點頭道:「走吧。」
  
  也不知車伕如何繞的近路,回到府門時,林氏也正好下了馬車,婉麗乖巧的上前扶住她,小臉俏麗紅潤,杏眼眸光瀲灩,若水含情,林氏心中煩燥,竟是沒留意到,轉了頭對跟著的王嬤嬤道:「請大老爺到楓林院來。」
  
  婉清便看到婉容竟然是與翠環一同下的車,心中大震,林氏也是氣急了,竟然讓婉容與下人同乘一輛車回來,怕是故意要埋汰她的吧。
  
  婉容俏臉緊繃,黑沉著臉,卻並無半點羞赧之色,看見林氏也不行禮,推開欲扶她的翠環,昂首就朝府裡走去。
  
  林氏大怒,卻又顧及臉面,強忍著,並沒有在府門口發作。
  
  婉清下了車,老實地跟在林氏身後,林氏回過頭來,倒是難得的對她扯出一絲乾笑:「清兒,腳可還疼?」
  
  婉清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看著林氏,忙也上前一步在另一邊攙扶住林氏,「謝母親關心,女兒的腳早好了。」
  
  林氏便拍了拍她的手,聲音裡竟是帶了一絲哽咽:「委屈你這孩子了。」
  
  婉清聽得頭皮發麻,林氏這張做作的臉怎麼看都像狼外婆,她向來口蜜腹劍,如今自己的婚事被婉容給攪黃了,就這一點來說,她其實是很高興的吧。
  
  婉清扶著林氏去了上房,同婉容婉麗兩個一樣,都垂首侍立在一側,屋裡氣氛凝重,大老爺隨後就到了,見到婉容上前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開口罵道:「逆女,你還有臉活著!」
  
  婉容被打得摔倒在地上,嘴唇倔強的抿緊,也不求饒,垂頭並不看大老爺。
  
  大老爺又轉過頭來罵林氏:「你看你都教出什麼樣的女兒來了,我汝陽顧家,百年世族,女兒素以知書達禮,貞潔賢達出名,如今卻要被人戳著脊樑骨,罵顧家教女無方,行出這等見不得人之事來,教我以後如何在京城世族中抬頭,如何見人啊!」
  
  林氏一臉愧色的任大老爺出氣,良久,看他罵累了,才小意上前,扶了老爺坐下,溫言道:「老爺,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平日對幾個孩子太過縱容了,總想著她們幾個沒有親娘疼愛,重言都捨不得說她們一句,以至於讓她們失了高低分寸,不過,事已至此,就算打死容丫頭也沒用,如今最要緊的是如何平息事端,盡量挽回顏面才是啊。」
  
  大老爺聽了心氣才平了些,坐下接過林氏遞過來的茶碗喝了一口,抬眼看見婉清亭亭立在對面,眉目清秀如畫,神情嫻雅安靜,一如當年的素心……壽昌伯府的婚事原是她的……大老爺突然心中一窒,柔聲喚道:「清兒,到爹爹這邊來。」
  
  婉清從未與大老爺親近過,突然聽見他飽含父愛的聲音,一時怔忡,不自然的走了過去。
  
  觸到那清亮眸子中的一點驚惶和疏離,一絲歉意爬上心頭,當初,素心生下這孩子時,他也曾疼愛的將她抱在懷裡……有多久,父女兩連面都少見了?
  
  印象中的清兒溫柔沉靜,從不爭,不如婉麗活潑嬌柔,也不如婉容伶俐討好,可如今看來,三個女兒中,怕也就這個最為沉穩大氣了。
  
  「爹定會給你一個好姻緣的,這一次,是你姐姐對不住你,你……你莫怪她。」大老爺的聲音有些乾澀,原本儒雅俊朗的臉龐因為焦急而略顯蒼桑,婉清看見他俊朗的眼角爬上了細細的皺紋,久違的親情突然如潮水般湧進心田,大老爺雖然生氣,但還是捨不得真讓婉容去死吧,罵歸罵,到底是親身骨肉,還是會想盡力法給婉容一個好結果吧。
  
  一直以來,婉清眼裡的大老爺是個好色自大,無情刻板,大男子主以極重的封建男人,可如今看來,他心中還是有些許父愛的吧。
  
  「回爹爹的話,女兒一切聽從爹爹的安排,二姐姐年長,原就應該她先出門子,女兒心中並無半分怨懟。」婉清福了福,抬眸坦然的對大老爺道。
  
  「真是好孩子,你姨父軍中有位五品郎將,人品才貌都還不錯……」大老爺微歎了口氣,難得耐心的對婉清說道。
  
  「老爺……清兒還小,當著幾個女孩兒的面,您如何說起這些來了。」林氏忙截口阻止道。
  
  大老爺老臉一紅,尷尬的咳嗽一聲,笑道:「也是,你和你四妹妹且先下去,我與你母親還有事要問你二姐姐。」
  
  婉清一陣頭疼,怎麼又冒出個中郎將來,又是何方神聖啊。但她不敢多問,向林氏和大老爺行了一禮,默默退了出來。
  
  「三姐姐慢走。」婉清沒走出多遠,婉麗自身後追了上來:「三姐姐,那靖寧侯世子對三姐姐倒很是關照,三姐姐以前見過他麼?」
  
  婉清聽了就皺眉:「四妹妹此話何意?我素日很少出府,怎麼可能會識得靖寧侯世子?」
  
  「姐姐莫怪,今兒子怡姐姐對我說,先前在靖寧侯府,我挨那一巴掌,原是那世子打的,今兒又為著姐姐的腳傷,為姐姐出頭,妹妹也沒有惡意,看得出他對你很不一般,咱們女兒家原就命苦,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只能聽天由命,與其盲婚啞嫁,嫁一個不喜歡的人,何不想法子爭取一二,那人如此維護姐姐,將來必定會對姐姐好,如若姐姐真對那人有意,妹妹大可以退了這門親,由姐姐嫁過去可好?」
  
  婉清聽了半挑了眉看婉麗,見她俏麗的小臉微紅,杏眼清澈坦然,似是由衷的替自己著想,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品性,還真會為她這一番話動容,真拿她當親姐妹待著。
  
  「妹妹說什麼,姐姐聽不懂,我只知,婚姻大事,只能聽從父母安排,且那靖寧侯世子何等身份,又豈是輕易肯退婚的,妹妹這些話快莫再說,若讓有心人聽見,還以為妹妹你心中另有所屬,想違了父母,自行婚配呢。」婉清說完,轉身就走,婉麗還真是林氏的親生,一樣的口蜜腹劍,明明怕嫁了當寡婦,把親姐姐往火坑裡推,偏還要將話說得冠冕堂皇,一副為自己著想的樣子,看著就噁心。
  
  果然聽到身後婉麗驕躁的一跺腳,小聲罵道:「哼,別給臉不要臉,這事,由不得你。」
  
  婉清嘴角含笑,想起那人在自己耳畔自信滿滿的話,突然就起了絲玩鬧之心,你想我嫁,我偏不如你的意,看你如何能娶得到我。
  
  一轉頭,對碧草眨眨眼,碧草便對豆芽兒道:「你且回去讓方媽媽備好熱水,小姐一會子要沐浴。」
  
  豆芽兒大眼一翻,木著臉道:「小姐,奴婢個子小,那聽牆角的事,不如還是奴婢去妥當,小姐您可要注意著身份才是。」
  
  婉清聽得一滯,這是買了個教養嬤嬤回來了麼?氣得拿手在豆芽兒腦門戳,橫了眉眼道:「我就要去聽牆角,最好是能把壽昌伯府那們親事給搶回來,哎呀,我對壽昌伯世子可是一見鍾情,再見……」
  
  豆芽兒果然臉都綠了,大眼裡滿是委屈和不解:「小姐,你……你……」氣得一跺腳又道:「你都聽到那些聲音了,你還……」
  
  「什麼聲音?豆芽兒,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實,耳朵聽到的也未必就是真話,沒經過見證,誰又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作假?而且,你又憑什麼說那人不好?難道,你知道內情?」
  
  豆芽兒小臉蒼白如紙,那張木然的小臉終於出現裂紋,眼中噙滿屈辱的淚水,顫了聲道:「怕是再沒有比奴婢更清楚內情的人了,奴婢……奴婢差一點……只差一點也……」
  
  不過十一二歲的孩子,此時滿臉驚怖和恐懼,肩膀縮成一團,不斷的抖著,婉清看著這樣無助又痛苦的豆芽兒,心忽地就柔軟下來,過去將她摟進懷裡,拍著豆芽兒的背道:「別怕,別怕,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別怕,好豆芽兒。」
  
  豆芽兒終於伏在婉清懷裡嗚咽起來,這一哭,似是將所有的郁氣全都洩了出來,竟是哭得昏天黑地,一旁的碧草也跟著直掉淚,婉清歎口氣對碧草道:「你帶她回院子吧,豆芽兒以前的事,千萬不要跟別人提起。」
  
  「呃,她以前什麼事?」碧草邊縮鼻子邊問。
  
  婉清腳步一滯,感情人家鬧半天,一點也沒聽懂,只是單純的見不得人哭,見眼淚水就跟著掉呢。
  
  豆芽兒不好意思的從婉清懷裡抬了頭,含淚一笑,秀麗的小臉因這一笑如嬌花綻放般明麗照人,婉清揉了揉她的額發道:「以後再別板著張撲克臉了,一點也不好看。」
  
  「小姐,什麼是撲客臉。」
  
  「就是死人臉。」
  
  「小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9:45

  第四十六章:替嫁2
  
  上房,林氏正跟大老爺說道:「……當時伯爺也是喝醉了酒,進錯了院子,以為是自己屋裡,也沒看清容兒的樣子,以為是他的小星,容兒當時嚇得大叫,伯爺也就清醒了些,並沒有真……如何,伯爺不想壞了名聲,依壽昌伯夫人的意思,就將錯就錯,讓伯爺納了容兒就是,可咱們府裡的女兒哪能作妾,妾身自然是不允的……可容兒有錯在先,好端端的女兒家去世子屋裡做甚?其心就不良,人家拿了把柄在手,妾身也沒了底氣,只得先回來請示了老爺再說。」
  
  大老爺沉吟著,又拿眼橫婉容,婉容跪直了身道:「女兒當時不知那是世子爺的院子,只覺得裡面幾株蝴蝶蘭開得正好,問過幾聲也沒人應……」
  
  大老爺聽了更氣,正要斥責她時,就聽外面有人丫頭來稟,說是趙姨媽來了,大老爺的臉又沉了幾分,對林氏道:「此事原本是趙家牽線,你且求求你那姐姐,我官微言淺,如若姐夫肯同去伯爵府,此事還有得一談。」
  
  林氏聽了不甘的點了點頭,大老爺不方便留下,便先走了。
  
  趙姨媽黑沉著臉,一進來劈頭蓋臉的就把林氏一頓好罵,林氏也窩火,硬著脖子道:「姐姐也莫氣,終歸不管是父還是子,這門親事是非成不可,你不就是怕清丫頭沒著落,擾了軒兒的心嗎?總之我想法子嫁了清丫頭就是了。」
  
  趙姨媽狠狠的瞪了婉容一眼,揮手讓她出去,然後說道:「如今得想法子讓容丫頭嫁給壽昌伯,壽昌伯夫人已經病入膏肓,根本就是在拖日子,容丫頭如果能做壽昌伯的繼室,於顧家是百利而無一害。」
  
  「可壽昌伯夫人還健在,總不能她還沒去,就逼壽昌伯娶容丫頭吧,這也太不厚道了些。」林氏不同意的搖了搖頭。
  
  趙姨媽拿手戳林氏的腦門子,嗔道:「你平日的心機手腕都去哪裡了?這門親可是關係到你家老爺的前程和顧家的名聲,只要結成了,以後顧家在京城裡頭,還有誰敢輕視?明日我便親上壽昌伯府幫你兩家說合,至於三丫頭的婚事,你莫要再去提,沒有姐妹同嫁給父子的道理。」說罷,也不等林氏回過味來,就起了身急匆匆離去。
  
  林氏聽得莫名,她這個姐姐素來涼薄心狠,今兒表現得也太熱心了一些吧!
  
  一旁的王嬤嬤卻是眼珠子一轉,附在她耳邊道:「姨媽怕是心急如焚了。」
  
  林氏微怔,不解地看著王嬤嬤,王嬤嬤看了眼四周,林氏便讓旁人都退下,王嬤嬤才道:「太太您是沒看出來,媛姐兒怕是動了春心,她在壽昌伯夫人面前對迎姐兒可是太過熱情了,奴婢今兒個看著就不對,奴婢聽說,那壽昌伯過去乃京城第一美男,長得貌比潘安,丰神俊秀,原就比壽昌伯夫人還要小一歲,如今兒子雖然二十了,他不過三十五六的樣子,風華不減當年,媛姐兒那性子,一般的少年郎怕是看不上,初見這般穩重又風雅的男子,就起了心也是有的,不然,姨媽也不會如此著急,巴不得二小姐嫁了壽昌伯就好。也是想斷了媛姐兒的心思,畢竟壽昌伯可是寧華郡主的親兄,上官小姐又與軒少爺訂了親,沒有親哥哥還要尊妹妹一聲舅母的道理呀。」
  
  林氏一聽,也警醒過來,轉兒笑了起來,笑道:「怪不得,我還以為她轉了脾性了,如此正好,她若真能促成容姐兒與壽昌伯這門親事,於老爺可是分大禮,若她跟老爺開口,老爺也不好不應……只要老爺答應讓三丫頭替嫁,我的這顆心也就算是落地了。」
  
  「姨太太怕是不會同意呢……」王嬤嬤擔心地說道。
  
  「她不同意?那就讓容姐兒嫁過去作妾好了,總要留點念想給我那寶貝姨侄女兒不是?壽昌伯夫人,這個名頭還真響亮,媛姐兒果然很像大姐。」林氏眼裡滑過一絲狠厲,心情驟然大好。
  
  王嬤嬤的心忍不住顫慄了一下,想起了慘死的紅葉……乾巴巴的跟著笑了。
  
  第二天,林氏坐在屋裡不緊不慢的梳妝,趙姨媽派了雲媽媽來催過兩回了,林氏卻一點也不著急,氣得趙姨媽親自殺了進來,皺了眉對林氏吼道:「我這可為了你們顧家!」
  
  林氏正要說話,就聽得外頭小丫頭來報,靖寧侯府來人求見。
  
  林氏聽了就皺眉,趙姨媽笑道:「快快有請。」完沒有半點越俎代庖的自覺。
  
  一時,一個穿著體面的婆子走了進來,神情不卑不亢的給林氏行禮,林氏如今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靖寧侯府的人,臉色就有點不好看,垂著眸,半晌都沒叫起。
  
  那婆子唇角便帶了絲不屑,逕直起了身,自顧自道:「奴婢是老太君跟前的,夫家姓莫,親家太太叫奴婢莫家的就好了,奴婢今兒是來向太太送納徽禮的,請親家太太著人去府門迎禮。」
  
  林氏聽得大震,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你說什麼?過納徽禮?如何這般急切?」
  
  要知道,過納徽禮一般是在婚前的半個月時進行,靖寧侯府此時來行納徽禮,那不就是說,半月之後,顧家就要將婉麗嫁過去!
  
  林氏那張保養得當的臉頓時抽畜起來,眼眸赤紅如要殺人一般,不管不顧的衝口就道:「不行,我不同意。」
  
  那婆子聽了也不急不躁,仍是一臉淡笑:「親家太太這話說的,我們老太君了,世子爺的婚事早在年前就定下來了的,如今兩家相交融洽,納吉問名納彩之禮已過,自然是要繼續將六禮行完的,太太莫非想要反悔不成?」
  
  林氏真想答,是啊,我就是想反悔啊,可是,倒底知道靖寧侯府勢大,不是顧家能得罪得起的,強制按納下心中的憂急,乾笑道:「哪裡,只是長幼有序,如今我家二丫頭和三丫頭兩個的婚事都還沒定下,哪有姐姐未出門子,倒是先嫁了妹妹的道理,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我只是想請嬤嬤回稟老太君,這納徽之禮還緩一緩吧。」
  
  趙姨媽在一旁聽著就不高興:「妹妹,這門親事訂下時,靖寧侯就問過妹夫,說是能否讓麗姐兒快些過門,當時妹夫也是應下了的,如今你怎可出爾反爾?」
  
  林氏真想抓塊泥巴糊住趙姨媽的嘴才好,趙姨媽如此,不過想靖寧侯世子早日完婚後,她好快些把上官子怡迎娶過門,到時候,就算趙昱軒再如何的不情願,生米煮成熟飯,也由不得他再作他想了。
  
  「趙家太太說得正是這個理兒,府裡的大管家已經在前院見過顧大老爺了,親家太太還是著人去前院迎禮吧,奴婢也好回去向老太君交差。」那莫家的看著恭敬,其實話語裡根本沒拿林氏當回事,你家老爺都應下了,你一個內宅婦人,反對又有何用?
  
  林氏聽得額頭青筋直冒,一咬牙問道:「侯府如此急迫要迎娶我兒過門,連多等個一年半載也不行,不會是有什麼說不得的內情吧。」
  
  那婆子聽得微怔,臉上就露出一絲尷尬來,垂了眸道:「哪有什麼說不得的內情,不過是世子爺……」說到一半,似是突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拿帕子試著嘴角,冷著臉道:「……靖寧侯府在京城裡頭也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家,與貴府的婚事三媒六聘禮數周全,並半點不對,親家太太故意扯三扯四,不知意欲何為?」
  
  林氏聽了這話就如梗在喉,一口氣就憋在胸腔子裡頭,上不得,下不得,還要陪了笑臉道:「那是,顧家能與侯府結親,原就是高攀了,方才是我說話不周,還請嬤嬤見諒。」
  
  那婆子又說了幾句話後,就告退了。
  
  林氏忙對王嬤嬤使了個眼色,王嬤嬤手裡捏著個沉澱澱的荷包退了出去。
  
  不一會子,王嬤嬤回來,看見趙姨媽還在,對著林氏欲言又止,林氏便道:「姨太太是我嫡親姐姐,不是外人,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王嬤嬤就道:「……原來靖寧侯世子身染沉苛,太醫院的方院正早就下過定斷,估計世子爺活不過……一年,所以,才會屈尊降貴與四小姐定親……今兒一大早,說是又犯病了,這一次凶險得很……怕是想讓四小姐過去沖喜……」
  
  林氏眼睛就紅了,淚汪汪的求趙姨媽:「姐姐,這可如何是好,麗姐兒才十四歲,我怎麼能忍心她嫁過去就……」
  
  趙姨媽也有些震驚,林氏就哭得更賣力了,「如今我也不敢退婚,反正是沖喜,誰嫁過去還不一樣,三丫頭的婚事不是正好被容丫頭給搶了麼?不如就讓三丫頭替了麗姐兒嫁了吧,反正以她的身份,能嫁個侯府世子當正經少奶奶,也算得是抬舉她了,這們親事可沒埋汰她。」
  
  趙姨媽聽了便道:「只怕靖寧侯府不肯……三丫頭是庶出…」
  
  「姐姐不是與寧華郡主交好麼?麗姐兒可是我的心尖上的肉,就如同媛姐兒是姐姐的掌中寶是一個道理,我這個做娘的,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親生女兒往火坑裡推的,麗姐兒若嫁不好,那幾個小婦養的一個也別想嫁出去,要死,也拖著她們一塊兒死。」林氏滿臉猙獰地說道。
  
  趙姨媽聽了果然慌了手腳,猶豫著道:「你別亂使性子,讓你家老爺聽了又要給你好看,你這法子也不是行不通,算了,誰讓我是你姐姐,寧華郡主那裡,就由我去說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39:57


  第四十七章:替嫁3
  
  兩姐妹說好後,就同時起了身往壽昌伯府去了。
  
  婉清坐在屋裡,手裡拿著繡花棚子就想起那個人的話:「我夏日不穿錦綢,衣襟上不准繡梅蘭,要繡松竹,春秋的料子就隨意了,冬天我只穿鵝絨襖子,棉和絲都不要……」
  
  沒來由的,耳根就一陣發燒,自大狂,誰要給他做衣服啊……垂眸看見自己手裡拿著的正是一塊細葛棉布,雙頰越發的燙了起來,想著那人的身高尺寸,拿起針籮裡的剪子,鋪好料子,卻不知從何剪起,他的語氣那邊的篤定,說會娶她,可倒底一切都只是猜測,她至今還沒有見過他的直面目,若是猜錯了……此他並非是彼他,而林氏……正一步一步設計著讓自己替嫁,心突然又惶惑起來,拿在手裡的剪子,就怎麼也剪不下去了。
  
  「小姐,白色的細葛……是做裡子嗎?」碧草忙完了手裡的事,看見婉清裁得仔細,不由問道。
  
  「做睡衣!」婉清頭都沒抬。
  
  「可看著是男式的……呀,小姐,您這是要做嫁妝!」碧草後知後覺的叫了起來,一時,屋裡,墜兒,方媽媽兩個全回過頭來看著婉清。
  
  婉清的臉紅得像熟透了的西紅柿,她惱羞成怒,咬牙切齒:「碧草……本小姐明兒就給你找個小子配了。」
  
  「小姐好凶啊,我開始同情未來的姑爺了……」碧草一臉無害,兩眼望天,悠悠的搖著頭說道。
  
  婉清氣急,抬了手就要打她,這時,墜兒瞧著外頭有人影晃動,忙跑了出去。
  
  「小姐,翠環姐姐來了。」墜兒飛快的又跑了回來,語氣有些忿忿的。
  
  婉清還沒作聲,那邊翠環已經哭著撲了進來,婉清忙讓碧草扶起她來,問道:「出了什麼事?」
  
  「三小姐,求求您過去看看吧,不知為何,四小姐和二小姐吵起來了,表小姐也在一旁幫忙,二小姐她……二小姐她說要去投湖啊……」
  
  投湖?婉容會去投湖?婉清笑著搖頭,雖然不知道婉麗為何會跟婉容吵起來,但是,她們愛鬧鬧去,她才懶得去摻合,那幾個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翠環姐姐,不是我說你,三小姐在府裡的地位如何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四小姐發脾氣,是三小姐能勸得住的麼?我看,你還是快些去稟了太太才是正經。」方媽媽在一旁也是不贊同的說道。
  
  「可是太太不在家,四小姐口口聲聲說要為三小姐討公道……二小姐真如何了,三小姐你也脫不了干係啊。」
  
  這是非要把自己往混水裡拖麼?不去,肯定是不行的,打發了一個翠環,肯定還有下一個人來,婉清看一豆芽兒一眼,豆芽兒滿臉不贊成,方媽媽卻道:「都是一個屋裡,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特意打發人來知會了,不管出不管事,不去就是個錯,走吧,奴婢陪你。」
  
  臨走時,婉清對豆芽道:「昨兒壽昌伯夫人賞的兩枝珠花,你幫我選枝好的送給姨娘去,好些日子沒去看姨娘了,你去給我告個罪,說我過會子就去看她。」豆芽兒領命退下。
  
  才到婉容的院子外頭,就聽到一陣哭聲,婉清無奈的走了進去,就見婉麗正環手抱胸說道:「小婦養的下賤坯子,顧家好好的名聲就毀在你手裡了,連著我和三姐姐的清白也要受損,你不是要投湖麼?快去啊,湖裡可沒蓋蓋子,樑上也沒上鎖,再要不,你撞牆吧,死了乾淨,還能給顧家挽回點面子。」
  
  婉容釵環不整,頭髮散亂,倚著牆角,卻是一滴眼淚也沒有,雖然臉帶倦容,神情憔悴,但那雙漂亮的大眼卻是極亮,就像偷吃到蟠桃的孫猴子,閃著興奮而又自得的光芒,抿著嘴,由婉麗罵著,並不還嘴,一抬眸,看到婉清進來,神情微僵了僵,隨即又恢復了光彩。
  
  趙淑媛淡漠而厭惡地看著婉容,冷笑著說道:「四妹妹,你道昨兒二姐姐怎麼就突然離了咱們不見了?聽說她昨兒去的屋子,壽王爺常去呢……」
  
  這話無異是火上澆油,婉麗原本見婉容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再鬧下去沒什麼意思,一聽這話又火氣,對著一旁的婆子道:「你們還愣著作什麼,還不把這不要臉的拖出去打,她站在這裡丟人現眼麼?」
  
  她身後的婆子聽了擼著袖子就上,婉容屋裡的丫頭婆子們也不敢攔著,怕遭了魚池之殃,婉清在一旁看著就歎氣,婉麗如今是越發的跋扈了,婉容再如何,也是她的姐姐啊,哪有如此明目張膽的把姐姐往死裡整的道理……
  
  正想著要不要勸兩句,婉麗一回頭,看見她來了,笑道:「三姐姐,我這可是在為你出氣,你好好的婚姻讓她給搶了,三姐姐就嚥得下這口氣麼?」
  
  婉清淡淡地看著婉麗道:「謝四妹妹的好心,不過,那親事原就沒定下來,就算不得是我的,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太過計較,二姐姐也受了不少苦了,她做錯事,自有母親懲罰她,四妹妹也好生回去歇息吧。」
  
  婉容聽得怔住,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婉清,要說起來,最該恨她的就是婉清,但如今唯一為她說話的卻是婉清,平日自己百般討好的婉麗巴不得打死自己才好……突然一股久違的愧疚感爬上了心頭,彆扭的別過眼去,對婉清猛吼道:
  
  「你來做什麼,看笑話嗎?不要你假惺惺的故作姿態了,還不快走,看見你就讓我噁心。」
  
  婉清聽得大怒,她只是不想看到姐妹相殘而已,婉容雖然討厭,但也罪不致死,何況,很明顯,趙淑媛不陰不陽的在燒陰火,自家姐妹何必演了戲給別人看?
  
  原就不想來,既然挨罵,她巴不得走,一轉身,就聽到婉容一聲慘叫,下意識回頭,就見架著她的兩個婆子也是面面相覷,原是要拖婉容出去的姿勢變成了架扶,而婉容,則是身子躬起,臉色發青,嘴角溢出一條暗黑色的血絲,婉清大驚,那是……中毒了?
  
  她剛要衝進屋裡去救人,手就被人死死地拖住,回頭一看是豆芽兒,「小姐,快走!」豆芽兒滿眼警戒。
  
  婉容猶豫著回頭,見婉容大口大口吐著黑血,蔥綠色的織錦襖子胸前染污了一大片,也許是血肉相連,心猛的被揪起,人像是僵木了一樣,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走。
  
  一旁的婉麗也嚇住,愣愣的看著婉容發呆,兩手也在抖,小臉都開始發白了。
  
  只有趙淑媛唇角帶著殘酷的冷笑,不緊不慢的說道:「二姐姐這是怎麼了?羞愧自殺?不對啊,你心願達成,大好和前程就擺在眼前,怎麼可能會自殺?哎呀,不會是有人氣急,恨你壞了她前程,給你下了藥?」
  
  婉麗聽了眼珠子一轉,轉過頭來就對婉清道:「三姐姐,是你,一定是你心懷怨恨,所以下毒害二姐姐!」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0:11

  第四十八章:替嫁4
  
  婉清心亂如麻,極力克制著自己想要過去掐死顧婉麗和趙淑媛的衝動,也是,趙淑媛向來心機深沉,以她的性子,怎麼會和婉麗這種刁蠻女一起蠻幹胡鬧……婉麗向來有勇無謀,她既然明目張膽的拉開架式來教訓婉容,就犯不著再去下毒,那只有趙淑媛的嫌疑最重,可是為什麼?
  
  眼前就浮現出迎姐兒那張粉琢玉碉的小臉來……難道趙淑緩才是想要嫁給慕容凌雲的人?
  
  「來人,去三妹妹屋裡搜,二姐姐中了毒,指不定三妹屋裡就還藏著毒藥呢。」婉清愣怔間,趙淑媛很果斷的對一旁的僕婦們下令,那些人,全是趙家從江南帶過來的家生子,婉清的心越發的冰涼起來,冷聲道:
  
  「表姐,當務之急應該是快些請御醫來醫治二姐姐才是正經,莫非,捉拿兇手比二姐姐的性命還要重要麼?還是,你其實是巴不得二姐姐快點死?」
  
  趙淑媛聽得氣急,凌厲的瞪了婉清一眼道:「自然是要請御醫的,不過,真兇不捉拿,我和四妹妹豈不要背黑鍋?誰都看得到,是我們兩個在和二姐姐吵。」
  
  婉麗剛才那樣鬧,不過是想出出氣,並不是真的就想要害死婉容,她也沒那個膽子真的殺死自己的親姐姐,聽了婉清的話,回過神來,大聲道:「快去拿了娘的貼子去請太醫。」
  
  又轉過頭來對婉清道:「三姐姐,二姐姐的命要救,但你嫌疑最大,你的屋裡還是要搜一搜的,若是你心懷坦蕩,也不怕人搜不是?」
  
  搜?全是你們的人,當然是想搜出什麼來就能搜出什麼了,婉清微瞇了眼看著婉麗,她發現自己低估了婉麗,也許,一開始嫁麗是被趙淑媛利用了,但她很快就在這個陰謀找到了有利點,於是,便順勢而為,從被利用變為有意,因為,抓住自己了的把柄,她就能要脅自己心甘情願的替她嫁到靖寧侯府去。
  
  想通一切關節,婉清的心安定了很多,她淡淡的說道:
  
  「好,可以搜,但是,要搜也不是你們來搜,四妹妹,不要忘了,你和我都是顧家的女兒,而我,是你的親姐姐,你沒有權利搜我的屋子。」
  
  婉麗氣得臉都綠了,抬手就道:「哼,我就要搜,你又能耐我如何?」
  
  一旁的趙淑媛就道:「四妹妹,你才是顧家正經小姐,她們不過是小婦養下賤蹄子罷了,走,表姐幫你一同搜去。」
  
  婉清聽得大怒,指著趙淑媛的鼻子道:「大表姐,你的閒事也管得太寬了吧,你莫非忘了,你是姓趙的?我還真不知道,何時顧家的家事,要容你趙家人在此指手劃腳了。」
  
  趙淑媛聽得勃然大怒,平生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不給她臉,只覺得自己是小看了這個小表妹了,平日看她柔柔弱弱乖巧老實,沒想到會如此牙尖嘴利,思維敏捷,一語中的,一下子就點了自己的死穴,她不由重新神視起婉清來,眼前的女孩仍然瘦弱得如一片隨時都會被風吹走的落葉,就那樣靜靜的站著,神情淡定從容,凜然無懼,突然就想起自己那如月桂般清雅的哥哥,對她情根深種,心就變得酸澀難耐起來,越發的看婉清不順眼,轉了頭對婉麗道:
  
  「好,原來寄人籬下果然是要遭人嫌棄的,好啊,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搬出顧家去。」說著,作勢要走。
  
  婉麗一下慌了,忙扯住她道:「媛姐姐,你也知道她不過是個庶出,她說的話怎麼能作數,你莫氣,回頭我告訴母親,讓母親好生教訓她就是。」
  
  趙淑媛眼睛一瞇道:「也是,她如此氣我,不就是怕我幫四妹妹你去搜屋子麼?她越是心虛,咱們越是要搜,四妹妹,你說是嗎?」
  
  「誰怕她了,走,咱們一起去搜。」婉麗聽了就往外衝。
  
  婉清心中著急,府裡的丫環婆子慣會捧高踩底,這會子林氏不在家,自然全會聽婉麗的,也不知玉姨娘為何還沒有來……
  
  婉麗拉著趙淑媛越過婉清時,就聽婉清悠悠然說道:「四妹妹,做人不要太絕,你的心思我也清楚,逼急了,我就死給你看,到時,你就等著上靖寧侯府的花轎吧。」
  
  婉麗聽得眼睛一亮,甩開趙淑緩就往婉清面前撲:「三姐姐,你是肯了?」
  
  婉清冷笑道:「肯與不肯,不是我說了算的,我說過,自會聽從父母安排,二姐姐如今命在旦夕,你還是先管二姐姐吧。」
  
  婉麗大眼轉了轉道:「嗯,三姐姐說得是,怎麼太醫還沒清來,來人,再去請。」
  
  趙淑媛沒料到婉麗這麼快就放棄了,心中大恨,卻也不好強求,便道:「也是,就算現在去,怕也尋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哪有人害了人還留把柄在自己屋裡的,不過,二姐姐這毒中得離奇,下毒之人,定然是買通了二姐姐的丫頭了,四妹妹,何不把翠環和翠玉幾個抓來訓問?」
  
  這法子婉麗喜歡,立即讓身邊的婆子拖了翠環和翠玉兩個出來,「也別問,先打十板子再說,我就不信,她們敢不說出實情了。」婉麗揮揮手,心狠手辣與林氏如出一轍。
  
  翠玉倔強地抿著嘴,任人拖了下去,翠環的臉立即就白了,拚命掙扎:「四小姐,奴婢……」
  
  婉容連連吐了好幾口血,痛苦的擰眉歪靠在床上,此時,腦子卻是清醒得很,屋裡婉清和婉麗幾個的對話她聽得清清楚楚,一屋子的人,也就只有婉清這個笨蛋,在自己遭人陷害時,還想著要為她請御醫救她,她突然就很想笑,自小,她就常欺侮婉清,以此來討好林氏,討好婉麗……十幾年來,她沒拿婉清當妹妹待過,而婉麗又何曾拿她當姐姐待過……
  
  「慢著,讓翠環說完。」耳邊又聽到趙淑媛的冷喝聲,婉容肚子裡翻肝攪肺的痛,心裡卻很想笑,趙淑媛……待迎姐兒那樣好……她才是最很自己的吧。
  
  「不要打奴婢,奴婢說,奴婢全說,是三小姐,她……她讓奴婢下的藥……」
  
  果然是一箭雙鵰啊,連證人都備好了,那個笨蛋今天怕是逃不過了,腦海裡又浮現出婉清剛從濟庵堂回來時,那破破爛爛,瘦成一把骨頭的小乞丐模樣,才過了幾個月的好日子吧,毒害親姐的罪名……怕是比自己昨兒犯的錯還要大……
  
  「真的是三姐讓你下的毒?」耳邊又聽到婉麗那毫不掩飾的興奮,還有趙淑媛鄙夷的冷笑,她覺得好生厭惡,突然就掙扎著坐直起來,張開口剛要說話,一股血腥又湧出了喉嚨,再一次大口吐起血來,身子一翻,整個人就摔在了地上,她摀住胸口,強制嚥下那翻滾的血氣,嘶扯喉嚨大叫:
  
  「賤蹄子,你也不怕……不怕閃了舌頭,這藥是我……我自己吞的……你……你再污蔑人,我……」一句話沒說完,又想吐,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麼瘋,竟然想幫那個笨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1:01

  第四十九章:婉容的婚事
  
  翠環的污陷婉清雖然驚訝,但也算是意料之內,趙淑媛想要害人,自然是會做全套,這點子手腕肯定是要耍的,但婉容竟然拚死為自己開脫……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摔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姐姐,一種陌生的,幾乎遺忘的感情從心頭滑過,從穿到這個身體之上,她是第一次感覺,原來,也還有人把她當親姐妹待……
  
  翠環頓時啞了口,她怎麼也不想信,向來自私涼薄的婉容會為婉清說話,一時怔住,在原地發呆。
  
  趙淑媛氣得直想掐死婉容才好,設計好的兩條路都被堵死了,如今婉容親口承認是她自己服毒,此事再訓問下去,只會露陷,她狠狠地一跺腳,瞪了地上的翠環一眼,一句話沒說,轉身走了。
  
  婉清毫不客氣的一巴常甩在翠環臉上:「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污陷我時,心中可曾害怕過會遭報應?」
  
  翠環羞愧地躲閃著,不敢直視婉清。
  
  婉清放開她,冷冷地對婉麗道:「四妹妹,你也聽見了,似這等污陷主子的奴才,該如何處置,你比我更清楚吧。」
  
  整個事情逆轉得太快,婉麗還有些發怔,聽了婉清的話,呆呆的道:「拖出去,打死!」
  
  翠環一把抱住婉清的腿大哭:「三小姐,奴婢也是沒法子,奴婢是被逼的啊……是……」
  
  婉麗似是不想再讓她說下去,不耐煩道:「人都死了麼?還不堵上嘴拖下去,讓她又再亂咬出個人來?打死,死了不許埋,丟斷葬崗上去。」說罷,她看都不看一眼摔在地上的婉容,轉身走了。
  
  她一走,婉清便衝進屋裡扶起滿身血跡的婉容,胸中酸澀難忍,方媽媽和豆芽兒一起上前,幫她將婉容抬上床,玉姨娘總算帶著御醫來了,婉清看著她隆起的肚子,沒有多說什麼,畢竟只是個姨娘,還懷著肚子……婉麗又是嫡女,她連說話的分都沒有……能及時請了御醫來,已經是難為她了。
  
  「四小姐派使出去的人在前頭打了個轉兒就回去了,許嬤嬤自後門出去請的御醫,已經來了一陣子了,四小姐和表小姐沒走,我也不敢進來,三小姐,不是我不來幫你……」玉姨娘小聲解釋著。
  
  「難為你了,姨娘,我明白的,不怪你,快請御醫診脈吧。」婉清忙搖頭,真誠地看著玉姨娘,讓開身子讓御醫看病。
  
  好在劉御醫正好擅解毒,婉容中的也就是普通的砒霜,興許是翠環下藥時,還存了些許良心,份量並不太重,御醫幾針下去,又餵了婉容解毒的藥物,婉容總算是撿回了一命。
  
  醒來的婉容睜眼便看見淚眼汪汪的婉清,還有那張緊張又擔憂的小臉,她很不自在的別過臉去。
  
  「二姐,你醒了?」婉清捉住婉容的手,婉容不習慣的掙了掙,但婉清握得太清,她掙了兩下掙不脫,也就算了。
  
  「你……你要不要吃點東西,肚子還痛不痛,我讓方媽媽燉了補品來。」
  
  「吵死了,我要睡覺,什麼也不吃。」婉容翻個身向裡,用背對著婉清,面對婉清真切的關懷,她很不習慣,眼中有熱流湧動,她不想讓婉清看見。
  
  婉清怔了怔,端過方媽媽手裡的碗想要喂婉容,方媽媽扯了扯她的衣袖,對她使了個眼色,婉清吶吶地站起來道:「二姐,那你先歇著,我過會再來看你。」
  
  又吩咐翠玉好生服侍婉容,把碧草留下幫忙,這才走了出去,方媽媽拍了拍她的手道:「二小姐正彆扭著呢,慢慢來吧,難得她心裡還存著一點姐妹情,情願自己認了也不想害你。」
  
  ……
  
  卻說趙淑媛,惱怒的帶著人往回走,心中郁堵難舒,經過小竹林時,她煩躁地揪住一片竹葉,惹得竹枝亂顫,無聊的正要再揪一把葉子時,那亂顫的竹枝突然就像有了自主意識,一根食指粗的竹枝彈出去後,又甩了回來,正好抽在她肩上,肩上一陣火辣辣的痛,她嚇了一跳,正要罵時,那竹枝又甩了過來,這一次是狠狠的抽在頭上,額頭上頓時起了一條血痕。
  
  她嚇住了,捂著頭大罵:「都是死的麼,還不砍了這破竹子。」
  
  但哪裡聽見回應,回頭一看,跟著的幾個人都莫名其妙的倒在了地上,一陣寒風刮過,竹林裡發出鬼嘯般尖厲的聲音,整個林子鬼氣森森,她頓時一陣毛骨悚然,背上接著又挨了一記猛抽。
  
  「啊……救命啊……」趙淑媛嚇得肝膽懼裂,尖叫著抱頭狂奔,全然沒有了半點淑女形象。
  
  一個玄色身影從竹枝上瀟灑躍至在地面,看著狂奔逃離的趙淑媛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厲,一縱身,腳踏竹枝,瞬間消失。
  
  壽昌伯府,壽昌伯夫人強壓住喉嚨裡欲咳的衝動,喝了一口枇杷水,才道:「她那樣的身份年紀做伯爺的正室是不行的,迎姐兒還小,她那性子一看就不是個端方的,我又怎捨得把整個伯爵府交到這樣一個人的手裡。」說罷又咳。
  
  「夫人,容兒那孩子最是知書達禮,昨日她也是無心之過,顧家的幾位爺可是到了年紀就搬到前院去了的,那園子外頭又連個守園子的人都沒有,又沒個指路的人,她哪裡知道那裡會是世子爺的住處,園子裡的蘭花開得正好,小女兒家愛花是再正常不過的……」趙姨媽臉含微笑,卻字字珠譏,話裡話外就指責慕容家家規不正,哪有二十歲的世子爺還住在後園子裡的理。
  
  壽昌伯夫人臉上果然滑過一絲羞慚,卻仍咬牙道:「可凌雲那性子是如何也不肯娶她……」
  
  趙姨媽聽了便看了林氏一眼,林氏自進來後就沒說話,坐在那裝木菩薩,見她看過去,林氏眼皮子都沒抬,趙姨媽只好硬著頭皮道:「倒底那日也是不世子爺在屋裡,這種事情,做兒子的再孝順,也有違倫常,世子爺自是不肯應的。」
  
  沒辦法,林氏吃定了她,這壞人就只能自己來做了,趙姨媽心中惱恨,卻無可奈何。
  
  壽昌伯夫人果然眼角抽了抽,疲倦的臉上升起一片冰霜,冷言道:「既是如此,那只能委屈顧二小姐了,以顧二小姐庶出的身份,給伯爺做個貴妾也不算埋汰了她,不知二位認為如何?」
  
  「這如何使得,我家老爺雖然官小位卑,但顧家仍是汝陽大族,百年世家,也是簪纓世族,顧家女兒但沒有與人作妾的道理。」林氏像是睡醒了,態度突然強硬了起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1:13

  第五十章:帕子1
  
  「那倒是的,顧家祖上也出過一位閣老,兩位相國的,如今二老爺也是官居三品,雖算不得顯貴,但家聲響亮,顧家女便是送進家廟也沒有與人作小的先例,夫人,您總不能忍心看一個花朵兒般的女兒家從此青燈古佛,調零枯萎於家廟之中吧。」趙姨媽小心地注視著壽昌伯夫人臉色,生怕自己說得太過,壽昌夫人一下子就氣過去了。
  
  果然壽昌伯夫人的臉色越發的青寒,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一旁的貼身丫環忙幫她撫背順氣,拿眼剜林氏姐妹。
  
  趙姨媽看這情形,也不好繼續開口了。
  
  好在壽昌伯夫人歇了會子氣色又緩了些,她歎口氣道:「我也知道你們的難處,不如這樣吧,到底是伯爺自己的事情,如果伯爺肯娶二小姐為妻,那便把婚事訂下,等我死了再過門吧。」雖然鬆了口,但語氣卻很不善,林氏姐妹咄咄逼人,簡直就把她看成了死人,壽昌伯夫人如何不怒!
  
  話說到這分上,林氏和趙姨媽就不能再說什麼了,告了罪後,就起身告辭。
  
  二人剛走,從內堂走出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此人身材修長,相貌清俊,面如冠玉,舉手投足間,儒雅溫潤,他坐在壽昌伯夫人床前,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娘子,難為你了,都是為夫的錯。」
  
  壽昌伯眼中的冰寒瞬間融化,看著男子的眼神柔情似水,依戀深情。
  
  「伯爺,妾身不辛苦,妾身身子不爭氣,不能再服侍陪伴伯爺了,但妾身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一個五品小官的庶女作踐伯爺,以伯爺的相貌家世,就是娶個公侯嫡女也不為過……」
  
  「娘子,算了,就她吧,為夫的心裡從來只有娘子一人,其他人,無論是誰都無所謂了,那顧二小姐身份低微,又是以此等方式進的門,自是心中有愧,就不敢在府裡拿大作強,將來對迎姐兒也能小意照顧,真要娶個公侯嫡女進門,對迎姐兒反倒不利。」
  
  林氏心中惴惴,出來就問趙姨媽:「大姐,這事能成?」
  
  「放心吧,沒有十成也有個七八成了,你就等著給二丫頭備嫁妝吧。」趙姨媽胸有成竹地說道,她私下問過為壽昌伯夫人診治的御醫,知道壽昌伯夫人沒有多少日子了,這事壽昌伯夫人肯定著急。
  
  趙姨媽還要去靖寧侯府,林氏不好跟著去,就先回了府。
  
  靖寧侯府,寧華郡主聽了趙姨媽的話臉色當時就變了:「太太這話從何說起,我靖寧侯府何等家世,世子嫡妻如何能是個庶出,說出去,靖寧侯府的臉面往哪擱啊,夜離那孩子,雖然身子不太妥貼,但品性純良,可比不得我那侄兒浪蕩無性,顧家如此這般,還真是不識抬舉。」
  
  趙姨媽被她說得臉色尷尬,乾笑道:「那日世子爺親手打了我那侄女一耳光,那孩子如今死也不肯嫁過來,又聞得世子爺身子病弱,就更加哭鬧了,唉,我那妹妹如今也就她一個女兒在屋裡,自小便如珠似玉的寵著,慣得無法無天了,明知此事確實荒唐,但拗不過那孩子以死相拼,郡主,你也是做娘親的,我那妹子的心境,你定然也是體會得了的。」
  
  寧華郡主冷笑道:「我自是體會得顧太太的難處,但誰又體會得我的難處,我非夜離的親娘,後母難做啊,若我作主,同意了讓顧家以庶女替了嫡女嫁過來,人家定會說我這個後母刻薄,故意作踐繼子,且不說老太君和侯爺會如何想我,這事要傳出去,外頭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我去,此事萬萬不能。」
  
  看趙姨媽臉色難看,她又道:「太太不如去請示老太君如何?」
  
  趙姨媽一聽忙搖頭道:「郡主,我也看你我交好,才厚著臉皮來說這些,原是求你從中交涉的,連你都不肯,那此事定是萬萬不妥的,算了,可不敢再打擾老太君。」說完後,趙姨媽就起身告辭。
  
  寧華郡主對她很是客氣,親自送她出府,剛出門,便看到有幾個下人慌張往老太君的壽安堂跑,見了寧華郡主後,停下來行禮,寧華問道:「何事慌張?」
  
  「回夫人,世子爺他……又發病了。」
  
  寧華郡主聽了忙道:「那還不去稟告老太君,可請了太醫?」
  
  「已經著人去請了,奴婢這就去稟告老太君。」
  
  寧華郡主不好意思的對趙姨媽道:「就不送太太了,還請太太轉告顧家,那姐妹易嫁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趙姨媽忍不住就問:「世子爺的病……究竟如何?」
  
  「唉,比我那嫂子也好不了多少,如今也只是捱時日罷了。」寧華郡主拿帕子拭淚,似悲傷難抑,哽聲道:「不然也不會急著要娶顧家小姐過門,就想著辦場大喜事,沖一衝,保不齊就好了。唉,可憐的孩子。」
  
  趙姨媽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但到底顧婉麗不是她自己的女兒,她也不好多說什麼,逕直往垂花門走,路上就遇到兩個靖寧侯府的丫頭邊走邊說話:
  
  「……你說世子爺也是,病成那樣了,還把這帕子攥在手裡在,唉,也不知是哪個送給他的,倒是看不出來,世子那樣清冷的人,也有在捨不得的東西。」
  
  另一個聽了就笑道:「自然是女兒家送的啦,我聽說啊,世子爺其實是喜歡顧家三小姐的,那帕子,怕是三小姐送的……」
  
  聲音漸行漸遠,趙姨媽聽了卻是大喜,大步往前走,走進垂花門時,赫然就看到一方帕子掉在青石路上,身邊的丫環很機靈的撿了起來,遞給了她。
  
  趙姨媽一行走遠,方才說話的兩個丫頭從暗處走了出來,其中一個道:「世子爺料得真準,趙太太真撿了那帕子,只怕顧三小姐要受罪了。」
  
  「別管了,爺的心思你猜不透的,回去領賞吧。」
  
  回到府裡,趙姨媽直接去了林氏屋裡,林氏正聽王昆家的在說婉容中毒的事,「……四小姐說是要派人去搜三小姐的屋,三小姐死都不同意,後來,也不知二小姐是怎麼著了,就說那毒是自己服下去的……四小姐也就只好作罷了……」
  
  林氏聽了目光一閃,沉了聲問道:「她不肯讓麗姐兒搜屋,那便是有蹊蹺,王昆家的,你去把三小姐請來,我有話對她說。」卻對婉容的病情不聞不問,似乎死活都與她無關。
  
  王昆家的聽命退了下去,林氏抬頭就看到趙姨媽進了屋,忙起身迎,「姐姐,可有希望?」
  
  趙姨媽搖了搖頭,把寧華郡主的話對林氏說了一遍,林氏頓時急得在屋裡團團轉:「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話音未落,婉麗從外面衝了進來,哭道:「娘,娘,我不要嫁給那個病殃子,我不要做寡婦啊……」
  
  林氏聽得心都碎了,抱著婉麗母女兩就哭成了一團,趙姨媽在一旁看著也好一陣唏噓,想起來時寧華郡主的話,歎口氣道:「這事兒其實也不是全然沒法子,如今妹妹勢弱,想要退婚著實很難,除非……」
  
  「除非什麼?」林氏母女全都止了哭,期待地看著趙姨媽。
  
  「除非靖寧侯府主動要求讓三丫頭替嫁。」趙姨媽胸有成等一下地說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1:28

  第五十一章:我要她風光大嫁給我1
  
  「怎麼可能?如今六禮過了四了,只差沒選好婚期了,那世子又正發病了,靖寧侯府巴不得麗姐兒嫁過去沖喜才好呢?」林氏抹著淚,又哭了起來。
  
  「娘,我去,我自己去跟那個病殃子說,告訴他,我不喜歡他,我不嫁他。」婉麗抬了裙就往外衝,林氏忙讓王嬤嬤攔住她,將她拖了回來道:「你胡鬧什麼,哪有女兒家自己為了婚事鬧的,你還嫌顧家的臉沒丟盡嗎?你且回去,大不了,大婚那天,把你三姐捆了塞花轎裡就是。」
  
  婉麗聽得眼前一亮,那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吧,至於婉清嫁過去了怎麼過,會不會被認出來是個贗品,她才不管呢,可是……婚書上是自己的名,自己就成了已嫁之人,……那個人的地位身份尊貴無比,想嫁給他,就得全須全尾,來不得半點瑕疵,又怎麼會娶了個憶嫁之人,就算只是名義上也是不成的!
  
  那個病殃子不是傲氣得很嗎?不是對她不屑一顧,只在乎三姐嗎?哼,就是要親口告訴他,她不喜歡他,她討厭他,以他那性子,定然是受不了的吧,一時,這念頭在心裡紮了根,瘋長起來,生出的騰蔓將她的心纏得死緊,讓她快要瘋狂了,強忍著內心的激動,婉麗裝作乖巧的從林氏屋裡退走,回了自己屋子。
  
  趙姨媽正要再說,就見淑媛的貼身丫頭過來,說是趙淑媛突然病了,趙姨媽心中惦記,將撿來的帕子塞到林氏手裡,又附在林氏耳邊說了幾句,就急急的走了。
  
  大老爺下了衙就回來了,一進門就滿臉笑容,林氏上前服侍他脫官袍,大老爺就道:「太太這回的事情辦得不錯,壽昌伯已經同意,聘容兒為繼室,先訂婚,等他原配百年後,就行三媒六聘之禮。」
  
  就是說,婉容日後就成了壽昌伯夫人了?比自己的身份還高?林氏心中湧起一股酸味,心中越發的煩悶,可憐的麗姐兒,那幾個小婦養的都得了好處,憑什麼麗姐兒要嫁個短命鬼,不由顫了聲道:「老爺,靖寧侯世子……又發病了,聽說,他……他沒兩年可活,我那苦命的麗姐兒啊……」
  
  大老爺歎了口氣,半晌才道:「當初只知他家世顯赫,卻不知竟是這般身子,唉,我也探過靖寧侯,他也是愛子心切啊,我就沒好意思開那個口。」
  
  「老爺,那世子爺的身子還在其次,主要是他的心思沒在麗姐兒身上。」林氏看大老爺語氣鬆了,眼睛驟然變亮,試探著說道。
  
  「哦,若是如此,倒還有些辦法,太太可知他對哪家的女兒有意?」大老爺也不想婉麗往火坑裡跳。
  
  「就是清丫頭,他可是三番兩次為清丫頭出頭,清丫頭還送了親手繡的香帕給他……」
  
  「胡說,太太,我知道你心疼麗姐兒,但也沒有因此就把清姐兒往火坑裡推的道理,清姐兒已經沒了壽昌伯府的親事,如今又要她替麗姐兒嫁,你也太偏心了些。」大老爺勃然大怒,不等林氏說完,甩袖就走。
  
  林氏忙拉住他道:「老爺,妾身豈不知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道理,如此說自然是有根據的,要不,您先到後堂歇息,三丫頭一會就來,你且聽我問她。」
  
  婉清聽聞林氏喚她,心中就起了警戒,果然林氏臉色很不好看,她行了個福禮,林氏半晌才冷冷地嗯了一聲,婉清垂手立在一旁,低眉順眼等林氏發話。
  
  「清兒,這塊帕子你可見過?」林氏不緊不慢的拿出一條繡著錦鯉戲蓮的帕子遞給婉清。
  
  婉清看了一眼:「確實是女兒繡的帕子。」那帕子她繡過兩條,一條放在身上,隨身用著,另一條放在屋裡的,怎麼會到了林氏手裡?
  
  「這帕子,你是送給了靖寧侯世子了吧,若不是你姨媽去靖寧侯府,還真不知道,原來你是喜歡靖寧侯世子的。」
  
  又來了,又來了,想要自己替嫁就直說就是,非要給自己栽頂私情的帽子,逼自己就範,就算自己要替嫁,也得清清白白的嫁過去,不能給把柄別人拿著,更不能壞了名聲,讓人瞧不起。
  
  「母親,女兒不知你在說什麼,帕子確實是女兒的,但女兒從未將它送人。」
  
  「清丫頭,為娘一直拿你當親生待著,也想你嫁個好人家,從此一世無憂,容丫頭作下那等下作的事情,毀了你一門好親,為娘心裡也難受,如今得知你心有所屬,為娘打心眼裡為你高興,既然你與靖寧侯世子兩情相悅,那為娘就成全了你們,便是拼卻這張臉面不要,也要去靖寧侯府為你爭上一爭,你且回去好生繡嫁妝,等著為娘的好消息吧。」
  
  林氏一番話說得語重心長,掏心掏肺,一副一心為婉清好,為了婉清可以犧牲婉麗的幸福,可以犧牲自己的顏面的樣子,若非知道內情,婉清真該感動流涕,以死相報了。
  
  可惜,早就看清她的面目,婉清直視著林氏,清澈的眸光冷冽如霜,「母親,女兒再說一遍,我這帕子並未送給靖寧侯世子,我與靖寧侯世子清清白白,從無私情。」
  
  素來柔順木吶的小丫頭突然變得剛堅強硬起來,還敢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林氏氣得心火一冒,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證物都在,你還狡辯,你說沒有送人,為何你姨媽能得了這塊帕子?你做錯事,為娘的一力幫你遮掩,為你著想,你卻是此等態度,真真傷透了我的心。」
  
  「母親,帕子興許是我掉在何處了,但著實並未送給別人,姨媽從何而來,我不得而知,女兒只知,我那屋裡的丫頭婆子原是母親一手指派,莫說是少塊帕子,便是女兒貼身之物也有可能被拿去作伐,母親若再逼迫,女兒就只能以死明志了。」婉清說罷,迅速從頭上取下銀簪,抵在自己的喉嚨上。
  
  「住手。」大老爺再也聽不下去,從後堂走了出來,憤怒的對林氏道:「你就是要我聽這些麼?聽你如何逼迫女兒承認與人有私?聽你如何毀了她的名節!」
  
  又轉頭柔聲對婉清道:「孩子,委屈你了。」
  
  婉清的淚水頓時奪目而出,簪子仍抵在喉間,勇敢地直視著大老爺道:「父親,女兒頭可斷,名節不能毀。」
  
  大老爺聽得心頭一熱,一股自豪感湧上心頭,這才是顧家的女兒應有的風範,他這兩日因婉容的事在同僚面前抬不起頭,若婉清再出類事的醜事,顧家在京城的名聲就毀得乾乾淨淨了,可恨林氏不思為顧家解憂,還逼女兒自毀名節……大老爺越想越怒,抬手就是一巴掌向林氏打去。
  
  「敗家的賤人!」
  
  林氏白淨的臉上頓時浮五個清晰的指印,大老爺還是第一次當著晚輩的面子如此不給她臉面,她又氣又委屈,赤紅著眼衝著大老爺耍潑:
  
  「好,好,好,老爺不分青紅皂白為個庶女打我,這事不弄個一清二白,我也死給你看,來人,請趙姨媽來。」
  
  但趙姨媽人還沒請來,就見婉麗身邊的丫頭白霜急急的進來稟道:「老爺,太太,不好了,四小姐坐了馬車往靖寧侯府去了。」
  
  大老爺聽得大怒,指著林氏罵道:「你看看,你看看,你把麗兒嬌縱成什麼樣了。」
  
  林氏也顧不得委屈了,六神無主的扯住大老爺的衣袖道:「怎麼辦,她這一去肯定出鬧出事來,老爺,快派人她追回來。」
  
  大老爺心中也急,氣得一甩袖就往外趕,林氏抬腳也要跟過去,眼波一轉,又回過頭一巴掌打在婉清臉上:「小賤人,敢拾掇著你父親打我,勾搭了妹夫還不承認,走,去靖寧侯府,看我不當面戳穿你。」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2:55

  第五十二章:我要你風光大嫁給我2
  
  說著就來拖婉清,婉清隨手揮掉林氏的手,淡然道:「母親不用拉扯,我自己走,正好可以當面澄清女兒的清白。」
  
  靖寧侯府,婉麗正求上官子怡:「子怡妹妹,我求求你,讓我見見你大哥吧。」
  
  上官子怡皺了眉道:「這可不合規矩,你們原就是訂了親的人,婚前怎能相見,若讓老太君知道,還不打死我去。」
  
  求了半晌,上官子怡只是不肯,婉麗索性心一橫道:「子怡姐姐,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我是來退親的,你只暗中安排即是,我自去找他,出了岔子,我一力承擔便是。」
  
  上官子怡眼波流轉,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道:「那好吧,我大哥如今正病著,我讓雪琴給你引路,你自去就是。」
  
  看雪琴將婉麗一帶出去,上官子怡就對另一個丫頭雪吟道:「去老太君那想法子露點音,如此好戲老太君看不到,豈不太無聊了?」
  
  雪琴把婉麗帶到一坐幽靜的院子前,就匆匆離開了,婉麗倒底有些犯怵,在屋外遲疑著不敢進去,正好一個相貌娟秀的丫頭出來,見了她微怔了怔,上前問道:「小姐在此何事?」
  
  婉麗腦中一個俊秀倜儻的身影滑過,想著那人的溫柔尊貴,心中速升起一股勇氣來,說道:「請問世子爺可在,我想與他說幾句話。」
  
  那丫頭聽了眉頭一皺,便以不合規矩婉拒了她,婉麗心中一急便道:「我是顧家四小姐,有急事找你家世子爺……」話未說完,就見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自屋裡踱出,神情冷峻,目光如電,一股陰寒之氣迅速在週身包圍,婉麗越發的膽怯起來,扭頭就想逃。
  
  「你不是有話對我說麼?」誰知才走一步,就聽上官夜離冷冷地說道。
  
  婉麗轉回頭,小意抬眸打量,只見上官夜離面色薑黃,神情憔悴,如一根瘦竹竿子杵在那,身姿飄搖,像是支撐不住,隨時都會倒下似的,這樣的人,如何能相伴一生?婉麗心一橫,大著膽子道:
  
  「是,我的確有話說,我不想嫁給你,但我父親位卑言輕,不敢退親,婚姻之事,最在乎的便是兩情相悅,我與世子性情不投,還請世子爺開恩,退了這門親事吧。」
  
  上官夜離聽得俊眉一挑,似笑非笑道:「婚事早就訂好,三媒門聘並無錯處,又是兩家長輩商訂好的,怎由得本世子說退或不退?」
  
  「可是,你明明已病入膏肓,隨時都會……」婉麗一時情急,話就不經大腦,說到一半驚醒自己好似太過了,忙轉了話道:「你並非我心中良人,世子爺身份高貴,什麼樣的貴女娶不到,何必糾纏於我一個五品小官之女,還請世子爺……」
  
  「好個五品小官之女,真本事啊,拿我靖寧侯府當什麼了?菜園門嗎?」婉麗話還未完,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滿含怒氣喝道。
  
  上官夜離身子微顫,似是氣得不輕,一轉頭見上官老太君來了,喉嚨發澀,啞著嗓子道:「老祖宗,此婚,退了吧,孫兒……身子雖弱,骨氣還在的。」
  
  「離兒……」上官老太君的心都要碎了,顫巍巍上前扶住上官夜離,老眼含淚:「我的好孫兒,只是你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再不成親……叫老祖宗如何對得起你那死去的娘親……」
  
  上官夜離聽得眼神一黯,摀住胸口一陣咳嗽,唇角沁出一絲血跡,看得上官老太君心痛萬分,更是恨婉麗惹得孫兒發病,揚了聲道:「將這下賤女子給打了出去,打出去。」
  
  立即就有兩個粗壯婆子上前來拖婉麗,婉麗沒有得到准信,猶自大叫道:「他命不長久,又何苦毀我一生,我才十四歲啊……」
  
  「還不拖下去,著人下書於顧家,顧家女行為無端,無禮下作……」
  
  「老太君,您這話就說得不地道了。」老太君話還未完,林氏匆匆趕到,一把抱住婉麗,將她護在懷裡,衝口對上官老太君道。
  
  婉清跟著林氏過來,見林氏上前,她便向老太君行了一禮,垂首站立一旁,立即就感覺一股戾氣籠罩週身,壓得她難受,微抬眸,就觸到那對深湖般美麗的眸子,如雪山上綻放的冰凌,眩目迤邐,又如黑曜石般潤澤剔透,只是這眸子裡跳躍著一簇火苗,正嗔瞪著她,呃……又是什麼惹惱了他?
  
  「哼,顧太太教女有方啊,一個未嫁女子,竟然敢只身前往未婚丈夫屋裡來,口出妄言,自行退婚,你顧家的家風如此不堪,還敢說我家不地道?」上官老太君怒視著林氏說道。
  
  「老太君,小女年幼,行事著實魯莽失禮,但也情有可原,當初訂親時,並未明說,世子爺身染沉苛,侯府欺瞞在先,也怪不得小女心中不忿,再者,世子爺心中原就沒有麗姐兒,強扭的瓜不甜,老太君何不順了孩子們的心思,做個好事,也算是積福積壽了。」林氏眼見著婉麗已經扯破了臉皮,乾脆心一橫,說起話來就口無遮攔了。
  
  婉清聽了就在心裡翻白眼,林氏如此行事,可是把侯府得罪得夠狠了,大爺的仕途怕又要受阻了。
  
  「不過就是退婚,你自家女兒行止不端,品性惡劣,無禮莽撞,還要指責我離兒,老身算看出來了,有其母便有其女,我倒要看看,京城正經人家,誰還會娶顧家之女。」老太君氣得手中枴杖敲得咚咚作響。
  
  林氏終於有些後怕,今天就算退了這門親事,也得罪死了靖寧侯,不止老爺仕途,便是婉麗以後想要再嫁,也會有影響,她一下子就軟了氣勢,抽噎著求道:「老太君,晚輩不會說話,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計較,今兒晚輩前來,並非退親……」
  
  「不是退親,那是來鬧事?」老太君根本就懶得再理林氏母女,心疼的扶著上官夜離往屋裡去:「離兒,外頭風大,且進去歇息。」看得出,老太君是真心疼愛這個病弱的孫子。
  
  林氏急了,追了上去:「老太君,世子爺心裡喜歡的是我家三丫頭,麗姐兒也是因此心中不平,衝動之下才做下這等大膽妄為之事的,求您行行好……。」
  
  老太君聽了更怒:「來人,將這渾人趕走。」
  
  林氏大急,拿出婉清那塊帕子道:「老太君,我有證物的,您看,這塊帕子就是三丫頭送給世子爺的,您問世子爺就知是否屬實,顧家並非想退親,只是想換個女兒嫁過來罷了,既然世子爺與三丫頭兩情相悅,不如成全了他們,兩家還是姻親啊。」
  
  「母親,您非要毀了女兒嗎?」婉清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去攔住狀若瘋狂的林氏,跪在她面前道:「我與世子爺清清白白,從無私情,您為了四妹妹的幸福想讓我替嫁,從來婚姻大事便由父母安排,我沒話說,但您不能因此就毀了女兒的名節,更不能污蔑世子爺名聲啊。」
  
  那邊廂正緩步往前走的某人聽了這話回過頭來,深湖般幽暗的眸子輕輕一瞥,眸中似有星光滑過。
  
  林氏想要追過去,卻被婉清死死抱住了腿,氣得揚手就向婉清甩去,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婉清預料中的疼痛並未出現,倒是聽見林氏慘叫一聲,就見上官夜離如幽靈般站在面前,正垂了眸皺眉看她。
  
  婉清嘟了嘟嘴,心中委屈之極,鼻子一酸,淚水就湧入眼眶,上官夜離眸光驟然一縮,眸中火焰更盛,手扯過丫環手裡端著的一碗湯藥劈頭蓋臉就往林氏頭上蓋,林氏頓時掛湯掛水地被澆了一頭一臉的黑藥汁,順著髮絲往下流,眉眼也睜不開了,一身淺紫繡纏枝梅花褙子更黑污得不成樣子,看著既狼狽又滑稽。
  
  老太君張大了嘴,驚得半晌沒說話,婉麗徹底嚇懵了,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驕蠻氣勢,縮在一旁不敢上前,婉清無奈上前去扶林氏,手剛一碰到林氏,林氏便嚇得尖叫起來。
  
  正在此時,大老爺終於跟著一個身著黑色官服的中年男人過來了,婉清暗舒一口氣,大老爺一見林氏的樣子,頓時整張臉一陣青一陣白,羞得無地自容,心中氣惱憤恨,喝道:「不知羞恥的東西,還不速速帶著人回府,嫌丟人丟得不夠麼?」說罷便向老太君作揖陪罪。
  
  老太君身子一偏,不肯受大老爺的禮,大老爺的臉色越發的尷尬難看起來。
  
  婉清忙上前去扶林氏離開,卻聽上官夜離道:「慢著。」
  
  婉清只好站住,立在一旁。
  
  上官夜離便向進來的那中年男子和老太君深深一輯道:「老祖宗,父親,孩兒與顧三小姐清清白白,從未有私情,顧太太今日如此污我……」說到一半,又是一陣猛咳,聽得人抓心撓肺,好不難受,老太君的眼圈兒就紅了,上前要扶他,他擺了擺手,停了咳道:「孫兒雖然身子不濟,但清白名聲不容人玷污……」
  
  顧大老爺越聽頭皮越發麻,忙上前又向他揖手行禮:「世子爺,是下官管教無方,得罪世子爺了。」
  
  「我倒還好,是個男子,還受得住,可憐顧三小姐身為庶女,被嫡母如此構陷,害她聲名……如今顧太太又為此受氣,只怕三小姐受我連累,回去後又會遭毒手,孫兒於心不忍……」上官夜離打斷大老爺,憐惜地看著婉清道。
  
  老太君歎口氣道:「顧三小姐倒是個知禮的,顧大人,你且莫要……」
  
  「老祖宗,父親!」上官夜離不待老太君說完,撲通一聲脆了下來,老太君看著越發心疼,忙讓人去扶他:「你這孩子,快快起來,起來說話。」
  
  上官夜離執拗地不肯起來,瘦削的身子跪得筆直如松:「老祖宗,此次因孫兒這破敗的身子而連累顧三小姐名聲受損,孫兒要退了顧四小姐的親事,三媒六聘迎娶顧三小姐,孫兒自知命不久矣,此生再無他求,只此一願,請老祖宗和父親成全。」說罷,納頭就拜。
  
  靖寧侯此時也大概知道了整個事端,聽了這話忍不住跨步上前,扶住上官夜離,顫聲道:「離兒,只要你覺著好,你說什麼為父都答應,只是,顧三小姐只是個庶女,為父再為你尋一高門貴女如何?」
  
  「父親……」上官夜離又是一陣咳嗽,咳得喘不過氣來。
  
  老太君的心都要碎了,含淚對靖寧侯道:「庶女又如何,依我看,顧家也就這個三小姐還像個正經女兒家,那所謂的嫡女,哼,品性低劣下作,便是送給我離兒作妾,我也看不上眼,侯爺,便依了離兒吧,趁著顧大人在此,重新議定婚事。」
  
  顧大老爺又喜又羞,喜的是,倒底還是沒有與靖寧侯府鬧翻,今後仍是能成親家,羞的是,林氏母女在侯府丟盡了顧家的臉,僅剩的一個嫡女連給人作妾都遭人嫌棄,他橫了林氏一眼,忙又向老太君和靖寧侯陪禮,靖寧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
  
  「顧大人,多餘的本侯也不說了,只是離兒是何等身份你心裡清楚,本侯的兒媳身份不能太低,更不能受人欺負,若本侯得知,顧三小姐回府後遭人報復,本侯老賬新賬一同算,到時候,你就留著你的寶貝嫡女在家裡,供養一輩子吧。」說罷,向老太君行了一禮,再不看顧大老爺一眼,轉身離去。
  
  顧老爺訕訕的乾笑兩聲,也向老太君行禮告辭,老太君卻拉住婉清的手,細細打量,看見她脖子上一處如利器戳破的血痕時,眼神一黯,柔聲道:「好孩子,再莫做傻事了。」
  
  老太君的手微顯粗礪,但溫暖乾燥,婉清一陣恍忽,似乎又見到了前世慈愛的祖母,聲音就有點乾澀,睜大了眼,努力不讓淚水往下掉:「嗯,謝謝奶奶,清兒再也不會了,奶奶多保重。」
  
  老太君原是誥命封號,府裡的孫輩都稱她為老祖宗,似是第一次聽人叫她奶奶,這種小家小戶人家裡才有的稱呼卻透著親切自然,老太君的眼神越發的柔和起來,輕撫婉麗被打得紅腫的左臉,微歎一聲道:「可憐見的,好生回去待嫁吧,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你儘管來告訴奶奶。」
  
  婉清眼中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她縮了縮鼻子乖巧的嗯了聲,一隻乾淨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指尖上拈著一塊乾淨的帕子,語氣卻很不耐煩:「莫哭了,再哭更醜了。」
  
  當著老太君的面,婉清不好意思瞪他,只是伸手接那帕子時,長長和指甲在在那乾淨的手指上用力一戳,果然看到他眉頭微蹙,流光溢彩的眸子又幽暗了幾分。
  
  一回府,大老爺便大發脾氣,讓人把婉清關進了小佛堂,沒他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出來。
  
  又把林氏狠罵了一頓,揚言她再犯錯,就休了她,林氏在靖寧侯府又出醜,又挨打還被淋了一身的藥汁,一驚一嚇一凍,加之大老爺又要休她,回來就病了,著實在屋裡躺了三天才起床。
  
  靖寧侯府在第二天就請了官方冰人來了顧家退掉婉麗的親事,林氏當時還躺在床上起不來,當得知來人是官方冰人時,當時又暈了過去。
  
  靖寧侯府這一次是半點情面也不留了,眾所周知,兩家退親,交好一些的,兩相退掉兒女的生辰庚貼和彩禮就是,被退的一方雖然名聲會受損,但再嫁娶並不太難,可通過官方,退親的原因就會在官方留底,也就是說,靖寧侯府已經將婉麗所犯錯處公之於世了,因品性不端而退親的女子,稍有些頭臉的人家,都不會要的。
  
  大老爺著實也被靖寧侯府嚇得不清,回家就再次召集族裡幾個有聲望的族老開了祠堂,把婉清和存孝的生母素心抬為平妻,入了族譜,並將她的牌位放進了祠堂,享受顧家子孫的香火供奉。
  
  於是,婉清和存孝的身份又抬了一級,不再是養在林氏名下的庶女,而是平妻的子女了。
  
  婉清的吃穿嚼用也是比照著婉麗的來,府裡素來捧高踩低的僕人們如今都轉了風向,見到婉清比過去恭敬多了,好些人心思就活泛了起來,眼睛便盯著婉清身邊的幾個空餘位置。
  
  靖寧侯府可是個好地方,侯府一個普通的小管事,在外頭也是人模狗樣,受人禮遇,比起七品小官還要拽啊,顧家雖大,到底只是個五品小官,在京城遍地大員的地方,大老爺自個兒出門都要低頭哈腰呢,見了公侯家的僕人,照樣得裝孫子,如此有前途的職業,自然來求者眾。
  
  這一日,婉清坐在屋裡繡嫁妝,豆芽兒倒也是個手巧的,女紅做得比碧草還要好,婉清看著她手上更繡著的那件玄色外袍,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豆芽兒,以後我去了侯府,你也會拿了我的東西給別人嗎?」
  
  豆芽兒正挑著一朵花心,手一抖,指尖便戳出粒小血珠來,垂了眸子不肯抬頭,半晌才細聲細氣道:「小姐,你……你猜出來了?」
  
  婉清就挑眉看她,不是每個人都是傻子的,林氏不是個衝動的人,那塊帕子若非真從靖寧侯府得來,她也不敢拿著去侯府鬧,而正是這塊帕子,才把自己和上官夜離兩個不相干的名字放在了一起,才讓老太君有了同病相憐的心思,肯放下門戶身份之見,同意侯府世子娶自己這個庶女為正妻,所以,婉清充分相信,這塊帕子不是林氏的陰謀,而是某個男人設下的計,而某個男人想要得到這塊帕子自然是通過豆芽兒了。
  
  看婉清只挑眉不語,豆芽兒有些不自在起來,抬起頭,烏幽幽的大眼略帶羞郝地看著婉清,小聲道:「小姐,奴婢從沒做過對不起小姐的事……」
  
  不是對得起對不起,只是你的心不是忠於我的,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什麼才是對我好的?你怎麼知道,我願不願意嫁到靖寧侯府去?
  
  這些話,婉清沒有說,她早就猜出豆芽兒是那個人放在自己身邊的,確實,在顧家,豆芽兒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因為那不符合那個人的心意,但是,畢竟是自己身邊貼身的丫頭,就算那個人將來是自己的丈夫,她也不願意身邊有這雙眼睛時刻盯著,連半點私人空間也能保留,她更不願意自己的一切,都有男人操控掌握。
  
  外頭墜兒來報,說是金嬤嬤來了,婉清聽得微怔,讓人請了金嬤嬤進來。
  
  「……奴婢想跟三小姐去侯府……」金嬤嬤請安後,第一句話便直奔主題。
  
  婉清愣住:「嬤嬤可是太太的陪嫁,如何能跟著我過去,嬤嬤的兒子媳婦還都在府裡吧。太太定然是捨不得嬤嬤的。」
  
  金嬤嬤聽了就苦笑一聲,看了眼左右,婉清知道她有話要說,但讓碧草和豆芽兒都退下了。
  
  等屋裡只有兩人,金嬤嬤突然跪了下來,婉清忙上前去扶她,金嬤嬤以前在府裡很得臉,婉清平日見了還要敬著,哪裡肯受她大禮。
  
  金嬤嬤執意不起來,目泛淚光:「小姐,紅葉那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小姐,奴婢在此替她陪不是。奴婢服侍太太近三十年,就那麼一個老閨女,卻落得個慘死的下場,奴婢再難在這個府裡呆下去,求小姐成全。」
  
  「可你是太太的陪嫁,太太不肯,便是老爺也沒法子的。」
  
  「小姐放心,太太此次吃了大虧,豈會心甘,按例,小姐至少會有三家陪房,太太要拿捏出了嫁的小姐,定然是會在陪房身上作伐的,陪嫁丫頭自是不必說的,您身邊的管事嬤嬤,那便更為重要了,若與小姐不是一條心,小姐行事就定然會縛手縛腳,如果是奴婢過去的話,小姐身邊不止是少一個使絆子的,還會多一個幫手。」金嬤嬤誠懇地說道。
  
  婉清眼睛眨了眨道:「只要太太允了,我倒沒有意見。」紅葉的死,自己也是有些責任的,但是,追根究底還是她自行不義所致,金嬤嬤的話能信幾分,她還得掂量著。
  
  金嬤嬤一出門,豆芽兒就道:「小姐,我幫您去看著她。」
  
  婉清點了點頭,她知道豆芽兒人雖小,卻有些本事,總能想方設法探聽些消息來。
  
  婉容總算養好了身子,這些日子,婉清也去看過她兩回,她總是淡淡的,婉清也就懶得去了。
  
  豆芽兒察看了金嬤嬤幾日,倒也沒發現有何不妥,婉清讓她繼續注意著。
  
  這一天下午,壽昌伯府有人上門,卻是壽昌伯夫人終熬不過去,在壽昌伯懷裡香消玉隕了。
  
  得了信時,婉清心裡微微有些沉重,不知以婉容的性子,嫁到那樣一個府裡,會不會有幸福,婉容才十七歲,比慕容凌雲還小,以慕容凌雲那性子,又怎麼可能會尊重她這個繼母,何況,慕容凌雲與自己的婚事正是她攪黃的,那傢伙怕是正惱著她吧。
  
  正尋思著,碧草在她耳邊道:「二小姐來了。」
  
  婉容微怔,忙起了身去迎,婉容披著一件煙藍色薄披,穿著滾白毛邊對襟掐腰短襖,頭上只斜斜的插了根紅寶石玉簪子,俏生生站在庭院裡,滿院的玉蘭花瓣飛揚在她周圍,黃昏的斜陽披金掛綵,灑在她肩上,像是鍍上了一層眩麗的金輝,年輕而朝氣的臉龐俏麗而嬌艷,婉清竟然看得有些呆,黑眸幽幽地看著院中含笑睇著她的婉容。
  
  「妹妹不打算請我進去坐麼?」婉容的笑容很親切,婉清恍過神來,呆呆道:「快些請進來,二姐姐身子可是爽利了?」
  
  婉容便往裡走,進了穿堂,翠玉便上前來給她解披風,婉容笑道:「得虧那日妹妹還想著要救我這條賤命,不然,這會子也沒命站在這裡跟妹妹說話了,老早就想來對妹妹道聲謝的,一直病著,今兒特地過來找妹妹討杯茶喝,妹妹不會嫌棄我這個庶女吧。」
  
  婉清聽出婉容話裡的酸味,苦笑著命碧草去沏杯雨前龍井來,也不知道上官夜離是如何知道她愛龍井的,婚事訂下後,就著人送了兩斤過來,那廝最近似乎閒得很,成日介往她這裡送東西,今日是送茶葉,明兒送頭飾,隔天就是各色補品,她嚴重懷疑那廝是自己吃膩味了沒處消解,便全往她這裡塞,前兒竟然還送了一隻毛絨絨的小狗來,說是怕她一人在屋裡寂寞,陪她玩耍的。
  
  「嗯,好香,倒是地道的西湖雨前龍井。」婉容揭開蓋,瞇著眼吸口氣感歎道:「妹妹這日子是過得越發的愜意了,以前妹妹屋裡,可見不著這麼好的東西。」
  
  「姐姐若是喜歡,就包一斤去吧,原是靖寧侯府送來的,我這裡客少,也吃不了那許多。」婉清盡量忽略婉容話裡的酸味,讓碧草進去包茶葉。
  
  「算了,我那不缺這個,妹妹,今兒來,是想著咱們姐妹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了,他日各自嫁了,要再相聚可沒現在這般容易,所以特地來跟妹妹說說私心話的。」婉容卻是擺了擺手,恍動著手上諾大的鑲貓兒眼寶石戒子說道,前些日子,壽昌伯府也沒少送東西過來。
  
  「嗯,正是這話,姐姐,壽昌伯夫人過了,你就要過府去吧,那邊府裡如今怕是連個管事的人也沒有,你心裡,可有些成算?」婉容總算不酸酸嘰嘰的了,婉清才敢正經說話。
  
  婉容莞爾一笑道:「妹妹是魔症了吧,我如今還沒過門呢,哪有現在就去管事的道理,伯爺是個明白人,他肯定會指派能幹的人打理好的,我倒不操這個心。」說到壽昌伯,她的臉頰微微泛紅,眼裡柔光波動。
  
  婉清原以為婉清其實是不想嫁的,畢竟,她原是想嫁給兒子的,誰知弄巧成拙,由兒媳婦變成了繼母,這種心裡過度,應該是很難接受的吧,可看樣子,婉容似乎很樂意,她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三妹妹,你我如今都要嫁了,難得的是,咱們兩個沒有如了太太的願,嫁得都還算不錯,如今我也算看清楚了,太太眼裡從來就沒拿我們當人看過,以後,咱們姐們可要好生交好,相互扶持,別人欠我們的,要一點一點的討回來,不然,這十幾年白受那些個苦楚了。」
  
  婉清聽得怔住,「姐姐的意思是?」
  
  「那日的毒差點就要了我的命,又差點害妹妹背黑鍋,妹妹難道不生氣?」婉容一臉忿恨的說道。
  
  生氣是必然的,但是,她們都是弱勢,就算明知道是婉麗和趙淑媛搞的鬼,既找不到證據,又找不到證人,又能奈她們如何?
  
  「我知道妹妹是個心軟的,但是,你就能嚥下這口氣?」婉容見婉清沉思,又說了一句。
  
  「可是,倒底是姐妹,父親如今為了四妹妹也是焦頭爛額的,靖寧侯府這一退婚,四妹妹想要再嫁,可就難了哦。」
  
  婉容拿手戳了下婉清的腦門子道:「你就是個笨蛋腦瓜子,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老爺如今雖是升了你生母的位份,可到底你嫁的是個病殃子,婉麗將來不管嫁貧嫁富,至少她會嫁個身體康健的,你就算抱著金山銀山,孤獨終老又有什麼意思,重要的還是兩個人恩愛白頭啊。」
  
  說著,又附近婉清的耳畔:「三妹妹明兒去了壽昌伯府後,你記得看我臉色行事,有些人賊心不死,她敢害我,我也要讓她好看……」
  
  婉容難得肯對自己掏心窩子說話,婉清心中微有暖意滑過,但聽到後面的話又警覺起來,婉容這是要挾恩求報呢。
  
  「你也別怕,我不會害你,也不敢害你,如今你是靖寧侯府的寶貝疙瘩,我犯不著和靖寧侯府鬧僵,你那夫婿可是個惡魔,我看他就發怵。」
  
  第二天,林氏帶著三個女兒去了壽昌伯府,壽昌伯府門口高掛白綾,白幡白紋白燈籠,整個府裡被悲傷籠罩著,壽昌伯夫人不過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算得上是英年早逝。
  
  靈堂裡,慕容凌雲帶著壽昌伯的幾個庶子跪在莆壇上,他一身麻衣孝服,高大的健碩的身子如今縮成了團伏在地上,原本桀驁不馴的眉眼如今染上濃濃的哀傷,濃黑的眸子裡竟然有絲無助和淒惶,婉清心中微憫,張狂如慕容凌雲,在失去母愛時,也會如孩子一般害怕吧,再有沒有那麼一雙溫柔又慈愛的眼睛於這世間關懷你,疼愛你,母親在時,覺得那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失去時,才知道有多惶恐,多悲痛。
  
  似乎感覺婉清的注視,慕容凌雲猛然抬眸,觸到婉清眸中的憐憫,眼睛一紅,那絲無助之色上又添上一層委屈來,微啟薄唇,似想要說什麼,但一看到婉清身邊的婉容後,原有的委屈無助和惶恐頓時消散,一股戾氣像洶湧的灼浪翻捲而來,毫不掩飾心中的厭惡和恨意,鋼毅的五官屈扭成一團,像是要將婉容生吞活剝了似的。
  
  那樣的目光下,婉容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識就往婉清身後移了移步子,不敢再看慕容凌雲。
  
  迎姐兒也是一身素服,她似乎沒有睡好,頭上抱著塊孝布,也跪在莆壇上,胖胖的小身子鑽進慕容凌雲臂彎裡,眼皮耷拉著,眼瞼下還掛著未乾的淚珠,小腦袋向下一點一點的,似是在打瞌睡,慕容凌雲將她的頭溫柔的攬進懷裡,讓她靠得舒服一些,這樣的畫面,讓人看著很心酸。
  
  接待林氏的是壽昌伯的一個良妾方氏,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身材妖饒,眉眼間帶著一股子輕佻和撫媚,一見林氏來了,就很熱情的迎了上去,安排人上香,下拜,因著婉容會成了壽昌伯的繼室,婉清幾個無端就比慕容凌雲高出了一輩,所以,婉清幾個下拜時,慕容凌雲要以磕頭來還禮。
  
  婉清清楚地看著慕容凌雲額間的青莇根根暴起。在他暴走之前,婉清很識時務的拉著婉容坐到角落裡去,還是離那個要發瘋的男人遠一些的好。
  
  沒多久,趙姨媽一家過來吊香,趙昱軒一身素色長袍,整個人越發的清俊瘦削了,乾淨的眸子裡帶著淡淡的憂鬱,一進門,便下意思四顧著,在看到角落裡的婉清時,身子一震,眼裡濃黑一片,似有千言萬語,都在那輕輕一回眸中,就此滑過,一眼一萬年。
  
  婉清自上次在湖邊與他淡過一次以後,就一直沒有見過他,後來聽說他病了,她也沒去看望過,只聽存孝說,他讀書越發的用功了,簡直拿了命在搏,耳畔似又響起他溫啞的嗓音:
  
  「妹妹但凡肯大膽一些,我就拼卻了這條命去,死也甘心了。」
  
  眼中有熱氣湧動,婉清忙收了心神,對趙昱軒輕輕一笑,轉開視線。
  
  趙昱軒身子微震了震,嘴角牽出一絲苦笑,也轉過了頭去,終是不願站在這裡,與慕容凌雲說了幾句話後,就離開了。
  
  趙淑媛倒是很自來熟,給壽昌伯夫人拜過香後,就過去抱迎姐兒,迎姐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見是她,眼圈兒又紅了,嘟起粉紅的小嘴道:「大姐姐,我娘不要迎姐兒了,娘睡著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趙淑媛眼睛也紅了,將她自慕容凌雲的懷裡挖出來,抱著放在膝上,柔聲哄著,也不知她跟迎姐兒說了些什麼,迎姐兒果然就止了哭,含淚的臉上起了點笑容。
  
  迎姐兒的奶媽就在一旁道:「還是趙家小姐有辦法,自夫人去了,小姐就一直在哭,方才是累極了才肯歇歇的。」
  
  婉清就感覺手臂一陣刺痛,垂眸才發現,婉容正死攥著她的胳膊,指尖掐得生痛,婉清小聲道:「二姐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婉容這才鬆了些,竟然站了起來,拖著婉清一起朝趙淑媛走去,趙淑媛原本光潔的額頭今天卻剪了些劉海蓋著,神情也有些委頓,見婉容過來,她將迎姐兒抱得更緊了,似乎怕婉容搶走了迎姐兒似的。
  
  婉容驕傲的走了過去,理直氣壯的對迎姐兒的奶娘道:「迎姐兒年紀還小,身子弱,靈堂裡風大,呆久了,會受不住的,你還是把她抱回屋裡去歇息吧,可憐見的,方才跪著都在瞌睡呢。」
  
  奶媽也是個見機的,知道婉容就是她將來的當家主母,忙恭敬應了,伸手去抱迎姐兒,誰知迎姐兒不肯,死死摟著趙淑媛的脖子不放,厭惡地看著婉容。
  
  趙淑媛臉上便露出得意之色,對婉容微挑了挑眉,她這是想故意激怒婉容,巴不得婉容在靈堂裡發作出醜就好。
  
  婉容嘴角抽了抽,笑道:「既然迎姐兒離不得表妹,那就請表妹一同去照顧迎姐兒吧,奶媽,可別慢怠了趙家表妹。」
  
  她一副當家主母才有的口吻,吩咐著壽昌伯府的人,那奶媽也很聽她的話,真的就去哄迎姐兒睡。
  
  趙淑媛氣得臉都白了,當直就跟著迎姐兒走了。
  
  趙姨媽氣得過去就要扯她,趙淑媛眼圈兒一紅,趙姨媽又捨不得了,便由著她去了。
  
  來吊香的人越來越多,方氏就有些手忙腳亂起來,很多規矩都弄亂了,不是來了的客人沒安排坐處,就是來了沒人招呼,再要不就是男女賓客沒拿屏風隔開,整個府裡便有些亂哄哄的,僕人們也像無主蒼蠅似的亂竄。
  
  婉容也不避嫌,就大著膽子幫著管起事來,還別說,婉容做事果決利落,有條有序,幾句話就把混亂給調擺清楚了,那幾個僕人們因此也肯聽她的指令,客人們也招待得周到多了。
  
  她這樣子,倒是得了不少慕容家族人的讚賞,也得了一些來客的好評,先前那些於她不利的傳言也消散了些。
  
  慕容凌雲雖然還是很不待見婉容,但看她辦事還有些章程,倒也沒理會她愈不愈矩,只是漠視她。
  
  午間宴席時,婉容沒有上桌,仍在一旁指派僕婦們做事,壽昌伯從前院回來,看到端坐在正堂側位的婉容,見她神情端莊肅穆,嬌小的身姿坐得筆直,眉宇間有一股子潑辣凌厲的勁兒,一派當家主母的樣子,不過幾個時辰,就讓那些慣會偷奸耍滑的僕人們伏低作小聽命於她……壽昌伯眼中濃濃的哀傷似乎也淡開了些。
  
  婉清飯用完了,婉容才忙完,她就坐在婉清身邊,就著一碗冷飯吃了,對婉清道:「一會子三妹妹幫幫我吧,我一個人還真是忙不過來。」
  
  寧華郡主是壽昌伯的妹妹,可是她過來後,就高坐在客坐上,冷眼看著婉容忙碌,卻一點忙也不幫,哪怕來了族裡的親戚,她也只是個頭,打個招呼就完了。
  
  但這事,婉清真幫不上忙,只能婉拒,婉容也不強求,只道:「那你在屋裡陪著我,給我壯個膽也行。」
  
  婉清只好應下了,到了傍晚,來吊香的人就越發的多了,來一撥走一撥,婉清只好也幫著婉清招呼客人,晚飯前,總算忙了一歇,壽昌伯府請了唱血盆經,唱孝經的庵堂師父來了,領頭的正是智仁老尼,她一見到婉清就上前來行禮,把婉清和婉容姐妹一陣好誇,撿那最吉利的話說,婉清如今也懶得跟她計較在庵堂裡虐待自己的事情,只是冷臉對著她,任她如何花言巧語,她只是淡淡地應著,並不熱絡,智仁說著也就無趣了,自去唱經誦歌了。
  
  申時,林氏便要帶著婉容和婉清幾個回府,壽昌伯親自前來苦留婉容,肯求她留一日,幫著打理夫人的喪事,林氏覺得未成婚就一人留在婆家著實不妥,便把婉清也一同留下,如此也能減些流言蜚語。
  
  晚間,婉清剛用完飯,見婉容在忙,便留了碧草給她使喚,自己帶了豆芽兒出了正堂,在園子散步,春天的風涼習習的,卻不冷,她隨意的倚在涼亭的欄杆上,抬頭看天上那輪銀盤般的滿月。
  
  「小姐,我去拿件披風來給你吧。」豆芽兒卻覺得有點冷,她不明白,白晃晃的月亮有什麼好看的。
  
  婉清正想一個人靜一靜,便點了頭,猶自一人站在涼亭裡發呆。「你很悠閒啊。」一條沙啞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很快,高大的陰影就籠罩在婉清的頭頂,不用看,婉清也知道他是誰,下意識腳一抬,掉頭就想跑路。
  
  慕容凌雲似乎早料到了,長臂一伸便捉住了婉清的手腕,霸道地說道:「不許走!」
  
  「放開我,不然我可要喊人了。」婉清哪裡是他的對手,掙了幾下掙不開,手腕還被攥得火辣辣的痛。婉清其實並沒走遠,外面來往的僕人很多,她只需大叫一聲,就會有很多人發現。
  
  「喊啊,我求之不得,正好讓人看見,說你與我有私情,然後靖寧侯府退了你的親事,你就不得不嫁給我了。」慕容凌雲不但不急,反而一聲邪笑,拖起婉清就往人多的地方走。
  
  「你……無恥!」婉清罵道。
  
  「你早就認定我無恥了,爺就是後悔,怎麼沒對你更無恥一些呢,竟然讓你有機會嫁給別人。」慕容凌雲用力一拽,長臂勾住婉清的纖腰,半拖半抱著,姿勢極其暖昧。
  
  遇上這樣的人,硬來是沒有用的,只會讓他更瘋狂,婉清無奈,只好又故技重施:「你慢點啦,拽得我的手好痛,有話好好說嘛。」
  
  慕容凌雲竟然真的停下來了,垂眸似笑非笑看她:「這一招用老了,換一個吧。」
  
  婉清朝天翻白眼,深吸了口氣,一看,周圍果然有不少僕人正偷偷看他們,那眼神裡全都寫著八卦,婉清充分相信,慕容這廝是個變態。
  
  「那個,你先放開我吧,便是要我嫁你,你也得尊重我啊,難道你希望你的娘子是個名聲狼籍之人?」
  
  這話還算順耳,慕容凌雲總算鬆了婉清的手,但那雙眼睛卻是緊盯著婉清,就如同看著自己捕獲的獵物,生怕她一不小心又逃走了。
  
  「那個,孤男寡女的……」
  
  「反正你要嫁我,我們就算是提前陪養感情吧……」
  
  「你看,我二姐就要嫁給壽昌伯你父親……」
  
  「不要跟我扯三扯四,父親也不是非那個女人不娶,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便把那個女人扔出去就是。」
  
  「可我已經和靖寧侯世子訂了婚啊?」
  
  「我那表弟沒多少日子了,難道你想嫁給他做寡婦?」慕容凌雲再次打斷婉清的話。
  
  「作寡婦也比嫁你這頭沙文豬好,王八蛋,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的,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說要我嫁你就嫁你,你這頭種馬,流氓,連未成年的孩子你都強暴,姐就是嫁豬嫁狗也不嫁你。」婉清怒了,這個人根本就是夾纏不清,腦子一嗡,破口大罵。
  
  慕容凌雲驚呆了,震驚得無以復加,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柔弱纖細的女孩子,不相信這樣一大堆粗話竟然是從她的嘴裡出來的。
  
  婉清罵完了自己也呆住了,應該沒有很多人聽見吧……
  
  「噗呲!」有人忍得極辛苦,終於笑了出來,婉清機械地轉頭向來人看去,只見一個華服男子從暗處緩緩踱出,邊走邊拍著手:「好,此乃本王有生之年聽到的最精彩的粗話了。阿雲,顧三小姐果然妙人啊,怪不得你動了真情呢。」
  
  這話,怎麼聽著恁酸呢,定睛看去,赫然發現來人正是那日在壽昌伯府門口遇見的壽王,婉清忙向後退了兩步,向壽王福了一福。
  
  壽王反倒怔住了,臉上帶著有趣的笑容:「顧三小姐真是有趣,方纔還把阿雲罵了個狗血淋頭,怎麼這會子對本王又如此多禮了?」
  
  婉清那點子勇氣在罵完人後早用了,哪還敢對王爺無禮啊,不過,王爺來了也好,正好脫身,於是一臉無辜地問:「啊,臣女方才有罵人嗎?不可能,臣女自幼熟讀詩書女訓,謹守婦言婦德,怎麼可能說粗鄙之言呢,王爺您定然是聽錯了,聽錯了,啊,世子爺,方纔我可有罵過你?」
  
  說罷,睜著清亮亮的眼,緊盯著慕容凌雲,她深信慕容凌雲從小到大從沒被罵得這麼慘過,還是被逼婚未遂的女子罵得這麼慘,像他這種浪蕩子,什麼禮教規範肯定是不看在眼裡的,但男人的臉面卻是看得重,他肯定不會承認,不然,他就只能抓塊豆腐撞死算了。
  
  估計沒見過比這更無賴的,上官夜離的一張俊臉憋得紅紫,兩眼瞪著婉清像要噴火似的,薄唇微啟,好半晌,咬牙切齒道:「不、曾、罵、過!」
  
  壽王從來沒見過慕容凌雲如此吃憋的模樣,愣怔了幾秒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那雙秀氣卻略顯陰柔的眸子裡閃著異樣的光芒,炯炯有神地看著婉清,慕容凌雲眉頭一皺,身子一閃,貌似不經意地檔住他的視線,不耐煩的問壽王:
  
  「你怎麼來了。」
  
  壽王眼中一絲陰戾閃過,拍著慕容凌去的肩膀道:「阿雲搶媳婦,我自然要來助陣的,阿雲啊,人家不想嫁給你啊,怎麼辦?不如……」
  
  「她原就是我娘給我選的娘子,我才不管她肯不肯呢,走,跟我到娘面前去磕頭去,讓我娘走得安心。」說著,不由分說又捉住婉清的手往靈堂裡拖。
  
  這回婉清真的怕了,她人小力弱,慕容凌雲根本就是個瘋子,一點道理也不講,真這樣被拖到靈堂裡去,她的一生就要毀了,還有婉容的一生,天啊……打個雷劈死慕容凌雲這頭沙豬吧。
  
  「放開她!」
  
  婉清從沒像此刻這樣,如此感激老天第一次肯聽她的心聲,沒來及分辨救美的英雄是誰,眼前一花,就見一把折扇直襲慕容凌雲的喉管,慕容凌雲回手一格,攔住那致命一擊,而那人卻只是佯攻,另一掌削向慕容凌雲的手臂,慕容凌雲只好鬆開婉清,出招回護。
  
  那人一招得手,拎起婉清的胳膊像扔布娃娃一樣,將她高高拋起,又穩穩地落在地上,就這一搶一拋的巧勁,就可以看出他功力非凡。
  
  婉清驚魂未定,雙腳發軟,但還是知道要遠離危險,抬腳就要跑,就聽得又有人小聲道:「小姐,你跑了他又要到處找,沒守得住你,一會子他又得找小可發脾氣了。」
  
  婉清怔住,藉著園子裡的燈光看那說話之人,只見此人穿著一身藏青色長袍,頭戴紫玉冠,相貌俊雅,只是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上桃,眸中含笑,一臉無奈的看著她。
  
  「呃,你是……」婉清今晚的心臟在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中,已經鍛煉得很強大了,連壽王爺都突然出現了,這個亭子周圍再冒出十個八個美男她也不覺得稀奇了。
  
  「小可自然是你相公的朋友。」桃花眼男手裡也拿著一把扇子,優雅的在胸前搖動,指著場中正打得難分難捨的其中一人:「你老實待他打完回來吧,不然他那臭脾氣發下來,我可受不了。」
  
  「六弟,你怎麼也來了。」那邊壽王聽到聲音,踱步過來。
  
  「自然是如四哥一樣,給壽昌伯夫人吊香的。」桃花眼雙手作輯,對壽王行了一禮道。
  
  「六弟來得可真巧啊,沒想到你與夜離倒是走得近。」壽王俊眸閃爍,臉上雖然帶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湊巧,湊巧,臣弟吊完香正打算走,就碰到夜離正在尋妻,看他拖著個要死的身子如此癡情,臣弟自然要陪她尋上一尋了,一不小心,就看了一齣好戲,四哥莫非也是為了看戲才留在此處的麼?」康王手中扇子一收,笑容可掬。
  
  「夜離不是前幾天又發病了麼,怎地還有力氣打架?」
  
  「這個臣弟可就不知了,要不,臣弟幫你問問?」康王臉上笑容不改,也不等壽王回答,揚了聲就道:「夜離啊,壽王問你前兒個不是病得要死了麼,今兒怎麼還能打架了呢。」
  
  壽王嘴角直抽,狠狠地瞪康王一眼,康王只作不知,還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上前去勸架,「哎呀,莫打了,莫打了,阿雲啊,你也是的,夫人才過世,你就在府裡鬧,你這不是讓夫人死不瞑目麼?」
  
  「夜離啊,你說你一個病殃子,怎麼脾氣就這麼暴躁呢,來了也不去給你舅母吊香,倒和表兄打起架來,成何體統啊,你們說說,這是為了何事要打架啊,你們對得起剛過世的壽昌夫人嗎?對得起正傷心難過的壽昌伯嗎?對得起我四哥嗎?對得起……」吧啦吧啦後面還有好長一串。
  
  婉清聽著康王的數落,不由瞪大了眼睛,一個王爺,怎地比個婦人還要囉嗦啊。
  
  上官夜離首先聽不下去了,停了手,一個縱身躍起,在婉清身邊落下。瞪著康王道:「你住嘴!」說完,又開始咳。
  
  康王立即拿扇掩嘴,桃花眼裡滿是委屈:「小離,你凶我……」
  
  看見上官夜離臭著臉就要暴走,立即接道:「她差點又跑了,我才幫你守住來著……」
  
  果然上果夜離轉過頭看婉清,伸出手,將她的柔荑握在他溫暖而乾燥的掌心裡。
  
  鼻間傳來淡淡的檀香,很好,很安心,婉清吊著的心頓時落回了肚裡,低眉順眼,乖巧地站在一旁。
  
  慕容凌雲也慢慢踱了過來,怔怔地看著那十指相交的兩隻手,看著含羞帶怯倚在上官夜離身邊的婉清,他突然覺得胸腔裡像是堵了一大團棉花,鬱悶又煩躁,喉嚨一陣發乾,發澀:「你真的要嫁給夜離麼?」
  
  婉清垂頭裝聾子和啞巴,只是任由右手被上官夜離握著。
  
  可是,週身的空氣為何又冷嗖嗖的,她小心的抬眼,正好觸到上官夜離那雙漂亮而又能凍得死人的眸子,某人正控訴她不肯給他名分……
  
  婉清在他的眼神逼迫下抬頭,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對慕容凌雲道:「不知世子爺看中婉清什麼,請告訴婉清,婉清一定努力改正。」
  
  頓時,擁擠的小亭裡鴉鵲無聲,靜得連一片枯葉掉落在亭簷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稍瞬,康王哈哈大笑起來,緊接著壽王忍不住,也大笑起來,慕容凌雲氣得眼睛都要暴出眼眶來,手指捏得咯吱作響,那架式像是要將婉清抓過去揉碎似的,噴火的眼底滑過一絲隱痛,原就堵在胸口的棉團似乎又膨脹了,第一次,他嘗到了求而不得的失敗滋味,心中便越發的不甘起來,死死地盯著婉清,一動不動。
  
  「走啦,一個女兒家,不好生呆在家裡備嫁,亂跑什麼。」那兩個王都在笑,上官夜離卻是緊繃著個臉,將婉清一拽,邊咳邊往亭子外拖。
  
  只是那雙如深湖般炫麗的眸子裡,有絲得意,一絲滿足,還有一絲驕傲掩藏在湖底,握著婉清的手更緊了些。
  
  「呃,二姐姐還在府裡幫忙呢……」她這一回去,婉容一個人呆在壽昌伯府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前面那瘦長的身子立即頓住了腳,週身氣溫又在降低,華燈下,那人的眸光如碎玉流金,晶瑩燦亮,鎖住婉清的臉,不容她躲避:「你捨不得慕容凌雲?」
  
  「呃,沒有!」她就算後知後覺,也知道此時眼前人在生氣。
  
  他向前逼近一步道:「那就是捨不得壽王爺?」
  
  「胡說。」這是哪跟哪啊,怎麼又扯上了壽王。
  
  又上前一步,附下的俊臉快要與她貼在一起了,眼光裡的碎玉有變成冰的跡象,婉清試著後退,就聽他一聲怒吼:「那你還要留下,是怕他們沒機會糾纏你麼?」
  
  身後三人離得並不遠,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壽王的俊臉已經黑如鍋底了,慕容凌雲正要發作,就見迎姐兒的奶媽驚慌失措的衝過來,哭道:「世子爺,世子爺,不好了,迎姐兒她……」
  
  慕容凌雲聽得身子一震,雙眼凌厲:「迎姐兒她怎麼了?」
  
  「她渾身發黑,昏迷過去了。」奶媽戰兢兢地哭道。
  
  慕容凌雲聽得大慟,一腳將奶媽踹翻,縱身便向迎姐兒屋裡撲去。
  
  婉清嚇住了,過去扶起奶媽,問道:「好好兒的,迎姐兒怎麼會昏迷過去?可是生病了?」
  
  奶媽扶著肚子起身道:「奴婢也不知道,先還好好兒的,跟趙小姐玩得可高興了,後來奴婢怕趙小姐太辛苦了,就哄迎姐兒睡,她睡前都要吃一碗蛋羹,趙小姐餵了她吃了一小碗,小姐吃後就睡下了,沒多久她就直喊痛,又吐,渾身冒汗,再接著就暈過去了。」
  
  婉清眼前就浮現出迎姐兒那玉雪可愛的模樣來,那麼一個粉碉玉琢的孩子……
  
  她提了裙就往迎姐兒屋裡跑,步子還沒跨出去,就被一隻大手拎了回來:「你又去做什麼?」上官夜離的臉色很不好看。
  
  「那孩子,才四歲,我一定要去看看。」婉清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層水霧,鼻子微縮,上官夜離的眸光瞬間柔軟下來,聲音還是**的:「……那是渾水,你淌不得。」
  
  婉清就扯住他的衣角搖:「不行,我不去看一看,心裡會不安,我要去。」
  
  頭上的人長歎一聲,手掌輕撫她臉上的淚珠,微粗的指腹磨得肌膚有些微癢,聲音也輕如細沙:「這般心軟,如何在大宅子裡討生活啊。」
  
  「不是有你麼?」婉清想也不想回道,扯著他的衣角繼續搖:「你讓我去看看嘛……」
  
  「走吧,我陪你。」上官夜離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眸子璀璨如星。
  
  「夜離,等等我,我也去瞧瞧。」身後康王像個跟屁蟲似的,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有作燈籠的嫌疑,搖著折扇就跟了過來。
  
  「王爺還是早點回府的好。」
  
  「那怎麼行,夜離你的身子不好,我不放心……」
  
  壽王早就跟著慕容凌雲過去了。
  
  拿著披風的豆芽兒從樹後轉了出來,靜靜地看著遠出一高一矮並肩行走的兩個人,烏黑的大眼裡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迎姐兒屋裡已經站滿了人,婉清過去時,就聽見趙淑媛在哭,婉清忙在人堆裡尋找婉容,果然就見婉容臉色鐵青的立在迎姐兒床前,床上,壽昌伯正緊緊抱著昏迷著的迎姐兒,俊雅的臉上,掛滿淚痕,太醫正在給迎姐兒施針營救,迎姐兒往日靈動美麗的大眼緊緊閉著,嘴唇烏黑,小小的身子躺在壽昌伯懷裡,沒有半點生氣,看著很讓人揪心。
  
  見康王和壽王都來了,壽昌伯要上前行禮,康王爺忙道:「伯爵節哀,無需多禮。」
  
  壽昌伯似與兩個王熟捻,便點了個頭,人讓擺了椅子讓坐。
  
  慕容凌雲正在詢問事情經過,迎姐兒屋裡的大丫頭書棋哭著把經過說了一遍,也和奶媽說的差不離。
  
  慕容凌雲雙目赤紅,上前一把就掐住了趙淑媛的脖子,「死女人,我掐死你,為什麼要害迎姐兒,說,為什麼?」
  
  趙淑媛被他掐著脖子拎得高高的,俏麗的小臉脹得通紅,痛苦的瞪著慕容凌雲,因為害怕,雙腳不停的亂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跟著她來的丫頭嚇壞了,上前就去掰慕容凌雲的手腕,慕容凌雲抬起一腳,將那丫環踢飛,回手就是兩巴掌扇在趙淑媛的臉上。
  
  屋裡眾人都驚呆了,沉浸在悲傷中的壽昌伯終於醒過神來,喝道:「凌雲,快放手。」
  
  壽昌伯看著斯文俊秀,卻自有一股威嚴凜然之氣,聲音不大,但向來桀驁不馴的慕容凌雲還真的不甘地手一鬆,將趙淑媛扔在地上。
  
  趙淑媛坐在地上猛咳,貪婪的呼吸著空氣,好半晌,才緩過一口勁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婉清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雖然她知道,這件事不一定就是趙淑媛的過錯,但她對趙淑媛沒有同情心,這一切,也許是都是報應,害人者,總有一天也會被人害的。
  
  一轉眸,就看到同樣靜靜地站在一旁的婉容,婉容面色平靜無波,臉上並無得意之色,但是,婉清還是敏感的看到她眼底滑過一的絲陰狠和快意,心中一緊,忙撇開眼去,烏龜地不想往深裡想,她不想懷疑這是婉容設下的局,不希望她心底裡才變好的那個人,會是一個連四歲孩子都下得手去的。
  
  可昨天婉容說的那番話又讓她不得不心懷疑……
  
  趙淑媛又氣又委屈,哭了幾聲後,她將臉一抹,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壽昌伯面前深福一禮道:「伯爺,請您為小女主持公道,小女是真心喜歡迎姐兒的,如若小女想要害迎姐兒,又怎麼會蠢到自己親手喂毒,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
  
  壽昌伯聽了微抬了眼看她,聲音淡淡的不帶一絲感情:「那你的意思是,我壽昌伯府的人害了我女兒?」
  
  趙淑媛冷笑一聲,突然轉過身來,指著婉容道:「回伯爺的話,不是你壽昌伯府的人,但這個人,即將成為壽昌伯夫人,她就是,顧婉容,就是她害的迎姐兒。」
  
  眾人皆驚,不可置信的看著趙淑媛,更多的,轉而看婉容,有人在低聲嘀咕:「也是啊,從來後母都是心狠的,怕是巴不得原配生的都死了好,她將來生的就能獨寵了。」
  
  「是啊,人還沒嫁過來呢,就開始掌著伯爵府的權了,哪有人沒過門就在婆家管事的理啊。」
  
  「可不,聽說她可是耍了那不要臉的手腕才得了這門親的呢。」
  
  流言頓時四起,尤其是後頭那些話,更是戳到了慕容凌雲的痛處,他臭著臉,凶狠地瞪著婉容,手指捏得咯吱作響,婉容的臉色頓時有點發白,下意識就往壽昌伯身後躲,顫著聲:
  
  「伯爺,您也相信她的話嗎?」
  
  婉容出來時,並沒化妝,素著一張明秀的俏臉,杏仁般的美麗大眼坦然純澈,眸中全是信任和依賴,壽昌伯回頭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後,對就要發火的慕容凌雲道:「凌雲,你莫衝動,且聽為父詢問於她,若真查出是她害了迎姐兒,為父定將她送官法辦。」
  
  慕容凌雲低頭應下,只是那雙俊睃裡仍噴得出火來,他身邊的人忍不住都悄悄後退,怕他這把火無處發洩,會受了魚池之殃。
  
  婉容向壽昌伯又行了一禮,才朗聲道:「表妹,你說是我下毒害了迎姐兒,可有憑證?」
  
  趙淑媛怒道:「我沒有憑證,但是,這裡你的嫌疑最大,你一來,便在伯爵府管事,府裡的下人因你是未來的伯爵府主母而聽命於你,你只須買通下人,便可以在迎姐兒的吃食裡下毒。」
  
  婉容聽了一聲冷笑道:「表妹還真是聰明,伯爵夫人才去世,府裡全是忠心於夫人的人,你也說了,我不過才幫著管了一天的事,連門都沒有過,他們又怎麼可能會背叛夫人聽命於我,再說了,於我而言,如何正身立威,收攬人心才是正經,又如何會在沒過門之前做下此等蠢事,那豈不是自毀前程麼?」
  
  她這話算是說得掏心掏肺,並沒如何標榜自己純潔高尚善良,卻讓人更覺得真實誠懇,果然那些私下嘀咕的聲音漸漸平息下去,壽昌伯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又長了一些。
  
  趙淑媛看了越發的氣惱,不管不顧的指著婉容的鼻子道:「不是你,這吃食裡的毒又從何而來,你恨迎姐兒喜歡我,更勝過你,所以,你故意下毒,陷害我,想我在伯爺的面前出醜。」
  
  「真是笑話,迎姐兒喜歡你,我為何要氣惱,她是小孩子,你又有耐心跟她玩,我這裡忙得不可開交,正巴不得有人照顧好迎姐兒才是,我與表妹又無利害衝突,我恨你做甚?莫非,表妹你對迎姐兒好,其實別有用心?」
  
  婉容一句話,惹得大家全都看向趙淑媛,按說以趙淑媛的年紀心性,不該如此喜歡小孩子才是,她不但是喜歡迎姐兒,還逾矩留在壽昌伯府過夜,難道,真有什麼別的用心?
  
  「你胡說些什麼……」趙淑媛的臉在別人異樣的目光下一陣紅一陣白,急得又要哭了。
  
  婉容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對壽昌伯道:「伯爺,光憑口舌之爭也沒意思,我那妹妹最是聰明,不如讓她來幫幫我,指不定,她就能找出害迎姐兒的真兇來。」
  
  婉清一直在旁觀,突然聽婉容點名,有些詫異,不由看向婉容,婉容眼帶乞求:「三妹妹,我知道以前對你多有不是,可如今姐姐我被人冤枉,想要親自查找兇手,但由我查,定然難服人心,妹妹你素來聰慧端方,姐姐就只能求你了。」
  
  壽昌伯聽了也看向婉清,那雙淡漠的眸子裡竟然泛起一絲漣漪,輕聲問道:「你就是顧三小姐?」
  
  婉清上前向他福了一禮道:「回伯爺,小女在顧家排行第三。」
  
  壽昌伯目光悠長的著婉清,好半晌才道:「內人在世時,甚是誇讚於你……且請你看在內人的份上,辛苦一二吧。」邊說,目光又移到了慕容凌雲身上,眼中諸多愧疚。
  
  話說到這份上,婉清不同意還不行了,抬了頭,睃了身邊之人一眼,只見他臭著一張臉,正拿眼瞪她,一副你要應了,就給你好看的樣子,婉清嘴一撇,對他翻了個白眼,那人臉一僵,眸中有灼光閃現,婉清忙回頭正色地對壽昌伯道:「原本府中長輩都在,不該小女逞能的,只是事關家姐聲譽,婉清也就只能勉為其難了,不當之處,還請各位長輩,伯爺海涵。」
  
  壽昌伯道:「三小姐只管便宜行事,本伯爵在此為你撐腰,府中若有調擺不動的,一律板子伺候。」
  
  康王爺饒有興趣的對黑著臉,正在那運暗氣的上官夜離挑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壽王則是目光灼灼,眼神複雜,抿嘴坐著,並不言語。
  
  婉清便問給迎姐兒診治的太醫:「……可是中和砒霜?」
  
  太醫搖了搖頭道:「非也,老夫只查出小姐中毒,卻不知是何種毒素。」
  
  婉清聽得怔住,怪不得太醫憐治了好半晌,也沒見迎姐兒醒來,由不由揪了起來,迎姐兒不會就此……
  
  她在屋裡走了一個圈,看見婉姐兒嘔吐過的帕子扔在床頭櫃前,不由拿起來攤開仔細看,發現那吐出的蛋羹裡有些細碎的黑色葉沫,忙拈了一點在鼻間聞了聞,問太醫:「這個可是烏頭草葉子?」
  
  其實婉清也不知道迎姐兒中的是什麼毒,前世時,她喜歡上網,曾在網上查過古代九中劇毒,其中就有一種是烏頭草,還有蔓砣羅什麼的,她不過是在亂懵罷了。
  
  太醫聽了果然拈起那些細葉沫查驗起來,皺了眉道:「這不是黑草嗎?難道黑草能致人死命?」
  
  黑草烏頭還不一個意思,婉清因此能斷定迎姐兒應該是中的烏頭草毒了,忙對太醫道:「快,泡點金銀花水汁來,綠豆汁也行,灌給迎姐兒喝吧。」
  
  這個時代還真是架空啊,婉清以前熟知的歷史裡,烏頭草也算是劇毒了,太醫怎麼可能查驗不出來,而且還不知道解毒之法呢?
  
  金銀花府裡一般都備得有,很快就有僕人熬了金銀花水來,灌了迎姐兒服下,迎姐兒症狀果然輕了許多,太醫也鬆了一口氣,對婉清道:「小姐還真是搏學多才,老夫行醫幾十年,都不知道黑草竟是毒藥,慚愧呀慚愧。」
  
  婉清只覺得心裡流著黃果樹暴布汗,她哪裡懂醫呀,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剛好知道這麼一點知識罷了。
  
  面上卻故作深沉:「哪裡哪裡,顧家乃書香世家,小女所學搏雜,剛好知曉一二罷了。老太醫不為小女驗證,小女也不敢隨便下藥。」
  
  壽昌伯少不得也向婉清致謝,康王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不時的對上官夜離作痛心疾首狀,眼神裡全是艷羨,弄得上官夜離直拿眼剜他。
  
  壽王看婉清的眼中,興味更濃了,用手肘半支著頭,歪在椅子上看。
  
  慕容凌雲黑黝黝的眸子更是放肆的粘在婉清臉上,上官夜離的臉拉得很長,臉色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要臭,上前將婉清一拉,護在身後道:「夜深了,早些歇著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查也不遲。」說著,就要拖婉清走。
  
  慕容凌雲伸臂一攔道:「表弟恁地小氣,三妹妹案還沒查完呢,兩位王爺都沒說歇息,三妹妹自是不會如此無禮的,拋下事情就走的。」
  
  上官夜離瞪眼:「讓開!」
  
  「不讓!表哥身子不好,何不早些回去歇息?」慕容凌雲拿他的話堵他嘴。
  
  婉清眼看那兩個人又要打起來,便喚了一聲:「慕容世侄……」
  
  慕容凌雲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那張原本肆意張狂的俊臉擰在一起,嘴角抽畜著,額頭青筋直冒,俊臉一陣紅一陣白,張著嘴,又似被什麼噎住了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婉容與壽昌伯的婚事已經定下,婉清作為婉容的妹妹,自然也容升為慕容凌雲的長輩了,上官夜離與寧華郡主並非血親,與壽昌伯也就更只是個名義,所以,婉容嫁給壽昌伯後,並不影響婉清嫁給上官夜離。
  
  清朝,孝莊皇后和其姑姑都嫁給了皇太極,滿族在這方面就更不講究了。
  
  上官夜離聽了猛然轉頭,深湖般的眸子裡全是笑意,卻仍酷酷的板著臉道:「也是,既是你姐夫家的事情,那娘子就多費些心吧。」
  
  一旁的康王爺忍俊不禁,終於笑了起來,不怕死的上前拍了拍慕容凌雲的肩膀:「世侄,夜離雖然脾氣不好,但來者是客,何況他將來還是你的姨父……你還是應當客氣些才是。」
  
  優雅端坐於床邊的壽昌伯,臉上一慣的淡定終於破功,眼角細不可察的抽了抽,半揚了眉頭去看婉容。
  
  婉容卻正關切地看著床上的容姐兒,眼中柔柔,含著一絲慶幸。壽昌伯平淡的眸光也跟著變得柔軟起來。
  
  慕容凌雲終於氣得暴走,一撩袍,扯了壽王就往外走:「阿政,還坐著作甚,陪我喝花酒去。」
  
  按說他這行為甚是無禮,但壽王卻是眼睛一亮,柔聲道:「只要阿雲高興就好,走吧。」
  
  兩人竟是揚長而去,丟下一屋子的看客,和臉色郁卒的壽昌伯。
  
  慕容凌去走了,屋裡的人倒是都鬆了一口氣,他和上官夜離二人同在,整個屋裡的氣壓都要底好多,好幾位膽小丫頭,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
  
  婉清問壽昌伯:「……府裡何處長有黑草?」
  
  那太醫聽了幫壽昌伯回道:「小姐,此種草只有江南才有,京城天寒,並不適宜生長。」
  
  婉清便看向趙淑媛道:「表姐,二姐姐可是從未去過江南,而你,可是從江南長大的,不知表姐可曾見過黑草?」
  
  趙淑媛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但難得的是很鎮定:「三妹不也沒有去過江南麼?怎的你會認得這黑草,想來顧家家學廣搏,二姐姐也和你一樣精通醫理呢,我父親乃是武將,家中藏書可不如顧家多,那些個毒啊,藥啊的,我是一概不知。以後還真要向三妹妹學習一二才是。」
  
  這話可有些強強詞奪理了,這黑草連太醫都不認識,更不知是藥,京城自然是無處能買到的,生長於江南的趙淑媛便是最大的嫌疑,但她牙尖嘴利,很會狡辯,要她認罪很難,婉清秀眉稍皺,突然指著趙淑媛道:「呀,表姐,你頭上是什麼?好像是黑草葉子。」
  
  趙淑媛的神色一慌,下意識就往頭上摸,口中喃喃道:「怎麼可能?我明明……」
  
  「明明早就收拾乾淨了,不可能有餘留是嗎?」婉容接口道:「表妹,你可真算是用心良苦啊,自前陣子,我與伯爺的婚事定下,你就處心積慮地害我。若非三妹妹,我如今只怕……」
  
  說到此處,她傷心哽噎,轉過頭來深深地疑望壽昌伯:「伯爺,小女前幾日身中劇毒,府中上下無人管我,表妹卻認定了是三妹妹害我,可憐三妹被人污陷時,還千方百計救我,求了姨娘請來御醫,不然,小女恐怕就無福再見侯爺一面了。三妹妹是何等品性我自然明白,我不想因我這條薄命害了三妹妹,只好咬牙自認服毒。」
  
  壽昌伯聽得大震,疼惜地看著婉容,輕聲道:「如今可好利索了。」
  
  婉容向他福了一禮,含淚笑道:「謝伯爺關心,小女已然痊癒。」
  
  又轉過頭來指著趙淑媛道:「可表妹她一計沒能害得死我,今兒又故技重施,小女在伯爵府掌事,下人們看在伯爺的面上,還算聽肯聽小女調擺。
  
  她便故意親手喂迎姐兒毒藥,料定人家會不相信,她會做如直簡單直白的傻事,只會往深裡想,然後,她再一口咬定是小女下毒,小女又是迎姐兒的繼母,確有害人的立場。
  
  若非三妹妹聰慧,能認出那毒草來,小女豈不是百口莫辨?其實,小女受些委屈倒也沒什麼,只是可恨她,迎姐兒才四歲啊,生母剛剛亡故,她怎麼下得手去?怎麼下得手去!」婉容說得聲淚俱下。
  
  讓人聽了心酸難忍,壽昌伯更是垂頭輕撫迎姐兒的小臉,溫潤的雙眸裡升起一層霧氣。
  
  一旁的趙淑緩聽了大聲道:「你胡說,你胡說,我沒有下毒害迎姐兒,我是真心喜歡迎姐兒的。伯爺,您要相信我……」
  
  壽昌伯臉色陰沉揚聲道:「看在寧華的面上,本爵饒你這一次,以後,再不許你踏進我壽昌伯府一步。」
  
  趙淑媛聽得身子一震,臉色蒼白如紙,她痛苦的看著壽昌伯道:「你……怎麼能信她而不信我,那日在侯府,你明明……」話還沒說完,兩個婆子夾住她往外拖去。
  
  此事算得上是水落石出,上官夜離還是執意不肯讓婉清留在壽昌伯府,要送她回顧家去,婉容也只好跟著回去,坐在馬車上,婉清道:「二姐姐,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婉容聽得臉一僵,乾笑道:「三妹妹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二姐姐,太太偏頭痛,托人從江南帶了一些黑草來作配藥,起鎮痛之用,二姐姐常去太太屋裡,想必是知道這個的吧。」
  
  婉清眼皮不抬,只看著馬車裡墊著的那塊絨毯,有些出神,心是痛的吧,原以為,至少還有一個姐姐是能相交的,原來,還是她期望過高了,以前的婉容就狠辣得奇,又怎麼可能一下子變好了呢?只是如今的婉容似乎比以前更有心機,更懂得偽裝自己了。
  
  「你胡說什麼?三妹妹,我一心把你當親妹妹看,你卻把我看得如此糟糕?你太傷我的心了。」婉容嚶嚶的哭了起來,大眼委屈地看著婉清。
  
  婉清撇開頭,悠悠地說道:「迎姐兒很可憐,以後二姐姐還是莫要將這麼小的孩子當成你的小白鼠,當成你報復的工具了,壽昌伯雖然年紀大了些,但相貌英俊,又位高權重,二姐姐以後的日子,好好過,定然會幸福美滿,有些事情該放手的就要放手,莫要總記在心裡,人是要向前看的,不要總執著於過去。」
  
  婉容聽了半晌沒有說話,婉清也不知道她聽進了多少,只當是看在她曾救過自己一次的份上,最後一次勸解吧。
  
  馬車到了顧家大門停下,上官夜離過來扶婉清下馬車,那邊康王爺騎在馬車直歎氣:「重色輕友啊,重色輕友,我說小離啊,王爺我今兒可是陪你找了一晚的娘子,你也總要陪我喝一杯吧。」
  
  上官夜離頭也不回:「臣病體纏綿,無力陪王爺喝酒了。」
  
  康王爺看著他一臉溫柔地對婉清笑,就氣不打一處來,身子不好,還跟著顧三小姐陪上陪下的,可是想起上官夜離那臭脾氣,他只能坐在馬上對他揮空拳,權當虛了捶他一頓出氣。
  
  正腹誹時,一個黑影從暗處閃出,單膝脆地稟道:「王爺,皇上病重,太后已詔壽王進宮。」
  
  康王臉色一肅,對上官夜離道:「小離……」
  
  上官夜離自然也聽到了那黑衣人的話,附在婉清耳邊輕言:「娘子,好生在家待嫁。」
  
  說完,縱身躍至馬上,與康王一起,提韁縱馬而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4:07

  第五十三章:變故
  
  說完,縱身躍至馬上,與康王一起,提韁縱馬而去。
  
  婉清回頭,看著消失在夜冪下的矯健背影,心中吶悶,這廝的病是裝的還是真的呀?若是裝的,怎的以靖寧侯那樣精明的人竟然沒看出來呢?還有,上官府的老太君一看就是個人精子,不可能也被他騙過吧,太醫院那麼多醫術高明的太醫在,若是是假病,也不可能斷不出來,若真是病入膏肓,豈不真的會短命麼?
  
  真要嫁這樣一個病殃子麼?真的會年輕守寡麼?可是,似乎,好像,他雖然很彆扭,脾氣也很臭,但很寵她呢。
  
  手心還有他的餘溫,鼻尖那點淡淡的檀香縈繞,好像有點喜歡被人寵著,護著的感覺呢。
  
  第二天,婉清照例去給林氏請安,婉容婉麗還沒有來,婉清就在穿堂裡等候,紅綃手裡端了婉藥進來,見了婉清行了一禮道:「四小姐今兒個不舒服,不會來了,二小姐也說要備嫁妝,沒時間過來,太太已經起了,三小姐快進去吧。」
  
  婉容自從與壽昌伯訂了親,就沒把林氏放在眼裡,經常不來給林氏請安,婉清在心裡歎了口氣,以前,來得最勤的可就是婉容啊,何必做得出此明顯呢。
  
  林氏正與王嬤嬤低聲說話:「……派人給我看緊了些,別讓她跑出去了,如今老爺正在氣頭上,靖寧侯府又做得那麼絕,她若再出點事,可叫我怎麼活哦。」
  
  「太太放寬心,四小姐不過是一時意氣,怪只怪那靖寧侯府忒不地道了,當初就不該瞞著咱們的,四小姐不肯嫁也是應該的,如今也只有等三小姐嫁過去後,多說些好話,怎麼著也要讓靖寧侯回心轉意,到冰人那撤了卷底才是。」
  
  「可我看到那小賤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哪裡還能對她笑得出來啊。」林氏咬牙切齒的說道,聽到外頭婉清和紅綃的說話,隨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向外頭砸去。
  
  婉清斜眼看見一個東西飛過來,忙將頭一偏,那茶碗堪堪擦著婉清的臉側飛過,掉在地上。
  
  婉清哎喲一聲,摀住側臉,紅綃嚇了一跳,忙道:「三小姐,可傷著了。」
  
  婉清皺著眉搖頭道:「還好,不是很重。」
  
  就聽林氏在屋裡罵道:「賤蹄子,讓你端碗藥怎地還沒端來,如今連你也欺負起我來了麼?」
  
  紅綃聽得心驚,忙掀了簾子進去,遞了藥碗給林氏,小意道:「太太,三小姐在外頭,剛才……好像傷著臉了。」
  
  林氏聽了忙往外走,笑容滿面:「清兒,沒砸中你吧,我生紅綃的氣呢,哎呀,快給我瞧瞧,可憐見的,你怎麼剛好站門口啊。」
  
  自己在門外與紅綃的聲音並不小,林氏那一下子明明就是衝自己來的,婉清心知林氏吃了大虧,正慪著氣,只找不到名目收拾自己呢,便笑道:「不礙事的,只是小傷罷了,母親今兒可好了些。」
  
  林氏痛苦的皺眉:「還是老樣子,好不了,也死不了。」
  
  這話就不好往下接,婉清乾脆裝木吶,垂首閉嘴,不再說話。
  
  王嬤嬤便一個勁的給林氏使眼睛,讓她不要爭這一時之氣,林氏狠狠地暗瞪了婉清一眼,臉上又掛了笑:「壽昌伯夫人才過世,你二姐姐的婚事,怎麼著也得過了百日後才行,靖寧侯府又催得緊,我跟你父親商量著,就把你的婚事辦在頭裡。」
  
  林氏一副我為你著想的口吻,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靖寧侯府這陣子可沒少送東西過來,為娘也不要你的,全封不動,都給你陪過去,再給你添兩個鋪子,兩個莊子,三房陪房,鋪子和莊子都是僅著好的給你的,陪房也給你挑了三家,單子都擬好了,你先熟悉著,等嫁過去好用人。」
  
  婉清聽了忙道謝,林氏又道:「方媽媽跟了你有年份了,她身子骨不太利索,我打算再給你添個經驗老到點的,會調理身子的婆子給你。」
  
  不會把方媽媽留下吧,婉清心中一凜,笑道:「還是母親想得周到,不過,方媽媽雖是年紀大了,可她畢竟奶過女兒一場,她的兒女又不是太爭氣,女兒還想著為她養老送終呢。」
  
  林氏聽了臉上的笑容就有點掛不住:「你這孩子就是孝順,不過,方媽媽的兒子都在鄉下莊子裡頭,把母子分開就怕失了厚道。」
  
  「母親,那不如把方媽媽這一房人都給了女兒吧。」婉清含笑說道。
  
  林氏臉上的笑容就深了些:「原我也是這麼想來著,但方媽媽那兒子在順義縣,離著京城有點遠,那莊子也只有二百來畝地,給你陪嫁又單薄了些,我還是想給你一處大點,產出富裕些的莊子,所以,才想著給你換一房人。」
  
  這意思就是,你想要得用又忠心的人,那就得付出代價,陪嫁上就要剋扣你。
  
  婉清在心裡冷笑,不過就是個莊子罷了,就算沒有方媽媽這檔子事,林氏又能給自己陪什麼好東西來?錢沒了可以賺,但人心卻不是什麼都能買得到的。
  
  「就順義那莊子吧,正好方媽媽的兒子管著,女兒也放心,母親就不用再替女兒操心另選莊子了。」
  
  林氏聽了眼中滑過一絲得意的譏笑,狀似不好意思地說道:「還是不好吧,要是你父親問起來,可是會怪我虧待了你的。」
  
  「沒事,一會子父親來了,女兒自個兒找父親討那個莊子,絕不會怪到母親頭上去就是了。」婉清喝了一口紅綃端上來的茶說道。
  
  林氏又道:「嗯,方媽媽這裡,你要盡孝道也是對的,但她畢竟家累太多,我怕她會力不從心,我給你挑了個人,你也見過,就是以前在府裡管著灑掃雜役的,我叫她出來給你磕個頭吧。」
  
  怎麼不是金嬤嬤?婉清心中疑惑,也許林氏覺著金嬤嬤沒以前忠心,怕她倒戈,就難得拿捏自己了,所以才換人吧。
  
  紅綃叫了張媽媽進來,婉清就看見一個四十多歲年紀,身材乾瘦的婦人,穿著件細葛棉布灰裌襖走了進來,看著還算乾淨爽利,只是那雙三角眼,再加那雙吊稍眉,怎麼看都覺得不是個好相與的。
  
  「奴婢給太太和三小姐請安。」張婆子進門便行禮。
  
  「給三小姐磕個頭吧,你以後就跟著三小姐過去了,三小姐就是你的主子,可一定要好生服侍好三小姐。」林氏笑著說道。
  
  那張婆子倒也痛快,立即給婉清磕了三個響頭,婉清忙親自扶了她起來道:「我還年輕,以後有那不懂的,還望媽媽多教教我。」
  
  張婆子聽了臉上立即露出得意之色:「小姐算是問對人了,奴婢以前就跟著金嬤嬤學做過燕喜,懂得一點藥理,會些調理身子的藥膳,小姐以後的生活有奴婢照看著,您大可以放心,您若嫁了,不出一年,奴婢就能保您生個大胖小子來。」
  
  婉清聽了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林氏這是給了個什麼人啊,一開口就是大話,怕就是慈庵堂的智仁老尼也不敢誇此海口,一年就包生兒子吧,你以為你是送子觀音啊。
  
  林氏聽了一臉的笑,也跟著誇道:「清兒你莫要以為她吹牛,你在府裡少見她,就是因為我把她送到你大姐姐家去了,她跟著去了才半年,你大姐姐那兒就有了喜訊,說起來,你大姐姐也快懷了四個月了,等你出嫁時,她也能回來給你添妝。」
  
  說罷,林氏又讓王嬤嬤搬出一個妝盒來,「裡面是我給你的嫁妝,一套赤金五件頭面,一套紅寶石頭面,還有一個妝盒是你娘的,我一直給你留著,你出嫁也一併給你吧。」
  
  婉清看了一眼林氏陪的嫁妝頭面,那套赤金的頭面樣式有點老,怕是以前她自己打了一直沒戴,過時了的,那套紅寶石的倒還算拿得出手,倒是生母留下的那盒首飾,其中一對墨玉手鐲著實看著大氣尊貴,便是林氏身上,也沒有幾件能比得過的,不由納悶,林氏怎麼捨得拿出來的。
  
  「這是你父親給你娘的聘禮,是她留下的最好的東西,我一直好生收著,麗姐兒前陣子看了想要,我也沒給。」林氏神情略帶悲傷,若是細看,就能發現她眼底的嫉恨。
  
  便是時隔多年,林氏還是忘不了素心那個女人,她幾乎奪走了大老爺全部的寵愛,如今她的女兒也和她一樣的秀美明妍,看著婉清那張酷似的素心的臉,林氏只覺得自己的心翻江倒海的又酸又痛。
  
  林氏的眼神越來越銳利,像刀子一樣的戳在婉清臉上,王嬤嬤在一旁看著就急,忙清咳一聲道:「太太,鋪子和田莊地契這會子也一併給了三小姐吧。還有幾房陪房和陪嫁丫頭的身契,奴婢這就進去給您拿出來。」
  
  林氏這才回了神,點了頭道:「看我,差點忘了,清兒,你年紀小,以前我的身子不好,沒怎麼教你中饋,如今你還沒芨笄就要嫁了,諸多事務肯定理不過來,這些個田產地契還有身契,我就都托付給張婆子,讓她幫你好生管著,你也少操些心,嫁過去好,就好生服侍姑爺,雖說他身子不好,但你要用心待著,好生調養著,能多活一年是一年吧。」
  
  王嬤嬤產地契全都交給了張婆子,張婆子那雙三角眼笑成了一條線:「三小姐大可放心,奴婢一定會幫您好生打理的。」
  
  嫁妝不都是要壓箱底的麼,哪有放在一個下人手裡掌管的,以後自己想要用嫁妝裡的出息那還不得向張婆子伸手?
  
  尤其是那些陪嫁丫頭和陪房的身契,都掌在張婆子手裡,自己這個做主子的還管不了人家的身契,也就是說,那些人的生殺大權還是掌在林氏手裡,如此一來,那些人忠心的還是林氏,不是自己,林氏的用心還真是險惡,明面上是陪了不少財物和僕人給自己,實際呢,財物是她的人捏著,下人也是她的人管著,自己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一點調配權也沒有。
  
  那與沒有陪嫁又有什麼區別?婉清也知道林氏打著什麼主意,她是認定上官夜離活不了多長時間的,一旦上官夜離死了,這些嫁妝就是自己以後的倚仗,她恨自己入骨,又怎麼肯拿出這麼多錢財來讓自己以後地得安生呢。
  
  可以想像得到,只要上官夜離一死,林氏就會從張婆子手裡拿回所有的田產地契,包括那幾房人,明著就是要把自己往死裡整,讓自己在娘家沒有半點依靠,如若上官夜離真的早死了,那自己就只能在靖寧侯府為他守一輩子的寡了。
  
  越想心中越悲涼,面上卻不顯,裝作看不出林氏用心的樣子,傻傻的笑著說著感激的話,心裡卻是打好了主意,在顧家,她沒法子動林氏的人,去了靖寧侯府,總有辦法把屬於自己的全拿回來。
  
  見婉清還算乖順,林氏又笑著和婉清說了幾句話,就端了茶,婉清便起身告辭。
  
  才走到門口,就見趙姨媽臉色鐵青地進來,婉清垂頭行禮,趙姨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容丫頭呢,把她叫出來,我要打死這個賤蹄子。」
  
  婉清只當沒聽見,趙姨媽借居在顧家,從來就沒有客居的自覺,吃用都是顧家的,卻還在顧家耀武揚威,婉清早受不了她。
  
  見婉清不搭理她,趙姨媽火更大,揚了手就是一巴掌打下來,婉清猛然抬頭,捉住趙姨媽的手道:「姨媽,天乾物躁,火氣太大會傷肝傷肺的。」
  
  趙姨媽沒想到一向懦弱的婉清今天如此大膽,愣了一秒後冷笑道:「喲,如今是攀了高枝了,翅膀硬了啊,都敢對姨媽動手了,果然是有下賤坯子,再怎麼披著綵衣,底子還是只烏雞,變不成鳳凰。」
  
  婉清也笑道:「姨媽說笑了,我倒從沒認為自己有多高貴,所以一直安守平凡,可惜了姨媽家裡的鳳凰,拼了命的往高枝上飛,可笑那梧桐寧願接受真烏雞,也不願意要那假鳳凰。」
  
  這話正戳中了趙姨媽的心窩子,她原就因昨晚的事情遷怒婉清,這話只差沒噎死她,抬手又要打,林氏笑著過來打散方,瞪了婉清一眼道:「就要嫁了,怎麼還不回去準備嫁妝,等著誰來給你做呢?」
  
  婉清這才告辭出來了。
  
  林氏好勸了一歇,趙姨媽心情才好了些,林氏讓紅綃沏了茶,趙姨媽坐了,開口道:「麗姐兒好些了沒?」
  
  林氏搖頭道:「還是老樣子,昨兒個不知在壽昌伯府瞧見了什麼,又鬧著要出去,我正派人看著她呢。她如今的名聲被靖寧侯府給毀了,想要再結門好親,可真是難上加難啊,大姐,你說我的命咋那麼苦呢?」
  
  趙姨媽想起一起想嫁給壽昌伯的趙淑媛,也是又氣又傷心,兩姐妹對坐著哭了一氣,趙姨媽發洩了心裡的郁氣,拿了帕子拭乾淚,對林氏道:「其實也不是沒法子。」
  
  見林氏眼睛都亮了,趙姨媽便不再賣關子,「昨兒個宮裡傳出消息,老皇上病重了,如今東宮虛位,太子之位爭奪激烈,太后的意思是想來次選秀,讓皇子們都早日成親,誰先生了嫡子,誰登位的把握就大些。
  
  朝中凡五品以上的官員,可以將適齡女子送進宮參選,選出來的,不是太子妃,就是親王郡王妃,再不濟,也能是個太子良娣,王爺側妃,還有不少宗室弟子也未婚配,這一次,肯定也會在秀女中間選,我是打算把淑媛那丫頭送去參選了,妹妹何不也把婉麗送進宮去?」
  
  林氏聽得立即蔫了,哭喪著臉道:「麗姐兒在官媒那都留著卷底了,被人退過親的,皇室怎麼會要這樣的人參選啊,怕是第一關就過不了。」
  
  「你傻呀,靖寧侯和淳王爺交好,淳王爺掌著內務府,上官老太君還是太后娘娘的堂姐呢,不過送兩個秀女參選罷了,對靖寧侯來說,就是小菜一碟,莫說是退過親的,就是坊間裡出來的,只要身家清白,姿容才情具佳,照樣也能進宮裡去。」趙姨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對林氏道。
  
  林氏聽了臉色更難看了:「可你也知道,我把靖寧侯給得罪慘了,老太君那天可是把我打出來的,如今再去求他們,我……我科不下這個臉。」
  
  「你家清丫頭不是很得老太君的喜歡麼?老太君最是疼那病殃子了,你讓清丫頭求去。」趙姨媽指點迷津。
  
  林氏臉上就露出為難之色來,想起自己才把婉清的嫁妝給陰了,這會子又去求她,著實沒臉開口。
  
  趙姨媽就拿手戳她腦門:「她要嫁了又如何,不要忘了,存孝還在你手裡捏著呢,除非她不心疼那個弟弟,不然,她什麼都會聽你的。」
  
  林氏一聽,果然一臉的愁雲都散了。
  
  一進屋裡,碧草就把手裡的妝盒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嘟了嘴道:「太過份了,那有這樣的,簡直就是在作踐小姐你,哪有女兒家出嫁,嫁妝都捏在奴才手裡的理……」
  
  「你少說些個吧,小心隔牆有耳。」方媽媽拿眼瞪碧草,走過去把裡屋的門關了才道:「才金嬤嬤過來了,送了點東西過來,說是送給小姐的。」
  
  說著,就拿出一包東西來遞給婉清,婉清打開來一看,頓時愣住,藍布包裡包著的竟然是一把帶血的剪刀,和一塊咬著血齒印的帕子,不由問道:「這是什麼?」
  
  方媽媽將婉清輕輕攬進懷裡,哽聲道:「你親娘就是死在這兩樣東西上頭的,二爺出生時,並非難產,而是太太買通產婆,故意剪大了口子……這帕子,就是堵你親娘嘴的東西。」
  
  婉清聽得心中一陣刺痛,雖然,她對這個身體的生母並無感情,但是,倒底血脈相連,得知她慘死的真相後,還是感到悲哀,可憐的存孝……怕是沒見過生母一面吧。
  
  「若不是大老爺回得及時,二爺怕也沒命了。」方媽媽歎了口氣又道。
  
  婉清沒有哭,她知道,深宅大院裡,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婉容的生母怕也是這麼死的吧,她現在身微力薄,根本就沒力量去為生母報仇,但是,不代表將來不可以,如果將來有機會,這個血債,怎麼都要討回來。
  
  只是金嬤嬤在這個時候送這包東西來,是向自己表忠心麼?可惜,自己似乎沒本事幫到她啊。
  
  「媽媽,金嬤嬤可知道,太太不肯把她給我?」婉清問方媽媽。
  
  「她自是知道的,不過,她說了,小姐沒出嫁之前,她不會再來打擾小姐,但是以後,小姐想要知道府裡的事情,大可以讓人帶信給她就是,她必定會知無不言。」
  
  這樣也好,等於是在林氏面前埋了根眼線,婉清從她的妝盒裡拿出一枝赤金華勝遞給方媽媽:「幫我送給金嬤嬤吧,就說我謝謝她了。」
  
  方媽媽領命走了,沒多久,豆芽兒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額頭上沁著細細的汗珠,碧草就拿眼瞪她,豆芽兒只當沒看見,扯了婉清的袖子就往裡屋去:
  
  「小姐,大老爺下朝了。」婉清跟著她進去後,就聽她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然後呢?」婉清問。
  
  「皇上不是病重,是中了毒。」豆芽兒回過身去,把門叮的一聲關上,正要進屋的碧草就被碰了一鼻子的灰,氣得在外頭跺腳。
  
  「中毒?你怎麼知道?」婉清差點叫了來,豆芽兒腳一踮,摀住婉清的嘴道:「我的姑奶奶哎,你小點聲,這可是會砍頭的類。」
  
  婉清這才鎮定下來,坐到床沿邊上看著豆芽兒。
  
  豆芽兒也不等她問,便倒豆子一樣的說起來:「當今皇上生得有八個皇子,其中大皇子乃皇后所生,六歲時夭折了,二皇子生母身份低賤,是浣洗房的下等宮女,三皇子倒是身份尊貴,乃皇貴妃所生,卻先天不足,一條腿有點瘸,四皇子嘛……」
  
  說到四皇子,豆芽兒的眼裡明顯聚滿恐懼,小臉驟然蒼白起來,婉清秀眉微蹙,起身到了杯茶給她,豆芽兒端起就一咕嚕全喝了,才又繼續道:
  
  「四皇子就是壽王,前面說的三個皇子不是死了,就是殘的,再一個就是身份不高的,於大位都沒有競爭力,四皇子生母是華貴妃,而華貴妃又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深得太后娘娘的寵愛,所以,四皇子是奪位呼聲最高的一個。」
  
  「五皇子是淑妃所生,但他生性粗獷,厭文喜武,如今正是北疆的統帥,一年也難得回宮一次,被皇上封為福王。
  
  六皇子你也見過,就是康王爺,說起來,康王爺身份最為正統,乃是皇后生的小兒子,可是,皇后三年前就去世了,皇上一直沒有立皇,華貴妃由於有太后娘娘的支持,後宮便由她把持著,就連皇貴妃也不敢與其爭鋒。
  
  而國舅華太師又手掌大權,華貴妃又著意為壽王爺培植實力,打壓力他皇子,康王爺生為皇上嫡子,反倒沒什麼實權,加之康王又是個懶散的性子,成日介流連於花船畫坊,於國家大家不聞不問,只喜風花雪月,吟詩弄對。聽說皇上對他很是失望。至於七皇子和八皇子嘛,他們都太小了。」
  
  「豆芽兒,我又不去做官,更不進宮,你說這些個作什麼?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又哪裡知道這麼些皇宮秘聞?說罷,你那主子倒底要幹嘛。」
  
  婉清聽她把大周朝的皇子個頂個的說了一遍,算是聽出來了些重點,就是壽王可能會成為將來大周朝的一把手,她對壽王的印像不是太好,也不太壞,主要是慕容凌雲那廝愛好不太正常,喜歡褻玩稚女,所以,連帶著與他交好的壽王爺,她也不喜歡。
  
  豆芽兒果然被她說得臉一紅,吶吶道:「爺送奴婢來時,就要奴婢盡力護著小姐,小姐既然看出來了,奴婢也不用再辛苦的裝了,爺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讓奴婢告訴小姐,最近不要出門子,哪怕上街,能免則免,京城會有一陣子不太平。」
  
  「不是說,只有壽王是最有實力上位的麼?既是如此,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幾龍奪嫡的戲碼啊,又怎麼會不太平?」
  
  「皇上可是中毒,宮裡禁衛森嚴,皇上的飲食全是讓人試過了才用的,一般人,又怎麼可能毒得了皇上?」豆芽兒拿眼翻婉清,一副你好笨的樣子。
  
  婉清也不氣,笑著摸她頭道:「好,告訴你那主子,叫他別瞎操心,我老實呆在家裡,不出門就是了。」
  
  接下來的兩天,靖寧侯府的彩禮流水兒往顧家送,為兩家說親的媒婆這兩日腿都快跑斷了,兩邊跑,原本至少得三個月才能行完的六禮,不過十天之內,便行至納徽之禮了,林氏倒是很配合,一直盡心盡力的打理著,諸多禮數也還算周全,大老爺看著也算放心,只是心裡越發的擔憂起來。
  
  這一日,他與林氏說道:「靖寧侯府這親事催得也太急了吧,不會世子爺真的就……等不到年後了?」
  
  林氏端了碗參茶遞上,笑道:「老爺這是怎麼了,世子爺的身子不好,您不是早就知道了麼?那會子對麗姐兒不也是這般催命似的?想來是想讓清丫頭快些過門,好有個貼心的人服侍著,最好能得個一男半女,也算是留下點血脈吧。」
  
  林氏這話裡就有些怨氣,靖寧侯催麗姐兒出嫁時,大老爺你怎麼就不擔心,這會子倒是擔心起婉清來了,這不是偏心麼?
  
  「納徽禮一過,就是請期了,不行,婚期怎麼都要拖上一拖,若是世子真的就……那什麼了,清兒未過門,也不算未亡人,她這一生就還有得救。」大老爺似是沒聽出來林氏話裡的酸味,自言自語地說道。
  
  「老爺糊塗,如今咱們家剛與靖寧侯府修好一點,怎麼能再忤逆呢,清姐兒反正是要嫁的,嫁過去後,若是能在老太君那說得上話,那麗姐兒也能……」林氏一聽火氣就上來了,說話就有點不管不顧。
  
  大老爺氣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林氏的鼻子道:「你的眼裡就只有你自個兒親生的幾個,其他的都是狗屎,麗姐兒的事我也操心,但也不能拿清姐兒的一生去換。」說罷,氣沖沖的去了玉姨娘屋裡。
  
  林氏一揮手,把桌上的茶碗全都拂落,氣得胸口起伏不停,眼淚噴湧而出。
  
  再過一天,靖寧侯府派了上官二太太過來商量婚期時,大老爺就故意稱病在床,不肯見客,也不許林氏自作主張,林氏只好對上官二太太道:「老爺這病來得兇猛,怕是要過些日子才得好,雖說女兒大了是要嫁的,可到底是心頭上的肉,臨出門子總是不捨的,這會子去跟他談婚期,怕是會讓他病情加重……不若過陣子吧,禮我先收了,過陣子等老爺好了,您再過來跟談。」
  
  上官二太太沒想到婚事到了這會子會受阻,愣了愣神,一想林氏這要求也不算過份,只好回去了。
  
  她一走,林氏在屋裡急得團團轉,眼看著選秀就要開始了,麗姐兒的名字還報不上去。
  
  由於這一次並非皇上選妃,而是給幾個年輕皇子和宗室子弟選妃,幾個皇子又都生得丰神俊朗,京城裡頭有點子門路的官員都擠破了頭往宮裡走關係,沒了嫡女的想法子把庶女升成嫡女,沒有女兒的到族裡去認個女兒回來,總之,這麼好一個攀龍附鳳的機會,誰都想抓住。
  
  林氏和趙姨媽兩人最近也沒少走關係,顧家大女兒嫁入了平寧侯府,林氏藉著看女兒,十幾天內,連著跑了好幾趟,就是想讓大女兒婉瑩幫著想法子,可是婉麗那事如今是滿城皆之,婉瑩又是個綿軟的性子,在婆家根本就說不上話,她那女婿也是個溫軟的,最是沒主見,什麼事都聽侯夫人的,婉瑩求著他開了一次口,被平寧侯夫人一句話就給堵回來了,
  
  「你那妹妹品性不端,這樣的人連公侯之家都不會要,又何況是宗親?你讓我去開這個口,不是讓我送臉給人打麼?快別提這事了,有這樣的親戚,說出去我都怕人笑話。」
  
  婉瑩聽了哪裡還敢再提,林氏也只得忿忿然回來了。
  
  眼看著選秀的第一輪就要過了,趙大人終於想了法子,把趙淑媛的名字弄上去了,但是婉麗卻因名聲太差,倒底還是沒能報得上名,婉麗一聽,在屋裡又鬧了一場,作勢拿著繩子要上吊,林氏心肝肉的哭得快要死去活來。
  
  沒法子了,就叫了婉清過去:「你四妹妹也只比你小一個月,你們可是親骨肉啊,你總不能自己有了好日子,不管你妹妹了吧。」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婉清莫名地看著林氏,林氏蠻橫的說道:「你現在就去靖寧侯府,去求老太君,讓靖寧侯府把你四妹妹留在官媒處的卷底給消了,再讓她送你四妹妹進宮參選。」
  
  婉清聽了只覺好笑,不可思議地看著林氏道:「母親,女兒還未嫁過門去,就去叨擾老太君,只怕不太好吧。再說了,就算女兒去求了,老太君也不會應啊。」
  
  林氏只要能滿足自己的要求,根本就不管婉清在上官家好不好做人,有沒有臉,哪有未過門就去求婆家幫著辦事的?如此只會被婆家看不起。
  
  林氏聽得大怒,指著婉清的鼻子道:「好,好,你個不孝女,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忤逆長輩了,我的話你就不聽了啊,你如今攀了高枝就長本事了,眼裡就沒長輩了。」說著,就大哭大鬧起來,一個勁的就罵婉清不孝,罵婉清忘恩負義,又作勢要去撞牆尋死……鬧得族裡好些個叔伯太太們過來看熱鬧,有些個不明事非的,就指責婉清不孝,應該跪祠堂云云。
  
  婉清深知古時一個孝字能壓死人,官當得再大,只要家中親長過世,作兒孫的也要丁憂,回家守孝三年,守孝期間,新成親的兒子媳婦還不能同房,如果在孝期裡有孕,那就是大逆不道,會遭人唾罵,如果是官員,那便會被御使彈駭。
  
  林氏再無理取鬧,她也是婉清的嫡母,婉清若任她鬧下去,自己這點子名聲全都會被毀了去。無奈之下,只好應了,坐著馬車,帶了豆芽兒往靖寧侯府去。
  
  到了街上,婉清聽見街道上好生吵鬧,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掀了車簾子往外看,看到一隊隊軍士在街上巡查,見了馬車就攔下搜查,不許從東街上過,婉清見那些軍官穿著盔甲,腰挎長刀,對路人一個一個的巡查,就是官員家眷的馬車也不放過。
  
  不由皺了眉道:「果真是不太平呢,豆芽兒,咱們回府。」
  
  豆芽兒拿眼瞪她,嘟了嘴道:「爺早就提醒過的,不讓小姐出門,小姐非不聽。」話是這麼說,還是掀了簾子讓車伕掉頭。
  
  誰知,馬車往回掉頭時,後面又來了一輛馬車,街道太窄,竟是給堵上了,車頭掉不過去,生生橫在了道中間。
  
  婉清大急,果然那邊巡查的軍士見了走了過來,抬手就要掀馬車簾子,車伕忙拱手行禮道:「官爺,車上是順天府伊顧大人家的三小姐……」
  
  車上豆芽兒悄悄遞了個荷包過去,車伕接過就往為首那人手裡塞。
  
  誰知那人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冷笑道:「顧家三小姐?哼,不過是個五品小官之女,爺告訴你,聖上身中劇毒,如今查出是北羌國奸細所為,爺奉壽王爺令,整條街上,不論是誰,都要搜查,爺還正懷疑奸細就躲在你們這些個官家小姐的車裡頭呢。」
  
  他身後的軍士聽了哈哈大笑道:「可不是麼?聽說那奸細最是風流,勾引了宮中的宮女與他私通,下毒害了皇上,保不齊他又勾引了哪個官家小姐掩護私逃呢?」
  
  豆芽兒聽得臉都氣紅了,這些粗鄙的軍士,分明就是在調戲她家小姐,一氣之下就要出去分說,婉清忙扯住她,又摘下頭上的鳳釵給豆芽兒,讓她遞出去。
  
  誰知那領頭的就一把扯住豆芽兒的手往馬車下拖,豆芽兒突然就像瘋魔了似的,大哭大鬧了起來,對著那軍士又捶又踢,惹得那人火大,一巴掌就把她扇暈過去,接著就粗魯的掀開了馬車簾子,婉清抬眼一看,看熱鬧的人把馬車圍了個水洩不通。
  
  婉清原就長得極美,那雙眼睛更是靈動清澈,那軍士一見,頓時愣住,目光呆呆的粘在婉清臉上,婉清忙拿了帕子蒙住臉,只露一雙大眼在外頭。
  
  那軍士一見那張極美的臉被遮住,下意識就伸手來扯婉清臉上的帕子,婉清氣急,冷喝道:「官爺,請自重。」
  
  那軍士竟是被婉清氣清凌凌的眼神給鎮住,一時放下手來,他後面的軍士見了就起哄:「王老大,你也太沒膽色了吧,被個小丫頭嚇住,可真丟了咱御林軍的臉。」
  
  婉清聽得心中大急,怪不得報了大老爺的名號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御林軍直屬親王管轄,自然是不會把一個小小的順天府伊放在眼裡的,今兒這關怕是難過了。
  
  那軍士被人笑得臉一紅,果真就動手要來扯婉清,婉清冷冷地直視著他道:「住手,我乃靖寧侯府未過門的世子夫人,你敢毀我清白,我就死給你看。」說著,一根簪子就抵住了自己喉嚨。
  
  那一群軍官果然被鎮住,靖寧侯在朝中可是位高權重,便是御林軍也要忌憚三分,他們還真不敢隨便得罪,那領頭的軍士果然態度就好了些,臉上帶了笑:「既是靖寧侯府的少奶奶,那下官就給個面子,小姐請回坐……」
  
  「老大,她說是靖寧侯府的就是靖寧侯府的啊,爺還說爺是公主看中的駙馬爺呢,編慌話誰不會說啊。」
  
  其中一個人就附在他耳邊道:「好一個美人兒,看中不出十四歲,王爺不是正好這一口嗎?誰便給栽個罪名就行了……反正只要王爺高興了,有什麼都會是王爺擔著……」
  
  那軍士聽了果然動了心,一揮手,就讓手下的人去牽婉清的馬車,婉清大急,不知道他們要將自己拉到何處去,難道真的要自盡在這裡?
  
  正在此時,前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圍在路上的百姓紛紛朝兩邊讓開,一隊軍士在前面開路,顧家的馬車還沒轉過彎去,擋住了來人的去路,就聽有侍衛在喝罵:「好大的膽子,敢攔壽王爺的坐駕。」
  
  領頭的那軍士一聽,忙上前去給騎在馬上的人行禮,婉清一聽壽王的名字,也掀了簾子朝外頭看,就見慕容凌雲和壽王爺並肩騎著駿馬被人簇擁於街中。
  
  慕容凌雲正好也看過來,婉清大喜,忙扯了臉上的帕子,慕容凌雲一看是她,兩腿一夾,就騎馬過來,「三妹妹,怎麼是你?」
  
  婉清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還好,這人沒記恨自己,臉上忙掛了討好的笑,也不敢再叫他『世侄』了,「馬車上多有不便,失禮處請世子爺見諒。」
  
  慕容凌雲臉色緩了些,卻是皺了眉道:「街上不太平,三妹妹何故還外出?」
  
  婉清委屈的垂了眸子,鼻子縮了縮,嗡聲嗡氣道:「家母有些事要我去辦……那個,凌雲哥哥,您能著人送我回府麼?」
  
  她難得肯在他面前露出委屈撒嬌的樣子,看著那張秀美又楚楚憐的小姐,聽她軟軟糯糯的叫他凌雲哥哥,一顆心頓時化成了糖水,浸得五臟六府都是甜絲絲的,原本因她而生的悵惘和無奈頓時消散,桀驁又張狂的俊臉頓時變得柔和起來,連著聲音也是輕輕的,像是空中翻飛的羽毛:
  
  「外頭亂成這般,你那母親為何還趕你出來,我……親自送你回去,放心,有凌雲哥哥在,不會讓你受欺負的。」
  
  婉清聽得心頭一亮道:「我四妹妹想入宮參選秀女,可因著靖寧侯府退婚一事,報不上名,母親逼我去靖寧侯府求情呢……」
  
  慕容凌雲聽了果然臉色一沉道:「求他家作什麼,不過小事一樁罷了……」又突然想起正是顧四小姐退了婚,才使得靖寧侯府定下婉清的婚事的,心裡不由又是煩躁,「你那四妹妹分明就是不想嫁給夜離那病殃子,拿了你去作替死鬼,你還傻乎乎的上趕著去嫁,夜離那身子……雖說不如傳聞中差,可也好不了多少,你可想過,你以後要怎麼辦?」
  
  他平日慣是囂張又放肆,這會子突然一本正經的說出這般關懷的話來,婉清鼻子一酸,眼眶就有些發熱,縮了縮鼻子,對上他清亮黝黑的眸子,心裡便泛起一絲愧意來,這……算是在利用他的感情麼?可一想到那日聽到的淒厲叫聲,她又按壓下那一絲的愧意,垂了頭,悶聲說道:
  
  「走一步算一步吧,哪能都遂了我的意的,把事情往好裡想就是了,我也不願想那些有的沒的,那個……不用太麻煩,你還是陪壽王爺辦正事要緊,只派個人送我回去就好了。」
  
  慕容凌雲聽了,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招手著人來牽馬車。
  
  那邊壽王見慕容凌雲久久沒有回去,也打馬過來,一見是婉清,不由也愣住,嘴角噙了笑道:「顧三小姐還真是和阿雲有緣啊,阿雲這幾日為了你可是快醉生夢死了呢,如何?是不是又改變心意,想嫁給阿雲了?」
  
  婉清聽他說話酸酸嘰嘰的,心中不豫,臉上還是帶了笑道:「婚姻之事,豈是小女子能自行作主的,王爺說笑了。」
  
  果然慕容凌雲眼神一黯,回頭瞪了壽王爺一眼,轉頭悶悶的對婉清道:「他開玩笑的,你莫要管他。」
  
  說著招來兩個侍衛,讓其護在顧家馬車兩側,又將前面的路清空,婉清忙又求了他著人抱了豆芽兒回來,顧家的馬車很快就離開了。
  
  慕容凌雲騎在馬上,呆呆的看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久久沒有動,壽王爺輕呲一聲道:「倒不知阿雲還是個癡情種子呢,既是真心喜歡,娶回家就是了,像傻子一樣的做陪襯,可不是你阿雲的做人風格。」
  
  慕容凌雲聽了瞪他一眼道:「我是喜歡她,可她心裡沒我,我能怎麼辦?強扭的瓜也不甜的。」說著,一鞭抽在馬背上,狂奔而去,壽王一見,也打馬跟上,大聲道:「你何必對我發脾氣,我也是一片好意,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你真要能娶她回來,還怕得不到她的心,你幾時變得這般迂腐懦弱了?」
  
  慕容凌雲聽了勒住馬道:「可如今她已經定親了呀,我有什麼辦法?難道去搶親嗎?」
  
  壽王專注地看著慕容凌雲,秀麗的眸子裡泛起一絲痛苦來,聲音黯啞地說道:「阿雲,只要是你喜歡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我都能幫你得到……」
  
  婉清狼狽的回了府,林氏早就使人等在府門口了,婉清沒法子,只好去上房覆命:「……街上太亂,女兒沒法子去靖寧侯府,不過倒是碰到了壽昌伯世子,把四妹妹的事情跟他說了,他好像說是有法子的。」
  
  林氏聽了這才放過了她,結果第二天,內務府就來了人,讓顧家派女參選,林氏高興得要死,但一聽那參選的名字,頓時呆住。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4:20

  第五十四章:見太后
  
  她以為聽錯了,忙塞了一個荷包在來傳話的人手裡,「大人,名字是不是弄錯了,我家清姐兒已經訂親了呀,如今府裡頭就只有四女兒顧婉麗待字閨中。」
  
  那人聽了笑道:「這咱家就不知了,咱家只管傳信就是了,夫人若無事,咱家就回去覆命了。」
  
  豆芽兒跑得一身是汗,一進門也顧不得喝水,急急地對婉清說:「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三小姐,你被選作秀女了。」
  
  婉清正端了碗粥喝,聞言手一鬆,粥碗摔得一聲脆響,碧草急得扯住豆芽兒問:「什麼選做秀女了,小姐不是已經訂了親麼?不是說,是四小姐參選的麼?」
  
  豆芽兒歇了一口氣道:「我聽得真真切切,的確是三小姐的名字,這會子太太正火急火撩的往這邊來了,小姐,怕是又要找你發脾氣了。」
  
  婉清總算是回過神來,皺了眉頭穩坐在屋裡,豆芽兒急得團團轉,「小姐何不避一避啊,大老爺這幾天在府裡,沒去衙門呢,你去跟老爺說說吧。」
  
  婉清聽了便拿眼橫她:「太太知道了,老爺能不知道?你還是想想怎麼把這消息遞過去才是正經呢。」
  
  豆芽兒一聽,火燒屁股似的往外跑了,碧草聽得莫名,婉清也不管她,自顧自坐著繼續繡花,方媽媽擔憂地看著婉清道:
  
  「小姐,莫不是名字弄錯了?你可是定過親的呀。按理府裡沒報名字上去,宮裡也不會造冊才是,莫非,是大老爺的意思?」
  
  大老爺哪有那個膽啊,這會子指不定有多著急呢,大老爺如今怕的就是得罪靖寧侯府,怎麼可能會一而再的悔婚?
  
  只能是慕容凌雲那個王八蛋幹的,那傢伙賊心不死,還是想讓自己嫁給他,就鬧了這麼一出,壽王又正得勢,有壽王撐腰,他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婉清現在一點也不急,以上官夜離的臭脾氣,只要得了消息,肯定會想法子的,她跟這急也沒用。
  
  果然沒多久,林氏就進來了,拿著那名刺就往婉清臉上摔:「你做的好事!」
  
  婉清頭一偏,撿起那名刺一看,果然是她的名字,不由笑了起來,對林氏道:「母親是為這個來興師問罪的麼?」
  
  「賤人,虧你還笑得出來,你個黑了心肝的,竟然敢頂了你四妹妹的名頭去攀龍附鳳,你以為你是……」林氏被婉清的笑刺激得火氣更大,破口大罵起來。
  
  「住口!」婉清忍無可忍的喝道。
  
  林氏被喝得怔住,隨既又要罵,婉清冷眼看著林氏,不急不慢地說道:「母親口口聲聲罵我是賤人,你生為我的嫡母,我是賤人你豈不就是賤人的娘?女兒是小賤人,您豈不成了老賤人?顧家世代書香,母親天天把個賤子掛在嘴裡,也不怕人說您粗鄙,不符顧家大太太的身份麼?」
  
  林氏被婉清不溫不火地說得愣了神,氣得張著嘴半晌也不知怎麼罵回來,王嬤嬤氣不過罵道:「豈有此理,三小姐,你怎麼敢侮罵嫡母?真是大逆不道。」
  
  婉清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王嬤嬤的臉上,喝道:「我罵嫡母是大逆不道,那你這個狗奴才罵主子又什麼?打你是讓你記住,我也是這個府裡的主子,我娘也是上了宗譜的,你再狐假虎威,我揭了你的皮。」
  
  婉清早就想打王嬤嬤了,林氏一再的欺負拿捏她,就是看她好性兒,好欺負,婉容從訂了親後就對林氏橫眉冷對,林氏倒底還是畏著壽昌伯的,也知道婉容的手段厲害,所以,對宛容反倒多有容讓,這一巴掌就是要讓林氏知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她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王嬤嬤素來是林氏身邊最得力的,平日裡在府裡哪個不高看她一眼,何時被人打過,一時氣得直發抖,可一看素日柔弱的三小姐今天突然變得冷酷而強勢,眉宇間含著一股肅殺之氣,她一時竟然有些畏懼起來,生生忍住了要說出口的話。
  
  林氏大鬧起來:「反了,反了,敢罵我,還敢打我的人,來人啊,將她拖出去,重重的打。」
  
  外面立即進來兩個粗使婆子,往婉清身邊靠近,婉清冷冷地掃她們一眼道:「想對我動手,可要掂量下自己的份量,承不承受得起動手的後果。」
  
  那兩個婆子原就不敢真打婉清,上來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婉清可是未來的靖寧侯世子夫人,又是大老爺現在的心頭肉,誰敢得罪她啊。林氏氣急,使喚不動人,就乾脆自己上,揚了手就向婉清打來,婉清小臉往上一迎道:
  
  「母親,你怕是忘了靖寧侯說的話了吧,你若是想讓四妹妹終身在家當老姑娘,大可以把這巴掌打下來,女兒生受了就是。」
  
  林氏頓時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樣蔫了,揚起的手又軟了下來,想起那日靖寧侯對大老爺說的話,又想起如今嫁不出去的婉麗,一時又悲又怕,眼圈兒一紅,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道:
  
  「你……你竟然敢拿靖寧侯府威脅我,你這個不孝的忤逆女,人說養恩大於親恩,這麼些年來,我含辛茹苦的養育你,你不知回報也就罷了,還在背後捅刀子,下陰手害你妹妹,你個黑了良心的,你也做得出來啊,嗚嗚嗚。」
  
  林氏是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連著耍賴耍潑一起來,婉清朝窗外睃了一眼,果然看到有人影晃動,於是,強壓住心中的厭惡冷冷地說道:「母親這話好沒道理,我做了何事下陰手害四妹妹了?倒是母親您,一心只偏著四妹妹,看她嫁的夫婿有病,就拿女兒去頂替,四妹妹怕年輕守寡,難道女兒就不怕?您若真對我好,又怎麼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來?」
  
  林氏聽得老臉一紅,強自硬了頭皮道:「所以你就懷恨在心,你不願意嫁到靖寧侯府去,就用了這個心思,找人頂替了你妹妹的參選資格,你好陰狠的手段。」
  
  「這話就說得更沒道理了,難道是我要出門子求人要參選的麼?母親明知道如今世道混亂,大街上到處都是粗鄙的軍士,您哭著鬧著要我出門,逼我去靖寧侯府,女兒都還沒嫁過去,你就讓我去求婆家,不管女兒以後嫁過去後有沒有臉面,會不會被婆家瞧不起,女兒十二分不想去,但也拗不過母親你以死相逼啊,天下有你這樣做母親的麼。」邊說婉清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後怕,淚水也噴湧而出。
  
  拿帕子拭了淚又道:「出門沒多久,女兒就被街上的軍士纏住,差一點就遭人蹂躪,當軍士要拖了女兒的馬車,要賣了女兒的時候,母親可知道女兒有多害怕,女兒有多傷心?若不是壽王爺和壽昌伯世子趕到,如今女兒怕已經成了一縷亡魂了。就這樣,女兒還是沒有恨母親,還是想著母親交待的差事,求著壽昌伯世子,請他想法子把四妹妹的名字報上去,女兒怎麼知道,應該是四妹妹的名字,又變成女兒的呢,女兒好好的在家待嫁,要去選個勞什子的秀作什麼?」
  
  「那你再去求求壽昌伯世子,讓他想法子把名字再改回來。」婉清說得潸然淚下,林氏卻半點也沒覺愧疚,反倒眼睛一亮,拖了婉清就往外走,這時,大老爺從外頭衝了進來,扯開林氏,對著她就是一掌甩去:「敗家的賤人,你還嫌害清兒不夠麼?」
  
  婉清心中長吁一口氣,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嚶嚶哭泣,她早讓豆芽兒遞消息去了,豆芽兒擔心她被林氏責罰,出去後定然先想法子把大老爺請來,所以,她才會在林氏面前哭訴,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說了個遍,大老爺果然在外頭聽了個全套,這可比她跑到大老爺跟前去告狀要可信和有用得多了。
  
  林氏被打得眼冒金星,伏在地上捶地大哭:「顧知儒,你偏心,你偏心,你的心裡只有那個賤人生的兒女,我生的就沒放在眼裡,四丫頭如今連最後的機會也被這個小賤人佔了去了……」
  
  「來人,把太太拖下去。」大老爺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的心一陣抽痛,林氏的話正戳到他的傷心處,素心死了多年,他一直沒有照顧好她和他生的幾個孩子,回頭看正在哭泣的婉清,想起她差一點就被人害了,不由又痛又怒,對林氏道:「明天我送你回林家吧。」
  
  林氏聽得大驚,嚇得腿腳都軟了,剛才那股子銳勁一下子全散了,撲通一下跪到大老爺面前,哀求道:「不,不,老爺,妾身錯了,妾身錯了,求老爺饒了我這一回吧。」
  
  「你真知道錯了麼?」大老爺垂眸看她,結髮二十幾年的妻子,不是沒有感情,當初剛嫁過來時,林氏也是嬌美賢淑的一個人,他一直以為她很善良,很端方,他雖不愛她,但一直很敬重她,幾個庶子庶女都放心地交給她撫養,可如今看來……他好像看錯她了……
  
  「老爺,妾身太擔心麗姐兒了,所以才鬼迷了心竅,求老爺不要送我回去。」林氏哭成了淚人,哀哀地求著大老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平日間回娘家要麼就是娘家有事,下了貼子來請,要麼便是夫家有事,回去一趟就很快就得回來,這就如同走親戚是一樣的。
  
  大老爺送她回去,就是指責林家沒有教好女兒,讓她回娘家再教育的意思,而且,什麼時候回來,還得看大老爺的心意,林氏一把年紀了若是被這樣送回去,不止她沒臉,就是林家也一樣沒臉,所以,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
  
  大老爺也不過是嚇嚇她,林氏畢竟是髮妻,又養育了顧家大爺顧存仁和已經嫁到平寧侯府的顧婉瑩,大老爺還是要顧著那一雙兒女的面子的。
  
  婉清看事情也鬧得差不多了,便過去扶林氏起來,勸大老爺道:「爹爹,母親已經知道錯了,您就原諒她吧,況且,女兒的婚事在即,府裡頭還要母親打理主事呢,母親也是太過疼愛四妹妹的緣故,可憐天下父母心,女兒能理解她的。」
  
  大老爺感動的看著婉清,這個孩子一直就是這麼貼心純善,柔順中,又不失堅韌的風骨,很像當年的素心。
  
  他正好要一個台階下,婉清就送過來,大老爺冷聲對林氏道:「若以後再看你打罵清兒,就莫怪我不給仁兒和瑩兒面子,把你送回林家去了。」
  
  林氏老實的點頭應了,婉清扶著林氏往椅子上坐,又對大老爺道:「其實母親待我還算不薄,這幾日也一直在為女兒的嫁妝操心,兩個鋪子,兩個莊子,還有三房人的陪嫁地契如今都給女兒看過了,放在張媽媽手裡保管著……」
  
  大老爺一聽,就皺了眉,「為何要讓個下人保管你的嫁妝?」
  
  林氏聽得心頭一顫道:「妾身是看清兒年紀還小,怕她不會打理那些個庶務,就把張婆子給了她,那張婆子是個精明能幹的,有她幫著打理,我也放心一些。」
  
  大老爺聽了沉吟片刻後,點了頭道:「這也有些道理,不過,幾房人的賣身契呢,也在張婆子手裡麼?」
  
  林氏聽了忙道:「賣身契自然是要給清兒拿著的,不然,清兒也管制不住那些奴才啊。」
  
  林氏還真是會睜眼說瞎話,婉清也不戳穿,只是順著林氏的話道:「母親說得是,只是母親當初把所有的地契房產都放在了一起,沒分開,這會子張婆子還沒來得及把賣身契拿給女兒呢。」
  
  大老爺聽了眉頭又皺了起來,狠狠地瞪了林氏一眼,林氏嚇得打了個冷戰,縮著脖子道:「反正清兒還沒嫁過去,幾房人也還沒來給清兒磕頭,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大老爺聽了就道:「你知道就好,那些個田產地契倒算不得什麼,清兒真要嫁到靖寧侯府去了,以靖寧侯府的財勢,就算是……世子真有個三長兩短,靖寧侯也不會虧待了清兒,這點子產業於靖寧侯府來說,根本沒人在眼裡。賣身契就不一樣了,清兒拿不到賣身契,就沒法子拿捏住那些下人,又怎麼能讓跟過去的人忠心?現在就把張婆子叫來,讓她把賣身契交到清兒手上。」
  
  張氏無奈,只好讓王嬤嬤把張婆子叫來,當著大老爺的面,把陪嫁的幾房人的賣身契都交到了婉清手裡。
  
  大老爺又讓林氏先回去了,自己仍坐屋裡,慈愛地看著婉清道:「清兒,你若不想嫁,這一次選秀女正是機會,夜離那孩子雖然很維護你,可他那身子,爹爹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婉清沒想到大老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靜靜地看著大老爺,第一次發現大老爺的兩鬢染上了幾絲白霜,大老爺,其實是很關心她們幾個的吧,她的心暖暖的,柔柔的,像一個在冰天雪地長途跋涉的旅人,突然找到了一間溫暖的茅草房,雖然簡陋,但是,能夠遮風擋雨,能給她一個溫暖的,小憩的小窩。
  
  「可是爹爹,這樣會得罪靖寧侯府吧,您……」婉清的聲音有些哽噎。
  
  「放心,靖寧侯府知道爹爹我沒那本事也沒那膽子把你的名字報上去,這事他不會怪到我頭上來的,不過就是爹爹以後少個靠山罷了,爹爹也沒什麼雄心壯志,只想好好護著你們幾個,讓你們都有個好歸宿。」大老爺起身,揉了揉婉清的額發,婉清終於濕了眼眶,情不自禁止的撲進大老爺的懷裡。
  
  「傻孩子,莫要哭,只怪爹爹本事不濟,不能護得你們周全。」大老爺輕拍著婉清的背,歎了口氣說道。
  
  「可是,爹爹,這個秀怕是不能參選啊。」
  
  「你莫管了,爹爹自會去找壽昌伯想法子,壽昌伯一定不會讓他兒子如意的,不然,他也丟不起這個臉。」大老爺胸有成竹地說道。
  
  婉清聽得怔住,沒想到大老爺竟然明白其中的彎繞,聽他這意思,是既不想自己嫁給慕容凌雲,也不想自己嫁給上官夜離,想趁這機會給自己再尋一個更合適的婆家。
  
  「爹爹,只怕不可能會如您的意的,靖侯府又豈會如此善罷干休,女兒最終還是會嫁到靖寧侯府去的。」
  
  大老爺心中此話不假,神色頓時黯然,婉清揚起小臉,對大老爺燦然一笑道:「不過,此事於我們顧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大老爺沒聽得懂:「哦,此話怎講?」
  
  婉清站直了身子,笑著對大老爺道:「女兒原就與靖寧侯世子訂下婚書,如今只是婚期沒定而已,女兒若真的參加選秀,這對靖寧侯府來說是奇恥大辱,靖寧侯定然是嚥不下這口氣的。」
  
  大老爺點頭贊同,婉清又道:「所以,靖寧侯定然會想辦法反對女兒進宮,女兒聽說,名字造冊上去後,還是可以更改的,到時侯,爹爹只須拿著女兒的婚書與靖寧侯一同進宮,一口咬定是造冊的人失誤,把婉麗寫成了婉清,顧家只有一個待嫁之女在府裡,其他女兒全都定婚,而靖寧侯為了能順利娶到女兒,定然不得不幫爹爹一起圓這個謊,想法子請那人把名字改過來,如此一來,女兒不用進宮參選,而婉麗的終身大事也總算有希望了,所以說,此事於顧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大老爺聽得撫掌大讚,「清兒慧質蘭心,一下子就解了爹爹心中大難,只是清兒……,如此一來,還是苦了你了。」
  
  婉清臉色的笑容漸漸斂去,眼神有一絲的茫然,好半晌才道:「這便是緣分吧,我就算是不想嫁,又能如何?顧家終是拗不過靖寧侯府的。」
  
  看大老爺臉上露出悲淒之色,她又莞爾一笑道:「爹爹不用太擔心的,你看女兒長了一副有福氣的臉呢,指不定,將來就是個大富大貴的命,以後爹爹就等著女兒來孝敬您吧。」
  
  大老爺一走,豆芽兒就紅著眼瞪婉清,「小姐,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虧得世子爺那麼對你,挖空了心思對你好,你其實不想嫁給他……」
  
  婉清拿手戳她:「你胡說些什麼,你那主子是個好相與的人麼?嫁與不嫁由得我同不同意麼?哎,你個死妮子,究竟是我的丫頭,還是他的呢,我可記著你的買身契還在我手裡呢。」
  
  豆芽兒摸著頭嘟囔:「是你的是他的還不一樣麼?你們兩個反正是要成親的,奴婢就是覺得小姐沒良心,爺對你可是一心一意的好……」
  
  「打住,再不打住我先送你過去給他當通房丫頭去。」婉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豆芽兒一聽,臉色瞬間白了,大眼裡迅速爬滿痛楚,顫聲道:「奴婢才不要給人做小呢,奴婢這身子……」說到一半,猛地摀住了嘴,哭著衝了出去。
  
  大老爺回去沒多久,靖寧侯就上門來了,大老爺熱情的接待了他,靖寧侯臉色很不好看:「顧大人,顧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悔婚實在是做得太過了些吧。」
  
  大老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親家這是說哪裡話來,這些日子,內人一直在為清兒的婚事籌備,誰知怎麼就出了這個變故,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當初我明明是報的四丫頭的名字上去的,怎麼就變成三丫頭的名了呢,是不是造冊之人弄錯了?」
  
  靖寧侯聽得眼睛一亮,「本侯也覺得,怕是造冊之人弄錯了名字了,如此親家,咱們一起去淳親王府吧。」
  
  誰知到了淳親王府,淳親王聽了靖寧侯和顧大老爺的這一番話後,卻道:「……名字是壽王親自報過來的,囑咐本王一定不要弄錯了,就是顧三小姐,侯爺啊,這事你不該來找我,應該去找壽王,本王也無能為力啊。」
  
  靖寧侯在外頭奔波了好幾個時辰,還是沒能把名字給改過來,壽王又避而不見,一肚子郁氣的回到府裡,直接就去了上官夜離的院子,一進門,上官夜離的貼身丫頭紫娟守在正屋裡,見他來了忙上前行禮。
  
  「世子今兒身子可好了一些?」靖寧侯邊往裡屋走,邊問道。
  
  紫娟忙道:「回侯爺的話,昨兒個晚上世子又咳了一夜,才喝了藥睡下了,您……」
  
  靖寧侯果然頓住了腳,皺眉道:「又咳了一晚?那我等他睡醒了再來。」
  
  靖寧侯一走,紫娟便進了裡屋,床上被子鋪開著的,但錦被下卻並沒有人,她急得在屋裡轉了一圈,正著急時,一個黑色修長的身影從暗處閃出,紫絹看得大喜:「爺,侯爺找你呢,好像是急事。」
  
  上官夜離聽了並沒說話,逕直往內堂去了,片刻後,他換上一套玄色衣服,臉色又變成了薑黃色,對紫娟道:「走,去侯爺書房。」
  
  靖寧侯書房裡,上官夜離聽完靖寧侯的話後道:「爹爹,我要去壽昌伯府,凌雲那小子心氣不平,非要跟兒子搶,兒子身子雖弱,可也受不得這奪妻之恨。」
  
  靖寧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皺了眉道:「好吧,你自去便是,出了什麼事,爹爹一力給你擔著。」
  
  紫禁城外,慕容凌雲正和壽王騎馬往城裡去,壽王雖然早就封王,宮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但他一直住在東宮,自從大皇子死後,他就住了進去,一直霸佔著不肯出來。
  
  說起來,皇上的意思也很值得人深思,明明幾個兒子裡,壽王勢力最大,皇上也很寵愛他,但就是一直不立太子,後位也虛空,使得壽王這個假太子一直不能正名,也讓其他有點野心的皇子都蠢蠢欲動,朝中大臣人心不穩,急著找靠山,分黨派,後宮爭鬥更是如火如荼。
  
  二人打馬來到朱雀門,正要穿城門而過,就見一騎飛奔而來,慕容凌雲回首去看時,就見上官夜離手中長劍直直的刺了過來。
  
  壽王不由怔住,喝道:「夜離,不得放肆。」
  
  上官夜離看也不看壽王一眼,只是冷聲對慕容凌雲道:「把我娘子的名字從秀女名冊上撤下去,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冰冷的劍尖離喉嚨只差幾毫釐遠,慕容凌雲卻面不改色,狂傲的看著上官夜離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顧三小姐,我是非娶不可的。」
  
  上官夜離面色一沉,手腕翻轉,只見劍光閃爍,漫天劍雨從四面八方攻向慕容凌雲,慕容凌雲身子向後一仰,驟然從馬上凌空躍起,躲過雷霆萬鈞的一劍。
  
  上官凌雲又是一劍削向他腰際,慕容凌雲氣急,於空中取出佩劍一格,劍花激閃,兩人一時在朱雀門前打得難分難解。
  
  上官夜離打了幾回合後,便是一陣猛咳,慕容凌雲倒也不乘人之危,靜候一旁,等他咳完再繼續打。
  
  壽王在一旁勸了多次,兩人都不肯聽,壽王爺也懶得再勸,就在一旁看著,越看眉頭擰得越緊,慕容凌去的功夫在大周朝也算得上數一數二,可上官夜離拖著一副破敗的身子竟然與他打得不分上下,若是他身體痊癒,那放眼大周朝內,能與他匹敵的還有幾位?
  
  朱雀門外,進進出出的官員和宮人不知凡幾,很多大臣站在一旁指指點點,看得饒有興致,直到華太師從宮裡出來,看到這一幕後大怒,過來喝止道:「住手,兩位世子在皇家重地大打出手,成何體統。」
  
  兩人仍自顧自的打得難分難解,最後上官夜離一劍刺傷了慕容凌雲的左肩,壽王這才驚起,執劍上前架住上官夜離:「夜離,都是自家親戚,為何出此重手。」
  
  上官夜離倒沒有對壽王動手,將劍一收,臉色陰沉道:「誰讓他搶我娘子。」
  
  華太師氣得指著上官夜離罵:「你個兔崽子,老子的話你都不聽了。身子不好,不回家養著,跑這地兒來撒什麼野?」
  
  上官夜離冷冷地橫了華太師一眼道:「人家要搶你侄孫媳婦呢。」
  
  華太師聽得一怔問他:「你不是定婚了麼?誰搶你媳婦?凌雲小子?」
  
  上官夜離卻臭著張臉,眼著慕容凌雲不再說話。
  
  慕容凌雲傷得並不重,只是皮外傷,但是血肉翻飛,看著也甚是磣人,壽王大急,忙道:「來人,請太醫。」
  
  慕容凌雲卻是倔強的袖子一甩,對華太師道:「老太師莫聽那廝胡言,是他先搶了我的娘子。」
  
  一時間,原本在一旁看戲的大臣們紛紛議論起來,不知道這兩個大周朝有名的公子爺同時看中了哪家姑娘,竟然值得公然在紫禁城外大打出手。
  
  有與兩府有交情的知情人士便道:「還不就是顧家的三小姐,說起來,這事也是慕容做得不地道,靖寧侯世子與那顧家三小姐已經定下婚書了,他還橫插一槓子做甚?」
  
  「聽說是顧家又把三小姐的名字報到內務府參選,要悔了這門親,靖寧侯世子要怪也只能怪顧家啊,怎麼怪到壽昌伯世子頭上?」
  
  「這你就不知道吧,壽昌伯世子莫看他平日浪蕩無形,對那顧三小姐卻是一見鍾情,非卿不娶,原本壽昌伯夫人在世時,是為他定下了顧三小姐的,只是其中出了些變故,弄得顧三小姐又與靖寧侯世子結下了百年之好。」
  
  「哎呀呀,果然紅顏禍水啊,不知那顧三小姐有多貌美,真想一睹芳顏才好啊。」
  
  那議論聲越發的離譜,華太師聽得頭皮發麻,上前一把將慕容凌雲和上官夜離都扯下馬車,拽住就往宮裡拖:「走,去太后娘娘那說個清楚去。」
  
  婉清窩在屋裡逗著小狗玩,那是上官夜離怕她無聊,特意尋來送給她的,她給小狗取了個名字叫毛球,毛球長得很可愛,雪白的小京巴,毛絨絨的一團,正攤開了肚皮讓婉清給它揉肚子呢。
  
  婉清揉了好一陣,便丟開它,拿起一本書來看,毛球攤著肚皮等半天,見婉清不理它了,伸了爪子悄悄的扒一下婉清的手腕,烏溜溜的大眼裡全是討好,肥大的短毛尾巴打圈兒搖得像在掃地,婉清懶得理它,端了書坐開了些,離它遠點,毛球不樂意,挨挨蹭蹭的,又蹭婉清的身邊,拿爪子扒婉清的書,婉清煩了,扯了它身上的一把毛掃它的鼻子,毛球鼻子縮了縮,毫不猶豫地打了個狗噴嚏。
  
  引得婉清哈哈大笑,豆芽兒過來,一腳踹飛毛球,「小姐,太后娘娘召見。」
  
  婉清嚇得只差沒從椅子上一頭栽下去,顫著聲問道:「誰,你說誰要召見我?」
  
  「太后娘娘,小姐趕緊的梳妝打扮去前院吧,宮裡人可沒那好脾氣久等你。」豆芽兒邊說邊把婉清往屋裡推,動手去解她的衣扣。
  
  「別介,就這個樣子吧,我一不是誥命,二沒封號,還能捯飭出個什麼樣子來。」婉清心中電轉,怎麼也想不通,太后娘娘會要召見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五品小官之女。
  
  到了前院,果然看見一個白面無鬚的男子傲慢地站在大老爺面前,林氏恭敬地垂眉低首,大氣都不敢出,那男子一開口,嗓音尖細:「顧三小姐哪,怎地還沒到,咱家可沒功夫久等。」
  
  婉清忙上前去向他行禮:「小女婉清給總管大人請安。」
  
  那太監聽得怔住,隨即一臉的笑:「喲,還真是個小美人兒呢,怪不得兩位世子爺為你大打出手呢,嗯,小嘴兒挺甜的,不過咱家如今還不是總管呢。」
  
  「現在不是,將來肯定會是,大人一看就是個大福大貴之相。」好話兒又不要錢買,婉清前世宮斗看得多了,這些個閹人身殘後,性子會變得怪異,最怕人家瞧不起,稍有得罪,就睚眥必報,人說閻王好找,小鬼難纏,多拍這些人的馬屁,可以少去很多麻煩。
  
  那太監果然聽得哈哈大笑,顧大老爺也見機,忙塞了個荷包到那太監手裡,那人掂了掂份量,笑容更加可親了。
  
  婉清趁機在路上把事情問了個七八,那太監知曉得也不多,只是告訴婉清,如今壽王,華太師,靖寧侯壽昌伯,兩位世子,好大一個陣容,全都在太后宮裡等著她這個小小的五品下官之女呢。
  
  婉清頓時一腦門子的水簾洞暴布汗,事情怎麼鬧得如此大了呢?
  
  慈寧宮裡或坐或站,已是滿滿噹噹的,婉清低眉順眼,三寸一小步的挪了進去,眼睛只敢看著自己繡花鞋上的那朵枝梅,耳朵卻是盡力張大,盡量將屋裡所有的聲音一個不落的收容進去,好分析場上的對陣局勢。
  
  婉清跪好之後,就聽得一聲慈和的聲音響聲:「你就是顧三小姐?」
  
  婉清忙高呼三聲太后千歲:「……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女就是顧婉清。」
  
  「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婉清只好抬起小臉,清幽幽的眼睛裡含著一絲怯意,但神情還算淡定從容,並無大錯。
  
  太后大約五十多歲的樣子,長得白淨端莊,面相溫婉慈和,婉清深知深宮裡能混成終級BOSS的女人沒一個是簡單的,眼睛一瞟之下,立即又怯怯地垂下眼皮,不敢直視。
  
  「嗯,果然是個清秀佳人。」太后隨意的誇了一句。
  
  一旁的華太師正襟危坐,不屑地說道:「不過爾爾。」
  
  太后笑了,對慕容凌雲道:「凌雲啊,你就為這個女子跟你表弟動手,還受了傷?」
  
  慕容凌雲在太后面前收斂了那一身的狂傲,板著個俊臉道:「回太后娘娘,她是臣的娘親看中的,娘親最遺憾的就是沒有親眼看到臣成親生子,臣心中愧對娘親,娘親的遺願,臣一定要為她達成。」
  
  婉清聽了就在心裡翻白眼,慕容凌雲你個沙豬,你什麼樣的人誰不知道,要孝順早幹嘛去,二十了還在外頭混鬧,等你娘死了你再說要孝順,裝給誰看呢。
  
  估計一屋子的人都是這心思,但到底他說得冠冕堂皇,孝子的大帽一蓋,誰也不能說他不對。
  
  太后又問上官夜離:「離兒啊,你表哥也難得肯安下心來成家立業,要不,你就讓著他點?」
  
  上官夜離臭著臉道:「回姨祖母,孫兒沒跟他搶,他從來就沒和顧小姐有過婚約,倒是孫兒與她已經定下婚書了,孫兒身子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過了這個冬……姨祖母,孫兒不過想早日成親,留下點骨血罷了。」
  
  他難得一次說這麼長的話,聲音低低沉沉的,無端讓整個宮裡都染上了一層悲淒之色,太后果然聽得眼神一黯,歎了口氣道:「可憐的孩子,難得到了這份上,你還能如此自如,罷了……」
  
  「皇祖母,此次秀女中有不少大家閨秀,您幫夜離選個門戶高貴些的吧,若是將來……他走了,那對母子在靖寧侯府也能立得住腳一些,顧家三小姐也太弱勢了……凌雲的性子您也知道,他難得看對眼,若是錯過了這個,怕是一輩子也定不下性來,皇祖母……求求您了。」壽王竟然在太后面前撒起嬌來,他如今呼聲正高,很有可能就是將來的皇帝,滿殿的人,包括壽昌伯也沒敢反對他的話。
  
  「姨祖母,侄孫兒也是難得看得中一個中意的,難道您忍心連這點願望都不滿足侄孫兒麼?」上官夜離照樣打親情牌。
  
  太后一時為難起來,華太師就在一旁直罵:「紅顏禍水,紅顏禍水!」
  
  婉清跪得膝蓋都痛了,她如今就像一盤開胃大菜,菜少僧多,那些人只差沒拿刀子出來將她一切兩半,一邊抱回一半,就皆大歡喜了,這些人開會,她是議題的主角,卻沒一個人真理會她,都忽略了她也是有思想的活物。
  
  兩方爭吵不休的當口,一個弱弱的,怯怯的聲音不和諧地響起:「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說話的是剛榮升為禍水的婉清,但殿裡太吵,大BOSS都沒聽見,慕容凌雲離得她最近,一雙俊眸又一直無恥地粘在她身上,無奈之下,她對他悄悄的勾了勾手指。
  
  那廝頓時笑得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附身過來道:「三妹妹……」
  
  婉清看著他受傷的左臂,突然出手,一指點在那沁血的傷口上,慈寧宮上空響起一聲乾嚎。
  
  頓時,整個殿內鴉雀無聲,大小BOSS全都聚焦在婉清這個新鮮出爐的禍水身上,壽王狠瞪婉清一眼,顫聲道:「凌雲,你要不要緊。」
  
  慕容凌雲咬牙,眼裡全是痛苦和不可置信,婉清懶得看他,弱弱開口道:「太后娘娘,臣女有話要說。」
  
  太后半揚了眉,剛才看走眼了,這個小女孩一點也不簡單啊,眼裡閃過一絲凌厲:「你說。」
  
  「臣女想回家,臣女一個都不嫁行不行?別再逼臣女了,臣女……剪了頭髮做姑子去。」婉清淚眼婆娑,神情楚楚可憐,眼裡的無助和無辜讓人看著心疼,小身子縮成一團,茫然得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小狗,話雖說得強悍,聲音卻是帶著哭腔,一句話哽咽了三次,說到最後似乎所有的勇氣都用光了,匍匐在地上,可憐巴巴地看著太后。
  
  太后也是從選秀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這個地位的,看著殿下哭成一團的小女孩,頓時又想起當初的自己,也是如此無助的走入這金碧輝煌的殿堂,四周陰風劍雨,步步陷阱,步步危機,那時的她,也如這個女孩子一樣,最想的就是:回家!
  
  「三妹妹……」
  
  「笨蛋……」
  
  慕容凌雲和上官夜離兩條聲音同時響起,兩雙風格迥異的俊眸裡都是憐惜,兩個身子同時抬腳奔向她。
  
  媽的,這是非要坐實她這個禍水的罪名麼?婉清猛然抬頭,一聲清叱:「站住,不許過來。」
  
  兩個桀驁不馴的男人同時頓住腳,婉清不理這兩個男人,哭爬向太后腳下,仰著淚眼:「太后娘娘,臣女不過顧家一個庶女,上有嫡母,下有嫡妹,於夾縫中討生活,從不敢有半點違矩,壽昌伯夫人看中臣女,要娶臣女為世子夫人,臣女老實在家中待嫁,誰知出現變故,庶姐一日之內與壽昌伯訂婚,臣女的婚事自然無疾而終,嫡妹與靖寧侯府定下百年,可世子身染沉痾,嫡妹不願,嫡母讓臣女頂替,臣女也老實待嫁,臣女就如浪濤裡的一葉孤舟,任風浪吹打,無處可依,個中苦楚,誰人知曉,太后娘娘,世人都說您宅心仁厚,菩薩心腸,給臣女指條明路吧,讓臣女能活得下去。」
  
  一席話,說得聲淚俱下,都是大宅院裡生活著的人,著實聽得心酸,華太師的老爺也有些紅窘,那句紅顏禍水怎麼也再說不出口了,如此可憐的女孩子,誰還忍心逼迫,太后長歎一聲道:「那依你的意思,這兩個真的都不嫁了麼?」
  
  此言一出,婉清就如同置身於冰火兩重天,一邊慕容凌雲眼神灼灼,似要燃得起火來,另一邊氣壓很低,冷嗖嗖的能凍得人血液凝固,婉清耳邊就想起那人半是撒嬌,半是期盼的話來:「娘子,要安心在家待嫁。」
  
  一咬牙,婉清抬眼坦然地看著太后:「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臣女與靖寧侯世子已定下婚書,此盟已結,隨意反悔乃小人所為,臣女雖非君子,也知為人要信守承諾,就算靖寧侯世子來日不多,臣女也願陪他走完以後的路程。」
  
  「好,好個信守承諾,忠義兩全的好女子,太后娘娘,老臣求您成全了她吧。」婉清話音未落,華太師首先捧場叫好。
  
  太后也點頭微笑,安撫慕容凌雲道:「凌雲啊,強扭的瓜不甜,小丫頭不願意跟著你呢,這事你確實做得不地道啊,再說了,你爹爹已經定下了顧家老二,你怎麼能再娶老三呢,阿政啊,這次秀女裡有不少好人家的女兒,你幫凌雲好生挑一個去。」
  
  慕容凌雲眼神黯然,仍死死地盯著婉清,肆意張狂的俊眼裡,竟然蒙上了一層委屈的水霧,婉清駝鳥地裝死,心裡催眠,看不見,看不見,不能心軟,我什麼也看不見。
  
  另一側風景迥異,萬丈冰山瞬間消融,陽光明媚,春暖花開,那雙深湖般的眸子柔得快要溺得出水來。
  
  大哥,你要不要表現得介麼明顯啊,很多人看著呢,倫家是會害羞的啦。
  
  事情還算圓滿,正要和諧退場,殿外響起一聲不太和諧的聲音:「稟太后娘娘,皇上毒發,昏迷過去了。」
  
  婉清微怔,皇上的毒還沒解麼?不過這不關她的事,她只管低頭垂眉等待退場就是了。
  
  太后身子一顫,激動的起身,邊走邊道:「怎麼又毒發了,那些個太醫呢,就沒一個有用麼?白養著了,再治不好皇上,全都拖出去砍了。」
  
  婉清聽得小心肝一顫,暗摸了一把汗,果然是宮斗的終極勝利者,砍起人頭來眼都不眨的,剛才虎口擼毛,還真是險呢,於是乎頭垂得更低了。
  
  「太后息怒,此毒太過霸道怪異蹊蹺,太醫也束手無策啊。」華太師在一旁勸道。
  
  太后急急地要去看皇上,很有氣勢地一揮手:「全散了吧。」
  
  婉清心頭一鬆,趕緊地跟在上官夜離瘦削的身影後當隱形人,慢慢的往外挪步子。
  
  「皇祖母,顧三小姐會解奇毒。」太后快要走出宮門的身子聽到這句話後立即頓住,回過頭來審視著壽王。
  
  壽王急走兩步跟上:「皇祖母,前次在壽昌伯府,迎姐兒突然中劇毒,當時太醫也是束手無策,診治半天也無效果,倒是讓顧三小姐找到毒因,還幫迎姐兒解了毒了。」
  
  婉清不由在心裡大罵,丫丫的壽王,老娘前世跟你有仇啊,要害人也不是這樣害的啊。
  
  那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好不好,迎姐兒那解藥,不過是金銀花和綠豆,那兩樣東西吃下去就算無用,也不會有害,她才敢試啊,如今中毒的可是當今皇上,誰有膽子拿皇上當小白鼠啊,稍有半點差錯,那可不只是自己這顆小腦袋,就是加上整個顧家,也不夠砍的呀。
  
  「姨祖母,婉清她不過是胡亂一試的,她並不懂得解毒的。」上官夜離也急了,忙出言反對。
  
  「夜離,皇上如今危在旦夕,哪怕是有一點希望,也要試上一試啊。」壽王聲音哽咽,聲情並貌地將孝子的傷心表演得淋漓盡致。
  
  太后聽得心酸,點了頭道:「也是,如今也再無其他更好的法子了,且讓顧小姐試上一試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5:01

  第五十五章:治毒、大婚
  
  皇上住在乾清宮,離慈寧宮隔了好幾坐宮樓,太后帶著一行人急匆匆往乾清宮而去。
  
  婉清邊走邊想,太后說試試,這是可以隨便試的嗎?那個人是皇上啊,九五之尊,試出毛病來了怎麼辦?不行,就算是非去不可,也得給自己留條後路,要不就死得太冤枉了呀。
  
  「姨祖母,顧三小姐並不懂醫理,那日救迎姐兒不過是正好碰巧了,說是以前在雜書上看過那種毒草,知曉解救之法,這才能救了人的,太醫院這麼多醫術高明的老太醫都沒能解了皇上的毒,侄孫就怕……」
  
  婉清正尋思著要怎麼措詞,就聽上官夜離先開了口,一長串話說完,他又開始咳了,似是顧及到太后在,忙用帕子摀住了嘴,強制自己停了下來,手放開時,大家清楚地看到那方潔白的絲帕上,染上了一塊刺目的紅。
  
  太后微歎了口氣道:「離兒啊,你的心思哀家明白,放心吧,也就是讓她去試試,行則行,不行也不會把她如何的,哀家保證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娘子就是啦。」
  
  上官夜離這才鬆了一口氣,可仍是不放心,星眸擔憂地看著一旁龜行著的婉清,當著一從大佬的面,也不避忌,一把扯過婉清來,皺了眉道:「若是能查出皇上的毒性來,你當盡力去救,若是不懂,就別逞能,聽到了嗎?」
  
  是說讓自己乾脆裝傻,拿一句『不知道』來打發太后和壽王吧,反正她也不是太醫,不用負那個責的,雖然語氣凶巴巴的,但她聽得出他的關懷和擔憂,帕子上那塊刺目的紅,讓她的心有些揪緊,突然就大了膽子,像個要被大人遺棄的孩子一樣扯住了他的衣角兩邊搖:
  
  「世子,我……我怕。」
  
  原本板著的那張臉,線條頓時柔軟下來,聲音裡帶了絲不耐,「別怕,有我呢。」
  
  婉清繼續揪著他的衣搖:「你剛才帕子上有血,我怕……」他們的婚事都鬧到太后這裡來了,很快就會天下皆之,以後就是一根繩子上綁著的蚱蜢了,休戚相關,榮辱與共,相依相隨,雖說沒有愛上他,可這裡是古代,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沒有了丈夫的女人要怎麼生活,婉清不敢想像。
  
  如果非得和他一起走下去,她希望他能一直陪她到老,她不希望他是半途退場的那個,以後的路就算不平坦,有他陪伴,她才不會孤單,有他在身後,她才有勇氣繼續,所以,她從沒有如此刻這般的擔心他,那抹紅,真的刺痛了她的心。
  
  他聽得身子一震,幽黑的眸子深深地看著婉清,眸中星光跳躍,嗓音如細沙般柔軟輕緩:「無事的……不會讓你一個人的……」他知道她的擔心,她的不安,這句話雖然沒明說什麼,但婉清的心總算安穩了些,可揪著的手還是沒松,就像他身後拖著的一隻小尾巴,他的臉就有些窘迫起來,還有一大堆子的人在看著呢,這丫頭今兒怎麼像只戀主的小貓了,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示意婉清放開。
  
  哪有當著太后和王爺幾個的面卿卿我我的,小丫頭越來越……(呃,他絕對不承認心裡其實是很喜歡的!)就像第一次見她時,明明很害怕,偏要裝出鎮定的樣子,刀架在脖子上,還能想出那樣出格的法子去救他,一想到那條潑了茶水的褻褲,他的臉越發的紅窘了起來。
  
  衣角被他扯了去,婉清小嘴嘟了起來,眼神幽怨,嘟囔道:「……我不是笨蛋。」
  
  他聽得差點沒一頭栽倒,都什麼時候了這丫頭還計較這個,可一回頭,觸到她那半是委屈,半是撒嬌的眼神,又忍不住放軟了聲音,竟是小心地哄著:「好,你不是笨蛋。」
  
  「也不是醜八怪。」
  
  「好,不是醜八怪。」
  
  「你是龜毛。」
  
  「好,我是龜毛……」
  
  等他反應過來上了她的當時,連前面闊步而行的華太師都忍不住清咳了兩聲,老臉脹紅,一副忍笑忍到內傷的樣子,原本因皇上病發而悲傷凝重的氣氛竟是在這對小兒女的嬉言間沖淡了許多。
  
  上官夜離慣常板著個酷酷的臉,平時話也很少,這會子連一旁的宮女都忍俊不禁,拿異樣的眼光看他,他的臉就有些掛不住了,無奈地橫了婉清一眼,偏生又捨不得真生她的氣,怕嚇著她,那一眼的威力比起平素來就小了好多,看在婉清眼裡,竟是含嗔帶怨,若不是他頂著一張薑黃臉,她差一點就要流出口水來,酷美男在拋媚眼誒,雖說不上傾國傾城,也算得上是風流入骨了吧。
  
  一時,婉清心情大好,抿嘴笑得眼睛成了月芽兒,全然忘了要去給皇上解毒的危險。
  
  他們這邊甜甜蜜蜜的眉來眼去,那邊慕容凌雲的心似是墜入了無底深淵,眼神黯然而沉痛,有時候,緣份這東西真是很難說清,明明應該是他先得到的,偏偏就是沒抓得住,一雙大掌握了又張開,張開了又握成拳,指骨捏得咯肢作響,看著上官夜離的眼神快要噴得出火來,從沒有像這一刻這般,如此嫉妒一個人,嫉妒得胸膛子裡全是酸水,浸得他的心肝脾肺都軟成了一攤泥,那種提不起,又放不下的無力感,讓他很煩躁,很窩火,巴不得一把火,燒了眼前的這一切就好。
  
  壽王放慢了腳步,與他並肩而行,知道他心裡不痛快,歎了口氣,小聲道:「阿雲,何必呢,天涯何處無芳草啊,過幾日我再給你找個好的吧。」
  
  慕容凌雲黑著臉沒支聲,走了一半時,他終於按奈不住,上前對太后行了一禮道:「太后娘娘,微臣身子不適,想先行告退。」
  
  太后也是太過憂心皇上了,只顧著往前走,忘了這些人其實不用全跟著的,便對身後的壽昌伯還有靖寧侯幾個道:「你們都到太和殿去侯著吧,皇上跟前不用這許多人。」
  
  靖寧侯聽了便眼神複雜地看了婉清一眼,對上官夜離道:「離兒,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去乾清宮了。」
  
  古代信講究,有病之人還是少到他人屋裡去的好,怕過了病氣給別人,被人嫌棄,何況那個人還是中毒的皇上,就更要注意了。太后倒也確實不想上官夜離同去。
  
  上官夜離聽了皺了皺眉,他也不想去啊,可如今是婉清這個笨丫頭要去給皇上解毒啊,他哪裡能放得心,想守著她,若真出個什麼意外,他還能想法子應變一二。心中電轉,正想著要用什麼借口留下時。就聽婉清道:
  
  「你走吧,有你在我心裡壓力更大。」
  
  個小沒良心的,一腔子熱情頓時被澆滅了,原就難得想出借口,這下子所有的路都被她堵了,只好忿忿的瞪她一眼,頭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一踏進乾清宮裡,就感覺氣氛很凝重,皇上的大龍床邊,已經跪了一排老中青太醫,一個宮裝麗人正怒氣沖沖地看著地上的太醫罵道:「廢物,都是廢物,皇上暈了這麼些天,沒一個人能想得出法子來,養著你們做什麼的?」
  
  太醫嚇得齊齊磕頭請罪:「貴妃娘娘息怒,臣等無能,罪該萬死。」
  
  華貴妃正要再罵,就聽得宮人喧道:「太后娘娘駕到。」
  
  華貴妃聽了忙上前迎駕,太后抬手讓她平身,「皇上怎麼樣了?」
  
  「回太后的話,一直沒有醒。」華貴妃聲音哽咽。
  
  華太師和壽王上前給華貴妃行禮,華貴妃抬眸看到縮在壽王身後的婉清,不由怔住:「她是誰,怎地也到乾清宮來了?」語氣傲慢中帶了些許焦躁。
  
  婉清只覺前方氣勢凌人,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很危險,便不敢抬頭,垂眼跪下行禮,她沒受過宮規教育,自然行的宮禮很不規範,華貴妃鄙夷的輕呲一聲,到底看在婉清是跟著太后進來的,才沒說什麼了。
  
  「母妃,她是兒臣請來給父皇治病的。」壽王斜睨了婉清一眼道。
  
  「治病?她能懂什麼治病,政兒你又胡鬧。」華貴妃不奈的揮揮手,讓人帶婉清出去。
  
  「是哀家同意讓她來瞧瞧的,說是她曾經救過壽昌伯家的迎姐兒,還有些本事呢,姑且讓她過來瞧瞧吧。」太后坐在皇上床邊,聽了這邊的對話後說道。
  
  「便是江湖郎中看著也比她可靠一些,太后,皇上可是九五之尊啊,哪是隨便哪裡鑽出來的一個女子就能接近的。」華貴妃秀眉高蹙,躬身向太后道。
  
  聽這語氣,是不許接近皇上,婉清雖然正巴不得立即被趕出宮就好,但是,華貴妃那話讓她聽著難受,任誰也不願意自己被看扁,婉清彆扭的就想要留下來碰運氣,保不齊還真能找到皇上的毒因,救好了皇上呢。
  
  太后臉色就有些難看,輕斥道:「皇上如今人事不醒,讓她瞧瞧又何防,還有什麼比皇上的病情更重要的?」
  
  華貴妃這才閉了嘴,美艷的眸子凌厲的睨了婉清一眼,侍立在太后身側。
  
  壽王道:「顧小姐請吧。」
  
  床榻前的太醫一聽婉清是來給皇上解毒的,全都齊齊地看過來,一雙雙眼睛比一百瓦的燈泡還要珵亮,全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其中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醫揚了聲道:「太皇娘娘,皇上病情怪異,毒氣入骨,可不能亂來啊,稍有不慎,就可能釀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啊。」
  
  立刻就有太醫跟著附合,都勸太后要三思而行,婉清聽得心中火氣直冒,好吧,她是不懂醫,她也不太懂毒,可是,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講運氣,講機緣的,保不齊,她又真能解了那毒呢,這些個太醫一個個自己都沒法子解毒,卻還生怕被別人解了,自己會沒面子,尤其是被一個年不足芨笄的人解了,那他們就更加無地自容,只能拿根麵條吊死算了。
  
  太后也遲疑起來,婉清垂眉低眼,大氣也不敢出,這個時候,就算心裡再想證明自己,也不能表露到臉上,何況來時那廝就告誡過,能躲得過就躲,不能逞能,這才是最好的自保法子。
  
  所以,心裡雖是冒火,婉清還是不主動也不積極。任由太后作主吧。
  
  「住口,一群沒用的東西,你們有本事怎麼沒救醒父皇?」壽王不耐的對那群太醫斥道。
  
  然後對婉清道:「顧小姐,請給父皇診脈吧。」
  
  診脈?這麼高深的技術她哪裡會啊,婉清愕然地抬眸看了眼壽王,臉上露出討喜的笑:「回王爺的話,臣女不會診脈。」
  
  底下群太醫頓時嘩然,那個白髮的老太醫更是老淚縱橫,抱住壽王的腿道:「王爺,她連最基礎的醫理都不會,如何能給聖上治病?王爺請三思,太后請三思啊。」
  
  華貴妃也皺了眉,不解地看著壽王,她看得出,婉清肯定是壽王叫來的,只是不知壽王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們是母子,利益相同,她深信壽王讓婉清來定然具有深意。
  
  果然,她看到壽王對她眨了眨眼,華貴妃於是道:「太后,既然人都來了,姑且讓她試一試吧,反正這群奴才這會子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只是用藥時,慎重些,讓這些奴婢查驗過後,再用就是。」
  
  太后聽了點了點頭,婉清便向床前走去,床上躺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相貌英俊,只是此時臉色發青,雙眼凹陷,嘴辱發烏,果然是中了毒的樣子。
  
  原來皇上是長成這樣的麼?沒見過皇帝的某現代穿越女腦子裡回想著前世看的電視,陳道明,唐國強,張國立,那幾個都是皇帝專業戶,嗯,說不好哪裡不一樣,也許床上之人昏迷著吧,看著沒有一點帝王的氣勢,婉清試著去翻皇上的眼皮,就聽得華貴妃在一旁喝道:「大膽。」
  
  婉清嚇得手一抖,指甲就戳在了皇上的眼珠上,她忙縮回手,卻看見皇上的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婉清以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卻見皇上仍然如先前一樣,死氣沉沉的閉著眼睛。
  
  還好,那一下戳得並不重,華貴妃和一旁的太后都沒發覺,婉清有些委屈,她又不是學中醫的,這裡又沒有化學儀器,不能驗血,她拿什麼查皇上的毒因啊。
  
  翻眼皮可以看瞳孔大小嘛,如今瞳孔散開,那怕就是沒得救了,而且,眼珠的顏色也能看得出中毒深淺嘛,她雖不太懂醫,這也算是一點淺顯道理呀。
  
  「娘娘,臣女的查毒的法子與旁人不一樣,還請娘娘理解。」婉清垂頭道。
  
  「華妃,你且讓她瞧瞧吧,若是不行,便放了她回去就是。」太后有些疲倦的說道,這個侄女在宮裡頭越來越張狂了,自己這個太后還沒說什麼,她卻一再的聒躁,吃些無名乾醋,看著就有點煩。
  
  華妃這才退開一些,婉清便彎了腰去捏皇上的眼皮子,將他眼皮掀開,果然就聽到一聲輕吟,婉清忙鬆了手,太后也聽到了,大喜過望,附在皇上身邊喚道:「皇兒,皇兒,可是醒了?」
  
  皇上又輕哼了一聲,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但到底還是醒了,婉清心中大驚,她既沒用藥,也沒有用什麼施救的法子……皇上怎麼就醒了?難道,真是她那一指給戳醒的?不過也好,醒了比昏迷好辦多了,起碼可以問下他曾經吃過什麼,先從食物查起吧。
  
  華貴妃也高興起來,擠開婉清撲到床邊就喊:「皇上,皇上,您總算醒了。」
  
  地下跪著的那一群太醫頓時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只是片刻就真的把皇上給弄醒了,還真是神了。
  
  壽王秀眉一皺,複雜地看了婉清一眼,對她笑了笑。
  
  婉清被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容晃得有些發怵,忙偏過了頭去,躬身道:「呃,太后娘娘,貴妃娘娘,皇上才醒,身子還很虛弱,受不得驚擾,還請太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稍安。」
  
  太后擦著眼角坐直了身子:「顧小姐,沒想到你還真有些法子。」
  
  婉清聽了一腦門子的汗,她懷疑皇上是在裝暈,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莫過於眼睛了,一個人可以忍受來自身體其他部位疼痛,但如果是眼睛受痛,定然是受不了的,下意識就會自衛,所以,當婉清不小心戳中了皇上的眼珠時,皇上皺了眉頭。
  
  而眼睛又是心靈之窗,皇上怕是沒遇到過一來就掀他眼皮的太醫吧,一個病入膏肓的人,眼神會是很渙散的,反之,如果沒病,或是病得並不嚴重,眼珠或多或少是會洩漏一些信息的,所以,在婉清去掀眼皮時,皇上便自行醒來了。
  
  皇家的事情還真複雜,就是不知道,皇上究竟是真中毒,還是假中毒了。
  
  不過,那一地的太醫難道會查不出來是否中毒?不會這麼菜吧,要麼就是知道內情,在給皇上打掩護……
  
  「顧小姐,皇上如今身子還是很弱,雖是醒了,只怕那毒還未清除吧。」太后問道。
  
  婉清聽了忙道:「臣女不懂醫,還是請老太醫來給皇上把脈吧。」
  
  那白髮太醫聽了忙顫巍巍地過來給皇上把脈,幾分鐘後道:「毒仍未清,皇怕只是短暫清醒,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對症的解藥才行。」
  
  婉清聽了便道:「請問老太醫,可查出皇上是因食物中毒還是別的原因?」
  
  老太醫對婉清比先前態度好多了,神情還有些恭敬:「老臣查過皇上當天的所有進食,並未發現有毒之物。而且,皇上的吃食都是先驗過毒的,應該不是食物中毒才是。可老臣也查看了皇上的龍體,也未看到有一處傷痕啊。」
  
  「保不齊就是把毒藥摻在香爐裡呢。」不是食物中毒,也不是外傷中毒,那就有可能是通過呼吸道了。
  
  太醫聽得眼睛一亮,果然就派人去查乾清宮的香爐去了,婉清不由對著天翻白眼,皇上都中毒好幾天了,這會子還查得出來麼,那兇手怕早就把戰場打掃乾淨,不留半點痕跡了。
  
  算了,其實,以自己這點子未微知識,現在根本就查不出皇上究竟是中的什麼毒,婉清搖了搖頭,再次回想起前世查閱的古代毒藥知識,又問道:「老太醫,您平日間都給皇上用了什麼藥?」
  
  「查不出毒性,老臣不敢亂下藥,只給皇上服了宮裡的解毒丸,但好像起效不大,萬物相剋相融,老臣怕亂用藥會適得其反。」老太醫回道。
  
  婉清聽得氣急,這個時代的醫藥還真是落後呢,一個中毒之人,不管是中了什麼毒,首先就是洗胃洗腸,就是讓他腹瀉幾次也是好的啊,竟然迂腐到查不出毒性就不用藥,真是敗給他們了。
  
  婉清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從現在起,每天給皇上灌十碗水,再將綠豆,甘草,金銀花,防風,銘菊,青黛煎汁,灌皇上喝下去,如此四五天,皇上身上的毒性應該會淡一些的。」
  
  皇上中毒好些天都沒死,說明那毒性並不是很烈,每天灌水能清洗他體內的毒素,而甘草,金銀花和綠豆是能解毒的,至少是古代除中鶴頂紅,還有夾竹桃以外的解毒良藥。
  
  老太醫聽得眼睛睜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結結巴巴道:「給皇上灌……灌水,這……這怎麼行,皇上龍體怎麼受得了灌水,腸胃灌壞了怎麼辦?綠豆這種賤物,怎麼能……」
  
  「老大人,您說是皇上的命重要不是皇上的胃重要?而且,灌腸是不會太傷胃的,只是會產生不適罷了。」婉清不耐煩地打斷老太醫道。
  
  老太醫愕然,眨巴眨眼半天沒說話,婉清又道:「綠豆雖然是賤物,但清熱解毒,如今大人你也查不出毒因來,那就只能用綠豆金銀花這類賤物了,就算無用至少也沒害處不是?」
  
  老太醫再次愕然,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更沒想到婉清能在太后和華貴妃面前把話說得如此直白,對醫治皇上如此的……不負責任!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華貴妃的吼聲:「大膽,來人啊,把這個對皇上不敬的賤民拖出去亂棍打死。」
  
  老太醫脖子一縮,腿肚子都有點打顫。
  
  婉清嚇得往太后身邊一縮,扯著太后的衣服怯怯道:「太后,您答應過世子爺,說不會把臣女如何的……」
  
  太后也很生氣,哪有人給皇上治病如此漫不經心,又如此隨便的,竟然要……給皇上灌腸!
  
  婉清可憐兮兮地又小聲道:「臣女的法子又還沒試,怎見得就沒用呢,不是說沒有其他法子醫治了麼?為何不試一試?」
  
  太后忍了忍道:「若不試上一試,就此打殺了你,你是不是會很不甘心?」
  
  「不試當然不甘心啊,可是試了沒用,也不能怪臣女啊,臣女可沒有害皇上之心,太后您英明睿智,自然分得出好壞來的,對吧。」婉清縮在太后身後繞手指,頭垂得很低,嘟嚷著小嘴說道。
  
  太后聽得微微一笑:「也是,指不定你這野丫頭的法子就有用呢,剛才你不也把皇上給弄醒了麼?來人,就依顧小姐的,給皇上每天灌十杯水,再用她的方子煎藥服侍皇上喝下。」
  
  華貴妃心有不甘,喚了一聲:「太后……」
  
  太后眼神凌厲地看向她,華貴妃立即噤聲,她知道,太后動怒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確實有點逾越了。
  
  宮人真的開始給皇上灌水,皇上緊閉著嘴,水很難灌進去,但也經不住猛灌,一杯水總吞進去了一半,到了下午,又給皇上服藥,在皇上沒有痊癒前,婉清被華太妃軟禁在宮裡,不許她離開,對靖寧侯和上官夜離只說她在為皇上治病,暫時不能回去。
  
  如此到了第三天時,皇上終於徹底清醒過來,太后大喜,讓太醫給皇上診脈,出人意料的,皇上身上的毒還真的清除了不少,雖然沒有痊癒,但已經有所好轉了,於是太后終於相信,婉清的法子是有用的了。
  
  皇上一醒來就要見婉清,婉清戰戰兢兢的跪在龍床前大氣都不敢出,皇上沒醒時,她只當他是個病得半死的人,一點畏懼也沒有,如今看著坐在床上,一臉威嚴凌厲的皇上,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俾睨一切的王者之氣,她的小心肝不由得猛縮,總感覺自己那根戳過他眼珠的手指下一秒就會被剁掉。
  
  皇上靜靜地看了婉清半晌,在婉清感覺貼身的小裡襯已經濕透了的時候,終於開了尊口:「你就是顧婉清?」
  
  「回皇上的話,臣女正是顧婉清。」婉清頭都不敢抬,怪不得人家說伴君如伴虎呀,皇上的氣勢可比太后威嚴多了,以前在太后面前耍渾裝傻弄巧的招術這皇上面前,她是半點也不敢用。
  
  「你可查出朕身染何毒?」地上的小女孩嚇得手都在抖,皇上看著很滿意,淡淡地問道。
  
  「回皇上的話,臣女不知。」婉清老實地回答。
  
  皇上聽得怔住,嘴角不經意的抽了抽道:「不知你還敢對朕用藥,你就不怕朕有個什麼不測,你顧家誅九族都不夠麼?」
  
  「回皇上,臣女這是個保守治療的法子,所用的藥除了有清毒的功效,對身體並無害處,臣女不敢冒犯皇上。」婉清的舌頭都要打顫了,額間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滴落在大理石鋪就的地板上。
  
  「這倒是,那些個太醫只敢用宮裡慣常的解毒藥醫治,不知變通,不管如何,你是救了朕的。聽說你與靖寧侯世子已經定婚,寧華可是個厲害的呢。」皇上臉上帶了一絲笑,聲音裡竟然還帶著一絲逗趣的意味。
  
  婉清愕然抬頭,就看到皇上眼裡竟然有一絲促狹,忙垂了頭,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敢亂說什麼了。
  
  「罷了,你退下吧。」皇上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倦意,婉清忙起身退了出去。
  
  出門時,心裡不免腹誹,她也是算是救駕有功吧,皇上怎麼著也應該有些賞賜才對啊,堂堂一國之君對救命恩人一點表示也沒有,真小器誒。
  
  婉清出門後,一個白髮蒼蒼的身影出現在龍床前,跪在地上。
  
  皇上半臥在床上,「白愛卿,委屈你了。」
  
  那白髮老頭正是太醫院院首白之逸,他聽了忙叩首道:「老臣不敢。老臣無能,讓皇上受苦了。」他還在為那每天十杯水心懷芥蒂。
  
  「愛卿不必芥懷,那小丫頭的法子倒是沒錯,以後若再遇到有人中毒,愛卿大可以按她的法子試一試,灌水,不止可以清洗腸胃,還能排除血液中的毒性,朕雖然沒有真正昏迷,但中毒卻是真,太醫院無法解毒也是真,愛卿還是早日查出毒性和毒因出來是正經,朕可不想堂堂太醫院的醫術,還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女子,說出去,丟的可是大周朝的臉。」皇上臉色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
  
  老太醫走後,另一個人也跪在皇上龍床前,皇上問道:「朕中毒這些日子,可發現有何動靜?」
  
  那人垂首道:「回皇上,壽王表現最激烈,聽說康王在為皇上四處尋找解毒良方,福王仍是北境,不過,似乎有些不正常的軍士調動。」
  
  「御林軍呢,可有動靜?」皇上又問。
  
  「御林軍由壽王親掌,這些日子也有些動靜……」
  
  婉清從乾清宮一出來,就被宮人直接用馬車送回了家,踏入顧家大門的那一刻,婉清腿腳發軟,這才感覺到,自己進宮這一趟算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了。
  
  大老爺在府門等她,一見她完後無損的回來,立即紅著眼衝過來上下打量婉清,眼中有種劫後重生的喜悅,婉清要給他行禮,他忙一把握住她的手,聲音哽咽:「好孩子,回家去。」
  
  婉清心中感動,倚偎著大老爺往府裡走,林氏難得很熱情的迎了出來,一臉笑的對婉清噓寒問暖,婉清有些不適應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只是淡淡地應著,她這幾天在宮裡過得如臨深淵,戰戰兢兢,著實身心疲憊,與大老爺說了幾句話後,就回了自己屋裡,倒床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婉清還在夢中,就被方媽媽從床上拖起:「三小姐,趕緊著些,快點梳妝打扮去前院,宮裡來人了。」
  
  婉清一聽那句宮裡來人就發怵,顫著聲問道:「怎麼又來人了?皇上沒那啥啥啥吧。」還算她清醒,沒把那句翹辯子給說出口來。
  
  「胡說些什麼呢,是喜事,皇上升大老爺為戶部侍郎了,還特地給死去的二夫人追封了個五品誥命。」方媽媽拿著衣服往婉清頭上套,一邊碧草也麻利的給婉清穿鞋,又拖她去梳頭。
  
  婉清半晌沒反應過來:「二夫人?」
  
  「就是小姐您的親娘啊。」碧草一副你很笨的眼神看著婉清,婉清這才明白,一時心中大喜,素來丈夫兒子加官進爵後,受封賞的一般是正妻嫡母,於妾室是沒有這種尊榮的,皇上給她的親娘封誥,那她母親的地位豈不與林氏平起平坐?這可比開祠堂進族譜更加榮耀,也就是說,婉清頭上那頂庶女的帽子終於是徹底摘下來了。
  
  她一時就想起皇上說的那句話:「……寧華可是個厲害的。」皇上這是在變相的給她提高身份,好讓她在靖寧侯府過得自在一些嗎?看來這一次救駕也不全無所獲嘛。
  
  緊接著,太后娘娘又下了一道懿旨,親自將婉清和上官夜離的婚事指定在四月初二這一日。
  
  雖說婉清的婚事是早就定下來了的,這一道懿旨看著似乎多餘,其實不然,有了這道旨意,婉清與上官夜離的婚事便打上了皇家烙印,婉清嫁入靖寧侯府後,除非犯了大錯,不然,靖寧侯府是不能無端休棄婉清的。
  
  隨同懿旨而來的,當然還有不少賞賜,金銀珠寶是必不可少的,還有些帛絹錦緞之類的,婉清看得兩眼直冒星星,這些個東西林氏可一點也不敢貪沒,以後就全是她的私人財產了。
  
  婉麗的選秀名字也終於報上去了,這幾天,婉清過得很自在,林氏再也沒對她使陰絆子耍手腕,還特意買了兩個丫頭給她陪嫁,
  
  只是婉麗與婉容仍是水火不容,一見面就會吵,婉容的婚事比婉清晚了兩個月,她現在也正努力備嫁妝中,林氏對婉容更刻薄,說她是庶女,又是嫁作填房的,嫁妝就比給婉清的還要少,婉容氣得鬧過幾場,但最終也拗不過林氏,只得咬牙切齒的作罷。
  
  婉清大婚的前一日,顧家大小姐顧婉瑩終於挺著隆起肚子回了娘家,婉清穿來後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姐姐,第一眼,她就被這位大姐的美貌震驚了,顧婉瑩算是吸收了林氏與大老爺的優點,長得極其美艷動人,氣質卻端雅貞靜,聽說當年算得上是京城第一美女,上門求親者眾,怪不得以顧大老爺的官位,能與平寧侯這樣的人家結成親家。
  
  平寧侯世子長也也算俊秀,夫妻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婉清到林氏屋裡去見婉瑩時,婉麗正伏在婉瑩懷裡哭,「大姐姐,你可一定要幫我……我只想嫁給他……」見婉清來了,婉麗立即噤了聲,沒有往下說。
  
  婉清上前給婉瑩行禮,婉瑩忙扶她起來道:「三妹妹大喜了,早就說要回來看看,懷著個身子不方便,不成想,不過幾個月時間,幾位妹妹就都要出嫁了。」
  
  婉瑩一身裝束華麗,聲音溫柔可親,笑意盈盈,只是眉宇間有稍許倦意,眼底隱隱有青色的暗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說著,拿起一個妝盒遞給婉清:「三妹妹,這是姐姐給你添箱的,算是姐姐的一點心意,你莫嫌棄。」
  
  婉容笑著道謝,讓碧草收了,婉麗嬌笑著非要打開看:「大姐姐送了什麼,給我瞧瞧,我可得比著,將來我出門子的時候,可不能比這個少了。」
  
  婉瑩臉色就有些不自在,笑著按住妝盒道:「只是一點小首飾。」說著轉了話題,「四妹妹不是說要請雲繡坊的人給你訂做幾套衣服麼?我倒是認得幾個師傅……」
  
  婉麗卻不依,非將妝盒搶了去,誰知一個沒拿好,那妝盒就掉在了地上,盒子裡的東西頓時散開,還好,都是金器,並沒有摔壞,婉麗有些尷尬的蹲下去撿,拿起一個金鑲玉絞股雙枝鐲子細看,驚道:「大姐姐,你怎麼把這對鐲子也送給三姐姐了,這不是娘給你陪嫁的麼?」
  
  婉瑩臉色一紅,忙搶過婉麗手裡的鐲子道:「你看錯了,這是特意為三妹妹打的新首飾呢……」
  
  那對鐲子色玉色亮澤,花式也很精美,一看便是精品,作為添箱,這禮還是很重的,婉瑩何必要臉紅呢?
  
  「明明就是娘給你的陪嫁,這個我認得的。」婉麗不依不饒地說道,一抬眸,看到婉瑩眼中泛紅,不由怔住拉住婉瑩的手:「大姐,你不會是……不會是沒有錢給三姐姐添箱吧……」
  
  連自己陪嫁的首飾都要拿出來,可見確實窘迫,可是,明明她穿戴得都很體面啊。
  
  「不行,我要去質問姐夫去,怎麼能這樣對待姐姐,平寧侯府好歹也是公侯之家,恁地這般小器。」婉麗是個暴性子,拉起婉瑩就往外走。
  
  婉清忙攔住她道:「四妹妹別鬧了,你這樣子出去,不是讓大姐回去不好做人麼?」
  
  婉瑩感激地看了婉清一眼,忙說那鐲子自己並沒戴過,叫婉清不要嫌棄云云,還沒坐半個時辰,跟著她來的婆子就催她回去,「大奶奶,時辰不早了,夫人還等著您回去做魚羹呢。」
  
  婉瑩一聽便起了身,婉麗氣不過道:「這才回來多久就要走?怎麼著也得吃過飯了再回去吧。」
  
  婉瑩忙道:「不了,不了,我回去吃也是一樣的。」
  
  說著就真的跟那婆子去了,婉清便將她送到垂花門處,就看到平寧侯世子在等她,婉清皺了皺眉道:「大姐,你懷了孕還要做飯給你婆婆吃?他們家沒有下人的麼?」
  
  婉瑩聽了苦笑道:「婆婆甚是疼愛二弟妹,二弟妹的門弟出身比我高,婆婆就一直瞧不起我,姐姐在婆家的地位也就比個丫頭高那麼丁點兒。身上也就這一身出去見人的衣服,在府裡可不敢穿成這樣。」
  
  「姐夫也是這樣對你麼?」婉清心中酸楚。
  
  「你姐夫倒待我很好,只是他是孝子,從來不敢忤逆了婆婆,如今你姐夫的那點奉祿全都一五一十的交由婆婆管著,二弟妹又是個眼皮子薄的,我屋裡一點子好東西都給她敲得沒余多少,要不是我收得好,這對鐲子怕也被盤剝走了。」
  
  看得出,以前婉瑩在娘家時,與婉清的關係還是不錯的,這一席話剛才沒有對著婉麗說,倒是對自己說了。婉清不由有些同情婉瑩來,封建家庭的兒媳婦可不好當啊。婉瑩也是嫡女,嫁得也好,夫婿對她也不錯,但遇到個惡婆婆,照樣不好過日子。
  
  她不由想,不知道以後她與寧華郡主要如何相處。
  
  婉清終於平平順順地嫁到了靖寧侯府,成親這一天,她被一大套的繁文縟節弄得精皮力盡,好不容易像個木偶似的拜完堂,手裡拿著大紅緞花,跟著那雙黑色白邊靴底子後面,被牽進了洞房。
  
  外面喧鬧得很,婉清頭上戴著沉重的頭冠,端坐在床上,心中忐忑不安。
  
  喜娘還在一旁唱諾著吉祥話,屋裡也有人嘻嘻哈哈地鬧著說要看新娘子,一根綁了紅綢的稱桿輕輕將婉清頭上的紅蓋頭掀開,婉清抬眸,就落入一雙深湖般醉人的眸子中,那張臉仍然冷厲無波,若非那雙眸子中粼粼閃耀著的波瀾,婉清還以為他有多麼不願意娶她呢。
  
  只見他眉頭一皺,冷聲道:「怎麼畫成了這個樣子?」一副很嫌棄的語氣。
  
  婉清囧,她也不想化成這樣啊,可那全福媽媽非要把她弄成這樣,像個唱大戲的似的,她有什麼辦法,奶奶的,頭一天給你當老婆,就被你嫌棄,你等著瞧。
  
  一屋子的人,婉清不好翻白眼,還要裝出溫柔賢淑和嬌羞的樣子來,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隨即恢復,狀似害羞的低下頭。
  
  「好了,蓋頭揭了,阿離,走,出去喝酒,今日可是你的大婚,你可不能耍賴,要一醉方休哦。」康王和好幾個年輕人拖了上官夜離就往外走。
  
  上官夜離一轉身,反把康王往外推,聲音平板板,像錘子敲在地板上:「我身子不好,喝不得酒。」
  
  「上官兄,便是平日身子再不好,今日可是你大喜之日,不喝杯酒怎麼行?」一旁的公子起哄。
  
  上官夜離聽了就開始猛咳了起來,康王一聽就頭痛,無奈道:「好,好,好,不喝酒,你出去陪哥幾個喝杯茶總行吧,你喝茶,我們喝酒。」
  
  上官夜離聽了點頭道:「好,喝茶。」
  
  康王這才領著眾人出去,人剛跨出門,上官夜離就在後面把門一關,康王氣急敗壞在外頭罵:「阿離你個重色輕友的……」
  
  「滾蛋,當你們不成親的呢,誰今兒晚上在爺這兒鬧了,明兒爺十倍奉還。」上官夜離對著外頭就是一嗓子。
  
  果然外面的人聲音小了,就聽康王爺小聲嘀咕,「這小子就是個怪物。」
  
  「王爺還是走吧,要不阿離哪天發了瘋,又把你哪個相好的脫光了扔大街上去的……」
  
  「切,他敢……」
  
  聲音漸行漸遠,婉清抬頭看時,屋裡不知何時就只剩下了自己和上官夜離兩個,她不由怔住,按說碧草這會子應該留在屋裡鋪床的呀,床上可還有一床的花生棗子呢。
  
  上官夜離看她一臉的詫異,也不解釋,自顧自的坐到床邊。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就要洞房?婉清心中惴惴不安,雖說嫁給他了,可她這個身子才十四歲,完全沒有長齊,她實在是不想現在就那什麼……可是,古代的女孩子基本都是這個年紀出嫁了,老太君和靖寧侯又特別盼著他早點有後……這事好像勢在必行呢……
  
  見上官夜離既不說話,也不動,婉清有些吶吶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乾脆自己動手取了頭上的那沉重的鳳冠,又想起他說自己這張臉丑……雖然很惱火,但她自己頂著這樣的臉也不喜歡,便站起身來,打算去耳房打水把臉洗了。
  
  「做甚麼!」身邊的男人聲音**的。
  
  婉清回頭看他一眼,只見他仍是板著張臭臉,正襟危坐,那樣子哪像是個新郎,分明就像坐堂審案的包公,眼神不知落在哪裡,根本就不看婉清一眼,婉清不知道他這是鬧的哪一出,心裡有氣,朝他翻了個白眼,逕直往前走,沒走兩步,那人就大步跨了過來,手一伸攔住她,聲音略顯緊張:「要去哪裡……我們……我們已經成親了。」
  
  「廢話。」婉清瞪他一眼,去撥他的手,他執拗地攔著不肯放,婉清氣急,「我去洗臉啦。」
  
  他神色明顯一鬆,輕吐一口氣,讓開了身子。
  
  婉清洗完臉再回來時,就見他又筆直的坐在床邊,僵木著一張臉,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婉清懶得看她,一天下來,累死了,她想早點睡,彎腰去鋪床,發現這個人坐在床邊很礙事,便推了推他,推一下,他就挪一點,像個木偶一樣,婉清詫異地轉眸,突然發現他的耳後根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不由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上官夜離整個身子都是僵著的,眼睛四處亂飄著,聲音仍是**的:「你……笑什麼?」
  
  婉清忍俊不禁地轉到他面前,歪了頭附近他道:「我說相公,你不會是……在害羞吧。」
  
  「誰說的。」她熱熱的氣息噴在他臉上,癢癢的,帶著淡淡的少女幽香,他的側臉更紅了,睡著眼眸盯在地上,一雙修長的大手放在大腿上,下意識地揪著衣袍下擺,婉清順著他的手往下看,就看到某處頂著一個小帳篷,他正用手扯著衣服想掩蓋……。
  
  「明明就是害羞了,還不承認,你看,你的耳朵紅的,都可以下酒了。」婉清見此越發的想要逗他,這還是那個擺起酷來,身上散發的冷氣能凍得死蚊子的上官夜離麼?越看越像一個正要待宰的小綿羊啊。
  
  「我沒有……」
  
  「沒有嗎?」婉清故意一隻手撫上他的胸,一根蔥白輕勾他形狀漂亮的下巴,故意對他的臉吹了口氣:「真的沒有?」
  
  他募然抬眼,直直地看向她,眸中火光迸射,如星火遇到燎原的春風,一股灼熱漫天而起,像是要將婉清捲進眼中,一起融燒了似的,婉清嚇了一跳,好像玩大了,忙要收回手,他的手卻更快,一下子就捉住了她,長臂一伸就將她的勾進懷裡,喉底發出一聲輕歎,聲音沙啞而邪魅:「是你惹我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5:25

  第五十六章:大婚
  
  婉清嚇得在他懷裡亂拱,想要掙脫出去,卻惹得他更加熱燥,激亂間,她的小腰一扭,綿軟而豐滿的小屁屁一不小心就坐在了那小帳篷上,他整個身子一激凌,口中壓抑著低喃:「笨蛋,別亂動。」
  
  感覺到他某個地方的堅硬,婉清頓時僵住了身子,就算沒吃過肉也看過豬走路吧,何況前世就是個腐女的某人,雖沒結過婚,但GV,AV可沒少看過,什麼小澤瑪麗亞,蒼井空,這些個日本女優的名字也能叫得出一兩個來,怎麼會不知道他現在的感受。
  
  見她不動了,上官夜離以為得到了許可,心中大喜,那根**的小苗經發芽,見風就長,再被她笨拙地半推半就的反抗一催化,立即就枝繁葉茂,籐枝攀纏,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裡,讓她的身子和自己緊密地貼在一起,嘴本能的就去親她,動作很生疏,還有點粗魯,像極了想要親近她的狗狗小毛球,聳著鼻子嘟著嘴在她臉上親親舔舔。
  
  弄得她又癢又酥,忍不住就笑,她悶在他懷裡,纖細的雙肩不停的顫抖著,他想吻她的唇,她卻左搖右晃的讓他捉不住,還像只小狐狸一樣得意地笑,他頓時感覺一陣挫敗,男人的自尊心有點小小的受傷,心裡就有點後悔……早知道應該看一點……春宮圖的。
  
  「不許笑!」他腦羞成怒,深湖般的眸子像是夜空下的湖水,倒映出滿天的璀璨的星星,匯成最美麗的星河,明明熱烈如灼火,偏又如此的純澈,還帶著一股子可愛的羞澀,他不知道,這樣的他,正像一盤邀人品嚐的可口點心麼?
  
  對上這樣的他,婉清的腦子有點短路,有些發渾,竟然忘記了危險,忘記了初衷,笨笨地捧住他的臉,將自己柔軟的豐潤的唇輕輕貼了上去,小小的舌頭伸出來,沿著他漂亮薄唇舔了個圈。
  
  他頓時瞪大了眼睛,眸中的星星亂飛亂撞,溫軟的觸感讓他魂魄飄飛,他頓時不滿足這樣的淺償輒止,很好學的有樣學樣,猛地吸住了她的唇,雙唇與她緊貼,又吸又咬,弄得婉清又痛又麻,更是讓她心癢難奈,心裡暗歎這只菜鳥的笨拙,報復性的重重咬了他一口。
  
  他吃痛,皺眉張開嘴,眼裡有些無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婉清趁機乘虛而入,小舌伸了進去,在他的領地裡肆意妄為,他感覺血脈噴張,那種極致的快樂讓他的心像鼓脹的風帆,在幸福的海洋裡自由航行,心裡,快樂地歎了一口氣,下一秒,立刻變客為主,托住她的後腦,將她的唇吸入自己的領空,然後,攻城略地,在她的領地裡宣示著他的主權。
  
  這一吻,天雷勾了地火,直吻到天崩地烈,日月無輝,挑起占爭的一方早已潰不成軍,向只小袋鼠一樣地掛在了某個越戰越勇的男人懷裡,雙頰桃紅,眼神迷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再繼續下去,她非得被他給憋死不可。
  
  他專注地看著她,目光鎖住她的眼睛,讓她稍作休整,擂起戰鼓想進一步深入,婉清怕了,伸手摀住他的嘴,聲音綿軟得如發情的小貓:「不行!」
  
  他已荷槍實彈,搭箭在弦,突然受阻,很是不滿,怔怔地看她,用眼神控訴她的殘忍。
  
  「不行!」她的態度很堅決。
  
  「娘子……」彆扭男很受傷,眼神像冰山下埋著的一坐活火山,小心眼的就想,是怕他會早死,所以想留著清白的身子,好以後再嫁麼?
  
  她對他瞪眼,一把推開他,從他懷裡跳了下來,嘟著嘴一副她很生氣的樣子。
  
  他本來就疑了心,再看她生氣,越發的莫明,滿腔的熱情被她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涼得有點刺骨,俊臉再一次僵板著,一言不發,他也很生氣。
  
  一對新人,剛才還天雷勾地火,差一點烈火乾柴燃起漫天大火,一下子又成了兩個木偶,相顧無言。
  
  耶,還敢跟她較勁,婉清三下兩下脫了鞋,麻溜地爬上床,對著臭著臉的男人就是一腳踹去。
  
  他本來就坐在床沿上,對著她生悶氣,猝不及防就被她一腳踹下了床,頓屁股坐在地上,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這是還是那只像小貓兒一樣窩在他懷裡的那個丫頭嗎?
  
  他頓時火冒三丈,對她吼道:「放肆!」哪有妻子打丈夫的,這還得了,要是傳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擱啊,尤其要是被康王知道,他還不得被笑死,不行,非治她一治不可。
  
  「我就放肆又怎麼著了。」她像只發怒的小獸,站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靈動的大眼裡噴著怒火,毫不畏懼地對他吼了回來。
  
  「你……」以他平時的脾氣,若是換了別人,他非一掌拍飛了她不可,可是,看著她那張嬌俏而明媚的小臉,那因他的親吻而變得紅腫又艷麗的雙唇,明明膽小如鼠,偏要盛氣凌人的裝腔作勢的模樣,想起她在娘家的委曲求全,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她縮在茅草房的一角,像只離群的小羊一樣孤獨無依,他的心頓時又柔軟了下來,皺了眉小聲哄她:
  
  「好好兒的,作甚麼要生氣啊。」
  
  他不慣常哄人,說話時,眼睛彆扭的不去看她,聲音也是**的,但語氣還是軟下來了。
  
  他軟下來,她也不再繼續囂張,嘟了嘴,眼圈兒就紅了,一屁股往床上盤腿一坐,縮著鼻子就哭道:「你是騙子。」
  
  看她委屈,看她流淚,他就覺得揪心,清咳了一聲,盡量聲音柔和一些:「我何時騙你了嘛。」
  
  「還說沒騙,我這輩子都壓給你了,到現在也沒見過你的直面目,你不是扮劫匪,就是當強盜,一會子拿刀桶我,一會子又綁我到屋頂,如今這張臉還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真面目……」她邊哭邊控訴,這委屈早就憋在心裡頭很久了的,不發洩出來她難受,不說清楚,她更不願意把自己交出去。
  
  誰願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一個連真話也不肯跟你講,連真面目都不讓你看到的男人?
  
  他愕然了,原來她也是那樣的敏感細膩,原來她早就猜到了他是誰,原本他還想先好好陪養兩人的感情,待感情純熟以後再告訴她的,沒想到新婚之夜她就來算帳了,早該想到她原就聰慧機敏的一個人,別人也許識不破他的偽裝,她肯定能一眼就看出來,呵呵,她本來就是只狡猾的小狐狸,最是會打滑耍賴欺軟怕硬了,定是算準了自己對她的心,所以才會如此大膽而又放肆,偏他就是吃她這一套,就是對她狠不下心來啊。
  
  他走過去,拿了帕子幫她拭淚,聲音柔軟得像絨絨的羽毛:「莫哭了,眼睛哭腫了會難看的。」
  
  她伸手打掉他的帕子,扯住他身上大紅的新郎喜袍,報復的往臉上抹,一件絞金絲宮錦喜袍就這樣被她弄得面目全非。
  
  他一動不動,讓她擦著臉,「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我,就是真實的啊,哪裡有騙你,婚書上可是寫的我的大名……」一想起婚書,他又忍不住將她摟進懷裡,揉著她柔軟的黑髮,從今夜起,她就是他的妻,是他要呵護一輩子,疼愛一輩子的娘子,他怎麼捨得讓她傷心,讓她哭泣呢。
  
  聽了這話,婉清抬起頭來,大眼還蒙著水霧,眨巴了幾下,認真的看著他:「你說的全是真的?」
  
  他也認真的點頭:「嗯,是真的,保證沒有騙你。」
  
  她聽完就將他用力一推,指著他的鼻子吼道:「那快把臉洗了送給我看,若是今兒晚上你還是頂著一張薑黃臉出現在我面前,你就睡地板吧。」
  
  她吼完,爬起來扯起床上的被子用力一抖,將一被子的花生棗子全抖落到他身上,自顧自將被子一裹,蒙頭大睡不再理他。
  
  他老臉一紅,想破頭也不知道,原來她發那麼大的火,就因為他這一張臉,怔在原地窘了半晌,一轉身,大步流星就往耳房裡去,打了水往臉上撲,閉上眼,腦子裡全是她嬌俏嫵媚的模樣,心頭一熱,乾脆洗了個澡。
  
  婉清窩在被子裡生悶氣,臭男人,跟她成親了,也不拿她當自己人看,根本就不相信她嘛,虧她還想著要跟他好好牽手過一生呢。
  
  他的病,一直是她心裡的一根刺,他平時咳得太磣人了,每次聽他咳嗽,她都感覺那聲音在她肚子裡翻攪,連著她的心肝腸肺也攪成了一團,這個樣子由不得她不擔心,她不是嫌棄他有病,她只是想,既然成了夫妻,那就要相互信任,有什麼事情攤開了說,然後,再大的困難,兩個人一起奮鬥,一起解決,那樣才是肩並肩,攜手往前走的兩個人,那個樣子才是夫妻。
  
  她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面對外人,哪怕是父母兄妹,她可以用這個時代的禮儀規範來相待,因為她不是穿越女強人,她沒有那本事和勇氣和整個社會的固有思想對抗,她不想找死,還想活得滋潤,就只能按這個時代的規矩來。
  
  但是丈夫就不一樣,丈夫是她這一輩子的愛人,是她這輩子相依相伴共同生活的伴侶,她不想在他面前偽裝,她要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現給他看,所以,她順著自己的脾氣,該撒嬌就撒嬌,該發火就發火,如果他是那種古板又沙文的大男子主義男人,那趁早,她可以收回她的心,寧願封閉,也不肯錯付。
  
  婉清正胡思亂想,外面有人在扯被子,扯一下,婉清就打個滾,又把被子捲回去,再扯,她再打滾。
  
  「娘子,夜深露重,沒有被子為夫會冷的。」被子外面的聲音有點可憐巴巴的。
  
  「不是還有一床了嗎?」小樣,別打悲情牌,婉清堵氣說道。
  
  「娘子,兩個人在一起,可以相互取暖呀。」他附下身來,連著被子一起將她環在懷裡,聲音柔柔的像輕沙在飄,將她蒙在頭上的被子緩緩拉開。
  
  婉清緩緩轉過頭來,眼前就出現一張放大的俊臉,他就附在她的頭上,婉清抬眸看去,目光頓時凝住,這還是她那個傳說中,病得要死的相公麼?
  
  眼前洗去一臉薑黃的他,白皙的皮膚看上去如同雞蛋膜一樣吹彈可破,在搖曳的紅燭下顯得更加迷人,又長又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隨著呼吸輕輕的掃過肌膚,如雪山上的冰凌般剔透晶瑩的眼睛,散發著濃濃的暖意,如櫻花般怒放的雙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端得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美的讓人……驚心動魄。
  
  原來,真有一白遮三醜的說法啊,以前她覺得他得也生得俊,可是……可是,一洗去那一臉的薑黃,他整個人的神彩都變了,竟然是……如此的秀色可餐啊!
  
  不行,以後他還是把臉塗薑黃了吧,這也太能勾引人犯罪了呀,沒得她一嫁過來,就要趕小三,打小四,前防狼,後防虎,她還不累死去!
  
  「娘子,對你看到的還滿意麼?」看她癡癡呆呆的,兩眼都在放光,他的臉又不爭氣的紅了,這一紅,如凝脂般的臉頰更加艷麗誘人了,婉清忙摀住鼻子,不行啊,再看下去,會流鼻血的。
  
  「相……相公!」她的聲音有點發飄,嗡嗡的傻傻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放著狼光,一副要生吞了他的模樣,他有忐忑,還有些不自在,怕她還在生氣,一時又窘迫起來,乾巴巴的問:「娘子,其實平素也只是臉色不一樣……」
  
  「呃,把臉給塗回去。」她悶悶地嘟嘴。
  
  他愕然,小心眼地以為她真的不喜歡,滿是期待地眸光黯淡下來。
  
  正要轉身時,又聽她小聲嘟囔:「太過分了,比我長得還好看,以後不許給別人看……」
  
  他聽得乍喜,迅速轉身,氣惱地拿手指在她額間一彈:「你這個小花癡。」
  
  婉清心情大好,歪了身子半坐起來,睜著清凌凌大眼放肆地盯著她,壞心眼地就是想逗他,想看他害羞的樣子。
  
  他也不傻,雖然還是很不自在,到底惱她,衝她輕吼:「再看,再看眼珠子都掉出來了。」
  
  「不看划不來啊,明兒你又要頂回那張臉了,美人如玉,秀色可餐啊。」婉清嘻笑著,半挑了眉說道。
  
  他立即黑了臉,一把將他拉進懷裡,將她壓倒,表情凶悍:「娘子是迫不及待地想試試為夫的悍勇了麼?」
  
  邊說,邊熟門熟路的捉住了她的唇,初嘗情事的美好,又被她生生打斷,再捉到她,那便傾了全力,也要將她搾乾了,看她還瞧不起他不。
  
  吻,已經不能滿足他了,大手一點點撩起她衣服的下擺開始往她身上摸索,掌心滾燙的熱度讓她微微發顫,他沿著凝滑的肌膚往上攀,很快就找到了一處柔一軟的地方,身子頓時一震,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笑,沒遭遇敵軍反抗,一陣竊喜,繼續繼續,嘴也自發自覺地離開了她的唇,毛絨絨的腦袋在她頸間亂拱,親親啃啃著她纖細的頸子,她精緻的鎖骨,男人這種生物,就算再菜鳥,於某件事情上也是有天分的。
  
  不知何時,他已經把自己脫了個精光,婉清原本就穿得不多,此時已經被他弄了個半(luo),心裡有個聲音想要抵抗,可是他的撫摸讓她渾身發熱,腦子空白,僅有的一點反抗完全被他視作了邀請的暗示。
  
  下意識地,環住他精壯的腰身,這般近距離的面對面,婉清感受到他寬闊的背部肌肉堅實而有力,好奇地一摸,那肌理便蓄勢待發戰一栗著,霎時緊一繃得向一塊塊壁壘分明的石頭,婉清心中大喜,如此強健的身板,又怎麼可能是一個病入膏肓之人能有的,如是微微沿著凹凸的背脊往下摸一索,掌心微濕的汗在他滾燙的肌膚上升騰……
  
  「娘子……你在點火……」他喉間發出一聲低喃,頭埋在她的頸窩重重的大口呼吸著,大手已經不滿一足某一處的感觸了,勇敢的嚮往處探索,到底未經過人事,動作粗魯又急切,竟是找不到地方,一頓亂摸,弄得婉清又痛又癢,忍不住就去推他。
  
  他抬起頭,幽怨而又窘迫地看著她,像個做不出習題,等待老師訓斥地孩子,拉住她的手往身上探,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娘子,你……你也疼疼我……」其實就是找不到門路,想讓她引路……
  
  手被他牽著撫一摸,沿著肌理分明的腹肌,婉清的心也在顫,他渾身像在著火,婉清像觸電一樣想要縮回手,他堅決地摁住,婉清慌亂的扭動著想要鬆開,卻不知道這樣的觸碰撩一撥得他血脈一噴張,他瞬間緊緊壓住了婉清,身子猛烈的一顫,一聲低吼,婉清便感覺到了一陣灼濕,而他僵直了身子,半晌後,攤軟在她身上。
  
  婉清看過AV,自然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尷尬的快僵成一塊石頭。
  
  他自己似乎也反映過來,窘迫地趴在她頸窩裡一動不動,靜靜地一句話也不說,婉清知道,男人這個時候是最脆弱,腦子裡尋思著要如何安慰他,才讓他不覺得自尊心受傷。
  
  被他當成床墊壓著,她實在有點喘不過氣來,可身上的人正在裝死,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戳他:「相公,相公。」
  
  「唔……」聲音埋在她頸窩裡,人還在當鴕鳥。
  
  「那個……相公……其實吧,大概……應該,第一次都是……都是這樣吧,那個,來日方長啊,來日方長。」丫的,有誰來告訴她,為毛這個男人是菜鳥,她還要費盡心力去討好安撫他啊。
  
  「嗯,應該……應該是這樣,我……我早知道就……就該找個丫環先……」他仍悶在她懷裡,那被逼入懸崖的自尊在她的安撫下,又退回來了一些,小聲懊惱著自己的失敗。
  
  突然肩膀上一陣刺痛,他『嗷』地一聲大叫出來,「娘子,你咬我做什麼?」
  
  從她身上撐起身,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誰知她一得了自由,奮力一腳就向他踹去,這一腳似是積聚了她心頭的怒氣,竟是一把將他掀翻到床下。
  
  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軟枕就劈頭蓋臉地向他砸來,方纔還溫順得像小綿羊的她,瞬間像只咆哮的小狐狸,「去死吧,臭男人,姐才嫁給你呢,你就要去找丫環上床,好啊,你去跟你的丫環上床去,以後姐的床你再也別想上了。」
  
  婉清又氣又傷心,什麼男人嘛,竟然躺在她身上光明正大的說要跟別的女人XXOO,把她當什麼了?
  
  看著地上的他滿臉愕然,不知所措,她更氣,抓起一個抱枕再砸下去,挨打的男人先是很自愧,小心肝很受傷,以為剛才自己的失敗讓她生了火,正羞愧地想要離開時,總算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心中頓時又是一陣狂喜,光溜著身子一個狼撲又撲回到床上,一把擁緊這個易暴易怒,又渾身是刺的小狐狸,心裡滿滿噹噹的是感動和喜悅。
  
  她並沒有嫌棄他的……無能,而是在吃醋,對,她就是在吃醋,若不是喜歡,若不是想獨佔,又怎麼會吃醋,方纔的羞愧,自慚頓時全都煙消雲散,抱著她,小意的輕哄:
  
  「娘子,娘子,別生氣,我說錯了,我說錯了,我是……我是……不會那個……所以才說了渾話,我保證,保證不會收通房。」
  
  她這才安靜了些,抬起頭眼淚汪汪的:「你說話算數。」
  
  「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不止是通房,小妾也不能有。」她縮著鼻子抽泣,進一步討要福利。
  
  「嗯,小妾也不要,就是月中常娥來了也不要,只要你。」
  
  她得了想要的承諾,立即變得乖巧了,伸開又臂,回抱住他,小臉埋在他胸前笑得一臉的奸計得逞。
  
  「娘子……我……我們再試一次吧。」他受不了她緊致的貼近,才下去的火頭又灼燒了起來,又急急的想要證明自己,身子一壓,又將她置於了身下。
  
  洞房裡,花燭搖曳,滿室春光旖旎,兩隻菜鳥,為了實習某件偉大的事業,躲在紅紗喜帳裡,通宵達旦。
  
  婉清一身酸痛,某處更是火辣辣的,她發誓,再也不敢說某人是菜鳥了,這一夜,某個男人為了證明他的勇悍,把她生吞活剝也就算了,還要拆皮拆骨,連碎肉渣子都被他風捲殘雲般吞沒了。
  
  還好她這小身板子還算發育了,雖不完全,但還是能經人事的,不然,她真要向天朝去告某人強Jian未成年少女了,好吧,她承認,有一兩次也是在通jian,她也是共犯。
  
  可是,現下怎麼辦,天光大亮了,新媳婦要見公婆,要敬茶認親啊,坐起來都困難,就不用說站起來,還要規行矩步地去行禮,去應付一大家子的陌生親戚了。
  
  轉過頭,身邊饜足的男人睡得正香,一條長臂還搭在她的腰間,一張俊臉嬌艷若滴,討厭,沒事長這麼好看做什麼,婉清使壞的去撥弄他長長的,像兩隻個小扇子的睫毛,某人不勝其癢,嘟著紅嘴輕唔了一聲,長臂一勾,咕噥道:「娘子,睡覺。」
  
  「還睡,一會子要去敬茶呢,都是你,害得我起不來了,怎麼辦啊。」婉清氣得拿手推他,手中的觸感滑膩,又忍不住趁機掐了一把。
  
  他吃痛地睜開眼:「好痛。」
  
  「起來啦。」不管如何,還是要起來的,這該死的規矩。
  
  「別管了,睡吧,有我呢。」上官夜離將她往懷裡一摟,繼續睡覺。
  
  果然沒多久,方媽媽就在外頭敲門:「五少奶奶,郡主使了人來請了,說是親戚都在老太君屋裡等著呢。」
  
  婉清無奈,推身邊的男人:「來人了,快起來吧。」
  
  上官夜離皺了皺眉頭,遲疑了一下翻身坐了起來,婉清也跟著要坐起來,他卻將她往床上一壓道:「娘子繼續睡,不用起來。」
  
  「那怎麼行,這頭一天裡不去敬茶,可是大不敬呢,人家會罵我不賢淑。」婉清急急地坐起,身子一動,腰就酸得要斷了似的。
  
  「要他們說你賢淑做甚,只要我覺著好就行,睡吧。」他附下身去,在她臉上親了親,自己起身下床。
  
  屋外就傳來紫娟的聲音:「世子爺,奴婢進來服侍你。」
  
  他揚了聲應了,門被打開,婉清立即大窘,小聲喚道:「相公。」
  
  正在穿衣的上官夜離回頭看她,婉清就是一個眼刀遞過去,他微微一怔,立即反應過來,伸手將帳子放下,隔著紗帳,婉清自在多了。
  
  紫娟小心地踏進新房,屋裡激情的氣息似乎還未消散,她感到一陣臉熱,忙斂了心神走進去,就見上官夜離已經穿好了中衣,她忙拿了外袍去服侍他穿戴,上官夜離皺了眉道:「外頭是誰來請人?」
  
  「回爺的話,是夫人跟前的趙嬤嬤。」
  
  上官夜離聽了默默轉過身去,掀開帳子,手伸進床裡摸出一個東西來。
  
  隨手塞進紫絹的手裡,紫絹垂眸一看,頓時俏臉通紅,一方素淨的元帕上,點點紅梅綻放。
  
  「把這個交給她,就說少奶奶身子不適,今兒的敬茶禮改到明天。」上官夜離自顧自的穿衣,說罷就往耳房裡去。
  
  紫絹聽得怔住,不由睃了床上之人兩眼,隔著朦朧的紗帳,只看到錦被下小巧的身子倦縮著。
  
  世子爺……對少奶奶好生體貼呢,紫娟抿抿嘴,拿起元帕走了出去,正好碰到想要進去的碧草,忙笑著攔住:「是碧草姑娘吧,世子爺吩咐了,少奶奶身子不適,叫咱們別去打擾了。」
  
  碧草聽得就有氣,婉清才是她家主子,婉清沒發話,你憑什麼不讓我進去呀,「紫絹姐姐,少奶奶不適,我得進去……」
  
  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方媽媽一把扯了過去,對她使了個眼色,碧草嘟了嘟嘴,不滿地退下,方媽媽就笑著對紫絹道:
  
  「少奶奶才過門,我們幾個對侯府裡的規矩也不是很熟,以後就靠紫絹姑娘多多指點了,爺心疼少奶奶,我們幾個聽著心裡也高興呢,只是外頭趙媽媽來了,姑娘你看……」
  
  紫絹笑得和暖,眼裡沒有半點鄙夷之色,安慰方媽媽道:「媽媽真是客氣了,一看您就是個懂規矩的,侯府雖說規矩大一點,但也就那麼回事,媽媽也不用拘束,世子爺性子看著冷,其實最是和善了,趙媽媽那裡,世子爺已經打發話了,我這就去說。」
  
  說著,就去了正屋,趙嬤嬤正坐在小杌子上喫茶,神情有些不耐,見紫絹出來,便冷著臉道:「少奶奶可是起了?一屋子的長輩都在等著呢。」
  
  紫娟忙笑著將手裡的元帕盒子遞過去道:「少奶奶年紀輕,昨兒晚上又是……那個操勞了,如今身子不適呢,世子爺吩咐讓把這個給媽媽,請媽媽帶信過去,就說今兒的敬茶禮改到明天了。」
  
  「那怎麼行?哪有新媳婦第一天不見公婆,不去敬茶的理兒,少奶奶這意思是不想讓侯爺和夫人認她這個新媳婦麼?」趙媽媽一聽就來了氣,她一大早就被寧華郡主使了來,就是想看病殃子是否真的能圓房,如今這梅花點點的元帕一到手上,她就知道,回去定然又有一頓排頭吃,又不是她的錯,當然就更想把禍水頭子請過去,也損得讓她當出氣桶。
  
  趙嬤嬤這話說得就有點重了,紫絹沉了臉,冷聲道:「嬤嬤說話可得注意著些,認不認新媳婦可不是咱們做奴才的能置喙的,這規矩雖是訂下的,但人是活的,凡事要講個理字,少奶奶這會子身子起不來,難道嬤嬤想把她強行拉起來,抬到上房裡去敬茶麼?」
  
  「紫絹,你也別太能了,我相信少奶奶不是那不懂禮數的人,你不肯進去叫,我自己去,天下成親的多了去了,誰不是按規矩來的,難道就咱們家少奶奶最金貴?」趙嬤嬤邊說就邊去撩裡屋的簾子,才撩開一條縫,迎頭就一個東西飛了過來,正好砸在她的鼻子上,越嬤嬤一聲驚呼,摸住鼻子,頓時感覺指縫裡有粘稠的液體流出,伸手一眼,頓時尖叫了起來:「流血了……」
  
  話音還未落,領子就被人拎了起來,整個人像只被捉住待宰的老母雞似的懸在半空,下一秒,身子就飛了起來,「叭」地一聲摔了個嘴啃泥。
  
  耳邊就傳來上官夜離的吼聲:「再吵奶奶睡覺,爺就捏死你。」
  
  趙嬤嬤嚇得魂飛魄散,顧不得痛,從地上爬了起來,顛顛兒就往寧華居去了。
  
  紫絹從地上撿起嬤嬤落下的元帕盒子,走了回來問上官夜離:「爺,這個怎麼辦?」
  
  上官夜離將盒子拿了過來,吩咐紫絹道:「小心侍侯著少奶奶,有來鬧事的,一律打發出去,不許吵著她。」
  
  紫絹忙點頭應了,就看見上官夜離捧著那元帕盒子往宜安堂去,紫絹看得眼睛都快脫窗了,肩膀上被人一拍,嚇了一跳,轉過頭來一看,是紫綾,頓時氣急,嗔她一眼道:「作死的,會嚇死人呢。」
  
  紫綾一臉的笑:「看什麼呢,看這麼出神。」
  
  紫絹指指前面一搖三晃,走得緩慢的上官夜離:「爺拿著元帕盒子去老太君屋裡了。」
  
  「啊,爺會做這等事情?他……他平日裡……」紫綾驚得張口結舌。
  
  「就是啊,哪有爺們親手拿著元帕去見長輩的,也不怕忌諱,我還是第一次見過。」
  
  「爺還真是……那麼清冷霸道的一個人,竟然肯為少奶奶做到這一步……」紫綾搖了搖頭輕歎道。
  
  「所以啊,咱們兩個還是小心服侍少奶奶,讓少奶奶高興了才是正經呢。」紫絹拍了拍紫綾的肩膀歎道。
  
  宜安堂裡,滿滿當當地坐了一屋子的人,靖寧侯也告了假,今兒沒去上朝,在家等著喝兒媳婦茶,老太君坐在正位上跟一旁的二老太太說話,「總算是看見離兒成親了,我這心啊,算是落了地。」
  
  「嫂嫂就是喜歡操心,離兒那孩子身子雖然不利索,可人還是很孝順的,肯定會體諒嫂子您想曾孫子的心。」二老太太看著比老太君要老上一兩歲,也是一臉的福態,笑容慈靄。
  
  一旁的上官三奶奶坐在椅子上挪來扭去的,眼睛不時地往外瞟:「哎,五弟妹怎麼還沒來啊,日頭都上了三竿了,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呢。」
  
  寧華郡主聽了就冷哼一聲道:「頭一天成婚,肯定是貪了歡了,再加尊貴嬌氣,自然又要晚一些,三侄媳婦,你就稍安勿躁吧。」
  
  三少奶奶一聽就瞥了嘴道:「有什麼尊貴嬌氣的,不過就是個小官家的庶女兒,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誰像她這樣,讓一屋子人等的呀。」
  
  老太君聽了就皺了眉,二老太太搖動著手裡的茶碗,對三少奶奶道:「侄孫媳婦,我怎麼記得你那時候起得更晚一些呢,進來敬茶時,連腰都是你家三爺給扶著的。」
  
  此話一出,滿堂大笑,一旁的上官子怡嬌俏地一跺腳:「二祖奶奶,你……」
  
  二老太太一聽,忙笑道:「哎呀呀,把子怡和子萱幾個丫頭給忘了,該打,該打。」
  
  「你這個老不休,當著女娃子們的面也亂說。」老太君笑著嗔二老太太,被二老太太這麼一鬧,等人的煩悶就全散了。
  
  總算看到外頭等人的春梅跑了進來:「老太君,人來了,來了。」
  
  老太君立即喜笑顏開,笑道:「一個一個都給我把見面禮兒備好了,我的孫媳婦進門,誰少了,我跟誰急。」
  
  寧華郡主聽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道:「母親,您放心,少了誰的也不敢少了離兒媳婦的見面禮,兒媳這個做婆婆的可是早半月就備好了呢,就等她來給我敬茶喝了。」
  
  一會子,就見上官夜離晃悠悠地進來了,一張臉仍是病態的薑黃色,只是眉稍眼底帶出一絲飄飛的春情,雖然還是冷著臉,但是,眉目舒展,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三少奶奶就伸長了脖子往他身後看:「咦,五弟妹呢,怎麼沒見著?」
  
  大家聽了也都往上官夜離身後看,果然沒看到另一個最應該出現的人,一時,滿堂嘩然,大少奶奶李氏便小聲問上官夜離:「五弟,你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吧五弟妹甩在後頭了。」
  
  老太君也巴巴地看著上官夜離的身後。
  
  上官夜離對大少奶奶李氏道:「娘子身子不適,我沒讓她起來。」
  
  他的聲音清朗高揚,整個屋裡的人全聽清楚了,一時鴉雀無聲,老太君愕然地看著正走近自己的孫子:「離兒……這可不好啊。」
  
  上官夜離上前將手裡的盒子往老太君面前一遞,也不說話。
  
  老太君愕然地接過,打了開來,一旁的二老太太就伸長脖子也湊過去,一看之下老臉通紅,指著上官夜離道:「離小子,這……這怎麼是你親自拿來的?」
  
  「娘子她……起不來。」上官夜離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說道,可倒底還是有點害羞,那話回得就不如往日那般利索了。
  
  老太君則是哈哈笑了起來,像捧寶貝樣捧著那盒子,招呼一旁的雪雁:「快,快拿椅子來,讓世子爺坐了。」
  
  雪雁聽了忙去搬椅子,老太君笑得兩眼彎彎,似乎忘了孫兒媳沒有來事情:「離兒,你辛苦了,一會子讓房媽媽給燉點補湯,你和清兒一起喝了吧。」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三少奶奶最沉不住氣:「老太君,五弟妹沒來呢,這茶還敬麼?」
  
  「哼,如今的小丫頭就是嬌貴些,架子也大了,有本事讓滿屋子的人乾等。」一旁的大太太將茶碗一放又說道。
  
  「看來我這婆婆喝不到媳婦茶了,這禮呀,也就可以不送了,老太君,兒媳乏了,就先下去歇著了。」寧華郡主也懶懶地說道。
  
  老太君沒回寧華郡主的話,只對靖寧侯道:「那孩子才十四歲,身子骨還沒長齊全呢,這第一次,自然是傷了身子的,等她休養一天,你明兒個還是請個假吧,她這碗茶是非敬不可的。」
  
  寧華郡主生生就被老太君給涼起了。
  
  靜寧侯臉上帶著微笑,欣慰地看了兒子一眼道:「年輕人要注意身體,不可貪歡,要按時吃藥,你如今可是成家了,不可再任性。」
  
  上官夜離聽了躬身應了。
  
  靖寧侯就起身要走,一旁的三少奶奶就道:「也好,也好,不來正好省了禮錢了。」說著,也起身要走。
  
  上官夜離攔道:「爹爹慢走。」
  
  靖寧侯頓住腳回頭看他,上官夜離道:「爹爹請上坐。」
  
  靖寧侯依言上坐,上官夜離一撩袍,竟然對著老太君跪了下來,老太君詫異地看著他:「離兒,你身子不好,好好兒的跪什麼?」
  
  上官夜離對一旁的雪雁道:「拿茶來。」
  
  雪雁忙依言托了茶遞給他,上官夜離雙手端起一杯茶,高舉過頭頂:「老祖宗,孫兒待娘子給您敬茶,祝您添福添壽。」
  
  一屋子的人全都怔住,老太君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就是一直笑嘻嘻的二老太太臉色也很不好看。
  
  老太君沉聲道:「離兒,這太不合規矩了,你可是她的丈夫。」
  
  「就是啊,離兒,你可別太縱著她,她今兒身子不好,不來咱們也不會說什麼,小姑娘嬌氣些也是有的,只是你跪下敬這茶,她就能在屋裡歇得安穩?可別把她給養個嬌驕二氣出來了,你以後日子不好過。」二老太太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
  
  上官夜離身子跪得筆直,雙手穩穩地,執拗地舉著茶杯道:「老祖宗,二老太太,娘子她嫁給了我,我就要疼她,寵她,不能讓她受一丁點的苦,今兒不是她不來,是離兒不讓她來,所以,就讓離兒代她敬這一杯茶吧。」
  
  老太君深深地看著上官夜離,這個孫子讓她疼到骨子裡去了,她突然明白,離兒這不是要敬茶,而是在表明一種態度,他要在孫兒媳婦進門的第一天就向全府的人宣告,誰也莫想欺負那才進門的新媳婦,不然,他那臭脾氣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可是,離兒啊,你不知道這樣,你以後會很辛苦嗎?你那媳婦也會更辛苦嗎?你這樣護得嚴實,會讓她遭更大的嫉妒,讓那些人更加挖空了心思對付她啊。
  
  「離兒,莫要任性,這杯茶,還是讓你媳婦來敬吧。」老太君沉聲說道。
  
  心裡,對那個恃寵而驕的孫兒媳婦有了一點點怨懟。
  
  就在這時,就聽一個清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老祖宗,是孫兒媳的不是,相公他走得太快了,孫兒媳沒跟得上,這園子又大得很,孫兒媳……迷路了。」
  
  老太君抬眼看去,就見婉清身穿大紅的對襟掐腰短襖,一條大紅百褶灑地金長裙,頭上挽了個墮馬髻,發中間插著一枝纏枝金步搖,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
  
  仔細看,她走路的姿勢有些不自在,素顏無妝的小臉上,眼底有一圈小小的暗影,只是眉如遠黛,目如燦星,小臉粉紅俏麗,眉目含情,走路時,秀氣的雙眉幾不可見的微蹙了蹙,老太君是過來人,自然明白她這是何故,心裡的那點子郁氣頓時消散。
  
  離兒那脾氣她是最清楚的,難得他肯這般對一個女子用心,他身子不好,不知道還能……算了,就由著他寵她好了,只要他過得開心幸福就好。
  
  「快過來,可憐見的,這府裡確實是很大呢。」老太君笑著向婉清招手,哪裡可能是迷了路,定是離兒霸道,不讓她來,她要等離兒走了後,才悄悄兒趕來,自然就要晚一些的。
  
  婉清忙上前去,在上官夜離身邊跪了下來,伸手去接上官夜離手上的茶。
  
  上官夜離眉頭一皺:「不是讓你在屋裡歇著麼?」聲音冷冷的,像金屬碰石一樣的脆硬。
  
  婉清笑吟吟道:「多謝相公關懷,今兒是妾身第一次進門認親呢,可不能不來,相公,茶給我吧。」
  
  婉清在門外站了一氣,屋裡的對話她聽得清清楚,他撩袍那一跪時,她剎時眼淚奔湧而出,原有的擔憂,害怕,全在那一跪中煙消雲散,他是古人,是從小就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裡長大的,他地位高貴,身體尊崇,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她還要強求什麼?
  
  上官夜離有些惱火,讓她別來,還是要來,是不相信他能在府裡頭護住她麼?冷了臉將茶碗一揚,起了身就去扯她:「起來,坐到椅子上去。」明明早上來坐起來都艱難,還非要逞強來敬茶,不知死活。
  
  婉清身子小,被他一扯就拖了起來,拽著往椅子邊,一屋子的人全看著他們,尤其是上官子怡,嘴角的那抹譏諷看得好刺眼,靖寧侯的臉越發的沉了,而老太君則是一臉的無奈,二老太太似笑非笑,寧華郡主則把手中茶碗往桌上重重一磕,鼻間冷哼了一聲。
  
  婉清知道,真要讓他把這茶替自己敬了,自己這傲嬌的名聲算是給打出去了,以後他若不在府裡,那陰刀子冷箭子還不知道有多少飛來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5:46

  第五十七章:敬茶風波
  
  「相公……」婉清苦著臉,拖著步子不肯坐到椅子上去:「讓我敬茶嘛。」
  
  「不行!說了我來。」上官夜離也不知道怎麼就別著一口氣了,寧華郡主越是氣,他就是越要寵著婉清,叫這些人知道,誰也不能欺負他娘子。
  
  「你……我知道,你肯定嫌棄我,嫌我是庶女,你原是要跟我四妹妹訂親的……嗚嗚嗚,你不想給我這個正妻的名分吧,你……」婉清眼圈兒一紅,嚶嚶地就哭了起來,嘴裡嘟嘟嚷嚷的胡說八道。
  
  上官夜離一聽,氣得火冒三丈,個小沒良心的,為了娶她,他費了多少心思啊,誰要娶那個嬌蠻的顧婉麗了。
  
  「你胡說些什麼?」他的臉更黑了,可一看她哭,他的心就揪得慌。
  
  「還說不是,你連媳婦茶都不讓我敬,你就是想讓長輩們都不認我,嗚嗚嗚。」婉清扯著他的袖子繼續哭。
  
  「哪有的事,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嗎?」他柔聲去哄她,一屋子的人都愕然地張大了嘴看著上官夜離,這還是靖寧侯府那個冷傲霸道的世子爺嗎?什麼時候見他這麼有耐心地哄過人啊?
  
  兩人正鬧著,就見外面蹦蹦跳跳地進來一個年輕人,「哥哥,嫂嫂第一天進門,你怎麼就把她弄哭了?」
  
  婉清抬眼看去,只見那少年站在門口,陽光灑了一肩,像是披著一身霞彩,從天而降的仙人,眉眼乾淨秀氣,俊朗中又不失天真,正睜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她,端的美正太啊。
  
  「不是說要去敬茶麼?快去。」某人看都不看那男子一眼,衝著婉清吼道,一張臉臭得像萬年的冰山。
  
  婉清感覺到週身冷氣嗖嗖的,不知道哪裡又得罪他了,忙依言過去跪了。
  
  那進來的男子卻是繞到她面前,歪了頭打量她:「你就是我的新嫂嫂麼?我是子墨,在府裡排行老六。」
  
  原來是上官夜離的弟弟,應該是寧華郡主的兒子吧,婉清對這個清新秀氣的男孩很有好感,嫣然一笑,大大方方地對他說道:「見過六叔。」
  
  「嫂嫂笑起來真好看,怪不得五哥中意你。」上官子墨笑容溫暖陽光。
  
  「你不用唸書了麼?」話音未落,上官夜離就板著臉,拎了他的領子往邊上一扔。
  
  上官子墨縮了縮脖子,一臉委屈地看著上官夜離,上官夜離眼睛一瞪,他就往老太君身邊蹭,小聲嘟囔,「嫂子今天認親,我這個做弟弟的總也要來看看吧。」
  
  老太君笑著對上官夜離道:「墨哥兒,過來。」
  
  上官子墨蹭到老太君的懷裡咕噥:「五哥總是凶巴巴的。」
  
  「他就那脾氣,你莫惹他就好了。」老太君慈愛的撫著上官子墨的頭,又問她:「可給你五嫂備了禮?」
  
  「自然是備了的,不然五哥又沒好臉子給我瞧了。」上官子墨從老太君懷裡鑽出頭來,大眼裡全是期待:「五嫂,快快敬茶吧,敬了我們都好給你禮物啊。」
  
  屋裡原本有點尷尬的氣氛,因為上官子墨的到來顯得自在了好多,婉清一一給老太君,靖寧侯和寧華郡主磕了頭,老太君和靖寧侯都賞了見面禮,老太君給的是一個碉花的翡翠白菜,婉清曾在前世看過國寶檔案,知道這東西有多貴重,忙讓一邊的碧草給收好了。
  
  她給老太太回了一件絨毛背套頭背心,這個時代的衣服基本都是開衫,很少有套頭的,但老人家穿套頭,又方便又貼身,老太君攤開在手裡好看了一陣,見那領子比一般的小立領子長了好幾倍,不由怔住,忍不住問婉清:「這個……」
  
  婉清笑著上前將背心拿在手裡,把領子捲了一卷道:「老祖宗,這是孫媳特意給您織的,冬天天兒冷,脖子嗆風,老戴個圍脖又太厚了,有這領子護著,您就不冷。」
  
  老太君聽了拿手往衣服裡去籠了籠,感覺確實又柔軟又暖和,不由眉花眼笑:「真是個可心的人兒,虧你想得周到,這大周朝下,怕也就我有這一件稀罕物了。」
  
  二老太太就在一旁瞪眼:「瞧這得瑟的,知道你得了個好孫兒媳婦,我們沒你命好。」
  
  這一說,一屋子的人就全跟著笑了起來。
  
  婉清又給二老太太敬茶,二老太太給了她一對玉麒麟,看著雖好,到底沒有了老太君給的大氣,自個兒先笑了:「我可沒你家那老祖宗氣派,侄孫媳婦你可別嫌棄啊。」
  
  婉清聽了忙道謝,又送了一雙絨線護膝給二老太太,婉清在娘家時,做過功課,靖寧侯是世襲制,上兩代老侯爺,也就是老太君的公公共生得有二子,大兒子就是老太君的丈夫老侯爺,因為在長,又很是爭氣,年輕時,非得自行下場考試,硬是三榜都中,成了當年難得的一個公卿世家裡出來的探花郎。
  
  而老太君是華家的嫡女,華家在大周朝可稱得上是天子腳下第一家族,華家嫡女最是嫁得榮光,不是親王妃,也是個郡王妃,宮裡的太后就是老太君的堂妹,進宮不久就被封為貴人了,後來又生了當今皇上,步步榮升,皇上繼位後,就成了太后,華家權勢一時無兩。
  
  華貴妃也是華家的嫡女,是老太君的堂侄女,太后的侄女,在宮裡,儼然就是皇后的待遇。
  
  老太君嫁給探花郎,算是高門低嫁了,所以,在靖寧侯府甚是得寵,老侯爺的第二個兒子則是好吃懶做,浪蕩無形,年輕時最是荒堂無忌,納了一個教坊裡的女子做妾室,寵得無非無天,最後弄得個寵妾滅妻,若不是探花郎侯爺壓制,華老太君強勢介入二老太爺的家事,上官府的二房怕就已經家破人散了。
  
  二老太太這人也算剛強,從老侯爺那裡分來的家財雖然被二老太爺敗去不少,但還是死命留下了些體已,又嚴加管束自己的一雙兒女,最後大兒子也就是靖寧侯的堂弟上官雲笙,苦練武藝,終於考上了武狀元,如今已經是福王帳下一名大將軍了,掌管著福王手裡十萬兵權,獨守北境一個邊塞重鎮。
  
  兒子帶著兒媳孫子去了邊關,女兒也嫁了,二老太太一個人便住著寂寞,老太君乾脆將她接了過來陪她說話,二老太太就一直住在侯府了。
  
  因著兩家的關係實在是密切,二老太太在侯府的地位也很尊崇,就是靖寧侯也對她恭敬有加,所以,婉清把回二老太太的禮也備得用心。
  
  二老太太接了那一對護膝也是笑得見牙不見眼:「這東西好,合我的心意,你看,她怎麼就知道我有老寒腿呢?老嫂子,你那背心是大周朝的稀罕物件,難道我這個就不是了?」
  
  老太君抿嘴一笑道:「再稀罕又如何,我要是想要,讓清丫頭再給我做一對就是。」言下之意,我自個兒的孫媳婦的東西,只要我想要,隨時都有。
  
  二老太太聽得直拿眼瞪她,兩個老人為了婉清的回禮像小孩子似的爭執,一屋子的晚輩瞧著就笑,那目光裡,自然也有不和諧的,婉清回頭時,就看到了雙妒恨的眸子正看過來,待她看仔細時,又瞧不見了,心下苦笑,做人果然還是要低調啊。
  
  靖寧侯給婉清的是一張圖,婉清當時沒瞧明白,只聽見老太君笑道:「孫兒媳,你公公可算是把上官府的傳家寶交給你了,你可要記得好生保管了,可不能弄丟了。」
  
  婉清聽得嚇住,忙想要去看那圖,上官夜離卻是一按她的手道:「不過一張廢紙罷了。」
  
  一旁的靖寧侯聽得臉色一沉,正要發作,老太君就道:「離兒說得也沒錯,這張圖說起來是個寶貝,其實是個殘的,只是一半,補不齊另一半,的確就是張廢紙。」
  
  靖寧侯聽了就道:「娘,雖說難以補齊,但終歸還是有希望的,總不能就此扔了吧,畢竟是爹傳給兒子的,兒子自然是要傳下去的,清丫頭既然是世子夫人,給她保管是再合適不過的。」
  
  雖是自己是世子夫人,可寧華郡主還是侯夫人啊,靖寧侯年紀並不大,不過三十幾歲的樣子,寧華郡主就更年輕了,看著不過三十出頭,這張圖不交給寧華而交給自己,靖寧侯要麼就是不信任寧華,要麼就是對這張圖已經失去了信心。
  
  婉清眼角餘光掃向寧華郡主,果然見她臉色不豫,不過也並無太大的意外,看來是事先就知道了的,婉清的心這才落妥了些。
  
  不管如何,靖寧侯肯將上官府的傳家寶傳給婉清,有用沒用,都就表明了一種態度,就是婉清在靖寧侯府的地位,僅次於寧華郡主,是正經的世子夫人,將來上官府的宗婦,如果上官夜離有命繼承爵位的話,婉清還是將來的侯夫人。
  
  婉清就送了靖寧侯一雙皮手套,用硝好的羊皮做的,兩面平滑細膩,戴在手上騎馬,最能護手了,靖寧侯冷清的臉上也不由掛了絲笑容。
  
  到了寧華郡主跟前時,寧華郡主喝了茶,拿出一對通體翠綠的翡翠手鐲來,上官子怡一見,呀了一聲道:「娘好偏心,這對手鐲可是太后娘娘賞的,女兒可是肖想多時了,偏不肯給女兒。」
  
  寧華郡主嗔她一眼道:「你嫂嫂可是咱們府裡頭的世子夫人,娘以後還要倚仗著她孝敬我呢,當然要把最好的給她啦。」
  
  老太君聽了這話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二老太太就在一旁笑道:「郡主就是大氣,那對鐲子我看著都眼饞呢,到底是宮裡來的,著實是好東西。」
  
  老太君這才笑道:「老五家的,你就拿過來給你二老太太瞧瞧,讓她過過眼癮。」
  
  婉清聽了就不敢將鐲子交給碧草,只好自己雙手捧了,謝過寧華郡主,起了身向二老太太走去,可還沒走幾步,身子不知被什麼絆住,整個人便向前一蹭,手中那對玉鐲就從手中飛了出去,只聽得一聲光當脆響,那對翠綠的手鐲立即摔成了好幾截。
  
  整個屋裡頓時響起了一陣抽氣,就聽三少奶奶陰陽怪氣地說道:「喲,五弟妹這是怎麼了,誰推了她一把吧,不然好好兒的,怎麼會絆腳了。」
  
  婉清回頭看去,就見上官子怡不動聲色的往寧華郡主身邊挪了挪步子,剛才自己並不是被什麼絆了腳,更不是有的推了自己,而是自己的長裙被人踩著了,一個不慎,才會身子踉蹌的。
  
  可如今,根本就沒有證據,就算有人看見了上官子怡的小動作,怕也沒有人肯指出來,自己怕是要吃啞巴虧了。
  
  而三少奶奶這話是在幫自己麼?她又憑什麼幫自己?婉清不由側目看向三少奶奶,三少奶奶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五弟妹,我是個直性子,平日裡最是口直心快,我看你剛才可是小心又小心的樣子,那手鐲可是太后娘娘賞下來的,又是二嬸子給的,給你一千個膽子也不敢當著這許多人的面打碎啊。五弟妹,你說我這話說得對不對。」
  
  這還能說什麼?她為自己說話,能說她說得不對麼?否定她的話,那就是承認鐲子是自己有意摔的?那不是對寧華郡主不敬麼?新婚第二天,頭一天見公婆,就把婆婆給的見面禮給摔了,這可是大不敬,就算是給罰跪祠堂也不為過。
  
  婉清尷尬得要哭了,苦著臉道:「我確實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承認有人絆她了。
  
  寧華郡黑沉著臉站了起來道:「老三家的,你可說清楚了,誰絆她了,這裡誰都離她三尺遠,誰能絆得到她?這對鐲子摔了也就摔了,我也相信清丫頭不是故意的,只是到底是我精心挑選了的東西,給摔碎了,就感覺一片心意都被人扔進冰窟裡了似的,有點不痛快,但也決對不會如何怪罪於清丫頭,老三家的你這樣說就很不地道了,清丫頭身後就只有我和子怡,難不成你認為是我和子怡推了她?」
  
  上官子怡怯怯的躲到寧華郡主的身後道:「娘,我可夠不著五嫂嫂,可別怪到我身上來。」
  
  一旁的大太太聽了就沉了臉,喝斥三少奶奶:「怎麼一桌子的茶果都沒堵住你這張嘴,一屋子的人就你話多。」
  
  三少奶奶被婆婆罵了,撇了撇嘴,賠了笑道:「母親,兒媳哪敢說二嬸的不是,不過是覺得這玉摔得蹊蹺罷了,那麼好的翡翠啊,我那妝盒裡可沒一件比得上這個的。」
  
  說著,目光就有些貪婪地盯著地上碎成幾截的玉鐲,口中喃喃道:「其實還是可以撿起來,打幾個玉耳墜子的……」一副很可惜的口氣。
  
  大太太聽了她這小家子氣的話,更覺沒臉,拿眼刀不住的剜她,三少奶奶到底還是有些畏大太太的火,沒有真的過來撿那地上的玉。
  
  「是啊,五嫂,你怎麼會突然站不穩呢,娘和妹妹離得你遠,自然是不可能推到你的,不過,你的丫頭不是站在你身邊麼?」上官子墨秀眉緊鎖,一副很意外的樣子向婉清走了過來,「呀,五嫂你看,你的裙邊上有個鞋印子,啊呀,對了,肯定是才走路的時候誰踩了你的裙擺了,怪不得會摔了。」
  
  「五嫂的丫頭可是跟著五嫂走的,別的人離得都遠,要說踩,也只能是這丫頭不小心踩著了。」上官子墨的話音剛落,上官子怡就接口道。
  
  碧草頓時嚇住,顫了聲道:「奴婢冤枉啊,奴婢沒有踩少奶奶的裙擺。」
  
  婉清的心開始往下沉,一開始,她以為這個陰謀是衝自己來的,正覺得這下手之人未免也太低段,這種幼稚的手法也用,如今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衝著她的貼身丫頭來的,摔壞太后的賞賜是何等罪名,一個丫頭如何承受得起?
  
  碧草是自己的陪嫁,又是自己最貼心的一個,如果沒有她,自己在侯府將沒有幾個可以得用的人,除了碧草,不但讓自己斷了臂膀,他們還可以趁機塞人到自己身邊來當耳目,從此自己便成了半透明體,在她們面前便無秘密可言。
  
  果然又是一石几鳥的好計策啊,用一對本來就送出去的玉鐲子,換來這麼大的收益……果然都是宅斗的高高手。
  
  婉清不由抬眼看向上官子墨,這個眉眼乾淨陽光的男子,剛才他與上官子怡兩個一唱一和,配合得相得益彰,他,不會也是那種心懷歹毒之人吧。
  
  對上婉清清澈的眼神,上官子墨微怔了怔,臉色有些不自在,小聲道:「其實也沒什麼,一對玉鐲子而已,摔了也就摔了,娘都不生氣,五嫂你也就別怪你的丫頭了,讓她下次做事小心些就是了。」
  
  他的眼神無辜又純淨,可是,這話不就坐實是碧草的錯了麼?而且,還在逼自己親自責罰碧草,不然,就難以對得起寧華那一片疼愛自己之心,婆婆送的東西被你的丫頭摔壞了,你敢不責罰丫頭麼?
  
  所謂扮豬吃老虎,就是上官子墨這個樣子嗎?婉清真不知道他是無心還是有意,一時進退兩難,轉眸就看到碧草委屈又憤怒的眼神,她的心一酸,眼圈就紅了,當初,自己被林氏弄到濟庵堂去住了半年,如果不是碧草的忠心陪伴和護佑,自己怕是早就熬不住死了,碧草於她,不止是主僕,更是相依為命的姐妹,她決不讓碧草受這個苦。
  
  碧草看到了她眼裡的那抹心疼和堅決,忙搖了搖頭,自己撲通跪了下來,咬牙道:「五少奶奶,奴婢錯了,你責罰奴婢吧。」
  
  碧草與婉清長時相伴,兩人早就心靈相通,婉清只一個眼神,碧草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小姐才進侯府,第一天就摔了婆婆的見面禮,就算是她的錯,她也會替小姐頂,何況還被人構陷了,她知道小姐捨不得她,會護著她,可是,她也一樣要護著小姐啊,怎麼能讓小姐為難呢。
  
  婉清頓時被逼入維谷,傻碧草,她原本想好了托詞為她開脫,就說是自己不小心踩著裙子就是了,反正為了對鐲子總不能打死新進門的媳婦吧,可如今碧草自認了,她再要開脫,就是包庇了,婉清的心又氣又痛,一屋子的人,沒一個人幫碧草說情,都用各種眼神看著她,有同情的,那是老太君,有幸災樂禍的,正是開始時對她嫉妒的眼睛,還有看戲的,如三少奶奶,大太太,也有不知所措的,那是大奶奶李氏,還有一個則是漠然的,一副不關已事的樣子,那是四奶奶楊氏。
  
  婉清難得被如此萬眾囑目過,她在心中哀歎一聲,緩緩蹲下身來,小心翼翼地撿起那一截一截地斷玉,用帕子小心包好,輕聲道:「其實也沒摔那麼壞嘛,融了金,把斷口接起來,倒是可以變成一對金鑲玉的手鐲呢。」
  
  老太君立即接口道:「你這丫頭就是聰明,我看也行,只是圈兒會大了些,讓金玉堂的師傅幫你改改,倒是變成了件新花式呢。」
  
  「嗯呢,老祖宗和孫媳想到一塊去了,我打算著金上還碉些雲朵兒,正好和玉上的花紋相配呢。」婉清故作輕鬆地說道。
  
  責罰是少不了的,但願能罰輕一些吧,婉清的心在滴血。
  
  「離兒媳婦還是個有情義的呢,你那丫頭摔了這麼好的一對鐲子,你都捨不得責罰她,還想著為她開脫呢。」大太太的話酸酸嘰嘰的,卻正好提醒了滿屋子的人。
  
  老太君臉色沉了一沉,瞪了大太太一眼,歎了口氣道:「那丫頭也是無心之過……又是剛進咱們府裡頭,咱們家也不是那小門小戶的不拿下人當人看的人家,寧華,既是摔了你的鐲子,你就看著辦吧。」
  
  婉清感激地看著老太君,老太君這話只差沒說讓寧華郡主就此罷休了。
  
  寧華郡主聽了乾笑了笑道:「不過是一對鐲子罷了,老太君您都發了話,兒媳還怎麼好責罰她,只是,到底是摔了太后娘娘賞下的東西,不責罰於太后那邊也說不過去,那就依了老太君的,罰輕一些,來人啊,把這丫頭拖出去,打三十板子。」
  
  三十板子還是輕罰?這一頓板子下去,碧草不死也得殘啊,婉清的眼淚頓時就盈了滿眶,寧華郡主的令都下了,就是老太君也不好再說情了……
  
  一時,兩個粗壯的婆子走了進來,一人一邊就往碧草身邊來,婉清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滴下去,眼巴巴地看著碧草,碧草的臉色蒼白,眸中有著無盡的依戀和不甘,婉清想起自己曾經對碧草說過的話:放心,有我的一口飯吃,就不會餓著你。
  
  言猶在耳,如今卻要眼睜睜看她赴死,誓言就是如此的不可靠麼?她突然就想要不顧不顧的衝上去,抱住碧草,哪怕又要再回到濟庵堂那個冰冷的草房裡……
  
  碧草對她猛搖頭,那兩個婆子已經圍了上來,正要伸手去拖碧草的手,婉清閉了閉眼,心中一片悲涼。
  
  「我娘子的人,誰敢動?」一條清冷的聲音在在大廳裡淡淡地響起。
  
  婉清睜開眼來,巴巴地看著上官夜離,上官夜離的目光冷漠地越過她,慢悠悠地起了身,走過來,清冷冷地看著那兩個婆子。
  
  那兩個婆子頓時感覺自己的腳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吶吶地不敢上前,但也不敢退下去,同樣眼巴巴地看向寧華郡主,寧華郡主的臉色很不好看,上官夜離是在挑戰她的權威,當著所有親戚的面,公然與她這個繼母作對,讓她下不來台,她盡力平息著胸中的怒火,盡量量讓自己優雅淡然地轉過頭去,然後,眼睛微濕地看向靖寧侯,這種時候,她發火或是妥協都不是最好的方式,所以,她把解決的權力交給了她的丈夫,靖寧侯,她想看靖寧侯的態度。
  
  靖寧侯收到了她的目光,卻是眉頭微蹙了蹙,俊雅的眸子微瞇了瞇,他這個小動作寧華郡主很熟悉,曾經有次,她的貼身丫頭打碎了他書房的一個墨玉筆洗時,他就是這個表情,然後,那個陪她一起長大的丫頭被他輦了出去。
  
  靖寧侯很不高興,寧華郡主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但是,她不會妥協,這一場,不止是她和繼子之間的紛爭,更是她給兒媳婦的第一個下馬威,也是她在侯府地位的體現,如果她妥協了,那這個新進門的小妮子是不是就可以恃寵而嬌,從此不把她這個繼母看在眼裡了呢。
  
  「離兒,你要為一個丫頭與為娘作對嗎?」寧華郡主的聲音很低沉,似在壓抑即將暴發的怒火。
  
  「我娘早死了。」上官夜離的聲音沒有半點感情,冷冰冰的如同金屬相碰。
  
  「你……」寧華終於破功,氣得胸口急劇起伏著,轉過頭含淚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此時卻正耷拉著眼皮,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只差沒打出小呼嚕來。
  
  寧華郡主再一次石化,心中暗罵:個老狐狸。
  
  眼皮一挑,她看向了排排坐著的某個女人。
  
  「五弟,你也是的,不就是個丫頭麼,打就打了,丫頭犯了事不罰幾下,侯府的規矩還不得亂了套了,二嬸子是心慈,換了別人,犯下這麼大的錯,早就直接亂棍打死了。」開口說話的是二奶奶馮氏,她是寧華郡主的姨侄女。
  
  三少奶奶聽了也笑道:「就是,就是,可別為了一個丫頭傷了母子情份,啊呀,二老太太,您喝了三盞茶了呢,我還等著弟媳婦來認我這個三嫂子,我也好痛痛快快地喝碗茶呢。」
  
  二老太太聽了笑道:「你這猴兒,我老太太就多喝了一碗茶也被你惦記了,要不是看你平日介對我孝順,我還以為你嫌棄我在府裡白吃白喝了呢。」
  
  三少奶奶聽了立即大聲道:「冤枉啊,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嫌棄二老太太您啊,我討好您還來不及呢,等堂弟回府,您搬回去住時,記得把您那屋裡的好東西賞我兩件兒。」
  
  二老太太聽得哈哈大笑,屋裡被這兩個人一笑一鬧,大家選擇性的都忽略了碧草的事情,寧華郡主對那兩個婆子一瞪眼,那兩婆子就偷偷上前去拖碧草。
  
  上官夜離把婉清一拽道:「還杵這做什麼?帶著你的人回去。」
  
  婉清聽得一楞,有點沒反應過來,「茶禮還沒敬完呢……」
  
  上官夜離瞪她一眼,一手拽著她,一手拎起碧草的衣領子,晃晃悠悠,卻是毫不費力的往外走,那兩個婆子哪敢從他手下去搶人,倒是鬆了一口氣,垂手立在一旁。
  
  一屋子的人全都愣了神,寧華郡主氣急,忍不住說道:
  
  「顧氏,你的眼裡也沒有我這個婆婆麼?」
  
  這一招狠,兒子沒辦法,兒媳定然是不敢違命的,婉清無奈地回頭,想頓住腳,她沒膽子在第一天就跟婆婆唱對台戲啊。「母親……兒媳……」
  
  她話音還未落,整個身子就直直地飛了起來,某個麵攤男人直接把她從大廳裡扔出去了……屋裡一陣驚呼。
  
  等雙腳輕巧地著了地時,婉清的頭還有點暈,屋裡那個明明晃悠悠的男人卻是瞬間提著碧草一起出來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只是臉色蒼白,便移開目光,扔了碧草,逕直先走了。
  
  某個男人在生氣,後果很嚴重!
  
  婉清在原地頓了頓,抬眼見碧草也是一臉蒼白,但卻完好無缺,婉清不由覺得宛如隔世,動情的張開雙臂抱住碧草,聲音有些後怕:「對不起,差一點就讓你挨打了。」
  
  「沒事,沒事。」碧草對她的這種不顧身份的行為有些不自在,心裡卻是很感動,遲疑了一秒,忙掙脫出去,侯府來往的下人多,若讓人看見少奶奶這樣,肯定會遭閒話。
  
  看婉清還有些發愣,碧草指了指前面晃得很慢的上官夜離好心提醒:「少奶奶,爺在生氣。」
  
  婉清忙丟下碧草追了上去,歪著頭睃那人的臉色,一臉狗腿的笑:「相公,今天天氣好好哦。」
  
  某人連一個表情也欠奉,仍是晃晃悠悠的走,婉清大膽去牽他的手,他的身子微怔,眼睛朝前,目不斜視,被她抓住的兩根手指動了動,卻沒有掙開,婉清笑著將他的大掌拉起,攤開來,邊走邊看:「呀,相公,你的婚姻線好長哎,咦,這裡分了叉,分出好多細線呀,你不會還娶很多小老婆吧,不行啊,你答應過我的,不能有通房,也不能有小妾,我這麼喜歡你,你可不能辜負我……」
  
  聽她像只小賴皮狗似的巴在身邊碎碎念著,黑沉的臉上終於有了些波紋,大掌輕輕將她調皮的小手包裹住,薄唇微微翹起,那晃悠悠步子也變得閒適了些,天氣好像真的很好呢。
  
  「相公,園子好大哦,你帶我逛逛吧,省得我以後迷路。」抬眼看到他嘴角的微笑,婉清偷偷笑得像只小狐狸,拉著他大手兩頭晃。
  
  他沒說話,腳步卻是改了方向,朝著園子裡開處正好的一片杜鵑走去,艷麗的花叢中,一隻隻美麗的彩蝶在花間飛舞,婉清順手摘下一朵來,歪了頭上下打量男子,一踮腳,插在男人的鬢間,呵呵直笑:「相公,下次你再扮人牙子的時候,插上這朵花吧,你上回那花忒俗了。」
  
  上官夜離唇邊的笑意立即消失,低頭狠狠地瞪她一眼,將鬢間的那朵花摘了下來扔在她的臉上。
  
  婉清嘟嘟嘴,切,又生氣了,壞心眼的就是想逗他:「其實你扮女裝也很好看呢,以前我在府裡頭看過演旦角的,就是男子扮的吧,那唱腔,可真夠勾魂的,我和煙姐姐兩個還跑去後台偷看他呢。」
  
  話音未落,那個就甩了她的手,對著跟過來的長隨秋石道:「以後看緊了,不許少奶奶看戲。」
  
  說著,人就大步流星而去,那步子,哪有一點晃悠。
  
  婉清拔腿就追,「喂,你等等我嘛,要是你去演旦角,肯定比那個人更好看呢,相公,我說的是真的。」
  
  前面的步子就慢了些,婉清又上前牽住了他的手,身子半倚著他,一步一挪,神情很愜意:「相公,太陽曬著好舒服哦。」
  
  他就伸了一條胳膊環住她,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步子也很輕緩,婉清舒服地歎了口氣,差一點就在他懷裡睡著了。
  
  「世子爺,該吃藥了。」一個清淡的聲音很不和諧地在一旁響起。
  
  婉清忙直了身子,從上官夜離的懷裡鑽出來,抬眼看去,只見一個表情嚴肅的僕婦躬身站在上官夜離的身側。
  
  「見過少奶奶。」上官夜離冷冷地說道。
  
  那僕婦微怔了怔,便立即走到婉清的面前,規矩地給婉清行了一禮:「見過少奶奶,奴婢夫家姓韓。」
  
  韓嬤嬤?是上官夜離的奶媽嗎?婉清忙笑著拿了個荷包遞給她:「韓嬤嬤不用客氣,以後院裡的事還要嬤嬤多多操心。」
  
  韓嬤嬤接了荷包,垂眸回道:「奴婢分所應當,少奶奶儘管吩咐。」
  
  態度不卑不亢,行止也很規矩,到底是大家子裡訓練出來的,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精幹爽利的勁兒。
  
  「相公,回去喝藥吧。」婉清也想看看上官夜離喝的是什麼藥,更想弄清楚,他究竟是什麼病。
  
  一進院子,就見張婆子在院子裡來回走動著,見婉清和上官夜離回來,忙笑著上前行禮:「奴才張家的見過世子爺,見過少奶奶。」
  
  上官夜離輕哼一聲,算是回應,婉清道:「媽媽一大早兒在院子裡做甚麼?」
  
  張嬤嬤跟著往前走,邊走邊道:「少奶奶新婚第一天,院子裡的人都還沒認主呢,奴才就幫少奶奶把人都叫齊了,一會子拿了名冊來給少奶奶看,少奶奶也仔細瞧瞧,哪些個是得用的,哪些個是吃混飯的,該添的添,該減的減,把咱這院子裡的規矩給立起來。」
  
  還真是能幹啊,管家應該是韓嬤嬤吧,自己還沒接手這院子呢,這就開始爭權了?還調擺到自己頭上去了,仗著林氏給她撐腰麼?
  
  婉清就轉眸看了韓嬤嬤一眼,卻見她神色淡定,臉上一絲不豫都不見,心中佩服她的忍功。
  
  「張嬤嬤,這些事先不急,世子爺要喝藥呢,紫絹姑娘在不?讓她侍候爺喝藥。」婉清四兩撥千金的把話繞開了,張婆子是林氏給的,就算要收拾,也不在這一天,她不想讓侯府的人看出自己與陪房的關係都不好。
  
  張婆子怔了怔,乾笑道:「這倒是,爺的身子是第一重要的,奴才這就進去吩咐紫絹姑娘。」
  
  儼然當自己是這院子裡的大總管了,紫絹是侯府的丫頭,是上官夜離的人,憑什麼聽她的吩咐?
  
  婉清但笑不語,扶著上官夜離進了屋。
  
  屋裡紫絹見上官夜離進來,忙上前來幫他更衣,上官夜離就靜靜地站在穿堂裡,紫絹站在他身前,兩隻白晰纖巧的素手就伸到了上官夜離的頸間,幫他解著領上的風扣,神情溫婉端莊,婉清就端坐在椅子斜睨著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也抬眼看她,觸到她眼裡的不善,眉頭微蹙了蹙,退後一步道:「娘子,過來寬衣。」
  
  紫絹的手就僵在了半空,愕然地看著上官夜離,這是她做了好幾年,早就做熟了的差事,少爺竟然……不要她做了。
  
  婉清笑咪咪的走過來,溫柔地對紫絹道:「不是說爺要喝藥麼?你去看看可熬好了。」
  
  紫絹的臉色這才自然了一些,福了一福,默然地進了後堂。
  
  婉清就動手給上官夜離解扣子,紫綾拿了件上官夜離的常服在手上,立在一邊。
  
  「相公,你太高了,彎下來些。」踮著腳,婉清腰疼,昨夜的後遺症還沒過去呢。
  
  上官夜離就彎了腰,讓她夠得著一些,抿了抿嘴道:「以後我自個來吧。」
  
  算你有覺悟,婉清笑得更加溫柔了,一旁的紫綾很上道的將衣服遞給了她。
  
  紫絹就端了一碗黑糊糊的藥過來,婉清老遠就聞到一股子中藥味,不由皺了皺眉頭,紫綾就端了一碟蜜餞立在一旁。
  
  上官夜離端起藥碗試了下溫度,然後仰頭,一乾而淨,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婉清忙拈了顆蜜棗塞他嘴裡,「相公,很苦吧。」
  
  他幽深的眸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道:「習慣了。」
  
  很簡單的三個字,卻讓婉清的心發酸,又在他嘴裡塞了顆蜜棗,他接過後道:「不吃了,太甜。」
  
  韓嬤嬤見上官夜離吃完了藥,便躬身退下,婉清忙道:「嬤嬤。」
  
  韓嬤嬤站住,抬頭看她,婉清道;「院子裡的人都請進來讓我瞧瞧吧,拿了名冊過來對一對。」
  
  韓嬤嬤應聲退下了,張婆子在一旁就直了身子,腰背挺得筆直。
  
  一會子韓嬤嬤果然把人都叫了進來,連著上官夜離身邊的幾個長隨小廝都沒落下,在外頭候著。
  
  韓嬤嬤把冊子遞到婉清手上,「少奶奶,清安院有一等大丫頭兩個,是爺貼身用著的,就是紫絹和紫綾,二等丫頭四個,管著爺屋裡的針線衣服和屋裡清潔,三等丫頭四個,管著院子裡的雜事……」
  
  婉清聽得訝然,清安院就上官夜離一個主子,上上下下服侍的就有三十幾個,還不帶他身邊的長隨小廝,如今自己嫁過來了,又帶了三房人,和六個陪嫁丫頭,一起算起來,得有四十好幾個了,可以開個小公司了。
  
  韓嬤嬤辦事很有條理,先從屋裡的介紹起,說到院子裡的,就只是按執事來分,婉清看著就清楚多了,也更加明白院裡平日期的習慣和章程,侯府的規矩確實要比顧家大得多了,差事也分得細,每一項事情都有專門的人打理,遇上什麼錯處,也能追究到人,看得出,韓媽媽確實很能幹。
  
  認過人,又都打發了賞錢,婉清便讓那些人都退下,只留了韓嬤嬤和張婆子在屋裡。
  
  「少奶奶,這是少爺庫房裡的鑰匙,還有這些奴婢們的名冊身契,奴婢一併交給少奶奶了。」韓嬤嬤介紹完後,又雙手托著一大串鑰匙和名冊呈上。
  
  婉清沒有接,靜表地看著韓嬤嬤,不知道她是真心要交出權利,還是在試探自己,韓嬤嬤態度恭謹有禮,婉清不作聲,她就一直托舉著,半晌,婉清才道:「這些東西……」
  
  一旁的張婆子就在清嗓子,眼珠子使命往婉清身上睃。
  
  「以後還是由嬤嬤管著吧,我年輕,又初來乍到的,很多事情還要嬤嬤多多提點一二呢,嬤嬤是爺的奶娘,爺信你,我也就沒有不信的道理。」
  
  韓嬤嬤聽了抬眼看婉清,精亮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婉清便笑對她點頭,韓嬤嬤平靜無波的臉色總算有了絲變化,「院子裡有小廚房,爺有些挑食,有時候不想去上房了,就自個兒在屋裡弄吃的,爺不喜歡吃姜蒜,也不喜歡太辣的,吃蝦會起疹子……」拉拉雜雜的說了好一大通,婉清卻聽得很高興,讓豆芽兒一一記下了,她知道,韓嬤嬤至少已經不牴觸她了,能先提醒上官夜離的生活避忌,便是一總交好的態度。
  
  韓嬤嬤退下後,張婆子臉色很不好看的站在屋裡,婉清便讓碧草拿了小杌子給她坐,張婆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端起小几子上的茶一飲而盡。
  
  「嬤嬤心中可是有氣?」婉清半挑了眉道。
  
  張婆子臉上掛了絲乾笑:「奴婢哪敢啊,少奶奶是主子,少奶奶說什麼奴婢只有聽從的分。」
  
  這話明顯就帶了怨氣,婉清便道:「這倒是實在話,你就是個奴才,主子說什麼,你當然只有聽的分。」
  
  張婆子聽了臉色更黑了,渾濁的眼眸裡泛起一絲凌厲之色,婉清只當沒瞧見,今天她算是給張婆子一個不小的排頭吃了,很明顯,張婆子是想給韓嬤嬤一個下馬威,一進來就要奪韓嬤嬤的權。
  
  以前的婉清在顧家最是柔順木訥,幾個姑娘裡,只有婉清是最好拿捏的,張婆子花了大價錢才得了這門好差事,而林氏又信任她,把婉清的嫁妝都交到了她一個奴才手裡管著,自然是以為能拿捏得了婉清的,
  
  所以,一大早,她就自作主張,把院裡的人全集合起來了,想藉著婉清的名,把看不順眼的給裁幾個下去,又提幾個顧家來過來的人,可沒想到,婉清根本就不理她這一套,竟然還是把院裡的管事權交給了韓嬤嬤,這讓她如何不氣。
  
  你的嫁妝還捏在我手裡呢?姑爺一看就不是個長命的,哼,將來,姑爺要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不哭著求老娘,張婆子在心裡暗暗咬牙。
  
  「嬤嬤屋裡有幾口人啊?」婉清不動聲色地問。
  
  張婆子的臉色這才緩了些,忙道:「奴才家裡有四口人,奴才的男人,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十四歲了,正好可以進來服侍奶奶。」
  
  婉清漫不經心的道:「十四了啊,要出門子的年紀了,那你兒子呢,多大了?」
  
  張媽媽被婉清一句要出門子了驚得一身冷汗,回道:「奴才那兒子十六了,以前是跟在大爺身邊的,如今也一併過來了,當家的以前在莊子上是個莊頭,如今那莊子也一併陪過來,正在莊子上呆著,少奶奶這裡還有兩個鋪子呢,太太沒讓以前管鋪子的人跟來,鋪子還營著業呢,要是關停了多可惜呀,少奶奶還是早些個經營起來才是正經呢,女孩兒家嫁了,嫁妝就是體已錢,可得管好了。」
  
  這麼快就打兩外鋪子的主意了麼?婉清淡淡一笑,「也是,我跟前也沒幾個得用的人,我又是個不懂庶務的,既然媽媽的男人和兒子都是能幹的,那不如就讓他們兩個幫我管著鋪子吧,每月只需把賬冊給我瞧瞧就行了,嬤嬤是太太給我的人,我不信你,還信誰?」
  
  張婆子聽得大喜,沒想到兩個鋪子這麼容易就給交給她了,這個三小姐果然是個木頭疙瘩,連這點子防範之心也沒有,管兩個鋪子可比管著這院子裡的雜事更有油水,更重要的,她可以慢慢想法子把那鋪子掏空了,地契都在她手上呢,以後那嫁妝還不得都是她的?
  
  張婆子走後,方媽媽擔憂的問婉清:「少奶奶就這麼相信她?我看她那樣子就是個奸詐的,您還是防著點好。」
  
  婉清聽了笑道:「我就是怕她太老實了呢。」太老實,她怎麼好抓把柄,又拿什麼借口收拾那一家子?
  
  方媽媽等還要勸,就聽得裡屋光噹一聲響,一旁的紫絹和紫綾兩個聽了立即往裡屋沖,「不好,爺發病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6:19

  第五十八章:痛揍寧華
  
  婉清心猛然揪起,病發?病發!一直以來,她以為他的病不會是真的,或者就算有病,也不是真的很重,他說過,他不會丟下她一個人的,可是,可是他真的病發了。
  
  婉清呆在原地,像一座石雕一樣一動不動,方媽媽也急急的跟著紫絹往屋裡去,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看婉清:「少奶奶,你這是……」
  
  婉清眼神迷芒地轉過頭來看方媽媽,方媽媽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無助又惶恐的婉清,心不由一窒,一把將她的頭攬進懷裡,哽聲道:「無事的,無事的,爺……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可惜,這樣蒼白無力的安慰,連方媽媽自己都不相信,她也和婉清一樣的擔心害怕,若是世子爺真的只有半年的壽,那少奶奶她……方媽媽不敢往下想,拍了拍婉清的肩,柔聲道:「去看看吧,爺這會子肯定也很難受。」
  
  婉清的心一陣抽畜,想起昨晚一夜旖旎,他的疼愛,他的寵溺,前世今生,再沒有一個人曾經對她這樣好過。
  
  提了裙,她發瘋一般的衝進裡屋,就看到床上之人雙手痛苦地抱著肩,抽畜成了團,原本薑黃的臉此時脹得紅紫,身上大汗淋漓,婉清的心像是被刀絞碎了似的,撲了過去,緊緊抓住上官夜離的手:「相公,相公,你怎麼了?你哪裡痛?」
  
  一轉身,看到紫絹和紫綾兩個站在床前,一個拿著帕子,一個拿著根小木棍,她不由心火直冒,衝著紫絹吼道:「快去請太醫,請太醫呀,沒看到爺正病著了嗎?」
  
  紫絹眼中含淚,搖頭道:「少奶奶……爺這病,太醫來了也沒用,都是老毛病了……」是看得多了,所以心都麻木了吧,怪不得,兩個丫頭淡定得很,婉清的心更加疼痛了起來,搶過帕子幫上官夜離拭著汗,喃喃道:「相公,很痛嗎?我幫你揉揉。」
  
  上官夜離痛得有些迷糊,他雙眉緊蹙,身上不停地發著抖,額前的皮膚卻是滾燙,婉清忙對紫綾道:「去打些冷水來。」
  
  紫綾怔了怔道:「少奶奶,太醫說了,爺沾不得冷水的。」
  
  那就讓他這麼高燒著?哪個死太醫說的?婉清想起那群連綠豆都不敢用作藥的庸醫,心中更是惱火,冷聲道:「我讓你們去打冷水你們就去,再囉嗦把你們打出府去。」
  
  紫綾嚇得臉色一白,看了紫絹一眼,紫絹也沒想到婉清會如此凶蠻,對紫綾嚕嚕嘴,紫綾忙去了耳房,打了一盆冷井水來,婉清扯了床頭的一條枕巾往盆裡搓,擰乾了水敷在上官夜離的額頭上。
  
  紫絹悄悄地退了出去,婉清沒注意,見方媽媽在,便道:「媽媽給倒些酒來吧,度數越高越好。」
  
  方媽媽依言倒了酒來,婉清解了上官夜離的衣服,拿酒給他擦身,上官夜離感覺身灼燒般的痛輕緩了許多,微微睜看眼,就看見婉清一臉心痛地看著他,小手在他身上忙碌著,他一把捉住她撫在額頭上的手,艱難地說道:
  
  「娘子,別……別怕,我不會……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婉清的淚便奪目而出,她一直憋著一口氣,要自己堅強,不要哭,不要哭給任何人看,可他一開口,滿腹的委屈,擔憂,惶恐,害怕就全湧了出來,收都收不住。
  
  上官夜離掙扎著抬起手來,大掌輕撫著她臉上的淚水:「娘子,莫哭,你哭,我難受。」
  
  婉清拍的一下揮落他的手,怒罵道:「難受你就快點好起來啊,你這個騙子,你說了不會扔下我一個人的,你說話要算數,你要敢一個人走,我……我就把你抽筋扒皮,碎骨剁肉,讓你死無全屍。」
  
  邊罵,小手還不停地幫他擦著身,淚水像斷了線珠子,怎麼也流不完。
  
  上官夜離的嘴角微微翹起:「娘子……你好凶。」
  
  婉清幫他換了塊巾子在額頭上,罵道:「知道我凶吧,那你就別在床上給我裝死,快點好起來,你還沒帶我在園子裡好好逛的呢。」
  
  又一陣疼痛襲捲而來,上官夜離再一次陷入半昏迷,婉清急急地讓紫絹換了盆水,又拿酒幫他擦身,這病來得急,她一時還找不到病因,更不知道要用什麼藥才好,只能用些簡單的應急措施,治不好他,給他減輕些痛苦也是好的,高燒之人,不趕快退燒,會燒成傻子的。
  
  婉清正拿著換下的帕子在盆中搓洗,就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她心中一喜,以為是太醫來了,但隨即就聽到了老太君顫巍巍的聲音:「離兒,離兒,你怎麼樣?老祖宗來看你了。」
  
  婉清才收住的淚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她沒空起身,現在救上官夜離才是第一位的,於是,從水盆裡拿起巾子擰乾,繼續往上官夜離額頭上敷,老太君一見大喝道:「清丫頭,你在做什麼?」
  
  婉清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有一個人影衝了過來,拍的一下打在她臉上,「顧氏,你好大的膽子,你是想謀害我離兒麼?」
  
  婉清被打得眼冒金星,原本就是又急又憂又躁,突然挨這麼一下,心裡的怒火直往腦上衝,反正上官夜離要是死了,她也沒好日子過,也不管那人是誰,紅著眼吼道:「你哪只眼睛看我在害他了,他可是我的丈夫。」
  
  屋裡頓時響起一連串的抽氣聲,婉清這才看清來人,竟然是寧華郡主,心裡一咯登,壞了,她做了什麼?她剛才吼婆婆了,這要不要被關祠堂,進家廟啊。
  
  果然,寧華郡主大怒,捂著臉道:「反了,反了,竟然敢罵婆婆,來人……。」
  
  老太君皺了眉道:「寧華,清丫頭只是太擔心了。」
  
  寧華聽了狠狠地瞪了婉清一些,冷聲道:「把她拖開,別讓她害了世子爺。」
  
  她身後的兩個丫頭就去拖婉清,婉清身子骨小,一下子就被那兩個丫頭拖開了。
  
  她無奈,只能眼睜睜看著紫綾把上官夜離頭的濕布拿開,就聽寧華郡主道:「還沒有發作吧。」
  
  「回夫人的話,還沒有,只是在發汗。」
  
  這還不算發作?都病成這樣了?難道,還會有什麼更嚴重的?婉清傻傻地盯著床上的上官夜離,眼中又驚又慌。
  
  沒多久,果然見上官夜離又猛烈地抽一搐起來,整個身子都緊繃著,然身突然彈起,又重重地落下,如此三番幾次,上下折騰,身上泛起赤紅來,像燒灼了的紅炭,這還是活人麼?這樣燒下去,他的身還受得了麼?
  
  寧華郡主眼神莫測地看著上官夜離,雙眉緊皺,臉色陰沉。
  
  上官夜離的身體裡像安了彈簧似的,彈起又摔下了好一陣子,他似是不堪重負,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來,就聽紫綾在一旁說道:「來了,來了,發作了,紫絹姐姐準備好。」
  
  婉清瞪大了眼睛,緊張地盯著上官夜離,難道最嚇人的還在後頭麼?來了什麼?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兩個粗使婆子上拿根繩索上前去捆綁上官夜離,將他的手腳便都捆了個結實,而昏迷中的上官夜離突然就睜開了雙眼,原本深湖般美麗的眸子變成了藍幽幽的,眼裡放著如餓狼般的凶光,整個人都是曲扭著的,不對,床上的人哪裡還有個人的樣子?婉清嚇得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這還是她那個彆扭得可愛的相公麼?
  
  上官夜離嗷的一聲,凶狠地看著屋裡的人,呲牙裂嘴拚命掙扎,像是一頭被捆綁的困獸,想要跳出來誰時傷人。
  
  就見紫絹淡定的拿起手上的棍子,劈頭蓋臉的就朝上官夜離打去,邊打邊罵:「畜牲,滾出去,滾出爺的身體去,不要來害爺。」
  
  每一棒子都重重的打在上官夜離半裸的身子上,一捧下去,上官夜離就淒厲地慘叫一聲,身上就是一條血痕,紫絹定是常做這種事情的,久練之下,手上的力道也是大得嚇人,幾棒子下來,上官夜離被打得青腫一片。
  
  這簡直就是非人的虐待!再打下去,他沒病死也被打死了,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哪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婉清的心撕裂般痛了起來,大吼道:「走開,不要打他,不許打他。」她瘋了一樣,衝向紫絹,奪過紫絹手上的棒子,一把推開紫絹,她不相信有什麼怪力亂神,更不相信上官夜離被什麼鬼怪附體,他只是中毒,或者是中了某種類似於神經紊亂類的藥物,床上的人,是她的丈夫,是她要相依相伴共渡這一生的人,她不允許別人這樣對他。
  
  她撲過去,想要抱住上官夜離,想要安撫他,可是,身子被人粗魯地拖開,臉上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你瘋了嗎?你們別管他,紫絹,繼續用棒趕魂。」寧華郡吼道。
  
  紫絹又拿起棒子猛抽起上官夜離起來。
  
  婉清受不了的,她出離的憤怒,怒火灼燒得她快要失去理智,突然就覺得,寧華郡主在趁機虐待她的丈夫,一股無邊的恨意襲捲過來,猛地一腳踹向寧華郡主,寧華猝不及防被她踹翻在地上,不由大怒:「把這瘋婆子拖出去,拖出去打死。」
  
  婉清聽得更怒,她像瘋了一樣不管不顧地衝過去,騎上寧華的身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狂打,敢虐待我老公,老娘先打死你。
  
  一旁的人都嚇住了,五少奶奶瘋了,竟然痛打寧華郡主,老太君也懵了,她沒想到小小的婉清有那麼大的能量,竟然突破兩個婆子的阻攔,把寧華打在了地上,寧華郡主痛得嗷嗷直叫,大罵道:「你們是死的嗎?還不把她拖開。」
  
  婉清大怒,雙手狠狠地掐在她脖子上,聲音嘶啞地吼道:「誰敢過來,我掐死她。」
  
  撲過來的兩個婆子生生頓住了腳,老太君嚇暈了,顫了聲道:「清丫頭,你放手。」
  
  「不放,除非你們放開我相公,不許再打他。」婉清赤紅著眼,目光猙獰,像一隻隨時準備戰鬥的小獸,呲牙裂嘴,誰來就要咬誰一口的樣子。
  
  寧華被婉清掐得說不出發來,臉脹得通紅,再用一點力,只怕真的就會掐死,老太君慌了,忙道:「快,快依她的,放開離兒。」
  
  又好言對婉清道:「清丫頭,這是在給離兒治病,你清醒一點,快放開你婆婆。」
  
  「你們都出去,都滾出去,我相公我來治。」
  
  「好,好,好,你來治,我們都出去。」老太君揮手,讓一旁的紫絹紫綾幾個都退出去,寧華身邊的幾個婆子和丫環擔憂地看著寧華,不敢出去,老太君吼道:「沒聽少奶奶說嗎?滾出去。」
  
  那幾個人才不甘地退了出去,婉清這才放了寧華郡主,站起身來,上官夜離一被人解了繩索,就狂燥地往床下衝,婉清撲上去,緊緊抱住他的腰身,上官夜離雙手按住她的肩就要甩開她,婉清死命抱住他,顫聲喊道:「相公,相公,我是婉清,我是你娘子,你聽到了嗎?」
  
  上官夜離似乎清醒了一些,垂眸看了下來,婉清忙抬起頭,淚水雙流:「相公,你看清了嗎?我是你娘子,你快點好起來,告訴他們,你沒瘋,更沒有被什麼魂附體。」
  
  上官夜離的眼神有些迷芒,傻傻地抬手,老太君就在一旁抽氣:「清丫頭,你小心。離兒現在不清醒,怕他傷害你呀。」
  
  「不會,他很疼我,他肯定不會傷害我的。」婉清含淚帶笑,仰頭溫柔地看著上官夜離,輕聲問:「對吧,相公肯定捨不得打我的,對吧。」
  
  那只抬起的手緩緩落下,手掌笨拙地擦拭著婉清臉上的淚水,聲音嘶啞:「娘子,你又哭了。」
  
  婉清的淚水更加洶湧了,笑著說道:「嗯,我哭了,是你把我弄哭的,你沒良心,你生病嚇我,把我嚇哭了。」
  
  上官夜離眼裡儘是疼惜,撫著婉清的臉,聲音很慌張:「別哭,別哭,是我不好,我不好。」
  
  老太君在一旁看著長吁了一口氣,看樣子,離兒這一次的發作已經過了,看著相擁在一起的一對小人兒,她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可是,上官夜離身上還是很滾燙,婉清鬆了他道:「相公,你躺床上去,我給你退燒。」
  
  上官夜離乖乖的躺到了床上,婉清又開始用酒給他擦身,他就歪了頭,靜靜地看著婉清,一言不發,只是目光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老太君被婉清的剛才凶悍給震住了,先前還柔順乖巧的孫兒媳一下子變成了只小母老虎,這讓她太難以接受,現在看婉清又像個小乖媳婦,在細心照料上官夜離,心也跟著柔軟起來,不過才嫁過來一天,就對離兒死心踏地的維護,好,好,當初沒有娶錯這個孫兒媳婦。
  
  寧華郡主被打得鼻青臉腫,撫著脖子站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婉清,她活這麼大還沒被人如此暴打過,何況還是她想拿捏在手裡搓圓搓扁的兒媳婦,這叫她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尤其是,看她打了人後,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跟上官夜離那膩歪,心裡怒火就更甚。
  
  「來人啊,把這個犯上作亂的小賤人拖出去,重重打死。」
  
  婉清這會子頭腦清醒了些,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她竟然不止是吼了婆婆,而且還把婆婆暴打了一頓!這要在平時,借她一百個膽也不敢啊!會關祠堂?會送家廟,會休棄,還有可能會送官吧,可怎麼會是直接打死!
  
  心一橫,反正打也已經打了,要死要活也就那麼一回事,倒也不怕了,深吸了口氣,冷靜地說道:「婆婆就算要打死我,也讓要先把相公救醒了再說。」
  
  老太君聽寧華說要拖出去打婉清,她也有些緩過勁來,她下意識就想阻止,又覺得開不了這個口,畢竟兒媳打婆婆,可是大逆不道,大不敬,大不孝,寧華就算打死了婉清,也不算為過,所以,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可一聽婉清說要先救離兒,老太君眼睛一亮道:「你有法子救離兒?」
  
  「沒有,不過,能減輕他的痛苦,讓他少受點罪。」婉清老實地回道。
  
  「老太君,您不能太偏坦,這個賤人膽大妄為,連婆婆都敢打,不死她,咱們府裡頭還有規矩嗎?我這個婆婆還有臉做下去嗎?或者是靖寧侯府根本就不拿我這個郡主當一回事,連個小輩都敢動手打我?」寧華郡主心都快要氣炸了,竟然被個小丫頭打了,不懲治了,她以後還如何在府裡立足,她在靖寧侯府還有何顏面可言?
  
  「她能救離兒呢,寧華啊,你且稍安勿躁,萬事以離兒為先,她打了你,這會子也跑不到哪裡去,你要打要罰且先過了這一陣再說。」老太君也覺得頭痛得很,這個兒媳婦可真不是個好相與的,此事定然不會善罷干休,唉,家宅不寧啊。
  
  「她哪裡會治什麼病,老太君,您莫要聽她胡說,她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這口氣,兒媳無論如何也嚥不下去,這府裡,有我沒她,有她沒我。」寧華聽了更氣,老太君這會子還護著婉清,這賤人可是犯下了大不敬之罪,此事只要說出去,族裡的族規就能治死她,休了她還是小的,送進宗人府去,便是個直接打死。
  
  「誰說我不會治病了?我還救了皇上呢。」婉清其實不想拿這個出來顯擺,只是寧華郡主一副咄咄逼人,非要置她於死地的樣子,讓她又厭煩,又生氣,反正是要死,也懶得顧及那麼多規矩了,死也死個痛快吧。
  
  寧華郡主聽得愣住,這事她也是知道的,如今皇上病毒漸清,還真是靠了她的方子才好的,可這又如何,救過皇上就可以不受懲罰了嗎?
  
  「是啊,清丫頭可是救過皇上的,寧華啊,你先出去吧,有我在,我自會給你一個公道,讓清丫頭好生救治離兒。」老太君巴不得寧華郡主快出去就好,在這裡聒躁得很。
  
  「老太君,您看她這是在救人嗎?分明就是在害離兒,太醫吩咐過,離兒發病的時候是不能沾生水的,您看,她拿著帕子在冷水裡浸呢。」
  
  婉清一聽就小聲咕噥:「太醫還不肯我給皇上用綠豆解毒呢。」
  
  老太君原本還有些擔心,一聽這話,更加信了婉清幾分,也懶得再理寧華,只是對婉清說:「清丫頭,你別怕,就用你的法子救離兒。」
  
  寧華郡主也不好再鬧,她又不甘心出去,便站在一旁看著。
  
  婉清前世的媽媽就是個病體纏身的,身患糖尿病,高血壓,心肌梗塞多種病,尤其是糖尿病麻煩,能產生很多併發症,婉清為了幫媽媽減以痛苦,沒少看醫書,尤其是中醫方面的,用真空罐拔毒最是拿手,有時還用艾炙的法子,這會子看著上官夜離這症狀,一點也找不到病因出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身上有寒毒,而且是很深,不然,怎麼一發作就像打擺子似的,一會冷,一會熱呢?
  
  眼看著又一陣痛過去了,上官夜離清醒了一些,一睜開眼,就在尋找婉清,婉清忙過去握住他的手,撫著他的額頭問:「相公,你是哪裡痛?身上酸不酸?」
  
  「全身上下都痛,又酸又脹,痛到骨子裡去了。」看著眼前這張焦急又憂傷的臉,上官夜離的心裡甜甜的,又覺得很愧疚,說好了不讓她傷心,不讓她難過的,可是……
  
  不管了,反正火罐子也拔不死人,死馬當活馬醫吧……
  
  婉清讓方媽媽去拿個茶杯來,她細細的摸了遍杯沿,感覺還算平整,就讓上官夜離趴在床上,倒了點酒在杯子裡,點了火,將酒燒著,然後,順著上官夜離背後的肝腎俞那一條脈絡經道拔下去。
  
  老太君從沒見過拔火罐,見婉清將燒著的烈火往上官夜離背上蓋,嚇得一聲驚呼:「你做什麼?」
  
  寧華郡主冷笑道:「她是打算把離兒折騰死呢。」
  
  老太君嚇得臉都白了,終於沉不住氣道:「來人,拖住清丫頭。」
  
  「別,我才打了一個火罐呢,再拿杯子來。」婉清沒空理睬這些人,又拿了個杯子燒著了,蓋在上官夜離的背上,老太君見預期的灼焦味並沒有傳出來,而上官夜離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不由怔住,看那杯子穩穩地吸在背上,更是覺得奇怪,「清丫頭,離兒不痛麼?」
  
  「應該有一點吧,吸力太大的話會痛的。」婉清又繼續,手不停,一下子在上官夜離的背上打了七八個,瞧著再沒地方了,就打在兩邊肩窩處,足三里,跳泉,好些個穴道都沒放過。
  
  床上的上官夜離幾乎半祼,身上豎了好幾排白色的瓷杯,看著很怪異。
  
  外面紫絹和紫綾又進來了,紫綾見了這情形,喃喃道:「爺好像沒抽畜了呢,也沒發抖了。」
  
  老太君不由大喜,越發的相信婉清能救得了上官夜離了。
  
  婉清看時間差不多,就一個一個拔下茶杯子,果然,拔過火罐的地方,皮膚就是一個黑色的大圓球,表皮上還起了水泡,老太君擔憂地說道:「不會是燙的吧?」
  
  「全是寒毒呢。」婉清隨口應道:「這些個毒拔出來,相公身子就要輕活好多。」說著,又拿了根繡花針,在火上燒了,把那水泡刺破,用帕子擦了流出來的敗水。
  
  等一切做完,婉清已經累得不行了,攤坐在上官夜離的床邊。
  
  上官夜離竟然趴著睡著了,呼吸綿長均勻,老太君見了便悄悄地帶著寧華郡主走了出去。
  
  婉清很想歇一歇,但她知道,寧華郡主肯定不會讓她歇。
  
  只好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出來,果然老太君和寧華都沒有走,都坐在正屋裡等她。
  
  婉清老實地站在一側,老太君看著滿臉倦容的她,想著她用盡了法子救上官夜離的認真模樣,就感覺心疼,真是個率真又勇敢的好孩子。
  
  「清丫頭,你這法子看著很有效。」老太君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治標不治本吧,我還沒找到相公的病因,這法子也就能給他去去寒毒,讓他松活松活罷了。」婉清的聲音有些淒涼,她感覺得出,上官夜離的病絕對不簡單,不是她一個菜鳥能治得好的。
  
  「那……」老太君正要說,讓婉清好好再想想法子,就聽寧華郡主道:「來人啊,將這個沒有上下尊卑的賤人拖下去打。」
  
  寧華這一口氣憋了好久了,總算有機會出了。
  
  立即進來兩個粗使婆子,上來就拖住婉清,婉清皺了皺眉,兩手奮力量甩開那兩個婆子,冷冷地直視著寧華道:「婆婆何必要做絕呢?兒媳才嫁過來第一天,您就要打死兒媳麼?」
  
  「是你該死,敢打婆婆,你就要有這個心理準備。」寧華郡主的臉上像開了醬菜鋪子,鼻青臉腫的,這口氣不出,她連形像也顧不上了。
  
  「我打了您嗎?不可能啊,我怎麼可能會打您呢,您可是我尊敬的婆婆啊。」婉清耍賴耍混起來,除了這法子,她也無計可施了,反正她知道,老太君是站在她一邊的,所以,賭一賭。
  
  「我方纔正在屋裡搶救相公,婆婆您身邊的趙嬤嬤就跑了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我一耳光,不許我救治相公,我腦子一發熱,就什麼也顧不上了,就打了那婆子,兒媳錯了,她是婆婆您跟前得力的,兒媳就算挨了她這個奴才的打,也應該忍著的,不該打回去的,兒媳向婆婆您道歉,婆婆您大人大量就原諒了兒媳吧。」婉清在寧華郡主跟前哭得聲淚俱下,一副誠心認錯的樣子。
  
  寧華郡主聽得大怒,天下竟然有這麼無恥的無賴,她臉上的傷還在呢,打也不承認不說,還把她說成是個低賤的婆子了:「好你個顧氏,紅口白牙的說瞎話啊,你動手打我,可是老太君親眼看見的,還有一屋子的丫環婆子也在,你當這些人都是瞎的麼?我臉上的傷就是證明。」
  
  婉清愕然抬頭,不由又後悔起來,恨自己太笨了,打人莫打臉嘛,打成暗傷多好,看,證據被人留著,就算耍賴也躲不過去呢,心裡一急,腦子電轉,訝然道:「呀,婆婆你忘了麼?您的傷可不是我打的,是我相公打的,他陰鬼附體了,您也是的,看相公發瘋,還離得那麼近做什麼,他發作起來可不認得人呢。」
  
  寧華郡主氣得手都在發抖,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樣無恥的,她憤怒地質問老太君:「老太君,您可是親眼見的,您說句公道話吧。」
  
  婉清一聽,哭著扯著老太君的衣袖道:「老太君,您可看見孫兒媳打了婆婆?」
  
  老太君的眼角抽了抽,看著聲情並茂說瞎話的婉清就想笑,忍得肚子裡的腸子都在打結,拚命板住臉,嚴肅地說道:「我老了,眼花得很,瞧人也瞧不清楚,唉,以清兒的為人,寧華,你是不是也看錯了?」
  
  說著,又問一旁的房嬤嬤:「你比我年輕些,可瞧見清丫頭打寧華郡主了?」
  
  房嬤嬤聽了道:「奴才也就比主子您小兩歲,眼神兒還不如主子您呢,您沒瞧見,奴才怎麼瞧得見?」
  
  老太君又問雪雁,雪雁訝然道:「哦,奴婢倒是瞧見了少奶奶打人呢。」
  
  寧華聽得大喜,老太君太狡猾了,竟然也跟著婉清說瞎話,總算有一個說公道話的了。
  
  「是吧,雪雁姑娘就可以作證。」
  
  「奴婢可是看到趙嬤嬤衝在最前面,一晃眼,就看到五少奶奶挨了打,再一晃眼,又看到五少奶奶打回去了耳光了,」雪雁這話可謂回答得機巧,既沒肯定,又沒否定,但不知情的人一聽,定然會認識婉清是打的趙婆子了。
  
  寧華氣得咬牙切齒,她算看出來了,老太君根本就是想和稀泥,不想給自己主持公道,心中一陣發寒,冷笑一聲道:「老太君,就算您跟前的人都是瞎子,難道兒媳跟前的人也死了麼?」
  
  老太君驟然睜大了雙眼,目光凌厲如刀,淡淡地掃了寧華郡主身邊的丫環婆子一眼道:「她們自然不是死的,不過,若是胡說八道,不知輕重,也不見得明兒還是活的。」
  
  這是紅果果的威脅,寧華郡主身邊的丫頭婆子頓時垂下了頭,沒一個敢吭聲的,府裡頭,真正當家的可還是老太君,沒有誰也忤逆她。
  
  寧華郡主的怨恨地看著老太君,身子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臉上露出一個淒然的笑容,「好,好,老太君,您對兒媳可真好。兒媳這就回娘家去,此地無人能評理,兒媳總能找個評理的地方去。」說罷,一甩袖,就往外頭沖。
  
  老太君不緊不慢地在她後面說道:「寧華啊,臉上帶著傷,還是不要出門子的好,不管是靖寧侯府,還是壽昌伯府,可都丟不起這個人,那什麼兒媳打婆婆的話呢,就更加不要亂說了,說出去沒人信不說,人家只會說新兒媳一進門,你這個做繼母的就挖空了心思給兒媳排頭吃,大傢伙兒會怎麼看你?你自個兒多掂量掂量吧。」
  
  寧華郡主的身子生生僵在門口,渾身都在顫頭,好半晌,好才重新邁開步子,緩緩離開。
  
  寧華走後,老太君屏退了下人,靜靜地看著婉清,婉清被老太君盯得心虛,討好的湊到老太君跟前跪下,老實認錯:「奶奶,清兒錯了。」
  
  「知道錯了?」老太君瞪著她道。
  
  「真知道錯了。」
  
  「那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怎麼辦?」
  
  再遇到?婉清猛然抬起頭來,眼前又晃過紫絹拿起棒子抽打上官夜離的那一幕,眼裡立即浮出淚珠來,聲音哽咽:「再遇到,清兒揍她肚子,不揍臉了。」
  
  「你……」老太君一口氣沒接得上來,手指抖啊抖地指著婉清,半晌,眼裡滑過一絲促狹來,清了清嗓子道:「其實也有別的法子的……」
  
  婉清眼睛一亮:「什麼更好的法子?」
  
  「離兒倒是會幾手點穴功夫,等他身子好些了,讓他教教你吧,傻孩子,打婆婆是不能的,她是你的長輩,哪有晚輩對長輩如此不敬的?便是她打你,罵你,你也不能還嘴,不能還手,這是為人兒媳的本分,記住了嗎?」老太君一副語重心長的告誡著婉清。
  
  那你還要我學點穴?老狐狸啊老狐狸,婉清點頭如蒜地應著,乖巧的幫老太君捶著腿,心裡卻暗罵老太君的腹黑。
  
  「奶奶,相公他究竟是得了什麼病?為什麼發作起來這麼嚇人?太醫就沒查出一點端倪來嗎?」
  
  老太君聽了歎了口氣,目光悠長又無奈,摸了摸婉清地頭道:「說來話長啊,離兒的病,是胎裡就帶來的,當時他娘生他是難產,他不足月就生下來了,身子本來就弱,他三歲時,又得了一場大病,請了很多太醫來瞧,也沒能治得好,差一點就……沒命了。
  
  後來,還是寧華郡主請了宮裡的大巫師來,才救了他一命,可就那一次之後,每年,他就要發作一次,每次都是這個樣子,後來護國寺的**師就說,巫師為了救他,在他身上引了生魂,離兒身子好一點,他就能制得住那生魂,離兒身子若是太弱了,生魂就會出來作怪,昨兒個晚上,想必他是耗了不少精神的……」
  
  說到後面,老太君那眼神分明就有了責怪的意思,婉清頓時小臉通紅,吶吶地說道:「其實……那個……也就只有兩次……那什麼……我們都不會……」
  
  吱吱唔唔扭扭捏捏的樣子,讓老太君的臉怎麼也板不住,伸了手指就戳她的腦門,「你這個……你個這……潑猴。」
  
  婉清扭捏地說道:「其實兒媳自己也受不住呢。」
  
  老太君受不了了,呸了她一口,起身就往外走,婉清就恭敬地跟在後頭送,「奶奶,奶奶,您好走,下回再來啊。」
  
  老太君差點摔著,一旁的房媽媽忙扶住她,回頭對婉清道:「五少奶奶,你就別送了,老太君乏了,要回屋好生歇息了。」
  
  婉清嘿嘿傻笑著,只當沒聽懂房媽媽的話,目送老太君走遠了,才回了屋,床上上官夜離睡得正香,婉清的身心都疲倦得緊,乾脆蹬了鞋,爬上床去,挨著上官夜離躺下,身子貓到他懷裡,進入了黑甜的鄉。
  
  寧華郡主到底還是沒有回壽昌伯府去,這幾日關了門稱病,既不出門給老太君請安,也不讓小輩門給她請安,婉清也樂得清淨,打過一次後,她還真不知道要用什麼心情對待寧華。
  
  上官夜離那一日消耗過多,好幾日都沒有恢復元氣,躺在床上吃著藥,紫絹和紫綾兩個如今看見婉清就臉發白,估計那一日也被婉清的彪悍給嚇著了。
  
  這些日子,韓嬤嬤掌管著院子裡的事情,事事安排得還算妥貼,沒讓婉清操什麼心,婉清對韓嬤嬤的辦事能力越發的放心了,有意無意的就倚重她一些。
  
  方媽媽在一旁看著也不說什麼,只是越發的將婉清的一應吃食管得緊了。
  
  這一日,韓嬤嬤又給上官夜離煎了藥,紫絹端了藥進來,婉清抬眸看了一眼紫絹,沒有說話。
  
  紫絹就有些不自在,小聲道:「少奶奶,奴婢……也是按巫師大人的法子來做的,奴婢自小跟著爺,一直貼身服侍著,和爺的情分不同一般,奴婢那棒子打下去時,心也是痛的。」
  
  這算是說掏心窩子的話了麼?婉清的嘴角就含了一絲譏笑,她記得,第一次到靖寧侯府來時,與婉煙躲在假山後,就聽到兩個丫頭在說上官夜離的事,後來,其中一個丫頭還拿了上官子怡的銀子,如今想來,不知道那一幕究竟是上官夜離安排的,還是上官子怡的特意為之,總之,上官夜離身邊的幾個丫頭,怕也並不乾淨就是。
  
  「我也沒說你什麼,是給爺餵藥麼?先放著吧,一會子等爺醒了我來餵了就是。」婉清淡淡地說道。
  
  紫絹就依言將藥碗放在床頭櫃上,卻並不走,立著不動,婉清眼角的餘光就見她正往床上看。
  
  上官夜離睡得正香,睡熟的他神情安靜得像個單純的孩子,濃密的眼睫在眼瞼入留下兩道蝶翼般的好看陰影,雙唇因虛弱而顯出淡粉色,卻是色澤潤亮,很是誘人,紫絹看得眼睛有些酸澀,如果爺……沒那個病,其實……如此一想,耳根就有點發熱。
  
  婉清輕哼了一聲,紫絹立即回過神來,斂眉垂眸,一副很恭敬的樣子站著。
  
  「還有事嗎?」婉清有點不耐煩。
  
  「呃……爺還沒有喝藥,爺平日喝藥都是奴婢服侍的……」
  
  難道你少奶奶我就不能服侍他喝藥?
  
  婉清直直地看著紫絹,直看得紫絹神情慌亂不已,紅了臉道:「少奶奶莫怪,是韓嬤嬤吩咐的,就怕爺過了藥時,藥效就差了。」
  
  「是這樣啊,可是爺還沒醒呢?哦,你去拿些新醃的果脯來吧,爺說昨兒的太酸,不愛吃呢,一會子爺喝了藥又沒壓口的。」婉清淡笑著說道。
  
  紫絹又睃了上官夜離一眼,這才出去了。
  
  婉清端起那碗藥聞了聞,沒發現什麼不妥,卻是迅速從床下拖出馬桶來,將一碗藥全倒了,然後拿著帕子沾了一點碗裡的藥渣,又去拭上官夜離的嘴唇,推了推上官夜離,輕聲喚道:「相公,吃了藥,換個姿勢睡吧。」
  
  上官夜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目光尋到婉清後,微微一笑,轉過身,又睡了。
  
  紫絹進來時,婉清正在給上官夜離掖著被角,床頭櫃上放著空藥碗,她怔了怔,「爺已經喝了藥麼?」
  
  「嗯,喝了,又睡了。」
  
  紫絹端著果脯盤著就有點不知所措,婉清就笑著伸了手:「給我吃吧,正好口裡頭寡淡得很。」
  
  紫絹就把果脯遞給婉清,婉清拈了顆吃了,又讓紫絹在矮榻上坐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閒聊。
  
  「紫絹今年多大了?」
  
  「回少奶奶的話,十六了。」紫絹的臉有點不自在。
  
  「哎呀,比我還大兩歲了呢,這個年紀,可得配人了才是啊,別耽擱得太久了,誤了前程就不好了。」婉清笑得眉眼彎彎,一副很隨意的樣子。
  
  紫絹臉色一白,乾笑道:「像奴婢這種在爺們跟前貼身服侍過的,合適的人還真不好找,稍好一些的,都會心裡有忌諱。」
  
  這倒是大實話,這個時代,在少爺跟前貼身服侍過的,一般都是要收房的。
  
  婉清又拈了一顆蜜餞在嘴裡,好酸,她皺了皺眉頭,「要不,等爺身子好一些了,我幫你提一提?你和紫綾兩個都服侍這麼些年了,總該給你們一個名份才是。」
  
  紫絹的臉色又白了一分,眼裡露出一絲慌亂來,婉清心裡就有底了,是怕上官夜離會太早掛了,她也要跟著守寡吧。
  
  「也是,爺這身子,唉,算了,也不能害了你們,你們先服侍著,等我哪天跟老太君提一提,在外頭給你們找個殷實些的人家,就說你是我跟前的大丫頭,應該不會有人嫌棄你們的。」婉清又道。
  
  紫絹咬了咬唇,「多謝少奶奶費心了,爺這身子奴婢最是熟悉,離了奴婢爺也不習慣,再等兩年,若是爺身子好轉了,奴婢再走也不遲。」
  
  好一個忠心為主的奴才!婉清在心裡冷笑,微閉了目,不再說話,紫絹就悄悄地退出去了。
  
  正假寐著,豆芽兒進來了,在她耳邊道:「少奶奶,大小姐過來了,奴婢瞧著來者不善啊。」
  
  婉清腦子一激凌,對豆芽兒道,「來就來了,難道我還能關著門不讓她進不成?」
  
  說著,就在豆芽兒耳邊耳語句,豆牙兒眼睛一亮,點了頭就出去了。
  
  一會子上官子怡帶了雪琴過來,婉清迎了出去,意外的,上官子怡臉笑吟吟的,熱絡地叫她五嫂,讓婉清渾身豎起的鬥志無處發洩,好像穿著盔甲上陣殺敵,人家不是拿著槍來,倒是端盤糖果給你,你拿起的槍就不知道要往哪裡戳了。
  
  「嫂嫂這幾日可辛苦了,聽娘說,你也挨了五哥的打呢。」上官子怡在椅子上坐了,碧草端了茶來給她,她喝了一口後說道。
  
  上官夜離其實是靖寧侯的長了,不過,靖寧侯在兄弟三人,生得有幾個兒子,上官夜離在堂兄弟裡排行老五。所以,上官子怡有時叫他大哥,有時又叫五哥。
  
  「哪裡,服侍他是我分內的事情。」婉清乾笑著,心裡納悶,寧華郡主難道還真聽了老太君的話?沒在外頭說是自己打的她?
  
  「五哥身子可好些了?嫂子還是要注意著自個的身子才是,可別累壞了,說起來,今兒是有些事要麻煩嫂子的。」上官子怡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眼中笑意融融。
  
  婉清忙正襟危坐,問她有什麼事。
  
  上官子怡有些扭捏地說道:「我聽淑媛姐姐說,昱軒哥哥以前和五嫂最好,就想來打聽打聽,看昱軒哥哥都喜歡什麼樣的花式,我想給他做幾套夏衫呢。」
  
  婉清一口茶剛喝進嘴裡,聽了這話,就全給噴了出來,上官子怡就在她對面坐著,被濺了個一頭一臉,臉上的笑容就些掛不住,婉清忙道歉,又讓碧草拿了乾帕子給她擦拭,還送了一瓶自製的香粉膏子給她,這才哄得她有了笑意。
  
  「那個,大妹妹啊,我和昱軒表哥其實不是很熟的,他的喜好,你應該問淑媛表姐才是啊。」婉清客氣地說道。
  
  「那倒也是,哦,我進去瞧瞧五哥哥吧,昱軒表哥托我帶了些好藥來送給五哥哥呢。」上官子怡竟然沒往深裡說去,淡淡地應了,也不等婉清應下,便起了身往裡屋去。
  
  妹妹看望重病的哥哥是天經地義的,婉清也只好跟在後頭進去了,就見上官夜離已經醒來,正睜著眼睛找她呢,她忙坐到床邊去,扶他坐起來道:「大妹妹來看你了。」
  
  上官夜離對上官子怡可沒好臉子,冷著臉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上官子怡也不計較,親熱走近床邊,「五哥可好些了?」
  
  上官夜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並未說話。
  
  「昱軒哥哥惦記著哥哥的病,托人送了瓶上好的靈芝液來,我看正好要和嫂子討教些東西,就帶過來了。」邊說,手就往袖袋裡掏,好半晌,才拿出一個小瓶子來,伸手遞給上官夜離,指尖帶著一方絲帕掉在了床沿。
  
  「大妹妹,你掉了東西。」婉清提醒道。
  
  上官子怡便慌張地去撿那方帕子,隨手抖露開來,上官夜離一看,伸手就搶了過去,問道:「你嫂子的畫像你拿著作甚?」
  
  「哥哥還我?那是昱軒哥哥……畫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6:43

  第五十九章:讓上官子怡出醜
  
  「哥哥還我?那是昱軒哥哥……畫的。」
  
  婉清聽得詫異,伸長了脖子去看,只見那塊帕子上赫然畫著一張仕女圖,那長相……還真的很眼熟啊。
  
  上官夜離的臉立即黑如鍋底,拿起那塊帕子就要撕,上官子怡就去搶:「五哥哥這是做什麼?那是昱哥哥畫的,你不能撕。」
  
  上官夜離又怎麼會讓她搶去,手舉得高高的,讓她夠不著,婉清正好站著的,隨手一抽,就搶了過來,攤在手裡看得有滋有味:「咦,還莫說,真有點像我呢,相公。」
  
  上官夜離拿眼剜她。
  
  「哇,太缺德了呀,把我畫得這麼醜,誰畫的,我找他算帳去。」婉清歪著好看了好一氣,越看越氣,哇哇大叫起來。
  
  上官子怡看得莫瞪口呆,按常理,婉清不是應該手足無措,羞愧難當,百般辨解的麼?怎麼會是……這個表情?
  
  「大妹妹啊,你快點告訴我,哪個王八蛋畫的,太過份了呀,你嫂子我有這麼醜麼?相公,你說,我有這麼醜麼?」婉清不依不饒地大哭,拿了帕子往上官夜離臉湊:「你快點說啦,我真的有這麼醜麼?我不活了……」
  
  上官夜離那烏雲密佈的臉色在婉清的哭鬧聲中,漸漸雲霧散,深湖般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婉清,目光溫柔如水。
  
  上官子怡的臉色卻是在往下沉,她想要的效果根本就沒看到,反倒自己像個小丑一樣,坐在這裡看這一對夫妻如何的情意綿綿。
  
  走過去,一把搶過婉清手裡的帕子道:「五嫂嫂到底也是書香門弟出來的,怎麼開口閉口就說粗話啊,也太沒教養了些,這帕子是昱哥哥畫的,虧得昱哥哥對你……哼,你也太沒良心了些。」
  
  婉清聽得一副驚詫莫名的樣子,走過去又搶回帕子道:「原來是軒表哥畫的麼?軒表哥的畫技怎麼這麼差呢?哎呀呀,你說軒表哥為什麼要畫我呢?難道?他其實心裡是喜歡我的?哎呀呀,只是,他偷偷畫我,這帕子自當是珍之重之,會好好收藏才是,又怎麼會到了妹妹手裡呢?難道他不怕妹妹心裡不痛快麼?」
  
  傻樣,這麼低級的手段也拿到姐面前來顯擺。
  
  上官子怡果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拿回帕子就往外走,仍是不肯認輸地說道:「是淑媛姐姐偷來給我,嫂嫂你不拿昱哥哥當一回事,我卻是……卻是心疼他的。」
  
  婉清聽了一個箭步追上她,一把搶過那帕子道:「既然這畫像畫的是我,自然這帕子就得歸我了,明兒我去回門子時,可要親自問問軒表哥,難道我在他眼里長得這般的困難麼?竟然把我畫得如此醜陋,太過份了,一定要他重畫一張。」說著,就將那帕子往自己袖袋裡放。
  
  上官子怡傻眼了,轉身就要去搶回來:「嫂嫂好不講理,怎麼平白搶我的東西。」
  
  「哪裡是你的,明明就是我的,畫的我,當然就是我的啦。」婉清笑嘻嘻地說道:「大妹妹今兒來,不就是特意送這一方帕子的麼?謝謝大妹妹啊,我笑納了。」
  
  上官子怡還想再搶,上官夜離瞪她一眼道:「你是看不得我安生吧,再不出去,我讓阿桂來拖你了。」
  
  上官子怡聽得臉色大變,立即閉了嘴,退了出去。
  
  婉清追過去送她出內屋,上官子怡已經走到穿堂去了,婉清笑道:「大妹妹,走好啊,有空再來玩兒。」
  
  一抬眼,看見豆芽兒正搭了個梯子在外頭擦門框,手正放在盆裡洗著抹布,婉清見上官子怡從豆芽兒身下鑽過,一片好心的大聲提醒:「大妹妹,小心。」
  
  上官子怡莫名的回頭,結果身子就碰到了豆芽兒踩著的梯子,一盆黑糊糊的髒水就從頭頂兜頭澆下,將上官子怡淋了個透濕。
  
  晚春的天氣還很寒冷,上官子怡呆怔在穿堂門口,整個人都石化了,一陣風吹來,她打了個哆嗦,突然就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婉清忙衝了過去扶她:「呀,大妹妹,我都提醒你了,你走路怎麼不小心些呢?」
  
  上官子怡明知道這事有蹊蹺,卻拿不出證據,只能吃了這暗虧,氣得一抹臉上的黑水,提起濕裙就跨出了門去,結果,她的裙子一絆,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在濕地上,頭上頓時摔了個大包,胸前全是濕答答的泥水,上官子怡長這麼大,從來都沒如此狼狽過,她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旁雪琴忙來扶她,她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洩,回手就一巴掌打在雪琴臉上,雪琴委屈含淚扶她。
  
  婉清一副又急又擔心的樣子去扶,「哎呀呀,大妹妹,你今兒出門沒看黃歷吧,流年不利呀,快回去燒些香,弄點柚葉洗澡,去去晦氣吧。」
  
  上官子怡氣得一跺腳,甩開雪琴,低頭就跑了。
  
  豆芽兒看她跑遠了,才下了梯子,回了屋,和婉清兩個得意地湊在一起偷笑,像撿了金元寶一樣。
  
  方媽媽將兩個人往屋裡一拖,不贊成的歎口氣道:「少奶奶,你如今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個小孩子似的頑皮。」
  
  婉清沒有說話,眼睛卻是微瞇了起來,那盆水,就當是對她無事過來挑撥自己夫妻感情的懲罰,那一跤嘛,哼,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她能踩自己的裙擺,害得碧草差一點挨打,自己就不能讓她摔一跤麼?
  
  婉清素來不是個惡毒的,也不是個記仇的,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相公已經是個病殃子了,在這個四面危機的深宅大院裡頭,不強勢些,就只能被人欺負。
  
  回到內屋,上官夜離已經起來了,站在窗前的書案前,手握毛筆,正在寫著什麼,她靜靜地走了過去,垂眸一看,只見素白的宣紙上,一張俏麗的素臉躍然紙上,那眉眼細膩清秀,鼻子小巧精緻,最是那豐潤的唇,微微上翹,神情俏皮中帶著一點的狡黠,可不正是她麼?
  
  「呀,相公你還擅丹青呢,畫得可比方纔那張好看多了,謝謝你。」婉清誇張的叫道。
  
  上官夜離果然嘴角微微翹起,眼裡儘是寵溺,畫好後,輕輕吹了吹紙面,遞給婉清。
  
  「我一定要珍藏起來。」婉清伸手去接,上官夜離的手一收,「那張拿來。」
  
  「不行,明兒我要回門子,當面去問軒表哥的。」婉清一本正經地說道。
  
  上官夜離的臉立即黑了,婉清挽住他的手道:「你妹的意思你自然是明白的,我為什麼要白吃這個虧啊,她使壞,我就不能使回去麼?相公,不許吃味。」
  
  上官夜離無奈地瞪她:「不許你去見他。」
  
  「切,你沒自信麼?怕自己沒他長得俊麼?我若是喜歡他,老八百年就嫁給他了,還輪得到你麼?」婉清翻他一個白眼,自顧自走了。
  
  她生氣了!夫妻之間,最需要的就是相互信任,如果稍微的挑撥就產生誤會,那可真沒意思,將來的日子就會在猜忌與懷疑中度過,何況,這還是一個一夫多妻之的社會,她不想懷疑上官夜離會如何,但也更不願意上官夜離懷疑自己,就算是這種包容性的懷疑,也不可以!
  
  上官夜離怔怔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咧開嘴,露出整齊雪白的八顆牙齒。
  
  婉清出來後就窩在太師椅裡看書,這兩天,她一直在找有關於蠱毒的書看,可是大周朝醫藥知識真的很潰泛,要放到前世的歷史裡,怕是只有東漢那時的技術,連麻沸散也不知道是何物,那些個怪力亂神的東西,在醫書裡倒是有記載,比如,巫術,比如,西涼最擅長的蠱毒。
  
  可是,巫術還好,因為大周朝有大巫師,所以,記載得比較詳細,但是蠱毒因為是異族的東西,就記得語焉不詳了,她只看到了一點點相關的資料,不知為何,她第六感覺得,上官夜離中的不是巫術,也不是普通的毒藥,而是蠱毒,只是如今只是猜測,一點證據也沒有,所以,更是找不到可以解決的法子。
  
  靖寧侯府藏書比較多,但卻比不得顧家,她打算等回門時,再到大老爺的藏書閣去找一找有關此類的書看。
  
  正看得入神,張婆子就進來了,她身後還跟著個十四歲的姑娘。
  
  「奴婢給少奶奶請安。」張婆子一臉恭敬地給婉清行禮。
  
  婉清輕嗯了一聲,抬起頭來,張婆子便將那個女孩推到前面來:「快,給少奶奶磕頭。」又笑著說:「少奶奶,這就是奴婢那個不爭氣的閨女香蓮,今年十四了,和少奶奶同歲,只是大月份。」
  
  婉清便打量了香蓮,只見她長得眉清目秀,嬌嬌柔柔的,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眉宇間,還透著股子傷春悲秋的愁緒,不由就皺了眉,這樣的人是來做丫頭的,還是來做小姐的?
  
  「喲,張嬤嬤家的果然是長得水靈呢,瞧這秀氣的,怎麼看都不像是來侍候人的。也難怪張嬤嬤要拿她和少奶奶相提並論呢。」碧草正好進來,就聽見了張婆子嘴裡的話,便似笑非笑地說道。
  
  張婆子臉一僵,忙對婉清道:「奴婢可不敢,奴婢怎麼敢拿香蓮跟少奶奶比啊,少奶奶可是千金之軀,奴婢的香蓮不過是根敗葉雜草罷了。」
  
  婉清鼻音冷哼一聲,算你還識大體,垂了眸子繼續看書,生生吧張婆子和她的女兒涼在了一邊。
  
  張婆子等了半晌,也不見婉清發活,她的腰不沒直起,一直躬著,就很是酸痛,偷偷睃了眼婉清,見她兀自看書,心中就有氣,不過是個庶女,再抬了位份,骨子裡還是小家子氣,想著自己手裡捏著的籌碼,她挺直了腰桿。
  
  一垂眸,見自家女兒還跪著呢,婉清沒叫起,香蓮就只好繼續跪著,女兒眼中點點濕意刺痛了張婆子的心,她清哼一聲道:「少奶奶,今兒個奴婢在前頭聽到個事,奴婢聽了可是氣得不得了,跟那嘴賤的婆子還吵了一頓來著。」
  
  婉清聽了抬了眼皮,有趣地看著老婆子:「哦,說來聽聽?」
  
  張婆子就看了香蓮一眼,婉清似是木訥,仍只看她,她咬牙繼續:「奴婢聽說,少奶奶前兒個把寧華郡主給打了,這等毀人清譽,作賤少奶奶的話奴婢聽了怎麼能不氣呢?少奶奶可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大家閨秀,三從四德,禮儀規矩,女誡女訓是太太自小兒就教了的,奴婢在顧家時,就聽太太一直誇讚少奶奶,說您是幾個姑娘裡頭最知書達禮的,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怎麼會做呢?那不是丟顧家的臉,丟太太的臉,毀了顧家女兒的聲譽麼?」
  
  邊說,張婆子的眼睛還緊盯著婉清,眼裡挑釁之意明顯。
  
  明天自己就要回門子了,張婆子這是在拿此事威協自己?婉清眉頭一揚,笑道:「嬤嬤說得對,對於那些亂嚼舌根的,你就是要罵,且告訴我,是哪個院裡的丫頭在排宣本少奶奶,本少奶奶這就去老太君那評理去,非要打她個半殘不可。」
  
  張婆子怔住,照常理,婉清不是應該很尷尬,擔心,要想方設法堵自己的嘴的麼?怎麼還想著要把事情挑大?
  
  那一日,她並不在院子裡,婉清與寧華之間的事情她沒有親眼看到,但是,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自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如今寧華郡主窩在屋裡拒不出來,正好也證實了謠言,她聽到後心中大喜,以為又是一個可以拿捏婉清的籌碼,老太君疼愛世子爺,看在世子爺的分上並沒有懲治婉清,但不代表顧家能原諒婉清啊,原本,她不打算現在就拿來用的,只是氣不過婉清這樣對待香蓮。
  
  「怎麼?嬤嬤交不出人來麼?不會是嬤嬤自己杜撰的吧?」婉清似笑非笑地看著張婆子,聲線低沉冰冷。
  
  張婆子的臉就有些白,乾笑了笑道:「奴婢聽這話時,隔著坐假山呢,沒看得清是誰,再者,奴婢才來幾天啊,府裡頭的人哪裡就認得全了……」
  
  「哦,這樣啊,那你告訴我,在哪個地方,什麼時候聽到的?我也好排查排查,我嫁進來可沒幾天呢,就這搬排宣我,那以後的日子還要怎麼過?」婉清可不想輕易放過她,一副受了冤枉,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張婆子終於慌了起來,這話她是在清遠居聽到的,說話的自然是與她交好的……她牙一咬道:「奴婢是在寧華居聽到的呢……」
  
  婉清一聽這話就站了起來往外走,「碧草,隨我去寧華居,我要去婆婆那理論理論,為何她院子裡的人要這樣詆毀我。」
  
  碧草聽了就正而八經的跟著婉清往外走,張婆子嚇住了,她以為,咬個寧華居出來,婉清怎麼也沒膽子去跟寧華郡主理論去,何況,寧華郡主挨了打,正在氣頭上,她此去不是送死麼?沒想到,這個在顧家老實又忠厚的三小姐,如今竟是個楞頭青,什麼也敢做。
  
  一時又想起寧華郡主挨了打,婉清卻是毫髮無傷地坐在屋裡,根本就沒受懲罰,寧華那麼強勢的人都沒壓得住她……
  
  她上前拖住了婉清,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對著自己就一巴掌:「少奶奶,求您別去,別去啊,是奴婢嘴賤,奴婢不該胡說八道。」
  
  「媽媽快起來,媽媽好意告訴我這些,可是在幫我呢,你這是怎麼了,快起來,跟我對質去,看是誰嚼了舌根。」婉清一派驚慌地去扶張婆子。
  
  張婆子一聽更怕了,對著自己又狠扇了幾耳光,哭著求了好一氣,方媽媽見也差不多了,就過來說道:「張家的,也不是我說你,你可是少奶奶的陪房,那些個外人亂嚼舌根也就算了,你也跟著嚼?少奶奶若是倒了,你在這府裡就能立得住腳根了?凡事啊,可別忘了根本才是。」
  
  張婆子聽了又是好一頓認錯告罪求饒,婉清這才氣平了些,被方媽媽勸著打了回轉。
  
  婉清看也差不多,便讓香蓮起來,香蓮的小臉嚇得灰白,眼淚汪汪的垂首站在一旁,那眉宇間的嬌媚之色倒是收斂了許多。
  
  婉清便說乏了,打發張婆子母女退下,張婆子一番心思算計好了,想給女兒找個好差事的,結果就這樣被打發了,一沒說用,也沒說不用,就生生涼著香蓮,連份銀米錢也沒討著。
  
  張婆子走了沒多久,老太君就打發雪雁來說,今兒是壽昌伯夫人的七七,壽昌伯府要置酒,讓寧華郡主帶著婉清和上官子怡幾個過去。
  
  婉清聽了就想,也不知道寧華郡主的傷好利索了沒,一想到寧華有可能會頂著一張青花瓷的臉回娘家,她就想笑,寧華怕是從出生起,就沒這麼糗過吧。
  
  她進了屋去收拾東西,上官夜離正歪在床上看書,婉清也沒理他,自顧自的收拾著,上官夜離小心地睃了她兩眼,被她無視了,又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她,只好小意的陪著笑,湊近她道:「娘子,你收拾東西做什麼?」
  
  「走啊。」婉清沒好氣的說道。
  
  他的臉色立即黑了,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道:「離開?你要去哪裡?」聲音低沉而急切。
  
  婉清被抓得生痛,猛地一掙道:「放開,去哪裡關你什麼事?」
  
  他整個人立即變得冷峻起來,氣勢凌厲張狂地壓在她頭頂,「你說什麼?」
  
  婉清心中更氣,一把甩開他就繼續收拾東西。
  
  「你……就想要離開我了嗎?」上官夜離的聲音森冷得如地獄裡的陰魂一樣。
  
  婉清怔住,心像是被人挖去了一角似的,空得慌,慢慢轉身,直視著上官夜離的眼睛道:「如果,我要離開,你會放我走嗎?」
  
  上官夜離如遭雷擊,整個身子都僵木著,眼裡頓時翻起驚濤駭浪,一股絕望的心疼黑壓壓的湧了過來,他感覺呼吸都是那樣的困難,一伸手,他將婉清攬入了懷裡,抱得死緊:「不放,打死都不放。」
  
  「那我非要走呢?」婉清的聲音冰冷如霜,她不喜歡這樣,上官夜離的心思太過敏感多疑,這讓她更加難受,她可以勇敢的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攪盡腦汁去防範,去算計,去用自己柔弱的肩膀護好她和他二人這一方狹小的空間,但是,身在小窩裡的他,必須是全然信任她的,不然,她真的會失去拿起槍迎戰的勇氣和力量。
  
  「我不許,我說過,我會陪你一直走下去,但是,不許你離開我。」他的聲音還是很霸道,並不如平素那樣,見她生氣就來哄她。
  
  「若是我喜歡上別人了呢?」婉清悶悶地說道。
  
  他身子一震,沉默了片刻後,咬牙切齒道:「除了我,不論是誰,見一個殺了個,見一雙,殺一雙。」
  
  婉清突然自他懷裡抬起頭,眼神犀利地看著他:「我二姐和壽昌伯的事,是你算計的?」
  
  他聽得一怔,眉頭又是一挑:「是,是我算計的,凌雲那小子根本就不會動你二姐,要讓他放棄你,只能算計壽昌伯。」他毫不避諱地坦言。
  
  婉清瞥瞥嘴怒道:「你壞了我的好姻緣。」
  
  他聽得臉色驟然變黑,一附頭,就咬住了婉清的耳朵,婉清刺痛,拿手捶他:「你是屬狗的嗎?」
  
  他鬆了口:「不許你想凌雲,也不許你想那破表哥,娘子,你是我的。」
  
  婉清白他一眼道:「滾蛋,我是我自己的。」
  
  他立即又抱緊了她:「好,我是你的。」
  
  「上官夜離,你真的很噁心呢。」
  
  他把頭枕在她的肩窩裡,柔聲道:「娘子,我沒有不信你,只是……只是我……」說到此處,他又頓了頓,鬆開了她,逕直退到床邊上,又歪著了,好像剛才這一切都是婉清的幻影。
  
  話說一半就停了,還是她最想要聽的。婉清好像是坐著過海盜飛船,船升到半空中時,突然沒了電,停住了,整個人都是懸著的,這感覺很不舒服,她不由火大,衝過去就用腳踢他:「上官夜離你混蛋。」
  
  他也不動,任她踢,只是抬起黑幽幽的眼直勾勾地看她,眼中晦暗不明,婉清歪著頭挑眉看他,與他對視,突然明白,這個男人其實是怕洩了底,怕在她面前太丟份,怕讓她知道,他太在乎她了,所以,才驟然頓住,不敢往下繼續。
  
  死彆扭男人!婉清莞爾一笑,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上下打量:「嗯,長得還過得去,好生服侍姐,姐暫時是不會拋棄你的。」
  
  上官夜離臉一紅,一聲喟歎,長臂一收,將頭埋在她懷裡,悶聲道:「娘子……」
  
  這時,就聽見外頭有人嘖嘖幾聲,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喲喂,也不怕膩歪。」
  
  婉清頓時羞得滿臉通紅,轉頭看去,卻見簾子好好的,並未被拉開,正疑惑間,上官夜離抓起床頭櫃上的一個茶碗就向外頭砸去,吼道:「滾蛋。」
  
  就聽外頭的人嘁嘁直笑:「我說阿離啊,本王怎麼著也是客人吧,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我呢,你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是有了娘子就不要兄弟啊,太沒天理了,這是什麼世道啊,重色輕友啊,重色輕友啊。」
  
  婉清受不了他的唐僧念,整理了下衣襟拖著上官夜離就把他往外頭推,他惹來的唐僧,他打發。
  
  康王見他兩口子自屋裡出來,雙手抱胸,懶洋洋站在正房裡,一身白色錦袍襯著如雪的肌膚顯得格外的丰神俊朗。
  
  「你一個外男,沒事往人家內宅裡跑什麼?」上官夜離正窩一肚子的火,沒好氣地對康王說道。
  
  「哎呀,阿離,本王這來來你院子裡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講規矩來著?再說了,就你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本王來看你,敢讓你往前院去迎麼?本王這不是心疼你麼?」康王呲了一聲,大剌剌地往正堂太師椅上一坐,半點也沒拿自己當外人。
  
  「以前是以前,現在我成親了,王爺就該注意著些,你反正是名聲在外了,我娘子可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呢,可受不住閒言碎語。」上官夜離一本正經地說道。
  
  康王瞪大眼,呲牙裂嘴地:「什麼我名聲在外,阿離你跟我說清楚,我怎麼名聲在外了啊,本王清清白白的一個未婚男子,怎麼就被你糟蹋了呢?」
  
  婉清聽了只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忍不住說道:「王爺,不知道我家相公是如何糟蹋你的呢,那個,是何時何地糟蹋的你?當時,你可有反抗?」
  
  她兩眼亮晶晶的,一臉的八卦,只差沒問康王,他是小受還是攻了。
  
  康王立即有吞下了一蒼蠅的感覺,忍不住就向椅子後頭靠了靠,一臉的恐懼:「阿離,你家娘子她也……她也太……」
  
  「太什麼?王爺,你想哪去了,不是你自己說的,我家相公糟蹋了你麼?」婉清端莊地往邊上的椅子上一坐,喚道:「給康王爺沏杯好茶來。」
  
  上官夜離難得看康王吃吃癟的樣子,笑得好生暢快。
  
  紫綾沏了茶來,康王神色未定,伸手時,就有些漫不經心,茶杯子一抖,茶水濺出,紫綾的手顫了一下,康王便握住紫綾的手吹了口氣:「哎呀呀,紫綾姑娘,沒燙著你吧。」
  
  紫綾臉一紅,抬眸睃了康王一眼立即垂下,縮回手,紅著臉退了下去。
  
  康王面不改色的端起茶喝,婉清就問:「請問王爺,大巫師住在哪裡?」
  
  康王一口茶就噗了出來,燙得差一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看向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轉眸看著婉清,目光幽深溫柔,康王受不了的說道:「弟妹怎麼會問起大巫師?」
  
  「我想請教大巫師幾個問題,子母蠱要如何破解?想來巫蠱本是一家,說不定,大巫師就知道呢。」婉清淡淡說道,好像並不知道,這話給康王和上官夜離的衝擊有多大似的,神情還帶了一點天真爛漫。
  
  康王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看了眼兩邊,上官夜離將手一揮,碧草幾個都退了下去,屋裡就只剩下婉清和上官夜離,還有康王。
  
  「呃,弟妹,你懷疑,阿離身上是種了子母蠱毒?」康王正色地問婉清。
  
  「確實如此,我最近查閱了不少大周的典籍,也看了不少醫書,發現相公他根本就不是有病,也不是中毒,而是有人在他身上下了蠱,這種蠱,一般情況下不會發,但是,一遇到某種引藥,就會發作,一旦發作,還會失去理智,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如果相公的意志力不高,他很可能就會被人控制心思,成為一個受人操控的傀儡。」婉清神情凝重地看了一眼上官夜離說道。
  
  康王爺頹然的靠向椅背,俊眉深皺,目中明暗晦測,好半晌才道:「所以,你想找大巫師?」
  
  「是的,我聽說,當年相公三歲時,曾是大巫師救過他一命,然後,他就落下了現在的病症,所以,我想找大巫師印證一下。」
  
  康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來:「這些年,阿離自己也一直在找他,可惜,大周的大巫師向來就很神秘,除了皇上,誰也不知道那個人的真面目是誰。」
  
  婉清聽得怔住了,「你康王爺也不知道嗎?那他當初給相公治病時,難道是戴了面具的?」
  
  上官夜離搖了搖頭道:「他根本就不用帶面具,因為,他從來都不露面,他要救人或是害人,都只要在皇家祭壇施法就行了。」
  
  「那我們去問皇上啊,求皇上幫你,相公。」婉清激動起來,那個皇帝看起來也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但是,太后對上官夜離很是疼愛,應該能求得太后幫忙吧。
  
  「沒用的,皇上三年前,一場大病之後,就失憶了,醒來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不認識了。」康王神色黯然地說道,目光幽幽如深潭一般,隱隱的,帶了一絲哀傷和隱痛。
  
  婉清頓時呆住,突然失憶?腦中電閃,突然眼睛一亮地問道:
  
  「他醒來後,是不是還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你們從沒聽過的?」
  
  康王怔怔地看她:「你怎麼知道?」
  
  「那他有沒有罵人,說:靠,老子怎麼來了這種沒電視沒網絡沒手機的鬼地方?」婉清越發的興奮起來,撲到康王身邊,熱情得只差沒有抓住康王的手搖了。
  
  上官夜離拎起她的領子,將她放回到坐位上,奇怪地看著她:「娘子,你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康王也笑了,搖了搖頭道:「你以為皇上也這你這種成天愛做夢的小女孩?他醒來就只說了一句,這是哪裡?然後,就沒說什麼了。」
  
  婉清一聽,大失所望,不過,還是有點興奮,心裡隱隱有點期待,希望皇上真的是她的老鄉就好。
  
  不過,康王卻是對婉清的話來了興致,湊過頭來問她:「弟妹啊,電視網絡手機是什麼?」
  
  婉清白他一眼,起了身道:「你以為你是皇子就什麼都見過?我懶得陪你了,婆婆還在前頭等我呢,今兒是壽昌伯夫人的七七。」
  
  婉清帶著碧草和豆芽兒兩個出了門,康王靜靜地看著婉清纖細嬌小的背影,眼睛有些澀澀的。
  
  突然,婉清回過頭來,燦然一笑,滿院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她濃密的髮上,她的神情帶著孩子般的俏皮和狡黠,兩眼笑成月芽兒,額間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對同樣立在門口的上官夜離道:「相公,記得等我回來給你煎藥,等我親手餵你哦。」
  
  康王就被那回眸的一笑晃了眼,乾澀的眼睛有點發酸起來,婉清瞪他一眼,豐潤的紅唇好看的嘟起:「王爺,我家相公身子才轉好一些哦,你可不能讓他太勞累!」
  
  說完,踏著輕快的步子走了。
  
  康王爺指著她離去的背影對上官夜離道:「阿離,阿離,你夫綱不振,夫綱不振,你怎麼能讓她……」
  
  上官夜離白他一眼道:「讓她如何?我又不好你這一口,你這樣子的我看不上,放心吧。」
  
  康王跳腳:「誰好那一口了……你說清楚,說清楚。」
  
  婉清到了垂花門時,寧華郡主和上官子怡已經到了,婉清忙上前一步向寧華郡主行禮:「母親身子違和,不知可好些了?」
  
  寧華郡主微瞇了眼看她,那神情,像要將她生吞了似的:「托你的鴻福,本郡主好得差不多了。」
  
  寧華郡主臉上的傷確實好得差不多了,那天自己雖下了重手,但到底力氣不大,再加上有好藥,好得還是很快的,臉上已經沒什麼印子了,不過,如果仔細,還是能看到脂粉下蓋著的青痕。
  
  上官子怡的臉色也不好看,婉清聽說,她回去後就病了,染上了風寒,到老太君那邊哭了一通,說婉清潑了她一身水,老太君卻道:「那你以後就少去你五嫂那吧,你那五哥又最是護短的,就算真是你五嫂潑了你水,你還敢潑回去不顧?你五哥發起火來,就連我都怕呢。」
  
  上官子怡狀沒告得進,只好又轉了回去,這會子看婉清過來,也是恨得牙齒癢癢的。
  
  到了壽昌伯府大門前,就遇到顧家和趙家的馬車,寧華郡主一下來,趙姨媽就迎了上來,一看寧華郡主的臉,忍不住就問:「郡主最近身子不適麼?怎麼臉色恁差?」
  
  寧華郡主的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從小馬車上下來的婉清,乾笑一聲道:「只是被狗咬傷了,在屋裡躺了兩天。」
  
  婉清正好走上來,聽到這話,心中只笑,上前給林氏和趙姨媽行禮,林氏一臉笑地拉著婉清道:「清兒啊,聽說世子的身子最近又不好了?可好些了?為娘還一直在等著你們回門呢。」
  
  原本按習俗,嫁出去的姑娘三朝是要回門的,可是,上官夜離突然發病,此事就耽擱了,婉清聽了便道:「女兒正打算著明兒就回門呢,相公身子好多了。」
  
  顧婉容和顧婉麗兩姐妹這時也走了過來,分別給寧華郡主和趙姨媽行禮,婉麗一見婉清便粘了上來,一副很親切的樣子:「三姐姐,你看著可比在家時清爽了好多呢。」
  
  婉容聽了就在一旁不冷不熱地說道:「那是自然,三妹妹以前在家裡,可是連飯都沒吃飽過呢,去了靖寧侯府,自然是要養滋潤一些。」
  
  婉麗一聽,就要發火,婉清看得出,這兩姐妹如今是水火不融了,忙站到中間將她們隔開道:「二姐姐,如今七七過了,等過了百日,你的好事就近了。」
  
  婉容的臉微微一紅,嗔她一眼道:「到底是嫁了人的,說話一點也不害羞了。」
  
  婉麗就道:「三姐姐向來就比某人要衿持一些,要不然,如今嫁進壽昌伯府的,可就是三姐姐羅。」
  
  婉容被揭了舊瘡疤,頓時生怒,婉清就覺得頭痛,一眼看到婉煙也過來了,忙上前去跟婉煙打招呼。
  
  婉煙看見婉清也很高興,她告訴婉清,她現在也是秀女,過陣子就要進宮參選了。
  
  婉清怔住,但看婉煙神色很好,也明白,這個時代的女子,嫁個好人家就是第一位的,婉煙進宮參選,若是能被宗室或哪個皇子看中,以後便是榮華富貴一生了。
  
  趙淑媛也來了,上官子怡一見她,兩人便粘到一起去了。
  
  因為還要辦百日,七七的酒就不是很隆重,婉清吃過飯後,就和婉煙走到院子外閒聊,兩人想起婉清沒出嫁前的事情,好一陣唏噓,婉煙的情緒也有些低落,「不知道會配個什麼樣的人家,就算是宗室,如果是個年紀太大的,或者品性不端的那又怎麼辦啊。」
  
  婉清深深理解她的擔憂,這種盲婚啞嫁,是很難找得到合心合意的人的,拍了拍婉煙的肩道:「放心吧,我一看你就是個有福氣的。」
  
  婉煙聽得便笑了起來,正要說話,她的丫頭就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靜聲,手指朝竹叢後頭指。
  
  婉清也順眼看過去,就見竹從後,一大群丫環坐在空草地上閒聊,其中有一個正在上官子怡身邊的丫頭雪吟:
  
  「哎呀,你們不知道,我們家的個五少奶奶啊,可真是個潑婦啊,郡主娘娘這個後母做得,可真是艱難啊,新婚敬茶那一天,把太后娘娘賞的一對翡翠玉鐲子給五少奶奶,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你家五少奶奶難道是嫌不夠貴重麼?」一個年輕僕婦好奇地問道。
  
  「哼,比這更過分啊,她當場就給摔了。」
  
  「呀,那可是太后娘娘賜下的物件呢,她也真夠大膽的。」
  
  「這算什麼?更大膽的在後頭呢,世子爺發病,郡主娘娘心急火燎地去看望他,又請太醫又吩咐熬藥的,結果啊,不知怎麼就惹了五少奶奶不高興了,竟然……」
  
  「如何?」一群的丫環全都張大了耳朵,這種八卦最是吸引她們。
  
  「哎,我也不多說,你們可瞧見我們郡主娘娘臉上的傷沒?就是被打的。」
  
  不得不說,上官子怡的丫頭口才很好,又懂得吊胃口,一幫子丫環媳婦全圍著她聽得津津有味,再中上寧華郡主的幾個婆子丫環在一旁,雖沒有說話,但都是一臉同仇敵愾的樣子,這比說話還要讓人相信幾分,婉清皺了眉頭,打算懶得再聽,婉煙一把拖住她道:「你可瞧見那個子高的媳婦子沒?」
  
  婉清不解地看她,婉煙道:「那可是劉御使夫人跟前得用的,劉御使夫人今兒也是來給壽昌伯夫人吊香,劉御使可是本朝最迂腐正直的一樣,傳說可是鐵面無私,連自己的親哥哥也敢送到牢裡去。這話要是傳到劉御使耳朵裡去,三妹妹,你只怕是要進宗人府不說,還會被千夫所指的。」
  
  婉清就知道這事沒這麼容易了的,寧華豈是肯吃虧的?那一日老太君是警告過她,但現在,她根本就一句話也沒說,她身邊的人也是三緘其口,說話的是上官子怡的人,最多就是打死雪吟了事,老太君很疼上官子怡,肯定不會將她如何。
  
  婉清的心頓時冰冷一片,一轉頭,見慕容凌雲正從前院走來,她眼波一轉,向慕容凌雲迎了過去。
  
  慕容凌雲看見她過來,愣了愣神,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後,就一言不發,越過她,朝前走去。
  
  「世子爺。」婉清喚住他。
  
  慕容凌雲的身子一僵,頓住腳,回過頭來,艱澀地笑道:「還沒恭喜三妹妹大婚之喜呢。」
  
  婉清眼圈兒紅紅地看著他道:「有什麼好恭喜的,也許,過了今日,明天,就是我的死期了。」
  
  慕容凌雲聽得一震,大步跨過來,伸手就按住了她的肩,婉清忙向後退一步,苦笑道:「只是來向世子爺道個別,沒有其他,祝世子爺一生幸福安康。」
  
  說著,便提了裙,快速離開,扯住豆芽兒問:「可找到大小姐了?」
  
  豆芽兒牽著她的手就在園子裡轉,沒多久,果然看到上官子怡正和趙淑媛站在一起,正在另一個方向冷眼看著那堆正在八卦的丫環婆子。
  
  婉清走上前笑道:「大妹妹可讓我好找啊。」
  
  上官子怡聽得一震,回過頭來看是她,眼裡就露了一絲譏諷和得意來:「你找我做甚?」
  
  「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妹妹,我方才讓小丫頭去前院找軒表哥了,你說,軒表哥給我畫的像怎麼那麼醜呢?太難看了,我想讓他再給畫張好看的。」清笑吟吟地說道。
  
  上官子怡果然臉一白,忍不住罵道:「真不要臉。」
  
  婉清眼圈一紅,嗡聲說道:「妹妹怎麼罵我啊,我不過是想跟你一起去呢,難不成,你以為我和軒表哥會扯三扯四麼?你拿了表哥給我畫的這幅像來,不就是想看我的反應麼?走吧,我的丫頭應該把表哥請過來了,我們一起去。」
  
  上官子怡的臉更加白了,伸手就想搶她手裡的帕子,婉清冷笑道:「不要白費力了,你不去,我讓丫頭去問也是一樣的,只是覺得奇怪,大妹妹不是很喜歡軒表哥麼?怎麼不願意同我一起去呢,到時,讓軒表哥給你畫一個畫像多好啊。」
  
  「嫂嫂,我……我不去,那個畫像,求求你,還給我吧。」上官子怡真的害怕了,她對趙昱軒可謂是一見鍾情,但趙昱軒一直對她冷淡得很,她想盡了法子想要討好他,卻總不見成效,如果婉清拿著這副她杜撰出來的畫像去與趙昱軒對質,那只會讓趙昱軒更加討厭她。
  
  「妹妹怕了麼?其實這畫像並不真的是表哥畫的吧?」婉清似笑非笑地問她。
  
  上官子怡無奈地點了點頭,又求:「嫂嫂,我錯了,你就……」
  
  「求我?呵呵,你在府裡,就拿這畫來挑撥我和你哥的感情,出了門,你就讓丫頭毀我名譽,婆婆臉上的傷分明就是相公病得糊塗時不小心傷到的,你非要栽到我頭上來,還有,那對玉鐲子也是你踩著我的裙擺,讓我絆腳後才摔了的,如今你還在外頭讓你的丫環亂嚼舌根,你知不知道,這話一說出去,明天,我可能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妹妹如果不想讓我把帕子拿到表哥面前去的話,那就請你親自為我正名正身。」
  
  婉清揚著手上的帕子,臉上的淚水盈盈落下,她是真的很傷心,這日子過得太艱難了,幾乎就沒有讓她喘過一口氣來。
  
  「你……下人們說什麼,與我何干,我……」上官子怡哪裡肯去,硬著嘴說道。
  
  「大妹妹,如果我死了,軒表哥肯定會知道,我是因何而死的,你說,他會對害死我,又心腸狠毒的人有好感麼?」婉清幽幽的對上官子怡說道,不是她要無恥地利用趙昱軒,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阻止面前的危難。
  
  名聲,對一個女子來說,比生命更重要。
  
  「好,我過去。」上官子怡一橫心,便向那堆子人走了過去,而正在此時,慕容凌雲已經把寧華郡主也請過來了,同來的,還有劉御使夫人,更讓婉清驚喜的是,房媽媽郝然也站在寧華郡主身後。
  
  她不由暗歎,慕容凌雲的動作還真快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7:11

  第六十章:解禍
  
  雪吟正說得唾沫橫飛,一旁來壽昌伯府做客的丫環婆子們全都聽得津津有味,不少人在一旁評論著,上官子怡猶猶豫豫地走近,喝了聲:「雪吟,你在做什麼?」
  
  雪吟正說得興起,一時沒注意上官子怡的臉色,她得意的對上官子怡笑道:「大小姐,奴婢就跟幾個相熟的聊天呢,您有事麼?」
  
  上官子怡很想就此把雪吟叫回去算了,但是,一回眸,就看到婉清拿著畫像對她揮舞,她第一次恨自己為何那麼沉不住氣,要拿那張該死的東西去氣上官夜離,去挑撥上官夜離和婉清的夫妻關係,如今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做不得聲。
  
  「好好的正事不做,你在這裡胡說些什麼?小心割了你的舌頭。」上官子怡瞪了雪吟一眼說道。
  
  雪吟被罵得莫名,詫異地看著她,這原本就是大小姐授意的啊,大小姐怎麼又不高興了?
  
  正遲疑間,劉御使家的那個媳婦子便問上官子怡:「上官大小姐,雪吟姑娘才說的,全是真的麼?你家世子夫人真把侯夫人給打了麼?」
  
  這個世上,如果說婆婆打了兒媳,最多有人同情一下,但絕對沒有人覺得婆婆犯了大錯,但是,如果是兒媳打了婆婆,那便是滔天大罪,就是津豬籠也不為過,大周以孝治天下,最受遣責的便是不孝,說實在的,這個媳婦子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大周有哪個兒媳敢打婆婆的,所以,實在是好奇得緊。
  
  上官子怡被問住了,沉默著半晌也沒有回答,又有人說道:「上官大小姐怕也是不好承認吧,畢竟這也是敗壞家風的事情,靖寧侯府的臉面還是要的。」
  
  「可不,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親娘被嫂子打了吧。」
  
  上官子怡進退兩難,好不容易設計了個置顧清婉於死地的機會,眼看著就成功了,難道就要被自己毀了麼?可是不回答……
  
  「表妹,昱軒兄我已經請來了。」慕容凌雲朗聲說道,他雙手抱胸,目光肆意張狂,冷厲地看著上官子怡,讓上官子怡忍不住打了個顫。
  
  一抬眸,不遠處一條清俊的朝思暮想的人影果然正踏著優雅的步伐走了過來,那人乾淨溫和的眸光淡淡地掃過這邊的人群,看到她時,連半秒也不曾停留,很準確的,很自然地落在她身後,顧婉清的身上。
  
  那眸子便是一緊,眸光驟然變得幽深,如萬丈深淵測不到底,那一抹憐惜和隱痛剌激得她身上下,每塊肌肉,每個關節都叫囂一種又酸又痛的感覺,她突然腦子一渾,對那媳婦子說道:
  
  「有道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下人嘴長,胡說八道,你們聽聽也就罷了,散了吧,散了吧,不要都聚在這裡了。」
  
  她這話說得模凌兩可,但有點心都聽得出,顧五奶奶只怕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上官大小姐不好明說,但卻隱諱地承認了。
  
  很好,很強大,婉清還是錯估了上官子怡對她的嫉恨,她以為,一個有愛的女子,會把深愛之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會很在乎自己在愛人心中的形象的,也是,一個活著的情敵可比一個死去的情敵要危險得多。
  
  婉清不急,此路不通,還有路可以走,她靜靜地等待著,有時候,作為流言的主角,與其親自與人爭得面紅耳赤的辨解表白,不若旁人的一句公道話來得有用得多。
  
  一抬眼,就觸到寧華郡主射過來的那抹凌厲與得意,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既將赴死的囚犯。
  
  慕容凌雲聽得怔住,他濃眉一皺,突然衝了過來,一把掐住雪吟的喉嚨:「你想死還是想活?」
  
  雪吟頓時被他掐得透不過氣來,小臉脹得通紅,喉間的劇痛讓她生出無邊的恐懼,表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從來,他都是囂張恣意,為所欲為,他想掐死她,比掐死一隻蚊子還容易。
  
  雪吟很艱難地點了點頭,一旁的上官子怡嚇得一聲尖叫,「表哥,你幹什麼?為什麼要打我的丫頭?」
  
  慕容凌雲橫了她一眼道:「她剛才大放噘詞,說三妹妹打了姑姑,姑姑可是我嫡親的長輩,我想問清楚,若是她撒謊,我便剝她的皮,抽她的莇,連著她一家子全都丟進鍋裡煮熟了去,看她還敢亂編排主子不。」
  
  他這話聽著好像在維護寧華郡主,也是,他是寧華郡主的嫡親侄兒呢,維護也是應該的,可是怎麼聽,都覺得他不是那意思,那一句句的狠話光只聽,都讓眾人覺得心驚膽戰,毛骨悚懼然。
  
  雪吟嚇傻了,求助地看著上官子怡,上官子怡一抬眸,看到了趙昱軒皺著眉頭正清冷冷地看著她,她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敢再亂說話。
  
  寧華郡主有些遲疑,這個場面有點混亂,但她也相信慕容凌雲是幫她的,劉御使夫人才來,先前雪吟的那一大堆子的話並未能讓她聽了全套,如果雪吟能再說一遍的話……效果豈不是更好?
  
  「還不快快從實招來,你不會是想讓爺拿刀子來侍候你吧。」慕容凌雲不耐煩吼道,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片薄薄的小刀,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寒光。
  
  話音未落,小刀就向雪吟揮落,雪吟嚇得大聲尖叫道:「奴婢說……說實話。」
  
  睜開眼,就看到幾絲黑髮輕輕飄落,慕容凌雲不過是做了個樣子而已,雪吟感覺自己是在鬼門關裡轉了一圈出來的。
  
  慕容凌雲好心地蹲下,平視著雪吟,那薄薄的刀片在他指間翻飛:「那好,爺問你一句,你就老實答一句。」
  
  雪吟點頭如蒜。
  
  「你方才說,三妹妹在靖寧侯府裡動手打了我姑姑寧華郡主,你可是親眼所見?」
  
  雪吟忙搖了搖頭道:「奴婢……並非親眼所見。」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奴婢……奴婢是聽府裡人說的。」
  
  「聽誰所說,別想在爺這裡含混過去,爺要事實真相!」慕容凌雲粗著嗓子吼道,俊目泛紅,像只餓狼一樣瞪著雪吟。
  
  雪吟一個哆嗦道:「奴婢……奴婢是聽大小姐說的。」
  
  「大小姐也是親眼所見嗎?」
  
  「不是,那天大小姐並沒有去世子爺屋裡……」
  
  「那你跟爺說說,那天究竟是發什麼了什麼事?為何會鬧出兒媳打婆婆這樣閒話來。」
  
  「奴婢只知道,那日世子爺又發病了,老太君和郡主娘娘急急地趕過去看世子爺,後來……」
  
  「你後來可聽老太君跟前的人說過,你家五少奶奶打了我姑姑?」
  
  「沒有,奴婢沒聽說過……府裡人都說,是世子爺病得發狂了,胡亂打人,才傷了郡主的……」
  
  「你既然沒有親眼看見,府裡上下又都沒人說,那為何要到爺的府裡來嚼舌根?你不知道這種話說出去,主子知道了,會割了你的舌頭麼?還是,你根本就是得了他人的指使,故意在這裡胡說八道,就為了毀壞你家五少奶奶的名聲?」慕容凌雲將雪吟的頭髮抓住向後扯,讓雪吟的臉正對著他問道。
  
  寧華郡主終於覺得事情很不對頭起來,她猛然喝道:「凌雲,你在做什麼?」
  
  慕容凌雲頭也不回的說道:「侄兒在為姑姑主持公道呢,怕這丫頭壞了姑姑的名聲。」
  
  說著,又用刀拍了拍雪吟的臉繼續道:「說,是誰指使你的,今兒你不說實話,爺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餵狗。」
  
  雪吟嚇得面無人色,顫了聲道:「奴婢說……說實話,是……大小姐讓奴婢在這裡說的……奴婢……」
  
  劉御使夫人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抬了眸,看向不遠處靖寧侯世子夫人,顧家的三小姐,只見她默默地站那邊無聲流淚,神情淒楚哀傷,纖細的肩膀因為委屈而輕輕顫抖。
  
  以前也在壽昌伯府見過兩面,聽說性子柔順,且聰慧過人,那一日,迎姐兒就得虧她搶救,不然怕是死了,聽說以前只是個庶女,不被嫡母待見,替了嫡出的四姑娘嫁過去的,那世子爺又是那樣的身子……保不齊,不到一年就會年紀輕輕守寡呢,寧華是繼母,如今繼子已經深染沉痾,隨時都會死掉,讓這個年輕新寡死掉,讓這個年輕新寡的兒媳承了大半家業去,怕是不甘心吧。
  
  唉,這種大宅院裡的陰暗手段還真是讓人噁心,那麼一個可憐的兒人,若是成了未亡人,養著就是了,堂堂一個侯府,還怕沒她一口飯吃?用這種手段,也忒狠,忒陰毒了些,不只是要她死,還要讓她死得最難堪,連著家族都從此要遭人唾罵,這人心啊,怎麼就這麼毒呢,對一個可憐的女子要做得如此地狠絕。
  
  婉清再也忍不住,哭泣著衝了過來,直撲到寧華郡子面前跪下:「婆婆,兒媳不孝,不能再服侍相公了,也不能孝敬老太君,孝敬公婆了,兒媳辜負了老太君對兒媳的疼愛,請婆婆回府後,替兒媳說聲對不起吧。」說著,磕了一個頭,爬起來,低頭就向一旁的大樹直撞了去,房媽媽眼急手快的去抓她,卻是只來得及抓住了一塊衣袂,眼睜睜地看著婉清向那顆大樹撞了過去……
  
  一句辨解的話也沒有,更沒有指責小姑一句,只是受不了污辱,以死銘志!
  
  所有人都發出一聲驚呼,只聽一聲沉痛的悶哼,大家急急看去,就見婉清身子一軟,往地上倒去,而趙家大公子趙昱軒正痛苦的捂著胸口,艱難地彎腰,想去扶她。
  
  趙淑媛尖叫著跑了過去,大哭道:「大哥,你怎麼樣,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擋在這裡?」她要撞樹讓她撞死好了,可憐的大哥,為了救顧婉清,竟然以身抵樹。
  
  趙姨媽的臉也是沉如鍋底,傻兒子啊,傻兒子,這個賤人都嫁出去了,他還是如此放不下,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上一次用手替她擋,這一次竟然用身子來當肉墊……看著兒子痛苦捂著自己胸口,卻還試圖想要扶起婉清的樣子,趙姨媽突然就後悔了起來,當初,如果不是自己太過反對,也許……兒子也不會如此鬱鬱寡歡。
  
  碧草和豆芽兒衝了過去,扶起婉清來,還好,婉清並沒有受傷,只是暈過去了,房媽媽過去看了婉清一眼,又走到場中間來,揚了聲道:「真是讓各夫人,奶奶看笑話了,奴婢是靖寧侯府老太君跟前服侍著的,當日,世子爺病發時,奴婢也在場,郡主臉上的傷,確實是世子發狂後,認不得人所致,與我家五少奶奶無關,我家老太君最重禮儀孝道,若真發生兒媳打婆婆此等醜事,也不用到別家府裡來露醜,當場就亂棍打死了。如今這惡毒的奴才逼得我家少奶奶要自盡,老奴這就回去稟報老太君,讓老太君來處置。」
  
  寧華郡主就在現場,房媽媽不說讓她處置,而是讓老太君處置,很明顯就是不相信寧華郡主。
  
  一旁的看客心裡此時也明白了大概,其實,事情很簡單,一個是有兒有女的郡主夫人,身後有強大的壽昌伯府支持,一個是才嫁過去的兒媳,丈夫又是個病殃子,不過是個四品小官的女兒,勢力相效,高下一看便知,孰是孰非,大家心中敞亮。
  
  一雙雙眼睛都看向寧華郡主,眼中的鄙夷之色都不加掩飾了,都想看她要如何處置眼前的事情,上官子怡作為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子,竟然支使丫頭如此污陷繼嫂,逼她自盡,她這個做親娘,做繼母的怎麼也要有所表示吧。
  
  寧華郡主的臉色很難看,事情沒有按她預料的走,突然感覺自己低估了顧婉清,被她表面的木訥和率直給迷惑了,她艱難的,緩慢的走到上官子怡面前,揚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打了下去,上官子怡粉嫩的俏臉上,頓時起了五個鮮紅的指印,她委屈地看著寧華,眼淚奪目而出。
  
  「逆女,這種事情你也做得出來?娘知道你是恨你哥哥打了娘,可你也不能把氣都撒在你嫂子身上啊,你太讓我失望了。還不快快滾回府去!」寧華郡主心疼地看著她,卻是咬牙罵道。
  
  「娘,女兒沒有指使她,這種事情,便算是真事,女兒也不會在外頭宣揚啊,靖寧侯府的臉面女兒也不顧了麼?女兒是那等不懂事的人麼?都是這個賤人,那一日她跟嫂嫂跟前的人吵了嘴,我打了她,她就記恨上了,在這裡害嫂嫂,又害我……來人啊,把這個亂嚼舌根的賤人給我拖回府去,重重的打。」上官子怡也明白寧華的苦處,這種事情,寧華擔著不如她擔著,她擔著,不如雪吟擔著,至多自己也就是個管教不嚴的過錯。
  
  雪吟一聽,尖叫道:「奴婢沒有啊,大小姐,奴婢是……」
  
  寧華郡主大喝:「來人,堵了這賤卑的嘴,拖回靖寧侯府去。」
  
  隨著雪吟被拖下去,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了,劉御使夫人對寧華郡主淡淡一笑道:「郡主,後母確實難為,可是,只要憑了心去做,總不會太難過的,人心還是肉長的不是?」這話乍聽好像是在同情寧華,細細一品,便知道是在罵寧華心思不正。
  
  寧華郡主聽得怔了怔,乾笑道:「夫人說得是。」
  
  劉御使夫人淡淡地又看了婉清一眼,轉身走了。
  
  寧華郡主氣得將手中的帕子擰成了麻花卷兒,不過一個小小的御使夫人而已,也敢來教訓她,哼,真拿自己是個東西了。
  
  婉清被碧草掐人中掐醒了,一抬眼,就觸到趙昱軒那雙溫潤而又憐惜的眸子,她的心一顫,一絲愧意湧上心頭,當時,她發足往樹上撞,是拿捏好了力度的,不過是做個樣子嚇嚇人兒已,哪能真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頂多就是個頭破血流,受點輕傷罷了,可這個傻子,他……他再一次奮不顧身的救她,當時他離得並不遠,明明是可以伸手攔住她的,可他知道她的顧忌,大庭廣眾之下,就算是救人,她一個已婚女子,他一個未婚男子,身體摟抱在一起,也是要遭人詬病的,所以,他又選擇了最笨的,對她來說,卻是最安全的法子,再一次做了她的人肉墊子。
  
  婉清鼻子酸酸的,聲音又乾又澀,抬眼幽幽地看著趙昱軒:「表哥你……你有沒有傷著。」
  
  趙昱軒溫爾一笑,柔聲道:「還好,無礙的,三妹妹感覺如何,還是快些回屋去躺著,請太醫來瞧瞧吧,莫要落下病根才是。」
  
  婉清張了張嘴,心中千頭萬緒,卻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趙淑媛過來瞪了她一眼,扶了趙昱軒就走,趙昱軒頓了頓,還是跟著趙淑媛一起轉了身。
  
  「表哥!」婉清忍不住喚道。
  
  趙昱軒回頭靜靜地看著她,幽深的眸子裡有亮光閃過。
  
  「表哥,不值得的,我……不過是條賤命。」婉清明知道殘忍,可還是忍不住要說。
  
  那抹光亮瞬間黯淡下去,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什麼也沒說,又默默地轉過頭去,步履比先前越發的闌珊。
  
  「表哥,保重。」婉清看著那頎長的背影,幽幽地說道。
  
  「還沒撞死吧,你怎麼就沒撞死呢?」耳畔傳來慕容凌雲咬牙切齒的聲音,婉清回過頭來,對他莞爾一笑,臉上還帶著淚珠:「謝世子爺。」
  
  她是真心道謝的,可他聽了卻是臉更黑,伸手就要去拽她,婉清忙往碧草身後一跳道:「我……頭好暈,先回去了,多謝世子爺款待。」
  
  豆芽兒和碧草也很知機,扶了她就一溜兒小跑,慕容凌雲看著那遠去的背影磨牙:「沒良心的小狐狸,把爺當抹桌布了,用完就丟。」
  
  靜默半晌,臉色突然又沉了下來,一甩袖,大步離開了。
  
  婉煙這時才走了過來,抓住婉清道:「三妹妹,你的命可真苦。」
  
  婉清低頭苦笑一聲,揚起笑臉道:「苦就苦吧,日子總是要過的。」
  
  婉煙低頭沒有說話,兩人又回到了花廳裡,林氏的臉色很不好看,見婉清進來,便對她道:「你跟我來。」
  
  她是娘家嫡母,婉清在外頭還是很給她面子的,何況才發生自己不敬公婆的流言風波,婉清很恭敬地跟著林氏往外走。
  
  到了一個背避處,林氏抬手就向婉清打來,婉清老早就有些心理準備,頭一偏,便躲了過去。
  
  林氏的手打空了,抬手又要打,婉清便架住了她的手:「母親,這裡是壽昌伯府,你非要在這裡教訓女兒嗎?」
  
  「你還好意思說你是顧家的女兒?顧家整個一大家族都差一點被你差一點被你害死了。」林氏氣得臉都有些發白,她方才也在圍觀,只是站得遠一些,那些個流言讓她聽得心驚膽戰。
  
  婉麗還沒有嫁出去,如今正要入宮選秀女,若是婉清打婆婆的事情屬實,那顧家的名聲也就徹底毀了,養出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女兒來,只要御使往上一捅,怕是連顧大老爺都要丟官棄職,而且,以後顧家也不用開門了,光是京城裡頭的唾沫水都能淹掉顧家,便是回了汝陽老家,族裡也會將這一房給趕出去。
  
  所以,林氏當真是驚出一身冷汗來,還好,這事算是澄清了,卻讓她看到了一個事實,就是,婉清在靖寧侯府並不遭待見,婆婆小姑都在想法子算計她,原本以為這個女兒嫁得好,能沾上些光的,如今看來……
  
  「母親可是女兒的娘家人,婆家污蔑我,你不幫我分瓣也就罷了,如今還來指責女兒,難道女兒不好,母親就開心了麼?」婉清氣不過,但聲音卻不敢說得太大,畢竟這是在壽昌伯府裡。
  
  「哼,你要是真個兒孝順,又如何不遭婆婆小姑待見?定是你行止不端,做事粗鄙,才惹人嫌棄的。」林氏橫蠻不講理地說道。
  
  婉清懶得理她,向她福了一福後,便轉身就走,林氏在後頭追:「你對自己的嫡母都如此不恭,對婆婆自然是更過份了,別以為,你勾搭著幾個男子幫你,你就過關了,信不信,現在只要我去說一句,你就會……」
  
  婉清猛然回頭,清冷地看著林氏道:「母親大可以去說就是,我的名聲壞了,看四妹妹還嫁不嫁得出去。」
  
  林氏的臉瞬間變了幾變,好半晌才道:「我自是不會去說的,要說也不會把你拉到這裡來,我不過是教訓你幾句,讓你在外頭記著自己是顧家的人,凡事要顧及娘家的臉面……」
  
  這話還算是有點靠譜,不過,這應該不是林氏的真正目的吧,婉清微瞇了眼看著林氏,看她究竟要耍什麼把戲。
  
  林氏把大道理搬了不知道多少條後,終於自己也覺得說得沒有意思了,聲音便放和軟了些:「……你如今在靖寧侯府過得也不如意,婆婆和小姑敢這樣變著法兒的害你,還不是娘家太弱了的緣故,若是你爹爹的官職比靖寧侯還大,寧華郡主又怎麼敢當著這多人的面要治死你。」
  
  這話也很對,但婉清還是沒有接口,只是瞪著雙黑幽幽的眸子看林氏。
  
  林氏就覺得嘴唇有點發乾,但為了婉麗,她不得不往下說:「你大哥哥如今在順州沒有回來,好好的戶部公職也吊著,你大姐雖是嫁得好,可又是個軟棉團任人拿捏的,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你那二姐,就是只白眼狼,為娘費了多少心神讓她嫁入壽昌伯府,如今她人還沒過門,就在府裡頭擺起了公爵夫人的架子,生生氣死我了。如今就只剩下你四妹妹了,得虧你幫忙,你四妹妹才得以進宮參選,可如今……想要得個好結果,還真是難上加難呢。」
  
  話裡話外的,總算有些示好的意思了,婉清也不想做得太過,便道:「四妹妹相貌才情都不錯,應該沒什麼問題的,母親大可以放寬心,嫁個普通宗室弟子應該沒問題的。」
  
  林氏也是這個想法,但是,顧婉麗的心思大,普通的宗室弟子根本不能滿足她,婉麗的性子林氏最清楚,典型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如果讓她嫁得比靖寧侯府還差,定然又有得鬧。
  
  「清丫頭,其實為娘今兒找你確實是有事相求……」
  
  「女兒可沒法子求得哪個宗室弟子娶四妹妹,這還要宮裡的貴人們相看的。」婉清忙堵住了她的嘴,她自己都是一屁股的事,真沒閒心為婉麗操心。
  
  「呃,也不是讓你去求人,為娘也知道你在侯府過得艱難,就是……」林氏的神情有些期期艾艾的。
  
  「就是什麼?」難得還有林氏不好意思說出口的事情。
  
  「你也知道,婉麗要進宮,想得個好的結果,那打點是必不可少的,而宮裡的那些貴人,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咱們家的家底子你也清楚,銀錢雖是有些,但也不甚寬裕,真真的好東西,又是銀錢都買不到的,這禮要是送輕了,怕是不但幫不到你四妹妹,反而還會害了她。」林氏硬著頭皮說道。
  
  「所以呢?」終於要說到重點了。婉清微瞇了眼看著林氏,看她這張老臉究竟有多厚。
  
  「聽說你在靖寧侯府得了不少好東西,娘家就這麼一個妹妹,你怎麼著也得有所表示吧。」林氏還是說了出來,雖然有點不好出口,但自己養了婉清十幾年,她孝順點東西也是應該的。
  
  「我沒什麼好東西,老太君賞的,雖然好,但長者賜不能辭,我可不敢拿出來送人,那些叔伯嬸娘們雖然也送了東西,但那些個府裡頭也有,也不是很稀罕的物件兒,娘還是另想法子吧。」婉清一口拒絕了,自己的嫁妝還讓林氏捏在手裡呢,憑什麼自己要讓她盤剝。
  
  「你……你這個逆女!」林氏沒想到婉清連客套話都不說,就一口回絕了,氣得臉都發青了。
  
  正要再罵時,顧婉麗不知從何處轉了出來,一把抱住林氏道:「娘,三姐姐才嫁過去幾天呢,您就找她要東西,這也太不合適了些。」
  
  林氏聽得詫異,老臉一紅,忿忿地瞪了婉清一些。
  
  婉麗哄了林氏幾句,把林氏哄笑了,再過來親親熱熱地拉著婉清的手走,婉麗對她的親熱實在是很不適應,不著痕跡地鬆了她的手。
  
  婉麗也不在意,笑道:「凌雲哥哥對三姐姐可真是好呢。」
  
  婉清渾身的刺立即又豎了起來,戒備地看著她。
  
  婉麗的臉稍稍有些紅:「三姐姐,我也沒別的意思,以前三姐姐不是差一點嫁給了他嘛,他對三姐姐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婉清不想跟她兜圈子,直接問她:「四妹妹有話不防直說吧,我腦子笨,很難轉得過彎來。」
  
  婉麗聽了噗呲一笑,:「我是瞧著,凌雲哥哥跟壽王爺關係可是好得很呢,我……」說到此處,已經嬌羞地垂下頭,那神情婉清再不知是什麼意思,便是傻子了。
  
  婉清頓時愕然,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道:「莫非,四妹妹喜歡壽王爺?」
  
  婉麗羞得頭都埋到衣領子裡去了,嬌嗔道:「三姐姐……」
  
  「那不可能吧,壽王如今在朝中幾乎是如日中天,正當紅,很可能就是將來的大寶接任者,他的正妃又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小小四品官員的女兒,四妹妹,你還是收了這份心思吧。」婉清截口道。
  
  壽王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啊,也不知道顧婉麗是怎麼想的,這根枝也太難攀了吧,到底是林氏的女兒,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連自己的本錢也不掂量著些。
  
  「三姐姐,那些個道理妹妹自是知道的,只是現在一切還未尖埃落定,一切皆有可能,妹妹只望姐姐能幫助一二,成與不成都真心謝你。」婉麗急了,忙扯住婉清的袖子哀哀地求道。
  
  「皇家可不是個好地方啊,四妹妹,如今正是關鍵時期,壽王的地位並不穩固,皇家爭權奪利向來血腥得很,成王敗冠,一旦失敗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妹妹何不找個安穩些的人家嫁了呢。」婉清苦口婆心地勸道。
  
  古代向來家族聯姻,勢力盤根錯結,改朝換代之前,最是怕站錯隊伍,一旦錯了,就會誅連甚廣,婉麗只要捲進皇家爭鬥裡去,顧家就難以擺脫,她倒不是心擔心婉麗,真要如此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可是,顧家還有大老爺,還有存孝啊,她那個才八歲的弟弟,難道也要跟著婉麗去陪葬?
  
  而且,婉麗的家世,以壽王那深不可測的心思是不可能會要一個沒有什麼後台勢力的女子作他的正妃的,他的王妃,定然會出自權貴之家,是要有強大的娘家為他添磚家瓦的,絕對不會是婉麗這樣的。
  
  「三姐姐只管幫我說合說合就是,我也知道事情艱難,可是除了求三姐姐,我也再沒法子可求了,姐姐,妹妹若是好了,以後也能幫襯你一二不是?」婉麗又再次苦求道。
  
  婉清只是不應,婉麗終於有些變臉道:「姐姐莫非以為姐莫非以為嫁了,娘家就可以不要了麼?」
  
  婉清靜靜地看她,婉麗被她看得有點心虛,又轉了臉笑道:「姐姐明兒要回門子了吧,存孝可是問過好幾次呢,伸長了脖子等姐姐回門子去看他,以前還以為三姐姐和二弟弟的關係一般呢,如今才看出來,到底是親生的,就是骨肉相連啊。」
  
  這是紅果果的威協麼?婉清冷笑一聲道:「你姐夫是個清冷的性子,脾氣又怪,說起來,這次我婆婆那臉上的傷……其實也就是因為,婆婆罵了我幾句,相公就……」後面的話婉清沒有明說,雖然沒一句是真的,但是,婉麗的臉卻果然有些發白了。
  
  第一次她進侯府,因為凶了婉清幾句,就被當時還沒見過一面的上官夜離給打了,那個人,比起慕容凌雲來更可怕。
  
  「四妹妹還是收了那份心吧,那不是你能肖想的。」婉清又告誡了一句後,就離開了,她在壽昌伯府也呆得夠久了,該回去了。
  
  上官子怡被寧華郡主提前趕回府,她懊惱的帶雪琴往垂花門去,雪琴的臉色很不好看,一路上魂不守舍的,上官子怡就更加惱火,瞪了雪琴一眼,雪琴嚇得身子一顫,差一點就跪了下來,上官子怡見了就更加惱火了,上前就擰了雪琴的耳朵道:「死蹄子,你苦喪著個臉給誰看呢,你死爹死娘啦?」
  
  雪琴痛得臉都曲扭了,卻不開口求饒,眼神黯淡無光,看著就像是個丟了魂的人一樣。
  
  上官子怡打著也沒意思,氣沖沖的就往前走,雪琴烏龜似的在後頭跟著,上官子怡忍不住回了身對雪琴道:「我回府會想法子救雪吟的,小命是沒法保得住的,但是,賞她一個全屍吧,她的家人我也會好生妥善安置的,畢竟你們是為我做事,我也不能太虧待你們。」
  
  雪琴聽得眼淚刷的流了下來,免死狐悲,雪吟的事情雪琴最清楚,可她們是做奴才的,就是不想做那下作的事情,主子吩咐下來,也不敢反抗,只能認命了。
  
  「多謝大小姐慈悲。」雪琴特意把慈悲二字咬得極重。
  
  上官子怡微瞇了眼,上前好心扶她道:「走吧,再慢了些,雪琴怕已經沒命了。」
  
  才走兩步,雪琴就怔住了,停下腳來,上官子怡正低頭想事,突然被她拉住,不由詫異,雪琴便盈盈下拜道:「見過趙公子。」
  
  上官子怡猛抬頭,就看見趙昱軒像謫仙再世般立在垂花門前,一雙乾淨的眸子淡淡地看著她們主僕。
  
  上官子怡的心狂跳起來,小臉泛上艷麗的紅色,上前深深一福道:「見過昱哥哥。」
  
  趙昱軒神情淡淡地站著,聲音清冷無波:「我會娶你,但是,若再讓我知道如今兒這種事情發生,我保證,此生都不會碰你一下。」
  
  到底是飽讀詩書,又重禮教之人,難得說一句如此直白又愈矩的話,趙昱軒一說完,便立即轉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上官子怡便如碉石般站在垂花門洞處,一動不動,像是呆了。
  
  婉清回到花廳裡,正準備向壽昌伯府的人告辭,婉容從裡屋轉了出來,在她手裡塞了個小瓷瓶:「三妹妹,這是清神醒腦的藥物,前兒伯爵聽說我頭痛,送去府裡給我的,有三瓶呢,妹妹拿一瓶去用吧,我也看出來了,你……過得辛苦啊。」
  
  婉清抬頭,就見婉容眼裡有著淡淡的關懷之情,心裡有一絲溫暖流過,婉容也是真心想與自己交好吧,誰也不願意四面楚歌,被人孤立不是?
  
  便高興地收了,真心地謝過。
  
  與婉容分開,婉清又規矩地站在寧華郡主身後,寧華郡主滿面是笑,好像她們之間從來都沒發生過不愉快似的,「老五家的,一會子你就坐我的馬車回府吧,我還想在府裡頭陪陪族裡的叔嬸子,用過晚膳再回。」
  
  婉清垂眉應下了,起身向在坐的夫人長輩們告辭,出門時,就看到婉容正帶著迎姐兒在院子裡頭撲蝴蝶,迎姐兒紮著兩個小小的團髻,大眼亮晶晶的,興奮地看著院中的一叢薔薇,一隻粉蝶正在嬌艷的花朵上翩翩起舞,婉容舉著網兜,小心翼翼地靠近,迎姐兒粉白的小臉緊張的繃著,等婉容一網兜下去時,她便大叫:「撲到了嗎?撲到了嗎?」
  
  婉容笑著將那只粉蝶捉了,放在水晶罐裡給迎姐兒看。
  
  迎姐兒高興地拍著小肉爪子笑得咯咯的,婉容一把將她抱住,拿頭拱她的小胸脯子:「給你捉了四隻粉蝶了哦,迎姐兒要怎麼感謝我?」
  
  迎姐兒笑得小身子直扭,卻只是哇哇亂叫,並不求饒,婉容便放了下來,牽著她的手道:「你汗濕了,咱們回去換裡衣好不好?」
  
  迎姐兒立即抬起頭來,燦然一笑,兩頰的小酒窩一閃一閃的:「好的。」
  
  婉容一回頭,就看見婉清正笑著站在一旁看她,她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嗔了婉清一眼道:「你想笑就笑吧。」
  
  婉清忍俊不禁,一把抱住她道:「二姐姐不可以太心急啊,還是等行了大禮之後,再讓迎姐兒叫你聲母親吧。」
  
  婉容被她戳中了心事,氣得拿起帕子就甩她,兩姐妹又笑了一氣,婉清才往垂花門而去。
  
  出了府,就見寧華郡主的四騎馬車正等在外頭,寧華郡主身邊的丫頭木槿過來向婉清行了一禮道:「郡主吩咐,請五少奶奶上去,奴婢服侍您回府。」
  
  婉清也沒多想,便要上馬車,但剛蹬上凳子,趙婆子就氣喘吁吁的追了出來,對婉清道:「五少奶奶,真不好意思,郡主突然頭痛,說是不吃晚膳了,還是回府去的好。」
  
  婉清聽了便道:「婆婆可要緊,要不我去服侍婆婆回去吧。」
  
  趙婆子聽了忙道:「多謝五少奶奶,那倒不用了,郡主說,先歇一會子,等過了這陣痛後,再回府,世子爺身子不適,五少奶奶還是趕緊地回府去吧。」
  
  婉清眉頭微蹙了蹙,就見車伕已經把自己來時坐的那輛兩騎馬車趕來了,但不再多說,提裙上了馬車,豆芽兒和碧草兩個便站在外面服侍著,婉清想了想便道:「你們兩個也上來吧。」
  
  豆芽兒遲疑了一下,便和碧草兩個上去了。
  
  婉清有些疲憊的靠著車壁閉目養神,突然聞到一股子異香,不由詫異,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碧草,卻見碧草竟然一頭裁了下去,鼻息綿長的睡在了軟棉墊上。
  
  婉清不由苦笑,碧草先前怕也是為自己擔心吧,這會子鬆懈下來,就乏了,轉頭再看豆芽兒,見她的小腦袋耷拉著,隨著馬車的顛簸,腦袋一點一點的正在釣魚呢,伸手想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讓她睡得舒服一些,隨知,手好像不太聽使喚,努力了半天,也只能動彈個小指頭,她不由大驚,立即就想起婉容先前送給自己的那一瓶清神醒腦的藥來,可惜,她想到得太晚了,手不能動不說,眼前的景像也越來越模糊,好像被蒙上了一層濃霧,再接下來,一陣黑雲兜頭罩下,頓時人事不知了。
  
  婉清一直醒不過來,只是模模糊糊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又聽不明白,心中大急,感覺自己被人抱起,又放下,好像墜入五彩雲間一般,沒著沒落,惶恐得很,後來,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終於醒了過來,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躲在一間佈置清新雅致的房間裡,一應擺設也很秀巧精緻,感覺好像在某個大家閨秀的閨房裡一般。
  
  她試圖坐起來,卻感覺渾身酸軟無力,手臂連支掌身體的力道都沒有,試了三次,也未能坐起,不由更急了,轉頭巴巴地看向門口,那門卻是緊閉著,屋裡再無他人,忍不住就喚道:「屋裡有人嗎?」
  
  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一個乾淨清秀的丫頭,手裡正端著一碗東西,一見她醒來,步子就加快了些,將東西放在桌上,「小姐,你終於醒了。」
  
  若非看她還是穿著大周朝的丫環服侍,婉清還真以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大眼眨了眨,不解地看著那丫頭道:「你好像說錯了,我不是小姐,我是夫人。」
  
  那丫頭聽得愣住,轉而笑道:「小姐說得有趣,來這裡的姑娘,可不管是嫁了的,還是沒的,還是沒嫁的,都是小姐。」
  
  婉清聽得一身冷汗,這裡不會是……妓院吧?難道自己被下了迷藥,賣美觀妓院來了?
  
  「呃,這是哪裡?這是哪朝哪代?」她還是有點以為是再穿了。
  
  「小姐這是怎麼了?自然是大周朝啊,至於你說這個院子嘛,當然是壽王別院哦。」那丫頭笑道,扶了婉清坐起,在她身後塞了個大迎枕,讓她能坐得住一些。
  
  壽王別院!她怎麼會到這裡來?是壽王擄了她來的?婉清腦中急轉,那丫頭已經端了粥來餵她:「小姐躺了多時,喝碗燕窩吧,這可是王爺親自吩咐的哦。」
  
  婉清不肯吃,眼睛清凌地盯著那丫頭道:「請姑娘幫我把壽王請來吧。」
  
  那丫頭唇邊便露出一絲譏笑來:「這院裡頭想見王爺的小姐多了去了,可不是誰想見就見得著的,奴婢也不知道姑娘以前是個什麼身份,但到得了這裡,但要依這裡的規矩,奴婢勸規矩還是懂事些的好,沒得平白受了不必要的苦。」
  
  婉清一口氣就沒能接得上來,你丫丫的,老娘幾時成了壽王的禁臠了?她忽又轉頭一想,壽王對自己應該是沒有非份之想才對,難道是……慕容凌雲?!
  
  那丫頭又拿了湯匙喂婉清,婉清的頭一撇,不肯吃,「那能不能請姑娘去把壽昌伯世子請來,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他說。」
  
  「你說凌雲少爺嗎?他現在也沒空,姑娘既然不肯吃,就先歇著吧,等餓了再吃就是。」那丫頭耐性不好,竟是放下碗,就起身走了。
  
  婉清試著動了動手,還好,手還是能動的,只是酸軟無力,小心翼翼地垂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好,還是自己出門是穿的那套,心中大喜,費了好些勁才把手伸到袖袋裡,摸出婉容給自己的那瓶藥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死馬當活馬醫吧。
  
  揭開蓋一聞,果然有淡淡的薄荷味,腦子也隨之清明了一些,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感覺身上的酸軟狀消退了些,但試著下床,還好,腳雖然還是軟,卻有力多了,能走就好。
  
  很奇怪,門並未鎖,可能是看她中了迷藥,沒力氣下床吧。
  
  婉清出了門,卻見這是個大大的四合院試的院子,周圍並無侍衛丫環把守,天已經黑了,她順著廊簷往外走,見到有光亮的窗子,她就貓了腰,不敢抬頭,但願能溜得出去就好。
  
  轉過一個彎時,她聽到一間房裡有人說話,其中一個聲音低柔嬌媚,有些沙啞,又像是捏著嗓子在說,聽著好生古怪,「阿雲,你看奴家這身打扮如何?」
  
  阿雲?莫非是慕容凌雲?
  
  婉清不由頓住腳,悄悄的抬了頭,學著電視裡的,手指沾了手水,戳破窗紙朝裡看去,郝然就看見慕容凌雲正一臉無奈的站在屋裡,一個挽著宮髻,身材纖長的女子雙手攀在慕容凌雲的脖子,背對著婉清站著,正和慕容凌雲說話。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7:29

  第六十一章:帶你回家
  
  阿雲,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不喜歡這樣的我嗎?」那女子勾著慕容凌去的脖子,聲音嬌媚無比。
  
  「呃,你還是把衣服換了吧,我……真的不習慣。」慕容凌雲掰著那女子的手臂,將她從身上剝下來,表情很是尷尬和無奈。
  
  婉清的八卦因子立即全都活動開來,沒想到慕容凌雲那樣狂肆的一樣人,竟然也有如此憋屈難受的時候。
  
  「不嘛,人家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穿給你看的,你連句讚美的話也不說麼?」那女子明明一副粗啞的嗓子,偏要壓捏著,撒嬌的聲音能讓聽的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慕容凌雲的臉終於要綠了,猛地將那女子一推,抬腳就往外走,婉清嚇了一跳,忙縮了脖子。
  
  就聽那女子冷聲道:「阿雲,你非要傷我的心嗎?」
  
  呃,不對,不是那個女子的聲音,這聲音分明就是……壽王爺,婉清頓時感覺頭頂上天雷滾滾,明知道現在再不走,就會被發現,她還是忍不住強烈的好奇心,蹲在窗下繼續聽。
  
  「阿政,我們是好朋友,我一直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你明白嗎?」慕容凌雲頓住腳,聲音帶了一絲感傷。
  
  「你明知道我不想只做好朋友,阿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喜歡的我一直盡量都滿足你,而我喜歡的呢?」壽王語氣很是幽怨,兩人的爭吵很有點小兩口吵架的意思。
  
  「我不也一樣的滿足你了嗎?你喜歡稚女,我陪你去花船上找,便是我的府裡,我也為你辟了個院落出來,專供你玩,我自認為,能對得起你這份友情,其他的,恕我不能奉陪。
  
  阿政,你是要做帝王的人,還是快點懸崖勒馬吧,不要走得過遠了,對你,對整個大周都不好,這種事情,一旦傳了出去,你聲名就會大大受損,如今皇上遲遲不肯立太子,就表明對你還是不夠信任,你應該把精力都放到爭位上面去才是。」慕容凌雲口苦婆心的勸道。
  
  難得成天游手好閒的慕容凌雲能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來,婉清聽了忍不住又探出頭來,朝那小孔裡看去,頓時驚呆了,化了妝的壽王爺果然很美很妖艷,眉目如畫,唇紅齒白,神態妖嬈撫媚,婉清見了忍不住腹誹,丫的,這個男人就是個妖孽啊,化成女裝,比自己這個正宗女人還要有女人味,還要美艷。
  
  「阿雲,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要的,不止是這種好啊,難道,你就看不到我的心麼?」壽王自身後抱住了慕容凌雲,頭伏在他的背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慕容凌雲的表情比哭還難看,終於,他那狂暴的脾氣上來了,一把將壽王甩開,吼道:「你發什麼賤呢,堂堂一個王爺想人操,瘋了吧你。」
  
  說著,再不回頭,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壽王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圈兒紅紅的,眼看著慕容凌雲就要打開門時,他冷笑一聲道:「阿雲,你跨出這道門,可別後悔哦。」
  
  慕容凌雲頓了頓,還是果斷的去拉門搭子。
  
  「你不是很喜歡顧三小姐嗎?如果你走出這個大門,我保證,你今生再也看不到她。」
  
  慕容凌雲猛地轉身,緊張地看著壽王:「你什麼意思?」
  
  壽王懶洋洋地一笑,隨手扯下自己頭上的一根髮簪,翹了根蘭花指拿在手上看,臉色笑容嫵媚動人:「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阿政,你別胡鬧了,這跟她沒有關係。」慕容凌雲道。
  
  「是嗎?沒關係啊,可是我討厭她,你越緊張她,我就越討厭她,怎麼辦?阿雲!」壽王的眼睛仍盯著那根簪子,眼中升起一團氤氳之氣。
  
  「阿政,說吧,你要怎麼樣?」慕容凌雲歎了一口氣,走回去坐在椅子上,無奈地看著壽王:「阿政,你應該找一個喜歡的人,心裡真喜歡一個人後,很多荒唐的事情就不願意做了,好像怕她知道了會生氣一樣……哪怕是,明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你,更不會關心你在做什麼……」慕容凌雲的聲音悠悠地,眼神也變得悠遠綿長。
  
  壽王走近他,揉了揉他那額頭胡亂翹著的頭髮,也歎了口氣:「也許你說得對吧,不過,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再讓我喜歡別人,真的很難了……」
  
  「別打擾她,也別為難她。」慕容凌雲同情地拍了拍壽王的肩膀,「我真的要回去了,父親這兩天精神欠佳,我想看看迎姐兒,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她很害怕。」
  
  「你不去看看那個女人麼?有人將她送到我府上來了。」壽王嗯了一聲後,又漫不經心地在他身後說了一句。
  
  慕容凌雲聽得大震,回身就去將壽王拽了起來:「她在哪?你沒對她如何吧。」
  
  「你喜歡的,我又怎麼會碰?阿雲,你讓我傷心了。」壽王渾身媚若無骨,再一次雙手摟著慕容凌雲的脖子,掛在他身上。
  
  「快走,帶我去見她。」慕容凌雲將壽王從身上拽下來,拖起他就往外走。
  
  婉清嚇了一跳,在他們出來之前,忙跑了,躲到院中的一個大假石山後面。
  
  門開後,壽王並沒有出來,慕容凌雲一個人向她剛才住過的地方急急而去。
  
  婉清便從假山後面轉了出來,悄悄往院子外頭摸去,不久,整個院子裡燈火通明起來,侍衛和僕從們全都出動了,打著燈籠在找人,婉清惱火地發現,這個院子太大,而且佈局錯綜複雜,她可惡的迷路了。
  
  正躲在一根大柱後面,就聽得有人在說:「雲少爺,在這裡。」
  
  婉清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慕容凌雲一陣風似的捲了過來,藉著燈火看清是她,伸手就要過來拉她,婉清忙後退一步道:「好巧哦,咱們又見面了。」一副孰人相見打招呼的口氣。
  
  慕容凌雲一臉的焦急加找到她後的乍然驚喜便被她這一句話全僵著了臉上,伸出的手也停在了半空,又緩緩收回,臉上很快就掛上了一個斜肆的笑容,有點痞痞的味道。
  
  「是啊,好巧,三妹妹,我們又見面了。」抬頭望天,「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呢?」
  
  「是啊,有緣,有緣,呃,表哥,我好像迷路了,你能送我回去麼?」丫丫的把我抓到這裡來,能不有緣麼?婉清一想到慕容凌雲與壽王之間的JQ,身上就一層雞皮疙瘩,噁心得很,但也明白,此時自己正是人家案板上的肉呢,得罪不起啊。
  
  慕容凌雲被她那一聲表哥叫得眼神一黯,唇邊笑意暈開:「是嗎?迷路啊,來,表哥給你帶路。」說著,再不遲疑,一把捉住婉清的手就往回路上拉。
  
  婉清抗他不住,只好被他又拉回了先前她逃出來時的那個屋子裡,一進門,慕容凌雲就回手把門關了,將跟來的侍衛全都關在門外,還揚了聲道:「炒幾個菜來。」
  
  那些人應聲下去了,婉清惱火地瞪著慕容凌云:「原來你也是幫兇麼?」其實她知道他不是,可現在她想要出去,除了他的幫助,她再想不到法子,接觸過幾次,她感覺慕容凌雲其實也不是很糟糕,至少,他對她是很好的,很心軟的,她只能利用他的心軟。
  
  慕容凌雲眉頭一揚,臉上那痞痞的笑容更甚:「是啊,我的確實幫兇,不過,你好像沒弄清楚,並不是我和阿政把你抓來的,而是,有盡人送你過來的。」
  
  婉清聽得怔住,腦中電轉,突然就想起自己從壽昌伯府出來時,寧華郡主的反常,先是好心讓自己坐她的馬車回去,後來,又說她自己要加去,又不讓自己坐了,難道,那時候,她只是在拖延時間,好在自己的馬車裡動手腳?
  
  也是,自己如果是坐著她的馬車失蹤的,她肯定就脫不了干係,如今自己是在回府的路上出了事,而她又還留在壽昌伯府並沒有一齊走,自然別人也就懷疑不到她了,可是,她如此做,又為了什麼?真的讓自己成為壽王的禁臠?難道就不怕事情有敗露的一天?
  
  婉清抬眸認真地看著慕容凌云:「慕容凌雲,我不管你是不是參與了這件事情,我請你放我回府去。」
  
  她還是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慕容凌雲怔了怔,看見了她眼裡的認真,唇邊就帶出一絲苦笑來:「你就那麼捨不得那個家嗎?夜離就那麼對你的心對你的眼。」
  
  婉清聽了垂了眸,幽幽地說道:「對不對心,對不對眼又如何,我已經嫁了,已經是他的妻了,貧窮富貴,只要他不做對不起我的事,我就跟著他過下去。」
  
  慕容凌雲聽了目光變得複雜起來,良久,他抬起婉清的下巴,聲線低沉,略帶著一絲怒氣:「他沒有對不住你麼?你這個笨蛋,你看看你,嫁給他才多久,你就遭了多少罪,今兒若不是我,我那個姑姑怕是已經成功了,而你,身敗名裂之後,你以為,他還會要你嗎?靖寧侯府還能容得下你這種世子夫人?」
  
  婉清聽得心中一酸,慕容凌雲的話正好戳中了她的心窩子,嫁過門之後,她確實過得很辛苦,與寧華郡主和上官子怡之間明來暗去的鬥個不停,她不喜歡過這樣的生活。
  
  腦中浮現出上官夜離病發時,躺在床上那無助又痛苦的樣子,想起紫絹拿著木棒無情抽打他時的樣子,她的心就一陣抽痛,上官夜離何嘗又不是一樣,在那個府裡過得艱難而辛苦?
  
  她說過,要牽著他的手,陪他一起走下去的,她不願意他中途退場,她又怎麼能食言,自己先退了?
  
  她的眼濕濕的,黑幽幽像兩顆浸過水葡萄一樣,微嘟了嘴,咕噥道:「夜離他病了,要是他身子好,肯定不會讓人欺負我的。」
  
  「你也知道他病了?他那破身子,能護你到什麼地步,你知道不知道你現在身在何處?而現在他又在哪裡?病床上?
  
  如果現在有人要對你如何,他能做什麼?你一個已婚的女人,被人擄到這種地方來,過幾天,就算是把你送回去了,他還會要你嗎?好,就算他不會懷疑,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會怎麼想你?」慕容凌雲一針見血,毫不留情地說道。
  
  婉清的眼淚頓時奪目而出,她倔強地看著慕容凌雲,唇邊帶了一絲譏諷:「是啊,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可是我知道,他肯定會很擔心,肯定會拼了命去的找我,如果……如果,真的有人要對我如何,我至多就是……」
  
  「就是如何?又找根樹撞嗎?你以為還有第二個趙昱軒會傻子一樣的接住你?給你做人肉墊子?」慕容凌雲越說越惱火,一把拽過她來,將她往椅子上一放,自己也氣沖沖地坐到她的對面:「我告訴你,你進得了這個門,就別想再出去了,我費了這麼多心神把你弄過來,就不打算再放你走,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呃,慕容凌雲,我知道不是你抓我來的……」婉清聽得一急,衝口說道。
  
  慕容凌雲眉頭一挑,臉色頓時陰暗起來,眼神陰沉得可怕,「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
  
  婉清立刻就後悔了,差一點就說溜了嘴,慕容凌雲與壽王之間那點事情可是見不得光的,如果讓他知道,自己親眼看見他被女裝的壽王調戲逼姦,他只怕會暴跳如雷……不,若是讓壽王知道自己發現了他們的秘密,只怕是會殺人滅口吧。
  
  「我……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會害我。」婉清睃了慕容凌雲一眼後,又垂下眼眸,一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樣子,慕容凌雲感覺像有什麼擊中了他的心臟,一直遊蕩在空中的心突然就像落入實地,找到了著陸點一樣。
  
  陰沉的眸子頓時明亮而璀璨起來,激動地站起身來,雙手按住婉清的眸子,「你……你剛才說什麼?」
  
  婉清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著心中那絲愧意,抬起頭來,眸光明亮而又真誠地看著慕容凌云:「我說,我從來就沒感覺你會害我,你,一直對我很好,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
  
  「你……終於有點良心了。」慕容凌雲道:「知道我對你好,那就不要再回去了,我會護著你,不會再讓你受苦,更不會再讓人欺負你了的。」
  
  「這怎麼能行,我已經嫁人了,怎麼還可能跟著你?難道你還會名門正娶我嗎?」婉清臉上就帶了笑,俏皮地看著他,一副開玩笑的樣子。
  
  慕容凌雲感覺自己一腔子熱情又澆在了石頭上,鼓起的勇氣又讓她一針給戳破,洩了出來,無奈地歎口氣道:「三妹妹,我是認真的。我……」說到此處,又頓住了,向來狂肆無忌的臉上帶著一絲羞郝和傷感:「就算你嫁過人又如何,我慕容凌雲從來就不在乎這些,你要說是身子被……那啥的話,我自十三歲起,跟前就沒少過人,比起來,我比你髒。」
  
  婉清頓時怔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慕容凌雲,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聽到男人說自己髒,還是因為身邊女人多了的緣故,以這個時代的觀念,男人三妻四妾理所當然,慕容凌雲就算從十三歲起就有了通房,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他竟然說自己髒?
  
  婉清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起慕容凌雲,這個男人,曾經差一點就是她的丈夫,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婉清就沒對他產生好感過,不是罵他就是奚落他,有時更是戲弄和利用他,現在才明白,他狂傲囂張的表面下,有一個乾淨而純樸的心,在他眼裡,沒有禮教,沒有高低貴賤,沒有男尊女卑,她突然就有些可惜了起來,也許,當初真要嫁給了他,會是不一樣的日子呢。
  
  慕容凌雲被她專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但他並不躲避,坦然地迎著她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她,如果婉清稍加注意,就會發現他撐在椅子上的手骨指節發白,指甲掐進了木頭裡而不自知,那微顫的嘴唇洩露出他此刻緊張的心情。
  
  良久,婉清才輕輕說道:「慕容凌雲,你很好。」
  
  慕容凌雲眉頭挑了挑,緊張地看著她道:「嗯,我很好,然後呢?」
  
  婉清推開他站了起來,「然後?沒有然後了。我想要回家了,出來太久,相公肯定著急了。」
  
  是的,你很好,只是我們錯過了,婉清從來不喜歡回頭,就算路途中,路過的風景比前面的更美好,她也不想回頭再看,有東西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慕容凌雲眼神一黯,暗罵了句:「該死!」
  
  這時,外面響起敲門聲,有僕人送了飯菜來,慕容凌雲打開門,先前那丫頭進來將四菜一湯全都擺好放在桌上,然後恭敬地退了下去。
  
  「吃飯吧。」慕容凌雲自己往桌旁一坐,拿起碗盛了碗飯放在對面。
  
  婉清此時哪有心情吃飯,外面天色越來越暗,再不回去,還真能難解釋得清,就算老太君對她再縱容,再寵愛,怕也會心有芥蒂,何況,府裡頭還藏著那麼多頭狼虎狐鼠,到處都是陰謀陷阱……
  
  「慕容凌雲,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婉清眼睛濕濕地看著慕容凌雲,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不像以往的耍賴,耍渾,只是很認真,很誠懇,又很柔弱的求著他。
  
  慕容凌雲撇開眼不看她,硬著心道:「不行,就算現在送你回去,你也說不清楚了,先吃飯吧。」
  
  「慕容凌雲,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定會送我回去的對不對?」
  
  慕容凌雲沉默地把碗放在她手上,又塞雙筷子到她手裡,夾起一塊紅燒雞腿放在她碗裡,只裝沒聽見她聲音裡的哽咽,「吃飯,有什麼事,吃過飯了再說。」
  
  婉清於是乖乖的吃飯,吃過飯後,她再抬眼,又幽幽地鎖定慕容凌雲的臉:「慕容凌雲,放我回去好不好。」
  
  慕容凌雲起身就走,頭也不回,像是在逃一樣,到了門口,丟下一句話:「你莫要亂跑,這裡的侍衛不認得你,而且,這院子裡也不是你一個女人,你不想惹麻煩的話,就老實呆著。」
  
  說著,就要開門出去,婉清一個箭步追上他,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慕容凌雲,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
  
  慕容凌雲回頭邪魅一笑道,有趣地看著她:「三妹妹,我會以為你在留我哦。」
  
  婉清如遭電擊,忙鬆了手,可是一想到他一走,只怕今天晚上再難回去,先前是以為她中了毒,四肢無力,才沒有防備的,這一次肯定是不行了的。
  
  如此一想,又揪住慕容凌雲的衣擺:「不行,你不能一個人走,慕容凌雲,你不放我走,我會……」
  
  慕容凌雲揚眉:「你會如何?」
  
  「我會恨你!」婉清回答得很乾脆。
  
  慕容凌雲身子一震,眼神驟然緊縮,冷然道:「那你就恨吧。」
  
  說著,就拉開門,再不遲疑,大步而去。
  
  婉清氣餒地坐回到床上,惱火地扯著床上的紗帳,在心裡痛罵,跑去開門,果然門是鎖了的,根本出不去,又去推窗,窗子也是推不動的,天氣有點寒,她無奈的抱住身子,團坐在床上,眼睜睜地看著那扇紋絲不動的門,第一次感到無力又無助。
  
  枯坐了近一個時辰後,門又開來,進來的是壽王,婉清立即豎起渾身的戒備,警惕地看著壽王。
  
  「你那是什麼眼神?放心吧,本王對你沒興趣。」壽王唇邊帶著一絲譏笑,他已經換回了男裝,一身灰白的長袍,優雅倜儻,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穿女裝的模樣,婉清怎麼都不相信,眼前這個玉樹臨風的王爺會是個變態。
  
  姐當然知道你對我沒興趣,你喜歡男人嘛,婉清心中一陣惡寒,眼中的戒備更深了,平生第一次被個男人當了情敵,這種感覺比吞一百子蒼蠅還噁心。
  
  「我真瞧不出你有哪好的,要身材沒身材,要長相,也只是過得去。」壽王挑剔地看著婉清,那樣子就像在打量菜市場的豬肉一樣。
  
  婉清低頭看了眼自己還不算低的胸部,心裡罵道:「姐身材再不好,也至少比你有肉吧,你那就兩個點……」不禁又悲哀起來,丫的,姐才十四歲,根本就沒成熟好不好,不帶如此打擊未成年少女的。
  
  「是呀是呀,王爺,我不止沒身材,沒長相,我還沒品味,沒大腦,沒個性,沒文化……那個,王爺您行行好,放了我回去吧。」你不是當我情敵麼?把情敵送給別的男人不是最好的消除方式麼?
  
  「還算你有自之知明,不過,沒辦法,有人就好你這一口,來人啊,把雲少爺扶起來。」壽王歎了口氣,眼神有些黯然,還有一絲的無奈。
  
  兩名侍衛立即架著慕容凌雲走了進來,走到床邊,將慕容凌雲放在床上,婉清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不由看向壽王,他這是要做什麼?
  
  「王爺,您這是……」
  
  壽王依戀地看著床上的慕容凌雲,目光柔軟深情,嘴裡卻是咬牙切齒道:「阿雲太沒用了,明明就喜歡,偏要酸酸嘰嘰的裝情聖,本王看不得他不痛快的樣子,乾脆成全他,今晚,就讓你們兩個洞房好了。」
  
  婉清聽得大驚,抓起床上的一個瓷枕就向壽王砸去:「你王八蛋,我是上官夜離的妻子,靖寧侯府的世子夫人,你竟然讓這個傢伙來……」
  
  壽王輕蔑地看了婉清一眼道:「靖寧侯府的馬車親自送你到我別院裡,顧三小姐,你還真天真,過了今夜,就算阿雲對你守禮如賓,你以為,你還能回到過去嗎?老實點呆在這裡當阿雲的小侍,看在阿雲對你一片心的份上,本王不會對你如何,不然,本王會讓你瞧瞧,本王這別院裡頭的其他女人是怎麼過日子的。」
  
  說罷,壽王轉身就走,對那兩個侍衛吩咐道:「在門外守好了,別讓人打擾了雲少爺的好事。」
  
  壽王出去後,婉清忙從床上跳了下來,床上的慕容凌雲眼神迷離,似乎不太清醒,臉上醉紅一片,一開始還算老實,婉清離得遠遠地緊盯著他,可沒多久,慕容凌雲突然喊起熱來,開始無意識地動手扯自己的衣服,一轉身,看到縮在一旁的婉清,眼神立即變成了赤紅色,從床上一翻下來,就向婉清撲來,婉清嚇了一跳,躲閃著,慕容凌雲猶如一隻夜狼一樣,敏捷地一下就抓住了婉清,將她摟進懷裡,渾身熱得發燙,嘴裡喃喃道:「清兒,清兒,我會對你好的,我會疼你的,你不要……不要拒絕我好不好。」
  
  婉清猛地抬頭看他,慕容凌雲眼神比先前要清明得多,但是,身體的熱度和變化卻叫囂著一個事實,他中了媚藥了。
  
  「慕容凌雲,你別裝,我知道你是清醒的,你要敢碰我,我就死給你看。」婉清奮力的掙扎著,想從他懷裡掙脫。
  
  慕容凌雲唇邊就帶了一絲苦笑道:「是,我是清醒的,阿政這藥很霸道,他故意讓我頭腦清醒,身體卻是……而我如今,眼裡再夾不進別人去,清兒,你若不幫我解毒,我只怕會暴體而亡的。」
  
  他邊說,身體裡血脈便湧動得更加火熱起來,控制不住的再一次摟緊了婉清,附頭就要去親吻她的嘴唇,婉清頓時感到一股無邊的絕望襲捲而來,今天若真的逃不過去的話,她就真的只有一死了,舌頭慢慢伸向牙關,只要慕容凌雲再進一步,她就咬舌自盡。
  
  正在此時,北面響起重重的撞擊聲,緊接著,一個玄色身影破窗而入,一柄長劍直指慕容凌雲的喉尖,慕容凌雲不得不放開婉清,抽劍避讓,
  
  總算來得及時,再不來,我就要死了,婉清對著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瞪了一眼,驚魂未定地躲到一邊去,刀劍無眼,她可不想被誤傷。
  
  慕容凌雲與那玄色身影連過了好幾招,感覺有些吃力,他疑惑地問:「你是銀狐?」
  
  面具男也不回話,只是招招致命,招式凌厲而刁鑽,慕容凌雲幾次三番差一點被他削到腦袋,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只怕早就一命嗚呼了,看得出,那面具男很憤怒。
  
  這時,門外的侍衛聽到響聲也闖了進來,抽劍向面具面攻去,面具男只是輕飄飄的一個劍花,刺中其中一人的左胸,鮮血頓時濺了一屋子,婉清摀住鼻子閉眼不看,這種真槍實彈的流血事件,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心肝有點負擔不起。
  
  慕容凌雲體內媚藥發作,動作就不如以前流暢敏捷,加之面具男又一心想致他死,他就有點招架不住,不由把手放進嘴裡,發了一個暗哨聲,面具男反應奇快,一個虛晃,躍到婉清身邊,長臂一攬,抱起婉清便穿窗而出,慕容凌雲也不敢追,等侍衛追來時,窗外只餘一片清朗的清空,什麼也找不見了。
  
  面具男帶著婉清翻過壽王府別院的院牆,外面早有人馬在等他,婉清被他抱著騎在馬上,心情舒坦了好多,他一路縱馬狂奔,夜風迎面吹來,將婉清的頭髮揚起,在空中飛舞,婉清忍不住回頭看他,「相公,我坐得腰痛。」
  
  面具男身子一震,將她又摟緊了一些,一隻手將把她的頭挽進懷裡,仍是一言不發,繼續往前面趕路。
  
  聞著熟悉的淡淡體味,窩在他溫暖而厚實的懷裡,婉清的神經全部放鬆,竟然有點昏昏入睡,等到他抱了她下馬時,她才愕然看清,他竟然把她帶到了濟庵堂來了。
  
  「相公,為什麼要來這裡?」婉清不解地問,上官夜離取下臉上的面具,深深地看著她,眼裡是濃濃的擔憂和心痛,良久,他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底頭吻了下去。
  
  他的吻急切而纏綿,即有失而復得的喜悅,又有一絲懲罰性的心痛,婉清被他吻得暈呼呼的,腳都有點站立不住。
  
  「娘子,是我不好,我來晚了,嚇到你了吧。」上官夜離將她緊緊摟在懷裡,緊貼著他的胸,聲音還有一絲劫後餘生的顫抖。
  
  「還好,只是你再不來,我就……」婉清後面的沒有說下去,她感覺得出,他比她更害怕。
  
  果然,上官夜離再一次捧起她的臉,眼裡全是驚懼:「就如何?娘子,不管如何,你千萬不能做傻事,就算你被他……我還是會接你回家的。」
  
  婉清的心頓時柔軟了下來,他的話像一道清泉緩緩流進她近乎荒漠的心田,她以為,慕容凌雲已經很另類了,沒想到,上官夜離也一樣,他在乎的,不是她的貞潔,而是她這個人,這對於一個從小受封建思想浸淫長大家人來說,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看她遲遲不支聲,上官夜離急了,幽深的眸子緊盯著她的眼睛,像是要穿透她的心靈一樣:「娘子,你要答應我,聽到了嗎?不管遇到什麼,你首先是要活著,你活著,我才有希望。」
  
  婉清伸手環住了他精瘦的腰身,頭埋在他懷裡,悶悶地說道:「就算我被慕容凌雲強了,你也不在乎嗎?」
  
  「我會殺了他!」上官夜離的聲音陰森冷厲。
  
  「那我呢?」
  
  「就像現在一樣,帶你回家。」上官夜離拉起她的手往庵堂裡走,夜已經深了,庵堂外孤零零地吊著一盞昏黃的燈籠,婉清對這裡再熟悉不過了,曾經,她在這裡生活過半年。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從庵堂裡出來的卻是婉容,婉清看得怔住,「二姐,怎麼會是你?」
  
  「快進來吧,外面冷。」婉容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牽了她的手往庵堂裡走,這裡是庵堂的後門,這個時辰,庵裡的尼姑們應該都睡了,上官夜離跟著這兩姐妹身後走著,婉容帶著婉清進了一間庵裡的客室,裡面薰了香,屋裡暖暖的,翠玉見婉清進來,忙過去沏茶,婉容就看著站在門口的上官夜離道:「妹夫且放心回去吧,明兒一早,我會送三妹妹回靖寧侯府的。」
  
  上官夜離深深地看了婉清一些道:「娘子,好好睡一覺,明天我跟你一起回門子。」
  
  上官夜離走後,婉容才一把抱住婉清,聲音哽咽:「三妹妹,嚇死我了。」
  
  「發生了什麼事?」婉清不解地問,按說婉容這會子應該是回了顧家才是,怎麼會在庵堂裡出現。
  
  「你沒有回靖寧侯府,寧華郡主一回去就把這事給鬧騰出來了,老太君打發了人去壽昌伯府問,又說你早就走了……」
  
  原來,婉清一走,寧華郡主沒過半個時辰,也動身回了府,老太君正為午間那件事情發火呢,寧華郡主自是怎麼都不承認的,又說要請婉清過去對質云云,結果老太君才知道,婉清根本就沒回來。
  
  後來上官夜離便說,婉清使了人告訴他,她和婉容一起上山拜菩薩去了,寧華郡主這才作罷。
  
  婉容的馬車正要回顧府,就被上官夜離派人生生拉到庵堂裡來了
  
  婉容也是這時才知道婉清出了事。
  
  「……三妹妹遭人陷害,姐姐不幫你,誰幫呀,真沒想到,靖寧侯府的水這麼深,三妹妹,你以後可得打起精神來應對啊,如今是世子爺還在,他寵著你,若是將來……」婉容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婉清的心也是亂糟糟的,歎了口氣道:「二姐,謝謝你了,我想睡了。」
  
  婉容便讓翠玉鋪床,兩姐妹同睡一張床,翠玉睡在一邊的榻上守值。
  
  第二天,婉容便把婉清送到了靖寧侯府,門子一看到婉清從馬車上下來,怔了怔,忙過來給婉清引路。
  
  婉清帶著婉容往垂花門裡去,一夜未歸,她要先給老太君請安,讓老太君放心。
  
  還沒走到壽安堂,迎面就碰到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大少奶奶帶著她的女兒明姐兒,婉清忙上前給她二人行禮。
  
  三少奶奶便著意看了婉清兩眼道:「五弟妹看著精神欠佳啊,五弟最近身子還是不好嗎?」
  
  婉清笑道:「相公的身體不算過得去,嫂嫂這是要去老太太屋裡麼?一起吧。」
  
  又向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介紹婉容,大少奶奶笑道:「顧家的女兒果真個個都長得水靈,聽說顧二小姐不日也要嫁入壽昌伯府了?」
  
  婉容笑道:「是的,只等夫人百日過後。」
  
  三少奶奶聽了便冷笑:「聞得壽昌伯與先夫人感情甚篤,沒想到,不過半年,又要娶新人,唉,這世上的事啊。」一派為壽昌伯夫人不平的語氣。
  
  婉容聽了臉色就有點沉,但看在婉清的面上,沒有發火,只是笑著從手上取了個玉鐲子下來,給明姐兒做見面禮,婉容今時不比往日,她素來又是個張揚的,手上戴的東西相對來說是貴重的,大少奶奶堅持不肯受,婉容就道:「我也是喜歡小孩子,見明兒和我壽昌伯家的迎姐兒年紀相仿,看著就喜歡,不過是個鐲子罷了,也不值什麼,拿著就好。」
  
  大少奶奶只好收了,讓明姐兒行禮道謝。
  
  婉容就轉頭問三少奶奶:「不知道三少奶奶家的公子有幾歲了?」
  
  三少奶奶的臉立即有點發白,她嫁進顧家也有好幾年了,像只鐵公雞似的,一直沒有生,這原是她的心病,府裡上下也都很少觸她這個,婉容一派天真的問,她又外客,三少奶奶就算不高興,也不好發作,只能尷尬地笑道:
  
  「我還沒生呢。」這種話對於一個嫁到婆家好幾年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種羞辱,婉容兵不血刃地就殺了個回馬槍,把三少奶奶氣個半死。
  
  婉清不覺佩服婉容的高段,腦子裡正想著要跟老太君怎麼說,才能讓她解除懷疑……
  
  「五弟妹,你的丫頭呢,怎麼一個也沒看見?」三少奶奶突然大驚小怪地問道。
  
  婉清一聽這個就頭痛,碧草和豆芽兒昨天也全坐在馬車裡,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真的很擔心啊。
  
  「三妹妹最近總是流年不利,我讓她把碧草和豆芽兒留在庵堂裡給婉清祈福呢」婉容搶先一步回道。
  
  三少奶奶一聽,便將婉清扯了過去,神神秘秘的:「五弟妹啊,我可是聽說,外對如今不是很太平,你昨日招呼都沒打就去了庵堂,郡主娘娘很生氣,」
  
  婉清聽了就看著她,三少奶奶難得老臉一紅道:「五弟妹,我平日間很少跟妯娌間來往的啊,她們幾個都嫻我是庶出,沒財沒勢,可我怎麼著也是嫁了個正經庶子,屋裡沒有亂七八糟的人好不好,她們出身後,相公不待見,也不一定就比我過得開心,你說是吧五弟妹。」
  
  婉清聽了就直點頭,三少奶奶就附在她耳朵邊道:「……郡主昨兒個一回來就去了老太君屋裡,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還吵了,老太君砸了多寶格子裡的一對胭脂馬,我聽說,鬧得很凶呢。」
  
  婉清聽得就皺了眉,不管寧華郡主為何與老太君吵,三少奶奶這種幸災樂禍的樣子也讓她看著不舒服,俗話說,子不言長輩之過,三少奶奶和自己並不是很熟,關係更是談不上好,她說這些個,就不怕自己說出去,得罪了郡主麼?
  
  這種話,婉清一般是不會答言的,她只是微笑地聽著,就想看三少奶奶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果然走近壽安堂時,三少奶奶說道:「我聽說,寧華郡主最近身體不太好,老太太有意讓她好好休息,把管家鑰匙交出來,交給孫兒輩的兒媳管,五弟妹你看,大嫂是寡居,她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的,要教育明姐兒,哪裡有時間管家啊,而你呢,五弟總是病病噹噹的,身邊也離不得人,二嫂那人性子太冷了,又是個疏懶的,肯定是不願意管家的,四弟妹嘛,她是二房的,沒得二房還到大房裡來管家的道理。」
  
  鬧半天,是想自己不要跟她爭管家權麼?婉容微微一笑道:「三嫂說得是,我光服侍相公一個人,就透不出氣來了,莫說還要管著天一大家的雜務,我真會瘋了不可,說起來,三嫂倒確實很清閒,又是個精明能幹的……」
  
  婉清的話也只說了一半,並沒有繼續,但意思也表達得差不多了,三少奶奶便兩眼放光起來,高興的直誇婉清,婉清便淡淡地說道:「三嫂啊,聽說三哥管著府裡的庶務呢,你可知道府裡的兩架馬車都是由誰管著的?」
  
  「是老福田的兒子管著,三妹妹,你問這個作什麼?」三少奶奶回答得很快,一看婉清的樣子,又恍然大悟道;「啊,五弟妹不說我還忘了,福田叔那兒子平日裡就最喜歡賭呢,她不會是又借了你的銀子吧。」
  
  「沒有,沒什麼?就是問一問。」昨天碧草和豆芽兒都沒有去別院,不然的話,她相信上官夜離會救她們兩個出來。
  
  沒在別院裡,那就只能在馬車上,而據上官夜離說,那輛馬車早不知了去向,那碧工時和豆芽兒呢?也跟著失蹤了嗎?
  
  老太君見婉清是婉容親自送回來的,稍鬆了一口氣,讓人給婉容沏了茶,又送了婉容幾匹上好的綢緞給她添箱,婉容便坐了一會子,就告辭回去了。
  
  一會子寧華郡主過來請安,一看到婉清也在,不由愣了愣,也沒理婉清,上前給老太君請了安後,靜靜地坐在老太君的下首。
  
  婉清雖然明知是她害了自己,但又拿不出證據來,不能將她如何,只好強忍著,上前給寧華行禮。
  
  寧華淡淡地哼了一聲,便端茶喝去了,並不再看婉清,她的表情太過沉穩安靜,讓婉清一時琢磨不透。
  
  老太君就道:「你這孩子,昨兒個要去庵堂祈福,怎麼著也該打聲招呼啊,你婆婆昨兒可是急得不行了,以後再不可以這樣了啊。」
  
  婉清聽得怔住,抬眼看老太君,見老太君對她使眼色,明白老人家是想家和萬事興,讓自己低個頭呢,便笑道:「倒是孫兒的不是了,也是臨時起意的,路上想起相公總是病……心裡難受,就去了庵裡,一時就忘了要先告訴婆婆了,還望婆婆不要生氣就好。」
  
  寧華郡主淡淡地說道:「無事,你不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裡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我習慣了。下回自己沒空的話,記得使個丫頭來支會一聲也行,也讓我回府後好交差,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這個兒媳給拐跑了呢。」
  
  這話就是暗喻老太君了,婉容不由抬了頭去看老太君,看她佈滿細紋的眼瞼下,有一圈暗底,昨晚應該太擔心,所以沒有睡好吧,她心中一暖,乖巧的應了一寧華一聲。
  
  正說話間,就見上官子墨捂著一邊臉進來了,一見婉清也在,笑嘻嘻地道:「咦,五嫂,昨兒個你沒回來,五哥可是急得不行了,差點去壽昌伯府挖地三尺呢。」
  
  婉清聽他說話舌頭有些打滑,再看他捂著的一半邊臉腫得老高,不由好笑,「你五哥哥也是大驚小怪,生怕嫂子我被那狼心狗肺的人給劫持害了,他也真是的,你嫂嫂我,一沒財,二沒色,劫了我去做什麼?要說有點子用,也只是掛了個靖寧侯世子奶奶的身份,除非是有人想對靖寧侯不利,不然,誰會無端的劫我呢?」
  
  寧華郡主聽當沒聽到婉清嘴裡的指桑罵槐,仍然很優雅地喝著茶。
  
  上官子墨聽了道:「那可不一定,爹爹可是把家裡的祖傳之寶給了嫂嫂你呢,你如今身價可是百倍,覬覦嫂嫂的人可不少呢。」
  
  說著,便蹦到老主君身邊,往她懷裡鑽,「老祖宗,您看孫兒這牙,可疼死了,那些個太醫,來了好幾趟了,也沒能給孫兒尋點好藥來,牙疼得我半邊頭都扯得痛呢。」
  
  老太君著實寵他,撫著他的頭道:「你也是個心急的,太醫給你內服的藥,你又不耐煩吃,又嘴饞,好辣,如今火氣重了,牙疼起來難受了吧。」
  
  上官子墨皺著眉頭直哼哼,又兩眼亮晶晶地問婉清:「五嫂,聽說你粗痛醫理,你說我這牙該用些什麼藥才好?」
  
  婉清聽得怔住,她怎麼知道要用什麼藥?眼睛餘光就看到寧華郡主正拿眼瞪上官子墨,她不由在心裡冷笑,是怕自己弄藥害了她的兒子麼?她自己心狠手辣,就怕別人也和她一樣的陰毒,不過……為什麼自己要裝聖母啊,昨天,好幾次命懸一線,全是拜她所賜……
  
  「其實呢,也可以食療的,如果是火牙嘛,就多喝幾碗魚腥草藥汁,如果是蟲牙,那就弄點毒藥殺死蟲子好了。」婉清漫不經心地說道。
  
  寧華郡主果然大怒,「老五家的,你的心也太毒了吧。」
  
  婉清笑道:「母親何出此言啊?萬事萬物都相生相剋,就說砒霜吧,少量用著,可以鎮痛治病的,毒藥用得法子得當,一樣也可以治病救人啊。」
  
  上官子墨聽了卻是點頭道:「五嫂說得倒是有理,不過,既然是毒藥,自然是不敢用的,五嫂就沒有更好的法子了麼?」
  
  「嗯,我以前倒是聽一個江湖郎中說過,拿夾竹桃的葉子,貼在牙齦紅腫的地方,小心些別吞了,連著貼三至五天,再配上內服的清火藥,應該管用的,不過,只是聽說的,這法子我也沒實用過,不知道有效沒效,六弟還是不要用的好。」婉清也喝了一口茶,神情淡淡地說道。
  
  「夾竹桃?我怎麼沒聽說過這種東西?咱們府裡頭有嗎?」上官子墨疑惑地問道。
  
  「咱們府裡的後山上倒是有幾顆,不過太遠了些,五弟就好生在家吃藥吧,這法子也不知道好不好呢。」婉清說著就向老太君告辭。
  
  上官子墨卻道:「那就請五嫂的丫頭去幫我採些回來吧,那個叫碧草的丫頭呢,我瞧著還挺伶俐的,就讓她去吧。」
  
  「她在濟庵堂沒回來。」婉清挑了眉看上官子墨,她院子裡的丫頭可不止是碧草和豆芽兒,上官子墨為何非要點了碧草的名呢?
  
  他的眼睛乾淨而溫潤,略顯稚氣的臉上帶著無害的笑容,這樣的人,任誰也不會將他同陰險狠毒連在一起。
  
  「這樣啊,那我讓竹煙去吧,啊,娘親,你去年不是向菩薩許過願麼?說是要給大哥娶房好媳婦,如今願望達成了,您不去還願麼?順便也點個長明燈,讓嫂嫂的丫頭幫您念幾天清心普善咒回來,保不齊,您的頭痛病就好了呢。」上官子墨對寧華郡主說道。
  
  寧華眼睛一亮,點了頭道:「也好,不過我今天身子還是不太舒服,就讓趙嬤嬤幫我早這一趟吧。」
  
  婉清的心驟然提了起來,但願這會子上官夜離已經找到了碧草和豆芽兒,不然,還真的會露餡的。
  
  上官子墨這是想用碧草和豆芽兒兩個把自己昨晚被劫失蹤的事情給挖出來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7:53

  第六十二章;懲治寧華母子
  
  上官子墨這是想用碧草和豆芽兒兩個把自己昨晚被劫失蹤的事情給挖出來麼?
  
  婉清微瞇了眼看上官子墨,唇邊就勾起一抹譏笑來,「母親要去還願麼?那正好,我昨兒個忘了抄大悲咒給碧草了,一會子我抄一張,讓趙嬤嬤給帶過去吧。」
  
  寧華郡主聽得怔了怔,回眸淡淡地看了婉清一眼,眼中譏笑明顯,怎麼沒看見,抬頭對老太君笑:「怎麼沒見著子怡妹妹呢?」
  
  老太君一聽,臉便沉了下來,寧華郡主的臉也不太好看,上官子墨便道:「五嫂,大妹妹是個直性子,做事簡單直白,昨兒個是她不對,母親在壽昌伯府就罰過她了,回來又給她禁了足……」
  
  這是在說情麼?只是禁足就可以了嗎?還真是區別對待呢,婉清一臉茫然地笑:「六弟這是說什麼呢?昨兒個的事情,母親責罰過大妹妹就行了,我只是問問罷了,昨兒個我也不對,一衝動就去尋死了,如今想來,真要是死了,怎麼對得起老太君的疼愛,怎麼對得起相公的情義。」
  
  邊說,邊拿了帕子出來抹眼淚,老太君的臉色尷尬起來,難過地看著婉清,昨兒的事情,房媽媽差不多都說給她聽了,她當時雖是很氣,但畢竟還是疼上官子怡的,便把雪吟打了三十板子,全家都發賣了,又給上官子怡禁止了一個月的足,倒是把寧華郡主狠罵了頓好的,今兒婉清一回來,並沒說起那事,老太君覺得她很識大體,又有容人之量,本打算私下裡再安慰安慰婉清的……
  
  她不由又瞪了寧華一眼,這個媳婦就是不肯安生啊,她看得出,婉清原是不想計較了的,她非要步步緊逼,婉清若是太弱,以後自己要是去了,她還不被欺負得連骨頭渣子都沒了去?
  
  離兒身子不好,若是婉清能給他留點血脈下來就好了,可是,真有了孩子,離兒又去了的話,誰護著她們娘倆?到那個時候,只怕會弄得骨肉相殘……
  
  「好在劉御使夫人沒有誤會,不然,我還真成了顧家和靖寧侯府的罪人啊。」婉清越說越傷心,明明說了不計較,卻又啦啦雜雜的說了一大堆子。
  
  心裡知道是不該計較的,但是,倒底年紀小,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是沉不下氣來,若是不有所表示,只怕心裡會有疙瘩吧,老太君又想起上官夜離發病時,婉清像只護雛的老母雞似的,拚命護著上官夜離,那麼溫順的一個孩子,為了護著丈夫,搞急了連婆婆也敢打。
  
  老太君就是喜歡這樣的,只要不存心去害人,受欺負了就該還回去,靖寧侯還真就需要這樣的媳婦兒才能撐得住,將來離兒的骨血她也有本事保全。
  
  「……只是對不住趙家表哥了,他為了救我怕是受了傷,我就是想讓子怡妹妹給帶點傷藥和禮品去,總不能讓他白受了傷不是。」婉清還在哭哭啼啼的訴說著,小臉蒼白,看得出來,她昨天也是受了打擊,要不然,也不會去廟裡念大悲咒了。
  
  「清丫頭,這事的確實是怡丫頭做得不地道,這樣吧,我讓怡丫頭幫你去佛堂裡念大悲咒,不念滿七天不讓出來。」老太君終於開了口道。
  
  跪佛堂?也太輕了呀,婉清打小就跪佛堂的,那種懲罰在她眼裡根本就是毛毛雨。
  
  「那怎麼行?我說了不怪大妹妹的,老太君,您怎麼還罰大妹妹呀,算了吧,再說了,我抄的是文殊菩薩的經文,念此經文,一日只能喝一碗粥,要保持最潔淨的身體狀況,不然,會褻瀆神靈的,大妹妹千金之軀,怎麼能受得了這個苦,還是算了吧。」婉清忙搖了搖手說道。
  
  寧華聽得大驚,忙接口道:「子怡也知道錯了,老太君,就別……」
  
  她話還沒說完,老太君就截口道:「那就把她關在佛堂裡,七日之內,每日只准送一碗粥進去,房媽媽,你帶人去看著。」
  
  婉清張了嘴也道:「老太君,不用這樣的……」
  
  老太群對她揮了揮手道:「原本怡丫頭這一次確實錯得離譜了,差點逼死了你,為你做這些事情也不為過,清丫頭,你就不要再為她求情了,我知道你是個寬宏大量的好孩子,可是,一個府裡,令行不通,規矩不明,以後還怎麼管制下人?」
  
  婉清這才沒有作聲了,只好向老太君福了一福,又向寧華行了禮後,才退了下去。
  
  回院子的路上,正好看到張婆子從寧華居那邊過來,笑得一臉的皺紋,看那樣子,似乎很高興。
  
  婉清的心就一沉,冷笑著頓住腳,張婆子邊走邊笑,一抬頭,赫然看到婉清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頓時心一慌,腳下絆到一塊石頭,差一點就摔了。
  
  「五少奶奶是何時回的?怎麼沒有通知奴才去迎啊,呃,碧草和豆芽兒呢?她們怎麼沒跟著奶奶您?」張婆子臉色很不自然的顧左右而言他,想引開婉清的注意。
  
  「嬤嬤在這裡迎著也是一樣的,碧草兩個在濟庵堂為爺唸經祈福呢。」婉清面色疲倦地回道。
  
  張婆子見了遲疑了一下,還是慇勤地上來扶她,試探著問:「奴才聽人說,少奶奶昨兒個在壽昌伯府受委屈了?」
  
  婉清聽她的聲音裡還帶著一絲興奮,哪裡是關心樣子,分明就是幸災樂禍,八卦的成分居多,心裡便更是煩悶,淡笑道:「是啊,差點撞樹自盡了。」
  
  張婆子沒想到她真會直言以答,愣了愣神,立即義憤填膺地表忠心:「奶奶下回還是帶著奴才一起出去吧,碧草和豆芽兒兩個實在年輕,膽子小,不懂事,要是奴才在,一頓巴掌下去,看誰還敢亂嚼舌根。」
  
  婉清聽了轉眸看她一眼,見她眼裡閃著亮光,便帶了哭聲道:「嬤嬤昨兒個不知,我……我被她們逼到何種地步,真真是……孤立無緩,以後……是真的要請了嬤嬤去,嬤嬤畢竟是母親給我的,行事作派都要老練細緻得多,若是昨兒個嬤嬤在的話……」說到一半,但是頓住了。
  
  張婆子卻是大喜,總算少奶奶肯重視她了,忙道:「奶奶別傷心,如今奶奶安然回來了,說明奶奶是有福的,以後再防著些就是了,說來說去,還是奶奶以前不該招惹了表少爺,鬧得如今遭這無妄之災。」
  
  婉清聽得眉頭一皺,這死婆子又在亂嚼,截口道「也不怪大妹妹,總是那些個下人們嘴賤,算了,不說這個,我才從老太君那過來,婆婆好像身子不太爽利,一會子嬤嬤幫我瞧瞧,該送哪些東西過去看望婆婆才好。」
  
  張婆子呆了一呆道:「奴才聽說郡主娘娘好像是偏頭痛,正在熬著藥呢,奶奶送些天麻首烏過去,應該是可以的。」
  
  婉清聽了點頭道,又哭道:「我就怕婆婆不肯收我的東西,天麻爺那裡倒有好些年份足的,首烏也是,一會子嬤嬤幫我包一些送過去吧。」
  
  張婆子聽了立即應下了,忍不住又炫耀:「奴才和郡主跟前的趙媽媽倒是遠親,兩家祖上原是親戚,後來遇了戰事,分開了,她家進了壽昌伯府,奴才一家進了林家,好多年沒聯繫,親戚間也就淡了,如今到了一個府裡,自然就親近了一些,少奶奶若是想和郡主娘娘好,得娘娘的疼愛,奴才倒是可以出些力的。」
  
  婉清聽了點了點頭,說了幾句道謝的話,對張婆子態度親近得很,張婆子喜不自勝,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回到院子裡,方媽媽正扶著門框翹首盼望,見婉清回來,眼圈兒一紅,就迎了上來,什麼也沒說,就扶了婉清進去。
  
  屋裡上官夜離已經回來了,婉清進去後,他就一把將她扯進懷裡,緊緊摟著,半晌都沒有說話,婉清聽到他胸前咚咚的心跳聲,知道這一次是真把他嚇壞了,伸了手環住他的腰,將他抱得更緊了。
  
  良久,婉清抬頭問:「相公,你身邊可有暗衛?」
  
  上官夜離聽得怔住,這些事情婉清一般從不過問的,一時又心疼起來,她這一次死裡逃生,是嚇著了吧,心裡又愧又痛:「是我不好,以後你跟前會派幾個得力的護著的。」
  
  他是沒想到,那個女人會如此膽大,比以前更加急切了,是他大意了,才害得她差一點……一想到昨晚如果他再去晚一些,她可能就會……心裡就翻攪著痛,心肝腸肺都攪成了一團,痛得扯都扯不清。
  
  「嗯,那你現在……」婉清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上官夜離愕然地看著她,有點不太相信,不過,眼睛卻是湛亮如星,顫了聲道:「娘子你……」
  
  「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又不是軟柿子,人家搓圓搓扁了,我連彈回去都不行麼?有些事情,就得以牙還牙,我不害人,但也不會輕易放過害了我的人。」婉清冷冷地說道。
  
  上官夜離心疼地捧住她的臉,親吻著她的臉頰道:「娘子只要開心就好,莫說只是做這點子事情,就算你把侯府掀翻了天,我也支持你。」
  
  婉清悶悶地應了,自去了內堂,拿了兩包天麻和首烏出來,到正屋裡,張婆子正眼睛亮亮地等著,婉清便寫了張大悲咒,連著兩包中藥一起交給她,讓她帶給趙婆子。
  
  張婆子高高興興地去了。
  
  婉清實在太累,稍洗漱了一番後,就倒床睡了。
  
  這一覺,睡得極死,到第二天才醒,一起來,神清氣爽,心裡還是惦記著碧草和豆芽兒兩個,還好上官夜離說人已找到,正在回來的路上,她便安心用了早飯,如平常一樣去壽當堂給老太君請安。
  
  壽安堂裡,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都在,婉清進去時,二少奶奶劉氏便道:「五弟妹可真是好福氣,到底年輕一些,瞌睡自是要比我們這些人都多了好多,怪不得人家說前三十年睡不醒的。」
  
  是怪她排行最小,卻來得最晚吧,婉清聽了只是笑了笑,給老太君請了安後,就坐在三少奶奶下首。
  
  大太太正端坐在老太太下首喝茶,瞟了婉清一眼後道:「你婆婆今兒個也好像晚了,老五家的,你一會子去瞧瞧,莫不是你婆婆又病了。」
  
  婉清老實地應了,大太太是大老爺的填房,出身小門小戶,大老爺又是庶出的,她進來後,自然是拿不到掌家權的,身為上官府的大媳婦,自然心裡對寧華郡主有些不服的,但又比不過人家的家世地位,就只能忍著,平日裡寧華還時不時的戳她幾句,從不拿正眼看她。
  
  大太太雖不敢明著和寧華對著幹,但像現在這樣,說兩句酸酸嘰嘰的話還是常有的。
  
  不一會子,趙婆子來了,向老太君陪罪道:「郡主讓奴才來向老太君告罪,她昨兒個晚上洩了一夜,身子都快脫水了,如今剛好一些,實在是沒法子來給老太君請安,請老太君莫怪。」
  
  一屋子的人聽得怔住,老太君就問:「好好兒的,怎麼會拉肚子?是不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趙婆子回道:「奴才也是這麼想來著,把昨兒郡主吃過的全都給太醫驗了一遍,並沒發現有何不對啊。」
  
  老太君聽了便道:「連太醫都查不出來麼?你家主子也是,如此病重自然是無需請安了的,走吧,我去瞧瞧她,可得再換個太醫來再醫治醫治才是,拉肚子可是最傷身子的事情。」
  
  說著,老太君先起了身,連她都要去看寧華,一屋子的人自然也要跟著去了,婉清就跟在三少奶奶後頭走著,三少奶奶對她親熱得很,兩眼亮晶晶的:
  
  「郡主最近身子果然是不好呢,也不知道啥時才能爽利起來,昨兒個我屋裡短了東西,可找了好幾個人,都沒拿得到,唉,這府裡當家主母的身子不好,咱們在下頭的,日子可真不好過,要什麼都得自己想法子。」
  
  婉清知道她又在舊事重提,想要拿到掌家的權利,便笑道:「婆婆也只是小病,過幾日就會好的。」頓了頓又道:「相公昨日身子也不好,昨兒個晚上,我又是一夜未安眠,唉,也不知道相公什麼時候才能痊癒了。」
  
  言下之意是,你想掌家儘管去爭就是,我不參與。
  
  三少奶奶果然笑得更加親熱了。
  
  寧華居裡,寧華郡主攤軟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頭上還冒著細細的冷汗,老太君帶了人進去後,她想坐起來,都乏力得很,老太君忙按住她道:
  
  「這是怎麼了?怎麼又拉肚子了?可是吃不乾淨的東西?」
  
  寧華郡主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回道:「昨兒晚上的菜,都讓廚房留了一些,今兒讓太醫查驗過,沒發現不乾淨的……」
  
  老太君聽了就對一旁的趙嬤嬤道:「郡主昨兒個都用的什麼菜?」
  
  趙婆子道:「回老太君的話,主菜是黃悶雞,竹筍小炒牛肉,山藥燉乳鴿,小菜是涼拌黃瓜……」
  
  幾個菜都是再平常不過的,婉清聽了心裡卻是好笑,昨兒個她在上官夜離耳邊暗授機宜,生黃瓜是不能同花生一起吃的,吃了的話,就會拉肚子,而寧華郡主平素最喜歡的就是吃涼拌黃瓜,她故意讓張婆子送藥去,自然知道,寧華郡主對她有戒心,不會隨便用她送去去的藥的。
  
  於是,讓暗衛在寧華郡主的每道菜裡,尤其是黃悶雞裡和山藥湯裡都加了不少花生,當然,光花生黃瓜是很難達到這樣的效果的,那花生是她特意和巴豆放在一起浸泡了個把時辰的,吃了不拉死你才怪,現在的醫術,光用望聞問切,又怎麼查得出如此隱蔽的洩藥出來?果然,寧華郡主已經拉得快脫水了。
  
  趙婆子的話音還未落,寧華郡主又摀住了肚子,急急的就要起來,卻又全身無力,起了個半身,又軟了下去,她身邊的丫頭要去扶她,卻被圍了一床的少奶奶們給擋了,一時就晚了一些才鑽到床邊,寧華郡主已經憋得滿臉通紅了,等丫頭扶起她時,只聽得一聲放氣的悶響,一股濃烈的酸臭味頓時就瀰漫在整個屋子裡。
  
  三少奶奶首先就摀住了鼻子,尖叫道:「呀,二嬸大小便失禁了。」
  
  寧華郡主頓時羞得無地自容,又恨三少奶奶胡說八道,滿臉通紅地不敢看屋裡的任何人。
  
  老太君也有些受不住那個酸臭味,拿了帕子掩鼻,總算明白寧華郡主現在最難受的不是拉肚子,而是當著一屋的長輩妯娌兒媳的面,出了糗,臉面算是丟盡了,尤其她還是一府的當家主母,平日裡最講究威嚴,如今竟是鬧得大小便失禁,真是比殺了寧華還要讓她難受。
  
  「都別圍著了,快些著人來服侍郡主。」老太太率先往外走,揮著帕子轟人,大太太早就受不住了,剛走到門口,就哇的一聲開始吐了起來,這聲音大得正好讓屋裡的寧華聽見,寧華生生氣得把身下的床單快扯破了去。
  
  老太君又帶著一乾兒媳孫兒媳回壽安堂,三少奶奶就在路上嘰嘰喳喳起來:「老祖宗,二嬸子這回怕是壞了腸胃呢,聽說太醫昨兒個晚上就來了,怎麼治了這麼久,反而還嚴重了,如今竟是大小便失禁了呢,二嬸子不會是偏癱了吧。」
  
  大太太在一旁聽了就斥她:「你胡說些什麼,不過是吃壞了東西,再好生用些藥就會好的,只是你二嬸子平日最是優雅高貴,這會子……心裡定是難受得緊,你以後可千萬別在她跟前提起此事,不然,你吃穿嚼用上短缺了,可別到我這裡來哭。」
  
  老太君聽了這婆媳兩的話只差沒氣死,瞪了大太太一眼道:「你也少說兩句吧,像你這麼訓兒媳婦,這家裡還真不得安寧了。」
  
  三少奶奶卻是小聲嘀咕道:「也不怪婆婆,是我多嘴了呢,婆婆也是為了孫兒媳好,以前我嘴巴多,就吃過虧的,而且,府裡頭吃過虧的又不止我一樣,大嫂還不也一樣,明姐兒前兒病了,想要吃點血燕補補,廚房裡硬是不肯給燉,只說是用完了,哼,昨兒我還看到大小姐去佛堂前,喝了好大一碗呢,想來也是二嬸子心疼子怡妹妹,怕她在佛堂裡受苦,先打個底子吧。」
  
  大少奶奶李氏的很尷尬地看了三少奶奶一眼,卻是咬著唇,並沒有說話,那意思就是承認三少奶奶的話了。
  
  老太君的臉色果然更不好看了,一行人還沒走到壽守堂,就見上官子墨的貼身丫頭玉瑤急急地過來,向老太君行了禮後道:「老太君,不好了,六少爺他,他暈過去了。」
  
  老太君聽得心肝一顫,聲音都變了:「你說什麼?誰,誰暈過去了?」
  
  玉瑤嚇得臉都有些發白,回道:「回老太君,六少爺暈過去了,渾身發黑,嘴土泡沫,樣子好嚇人啊。」
  
  老太君顧不得勞累,轉身就往上官子墨住的院裡走,三少奶奶就對婉清道:「這就奇了,好好兒的,怎麼六弟也病重了,不會是撞了邪吧?再要不,是二嬸子做了什麼觸犯了菩薩,菩薩發怒了呢。」
  
  二少奶奶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說道:「三弟妹,少說一句你不會成啞巴的。」
  
  三少奶奶最是見不得二少奶奶這種清高的樣子,臉一紅,就沖二少奶奶道:「二嫂好大的口氣,老太君和太太都在呢,她們都沒說我什麼,你倒是起我來了,二嬸子還沒病得起不來呢,你以為,你就成了當家主母麼?」
  
  二少奶奶氣得直跺腳,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自個兒有什麼心思,別以為人家也和你一樣,以為大家都是傻子呢,老太君就說了一句,二嬸子身子不好,就讓孫兒輩的媳婦開始學著管家,你就開始上竄下跳,哼,別讓我說出好的來,二嬸子這莫名的就病成那樣,保不齊就是有人動了手腳呢。」
  
  大太太聽了氣得一聲喝道:「再多說一句,就讓你們兩個都禁足一個月,別在老太君跟前丟人現眼。」
  
  那兩個卻都不怕大太太,自顧自的又爭了起來,老太君心憂上官子墨,顧不得管她們,只一路在歎氣,婉清卻是聽得津津有味,等三少奶奶停歇了,她又有意無意的說上兩句,讓三少奶奶又氣不過接著鬧起來。
  
  上官子墨倦縮成一團躺在床上,臉色發白,嘴唇烏黑,一看就是中了毒的樣子,老太君一看,眼圈兒就紅了,撲過去抓住上官子墨的手道:「墨哥兒,你這是怎麼了?」
  
  一抬眼,見到上官子墨的丫環玉容俏生生地立在一旁,眉目含情,水光點點,不由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沒用的賤蹄子,平日裡就會搔首弄姿的勾引爺門,爺門的吃食可都是你管著的,如今他病了,你不給我說出個一二三四來,我立馬就讓人打死你。」
  
  玉容嚇得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下,嚶嚶哭道:「冤枉啊,老太君,六爺的吃食奴婢都是先驗過了才給他吃的,真的沒有哪裡出了問題的呀。」
  
  「那你們爺為何會中毒了?不是你們這些近前的人出了岔子,又是什麼?」老太君抹著眼淚罵道,她早就看不慣上官子墨屋裡的幾個大丫頭了,一個一個都像個狐媚子似的,半點不如離兒屋裡的端莊穩重,沒事就想著法子勾引子墨,讓他不安心讀書,盡想些有的沒的。
  
  「奴婢實在不知啊,老太君明鑒,六爺的吃食都是小廚房裡供著的,奴婢著實不敢有半點鬆懈,都用銀針試過了的。」玉容哭得雨帶梨花,聲聲淚下,床上的上官子墨總算有些反應,輕嗯了聲,似是醒了,一轉眸,看到老太君在,俊秀的眸子裡就泛起水霧,「老祖宗,孫兒……孫兒好難受,頭昏腦脹,胸口悶得慌啊。」
  
  婉清在一旁聽了就冷笑,很好,很強大,中了夾竹桃的毒後,正是這種反應。
  
  她不由又細看了上官子墨一眼,只見他昨兒紅腫著的半邊臉倒是消退下去了,看來,牙痛像是好多了。
  
  夾竹桃葉子只要不咬破,治牙痛還是有一定的功效的,她說過,一天只能用一片葉子,上官子墨心急,定是貼著覺得舒服,就不停的換葉子了,夾竹桃葉少量用,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是一但沾食得多了,那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不過,只是用幾片葉子,死是不會死的,痛苦嘛,那就得看婉清的心情了,宮裡的太醫連烏頭草都不認得,未必識得出夾竹桃的毒性來,夾竹桃的毒性很霸道,不用專門的方子是很難清得了的。
  
  「快去傳太醫來。」老太君心疼得不得了,將上官子墨的頭抱在懷裡,撫著他的頭,看得出來,老太君是發自內心的疼愛上官子墨。
  
  早就人有去請太醫了,不久,白花蒼蒼的太醫背著醫藥箱子進來了,婉清在皇宮裡見過他,忙上前給他行了禮,老太醫對她點了點頭,忙過去給給上官子墨探脈,探了左邊手腕又探又邊,越探臉色越凝重,老太君在一旁看著就著急,忍不住問道:
  
  「院首大人,子墨是什麼病?」
  
  「應該是中毒了。」院首大人沉吟著說道。
  
  「可能治好?」老太君急急地問道。
  
  院首大人便看向婉清,婉清也一派憂心地回看他,眼中滿是期盼。
  
  院首大人一陣詫異,又被老太君問得急,衝口便道:「也只能用五少奶奶用的法子權且治一治了,下官著實也查不出是何毒,不過,五少奶奶連皇上都能治,那法子應該也能治好六爺吧。」
  
  老太君一聽,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也是,看我老糊塗了,怎麼忘了清丫頭最是會治毒了,清丫頭,你快過來瞧瞧,墨哥兒中了何種毒?」
  
  婉清皺了眉頭,怯生生的說道:「院首大人謬讚了,清兒哪裡懂什麼毒性啊,上回不過也是趕鴨子上架,被壽王爺逼得給皇上治毒,太醫院的大人們都瞧不出來的毒性,清兒哪裡能瞧不出來,逼急了,也就用最笨的法子給皇上治了,皇上能好,完全是皇上洪福齊天,天祐大周,清兒真的不敢居功呢。」
  
  院首大人聽了臉色微霽,顧家這位三小姐性子最是奇特,看著柔弱乖順,骨子裡卻是鋼強得很,最難得的是一點都不自傲,更懂得守拙,那一次給皇上治病,著實讓太醫院很沒臉,婉清這翻話算是給足了太醫院面子了。
  
  「那院首大人,按清丫頭給皇上的法子,要如何治?」老太君看上官子墨痛得又開始哼哼,俊眉皺成了一團,額頭上汗珠直冒,就越發的心急了起來。
  
  老院首臉上便帶了一絲微笑道:「五少奶奶可算是全大周膽子最大的了,也是當今聖上賢明,要不然,五少奶奶當日怕是要受大罪了。」
  
  這話說得這場內人心中皆是一驚,好些人並不知道婉清還有這個光榮歷史,一想起皇宮裡的凶險,不由都用欽佩的目光看婉清,總覺得難以相信,就婉清那柔柔弱弱的樣子,會有那個膽子在宮裡給皇上看病。
  
  「當日……那是何種情形?很凶險嗎?」老太君也很是詫異。
  
  院首大人輕撫自己的鬍鬚道,「老太君若真要用五少奶奶給皇上治病的法子,那就得有心理準備,只別太過心疼五少爺就是了。」
  
  老太君聽得心肝一顫,看向婉清,婉清的臉色就有些尷尬,小聲道:「那個時候,我也是沒法子了,覺得皇上既是中了毒,就多灌水清毒就是,皇上一天多上幾回茅房,那體內的毒性也就能清個七八了,再喂些清熱散毒的綠豆呀,金銀花之類的常見藥物,沒想到,那法子竟是有些用處的。」
  
  果然老太君一聽,臉就有些發青,心疼地看著上官子墨,有些猶豫不決。
  
  婉清就對院首大人道:「老大人,您就想些別的法子吧,我那法子太過霸道了些,就怕六弟會承受不住呢。」
  
  老院首搖了搖頭道:「五少奶奶過謙了,下官也試過不少法子,最管用,最管全實在的,也就是五少奶奶這樣了,老太君,六爺的毒再耽擱不得了,還請您早作決定才是。」
  
  老太君聽了只好點了頭道,「那就依您的,開始醫治吧。」
  
  老院首便讓婆子去打井水來,讓人扶著上官子墨,把他的嘴撬開了,端了水就去灌,上官子墨已經清醒了,咬著牙關就不肯喝井水,老太醫便點了他身上的一處穴道,讓他動彈不得,一碗水,竟是很容易就灌了下去,上官子墨可比不得皇上金貴,老太醫站在一旁,指揮著婆子們繼續灌,一下子,十碗水下去了,上官子墨的肚子已經鼓了起來,原本丰神俊朗的一個人,躺在床上捧著肚子,像極了西遊記中,喝了子母河中的水,懷了孕了唐僧。
  
  他捧著肚子直哼哼,老太醫卻是半點也不心軟,讓人再灌,大太太幾個站在一旁看著都快傻眼了,再灌下去,六少爺的肚子會不會炸掉啊。
  
  婉清靜立在一旁看著,肚子裡快笑抽筋了,其實,就幾片夾竹桃葉子,還真不需要用這麼大的陣仗,吃點對症的藥就行了,不過,太醫院院首的醫術,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陣仗越大,她就越有看頭,一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差點被逼咬舌自盡,她就在心臟的周圍打上了鋼鑄圍桶,對待寧華郡主母子,半點也不能心軟,自己這不過是略施懲戒罷了,比起她們做下的事情來,自己算得上是聖母了。
  
  灌到第十五碗水時,上官子墨終於忍不住,抱著肚子就翻下床,往後堂直衝了去,不一會兒,便聽見水落的聲音,一陣尿騷味傳了來出來,三少奶奶再一次捂了鼻子,向老太君告罪道:「老祖宗,孫兒媳身子不適,想回去歇息。」
  
  大太太和二少奶奶幾個聽了,也立即上前告退,只有大少奶奶李氏在一旁幫著洗帕子,老太君見了就歎了口氣道:「老大家的,你也回吧,明姐兒一個人在屋裡沒人看著呢。」
  
  上官子墨解了小手回來,一看婆子手裡又端了一碗水,立即臉都綠了,哀求道:「老祖宗,不要再灌水了,孫兒受不了的。」
  
  老太君看著也心疼,向院首大人看去,院首大人這才點頭道:「今兒就到這裡吧,明兒再接著灌。」
  
  婉清嚴重懷疑,老院首是來靖寧侯府報復的,服復那天她灌了皇上,讓他們幾個出了醜。
  
  老太君讓人送了老院首離開。
  
  上官子墨一聽明天還要灌水,一個倒栽倒在了床上,顫了聲道:「不要啊,明天我再不灌水了,這會要人命的,老祖宗啊。」
  
  婉清聽了便關懷地對上官子墨道:「六弟不要任性了,灌腸是為了給你清毒,保不齊,你的牙也跟著一起好了呢。」
  
  上官子墨聽了頓時覺得自己的牙也開始痛了起來,對一旁的玉容道:「爺的牙又痛了,再給爺來一片夾竹桃葉子。」
  
  玉容便洗了片清綠的夾竹桃葉來,遞給他,許是水灌得多了,有一些浸進腦子裡了,他竟懶懶的張開嘴,讓玉容幫他貼,玉容遲疑了一下,看了老太君一眼,見老太君並沒有作聲,這才抖著手,把那片葉子伸進上官子墨的口裡,貼到他傷了的牙上,伸出手來時,上官子墨竟是一口含住了她的手指,輕輕吸吮了一下,這個動作做得再自然不過,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做了,可見平素就是這樣嬉鬧慣了的。
  
  老太君的臉頓時鐵青,指著玉容道,「來人,拖出去賣了。」
  
  上官子墨嚇了一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忙抱住老太君就求情:「老祖宗,是孫兒不好,玉容幾個打小兒服侍孫兒,一起玩鬧慣了的,她們平日規矩的很,並沒有對孫兒如何,求老祖宗開恩,放過她這一回吧。」
  
  玉容也著實嚇得腿都軟了,跪在地上就直磕頭,婉清沒想到上官子墨還是個憐香惜玉的,眼珠子一轉,這麼好的丫頭發賣聞著實可惜,便向老太君行禮勸道:
  
  「老祖宗,六弟就是小孩子心性,哪裡懂得那麼多,幾個丫頭也是自小玩大的,您這樣子,反而讓他往邪裡去想呢。清兒看著玉容也是個本份的,不似那狐媚子呢。」
  
  老太君聽了這才瞪了玉容一眼道:「看在五少奶奶的份上,就饒了你一回,以後給我上心點服侍六爺,要讓我看到你再不本份,那就不是發賣了你,真接拖出去打死。」
  
  婉清從上官子墨屋裡出來,心裡惦記著碧草和豆芽兒,急急地就往自己院裡趕,一進院子,就看到碧草正在院只中間張望,婉清的眼淚就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提了裙就向碧草跑了去,碧草也是紅了眼,急急地衝了過來,卻在婉清面前頓住,躬身下去,正正經經的給婉清行禮,婉清呆呆地看著碧草,見到她眼裡的有不一樣的隱痛在閃動,婉清一把托住她,哽了聲道:「碧草……」
  
  碧草抬起淚眼,唇角扯出一絲苦笑來:「少奶奶,進去吧,外面風大。」
  
  也許是婉清多心,她總感覺碧草和平日不同了,到底不同在哪裡,她又說不好,牽了她的手,一起往屋裡去。
  
  上官夜離坐在屋裡看書,見婉清牽著碧草進來,目光黯了黯,對婉清道:「碧草才回來,就讓她歇上兩個再來當差吧。」
  
  婉清聽得愣住,上官夜離從來不管內院裡的事情,怎麼會……
  
  轉頭去看碧草,卻見碧草已經垂下頭去,她看不見碧草的眼神,只對吶吶道:「也好,碧草,你先回屋歇著吧,我讓方媽媽燉些燕窩給你吃。」
  
  碧草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後,退下去了。
  
  婉清的心裡悶悶的,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很難受,她很想問,這兩天,碧草是怎麼過來的,她有沒有受到傷害,還有,豆芽兒呢?怎麼不見豆芽兒的人?
  
  但她感覺得出,碧草似乎很不想提起這兩天的事,也就只能作罷,打算等過兩日之後,再問碧草。
  
  「豆芽兒暫時不會回來。」上官離夜攬住婉清的肩,扶著她往裡屋裡去。
  
  「為什麼?她們兩個沒有被關在一處嗎?我怎麼瞧著碧草很不對勁呢?」婉清老實地跟著他進了層。
  
  上官夜離將婉清擁進懷裡,吻著她的額發,聲音輕遠:「娘子,不要太擔心,碧草只是受了驚嚇,無事的,我讓豆芽兒去了一個地方,你跟前沒一個有武功的人,很危險,我讓她去學兩年了再回來服侍你。」
  
  婉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上官夜離:「相公,碧草真的只是……只是受了驚嚇嗎?」
  
  「嗯,只是受了驚嚇,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我明天要去壽昌伯府。」婉清垂下頭來,沉默片刻後,突然說道。
  
  上官夜離聽得一窒,扶住她道:「你還去壽昌伯府做什麼?」
  
  「找慕容凌雲。」
  
  上官夜離的身子一僵,靜靜地看著婉清,好半晌才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婉清聽了將頭緩緩埋進他的懷裡,臉貼著他的胸膛,他這一次的反應與往常不同,往常若是她提出如此的要求,他定然是會大發雷霆的,而這一次,竟然沒有反對,而且,還說要陪她一起去。
  
  她的心仍是悶悶的,郁堵難奈,但窩在他的懷裡,又是異常的踏實,上官夜離也靜靜地抱住她,輕輕拍著婉清的背,就好像在撫慰剛受過委屈的孩子一樣。
  
  婉清伏了一回後,又仰起頭來,聲音裡帶著一絲快慰:「相公,今兒母親和六弟可吃大虧了。」
  
  上官夜離微揚了揚眉看她,臉上也有了笑意。
  
  「我給暗衛的花生是用巴豆汁泡過的,母親今兒拉在床上了。」婉清俏皮的說道。
  
  上官夜離聽得呆住,好半晌,才猛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將婉清一把抱起,在屋裡轉了好幾個圈在停住,婉清被他轉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晚站住腳跟嗔他一眼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為母親報仇呢。」
  
  上官夜離捧住她的臉,鼻子親膩地抵著婉清的鼻子道:「做得好,娘子,以後她要再惹你,你大可以用更激烈些的法子對她。」
  
  「你不怕別人說我不孝公婆?」婉清故意逗他。
  
  「你就算對她再孝順,她又能給你一句好話麼?哼,別人怎麼說,我才不管,我只要娘子開心就好,無論你做得再過份,都沒有關係,一切有我,誰也不能將你怎麼樣。」
  
  「嗯,有你這句話就好,不然,我也不會告訴你,我給六弟也下了毒了,今兒給他灌了十幾碗水,估計他這幾天都離不得馬桶了。」婉清又笑道。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方媽媽在外頭稟道:「少奶奶,郡主請您去寧華居一趟。」
  
  不是才回來的麼?為何又要見她,婉清皺了皺眉,不情不願的去換衣服,身上這件衣服被上官夜離弄得皺巴巴的了。
  
  出門時,上官夜離已經站在門口等她了,婉清不由怔住,她知道,上官夜離很討厭寧華郡主,「相公……」
  
  「走吧,一起去。」上官夜離拉著她的手往寧華居走。
  
  寧華郡主此時正歪靠在正堂的太師椅裡,趙嬤嬤恭敬地站在一旁候著,昨天原本寧華是讓趙嬤嬤去濟庵堂找碧草的,結果,寧華郡主一直就在拉肚子,趙嬤嬤離不得身,便沒有去,今天碧草已經回來的,她更不用去了。
  
  婉清過去給寧華行禮時,寧華的眼皮抬了抬,一看見上官夜離也在,眼睛立即睜大了一些,眼裡露出一絲驚訝。
  
  上官夜離也不給她行禮,就這樣大喇喇的坐到一旁的大師椅上。
  
  他一進來,整個屋裡的溫度就驟然下降,明明一句話也沒說,寧華郡主屋裡的丫頭就是有點不敢抬頭看他。
  
  「母親找兒媳來有何吩咐?」表面的禮數婉清還是做得很好的。
  
  「趙嬤嬤,把昨兒少奶奶送的那兩包藥拿來。」寧華郡主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趙嬤嬤進了內堂,一會子手裡就拿著兩包東西過來了,婉清見了心裡便有些明瞭,寧華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看來,又要耍手段了。
  
  「清丫頭,前兒個雖然子怡是做得不對,但她是否冤枉了你,你心中比我更清楚,就為那點子事情,你竟然心懷不忿,敢在我的吃食裡下洩藥,你還真是本事啊。」寧華郡主的腰坐直了些,聲音有些疲倦,氣勢卻很是凌人。
  
  「母親這話從何說起?」
  
  寧華便讓趙嬤嬤把那兩包天麻和首烏打開,裡面赫然有幾粒巴豆。
  
  「證據確在,你還狡辯?」
  
  「母親這話說得真是有趣,這也叫證據嗎?兒媳又不是傻子,想害你會把巴豆放在自己送給您的禮物裡?那不是送把柄給您抓嗎?」自己是傻子,就把別人也想得蠢,婉清真覺得好笑。
  
  「你當然不是放在這藥裡的,這幾顆巴豆是從你的陪嫁嬤嬤身上搜出來的,昨兒個,就她進了我的小廚房,她走後,我就開始腹洩了。」寧華怨恨地看著婉清,那眼神像是要將婉清生吞活剝了似的。
  
  婉清聽得一臉詫異,走過趙嬤嬤,捏了一顆巴豆在手裡看了看,問趙嬤嬤:「你問過張嬤嬤,她承認是她在母親的吃食裡下了巴豆麼?」
  
  趙嬤嬤臉上露出一絲譏笑,手一揮,就有人掀了簾子,把張婆子拖了上來。
  
  張婆子一見到婉清,就哭了起來:「五少奶奶,奴才是冤枉的呀,奴才真的沒有給郡主娘娘下過巴豆。」
  
  婉清聽了詫異地說道:「咦,昨兒個你不是說,郡主娘娘差一點逼死了我,很恨郡主娘娘的麼?我以為,真是你呢?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呢,郡主娘娘是我的婆婆,是我相公的母親,就算你心裡有氣,也不能對郡主娘娘不敬,知道了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9:08

  第六十三章:拿回嫁妝,再懲寧華
  
  張婆子聽得大驚,婉清這話的意思竟然……竟然指認是她給寧華郡主下了藥。
  
  就連寧華也是聽得怔住了,她這原就是栽髒的,以為婉清會據理狡辯,竟然是……她唇角露出一絲殘戾的笑來,既然婉清自己要往坑裡跳,她巴不得送一程。
  
  「少奶奶,您污蔑奴才,奴才那不過是說兩句氣話,哪裡做過毒家主子的事情?奴才可是您的陪房,您怎麼能夠如此!」張婆子幾乎是衝口就說道。
  
  趙婆子一聽這話,眉頭就皺了起來,狠狠地瞪了張婆子一眼,寧華也陰戾地看著張婆子,事情好像有些出了她們預先制定好的計劃。
  
  「啊,你只是說兩句氣話,並沒有真的在母親的吃食裡下毒嗎?哎呀呀,嚇死我了,怎麼說你也是太太給我的人,要是你犯了大錯,我又救你不得,可真是對不起太太了。」婉清拍拍胸,一副後怕的樣子。
  
  張婆子再次愕然,她先前會錯意了嗎?原來少奶奶不是要污陷她?
  
  她不由偷偷抬眸看寧華和趙婆子,只見她們臉色都很是難看,不由又垂下了頭,眼珠子急轉。
  
  「物證在此,莫要狡辯,這婆子先前已經招認,是她對本郡主下毒。」寧華冷聲對婉清說道。
  
  「啊,承認了嗎?沒有啊,她明明就說不是她啊,母親,您不會連耳朵也不好使了吧,哎呀,先前那什麼……大小便失禁,如今又耳目不明,您的病,可真算不請了,還是請太醫來……」婉清一臉詫異,絮絮叨叨地說道。
  
  寧華郡主被戳中了痛處,頓時又羞又怒,要不是身子太過虛弱,她真恨不得起身來甩婉清幾個耳光就好,竟然敢當她面提她上午的醜事,還咒她……
  
  「你……混帳!」寧華怒喝道,「來人,把這婆子拖下去,重重的打,打到她招了為止。」
  
  張婆子一聽,嚇得渾身都在抖,爬到寧華面前就道:「郡主,郡主,奴才招,奴才招,奴才……是奉了五少奶奶的命,在您的吃食裡下巴豆的。」
  
  婉清聽得噗呲一笑,指著張婆子道:「你腦子被門壓了吧,才一進門,你可是親口承認不是你害了母親,還怪我污蔑了你呢,怎的又滿口胡言,說是我指使你了?」
  
  對於這種反覆,張婆子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說圓了,她吶吶地說:「奴才……奴才先前是心存僥倖,以為少奶奶來了會給奴才撐腰的……」
  
  婉清聽得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一腳踹向張婆子,這種奴大欺主,又賣主求人的狗奴才,她早就想教訓了,但礙著林氏的面子,怕人說她對嫡母的人不好,一直忍著,難得寧華肯給她這個機會,她怎麼能放過?
  
  「你這反覆無常的狗奴才,竟然敢污蔑主子,說,誰讓你陷害我的?」
  
  張婆子被婉清一腳踹倒在地上,捂著臉口直喘氣,一咬牙道:「少奶奶,明明就是你指使奴才的,你怎麼能夠不承認?」
  
  婉清聽得好笑,挑眉對張婆子道:「你說這話可得想清楚了,你如此陷害我,豈不也是陷害了你自己?你是我的陪房,就算你所做之事是我指使,我會受責罰,但是你呢?你以為,你還有活路嗎?我怎麼說也是個正經主子,能受多大的懲罰?而你就很可能立即被拖出去打死,連著你的男人和兒子女兒,都會被發賣了,張婆子啊張婆子,我不知道別人許了你什麼好處,若是連這一點你都看不清的吧,你的腦子就不止是被門壓了,而是被豬啃了。」
  
  張婆子聽得大震,頓時嚇得身抖如篩糠,腦子裡立即回想起在顧家這些年看到的,聽到的一切,所有奴才替主子下陰手的,事情敗露後,哪一次不是奴才頂罪背黑鍋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腦子一激凌就喃喃地說道:「不會的,不會的,郡主娘娘答應過我,會……」還沒說完,就被趙婆子巴掌甩去,「果然是反覆無常的小人。」
  
  寧華郡主更沒想到張婆子竟然是團爛泥巴,連一點做奴才的操守也沒有,風吹兩邊倒,看來這一次的陷害又要失敗,便想就此收手,不想把事情鬧得更大,正要開口時,婉清哇的地聲哭了起來:
  
  「原來果真是母親要陷害我,母親,您為何要這樣對我?」一轉過頭,對上官夜離道:「相公,如果母親一直這般容不下我,我不如下堂算了,你休了我回娘家吧,也算給我一條活路。」
  
  上官夜離早就要發火了,依著他的脾氣,早就一腳踹死了張婆子和趙婆子兩個,只是婉清一直打眼色,要他稍安勿躁,既然婉清要自己解決,他就只好按奈住怒火,坐在一旁看著。
  
  此時婉清明顯就是要他出場了。
  
  他緩緩站了起來,又緩緩走向寧華郡主,俊目凌厲地緊鎖寧華的臉,驟然出手,卻是掐住了趙婆子的喉嚨,只是輕輕一擰,趙婆子都沒來得及叫一聲,脖子一歪,竟是斷了。
  
  看著才還活生生的趙婆子向一條軟麵條樣的攤在地上,毫無生氣的眼睛裡充滿恐懼何不可置信,寧華的臉瞬間蒼白如紙,整個人都在發抖。
  
  稍瞬,她才反應過來,猛地一聲尖叫,「你……你殺了她?」
  
  上官夜離拍了拍手,淡淡地看了趙婆子一眼道:「殺她,不過是給你一個警告,如若你再敢對我娘子下陰手,下一次死的,就不是一個奴才了。」
  
  寧華郡主憤恨地看著上官夜離,卻生生閉了嘴,不敢再說半句,眼裡的恐懼和憎恨像火一樣的燃燒著。
  
  「你也知道,我時日無多,一個將死之人,什麼做不出來?所以,不要再逼我了。」上官夜離冷冷地逼視著寧華道。
  
  寧華向後退了兩步,忍不住摀住掩面痛哭起來,上官夜離看也不看她一眼,彎腰,一手提起張婆子,一手拽著婉清往壽安堂去。
  
  老太君正坐在正堂裡喝茶,房媽媽急急地過來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老太君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歎了口氣。
  
  上官夜離一步三搖的提著張婆子進來,隨手將張婆子扔在地上,老太君淡淡地看了張婆子一眼,對上官夜離道:「離兒,她雖有諸多不是,但到底是你的繼母,你再不喜歡,面子情還是要做的。」
  
  「我娘早就死了,老祖宗,我不想我娘子也死,所以,才來您這裡討個公道。」上官夜離淡淡地對老太君道。
  
  「可你已經連她的奶嬤都殺了,你還想要如何?」老太君無奈地皺眉,怨責地看了婉清一眼,這也是個不省心的,就不能消停一些麼?
  
  「老祖宗,您別怪相公,孫兒媳也知道,一再地麻煩您實在是不孝,可是,孫兒媳也沒法子啊,母親方才喚了孫兒媳去,說是孫兒媳使了人下毒害她腹洩的。」婉清很委屈地對老太君說道。
  
  「她怎的如此糊塗,昨兒個我可是問過趙婆子,她親口說吃食並無問題的,如今怎麼又怪到你頭上來了?」老太君覺得頭很痛,撫著額頭說道。
  
  「母親讓趙嬤嬤收買了孫兒媳的陪房,讓她指證孫兒媳,相公也是氣急了,才……打殺了趙嬤嬤的,如今孫兒媳也知道,相公所做有違倫常,便把這陪房送過來,交由老祖宗處置,母親大可審問她就是。」婉清又道。
  
  老太君正要說話,外面來報,說是靖寧侯過來了,老太君便頓了一頓,對上官夜離道:「一會你同你爹爹說清楚吧,我昨兒個起就沒睡得好,你們這些破事也少來煩我。」
  
  靖寧侯沉著臉走了進來,一見婉清和上官夜離就皺了眉,倒是沒對婉清如何,而是很無奈地對上官夜離道:「離兒,你身子不好,內宅的事情,你就少摻合些,要好生養身子才是。」
  
  婉清上前給靖寧侯行禮,靖寧侯臉色很不好看地問道:「你果真使了人害你婆婆?」
  
  婉清聽得心中氣憤,自然是不認的,又把事情經過同靖寧侯說了一遍,靜寧侯便冷笑道:「這婆子是你的陪嫁,自然什麼都聽你的,你可以說是你母親買通她污陷你,但又何嘗不可以說,是你指使她去你母親那告你的狀,然後再反咬你母親一口,說是她買通?」
  
  看來,靖寧侯來時,已經在寧華郡主屋裡瞭解了一番,也知道了張婆子反覆無常的那些表現。
  
  「她人在此,父親大可以親自問她就是。」婉清淡定地看著靖寧侯說道,眼睛坦然磊落。
  
  靖寧侯搖搖頭道:「她既是你的人,自然是會維護你,說的話也是向著你的,本侯就算是問,又能問得出什麼來?」
  
  婉清聽得微微一笑道:「父親所言極是,不過,兒媳這個陪房卻跟兒媳不是一條心的,她巴不得相公早死,兒媳被侯府休棄或是打殺了才好呢。」
  
  老太君聽了這話,微瞇著的眼睛睜大了一些,目光凌厲地看向張婆子。
  
  靖寧侯得臉色也是一變,神情嚴肅而陰沉了起來,「她是你顧家嫁過來的陪房,怎麼會存著這樣的心思?你這個做主子的若不得勢,她又能得了什麼好處?主子不好,奴才又怎生能安生?」
  
  婉清聽得苦笑道:「父親有所不知,兒媳嫁過來時,陪嫁的鋪子和田莊,地契可都是在這奴才手裡捏著的。」
  
  婉清此言一出,靖寧侯立即明白了,他瞪著張婆子道:「五少奶奶說的可是真的?」
  
  張婆子此時想賴也賴不過去,她的魂都被上官夜離殺趙婆子的那一下給嚇跑了,進了屋後就渾渾咢咢的,此時被靖寧侯一喝,忙老實地回道:「回……回侯爺的話,這是我家大太太的主意,太太說,五少奶奶年紀太輕,又不懂庶務,就讓奴才給五少奶奶管著田莊和鋪子。」
  
  哪有嫁妝交給一個奴才管著,而不給出嫁之女的,靖寧侯也早就知道婉清在娘家不受待見,卻不知,竟是到了這等地步。
  
  「那本侯問你,你為何要陷害五少奶奶?」靖寧侯皺著眉頭問道。
  
  這話問得輕飄飄的,沒一點氣勢,張婆子便看出侯爺其實是站在寧華郡主這一邊的,眼珠子一轉道:「回侯爺,奴才也是被世子也給嚇著了,所以才……」
  
  婉清聽得笑了,張婆子果然是將反覆無常發揮得淋離盡致了,不過,今天,她若不做足功課,又怎麼扳得到這隻狗奴才。
  
  上官夜離一聽張婆子又在反口,上前就是一腳向她踹了去,張婆子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身子痛得倦縮成了一團,靖寧侯搖了搖頭道:「離兒,為父正在問她話呢,你若就這樣打死了她,不是落人口舌,說你心虛麼?你橫慣了無所謂,可是你娘子呢?她又要如何面對府裡的風言風語?」
  
  老太君聽了也道:「離兒,解決問題的法子有很多,不能動不動就又打又殺的,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女人的難處啊。」
  
  上官夜離聽得一聲冷笑道:「離兒豈是不知娘子的難處,娘子遇到困難時,一直是很睿智地解決著問題,可是,她才十四歲,自進府後,就沒過過一天撐眉的日子,成天不是這個陰謀,就是那個陷害,她就算再聰明,也抵擋不住啊,離兒身子弱,也沒心思去想那些個彎彎繞繞的事,離兒只知道,娘子為了離兒,是拿了命去護著的,那離兒怎麼也要投桃報李,拿了命去護著她,再有人來陷害他,兒子便一律用拳頭說話,打得他們怕了為止。」
  
  靖寧侯聽得一窒,婉清打了寧華的事情,他也聽說過,而離兒的病,也是她想法子治的,雖說沒有治斷根,但至少能讓離兒發病時間縮短,病痛也減輕很多了,就這一點來說,這個兒媳對離兒還真是真心實意地待著的。
  
  歎了口氣,靖寧侯又問婉清:「兒媳,這奴才此時並不承認,你有何話說?」
  
  婉清聽了便道:「她今兒如此反覆已經是第三次了,兒媳早就知道她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她的話,根本就不足信,不過,兒媳這裡有些東西交給您,您一看便會知道,兒媳有沒有污陷她。」
  
  說著,婉清便在墜兒耳邊吩咐了幾句,一會子,方媽媽來了,手裡拿著幾個帳本過來了,其實還列出了一條清單,婉清將清單遞給侯爺看。
  
  靖寧侯匆匆瀏覽了一遍,臉色越發的陰沉聲來,冷喝道:「好可貪心陰狠的狗奴才,不過十幾日,便將清兒的嫁妝挖空了一半之數,怪不得,她會背叛和陷害於你,清兒,為父竟不知,你過得如此辛苦。」
  
  婉清聽得鼻子一酸道:「謝父侯體恤,兒媳在娘家時,原只是個小小的庶女,嫡母佛口蛇心,對兒媳百般虐待,出嫁之後,又被這惡奴才欺負,此奴才巴不得相公早日去了,又害兒媳在侯府立不住腳,她便好吞了兒媳的嫁妝呢。」
  
  靖寧侯聽得大怒,一揮手道:「來人,將這欺主買主的狗奴才拖出去打死。」
  
  張婆子嚇屁滋尿流,一時,兩個婆子凶神惡煞地衝了進來,拖起她就走,她一急,大聲嚷道:「侯爺饒命啊,侯爺饒命啊,真的是郡主娘娘使奴才污陷少奶奶的啊,奴才哪裡敢違抗郡主的命令,奴才也是沒法子了呀,就是那鋪子,也是郡主給奴才許了願的,要不奴才也沒那個膽子啊。」
  
  靖寧侯一聽,揮手道:「還不快快拖出去,堵了她的嘴,用鞭子活抽死她,讓府裡所有的人全都去觀刑,以後誰敢再對五少奶奶不敬,便是此等下場,」
  
  婉清立即明白,靖寧侯並不想懲治寧華,畢竟寧華是郡主身份,又是侯府的當家主母,這種事情傳出去,侯爺自己也沒有臉面,寧華以後更是在府裡立不住腳,不管如何,寧華還是上官子墨和上官子怡的親娘。
  
  婉清卻不想就此罷休,這個局,她布了好久了,豈能半途而廢,怎麼也要讓寧華受些實質性的痛就好。
  
  張婆子被拖出去手,婉清臉色並無喜色,而是向老太君跪也下來:「老祖宗,孫兒媳自請下堂,求老祖宗成全。」
  
  老太君和靖寧侯同時聽得一震,靖寧侯便有些不豫起來,讓府裡所有的人去觀刑,就是給足了婉清面子,讓府裡人以後再也不敢小覷和欺負婉清,她還要如何?
  
  「清兒,凡事要懂事適可而止。」靖寧侯冷冷地說道。
  
  婉清抬起頭,眼睛清澈而堅決:「對不起你侯,兒媳真的覺得過得好累,今兒這事,分明就是母親賣通了兒媳的奴才,拐走兒媳的嫁妝,又陷害兒媳,母親如此容不得兒媳,相公又是個急性子,勢必會常常為了兒媳而與母親發生衝突,兒媳真的不願意相公為了兒媳而背上不忠不孝,不敬繼母的名聲,相公身子已經如此羸弱了,兒媳真的不捨得他……再多受一丁點的傷害。」
  
  這話說得老太君都紅了眼,顫了聲道:「清丫頭,你何苦來啊,你和離兒明明情深意重,你如此做,又讓離兒如何生受?你不是在拿刀戳他的心麼?」
  
  婉清也是淚水漣漣:「老祖宗,兒媳也是沒法子了,求您成全兒媳吧,兒媳下堂之後,您再給相公尋一個門當戶對的,家世背景雄厚的吧,兒媳娘家無人可靠,再難有本事守在相公身邊了。」
  
  婉清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寧華郡主之所以會針對她,不就是因為她是上官夜離的老婆麼?上官夜離算再娶一個妻子回來,寧華還是會照樣對付,後母對繼子,從來就是心狼手辣的。
  
  靖寧侯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當然聽得出婉清話裡的意思,可是……
  
  「清兒,你莫要胡亂猜測,你母親性子雖是清冷了些,也不至於會如此不厚道,你也說了,那個奴才反覆無常,她的話又如何可信?」靖寧侯耐著性子勸道。
  
  「那就請父侯派人去張婆子的屋裡搜查吧,兒媳深信,如果沒有得到實實在在的好處,以張婆子的奸滑,是不可能輕易為別人辦事的。」婉清聽了胸有成竹地說道。
  
  老太君聽了便道:「讓房媽媽帶人去查吧,也省得你們雙方都有說嘴,我老婆子的人,你們總該信得過的。」
  
  兩刻鐘後,房媽媽帶著人回來,手裡拿著一對羊肥脂白玉的手鐲,比寧華郡主當日送給婉清的那一對還要名貴。
  
  靖寧侯一見那對鐲子,臉色就變了,盯著那鐲子半晌也沒有說話。
  
  房媽媽便道:「這對鐲子便是從那奴才屋裡搜出來的,那奴才倒是藏得緊,竟是將此物埋在房間的地底下,若非老奴搜得細緻,怕還真是發現不了。」
  
  老太君便對靖寧侯道:「這對鐲子你應該認得的吧,這可是華貴妃賞給她的,是與太后同一天賞了她的,她還真是大方,連貴妃娘娘的東西,也敢給一個奴才。」
  
  靖寧侯的臉越發的黑了,他站起身來向老太君身施一禮道:「母親,是兒子管束無方,求母親做主,該如何懲罰,全由母親。」
  
  老太君便道:「她是郡主,有封號在身,便是為娘,也耐她不何,不過,她的心最近也太浮燥了,就讓她到小佛堂裡住上一個月,等子怡出嫁時,再讓她出來理事吧,至於這對鐲子,她既然不要了,便交由我來掌管著了。」
  
  靖寧侯聽了只得點了點頭,他明白,老太君這是要拿這對鐲子當把柄,以防寧華去宮裡再鬧出點什麼來。
  
  婉清和上官夜離從壽安堂出來,心情很爽快,總算可以讓寧華郡主消停一段時日了。
  
  不過,想起那對羊脂白玉來,她又覺得好笑,仰了頭對上官夜離道:「相公,只是讓你著人拿件東西出來,你怎麼就把貴妃娘娘賞的東西給偷了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9:17

  第六十四章:發現端睨
  
  「要拿,自然是拿好的啦,太差的,拿了她的,不痛不癢,沒意思。」上官夜離看她小臉上難得有著舒心的笑,他的心情也跟著舒暢了起來,牽著婉清的手道:「娘子,我帶你在園子裡逛逛吧,這幾天,你著實受苦了。」
  
  「不了,相公,我要去壽昌伯府。」婉清正色地對上官夜離說道。
  
  「好吧,我陪你。」上官夜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道。
  
  婉清便挽了他的胳膊,頭靠在他的懷裡,半倚著他往前走,太陽懶洋洋地曬在身上,很溫暖,很舒適,她忽然就什麼也不願想,就這樣陪著他安靜地走著,也是一種幸福。
  
  那一日,上官夜離去救她時,分明就親眼看到她正被慕容凌雲欺辱,按現在這個時代的話來說,她就是個不潔的女子了,可他除了差一點殺了慕容凌雲,對她卻更加心疼和小心了,生怕觸痛了她的心,這樣的上官夜離讓她感到很窩心,給她那顆被寧華鬥得筋疲力盡的心田里注入了新鮮的活力。
  
  如今她又任性地提出要去見慕容凌雲,換了是他以前的脾氣,定然是會吃醋,會彆扭的,可是,今天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而且,還用那種心疼和不忍的眼神默默地看她……
  
  「相公,謝謝你。」婉清握住上官夜離的手,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摩娑著,眼睛亮亮地看著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的臉色有點發僵,嗓音硬硬的:「傻話!」卻是捨不得抽回手,湖水般的眸子變得更加幽暗深遂。
  
  回到屋裡,就見碧草正垂頭在正堂裡做活計,婉清和上官夜離一同進來,她也沒聽見,婉清輕輕喚了一聲:「碧草……」
  
  碧草的身子猛地一震,似是被驚嚇到,抬頭看是婉清,臉色緩了一些,放下手裡的活計,起了身要服侍婉清更衣,婉清搖了搖手道:「不用了,我要出門,碧草,你同我一起去吧。」
  
  碧草默默地點了頭,進去收拾東西。
  
  婉清擔憂地看著碧草纖弱的背影,心裡一陣抽痛。
  
  紫絹打了水過來給上官夜離洗手:「爺,藥煎好了,您一會子喝了藥,回屋歇息吧。」
  
  上官夜離沒有說話,只是接過紫絹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把手臉,便進了裡屋。
  
  紫絹跟了進去,紫綾就端了藥從後堂出來,也掀了簾子進去服侍上官夜離喝藥,婉清就在後頭說道:「那藥太燙了,相公,先放涼了再喝吧。」
  
  韓嬤嬤正好從穿堂裡進來,聽見這話便笑道:「少奶奶的心可真細,不過,爺這藥還是趁熱喝了才好,藥性更足一些。」
  
  婉清聽了便看著韓嬤嬤道:「嬤嬤倒是通些醫理呢,只是再要保藥性,也不能燙著爺的嘴是吧。」
  
  韓嬤嬤臉上的笑容就有點僵,但她很快就恢復自然:「少奶奶說笑了,久病自成醫,奴才也是服侍爺這麼些年,得了些經驗罷了。」
  
  「原來是經驗啊,那倒也是,不過,以嬤嬤的經驗來看,爺下一次發病,會是什麼時候?」婉清貌似不經意地問道。
  
  韓嬤嬤道:「應該是下個月吧,爺一般是一兩個月發作一次,也不是很準,大約就是這樣。」
  
  婉清聽了點了點頭,離上一次發病沒有幾天,上官夜離這碗藥裡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便不再說話,逕直進了裡屋。
  
  屋裡,紫絹正給上官夜離拿了件外出穿的藏青色直綴,伸了手想給上官夜離更衣,上官夜離很自然地退了一步,自顧自地解扣。
  
  紫綾則端著碗等在一旁看著,等上官夜離穿好衣,便將藥碗遞了上去:「爺,藥正好涼了,快些喝了吧。」
  
  碧草正好從內堂給婉清拿了外披出來,瞧見紫綾一臉溫柔地對著上官夜離,她目光一縮,作勢向婉清走過來,路過紫綾時,身子一撞,紫綾手上的那一碗藥便全灑了出去。
  
  這變故發生得太突然,紫綾一聲尖叫,向後跳了一步,但那藥水仍是將她澆了個透濕,氣得瞪眼喝道:「碧草,你發瘋了麼?」
  
  碧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對不住,腳崴了一下,麻煩紫綾組組再去熬一碗藥來給爺吧。」
  
  紫綾氣得臉都白了,碧草分明就是故意的,可爺和少奶奶都在屋裡看著,他們兩個沒一個斥責碧草的,她也沒法子,只好紅著眼退了出去。
  
  紫絹在一旁也是驚呆了,碧草的行為分明帶了挑釁性,可爺只看著,根本就沒有替紫綾說話的意思,她不由幽怨地看了婉清一眼,碧草是婉清的陪嫁丫頭,爺給少奶奶面子不說什麼,少奶奶怎麼也得說上一兩句吧,可婉清眼裡分明還帶著一絲欣賞,紫絹便越發替紫綾不平了。
  
  一抬眸,就看見韓嬤嬤正掀了簾子站在門口,紫絹便道:「嬤嬤,爺的藥灑了,可還備得有藥,再去煎一碗來。」
  
  韓嬤嬤的臉色很不好看,扯了扯嘴角道:「可惜了,屋裡存的藥可真沒了,少奶奶,爺的藥可是隔不得日子,爺這身子可是靠藥保著的。」
  
  言下之意便是看婉清要如何辦?
  
  「嬤嬤這藥平日裡都在哪抓的?再去抓幾副來就是了。」婉清淡淡地說道。
  
  上官夜離如果真是離不得這劑藥,那屋裡就不可能會斷了存貨,精明如韓嬤嬤怎麼會不知道續存呢?明分就是把事情往嚴重裡說,好讓自己罰碧草。
  
  韓嬤嬤聽得微怔,愣了一會子才道:「也是,奴才這就去前院找劉大管家。」
  
  婉清聽得怔住,不由看向上官夜離:「相公的藥都是劉大管家配回來的麼?不知方子是哪位太醫開的,能不能給我瞧瞧。」
  
  上官夜離皺了皺眉頭道:「劉大管家是父侯最得力的人,他做事應該沒有錯。」
  
  也就是說,寧華郡主並沒有插手過上官夜離所吃的藥物,聽上官夜離這話的意思甚是相信靖寧侯。
  
  婉清聽了便沒再說什麼,只對韓嬤嬤道:「那嬤嬤就快些去吧,可別耽擱了爺下一次用藥。」
  
  韓嬤嬤聽了便道:「爺這是要出門麼?要不晚些出去吧,等奴才配了藥來,用過了再走。」
  
  上官夜離聽得便道:「無事的,少吃一回也不會如何,天天吃也沒見著爺的身子好了多少。」
  
  韓嬤嬤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仍不死心地勸道:「爺,太醫吩咐過,爺不可以斷藥的……」
  
  怎麼不可以斷?上一次自己就將上官夜離的藥給倒到馬桶裡去了……韓嬤嬤的話可有點危言聳聽了,不過,也許是太過關心上官夜離,所以才嚴遵醫囑吧,雖是這麼想,但婉清還是覺得怪怪的,又不知道哪裡不對。
  
  碧草倒有些不耐煩了,拿了衣服就給婉清換,一點也沒有才做過錯事的自覺,婉清拍了拍她的肩,柔聲道:「你也去換件厚實些的,一會子我們坐馬車去壽昌伯府。」
  
  碧草聽得渾身一震,漂亮的杏仁大眼立即佈滿驚恐,拿著衣服的手就有些發抖。
  
  婉清細細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心中一沉,果然碧草的性子變化是與慕容凌雲有關,她便更堅定了要去壽昌伯府的心思。
  
  「少奶奶,奴婢……身子很不舒服,要不,您帶金菊去吧。」金菊也是婉清的陪嫁丫頭,只是被玉姨娘買進來還不到四個月,沒有碧草和墜兒跟婉清的情份深,不過,倒也是個穩妥可靠的。
  
  婉清聽了便道:「那今兒就不去了,改日等你好些了,我再去吧,金菊還是個二等,帶不出去呢。」
  
  碧草聽了眼裡便露出一絲複雜之色。
  
  衣服都換好了,碧草一句身子不舒服,兩個主子的行程就此改變,紫絹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越發的覺得婉清偏心了。
  
  婉清不出門子了,上官夜離才換的衣服,又要換回去,紫絹照例服侍他,這一次,他卻瞪著婉清道:「娘子,過來服侍我。」
  
  婉清便笑著上前給他更衣,他便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看著婉清,平日裡,婉清從不肯幫他更衣穿鞋,總笑著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他大少爺打小兒都是被人報侍慣了的,娶了妻子回來,妻子不給服侍也就罷了,還不許丫環們服侍,硬生生逼著他天天自己穿衣換鞋。
  
  這會子好不容易逮著她心裡有愧,就想討點福利,結果,婉清對男人衣服複雜的穿戴很陌生,盤扣解了半天也沒解完,上官夜離不由歎氣道:
  
  「娘子,你在家裡,就沒學過怎麼服侍相公的麼?」
  
  婉清愕然的回想,好像前身是學過一些這樣的東東的吧,可是她繼承了這個身體後,就選擇性的忘記了這些技能。
  
  上官夜離眼裡的一抹譏笑讓婉清好生惱火,臭男人,敢嫌棄我!手一推,便堵氣轉過身去,慢悠悠往外走:「你愛穿不穿,我懶得管你了。」
  
  上官夜離便僵在了屋裡,一抬眼,見紫絹眼裡有些不滿地看著婉清的背影,不由冷聲道:「你出去吧,爺這裡不用服侍。」
  
  紫絹聽得有些不知所措:「爺,您平素這個時辰都會去書房的,奴婢……」
  
  「不去了,你去喚平安來,爺要去練功房。」上官夜離冷冷道。
  
  紫絹的眼裡就滑過一絲黯然,依言退了出去。
  
  上官夜離出了裡屋,就看到婉清正坐在椅子上看書,神情靜謐安祥,知道他出來,眼皮都沒抬一下,他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抬步出去了。
  
  婉清嘟了嘟嘴,側了個身子歪著,繼續看書。
  
  墜兒見了就好奇地跑到穿堂窗子裡去看,回頭對婉清道:「爺都沒讓人跟著呢,紫絹姐姐平素這會子不都是要跟去書房的麼?」
  
  婉清只當沒聽見,墜兒是個人來瘋,最喜歡看熱鬧和八卦,見婉清沒理她,貓著腰就溜了出去。
  
  方媽媽見了就道:「少奶奶也得管管墜兒了,沒事就往外頭跑。」
  
  婉清卻知道,墜兒面上看著又呆又瘋,內裡卻是機靈得很,以前在顧家時,不少信息就全是墜兒出去打聽回來的,她一副天然呆的樣子,很能迷惑人呢,讓人不加防備。
  
  上官夜離出來不久,平安就過來了,躬身跟在他身後。
  
  兩人走到垂花門處時,就聽見一個女子壓抑著低哭的聲音,平安覺得納悶,便向那聲音發出來的地方多看了兩眼,就看見一個相貌美艷,身姿柔弱的丫頭正躲在假山後頭哭,一見平安看過去,那丫頭便抬起眼來,大大的杏眼淚汪汪地看著平安。
  
  平安也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正是青春少艾,被那欲哭欲訴的眼神一看,頓時心裡一咯登,像是有什麼擊中了心臟一樣,臉就有些紅了起來。
  
  上官夜離已經走過垂花門了,平安不敢再看,回過頭來緊緊跟了上去。
  
  那丫頭見了竟是提裙追了過來:「這位哥哥,前面的可是世子爺麼?」連聲音都是又嬌又脆,甜甜糯糯的,平安的腳有就點粘在地上,走不動了。
  
  那丫頭嬌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光潔的額頭布著細細的汗,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平安的心就癢癢的,眼睛盯著她的額頭就有點錯不開。
  
  「小哥,能幫幫忙麼?」她楚楚可憐地看著平安,大眼裡滿是期待,平安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頓時覺得自己高大威猛了很多,下意識就說道:「姑娘有什麼事,儘管開口。」
  
  上官夜離身穿一件薄薄的短衣,在練功房練了半個時辰的功,出了一身老汗,收了功朝外頭喚道:「平安,打些水進來。」
  
  門簾子被掀開,進來的卻不是平安,而是一個嬌柔婀娜的俏麗丫頭,一雙水霧似的大眼欲訴還休地看著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濃眉一皺,臉頓時就冷了下來,黑眸幽深地看著進來的丫頭。
  
  「爺,平安說肚子疼,上茅廁了,奴婢路過,正好聽見爺在喚人,就斗膽給您端了水進來了。」
  
  正好路過?前院也有些小丫頭在當差,但一般都是粗使丫頭,哪裡有如她這般,一雙手白嫩細膩,分明就是個沒做過粗活的,她這路過……得還真是巧呢。
  
  「放下水,出去。」上官夜離沒心思理這丫頭,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訊息。
  
  可那丫頭偏似不知死活,大眼仍是撲閃撲閃著看著上官夜離,嘴唇微嘟出一個好看的櫻桃型,那樣子,像是要求人品嚐一樣,
  
  「爺,您出了好多汗,讓奴婢服侍您更衣吧,外頭風大呢,您若就這麼著出去,一會子創了風,少奶奶又要擔心了。」
  
  上官夜離一聽她說起婉清,不由微怔,身上的森冷之氣便淡了一些,隨口問道:「你是少奶奶派來的?」
  
  那丫頭嫣然一笑道:「奴婢是少奶奶的陪嫁,來府裡日子不長,爺不認得奴婢也是有的。」
  
  原來是婉清的陪嫁丫頭,上官夜離心中頓時舒服了好多,唇角就帶出笑來,他的小妻子還是很關心他的嘛,看他沒帶貼身丫頭出來,就派了陪嫁丫頭過來服侍他,一時心中很是受用。
  
  卻沒注意,那丫頭根本就是偷換概念,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用另一句話讓他產生的錯覺。
  
  「那你洗了帕子來吧。」上官夜離自顧自地脫衣,打算擦了汗再換身衣服。
  
  那丫頭洗了帕子抬眸時,就看見上官夜離光著精壯的上身,隨手去抓她手裡的帕子,那丫頭瞪時羞紅了臉,竟然就勢往上官夜離身上一撲,上官夜離本能的就往後退了一步,那丫頭卻是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身,聲音嬌媚動人:
  
  「爺,奴婢原就是少奶奶備著給您的,您……收了奴婢吧。」說著,那紅艷誘人的豐唇便貼上了上官夜離赤著的胸。
  
  上官夜離腦子立即想起婉清說過的話:「以後不許你討小妾,通房也不許,你只能有我一個人。」
  
  他不由笑了,他的小妻子總是霸道又可愛得很呢。
  
  那丫頭其實也是吊著膽子往他身上貼的,這會子雖然人在懷裡,心裡不免仍是忐忑,偷偷抬眸睃了上官夜離一眼,卻見這個平日裡最冷峻的爺,正微笑著看她,雖然皮膚薑黃,但五官俊美立體,很是好看,尤其是爺的眼睛,像是要將她的魂都吸進去似的,第一次見到這位病弱的爺時,她的心就忍不住跳得厲害,何況,她今天也是有目的,她要救她的爹和哥哥。
  
  正暗自高興時,突然臉上就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眼睛金星飛舞,再下一秒,心窩處就挨了一腳,就聽上官夜離冰冷得凍人的聲音:
  
  「來人,把這個東西拖出去。」
  
  外頭平安應聲進來,一抬眸,看到那丫頭痛苦的倒在地上,世子爺的臉臭得比鍋底還黑,他頓時嚇得一哆嗦,忙過去扶那丫頭。
  
  上官夜離冷冷地說道:「平安,你明兒去劉大總管處報到吧,不用再過來了。」
  
  平安的心一驚,扔了那丫頭就撲通一聲跪下:「爺……爺,饒了奴才這一回吧,奴才是……奴才實在是……」
  
  上官夜離便微瞇了眼看了他一眼道:「沒看出你,你倒是個憐香惜玉的,也行,這丫頭爺就做主賞你了。也算是你服侍爺一場的恩典。」
  
  平安這會子色心全收,對著上官夜離納頭就拜道:「爺,奴才不敢,奴才還想盡心服侍爺幾年,求爺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再給奴才一次機會吧。」
  
  上官夜離聽了道:「這丫頭自稱是少奶奶的陪房,你把她送到少奶奶屋裡去,讓少奶奶處置她。」
  
  說著,上官夜離便走了。
  
  平安無奈地去扶那丫頭:「香蓮,你膽子還真大,不知道世子爺是不近女色的麼?屋裡紫絹和紫綾姐姐一個個都是水靈靈的,可不比你差,你什麼時候見爺動過她們一指甲殼?」
  
  香蓮一聽哭得越發的傷心,抽抽噎噎的說道:「平安哥哥,我也是沒法子啊,我娘是少奶奶的陪房嬤嬤,如今被侯爺給活生生打死了,再過一兩日,爺就會發賣了我和我哥,我爹,你也是做奴才的,像我們這種背著叛主罪名的奴才出去,能賣個好人家?保不齊,我就會被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我能不鋌而走險嗎?」
  
  平安一看她哭就心軟,無奈地勸道:「你也是太傻了,也不想想你娘是為何被侯爺打死的,世子爺對少奶奶的心你也不是不知道,倒來求世子爺,還用這種笨法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香蓮聽了就繼續哭,平安被她哭得糾結,一咬牙就道:「我算豁出去了,不帶你去少奶奶屋裡,看你也可憐,就給你指條明路吧,六少爺最是心軟,又很是憐香惜玉,你不如求六少爺吧,只是小心著些,別再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了,小心老太君知道了,你會死得更快。」
  
  婉清看了好一陣子醫書,一抬頭,就見上官夜離臭著一張臉回來了,她唇角就帶了笑,也沒起身,垂眸又繼續看書。
  
  上官夜離的臉就更臭了,衝她道:「你那些個陪嫁的丫頭可都得管好了些,沒事不要往前院跑。」
  
  婉清聽得莫明,正要問,就見墜兒鬼頭鬼腦的從上官夜離後面鑽進了屋裡,正對她眨眼呢,她便嗯了一聲,算是回了上官夜離的話。
  
  上官夜離見她對他不冷不熱的,就更氣,一撩簾子鑽進了裡屋。
  
  墜兒就湊了過來對婉清道:「少奶奶,您瞧奴才剛才看到什麼了?」
  
  婉清就看她,墜兒看屋裡紫絹和紫綾也在,倒是把聲音給放大了一些:「就是香蓮啊,她跑到爺的練功房裡去了。」
  
  果然紫綾和紫絹兩個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
  
  婉清笑而不語,膽子夠大啊,敢去惹上管夜離,這會子只怕是被打得躺在床上了,靖寧侯說過要發賣了張婆子一家的,卻不知為何,香蓮還在府裡頭鬧騰。也不知道是靖寧侯忘了,還是另有原因,不過,婉清也不急,這待罪之身,再出一點差錯,就不是她所能控制得住的了,有人非往死坑裡跳,她就只冷眼看著好了。
  
  一時,韓嬤嬤進來問婉清,中午要用什麼菜,婉清隨便點了幾個,韓媽媽聽了正要走,婉清便道:「媽媽可是配齊了爺要用的藥?」
  
  韓媽媽低頭應是,婉清就道:「把藥方子拿給我瞧瞧吧。」
  
  韓媽媽聽得微怔道:「奴婢並沒有方子,藥都是大總管配齊了,奴婢只是去拿就行了。」
  
  那先前還一副碧草潑了藥,上官夜離就吃不到的樣子?
  
  婉清便道:「那把藥拿來我瞧瞧,每一種藥分開了,用秤稱一稱就知道方子了。」
  
  韓嬤嬤聽了就真的拿了包藥材來,讓婉清細細查看,婉清看完倒是怔住了,那藥包裡的幾味藥並沒有什麼問題,不由看著那包藥就發呆。
  
  韓嬤嬤也沒說話,就在一旁侍候著,婉清便道:「你去忙吧,一會子我來煎藥給爺吃。」
  
  韓嬤嬤聽了臉色才變了些,又笑道:「這藥味很深,少奶奶千金之體,可別熏著了,再說了,是藥三分毒,您聞多了,也對您身子不好。」
  
  「無事的,你下去吧,我讓碧草煎就是了。」婉清的臉也冷了下來,這種事情,不是一個管事嬤嬤有權置喙的,她才是這個屋裡的主母呢。
  
  婉清拿著藥進了屋,仔細查驗起來,終於找到一個貌似葫蔓籐的東西,只是很小很小一截,若不是一點一點的細細翻查,根本就看不到,她忙把那小截藥根拿出來,將那截藥根子碾成沫渣,讓墜兒拿了飯來絆了,叫了方嬤嬤來,讓她偷偷拿到廚房裡,找隻雞餵了。
  
  葫蔓籐也是毒藥,婉清前世曾在藥店裡見過,這種藥用得好,可以治療三叉神經痛,但是,久服身體會產生依賴性,而且,毒性會積存在體內,婉清終於明白,為何上官夜離一直練功不掇,卻仍然體弱,而那人已經在他體內下了蠱,又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在他藥裡再加葫蔓籐?
  
  上官夜離說他所用的藥方子都是靖寧侯親自著太醫開的,那藥裡的葫蔓籐靖寧侯是不是也知道呢?如果知情……婉清不敢想像靖寧侯怎麼可以忍得下心來親手下毒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果不知情,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劉大總管有問題,另一種就是韓嬤嬤有問題,但這兩個人她現在一個也不能亂動。
  
  劉大總管在靖寧侯府聲望很高,深得靖寧侯的信任,府裡大小鎖事都是他管著的,沒有切實的證據,婉清決不會輕舉妄動。
  
  而韓嬤嬤則是上官夜離的奶嬤嬤,與上官夜離也是感情深厚,上官夜離對她甚是信任,而且,韓嬤嬤為人精明穩重,又很能隱忍,等閒難找得到她的錯處,婉清如今已經與寧華郡主鬧翻,再不能輕易與身邊之人發生衝突了,不然,就算老太君有心偏坦她,那點子偏愛也經不住自己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
  
  果然不多時,方媽媽來稟道:「奶奶,雞吃了絆藥的飯後,果然就搖搖晃晃倒在地上,抽筋不止,卻是沒死。」
  
  婉清聽得眼睛瞇了起來,那點量很少,連雞都毒不死,自然也毒不死上管夜離,但長年積累下去,卻是會傷害他的中樞神經的,功效倒是與那蠱毒如出一轍,都是想要控制上官夜離的心神,難道,上官夜離身上有什麼別人非常想要得到,卻又不知下落的東西?
  
  越想婉清越覺得頭痛,歎口氣對方媽媽道:「且不要聲張,從明兒起,你就把爺的藥全拿來,咱們自個煎了給爺喝。」
  
  方媽媽的眼圈兒都紅了,哽了聲道:「只說爺的身子病弱,原來……原來總是吃著這種藥,身子不壞才怪,爺他……他打小兒是過的什麼日子啊。」
  
  婉清的心也是郁堵難舒,一想起上官夜離發病時,那痛苦而瘋狂的模樣,她的心便揪成了一團,抬眼看向裡屋那抹修長的影子,歎了一口氣道:「嬤嬤拿了這些藥去煎了吧,最好是當著韓嬤嬤的面煎了。」
  
  方媽媽拿著藥下去了,婉清就打了簾子進屋,上官夜離正在桌案邊寫著什麼,婉清便過去給他磨墨,卻見那紙上,正畫著的仍是她的畫像,見她過來,上官夜離忙將紙抽了,揉成一團,冷著聲道:「你……過來做什麼?」
  
  婉清撇撇嘴道:「切,我瞧著也沒比上回畫得好多少,看來明兒回門子的時候,我還是去找昱表哥吧,聽說表哥從小便擅丹青,尤其是水墨粉彩……」
  
  上官夜離果然臉就黑了,怒道:「哼,我的丹青連皇上都是誇過的,他一個小小的舉人,又如何能與我比?」
  
  婉清成功的逗怒了他,卻是笑得一臉狡黠,拖了他的手興奮地說道:「相公,你的畫給皇上看過嗎?皇上可是很看重你?」
  
  上官夜離的臉色一黯,眼裡就滑過一絲痛色,自小,他便聰穎過人,學什麼都很快,如若不是身子太弱,皇上肯定是會重用他的。
  
  婉清看見了他眼角的那一抹黯然,他是個心高氣傲之人,肯定自小就心懷大志,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惜,他身體不好,所以才一直只掛了個世子之名,養在深宅大院裡當米蟲,這樣的日子對於他來說,應該是很窩囊很憋屈吧,所以,他才會去幫康王爺辦事,所以,才會有濟庵堂那一幕吧。
  
  「相公,康王是先皇后娘娘的兒子嗎?」婉清不等他說話,就轉了話頭。
  
  上官夜離眼裡的黯然果然消失,卻是歎了口氣道:「按說康王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可是,他卻不得皇上看重皇上最寵的壽王又入主了東宮,情勢是越發的複雜了,儲君之位卻又遲遲未立,很多眼光獨到的人就認為,皇上還是很想傳位康王爺的,可是康王勢力單薄,只怕鬥不過壽王一派,所以才遲不立儲。」
  
  婉清沒想到他還真一本正經的與她談起了國家大事,開心得大眼笑成了月芽兒,扯著他的衣袖道:「那相公不是也很有眼光,早就與康王交好了,將來若真是康王繼位,相公也可以一展所長,為國出力了。」
  
  上官夜離聽了含笑垂眸,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道:「我最想的就是靠自己的本事封妻蔭子,給你討個誥封回來,讓那些瞧不起你,欺負你的人,再也不敢小覷了你。」
  
  一時,方媽媽煎了藥過來,婉清親自端給上官夜離:「相公,吃藥吧。」
  
  上官夜離看是方媽媽端進來的藥,微怔了怔,接過藥,毫不猶豫就喝了。
  
  婉清忙在他嘴裡塞了顆蜜餞,問道:「相公,你打小兒就吃藥,天天吃,有沒有哪一天不吃,身子就很難受呢?」
  
  上官夜離聽了便茫然地看著婉清,聲線低沉:「娘子,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藥裡有問題?」
  
  婉清聽得心頭一顫,他是個很敏感的人,想著那個害他的人有可能是他的生父,她想說出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撇開眼,不與他對視:「沒……沒有,相公,你想到哪裡去了?」
  
  「娘子,其實,打小我就一直吃藥……吃麻木了。」上官夜離的雙眸緊鎖著婉清的臉,吐詞很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婉清越聽心中越痛,三歲開始就一直吃藥,而且是被人雙管齊下的毒害著,這樣的他,又究竟是如何長大成人的?這十幾年,他究竟過得有多艱辛,眼淚,再也忍不住就湧入了眼眶,伸了手環住他的腰身:「相公,咱們一起努力,爭取哪一天再也不用吃任何一種藥了,好不好。」
  
  上官夜離的心怦怦劇跳起來,她在心疼他,他看出來了,一種被關懷,被人疼愛的感動暖暖的包圍著他,輕輕撫著她的秀髮,在她額間親吻,好半晌,他才啞著嗓子道:「娘子,其實……」
  
  婉清詫異地抬頭看他,他卻突然在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注視下,有些膽怯起來,喉嚨有些發乾。
  
  這些天,她一直在看醫書,一直在想方設法為他尋找冶病良方,更是對他所用藥物查了又查,細細研究,他早就知道她聰慧過人,知道她所學搏雜,卻見解獨特,卻還是不願意將自己的秘密告訴於她,如今有她坦然地,純澈的視線下,他覺得自己有種無處可逃,無處可躲的窘迫。
  
  「其實什麼?」婉清問道。
  
  「其實……娘子你不要太替我操心了的,我說過,會一直陪你走下去,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不管的。」上官夜離想了想,說道。
  
  「哦」婉清緩緩將頭貼進他的懷裡,悶悶地應了一聲。
  
  下午,上官夜離吃過飯後在午睡,婉清先起來了,悄悄出了門,坐在正堂裡喝茶,韓嬤嬤端了一碗蓮子銀耳粥進來,「少奶奶,奴婢看您這兩日臉上起了些疹子,想是心火太旺的緣故,就燉了碗清火的羹湯過來,少奶奶趁熱用一些吧。」
  
  也算是下午茶點,韓嬤嬤做事倒是貼心,婉清卻對她放心不下來,便道:「謝嬤嬤關心了,只是我現在沒胃口,先放著吧,一會子我再吃。」
  
  韓嬤嬤聽了便依言放在桌上,笑道:「廚房裡還有一些,奴婢看碧草和紫絹幾個這些天也是上了火,就讓她們在廚房裡一起用了,奶奶不會怪奴婢擅作主張吧。」
  
  是向她表明,粥沒有問題,讓她放心食用嗎?
  
  果然好敏感的心思,婉清聽了只好也端起碗來,用湯匙攪動了兩下,粥熬得火候正好,一股甜甜的清香撲鼻而來,粥面稠而不粘,濃而不膩,婉清不由看得食指大動,忍不住就喝了一口,果然綿軟滑口,香甜得很。
  
  一碗粥,不過片刻就用完了,韓嬤嬤的眼角就透著一絲欣慰,很高興的接過空碗下去了。
  
  等她一走,婉清便進了內堂,用手指挖喉嚨,把剛吃進去的東西會都吐了出來,又用帕子包了一點藏好了。
  
  傍晚時,婉清在屋裡坐了一天,著實腰有些酸了,就一個人到園子裡走走,她嫁進來這許多日,卻一直沒有把靖寧侯府逛遍過,尤其是後園子裡,那片楓林後,似乎還有一個小院子,她很想過去瞧一瞧,想著等秋天楓葉紅了時,在那林子裡搭個涼亭,放幾張石桌石椅,賞楓葉喝茶品菊。
  
  閒閒地圍著清遠居散著步,正要接近楓林院時,就見樹林裡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閃過,婉清沒看得清,那身影就閃進樹林子裡不見了,婉清忙緊追幾步,好在那身影剛才只是被樹擋著了,這會子離得近些,也就看得真切了,竟然是韓嬤嬤。
  
  婉清心中一凜,腳步便放輕快了些,楓林院裡並沒有住人,後面只是一個廢棄的院子,平日很走人踏足進去,聽墜兒說,靖寧侯不許別人太靠近那邊,而且,聽說那座廢院的外面還有護院看守著,等閒人是進不去的,那韓嬤嬤進去做什麼?
  
  婉清的好奇心大起,尾隨著韓嬤嬤就潛了進去,遠遠的就看見後面廢園子門口,韓嬤嬤正拿著鑰匙打開院門,向兩旁看了看後,才走了進去。
  
  婉清的腳比意識更快,明知此時隻身一人跟過去可能會有危險,她就是捨不得放棄這個好機會,早就覺得這個韓嬤嬤是有問題的,好不容易發了,再難也要去瞧瞧的,最多小心些就是了。
  
  婉清近門口時,發現兩邊其實沒有看過,但門外建了個棚子,棚子裡有桌椅,都是乾乾淨淨的,桌椅的表面也被摸得很光滑,看得出,這裡一直是有人在的,守門人此時可能是回去吃飯了。
  
  婉清悄悄地溜了進去,卻被眼前的光景怔住,只見小院子裡只有四五間破房,院子中間雜草叢生,看得處,這院子裡很少有人進來,而且無人打掃清理。
  
  幾間房的門都是關著的,韓嬤嬤不知道進了哪個房間,婉清正想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就聽見屋裡有人在尖叫:「上官晨,你這個陰險小人,你還我主子的命來。」
  
  婉清聽得一震,上官晨不就是靖寧侯爺的名諱麼?那屋裡的人是誰,竟然敢如此點名道姓的罵侯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49:51

  第六十五章
  
  婉清被那聲音嚇了一跳,忙貓著腰躲了起來,就聽得一陣碗碟摔壞的聲音,那個女人又罵道:「你走,你走,你這個賣主求榮的下賤坯子,我才不要你假惺惺的送東西來,更不想看見你,你給我滾。」
  
  接著就聽到韓嬤嬤道:「你這是何苦來,都過去十幾年了,你一個奴才,再鬧又有什麼用?」
  
  「我不要你管,你給我滾,滾得越遠遠好。」那女人又尖叫道。
  
  韓嬤嬤就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氣我當年沒有站出來為主子說話,可是你也不想一想,都如你這般關了起來,小主子怎麼辦?」
  
  那女人似是被這句話觸動,沉默著並沒再尖叫了。
  
  韓嬤嬤又道:「小主子還不知道你的事情,你要是想再見他一面,就好生吃些東西,留些力氣做些有用的事情吧。」
  
  婉清聽韓嬤嬤這話說得在情在理,想來那人應該不會再鬧了吧。
  
  誰知那人又叫了起來:「你少說得冠冕堂皇了,當年你究竟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少拿照顧少主子說事,這些年,我雖關在這裡,少主子的情形我還知道一些的,什麼胎裡帶病,主子當年身子好得很,胎裡為何會有病你比我清楚,滾,你給我滾。」
  
  接著,又是一陣乒乓之聲,沒多久,就見韓嬤嬤狼狽地從屋裡出來,原本梳得極整齊的頭髮上,掛了幾根豆芽菜,只見她一邊清理著,一邊拿了鑰匙將門鎖住,然後,臉色黑沉的匆匆離去。
  
  婉清等她走遠了,才悄悄地站了起來,往方纔那屋子走去,可惜,屋裡裝著簾子,擋住了窗,她看不見裡面的情形,只好找了根樹枝來同,從窗戶縫裡伸進去,將窗簾子挑開。
  
  就聽得裡面一聲罵道:「怎麼還不滾!」
  
  婉清這才看見裡面的情形,頓時愕然,一股子霉味補鼻而來,只見屋裡一片狼籍,地上飯菜碗渣到處都是,屋內設施簡陋陳舊,除一張床,就是一張破桌子,再加兩把椅子,而一個與韓嬤嬤年齡相仿的婦人坐在床上,看她打扮還算整齊乾淨,只是膚色因少見陽光而白得異常,一雙眼睛如鷹隼一般犀利,正如利鋒一般直直地射向婉清。
  
  待看見婉清的裝束打扮不似下人後,那婦人微怔了怔,目光更加凌厲可怕。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之下,婉清艱難地露出一絲笑容:「嬤嬤你好,我是這府裡的五少奶奶。」
  
  那婦人可能從沒見過這樣給人打招呼的,不由愣了愣,站起身來向窗邊走來,目帶審視地上下打量著婉清。
  
  婉清有種被人待價而沽的感覺,忙垂頭看了看自己,沒發現有何異樣,便道:「嬤嬤與韓嬤嬤很熟麼?我剛才是偷偷跟在她身後來的。」
  
  那嬤嬤目光仍是犀利,聲音冰冷如金屬相碰般**的:「也太弱小了些,怎生配得上我家小主子。」
  
  咦,被嫌棄了,婉清嘟了嘟嘴道:「你家小主子不過是個病殃子,本夫人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玉雪冰清,怎麼就配不上你家小主子了。」
  
  那婦人再一次愣住,沒想到會遇上一個臉皮恁厚的,鄙夷地看了婉清一眼道:「管你是誰,速速離開,莫要再來打擾我。」
  
  咦,知道自己是上官夜離的妻子,還是這種態度,難道是自己猜錯了,這人對上官夜離並不忠心?
  
  於是作勢要走,只是對那婦人道:「喂,以後別砸了飯菜了,韓嬤嬤說得沒錯,你如果心中有怨氣,那就應該好好留著有用之身,將來為你的大主子報仇,幫助你家小主子才是,你家小主子如今身體病弱得一陣風都能吹倒,你就不擔心麼?」
  
  那婦人聽得臉色一變道:「你少囉嗦,莫想花言巧語騙我信任,那點子招數早都用老了,換一種吧。」
  
  婉清聽得愣住,難道以前也有人自稱是上官夜離的妻子來看過她?
  
  一時在自己身上摸,想找一件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卻是找半天也拿不出一樣來,身上穿戴的都是顧家陪嫁過來的,上官夜離也沒給過她一樣有特殊標記的東西……呃,不對,他當劫匪時,曾給過她一個玉珮來著,她一直貼身掛在脖子上呢。
  
  忙將手伸進脖子裡,拿出那塊玉珮來,對那婆子道:「嬤嬤可認得這個東西?」
  
  那嬤嬤微瞇了眼,似是有些看不清,又走近了些,伸手要拿婉清手裡的玉珮,婉清手一縮,仍是拿在自己手裡亮著,卻不肯讓那嬤嬤碰,開玩笑道:「這可是我相公給的定情之物,可不能讓你搶了去。」
  
  那嬤嬤的眼神驟然緊縮,目光變得凶狠可怕了起來,衝過來就要搶那玉珮:「說,這是哪裡來的?」
  
  婉清忙退了一步,離那窗子遠了些,氣憤地說道:「說了是相公送給我的啊。」
  
  那嬤嬤疑惑地再一次打量起婉清來,良久,她才喃喃道:「他連這個都送給了你,看來,你確實是他認定的妻了。」說著,斂去一身的戾氣,整個臉都變得溫和親切了起來,竟是後退一步,向婉清斂衽深施一禮,「奴婢王氏向少奶奶請安,見過少奶奶。」
  
  婉清一時沒有適應她的轉變,愣愣的一抬手道:「嬤嬤快快請起。」
  
  那嬤嬤直起身來,眼神柔柔地看著婉清道:「一晃十七年過去,小主子如今可好?」
  
  十七年?王嬤嬤被關了十七年,不過是個奴才,如果冒犯了主子,打死或發賣就是了,何必費這許多心神將她關在這裡?
  
  「嬤嬤辛苦了,不知嬤嬤所犯何事,被關於此處?」婉清謹慎地問道。
  
  那嬤嬤眼神一黯道:「奴婢所犯之事重大,少奶奶還是少過問的好,奴婢聽說少主子身子很不好,少奶奶能跟我說說少主子的好嗎?」
  
  「她中了子母蠱毒。」婉清看得出,王嬤嬤對她並不信任,便語出驚人地丟了記重磅炸蛋過去。
  
  果然王嬤嬤頓時睜大了眼睛,眸中迅速泛起淚意,顫了聲道:「你……你說什麼?子母蠱?怎麼可能?主子當年她並沒有……難道是……」說了一半,又頓住,似是想起當初的一些事情,兩行清淚無聲的滑落,婉清看得心中一酸,這個嬤嬤怕是知道一些當年的內情吧。
  
  子母蠱,顧名思義,就是把蠱毒下在女子身體裡,當女子懷孕後,那蠱毒就會轉移到胎兒身上,母體一旦生下胎兒,那蠱毒也隨胎兒一起脫離母體,沒有了蠱毒的母親,卻會因此而毒發喪命,而生下的那個孩子,卻會終身受那蠱毒危害,若沒有下蠱之人的解藥,永遠難以治癒。這是婉清最近幾天惡補有關西戎蠱毒的書籍得到的知識。
  
  當年,究竟是誰在上官夜離母親的身體裡下的蠱,又是為何要害她?
  
  「您是婆婆身邊的貼身丫頭麼?」婉清看王嬤嬤的神情近乎要崩潰,生怕她做傻事,忙岔開話題。
  
  「回少奶奶的話,奴婢的確是夫人跟前服侍的。夫人娘家姓歐陽,少奶奶可聽說過南陽歐陽家族?」王嬤嬤緩了緩後回道。
  
  婉清莫明地看著王嬤嬤,南陽歐陽家?真沒聽說過,顧家也算是汝陽望族,上官家也算是冀州名族,慕容家卻是京城名望,都在大周有名的大家族,顧家因為近兩代子孫不太爭氣,族中高官不多,聲名才有些沒落了。
  
  但上官家和慕容家則是因為祖上封爵,又世代承襲,家族中有代人才出,所以家族聲望不墮。
  
  歐陽家,卻真是聞所未聞,也許,老一輩的會清楚,不過,聽王嬤嬤驕傲的語氣,歐陽家族應當曾經是世家大族,如今變得杳無消息,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家族被抄滅族了,大周皇室本靠各大世家支撐,能夠滅掉諾大一個世家,不是滔天大罪,又不是擁有極至權力的人下令,是很難做到的,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如此大的家族消亡殆盡?如今只剩下一個老婦人才心心唸唸地談起?
  
  王嬤嬤看婉清一臉的茫然,眼裡便露出鄙夷之色,抬起眉眼冷冷看著婉清道:「敢問少奶奶出自哪個家族?」
  
  「汝陽顧家。」婉清忙正色道,雖然她在顧家微不足道,沒半點身份可言,但顧家的家聲卻是不弱的。
  
  王嬤嬤果然露出一絲欣慰:「哼,老太君還算有良心,沒給小主子找個小門小戶的人家。」
  
  婉清略垂了頭,裝出謙遜的樣子來,小聲問道:「嬤嬤,你為何被關在此地?」
  
  婉清問得很隨意,王嬤嬤卻是頓住,半響沒有做聲,婉清靜靜地看著她,等她開口,王嬤嬤似是思慮一半晌,才抬起來頭道:「當年,夫人臨產……」
  
  正說話間,突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王嬤嬤的臉色一變,小聲道:「來人了,少奶奶還是先躲起來吧。」
  
  婉清忙提裙快步躲到了一旁的茅草叢裡去,不多時,就見幾名護院打扮的人走了進來,領頭的那人,身材魁梧,一身肌肉噴張,一看就是個練硬家功夫的,正是府裡的二總管,劉柱,他是劉大總管的弟弟,平時府裡安全護衛都由他管著的。
  
  婉清大氣都不敢出,盡力將身子縮小,隱藏好自己。
  
  劉柱四下查看了一番,沒發現有什麼異樣後,就讓人打開王嬤嬤的房門,兩名護院進去,在王嬤嬤嘴裡塞了塊布,拿著黑布袋將王嬤嬤兜頭罩住,其實一人槓起王嬤嬤就走。
  
  婉清看得目瞪口呆,他們為什麼要將王嬤嬤轉移?是要殺了還是只換個地方關押?難道是發現有人來找過王嬤嬤?
  
  心中焦急萬分,卻又知道現在出去太過危險和衝動,不但救不了王嬤嬤,還會讓對方更加警惕,於事無補。
  
  眼睜睜地看著王嬤嬤被扛走,婉清半點法子也沒有,等那一行人都走遠了,她才從草叢中轉了出來,整理下頭髮和衣服,神態自若的走出了那坐破舊的院子。
  
  婉清走後,韓嬤嬤從院外的角落裡,轉了出來,靜靜地看著婉清遠去的背影,眼神變幻莫測。
  
  婉清驚魂未定地回到屋裡,方媽媽急急的迎了上來,伸手拈掉婉清頭上的一根枯草:「少奶奶,你去了哪裡,爺找你找得可急了。」
  
  婉清隨意地回道:「就在院子裡走了走,後園子真大,我差點就迷路了。」
  
  「奶奶以後出去跟前還是帶個人的好,這院子太大了,誰也不知道會鬧出個什麼事來,被那些粗人沖了撞了可不好。」方媽媽明顯不太相信婉清的話,絮絮叨叨地在一旁碎碎念。
  
  婉清接過碧草遞過來的帕子洗了把臉,這才往裡屋去,卻不見上官夜離的人,她一肚子疑問想要問他,一時有點怔住,問道:「爺呢,怎麼沒在屋裡?」
  
  一旁的紫絹就回道:「回奶奶的話,康王爺來了,爺去了書房。」
  
  婉清聽了也就沒放在心上,卻不見紫綾在屋裡,淡淡地問道:「爺跟前誰在侍候著?」
  
  「回奶奶的話,是紫綾。」紫絹回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婉清便很隨意地問道:「紫絹,你是府裡的家生子嗎?」
  
  紫絹被問得一愣,少奶奶進門後,與她和紫綾交談得不多,尤其是那次世子爺發病後,少奶奶便更是不待見她們兩個了,更莫提像此時這般與她談家常。
  
  「回奶奶的話,奴婢是家生子,奴婢的娘以前是在老太君跟前服侍的,如今身子不好,就沒有當差了。」說到老娘,紫絹的神情有些黯然。
  
  老太君跟前服侍過的,那身份就不會低,就算是回家榮養,待遇也不會太差才是,但看紫絹的樣子,卻並非如此。
  
  「家裡姐妹幾個呢,是不是都在府裡當差?」婉清又問道,紫絹不過十六歲的樣子,年紀太小,十七年前發生的事情,她定然是不知道的,但她的娘卻是家生子,那肯定就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婉清現在對過世了的那位侯夫人好奇得很,是什麼樣的人,會值得別人對她下子母蠱這種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蠱毒,而且,惡毒得一蠱兩命。
  
  是寧華嗎?婉清搖了搖頭,以寧華的智商怕耍不出如此高的手段,帶走王嬤嬤的人是劉柱,他也是靖寧侯的人,難道,那背後的事情真的與靖寧侯有關?
  
  婉清想得頭都大了,也沒想通,紫絹卻是吶吶地在一旁又說了一遍:「家裡有一個弟弟,十五了,身子也不好,沒在府裡當差。」
  
  婉清聽得怔住,倒是有些同情起紫絹來:「找韓嬤嬤去領些好點的補藥拿回去吧,身體底子不好的話,還是要多加調養的。」婉清眼睛亮亮地看著紫絹。
  
  紫絹聽了忙屈膝道謝,婉清又道:「哪一天,帶我去你家看看,讓府裡的坐堂大夫去給你娘瞧瞧,看有沒有好方子治好你娘的病。」
  
  紫絹聽得眼淚都出來了,有些不敢相信婉清所說的話,方媽媽在一旁就道:「少奶奶原就是個心慈的,你只要用心服侍了爺,對爺和少奶奶忠心不二,奶奶自然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紫絹聽聽得連連點頭,婉清就讓她退下找韓嬤嬤拿藥了。
  
  方媽媽有些不解地問:「她看著就不是個地道的,少奶奶怎麼突然想要拉攏她,奴婢瞧著只怕難。」
  
  婉清聽得笑了,「我也不求她能對我忠心,總要給些好處於她,才能讓我聽到一些我想聽到的事情。」
  
  方媽媽聽得莫明,也不再繼續往下問。
  
  一時墜兒進來對婉清道:「少奶奶,爺跟著康王爺出去了,讓平安帶了信來,說是會很晚回來,讓少奶奶您別等著了,自行用飯就是。」
  
  婉清聽得心裡悶悶的,像堵了塊軟木塞子在喉嚨眼裡,上不得下不得。只好按耐住心裡的好奇,回了裡屋。
  
  不多時,老太太跟前的雪蓮過來說道:趙家太太來了,老太君請五少奶奶過去見一見。
  
  婉清聽得頭痛,她對這位便宜姨媽著實不感冒,但這會子寧華郡主和上官子怡全都被關在佛堂裡,見不得客,老太君為了面子,讓她這個世子夫人去待客,也是應該的。
  
  只好稍加打扮,便帶著金菊往壽安堂去。
  
  壽安堂裡,趙姨媽正在跟老太君說話:「……想著兩個孩子的事已經定下來了,就想早些把事情給辦了,如今我家老爺被皇上點了兵部尚書,府院也已經建好,我又正忙著淑媛那丫頭的事情,跑上跑下的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就想著能把大小姐娶過門去,好給我搭把手,我也輕省些。」
  
  老太君一臉笑道:「原來親家老爺被點了兵部尚書麼?皇上如此看中親家,可真是大喜事了,恭喜,恭喜。」
  
  趙姨媽也是一臉的與有榮焉,神情頗為得意,但靖寧侯要比起一個兵部尚書來,又要貴氣多了,趙家雖然也是大族,但倒底底蘊不如京裡的侯爵世家深厚,在老太君面前,她便沒有炫耀的資本,所以,話語還是很客氣謙遜。
  
  「得皇上厚愛,我家老爺誠惶誠恐,只求用心辦好差事,以報效皇上的知遇之恩。」趙姨媽一臉真誠地說道。
  
  老太君便道:「說得是,不知親家可選好了日子?」
  
  趙姨媽便道:「定下了三個日子,我家老爺請了護國寺的**師算過的,每個日子都不錯呢。正拿來與老太君和郡主娘娘商量呢,看那個日子更方便一些。」
  
  老太君聽了臉色就有些僵,笑了笑道:「寧華這兩日身子不太便利,不好出來見客,望親家太太多多體諒。」寧華才關進去一天呢,怎麼能就讓她出來。
  
  趙姨媽聽了便道:「親家病了麼?那我既然來了,就該去探望探望,也有些日子沒見大小姐了呢。」
  
  老太君果然就有些為難起來,趙嬤嬤看著嘴角就露出一絲冷笑,一轉眸,見婉清進來了,臉色就有些發沉,冷冷地看著婉清。
  
  婉清上前去給老太君行了禮,又給趙姨媽見禮。
  
  趙姨媽就道:「你來了正好,帶我去見見你婆婆吧,你表哥與大小姐的婚事定下來了,就差讓寧華郡主來選日子了。」
  
  親家之間商定婚期,是再正常不過的,老太君也不好反對,只好巴巴地看著婉清,靖寧侯懲罰寧華,就是因為婉清的緣故,如果婉清出面求情,老太君就正好順手推舟了,畢竟嫁女兒可是大事,作為生母的寧華郡主自然是要出來主持的。
  
  婉清聽了便道:「婆婆身子不適,怕是不好見外客,老太君在呢,老人家最是懂得怎麼選好日子了,姨媽何不問老太君的意思呢?」
  
  正在此時,寧華卻是扶著上官子怡一同進來了,婉清看得臉色一沉,原來所謂的懲罰就是如此敷衍了事的嗎?
  
  老太君和靖寧侯都是如此言而無信的人麼?
  
  寧華一進來,就看見婉清也在,不由愣了愣,先上前去給老太君行禮,老太君的臉色相當難看,目光凌厲地看著寧華和上官子怡。
  
  寧華行下禮半晌,老太君也沒說話,但畢竟是當著未來親家的面,不好太不給寧華面子,只好冷冷地道:「起吧。不是說身子不好嗎?怎麼又出來了。」
  
  寧華面色有些疲倦,態度卻比以前恭謹多了,「回老太君的話,虧得子怡孝順,沒日沒夜地照顧著兒媳,兒媳的身子感覺好了很多,聽說親家來選婚期,就急急地帶著子怡來了。」
  
  婉清沒有上前給她行禮,她倒是走了過來,笑容親暱地說道:「清兒,離兒的身子不好,你可記得要讓他按時吃藥。」
  
  婉清如今正豎起滿身的刺,一聽到有關於上官夜離的藥,她就警惕得很,淡淡地回道:「相公的藥都是韓嬤嬤管著的,母要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喚韓嬤嬤來問就好了。」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趙姨媽在一旁聽得就皺了眉,拿眼直剜婉清:「清丫頭,原還以為你是個乖順的孩子呢,怎地嫁出來了,就把你母親教你的那些個東西全忘到九宵雲外去了?有你這樣跟婆婆說話的麼?」
  
  哼,我怎麼和婆婆說話,也由不得你一個姨媽來教訓,婉清冷冷看了趙姨媽一眼道:「侄女倒著實沒有兩位表姐乖巧呢,不過,侄女是個直性子,從不背後下陰絆子害人什麼的,也做不出來,連小孩子都利用的事兒,姨媽的教訓,侄女會銘記在心的。」
  
  趙姨媽頓是被婉清頂得啞口無言,迎姐兒的事情在壽昌伯府也是鬧得沸沸揚揚,趙淑緩雖然怎麼都不肯承認,但那名聲還是傳了出去的,婉清一句話就直戳趙姨媽的痛處,讓她色頓時剎白,在坐的,可還有上官老太君在呢,婉清可是一點面子也沒給她留。
  
  寧華郡主聽了難得的打圓場道:「清丫頭倒著實是個魯直的孩子,親家別計較她,倒底年紀輕呢,還不懂事。」
  
  婉清聽得怔住,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反眸看向老太君,見老太君眼裡微帶一絲懇求,便只好垂頭道:「母親說得是,兒媳以後會多多向母親學習待客持家之道的。」
  
  寧華臉上就帶了笑:「你大妹妹就要出門子了,府裡頭的雜事肯定就要多了起來,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離兒最近的身子若是好些了,你就來幫我搭把手吧。」
  
  這是要讓自己出來管家?寧華的腦袋也被門擠了?怎麼突然變好心了?
  
  婉清越發的不解,細細一看,才發現寧華臉上的笑容很是僵硬,眼睛也並不往自己臉上看,立即明白過來,這怕是老太君讓她解除懲罰的交換條件吧。
  
  老太君也是想家和萬事興,一把年紀了,只想要安享晚年,受不住府裡頭見天的婆婆兒媳妯娌之間的鬧騰吧。
  
  婉清正要回答,就見大太太帶著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進來了,三少奶奶正好聽見了寧華郡主那話,就接口道:「五弟妹成日介照顧五弟還忙不過來呢,瞧她那小臉清瘦的,可憐見的,嫁到咱們府裡頭來,沒見長豐潤些,反倒還瘦了好多,知道的,就說她是照顧五弟累著的,不知道的那,只怕會說咱們府裡頭欺虐新進門的小媳婦呢。」
  
  這話一出,寧華郡主臉上的笑容就再也掛不住,狠狠地瞪了三少奶奶一眼道:「清丫頭就算再忙,這持家理事的事情也該早些學著些,到底是世子夫人,將來整個府裡可是要交給她打理的,老三家的,你平日介也好生看顧些老三,早些生個孩子才是正經,老三成日往外頭跑,你小心他給你帶回一個人回來。」
  
  三少奶奶聽得怔住,又被寧華戳了痛處,頓時臉色更不好看,只好回道:「三爺是在忙著府裡的庶務呢,諾大個府弟,上百號人口吃喝拉撒哪樣不要用錢,光靠爺們在外頭的那點子俸碌怎麼能夠,我家三爺為了能讓大家吃穿不愁,奔波勞累,二嬸子這話說的,可真讓心寒呢。」
  
  寧華郡主聽得怒急反笑:「敢情咱們府裡的吃穿嚼用就全靠老三在外頭賺回來的?」
  
  三少奶奶把胸脯子一挺,嬌傲地說道:「話不是這麼說,府裡頭的庶務既多也雜,總得有個人去打理吧,兄弟幾個,也就三爺肯去做這些別人都不肯做的事呢。」說著,又頓了頓道:「侄媳正好沒有孩子拖累,二嬸子忙不過來,侄媳倒是可以幫襯一二的,今兒來,侄媳就是向老太君請纓的。」
  
  明目張膽的要搶管家權了,婉清聽得煩悶,她也不想信寧華會真的好心對她,只怕又要使什麼陰絆子,還不如讓她和大房去鬧騰去,省得一天到晚找自己的麻煩,便道:「三嫂子確實是個能幹的,世子爺身子不適,兒媳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來幫助母親,不如就讓三嫂子幫忙吧。」
  
  老太君聽了便道:「寧華啊,你就帶著老三家的做幾天試試吧。」
  
  寧華聽得皺了眉頭應下了。
  
  趙姨媽與寧華把時間定了下來,就在下月初三,上官子怡就要嫁到趙家去了,婉清倒是鬆了一口氣,這個小姑子實在是不好相與,能早出去就早出去,讓她禍害趙姨媽好了。
  
  寧華郡主送趙姨媽出去,婉清無奈也跟在後面,還沒走到垂花門,前面就有靖寧侯的長隨忠慶來稟道:「夫人,侯爺從宮裡帶了信回來,說是表少爺的婚事被太后娘娘指下來了,指的就是趙家的大小姐,伯爵夫人沒了,伯爵爺想請夫人代替著進宮謝恩呢。」
  
  婉清聽得好不震驚,趙淑媛被指給了慕容凌雲?伯爵爺上回不是下過令,不許趙淑媛再去伯爵府的嗎?怎麼又同意了這門親事?
  
  不過,想來是太后親自指的婚,伯爵也不好反對吧。
  
  趙姨媽聽了那消息,整個臉都變白了,慕容凌雲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是最清楚不過的,當初為了讓趙昱軒死心,就故意讓林氏把婉清嫁給慕容凌雲,這若是門好親事,她早就攀上去了,何必要費這許多周折,讓太后指婚?
  
  一時,心亂如麻,寧華恭喜的話她也沒聽得進去,快步離開了。
  
  趙淑媛的親事有了著落,那婉麗呢,她那心思可是很大呢,不會真指給了壽王爺吧。
  
  寧華匆匆往回走,看婉清還在後頭慢悠悠的,頓住腳回頭道:「你快著些,府裡頭的事多,我原打算著讓你接手管家,你怎麼就能讓老三家的爭了去呢?。」
  
  你是狼外婆,誰知道你給個甜棗,會不會立即又拖刀子來捅人啊,婉清懶懶的道:「我真沒時間。」
  
  寧華聽了便道:「我知道你惱我這些日子對你不好,可再不好,我也是你的正經婆婆,你也是我的兒媳,管家權落在你手裡,也還是在二房,若落在老三家的手裡,你和老五的日子就不會好過,老六的日子也不好過,老六還沒娶媳婦呢。」
  
  這倒是實話,老侯爺生得有三個兒子,大少爺和三少爺是大老爺的,而二少爺則是三老爺的兒子,寧華平日裡與大房的關係不好,倒是與三房不錯,三房三太太死得早,三老爺又沒有續絃,只有一位貴妾在屋裡管著事,對寧華產生不了多大的危協,而太太卻仗著在長,一直不服她的調擺,自然就不待見大房。
  
  「三嫂子也只是給您當個幫手,您且讓她試試,若是出了岔子,沒那能力管家,母親也大可以對老太君明說就是,如此正好堵了大太太和三少奶奶的嘴,叫她們以後再不能肖想當家之權了。」婉清歎了口氣,正色地對寧華道。
  
  寧華聽得眼睛一亮,「也是這麼個道理。」對婉清又和善了幾分。
  
  婉清在心裡撇撇嘴,暗道,寧華聽了自己這話,肯定會想法子給三少奶奶下陰手,讓她們鬧去吧。
  
  兩人才進了月洞門,那邊就聽得一陣嬉笑聲,寧華剛皺了眉想說什麼,就見一個身影在前頭晃,她定睛看去,臉色立即沉下來,只見上官子墨眼睛上蒙著一塊帕子,正緊緊的摟著一個俏麗的丫頭,一雙手不老實的在那丫頭身上胡亂摸著。
  
  寧華見了大怒,喝道:「子墨,你在做什麼!」
  
  上官子墨聽了慌慌張張就鬆開那丫頭,扯下眼上的帕子,掛一臉的訕笑,蹦跳著跑了過來,鑽進寧華的懷裡:「娘,您身子好了嗎?兒子正說要去看望您呢。」
  
  上官子墨的氣色並不好,眼底還是暗青色的,先前腫著的半邊臉倒是消下去了,神情也是懶懶的有點提不上勁的感覺,婉清就知道,他這兩日怕還在用夾竹桃,身體裡的毒素並未全清,不過,聽說一天還是被硬灌了不少水,倒是解了些藥性。
  
  「你看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自個兒的身子還沒痊癒呢,就想著玩兒?那是哪裡來的狐媚子,竟然敢勾引了六爺胡鬧,來人,拖出去,亂棍打死了。」寧華心疼摸著兒子的頭,狠狠地瞪了那丫頭一眼,揚了聲道。
  
  婉清怔怔的看著正跪在地上的香蓮,沒想到,她才勾引過上官夜離未果,這麼快就勾搭上了上官子墨,看她一派嬌嬌柔柔,我見猶憐的樣子,生得又是艷麗無雙,也怪不得上官子墨會這麼快就被她迷上了,拖著病體在園子裡跟她鬧。
  
  「娘,不要啊,香兒她沒做什麼錯事,是兒子在屋裡悶得慌,非讓她來陪兒子出來散心的。」上官子墨果然多情,立即跪了下來替香連求情。
  
  寧華郡主哪裡肯依他,他越是求,寧華便越氣,揮手就讓婆子們上。
  
  香蓮嚇得哭著向寧華道:「夫人,夫人,奴婢是五少奶奶的陪嫁,求您看在五少奶奶的面上,饒了奴婢一命吧。」
  
  寧華郡主聽得怔住,怨責地對婉清道:「清丫頭,她果真是你的陪嫁丫頭?你縱著丫頭勾引子墨,這樣可不太好啊。」
  
  這種語氣對寧華來說算是和氣的了,要放在前兩日,非上來打婉清一耳光不可,看來,靖寧侯的處罰對寧華也不算全無作用的。
  
  「母親可知她是誰家的?她的老子娘正是張婆子,還是母親您的熟人呢。」婉清冷笑著說道。
  
  寧華聽得怔住,心知香蓮與婉清不是一條心的,但她難得抓住婉清的錯處,豈能就此放過?
  
  於是裝傻道:「我管她是誰家的,既然是你的陪嫁丫頭,你應該管好才是,這麼狐媚子來勾引主子,就是該打死,你這個做嫂子的也該檢討檢討才是,怎麼能縱奴害自己的小叔呢?」
  
  婉清聽得惱火,連連應道:「嗯,兒媳遵從母親的命令,由母親處置就是。」
  
  上官子墨聽得大急,忙扯住寧華的衣角道:「兒子再也不敢胡鬧了,求母親饒了香蓮吧。」
  
  又來求婉清:「五嫂,香蓮怎麼說也是你娘家帶來的,她背了這個名聲被打死,於五嫂也沒有好處,求你為香蓮說說情吧,求求你了。」
  
  婉清面沉如如,既沒有反對,也沒做聲,只是默默看著,香蓮見了突然站了起來,衝著邊上的大山石就撞了過去,上官子墨嚇得面無人色,衝過去就抱住了她的腿,香蓮哭道:「六爺,奴婢命薄,不能再服侍六爺了,請六爺放了奴婢,讓奴婢死了乾淨。」
  
  上官子墨頓時犯起渾來,抽了香蓮頭上的一個簪子對準自己的喉嚨,對寧華道:「母親,您要不肯放了香蓮,兒子就死給你看。」
  
  寧華氣得直拍胸口,婉清上前扶住她勸道:「六弟小孩子心性,不過是好玩罷了,等他玩膩了,自然就放手了,到時候母親再懲罰那丫頭也不晚呢。」
  
  寧華真怕上官子墨會做傻事,聽了婉清的話只好點了頭道:「好,就依了你,不打死她,不過,不許放她在你院子裡,就讓她跟了你妹妹去。」出了靖寧侯府,再要如何處置,就由不得上官子墨了,最多讓子怡找個岔子發賣了那丫頭就是。
  
  寧華處理好香蓮,便去了宮裡,婉清百無聊賴的回了院子,跟碧草說起:「……這天下的緣份不真是說不清,沒想到淑媛表姐最終會指給慕容凌雲,這兩個人,可真算是絕配呢。」
  
  碧草正在繡花的手就抖了一下,一顆血珠滾落在雪白的絲絹上,臉色蒼白如紙。
  
  婉清細細地觀察著碧草的神色,忍不住問她:「碧草,那天晚上,你究竟遭遇了什麼?你如果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跟我實說!」
  
  碧草渾身一抖,站起身來就往外衝去,離開時,眼裡難掩的那抹痛楚深深的刺痛了婉清的心,慕容凌雲你個混蛋,若真是你欺負了碧草,姐真的會想法子廢了你。
  
  過了一晚,上官夜離也沒回來,婉清不由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不過,他一身武功深不可測,在外頭應該沒什麼危險才是吧。
  
  寧華從宮裡卻帶了個消息來,顧家四小姐被貴妃娘娘指給了果郡王次子,顧婉麗在宮裡哭得死去活來,給貴妃娘娘謝恩時,觸犯了貴妃娘娘鳳顏,正被罰在春嬉宮外跪著呢,昨兒晚上就跪了一夜,今兒還沒讓起來,再跪下去,那雙腿只怕是會廢了去,林氏帶了信來,讓婉清進宮求情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50:22

  第六十六章:打他一耳光
  
  進宮求情?林氏還真看得起她呢,婉清無奈地笑了笑,梳妝打扮一番,帶著金菊去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屋裡,大太太和寧華郡主都已經在座,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坐在大太太和寧華的下首,婉清倒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三少奶奶見了便是笑道:
  
  「五弟昨兒個沒回府,五弟妹難得偷一次閒,反倒睡過頭了吧。」
  
  一再強調上官夜離有病,自己沒空學當家理事,總把上官夜離的身體拿出來說事,一次兩次的可以,天天放在嘴巴裡就很討厭呢。
  
  婉清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是淡淡,她不高興,不高興就想讓那個使她不高興的人吃排頭。
  
  「三嫂說得是,不過,我倒不是睡過了頭,只是相公沒在屋裡,我睡得不習慣罷了。」抬頭一臉笑地看著三少奶奶道:「聽說三哥屋裡有幾個通房,三哥哥常常不在三嫂嫂屋裡睡,三嫂嫂是怎麼習慣的,你也教教我,省得將來相公常不在我身邊,我老是睡不著呢。」
  
  她這話說得天真又直白,一屋子的人全都笑了起來,老太君更是指著婉清罵道:「你這猴子,這種事情也是拿出來說嘴的,也不知羞。」
  
  三少奶奶聽了臉上的笑就有點僵,三少爺很是寵著以前貼身服侍過他的兩個丫頭,如今基本很少睡在她屋裡,倒是與兩個丫頭左擁右抱,大太太早就發了話了,哪個丫頭先一舉得子,就抬了做姨娘,她為這事倒真是徹夜不眠過,又沒法子紓解,就只好把滿腔的熱情轉到了奪權掌家上了。
  
  「五弟妹倒是未雨綢繆呢,紫絹和紫綾兩個也是打小兒服侍五弟的,如今五弟身子不太好,倒是不急,等五弟養好了些,五弟妹可得大方著些,把她們兩個都收進屋裡吧,五弟妹你也有人幫襯幫襯。」三少奶奶眼角微挑,輕呲一聲道。
  
  一屋子的人就都看向婉清,大太太也說道:「老三家的就是賢惠大方,老五家的,你的身子還沒長開呢,老五那身子,倒是早些有個後了才好呢,要不你就做主,把紫絹和紫綾兩個先收了,等老五身體能吃得消時,再放進屋裡去。」
  
  這對婆媳還真是會操空心呢,婉清聽了便轉向寧華,「母親,兒媳也覺得,自己年歲小了些,這一兩年怕是難以懷上,您覺著,現在要不要把紫綾兩個給相公收了?」
  
  紫綾和紫絹都是十五六歲,正是好懷孕的年紀,以寧華的私心,又怎麼會願意上官夜離早早有後呢,一旦有後,就算上官夜離病逝,也有他的兒子承繼世子之位,上官子墨就會再難有希望。
  
  寧華聽了果然沉著臉道:「荒唐,離兒身子如此羸弱,怎麼還能讓他沉迷於女色,再一掏空身子,不是更害了他麼?紫絹和紫綾兩個現在萬萬不能收進房去。」
  
  說罷,又冷冷地掃了三少奶奶一眼道:「老三就不同了,老三打小兒身體就結實,老三家的,你的身子總沒動靜,也是該賢惠些,為老三想法子才是。」
  
  婉清聽了就道:「不過三哥若總是寵著兩個通房,倒也不太好呢,倒底通房還是上不得檯面的。」
  
  老太君一直沒說話,坐在正位上似是又睡著了,只是婉清知道,老太君看她的眼神很複雜,婉清也不想去探明究竟,她稟承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誰要惹她,她也不會讓別人好過就是。
  
  三少奶奶聽得好生感激,到底都是做女人的,婉清還是能理解她的痛苦的。
  
  寧華一聽,眼眸一閃道:「大太太跟前也就明姐兒一個孫女兒,著實冷清,不如好生給老三張羅一門良妾,等進了門,懷孕生子,孩子的身份上也高一些,總好過通房丫頭生的不是?」
  
  三少奶奶頓時臉色一白,剛想說什麼,大太太已經點頭應道:「郡主說得是,確實該給老三尋門正經的良妾了,也正好收收他的心,省得他成日人往外頭跑。」
  
  三少奶奶聽得欲哭無淚,她真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一句玩笑話,最後變成了要給她的丈夫找小三來,這會子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由多看了婉清兩眼,婉清則是安靜地坐在寧華郡主的下首,神情寧靜優雅。
  
  寧華聽了大太太的話很高興,還真熱心地幫大太太做起介紹來,說哪家哪家寒門小戶的閨女如何的漂亮賢惠云云。
  
  三下兩下竟然就敲定了良妾人選,寧華幾乎是迫不及待就想給老三去下聘了。
  
  婉清明白寧華的意思,三少奶奶不是太閒了,要跟寧華搶當家權麼?那就給你弄個厲害點的女人回來,讓你跟那女人斗去,看你還閒得慌不。
  
  通房丫頭因著身份太低,平日裡是不敢與主母明斗的,三少奶奶本又是個厲害的,很懂得如何拿捏兩個通房,但如果是長輩作主娶回來良妾,那位份就高了許多,就有了與三少奶奶叫板的資格。
  
  等那良妾進門,三少奶奶可有得忙了。
  
  婉清聽得百無聊賴,正想起身告辭時,外頭丫頭來報,說是顧家來了人,請婉清務必回娘家一趟。
  
  原本婉清嫁出來後,三天就該回門的,一是上官夜離發病了,沒去得成,二是府裡最近事也多,婉清也就沒急著回去,如今是更不想回去了,顧婉麗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尋死,她才懶得管呢,再說了,這事又是她能管得了的麼?
  
  但當著婆家人的面,還真不好說自己不管,只好讓人帶話去道:「三姑爺昨兒個晚上出去了還沒回,等姑爺回來後一併回娘家去。」
  
  顧家來的人聽了只好回去了。
  
  可婉清在老太君屋裡一杯茶還沒喝得完,外頭就有人來報,說顧家太太親自上門了。
  
  老太君聽了臉色也很不好看,但還是礙著婉清的面子道:「既是親家太太來了,快快有請。」
  
  林氏從外面進來,一臉的焦急惶恐,整個人都憔悴了,看來是真替顧婉麗著急了。
  
  見過老太君之後,林氏也不囉嗦,立即抓了婉清就往外拖:「你四妹妹如今命在旦夕,你倒好,還在屋裡悠閒喝茶聊天,快快隨我進宮去。」
  
  婉清不覺苦笑,林氏怎麼還和以前一樣啊,對自己貽指氣使,當自己還是她手裡捏著的那塊泥麼?
  
  婉清掙脫了林氏的手道:「母親,女兒也心疼四妹妹,只是,如今女兒已經是靖寧侯府的兒媳,不管做什麼,當以侯府利益為先,宮裡是個什麼地方,母親該比女兒更清楚才是,女兒一沒封誥,二沒奉召,憑何進宮?如此莽撞前去,只怕救不了四妹妹,還會連累了侯府。」
  
  老太君的眼睛終於睜大了一些,欣賞地看著婉清道:「親家太太,清丫頭說得甚是,為今之際,只有你家四姑娘順從了貴妃娘娘的意思,才有可能保命,說句不好聽的,她一個外臣之女,能得貴妃娘娘親點婚事,是何等的榮華,她憑什麼敢不依從?」
  
  言下之意便是顧婉麗自己不知死活,這樣的女子太過嬌慣任性,你林氏是怎麼教養女兒的?
  
  林氏果然聽得臉色一白,卻不肯鬆了婉清的手,又給老太君施了一禮道:「回老太君的話,如今就算是麗姐兒肯依從貴妃娘娘,貴妃娘娘也不見得消氣,老太君,您是貴妃娘娘的姑母,求您看在清兒的份上……」
  
  林氏話還未完,大太太就截口道:「親家太太好沒道理,你家四姑娘可是犯的死罪,貴妃娘娘並沒有立即打殺了,就是看著你我兩家是姻親的份上,這會子老太君還進去求情,不是讓老太君沒臉麼?」
  
  林氏還真敢求人,老太君一把年紀了,要為了個姻親進宮求貴妃娘娘,老太君沒面子不說,貴妃娘娘定然也會怪老太君多事。
  
  林氏被大太太說得訕訕的,她也知道老太君是求不動的,所以一進來就拖婉清出去,她是打了好主意的,只要把婉清拖進宮,親靖侯府就不可能不參與了。
  
  寧華見了就對婉清道:「老太君自是不能進宮求情的,但是清丫頭,到底是你的親妹妹,妹妹有難,你袖手旁觀確實不好,這樣吧,你先和親家太太進宮,若再遇到難處,使了人來支會我一聲,我再進宮求求貴妃娘娘就是。」
  
  她這話說得合情合理,老太君也不好反對,林氏聽得大喜,拖了婉清就往外走。
  
  婉清卻知道,寧華這是故意的,進宮何等凶險,到時候,寧華真的會來救她?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
  
  這就好像寧華正要拖刀殺人,又苦於無刀在手,而林氏就巴巴地拿了把刀送了過來了。
  
  這事逼到這份上,婉清不去,著實會讓人說心狠涼薄,婉清無奈,被林氏拖出後,對林氏道:「母親好歹讓我回去換件正式點的衣服,不然,讓人家說女兒對貴人不敬可就不好了。」
  
  林氏這才放開她,卻亦步亦趨地跟著,生怕婉清臨陣逃脫,婉清無奈地說道:「母親又何必捨近求遠,四妹妹的心思您不是不知,她心裡想的就是壽王爺,壽王爺與壽昌伯關係密切,母親何不求二姐姐呢,再過幾日,二姐姐就要嫁了,難道這點面子壽昌伯也不給?」
  
  林氏聽得臉色陰沉,咬牙切齒地說道:「她那個性子哪有你這般好說話,她如今當我是仇人,讓她進宮,只怕不但不會救你四妹妹,還會落井下石呢。」
  
  林氏倒是看得透徹,果然是軟柿子好拿捏,婉清也氣得牙癢癢,這事非得拖了婉容一起下水才好,壽王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顧婉麗非要往火坑裡跳,何不就成全了她?
  
  於是不再說話,帶著林氏一起回了清遠居,韓嬤嬤正在屋裡指揮著小丫頭清掃院裡的落葉,見婉清帶著林氏進來,忙上前來行禮,婉清便道:「嬤嬤可知爺去了哪裡?他今兒還沒有吃藥呢。」
  
  韓嬤嬤聽得微怔,垂首道:「奴婢這就打發人去問平安,少奶奶稍等。」
  
  婉清聽了便沒再說什麼,帶著林氏進了屋。
  
  林氏一抬眼,沒看到張婆子,不由皺了眉問道:「張家的呢?怎麼不見她來服侍你?」
  
  婉清嘴角就露出一絲譏笑:「倒是忘了給母親送信回去了,張家的沒了,前兒她觸怒了侯爺,侯爺親自下令打殺的。」
  
  林氏聽得大震,一雙眼睛凌厲地瞪著婉清,冷冷道:「不會是你設計害了她吧。」
  
  婉清聽得大怒,一甩袖道:「母親這話何意,她一個奴才,我犯得著去設計害她麼?您如此說女兒,不是連著侯爺一起也罵了麼?以侯爺的英明神武,女兒的那點子手段能逃得過侯爺的慧眼?」
  
  一說到靖寧侯,林氏就不敢再多說了,只是不甘心的在方媽媽和碧草幾個人身上睃巡。
  
  婉清屋裡的擺設精緻而貴重,婉清又穿得體面華貴,林氏一看這屋裡沒一個是她的心腹,打小兒捏在手心裡的庶女就要脫離她的掌控,一時心裡更加難受起來。
  
  婉清一進裡屋,就示意墜兒去前院找上官夜離的長隨,自己就這樣冒冒然進宮,著實危險,得盡快通知上官夜離才是。
  
  一進門,就見紫綾正在屋裡,坐在窗前發呆,見了婉清進來,她也沒什麼動靜,婉清不由挑了挑眉,碧草就拉住她的手附在她耳邊道:「昨兒個晚上,她一夜沒回,今兒一早過來,就是這副樣子了。」
  
  婉清聽得大驚,故意弄出聲響來,紫綾這才有些反應,懶懶的過來給婉清行禮,婉清瞧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眉眼間有股子媚態,不由皺了眉道:「你若是不舒服,就下去吧。」
  
  紫綾雖是上官夜離的貼身丫頭,但上官夜離不在時,她一般是不能隨便進婉清的臥房的,而如今,紫綾竟然如同這屋裡的主子似的,大喇喇的坐在自己的屋裡,真是越發的大膽了。
  
  紫綾聽得怔了怔,抬眸睨了婉清一眼,皺了皺眉頭,躬身退了下去。
  
  碧草就道:「奴婢怎麼瞧她都覺著不對勁呢,方才您不在時,她手裡捏著一塊帕子一陣傻笑,奴婢還以為她魔怔了。」
  
  婉清正不解紫綾為何突然如此,就聽林氏在外頭催,她無奈的帶著碧草出了門,碧草也要跟她出去,婉清想起宮裡的凶險,便對她道:「你還是不要去了,就在屋裡歇著吧,這幾日看你精神也不太好。」
  
  碧草卻道:「少奶奶是不想讓奴婢涉險吧,奴婢不過一條賤命,哪那麼金貴,少奶奶這般樣子出去,奴婢在屋裡也不得安生,還是跟著去的好。」
  
  婉清見她堅持,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一出院子,就看見平安來了,墜兒正與他說話。
  
  與林氏同坐在馬車上,婉清就對林氏道:「女兒還是回去請二姐姐一同前去的好,怎麼著也能多個幫助不是?」
  
  林氏沉默著沒應,結果馬車才出了靜寧侯府的大門口不遠,前面就有一輛馬車停住,碧草掀了簾子去看,驚道:「少奶奶,是二小姐跟前的翠玉。」
  
  婉清聽得心中一喜,掀了簾子就下車,就見對面馬車上婉容一身華貴的正裝,也下了車來。
  
  林氏坐在馬車上端架子,不肯下來。
  
  婉容看見婉清很是高興,過來握了婉清的手道:「三妹妹,可是要進宮去?」
  
  婉清大喜道:「莫非二姐姐也要進宮?」
  
  婉容搖了搖頭道:「我就是來攔著三妹妹的,你且不急著進宮,讓我先去找伯爺商量商量再說。」
  
  婉清聽了便歪了頭睨婉容,婉容向來與婉麗不對盤,會這麼好心要去救婉麗?
  
  婉容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無奈地說道:「我也是沒法子,父親求上來了,我能不去麼?她雖待咱們不好,可父親還是真心待著咱們的。」
  
  也是,顧大老爺雖然有時糊塗不管事,但對幾個兒女還算是用心,至少沒想過要害她們幾個庶女。
  
  就憑他沒來靖寧侯府打擾婉清,而是找更有用些的婉容,就說明顧大老爺要比林氏頭腦清醒得多。
  
  「那二姐姐可想好了要如何去救四妹妹麼?」婉清問道。
  
  婉容便抬頭看了眼婉清的馬車,林氏正把耳朵貼近了車簾子在聽呢,婉容來了就只和婉清說話,一點上前去給林氏請安的意思也沒有,林氏雖氣,但如今正要求婉容辦事,只得強忍著。
  
  婉容明知林氏的心裡如貓爪在撓一樣的心急,她偏不肯明說,拉了婉清道:「四妹妹且去我的馬車裡坐了,我給你細說。」
  
  就聽見林氏在馬車裡重重的跺腳聲,婉容只當沒聽見,拉了婉清就往她的馬車裡去。
  
  一進了馬車,婉容臉上就露出不屑來:「還真沒看得出,咱們的四妹妹還是個癡情種子呢,不過就見了壽王一兩面,就丟了魂似的,也不掂量掂量她自己的身份,壽王妃是那麼容易當上的麼?」
  
  婉清倒不認為婉麗如何的癡情,她若真癡情,應該是哭著鬧著嫁給趙昱軒才是,婉麗真正喜歡的,應該是趙昱軒,當初因為趙昱軒對自己好一些,婉麗可沒少給自己排頭吃。
  
  但婉麗當初被許給靖寧侯世子時,她其實是很高興的,如若不是上官夜離這身子不好,婉麗定然已經嫁進了靖寧侯府。
  
  她之所以想要嫁給壽王,只是也是看中了壽王的身份,再加之壽王表面風流倜儻,英俊貴氣,更加讓婉麗心儀。
  
  「果郡王次子身份也不低,婉麗為何就如此倔呢?她不知道忤逆貴妃娘娘會是死罪麼?壽王也沒有讓她喜歡到連命都不要的地步吧。」婉清不解地問道。
  
  婉容聽了就冷哼一聲道:「咱們那四妹妹雖說性子暴了些,可不是傻子,三妹妹不知,那果郡王的次子可是個殘疾,小時候騎馬,摔斷了腿的,四妹妹可是個心高氣傲的,打小兒事事就要壓咱們倆一等,若是鬧半天,嫁的人還比不得你我,自然心裡不痛快的,你不知道她有多大膽子,在春嬉宮,當著貴妃娘娘的面,就敢說她喜歡壽王爺……貴妃雖然生氣,但到底有女人為了兒子連命都不要,心裡還是有幾分得意的,這才沒有當時就打殺了她,只是讓她跪著不起。」
  
  看來,婉容比自己消息更加靈通,婉清自愧不如,笑道:「二姐姐心中怕早就有成算了吧。」
  
  婉容優雅地搖著手中的扇子道:「四妹妹如此癡心,咱們做姐姐的自然是要想法子成全了她才是,不然,怎麼對得起母親這麼些年來的養育和教誨之恩。」
  
  婉清聽了就想笑,看來,她和婉容的想法不謀而合了,兩姐妹便先去了壽昌伯府,婉清坐在馬車裡就不肯下,婉容看得詫異,沉吟了一會子,突然抬頭看婉清:「那日難道是凌雲……」
  
  婉清別過臉去,她對慕容凌雲那廝已經是非常討厭了。
  
  婉容也不免強,拍了拍婉清的手道:「那三妹妹就在這裡等我,我盡快出來。」
  
  誰知,婉容才下馬車,就遇到正匆匆往府裡去的慕容凌雲。
  
  婉容剛想打聲招呼,慕容凌雲眼皮一抬,不屑的將頭別過去,昂首闊步就往大門裡走,婉容眼珠子一轉,揚了聲說道:「三妹妹,你在馬車裡且先歇著,姐姐去去就來。」
  
  慕容凌雲果然就身子一僵,頓住了腳,身子機械的轉了過來,靜靜地看著馬車。
  
  婉容唇邊就帶了譏笑,也不看他一眼,逕直往府門裡去。
  
  慕容凌雲臉上卻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難得低了聲道:「那個……車裡真是三妹妹?」
  
  婉容只當沒聽見,繼續往前走。這小子從來見了她都是無視的,根本沒拿她當繼母待過,她也知道自己降不服他,只能忍著,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埋汰他,怎麼能放過?
  
  慕容凌雲嘴角抽了抽,強忍著心中的不耐,耐著性子又問道:「那個……三妹妹既然來了,何不請她進屋坐坐,外頭日頭曬,馬車裡可不太舒服。」
  
  婉容繼續不理,慕容凌雲的聲音只好有了些央求之色:「二小姐,你……能不能請三妹妹進府坐上一坐?」
  
  婉容這才轉過頭來,一臉笑意道:「世子方才可是在跟我說話麼?真是對不住,我不知道呢。」
  
  慕容凌雲只差沒有一拳打扁婉容那可惡的笑臉了,從那晚婉清被上官夜離救走後,他就一直沒有再見婉清,心中又急又愧,更怕她從此就恨上了自己,那種想見又怕見的心情,讓他茶飯不思,坐臥不安,可偏偏太后還把趙淑媛指給了他,讓他氣得差一點吐血,正鬱悶難耐時,竟然得知婉清就近在咫尺,他的心就像要從胸腔裡飛出去了一般,那種想要再見婉清一面的迫切像火一樣的灼燒起來。
  
  「自然是和您說話,再過些日子,二小姐就該是慕容府的當家主母了,來了客人,自然是要您來招待的。」雖然那句母親怎麼也叫不出口,但也不得不說,慕容凌雲這話的語氣又好了許多了。
  
  婉容這才笑道:「你說得也是,不過,才我請了三妹妹來著,三妹妹卻似心中不痛快,不肯下來,要不,世子爺你親自去請?」
  
  我能請,還來求你作甚?慕容凌雲只差沒去撕了婉容的臉,就是這個該死的女人害了他的好姻緣,害得他如今連見婉清的一臉都膽怯得很。
  
  婉容見他不再說話,也懶得理他,逕直進了府去,把慕容凌雲一個人扔在了大門口發呆,慕容凌雲回頭看了一眼馬車,抬了抬腳,想走近馬車跟婉清說話,又害怕她會鄙夷和討厭他,幾次三番,猶豫半晌,突然似是下定了決心,一抬手,把自家門子招了上來道:「把大門的門檻御了,將靖寧侯世子夫人的馬車趕進府去。」
  
  門子聽得楞住,大門的門檻可不能亂御的,從來就只有御偏門的,沒聽說過御大門的,這可是很不吉利的事情,所有的大戶人家,把正門可看得很重要,正門上的東西,等閒不會亂動,怕壞了府裡的風水和運道。
  
  所以門子猶豫道:「爺,這怕不妥。」
  
  慕容凌雲正窩了一肚子的火,抬腳就踹去,罵道:「爺的話誰敢不聽,爺立馬就踹死他。」
  
  一旁另外幾個門子一聽,嚇得屁滾尿流的去御大門門檻,慕容凌雲也不忌諱,大手一提,把婉清馬車上的車伕提起扔了出去,親自趕了馬車進了壽昌伯府大門。
  
  婉清一直坐在車裡,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並不知道慕容凌雲在做什麼,等到馬車開動,她才驚醒,掀了簾子去看時,就見車伕的背影好生熟悉,根本不是先前的那個人,不由心中一驚,仔細看那背影高大寬闊,一身騷包的黑袍繡著張揚的大紅金盞菊,不由怒火中燒,大喝道:「慕容凌雲你個混蛋,停車。」
  
  慕容凌雲頭也不回,只是將馬車趕得更急了,他想快點把馬車趕到後院去,只是想找個清靜一點的地方,對婉清說聲對不起,其實傷害已經造成,對不起又有何用,不管如何,她都是別人的妻,而他也要娶一個並不喜歡的女人,明明知道做這一切也許會更讓她討厭甚至憎恨,明明知道他所做的都是徒勞,可他就是想這麼做,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如何了,有那麼幾天,他其實是很後悔的,後悔當初沒有直接把婉清擄進府裡來,把她關起來,讓她懷了他的孩子,讓她再也逃不出去,從此只能依偎在他身邊就好,以他的性子,做這些容易的得很。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遇到她後,自己就變得軟弱起來,變得婆媽了起來,一次又一次的喪失機會,把自己陷入這種無路可走的絕境。
  
  婉清喊了兩聲見慕容凌雲還是不肯停車,她腦中警鈴大作,氣得一掀簾子,抬腳就向下跳了去。
  
  慕容凌雲雖然把馬車趕得快,一雙耳朵卻是密切關注著馬車上的動靜,簾子開時,他就注意了,眼角餘光一瞟,不由嚇得魂都抽離了好幾個,身子一擰,以一個怪異的姿勢縱身躍起,長臂一撈,堪堪摟住了正要著地的婉清,他的身子也隨時落地,他就勢將婉清護在懷裡,身子重重的撞在了青石板上。
  
  「清兒,你嚇死我了。」慕容凌雲驚魂未定,衝口說道。
  
  話音未落,婉清揚起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怒道:「畜生!」
  
  慕容凌雲還沒反應過來,小腹上又遭她一腳,婉清手腳並用地坐他懷裡掙脫出來,抬腳又踹了過去,慕容凌雲伸手就捉住了她的小巧的腳腕,一臉痞賴的笑:「三妹妹是聽說我要成親了,所以來見我最後一面的麼?」
  
  婉清氣得對他呸了一口,罵道:「厚顏無恥,放開我。」
  
  慕容凌雲故意垂眸盯著婉清的小巧的繡花鞋看,痞笑道:「三妹妹的手可真巧,哪天也給我做雙鞋吧。」
  
  「你做夢。」婉清拚命縮腳,抽了頭上的一根金簪子拿起就往慕容凌雲手上戳。
  
  「三妹妹還真是狠心呢。」這句話雖然也是痞笑著說出來,那聲音卻帶著股濃濃的蒼涼,婉清的心一緊,戳了一下後,還是停住了。
  
  慕容凌雲唇角露出一絲苦笑,鬆開她,一個漂亮的擰身,瀟灑的從地上躍起,笑意吟吟地站在婉清面前,他的頭髮雖然有些凌亂,但一根根倔強的散落在寬闊的額前,倒是憑空讓他添了幾分桀驁不馴和充滿野性張揚的美感,若讓前世的小蘿莉看到,必定會大放星星眼。
  
  可看在婉清眼裡,卻越發的刺眼和討厭,想起那一日,差一點就被這廝給害了,不由怒氣更盛,轉頭就往外走。
  
  慕容凌雲及時捉住她的手腕道:「你既然來我家門口,定然是有事相求,說吧,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遲。」
  
  婉清白他一眼道:「放手,我就是求豬求狗,也不會求你。」
  
  慕容凌雲死死捉住她的手不放,聲音黯然道:「有時候,我倒想變成一隻狗,那樣,就能名正言順地守在你身邊了。」
  
  婉清聽得一窒,立即想起她的小毛球來,她可是有事沒事就抱著小毛球在懷裡撫摸的,若是小毛球變成慕容凌雲……她不由一陣惡寒,回頭就瞪他一眼道:「你做夢。」
  
  慕容凌雲並不知道她這一下腦子就轉了那麼多彎,不由被罵得怔住,苦笑道:「三妹妹就恨我如斯麼?我便是做一條狗也是沒有資格的麼?」
  
  婉清懶得理他,這裡正是壽昌伯府的二門邊,來往的下人雖然不多,但也還是有人經過的,有幾個僕人就親眼看見靖寧侯世子夫人清脆響亮的打了他家世子爺一耳光,一個一個都驚得目瞪口呆,他家世子爺是什麼人啊,那可是相當於惡魔般的存在啊,府裡除了伯爵爺能說他兩句,誰敢打他?
  
  可偏世子爺對這位少奶奶脾氣好得古怪,任她又打又罵也不生氣,世子爺怕是魔怔了吧。
  
  婉清卻被那些異樣的目光看得火氣,知道慕容這傢伙是吃軟不吃硬,無奈道:「你放開我,好些人看著呢,男女授數不清你不知道麼?要傳回靖寧侯府去,我又沒好日子過了。」
  
  她難得肯輕言細語與他說話,慕容凌雲的心立即就柔成了水,要知道,他剛才那般的耍賴無恥,全是提著心來做的,他其實是最怕她不理他,無視他,把他當仇人的,她能罵他,打他,就說明她心裡的恨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深,而她肯輕言細語,就更讓他欣喜若狂了。
  
  他難得的變得規規矩矩起來,袖著手垂在兩邊,老實地與婉清隔著兩步遠的距離,這才說道:「我……我不再碰你,你……你那日回去後,有沒有……有沒有被……」
  
  婉清憤怒地瞪他,「你也知道你那日做得有多過份了啊,慕容凌雲,以前我對你的印象並不差,覺得你只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罷了,可沒想到,你做事那般不用大腦,我已經是出嫁之人,你就算得了我的身,又能得我的心麼?你慕容世子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要做那強人之妻的事情?慕容凌雲,我看不起你了。」
  
  婉清無情的話讓慕容凌雲的心如墜萬丈冰窟,心口悶得快要提上不氣來,好半晌,他才深吸了口氣,垂著頭,艱難開口:「那他……有沒有不信你,有沒有打罵你,夜離那性子我也是知道的,我……我擔心了好久了。」
  
  他這樣子,分明就像是個犯了錯,正向家長低頭認罪的孩子,一雙眼睛游離著不敢看婉清的眼睛,只敢盯著地上青石板看,好像要把青石板盯出一朵花來似的,神又懊惱又自責,倒讓婉清的脾氣有點發不出來,畢竟那一天,他也是被壽王陷害,下了媚藥的。
  
  一想起媚藥,婉清的心裡就一陣發毛,突然就衝口道:「你那日是不是對我的丫頭碧草行了不軌之事?」
  
  慕容凌雲俊臉一紅,頭垂得更低了,兩手揪著自己的袖子,難得的有些扭捏:「那個……那天你走了……我的藥性發作,阿壽他……送了個女人進來解了我的藥性,我……我神志不清……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阿壽那院子裡的女人多了去了……」
  
  言下這意,不一定是他對碧草如何了,而且,他平日裡也沒少與壽王一起荒唐過。
  
  婉清立即露出厭惡嫌棄之色來,心裡卻更為碧草擔心了,若真是慕容凌雲,她還能想法子讓慕容凌雲對碧草負責,雖然她也不願意碧草給人做小,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權宜了,但不是慕容凌雲,她就不知道如何辦了,也許,是她多心,碧草其實沒受什麼實質性傷害,只是受了驚嚇吧。
  
  可是一回頭,她赫然看到碧草正含淚站在不遠處,一張俏臉蒼白如紙,抱著肩膀,正痛苦發著抖,婉清的心一緊,狠狠地瞪慕容凌雲一眼道:「你仔細想想,看看那晚的是不是她。」
  
  慕容凌雲一臉的茫然,痛苦的皺了眉道:「若真是她,我就娶她為良妾,也算對得住你,可是……我真的不記得啊,她是你的人,我怎麼會……」
  
  「住口,你對我都敢,又怎麼會不對她如何。」婉清截口罵道,忙走到碧草身邊,小意地問道:「碧草,你我十幾年的情份了,你知道我當你是姐妹來的,你告訴我,是不是……世子欺負了你,我一定為你做主。」
  
  碧草抬眸憎恨地看了慕容凌雲一眼,卻是緩緩搖頭道:「少奶奶,你想多了,我只是一看到世子,就想起那一晚的可怕來,我……我沒有……那什麼。」
  
  婉清聽得長吁一口氣,提腳就準備走,慕容凌雲忙跟上道:「你是不要進宮去救你四妹妹?」
  
  婉清點了點頭,突然想起這廝與壽王關係好得很,便道:「我那四妹妹心儀壽王爺,可神女有心,襄王無意,我也只能好生勸一勸她去。」
  
  「你莫要去,貴妃娘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保不齊救不了她,還害了你自己。你放心,她不就是想嫁阿政麼,讓阿政給她個側妃位置就好了。」慕容凌雲忙又道。
  
  要的就是這句話,婉清臉上卻是為難:「這不好吧,壽王側妃的位置也不是我那四妹妹能得到的,何況壽王爺也不喜歡四妹妹,怎麼好強人所難呢?」
  
  慕容凌雲聽了就豪邁地說道:「阿政那裡是沒有問題的,只要我提,他定然是會應的,只是,你就不要去宮裡了。」
  
  正說著,就見壽昌伯親自送了婉容出來,正好看見慕容凌雲在和婉清說請,壽昌伯的臉色就有些不豫,喚道:「阿雲,你就是要成親的人了,可要注意著些。」
  
  慕容凌雲一聽,一跳三丈高道:「誰要娶那個陰險的女人?我不要,爹爹最好把這婚事給退了。」
  
  壽昌伯大怒,溫潤的雙眸裡竟然滿是戾氣,低沉的聲線給人一股莫明的壓迫感:「胡鬧,太后娘娘指婚,由不得你不要,若讓我再看見你浪行浪跡,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婉清還是第一次看到壽昌伯如此威嚴的一面,以前只當他是個溫柔儒雅的中年美大叔,沒想到發氣脾氣來,威勢也很強呢。
  
  慕容凌雲廣袖一甩,根本不就理壽昌伯,揚長而去。
  
  壽昌伯氣得臉色鐵青,婉容便在一旁輕言勸道:「世子爺只是恨表姐害過迎姐兒,一時難以接受罷了,伯爺大可以慢慢開導於他,想來世子爺也是個通情達禮的,一定會體諒伯爺的難處的。」
  
  壽昌伯聽了臉色這才變得柔和起來,溫柔地說道:「你放心,你說的事情我會想法子去辦的,貴妃那裡,也只是一時之氣,等過了氣頭就會好了。」
  
  又轉眸看婉清,卻突然眼神一縮,緊緊盯著婉清的胸口一言不發,神情沉戾怪異,與他方纔的儒雅溫柔幾乎判若兩人。
  
  婉容見他如此,秀眉不由皺了起來,畢竟未來老公盯著自家妹妹的胸口看,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何況還是當著自己的面。
  
  婉清也是被壽昌伯看得莫名,不由垂頭檢查自己,這才發現上官夜離給自己的那塊玉珮因為剛才跳車時,從衣領子裡抖出來了。
  
  壽昌伯難道也識得這塊玉珮?這塊玉珮又究竟代表了什麼?有什麼秘密?
  
  她故意將那塊玉珮抓在手裡,揚高了一些,放在眼前打量,眼角餘光注意著壽昌伯的一舉一動,果然壽昌伯的眼神跟著玉珮在轉,那眼神裡,有掩藏不住的異樣光芒。
  
  婉容也瞧出了一些端倪,故意開口問道:「三妹妹這塊玉珮好特別啊,以前在家裡時可沒見你戴過。」
  
  婉清聽了笑道:「可不是麼?要說起這塊玉珮,還真是有趣呢,那一日我在婆婆的院子裡玩,正好看到一個東西閃閃發亮,走近一看,竟然是塊玉珮,我瞧著喜歡,就撿了戴在身上羅。」
  
  她這話純屬胡扯,可她看到壽昌伯聽了這話後身子明顯一震,眼裡露出絲懷疑之色來,婉清便不動聲色的將玉珮又放進了衣領子裡。
  
  壽昌伯已經斂了一身戾氣,完全恢復了一派儒雅之色:「既是撿的東西,還是要還給別人的好。」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等我再玩幾天,再拿回去問問,看是誰把這麼好的玉珮掉了吧。」婉清臉上綻開一朵燦然的笑容,一派天真純淨,令人很難相信,她在撒謊。
  
  這時,林氏突然派了王嬤嬤進來催道:「宮裡來人報信,說是要將四姑娘亂棍打死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1:50:45

  第六十七章
  
  婉清聽得愣住,不是說,只是罰跪麼?怎麼又是要亂棍打死了?
  
  婉容也有些不解,一臉的焦急擔憂之色,聲音有些發顫的對壽昌伯道:「伯爺,四妹妹她……」
  
  壽昌伯忙安慰她道:「二小姐莫急,本爵現在就進宮打聽消息。」
  
  皇宮也不是誰都能進的,婉容雖說與壽昌伯訂了親,但畢竟沒有成親,沒有封誥在身,不得宮裡貴人詔諭,不得進宮。
  
  婉清雖有個靖寧侯世子的身份,但也只能遞了名貼,在宮外等,如若貴妃娘娘不肯召見,婉清奈何不得,只能空手回轉。
  
  壽昌伯在朝中頗有勢力,宮裡也有不少熟人眼線,便是他這種公侯貴卿也只能靠著打點得些宮裡的消息,想要進後宮,除非召見,否則也是萬萬不能的。
  
  婉容和婉清聽了忙襝衽行禮,謝過壽昌伯。
  
  告別壽昌伯,婉清婉容兩姐妹走出壽昌伯府,說起來,婉容這個未婚女子一再的來與未婚夫見面,實是有違禮制,但是,一來婉容是繼室,又在壽昌伯夫人病逝時,幫助壽昌伯打理過家事,早就逾矩多次,有些事情雖不合規矩,但行得多了,反倒成了常的一件事,人們說著說著就淡忘了,更主要的是,壽昌伯權大勢大,周圍人也不太敢胡亂議論。
  
  壽昌伯門外,林氏急得如熱鍋裡的螞蟻,正走來走去的轉圈,一見婉清和婉容出來,就上前拖了婉清的手就走,婉容就在後面冷笑道:「三妹妹,宮門可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你雖是靖寧侯世子夫人,但到底也沒有封誥,貴妃娘娘憑什麼肯見你?」
  
  林氏鬆了婉清,轉過身來,上來揚起巴掌就向婉容甩去,罵道:「我是養了只白眼狼,這些年,沒少疼你寵你,如今你妹妹命在旦夕,你還在說風涼話?」
  
  婉容冷靜地捉住林氏的手呲聲道:「母親有多疼寵我呢?要不要我一點一點的列出來,你曾經都對我做過什麼?」
  
  她緊緊逼近著林氏,抓著林氏的手猛力一甩,林氏一個趔趄,差一點摔倒,王嬤嬤忙過來扶住林氏,說道:「二小姐,你說這話也太不孝了些,你要出嫁,太太這陣子就天天在為你的婚事操勞,人說話是要憑良心的,哪能嫁了個好的,就忘了本了。」
  
  婉容聽了這話不氣反笑,斜睨著林氏道:「是母親冤枉我呢,我對三妹妹說那話,可不是不要她進宮相助四妹妹,而是在提醒她,用一般的法子肯定是難進得去的,更是難以見到貴妃娘娘。」
  
  林氏聽得愣住,沒想到婉容會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就有些不知該怒還是笑,擠出一絲乾巴巴的笑容來道:「你……你有法子麼?」
  
  婉容伸了手看著自己手指上的那顆碩大的翡翠戒指道:「法子自然是有的,不過,母親也知道,想在宮裡辦事,打點定是少不了的,要打點,自然是要銀子的,這可是救命的事,也不知道母親能拿出多少銀子來呢?」
  
  林氏聽了忙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來,婉清遠遠瞟了一眼,看那票面大多都是一百兩的,足有十幾張之多,想來林氏出門時也是做足了準備的。
  
  可婉容見了卻是不屑地輕呲道:「就這麼點子東西,四妹妹的命也太賤了些吧。」邊說邊過來拉婉清:「三妹妹,咱們走吧,太太根本就是不誠心呢,要救四妹妹,可沒得要咱們了出力,又要咱們出銀子的道理。」
  
  林氏聽了一咬牙,又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來,這一次,票面都是五百的了,幾十張,婉清粗略估計了下,得有好幾萬兩銀子吧,她怕是把顧家的家底子都搬來了,要知道,顧大老爺一年的俸祿也才一百多兩銀子,加上田莊鋪子裡的收成,一年也不過幾千兩,能一下子拿出幾萬兩銀子來,怕不止是顧家的家底子,就是林氏自己的陪嫁也是掏空了的。
  
  林氏對婉麗還真是疼到骨子裡去了,婉清一時又想起自己的那點子陪嫁來,通共才兩個鋪子三個田莊,壓箱底的現銀也才一千兩,還不肯全都交到自己手裡,讓個奴才拿捏著,心中就有點惱火,也不知道大老爺知不知道林氏的作法,顧家大爺如今沒有回京,在通州守著老婆生孩子了再回來,而顧家還有存孝和存良兩兄弟呢,這些個銀子怎麼說,也該分給三個兒子才是,怎麼能為了救一個女兒就傾囊而出呢。
  
  婉容臉上的不屑和憤怒就更明顯了,看林氏的眼神都要噴出火來,一把搶過林氏手裡的銀票道:「沒想到太太還是個大財主呢,藏了這許多私房錢,怕是爹爹這幾十年的血汗錢都在這裡了吧。」
  
  林氏忙又要搶回來,婉容也不頂真,林氏搶就讓她拿回去,只是冷笑道:「太太可把銀子拿好了,一會進宮裡打點,您可別亂塞銀子,得用的不給,不得用的又一通亂送,搞不好,讓人拿了,說您敗壞宮廷呢。」
  
  說著,擰身就向自己的馬車前走。
  
  林氏聽了忍痛又去拉她:「乖女兒,這銀子我就全交給你了,你好生拿著,分一半給你三妹妹用,只要能把你四妹妹救出來,出點銀子就出點吧。」
  
  說是全給,林氏還是只拿了一部份銀票交到婉容手裡,又塞了幾張給婉清,她也是六神無主,死馬當活馬醫了,只要能救出顧婉麗,林氏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婉清將那幾張銀票一併給了婉麗,對林氏道:「壽昌伯正去了宮裡呢,我要這些個錢也沒用,就是拿了進去,宮人也不見得會收我的。就讓二姐姐交給壽昌伯去打點吧。」
  
  林氏就眼巴巴地看著婉容將兩萬兩銀票收入了袖袋裡。
  
  宮門外,婉清將婉容的名貼遞了進去,自己的留了下來,她很清楚,婉容是存了心要藉著這一次救婉麗,狠敲林氏一筆,她不想摻合進林氏和婉容之間的事情,也沒打算真進宮去,過來不過是讓林氏安心而已。
  
  拿了嫡母的錢若救不了妹妹,她難得聽林氏埋怨,林氏也不是軟柿子,能夠任婉容拿捏的。
  
  婉容似乎也不介意,只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在宮外等著。
  
  不多時,果然有東宮的宮人過來給婉容行禮:「可是顧二小姐,壽王說了,如果顧二小姐來,就跟奴才進宮去。」
  
  看來,壽王是很給壽昌伯面子的,婉容提腳就要跟那宮人進宮去,林氏心急的扯住她道:「你跟公公說說,讓我也跟著進去吧。」
  
  婉容聽了便道:「怕是不能吧,壽王能讓女兒進去,那全是看了伯爵爺的面子,母親您不過是個四品夫人,可沒這個資格進得去呢。」
  
  林氏聽得氣結,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婉容拿著她的銀子,不急不慢的往宮裡去了,她只能與婉清一同站在宮外乾等。
  
  婉清也不太想理林氏,頂著初夏的大太陽站在宮門外著實不舒服,便走到馬車一側躲陰涼。
  
  林氏心頭著急,便在宮門外走來走去的熬時間,不時地巴望門宮門。
  
  不多時,就聽到一陣馬蹄聲,婉清側了頭去看時,就見自家相公一臉憂急地縱馬過來,他身後正是一臉嬉笑的康王爺,頓時心中安定了許多,正要轉出來向上官夜離打招呼,又想起他一夜沒歸,讓自己白操了那許多心,便繼續躲在馬車後偷瞄著。
  
  上官夜離在馬上就看到了林氏和她的僕人,卻沒有看到自家娘子,更是急火焚心,也不下馬,坐在高高的馬上居高臨下地問林氏:「我娘子呢?」語氣很是不善,哪有半點對待岳母該有的尊敬之意。
  
  林氏正心憂婉麗,見上官夜離如此無理,心中更惱,衝口就道:「自然是進宮去了,要不叫她來作甚?」
  
  上官夜離一聽,頭皮都要炸了,也不再多話,狠狠一鞭抽在馬背上,縱馬就往宮門直闖而去,康王驚得一愣,忙在後頭追:「阿離啊,不能騎馬闖宮啊,那可是大不敬,你不要命我還要呢,你這個火藥罐子,你老婆就那麼重要嗎?」啦啦雜雜一大串,開了口就沒打算停。
  
  婉清急了,忙揚手高呼:「相公,相公,我在這裡……」
  
  可惜,上官夜離縱馬奔得狂急,一瞬便沒入了宮門,馬蹄聲加上康唐僧的念叨,婉清尖細的聲音就被無情地淹沒了。
  
  婉清無奈地看著那絕塵而去的兩個身影,靠著馬車歎了一口氣,康王爺還真沒說錯,上官夜離就是個火藥罐子,一點就爆炸,碧草其實就站在離林氏不遠的地方,他偏看不見,也不知道長那麼大一雙眼睛是幹嘛的。
  
  正無聊地靠著馬車對手指,就見宮裡走出幾名宮人,正朝林氏走來,林氏大喜,小意地迎了上去,結果那宮人兩邊瞧一瞧,朗聲道:「靖寧侯世子夫人可在?」
  
  婉清只好迎上前去行禮,那公公便道:「貴妃娘娘請世子夫人去春嬉宮一趟,請世子夫人隨咱家來。」
  
  婉清聽得愕然,只好跟在那公公後面往宮裡走,林氏就在後頭扯她的衣角:「清兒,清兒,你可一定要救你四妹妹出來啊。」
  
  婉清惱她剛才騙上官夜離,不著痕跡的扯回衣服,頭也沒回地走了。
  
  春嬉宮,顧婉麗正被兩個宮女架著往外拖,慕容凌雲卻蠻橫地攔住那兩名宮女,不許她們將婉麗拖走。
  
  壽王氣得一張俊臉越發的陰沉,渾身戾氣暴漲,指著慕容凌雲道:「好,好你個阿雲,你為了個女人竟然強逼本王娶這個女人,憑什麼本王要聽你的?拖下去,拖下去亂棍打死。」
  
  慕容凌雲脖子一硬,強著頭對壽王吼道:「你打死她,我們朋友也沒得做了,阿政,自此我們便成陌路。」
  
  壽王聽得額頭青筋直暴,雙眼都要噴出火來,衝過來就要扯慕容凌去的手,慕容凌雲像碰到瘟疫一樣往後一跳,壽王見了更是氣,冷笑道:「好,好,好你個阿雲,你為了她要置你我十幾年的感情於不顧,你想救她妹妹是吧,本王偏要殺了這女人,來人,給我拖出午門外斬了,包括整個顧家,全都查抄了。」
  
  婉清被宮人帶進去時,就正好聽到這樣一句驚悚的話,驚得半晌沒動。
  
  慕容凌雲聽得大怒,衝到那兩名宮女面前,左右開弓,一邊一掌,將那兩名宮女打翻在地上,伸手去扯顧婉麗,他竟然打算強行搶人了。
  
  婉清不由仰天哀歎,這都是什麼人啊,慕容凌雲你這個混蛋,你這不是要害死整個顧家麼?
  
  「你放手,慕容凌雲。」婉清對著慕容凌雲大喝道。
  
  一大群宮人全都圍在春嬉宮門前,看見婉清衝過來,宮人們全都向兩邊讓開,竟然沒有一個人阻攔婉清。
  
  慕容凌雲聽得愕然,回過頭來看是婉清,立即扔了顧婉麗急急地衝到她面前來將她攔住道:「你跑進來做什麼?快些回去。」
  
  還好,還知道怕她有危險,婉清氣急敗壞地推開他道:「慕容凌雲,你是想害死我嗎?」
  
  慕容凌雲聽得一怔,頓時委屈地看著她道:「三妹妹,你太傷我的心了。」
  
  婉清直拿眼睛剜他:「你說你是來救人的,可你現都做了什麼?一開始我四妹妹還只是被貴妃娘娘罰跪呢,如今卻變成了要斬殺午門,還要將顧家抄家,你就是這樣幫我的嗎?」
  
  慕容凌雲聽了垂下頭來,臉上全是憋屈之色,堵氣道:「他今兒若真殺了你妹妹,我從此便不再當他是朋友。」
  
  切,你們那算是朋友麼?早超出了朋友關係好不好,婉清不由翻白眼,想起那一晚壽王對她的所作所為,她實在是不想親自去向壽王服軟,但是,壽王掌著顧家的生死大權,她又不敢再激怒壽王,只能在慕容凌雲身上做文章。
  
  一時腦中電轉,剛才她是被貴妃娘娘召來的,宮人沒有帶她去見貴妃,卻把她扔在春嬉宮門外,讓她來面對壽王與慕容凌雲之間的衝突,可見這是貴妃娘娘故意的。
  
  明明是在她的宮外吵鬧爭執,作為一宮主位、壽王的生母,貴妃卻坐在宮裡不出來調解,還真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看來貴妃是不想壽王與慕容凌雲鬧翻的。
  
  如此一想,婉清的心安定了些,故意揚了聲對慕容凌雲道:「你這個笨蛋,你和壽王這麼鬧,保不齊正中了別人的計呢,人家說不定就巴不得你們兩個鬧僵,鬧得越大越好呢,你也不想想,春嬉宮的位置在哪裡,邊上就是皇貴妃娘娘的景榮宮,後面就是慈寧宮,就是坤寧宮也是離得不遠的,你們兩鬧得這麼凶,難道就沒有驚動其他宮裡的貴主子?不過就是在一旁看好戲罷了。」
  
  慕容凌雲聽得有些觸動,不過,宮裡的爭鬥他才懶得管,他脖子一揚道:「我也沒想跟他鬧來著,跟他好聲好氣的說話呢,他就脾氣衝上來了,非要來打殺了你妹妹,一點面子也不給我。」
  
  那邊壽王聽了婉清的話也若有所思,不過他也是在宮裡橫慣了的,太后對他寵愛有加,皇上對他很是縱容,貴妃娘娘在宮裡又勢頭正足,他怕誰來,人家愛說什麼說什麼去。
  
  婉清聽了慕容凌雲這孩子氣的話,恨不能拿根捧子敲破他的腦袋就好,無奈放軟了聲音道:「如今皇上是還沒有驚動,人家就在等著你們把皇上也鬧煩呢,也不想想,如今是個什麼局勢,不是說皇上龍體欠安麼?你們如此鬧他,可不是大不敬,大不孝麼?」
  
  婉清這番話與其是說給慕容夜離聽的,不如說是說給壽王聽的,你不是想當皇帝麼,這般幼稚蠻橫,為了點小事在宮裡不顧身份大吵大鬧,顧大老爺怎麼也是個四品命官,要免他職還得是皇上說了算呢,何況還在抄了顧家這個世家大族,這不是在挑戰皇權麼?簡直就是狂妄之極。
  
  不過,壽王到底是在宮裡的血腥爭鬥中浸淫長大的,婉這幾句話正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把壽王一身的火氣澆滅了許多,他很快便冷靜了些,只是剛才那些話都說出口了,慕容凌雲比他還狂還硬氣,他的面子有些拉不下來,不好反口。
  
  婉清偷偷睃了壽王一眼,感覺他似有感觸,忙趁熱打鐵對慕容凌雲道:「你也別像個孩子一樣的說那些個堵氣的話了,王爺也不是真的要殺了我四妹妹,不過是被你這根火充子給氣得,你快去給王爺說個軟話兒,讓他消消氣,他定是不會再打殺我四妹妹了的。」
  
  婉清感覺自己怎麼像個中學輔導員,正對著叛逆期的兩個鬧彆扭的男生苦口婆心的講人生理想呢?
  
  慕容凌雲有點不願意,他在婉清面前把話說得太滿了,說是一定能救了顧婉麗不說,還能讓壽王娶她做側妃,誰知他高高興興地與壽王一說,那廝就大發脾氣,不但不娶,還非要打殺了顧婉麗,這讓他好沒面子,又氣又急之下,就跟壽王槓上了。
  
  如今被婉清這一罵,他是又羞又愧,又氣,平日裡他慕容凌雲哪裡給誰低過頭,就是對壽王,也是呼來喝去,想吼就吼的,這會子一大堆子的人都看著呢,他也有些拉不下面子來。
  
  婉清一眼就看出他死要面子,不由氣急,狠狠瞪他一眼道:「慕容凌雲,你是非要逼得我恨你不成麼?」
  
  慕容凌雲聽得心一窒,立即想起他來救婉麗的初衷就是想修復與婉清的關係,成不了夫妻,至少不要讓她恨自己也是好的,一時又別著勁,轉念一想,也許,不能相愛,能恨也是好的吧,她能恨自己,至少表明她不會忘了他吧。
  
  微抬眼,就看見婉清一臉的急惶和擔憂,白晰的脖頸處冒著細細的汗珠,順著優美的頸項往下滾落,他頓時看得心火直燒,正要別開眼去,就見婉清清凌凌的眸子正好看了過來,與他的目光對上,那極亮的眸子裡頓時閃過一絲憤怒來,他心中一凜,立即醒過神來,不能相愛,但不更不能讓她討厭啊。
  
  她能忍受她憤怒的眼神,她對他罵也好,打也好,他都甘之若怡,可就是不能忍受她厭棄他,鄙視他,好吧,不就是服個軟嘛……
  
  慕容凌雲不情不願的挪到壽王跟前,臉別向一邊,眼睛都不看壽王一眼,拱手一輯,飛快地說道:「下臣無狀,求王爺息怒。」
  
  壽王聽得一滯,阿雲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自稱下臣過,也從沒叫過他王爺……從來都是阿政阿政的叫著,一點上下尊卑都不講,可他就是喜歡阿雲那個調調,突然如此正經,讓壽王感覺一陣失落,抬眸定定地看著慕容凌雲,聲音有些暗啞:「阿雲……你真生氣了?」
  
  慕容凌雲抬頭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下臣不敢。」
  
  還能瞪他,就說明並不是真的要與他生分,壽王頓時又高興了起來,上前就是一拳打在慕容凌去的肩上,罵道:「死小子,你不氣死我就不甘心吧。」
  
  到底是自小玩到大的,兩人吵吵鬧鬧也不知有多少回,壽王先服了軟,慕容凌雲也就消了氣,只是一抬眼,看到不遠處半死不活的顧婉麗,又氣了起來,**地說道:「你莫要打殺她了,難得她對你一片癡心,敢跟貴妃娘娘叫板呢,你好歹也娶她回去做個側室吧,總比你後園子的那一窩鶯鶯燕燕真心些不是?」
  
  壽王嫌棄地瞪了婉麗一眼,他可不認為顧婉麗真對他有感情,那一日在壽昌伯府的彈琴偶寓,分明就是這個丫頭設計好了要勾引他的,這樣的女人他見得太多了,玩玩可以,要娶回家,還真是不願意,太掉價了。
  
  慕容凌雲見他還是不肯,便小聲道:「你也不想想,這一次選秀的初衷是什麼?難道你想讓康王和福王比你先有子嗣?讓他們佔了先機去?」
  
  壽王這才皺了眉道:「那行,就這麼辦著吧,反正本王的後院子裡,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婉麗總算是被人帶下去清洗就醫了,婉清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納悶,婉容去了哪裡?她不是進宮來給婉麗想法子的麼?自己都來了好一陣了,卻不見她的人。
  
  壽王爺先進了春嬉宮,沒多久,又出來了,拉起慕容凌雲就走:「走吧,阿雲,我答應你了你,你就該陪我喝酒去。」
  
  婉清正要退走,就聽壽王道:「世子夫人請留步,既然來了春嬉宮,怎可不拜見貴妃娘娘就走,還是世子夫人眼裡只有親人,根本就沒有貴主子?」
  
  婉清聽得頭皮發麻,華貴妃那性子,她真不敢恭諱,進去了,只怕又有排頭吃,可壽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敢不進去麼?
  
  先前帶她進宮的那名太監這會子又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了,躬著身道:「世子夫人,請吧。」
  
  婉清不得不跟著他往宮裡去。
  
  慕容凌雲想要再說什麼,壽王拉住他一扯道:「放心,母妃賞她還來不及呢,肯定不會為難她的。」
  
  華貴妃一身輕薄的紗衣慵懶地半倚在矮榻上,美眸半睜半閉,婉清跪了好一陣,她都沒反應,婉清無奈,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人家是貴人,掌著生殺予奪的大權,她只能生受著。
  
  好半晌,在婉清跪得膝蓋生疼了時,華貴妃才懶懶的說了聲:「起吧。」
  
  婉清艱難地站了起來,小心的撫了撫自己的小腿,讓血脈暢通一些,神色淡定從容,既不惶恐害怕,也不奴顏婢膝,華貴妃見了目光露出稍許讚賞之色來。
  
  「給世子夫人賜座。」華貴妃揚聲道。
  
  婉清道過謝後,也並不推辭,半坐在繡凳上,低眉順眼,等華貴妃發話。
  
  「你可知,你那堂姐可是被指給了福王?」華貴妃語氣淡淡地說道。
  
  婉清聽得怔住,堂姐?婉煙?她被指給了福王?是正妃還是側妃?
  
  貴妃看她一臉驚訝,手中絹扇輕輕搖動,抿嘴一笑道:「你二叔如今可在兵部任職,手中管著大周的邊軍的糧草供應,福王與他聯姻倒也說得過去,不過,以你堂姐的身份,當然只能是個側室。」
  
  原來又是利益聯姻,還是個側室,雖是側妃,但到底是妾,只怕婉煙心中也不喜吧。婉清的心有些難過,婉煙是她在顧家唯一的朋友,她希望婉姻能過得平安幸福,不想她參與到皇權的爭鬥中去。
  
  「阿離倒是對你言聽計從啊,他與政兒兩個自小長大,從來沒鬧得這麼凶過,今兒阿離竟然為了你,跟政兒紅了臉呢。」貴妃卻並不繼續剛才的話題,話鋒一轉,狀似閒談地說道。
  
  婉清卻是聽出她語氣裡的不豫,淡笑道:「娘娘誤會,慕容世子個性火暴,但並不糊塗,舍妹膽敢冒犯娘娘您,而您又沒打殺了舍妹,當然是願意壽王娶了舍妹的,只是壽王爺性子堅鋼,不一定肯聽娘娘安排,世子爺也正是看到了娘娘苦心,才有心成全,至於他與壽王爺會紅臉,那不過是因壽王素來溫和大度的緣故。」
  
  總之是與我沒關係,你不要胡亂攀扯,又給我扣什麼帽子下來。
  
  婉清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貴妃看她的眼神就更亮了,歎了一口氣道:「以前怎生沒發現,顧家三小姐倒是個精明睿智的主呢,還牙尖嘴利的。」
  
  婉清怎麼聽這話都不像在誇她,只好亂謙虛的胡弄了幾句,又垂頭看腳上的繡花鞋。
  
  氣氛就有些冷場,貴妃仍是懶懶的半躺在榻上,卻不說讓婉清離開,婉清就只好如坐針氈地坐著,就想著上官夜離快點來解救了她才好。
  
  「難得來宮裡一趟,以後你那妹妹就是本宮的兒媳了,中午就留下來用膳吧。」好半晌,貴妃才又開口道。
  
  婉清聽得更急了,與華貴妃這樣的人在一起用餐,那還真的回家把心臟練強硬了些再來,她硬著頭皮道:「臣女之母還在宮外等著,怕是早就急得不行了,臣婦想……」
  
  「本宮會著人支會她的,你放心吧。」貴妃打斷了她的話,揮揮手道:「來人,去瞧瞧皇上今兒可到後宮來,若是不來,就把飯擺在偏殿裡了。」
  
  根本就不容婉清拒絕,婉清只好苦笑著留了下來。
  
  貴妃又開了口道:「你前兒個進宮替皇上治病,倒還真把皇上的毒給治好了,可見你還真是懂得一點醫理的,正好,本宮的脖頸也疼得很,你給本宮瞧瞧,看看是什麼毛病?」
  
  婉清聽得愕然,她又不是中醫,哪裡懂得治頸椎病啊?不由皺了眉道:「回娘娘話,臣婦對毒有些嚴究,但於醫一道,著實不通,娘娘千金之軀,臣婦不敢妄來。」
  
  「你就別謙虛了,本宮聽人說過,你給夜離那孩子用火拔寒毒,法子倒還很管用呢,本宮這脖子,就是生政兒是落下的病根,好些年了,痛得頭扯得難受,你若給本宮治好了,本宮自是不會虧待於你的。」
  
  脖子上拔火罐,華貴妃秀逗了吧,那是會留下很黑很深的印子的,至少半個月不會消,她就不怕把自己變醜了麼?
  
  婉清聽了忙將副作用說了一遍,華貴妃果然愣了愣,又笑道:「那你且給我在背上拔幾個吧,本宮背部也酸脹得很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婉清也只好同意了,不過,她是萬萬不敢真給華貴妃拔火罐的,最多給她做個按摩,當年她暑期曾在一家美容院打過短功,學了一手按摩的技術,但願能讓華貴妃滿意。
  
  一場按摩下來,婉清出了一腦門子的汗,華貴妃舒服得趴在榻上睡著了,婉清鬆了手,在一旁歇了口氣,靜靜地坐著。
  
  這是,外頭終於有宮人來報,說康王爺和靖寧侯世子求見貴妃娘娘。
  
  婉清長吁一口氣,總算是等來了上官夜離。
  
  貴妃懶懶的起身,對婉清笑了笑道:「你的手藝果真不錯,明兒本宮去跟太后娘娘說說,讓你也給太后娘娘按摩按摩。」
  
  婉清聽得大急,宮裡可不是旅遊景點,可是個處處暗藏殺機的地方,華貴妃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把自己軟禁在宮裡?
  
  不久,上官夜離和康王爺同時進來,向華貴妃行禮,華貴妃挑了眉道:「康王爺可真是貴客啊,平日就是請也難把你請進宮來,今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
  
  康王嘻嘻一笑道:「瞧娘娘您說得,好像兒臣有多不孝順似的,兒臣不是太懶了麼?宮裡規矩又多,兒臣這性子受不得這一拘,就能少來一趟是一趟,也省得打憂了娘娘不是?」
  
  貴妃便笑道:「你這皮猴,太后娘娘還是很惦進你的,難得進宮一次,就去看望下她老人家吧。」竟是要把康王打發出去。
  
  康王嬉皮笑臉的往貴妃身邊一湊道:「兒臣既然來了,自然會少不得要去拜見皇祖母的,多謝娘娘指點了,如今看娘娘氣色正好,比前些日子看著還要年輕一些,兒臣也就放心了,兒臣就不打憂了,先行告退這。」
  
  上官夜離看了婉清一眼,婉清也忙躬身告辭。
  
  華貴妃卻道:「世子夫人就先在宮裡住著吧,她按摩的手法不錯,本宮正要帶她去太后宮裡呢。」
  
  上官夜離聽得臉色驟變,又多看了婉清一眼,躬身道:「謝娘娘錯愛,只是下臣每日所用湯藥全是內人所煎制,下臣身體才有所好轉,還請娘娘體恤下臣這病危之身,讓內人隨下臣一道回去。」
  
  華貴妃的臉色一沉道:「離兒不是怕本宮會生吞了你家娘子吧,本宮也是瞧著與她投緣,才想留她在宮裡多住幾日,這點面子也不給嗎?」
  
  婉清聽得大驚,華貴妃非要強留自己在宮裡做什麼?真的只是想讓自己幫她按摩嗎?只怕另有原因吧,一時又想起壽昌伯進宮來怕也有些時辰了,為何貴妃和壽王處都沒有聽到一點消息呢?
  
  思慮萬千,婉清決定大膽的試上一試,她從領子裡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塊玉珮,遞給上官夜離:「相公,這玉珮是我檢的,玩了好些日了呢,如今我玩膩了,不如送給相公算了。」
  
  上官夜離的眸光驟然一縮,眼睛盯著那塊玉明晦不定,微帶惱怒地看著婉清,婉清將那玉珮遞得近了一些,非要塞到他手裡。
  
  上官夜離怎麼都不肯接,只是默默地,幽怨地看著她。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好一陣,婉清密切關注著華貴妃的表情,果然發看自自己拿出玉來後,華貴妃的目光就緊盯著那塊玉,沒錯開過眼,眼神也是複雜得讓人讀不懂,她立即明白,華貴妃留自己,只怕可能與這塊玉珮有關,不然,怎麼解釋都是不通的。
  
  僵持了好半晌,整個春嬉宮的大殿裡氣氛都有些緊張了起來,素來個聒吵的康王此刻也很安靜地在一旁看著,一句話也不說,婉清的手都有些發酸了,眼裡泛起一絲濕意來,上官夜離的眸光一黯,一把奪過婉清手裡的玉珮,猛地向地上砸去。
  
  只聽得一聲光當脆響,那塊婉清一直貼身戴著的玉珮頓時被砸得四分五裂,婉清滿臉愕然地看著上官夜離。
  
  華貴妃猛抽了一口氣道:「離兒你這是作甚?平白無故的發什麼脾氣?」
  
  說著,竟是急步下來,親自彎腰去撿了那玉珮,將那碎玉渣子放在手心裡細看,眼裡幾不可見的滑過一絲失望之色。
  
  上官夜離將婉清一扯道:「一塊破玉而已,也值得你拿到宮裡來丟人現眼。還不跟我回去。」
  
  康王就在一旁勸道:「阿離,弟妹也是一片好意呢,她把最心愛的東西送給你,你怎麼能這麼對她呢?」
  
  上官夜離也不理康王,只一把拖著婉清就往外跑,一身戾氣冷得嚇人,一旁的宮人明知道貴妃不肯讓婉清也去,也不敢攔他們,這位爺可是連玄武門的宮門也敢騎馬亂闖的,這種大不敬,要放在別人身上,這會子怕早已人頭落地了,可人家還大搖大擺的在貴妃娘娘宮裡大小聲,就說明這位爺在幾位貴主子心裡的地位是不同的。
  
  婉清手被上官夜離拖著,拖手拖腳一副不肯隨他走的樣子,拚命扭過頭來向華貴妃道:「娘娘,對不起啊,不能陪您用膳了……臣婦先隨夫君回府了……呃,相公,輕點。」
  
  華貴妃手裡捧著幾塊碎玉眼睜睜看著上官夜離將婉清拖了出去,康王回頭來也向她施了一禮道:「娘娘,小離病得久了,性子就古怪了些,您千萬莫怪,才他還被皇上叫過去狠罵了一頓呢。」
  
  那意思是皇上都對上官夜離寬容得很,你個小小的貴妃就不要再弄什麼妖蛾子了。
  
  等人都走遠了,華貴妃將手裡的碎玉又拼湊了起來,托在手裡看了好久,喃喃道:「果真一模一樣啊,可為什麼……裡面什麼也沒有?」
  
  婉清被上官夜離拖出來,上官夜離還是一身戾氣的不肯放開她的手,一直拖著她走,婉清有點跟不上他的步子,哀哀地說道:「相公,放手啊,真的很疼呢。」
  
  康王把臉別到一邊去,不再看這小兩口子。
  
  上官夜離氣呼呼的不理婉清,婉清沒辦法,掙又掙不脫,乾脆身子一蹲,賴在地上不走了。
  
  上官夜離果然還是捨不得把她拖到地上去,只好停了下來,伸手一抓,作勢就要拎婉清的衣領子,婉清脖子一縮,笑話,拎脖子比拖手更難看好不好,她才不要。
  
  誰也沒料到,婉清會一個箭步向上一跳,兩手一勾就纏住了上官夜離的脖子,整個人向個布袋熊似的掛在上官夜離的身上。
  
  康王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剛才在華貴妃宮裡一派端莊嫻靜的女子嗎?分明就像個鄉下野丫頭,他正要說話,就見婉清兩眼亮晶晶地看過來,揚著眉,翹著嘴,一臉威協的樣子,大約他要是說半句她不中聽的,她就會張牙舞爪的對他不利,康王不由笑了,對她半眨了眨眼,指指上官夜離,一副你們繼續,我什麼也看不見的樣子。
  
  週身來來往往的宮女和太監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走路的,做事的,都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上官夜離,宮裡規矩多大啊,連走路的步子跨度都是有規定的,大了不行,小了不行,走路時,目光不能朝前看,只能看著眼前三尺遠的地方,還有,兩手得放在腹部,雙手疊放,不能亂甩……
  
  上官夜離終於被那些注目視弄得臉色窘紅,無奈的將婉清的手剝下來,軟了聲道:「下來,成何體統。」
  
  「不下來。」婉清將他纏得更緊,反正她也沒臉了,不在乎更沒臉。
  
  「那我不拎你,不拖你了總成吧。」上官夜離像哄孩子似的哄道。
  
  婉清一聽,立即從他身上跳了下來,拂了拂衣襟,揚起臉,對上官夜離一臉討好的笑,小手攥成拳頭伸向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無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額發道:「可收好了,以後再不許又還給我。」
  
  婉清笑得像個小狐狸,一改剛才的野孩子形像,半揚著下巴,規規矩矩地跟在上官夜離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那一日王媽媽見過她的玉後,婉清就做了準備,弄了塊假的隨身戴著,沒想到,今天就真的起了作用了。
  
  康王在他們身後看得眼一瞇,唇角的漾開一個好看的弧度,步子也加大了一些,對婉清挑了挑眉,小聲道:「弟妹,你不會是拿個假的給阿離摔的吧。」
  
  婉清一噘嘴,瞪他一眼道:「你這人真不可愛,隔牆有耳呢。」
  
  康王聽得大樂,學著她瞪眼道:「本王哪裡不可愛了,這宮裡,上上下下十好幾個皇子,就本王最可愛,本王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嘰嘰呱呱又是一長串四字成語。
  
  婉清忍不住打斷他道:「你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人見人厭,花見花謝,車載暴胎呢。」
  
  康王頓時噤聲,瞪大一雙漂亮的狐狸眼問婉清:「什麼是……車載暴胎……」
  
  「你自個想去吧。」前面的人很不爽的回頭橫了婉清一眼,婉清忙狗腿地跟上,呲了一聲對康王道。
  
  可憐的康王想了很久也沒想通,歪了頭喃喃自語道:「車能懷胎麼?難道是我長得英俊不凡了,連不孕不育也能治好?」
  
  婉清聽了差一點沒嘔吐出來,正暗自笑康王的自戀時,就見前面的人腳步突然一停,婉清猝不及防的碰到了上官夜離的後背,鼻子好一陣發酸。
  
  抬眼看去,只見遠處一個少年將軍,身穿戎甲,正威風凜凜的走了過來。
  
  那人面如刀削,五官俊美中帶著鋼毅之色,目光銳利如刀,神情沉穩而內斂,饒是如此,他週身仍散發著一股英武冷冽的殺氣,婉清看了兩眼便垂了眸,又是個不好相與的男人,還是少惹為妙。
  
  就聽康王上前道:「五皇弟,何時回京的?」
  
  五皇子?福王?婉煙將要嫁的那個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6:55:08

  第六十八章
  
  福王對康王爺拱了拱手,目光如電般從上官夜離和婉清身上掃過,聲音醇厚如濃烈的成釀:「六皇弟,多時不見,你到風采依舊。」
  
  其實是說康王還是如此的玩世不恭吧。
  
  康王仰天打了個哈哈,兩手一伸,做了個讓大家都跌破眼鏡的動作,捏住福王那張冷酷而威嚴的臉,將他俊美豐潤的臉頰向兩邊一扯,福王頓時被他扯成了個比目魚,康王還呲牙裂嘴道:「阿晟啊,你還是這個樣子可愛呢。」
  
  福王伸手將康王的手一拂,怒道:「皇弟,你越發的痞賴了,都多大的人了,怎麼就沒一點正經呢。」一股肅殺之氣在福王眼中一閃而過。
  
  跟在福王身邊的兩名戎裝將軍同時怒目嗔視著康王,手不自覺地按在腰刀上,氣氛有種一觸即發的緊張。
  
  康王卻是一點也不怕,仍是嘻笑道:「啊哈哈,皇弟我啊,最愛的就是吃喝玩樂,遊山玩水,遛鳥逗狗,這日子過得多痛快啊,比不得皇兄你胸懷大志,為父皇為大周勇守邊疆,成為國之棟樑啊,大周朝少了皇弟我這個閒王一點問題也沒有,可絕對不能少了皇兄你啊。」
  
  福王冷冷道:「父王就應該把你發配到西戎軍中去受幾年苦才是。」
  
  康王一臉怕怕的樣子道:「別,別,皇弟我還很小,很小好不好,我還想玩幾年,才不想如皇兄這般未老先衰呢。」
  
  福王氣得語噎,轉頭對上官夜離倒是聲音和軟:「阿離,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上官夜離對福王施了一禮,神情冷淡:「臣暫時死不了。」
  
  上官夜離和康王兩個在一起,就是兩隻活寶,一個頑劣不事正事,另一個則是脾氣臭得很,對誰都是一張臭臉,話也是說得**的。
  
  福王眉頭皺了皺,手雙負於背後,大步流星地走了。
  
  康王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地跟上官夜離有一句沒一句的邊走邊說話,當然,一般都是他說十句,上官夜離也不會應一句。
  
  宮門外,林氏等得心都快熬焦了,一見婉清出來,就急急地迎了上來。
  
  上官夜離皺眉看了眼婉清,臉色黑如鍋底,看那神情,竟然像要把林氏給吼回去的樣子,婉清忙對他安撫一笑道:「相公,你且去一邊等上一等。」
  
  上官夜離臭著臉轉過身去,懶得看他,康看了婉清一眼,也站在一旁等著。
  
  「你四妹妹如何了?」林氏衝過來就說道。
  
  婉清環顧四周卻不見婉容的人,婉容坐的馬車也還在,不由皺了皺眉道:「母親不是托付了二姐麼?女兒進宮是去找相公的。」
  
  那意思就是她並沒有救顧婉麗,林氏聽得大怒,含淚的雙眼赤紅,像是瘋狂了一般上來就去揪婉清的衣領,婉清冷冷往後一退,躲過林氏的手,淡淡地道:「女兒在春嬉宮見到了四妹妹,以為二姐應該已經打點了銀子找了人的,女兒若是再亂插手,怕適得其反,只好忍住了沒作聲,宮裡凶險得很,女兒可不敢行差踏錯半步,說錯一句話也許就置四妹妹於死地了。」
  
  林氏聽了覺得她說得也很有理,不由更急了起來,眼中淚水雙流,一臉的淒惶憂急之色,婉清看著就覺得心冷,在林氏眼裡,她自己生的就是金子,是寶貝,顧大老爺其他幾個庶子庶女就是豬狗不如,能打便打,能凌虐就凌虐,如今存孝還在顧家,林氏為了顧婉麗將顧家的所有家底子都掏了出來,婉容敲了一筆去,她先前心裡沒底,不知道能不能救顧婉麗,不願做那敲詐欺騙之事,但如今,已經將顧婉麗給救了,而且還如了顧婉麗的願,讓她嫁給壽王爺,婉清可不想做做了好事不留名的無名英雄,該要的報酬還是要的。
  
  她不要,留給存孝也是好的。
  
  「那你二姐姐呢?你可瞧見了?」林氏急切地問,臉上的脂粉被汗水和淚水淋出了一道道畫痕,看著憔悴又狼狽,哪還有半點當家主母的端莊與優雅。
  
  「女兒呆了好一氣也沒瞧見,不過,女兒倒是使了些錢,讓押著四妹妹的宮女緩些行刑,如今四妹妹性命暫時無憂,不過,再過一陣子可就不知道了,也不知四妹妹如何惹怒了壽王爺,壽王爺非要打殺了她不可……」婉清一臉擔憂地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難道讓你四妹妹就……」林氏泣不成聲了,抓著婉清的手直搖。
  
  「那倒不至於,母親,您瞧,我相公身邊的那位可不正是康王爺麼?他與壽王可是親兄弟,請康王爺去說說好話,應該能救得了四妹妹的。」婉清指著離她幾米遠的上官夜離和康王,小聲說道。
  
  林氏聽得大喜,忙扯了婉清就要過去,婉清忙攔住她道:「王爺性子古怪,等閒人求他是無用的,他也沒別的愛好,就是有些貪財,但人家是皇子,不是誰的錢都肯收的,好在相公與他還算交好,母親手裡不是還有些銀錢麼?女兒讓相公送過去,想來康王爺應該是會答應的吧。」
  
  林氏一聽,忙拿了疊銀票出來,婉清初略估計了下,大約也是兩萬兩的樣子,便不肯接:「母親,他可是王爺,您出手也太小器了些,怎麼把王爺與宮裡的那些個下人相比較。」
  
  林氏聽了就露出為難之色,她帶了好幾萬兩銀子,婉容已經拿了兩萬過去,人卻沒有救回來,婉清若再全拿了去,要是再救不了婉麗那該如何是好?
  
  婉清知道她不捨得,便道:「康王爺可是聖上唯一的嫡子,他的地位在朝中可是舉足輕重的,他一句話可抵得過那些下人好幾百句話,王爺只要應下就定能救得了四妹妹。」
  
  這算是給林氏吃了定心丸,林氏一咬牙,萬分不捨的將自己帶來的所有的銀票全都交給了婉清。
  
  「那母親就回馬車上女兒的好消息吧,王爺怕是不好意思當著您的面拿錢呢。」婉清拿了銀票就轉身走了。
  
  林氏聽了只好走到馬車邊上去,離康王爺遠一些。
  
  康王爺一雙鳳眼裡全是怒氣,扯著上官夜離首:「你家娘子可真得管管了,本王何時是個愛財如命的?本王何時貪財了,阿離啊,你可要為我證明啊,本王一世英名,竟然被弟妹給毀了……」扯著上官夜離的袖子就裝模作樣的抹眼淚。
  
  上官夜離一臉嫌棄的抽回自己的衣袖,冷冷道:「難得我家娘子看得起你,覺得你還有些用處,王爺,你還是著人進宮,把那女人給接出來吧,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婉清笑得好不得意:「是啊是啊,王爺英明神武又精明能幹,快去快去。」
  
  康王便看著她手裡的銀票,婉清忙將銀票往袖袋裡一收,笑得有如一隻偷了雞吃的小狐狸:「王爺高潔淡漠,可不能被這些個黃白之物給玷污了。」
  
  康王爺眼巴巴地看著她的袖袋,「本王不怕被玷污,本王一點也不想要高潔……」
  
  上官夜離已經很不耐煩了,拎了康王的衣領子就往馬上扔,一聲叫吼道:「你去是不去?」
  
  話音未落,便是一鞭抽在康王的馬背上,只聽得康王幽怨的來了一句:「你們夫妻太欺人了……」
  
  顧婉麗早就被婉清救了,康王爺進宮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不多時,康王人沒出來,顧婉麗已經被兩個宮女救出來了,林氏見了大喜,衝過去抱住婉麗就哭。
  
  婉麗虛弱得很,一雙腿站都站不住,被兩個宮女扶著送到了馬車裡,婉清見人已經回來了,就打算與上官夜離回府去,就見林氏的貼身婆子王嬤嬤走過來道:
  
  「三姑奶奶,四小姐的腿走不得路,說請您過去一下,她要當面謝您。」
  
  婉清便知道,她救婉麗時,婉麗並沒有昏迷,是清醒的,便依言走了過去,婉麗果然一見婉清就淚水雙流,福身一拜道:「姐姐救命大恩,妹妹銘記於心,以往妹妹多有得罪,還請姐姐不要與妹妹一般見識。」
  
  婉清聽了便道:「你以後就要好好兒的吧,皇家的兒媳不是那般好做的。」
  
  婉麗忙低聲應下了。
  
  林氏如此越發的相信是婉清救了婉麗,心裡對婉容更是恨得牙癢癢的。
  
  正在此時,顧大老爺終於匆匆趕了來,一見林氏接了婉麗,便鬆了一大口氣,轉頭見上官夜離和婉清也在,不由瞪了林氏一眼道:「我且留你幾分顏面,還不速速回府!」
  
  看來,顧大老爺對林氏私自請婉清過來救婉麗之事很是惱火。
  
  林氏幽怨地看了顧大老爺一眼,坐上馬車,帶著婉麗回去了。
  
  婉清唇角就帶了一絲譏笑,扯了上官夜離就去給顧大老爺請安行禮。
  
  大老爺神情有些愧疚:「女婿啊,你岳母越發的糊塗了,行事乖張怪異,你就看在婉清的面上,不要與她計較了吧。」
  
  上官夜離對大老爺還算恭敬,只是言語也是冷冰冰的:「宮裡何等凶險,還望岳父大人好生管教了岳母才是。」
  
  這話對林氏可是大不敬了,好在顧大老爺深知他的性子,倒也不介意,他肯這麼說,就說明是很在乎婉清的,顧大老爺聽了反而覺得欣慰。
  
  婉清便扯了顧大老爺到一邊去,將林氏給她銀票拿了一部份出來,交到大老爺手裡,一臉擔憂地說道:「爹爹,母親這次為了救四妹妹可是花了大價錢,二姐姐那裡就塞了兩萬兩,女兒也拿了三萬,女兒雖是托人救了四妹妹,但也沒花去這許多,還是交還給您吧,家裡可還有大哥和存孝存良幾個要用銀子呢。」
  
  顧大老爺看著婉清手裡的銀票臉都綠了,抖著手接過銀票,忍不住就罵道:「敗家的賤人,敗家的賤人,回去我就把她關起來,再也不讓她出來丟人現眼了。」
  
  婉清說的這個數,正是差不多是顧家的家老底了,顧大老爺焉能不氣,他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兒子,玉姨娘肚子裡還有一個,林氏竟然把家底子全掏了出來救婉麗一個,還差一點害了顧家全家,大老爺只差沒有暈過去了。
  
  不由握住婉清的手連聲道謝:「清兒啊,爹爹對不起你啊,當初你陪嫁……」
  
  婉清忙搖了搖頭道:「那些個事情都過去了,家和萬事興,家裡頭光有一個掙錢的,沒有一個理財的可不行,人說吃不窮,穿不窮,沒有划算一世窮,爹爹還是好好想想,要怎麼整頓整頓內院吧。」
  
  顧大老爺應聲去了。
  
  婉清與上官夜離同坐一輛馬車往靖寧侯府去。
  
  馬車上,上官夜離臭著一張臉,歪在一邊不理婉清。
  
  婉清心知他氣自己不自量力的進了宮,便去扯他的衣袖:「相公,別氣了嘛,又不是我自願的,太太求到府裡頭去了,母親又一再的保證會來照應我,一個孝字頂在頭上,我能不來麼?」
  
  上官夜離將衣袖一扯,仍不理她。
  
  「那我不是好好兒的回來了麼?你就莫氣了嘛,氣大傷身呢。」婉清又去扯他衣襟,小狗兒樣的趴在他身邊撒嬌。
  
  上官夜離還是不理她,將頭別到一邊去。
  
  婉清撫著額頭想了想,自己還有哪些錯沒認……
  
  「相公,你是氣那塊玉麼?哪,你看看,我很聰明吧,早就備了一個假的呢……」
  
  上官夜離回頭瞪了她一眼,又別過頭去。
  
  婉清怒了,將他的衣襟一甩道:「上官夜離,別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房,若不是你徹夜不歸,我連個打商量的人也沒有,我又怎麼會身赴險境?如今我好好的回來了,你還給我擺臭臉子,嫁給你我就沒過一天安生日子過。」
  
  說著,就氣呼呼的擰過身,不理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聽得身子一僵,眼裡就露出一絲心疼來,歎一口氣推了推婉清:「娘子……」
  
  「滾開!」婉清手一揮,打落他的手,越想越傷心,越想越氣,鼻子酸酸的,卻還是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娘子,昨晚我和康王在一起,著實有些事……」又碰了碰她的手,想要握住那雙柔夷。
  
  婉清一巴掌拍了過去,「關我何事,你是男人,我管得著你麼?」
  
  「那塊玉珮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念想,是我送給你的……送給你的定情之物,以後別再拿出來了……」
  
  「我不拿出那塊玉來,貴妃娘娘能放我走麼?她想留我在宮裡,不就是覬覦那塊玉麼?你摔了那玉,正好讓她也死了心,以後也不會再為難於我,不是正好麼?」婉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先前不小心讓壽昌伯看到了她胸前的玉珮,壽昌伯的反應太過激烈,讓她不得不起了疑心,更加懷疑這塊玉關係重大了。
  
  而她在宮外,並沒有遞名貼,貴妃卻將她召了進去,還反常的要留她在宮裡,她才不會傻得真以為自己的按摩手藝有多好呢,華貴妃身邊多的是會服侍人的宮裡和太監,又怎麼會為了按摩而寧願得罪靖寧侯府,也要強留她在宮裡?
  
  她思慮了很久,想來想去自己身上能值得貴妃如此動心思的怕只有那塊玉了,所以,她才會想著要當著貴妃的面將玉還給上官夜離,上官夜離自然能認得出那塊玉的真假來,自然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果不其然,夫妻二人配合得很默契,上官夜離將那塊玉摔了個粉碎,從此斷了貴妃的念想了。
  
  她是氣上官夜離什麼都不肯與她明說,什麼都瞞著她,讓她費盡心思去猜個中關節,就是出個門,也不肯說明白,究竟在做什麼,她很不喜歡這種狀態,這種無知無助,又忐忑不安的狀態。
  
  「娘子,我……不是氣你拿出了那塊玉,而是氣你……不該動不動就要將玉還我……」上官夜離的聲音弱了很多,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一點也沒有底氣,連自己也覺得有點胡鬧,又巴巴地伸手想要將婉清攬入懷裡。
  
  婉清將他一推道:「不許碰我!」
  
  「娘子,我得了信就去找你,林氏說你進了宮,我驚得魂都快丟了,進了宮又到處找不著你,還被皇上提溜進去訓了一頓,又轉到宮外來尋,還是沒尋著,又尋回宮裡,你可知道,看見你在春嬉宮時,我有多害怕,怕自己晚去一步,就再也見不著你了,華貴妃那人,隻手遮天,如今是什麼事都敢做出來的……」上官夜離到底手長力氣大,不管不顧的將婉清擁在懷裡,聲音透著些許顫抖。
  
  「我也不想去見她的啊,可是,她要召見,我能不去麼?」婉清悶悶地回道,他的擔憂,她又如何不知,沒有他的蠻橫霸道,她想要安然回來,還真是很難呢。
  
  上官夜離眼裡閃過一絲利芒,拍著她的背柔和的說道:「是我不好,讓娘子受苦了。」
  
  她那一句:嫁給你,我就沒過個安生日子!
  
  知道她是氣頭上的話,卻是生生刺痛了他的心,當初為了娶她耍盡了手腕,原是在心中立誓,再也不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可是,如今他食言了,他並沒有真的護住她,反而讓她像只小母雞一樣張開了柔嫩的翅膀處處護著他,這讓他男人的心很受傷,很愧疚。
  
  婉清也不是真的要跟他生氣,也知道自己那些話有些重了,他的身體不好,又是那樣一個身世,府裡的陰刀暗箭時時都是對準他的,不由又有些心疼了起來,只是話還是很硬,戳了戳他的軟腰道:「你以後不許再對我發脾氣!」
  
  上官夜離的臉色立即變得古怪起來,強自忍住道:「嗯,再不對你發脾氣。」
  
  她再戳戳,「也不許不理我!」
  
  他的身子忍不住還是扭了扭:「好,再也不會不理你。」
  
  繼續戳戳:「也不許擺臉子給我瞧!」
  
  他已經躬了身子,軟伏在她的身上:「好……不擺臉子,哈哈……娘子,好癢啊。」他終於忍不住抱著她往馬車上一滾,唇就吻上了她的。
  
  寧華正喝著一杯茶,一聽劉嬤嬤說婉清安然回來了,一口滾茶就一不小心吞了下去,燙得她直伸舌頭,一轉眸,看到邊上的小丫頭低頭捂嘴偷笑,端起手裡的茶碗就向那小丫頭砸了過去,罵道:「作死的東西,敢笑本郡主,活膩歪了吧你,來人,拖出去打死。」
  
  平日裡那小丫頭還是有些臉面的,那一碗滾茶全澆在她身上,也顧不得燙,忙跪下求饒道:「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奴才感冒了喉嚨癢癢啊……」邊說邊眼巴巴地求一旁的劉嬤嬤。
  
  劉嬤嬤也有些詫異寧華今兒的火氣過大,想要勸,又知道寧華這幾日著實過得憋屈,正要找個借口發洩呢,怪只怪那丫頭觸在霉頭上,命不好啊。
  
  小丫頭哭叫著被拖了出去,院內立即傳出一聲聲慘叫來。
  
  整個寧華居裡的人全都噤若寒蟬。
  
  上官夜離沒有和婉清一起回府,只將她送進了府門後,對婉清道:「娘子先進府去,我去辦些事情了再來。」
  
  婉清知道他身份複雜,如今福王也回了京,壽王又勢大,保不齊,幾派勢力正在角力之中,男人有男人的事業,她也不是那非得要將男人困在後宅這片狹小天地的人。
  
  婉清先去壽安堂給老太君報平安,剛走到路上,迎面就遇到了一臉笑容的寧華:「清丫頭,可救了你四妹妹。」
  
  婉清施了一禮道:「還算好,四妹妹命大,如今已經回家了。」
  
  寧華聽了就道:「那就好,那就好,來跟我來瞧瞧,正好今兒和大太太敲定了個好人家的女兒,想著要備些禮,今兒就下聘呢。」
  
  寧華的熱情讓婉清很不適應,但熟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就只好硬著頭皮道:「母親效率真高,三爺知道了定會很高興的。」
  
  寧華帶著婉清先去了老太君屋裡,老太君見婉清安然回來,自然是很高興的,扯了婉清過去道:「我使了人去太后宮裡,若是發現你有何不測,那人就會報太后的,如今看你完整的回來,我也放心了,你不要怪奶奶,靖寧侯府家大業大,將來都是要交到你手裡管著的,若你這點子應變也沒有,我怎麼能放心呢。」
  
  婉清聽了縮了縮鼻子,恭敬地回道:「清兒知道奶奶的苦心的。」
  
  老太君這才放開了她,眼眸凌厲地看向寧華,目帶警告。
  
  寧華尷尬一笑道,「兒媳是想教教她如何當家理事,也想把手頭上的事情分些給清兒,老三家的是個什麼性子老太君您也知道,那就是個糊不上牆的稀泥。」
  
  老太君聽了幾瞇了眼,盯著寧華看了半晌也不有說話,寧華被老太君看得有些不自在,就睃了婉清一眼,婉清只當沒看見,她一點也不想管家,靖寧侯府太大太複雜,自己才進府幾天呢,一些人和事都沒的摸清楚……
  
  良久,老太君才道:「清丫頭,既然你婆婆這般看重你,那你就好生學著點,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就是,只是你一切還是要以離兒的身子為重,家事能管就管著些吧。」
  
  寧華得了這句話,臉上立即就掛了笑,當著老太君的面就道:「老三屋裡要迎新人,我瞧著這兩天離兒身子也似穩妥些了,這事你就幫著看著吧,要行什麼禮,擺幾桌酒,還有得請些什麼人,你都掂量掂量著辦。」
  
  說著,也不等婉清應下,就向老太君告辭道:「怡丫頭的嫁妝兒媳還沒有收撿妥當,兒媳就在告退。」
  
  寧華是故意給自己出個難題吧,三爺迎新人,三太太心裡定然是不圓泛的,這事,辦輕了不好,新人是大太太和寧華親自挑選的,辦重了也不好,三少奶奶會從此嫉恨上自己,寧華故意當著老太君的面把這塊燙手的山竽交給她,既是想整她,又是想看她的辦事能務,這算得上是婉清在靖寧侯府第一次以世子夫人的身份管事,若出了差錯,老太君對她就會有看法,府裡人也會說三道四,畢竟世子夫人可是將來要承襲整個侯府的中饋的。
  
  如果這一次不應下,倒讓寧華和府裡的那些人瞧不起了,婉清心中冷笑,不就是迎個新人進府麼,上頭還有老太君在呢,她心裡也不急,慇勤地端了碗茶遞給老太君,又看老太君正在吃糯米糕,不動聲色的將糯米糕換成了綠豆糕,老太君伸進碟子裡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婉清笑著餵了塊綠豆糕在老太君嘴裡:「老人家可不能貪食哦,糯米可不易消化呢,很容易積食,天眼見著就熱了,您還是吃些綠逗消些心火吧,不然,容易腹脹哦。」
  
  老太君邊吃邊拿眼剜她,「無事獻慇勤,你放心吧,不是說一切有我嗎?大膽去做就是了。」
  
  婉清從老太君屋裡出來,就先去找三少奶奶,三少奶奶剛開始管著府裡的花木灑掃,正一本正經的坐在花廳裡與一幫子管事婆子說話呢。
  
  「忠喜家的,你管著南院的花木也有些時日了,怎麼手下有幾個人都說不清楚呢?」
  
  忠喜家的臉色很難看,忠喜是侯爺身邊得力的,管著前院的門房和回事房,她管著南院的花草林木和灑掃,兩口子在府裡都頗有臉面,很少在主子面前吃過排頭,這會子被三少奶奶問到眼睛坎上了,心裡便有些氣,冷聲回道:
  
  「回三奶奶,奴婢方纔已經清楚明白地告訴過奶奶,南院的灑掃共有十二個,分兩班,一個班六個人。」
  
  三少奶奶聽得眼睛一瞇道:「那我也說了,是十四個人,你沒聽懂麼?」
  
  忠喜家的這下和三少奶奶強住了,硬著脖子道:「三奶奶這才頭一天管事呢,就要往南院裡塞人,雖然奴婢不知道您要塞過來的是誰,但南院的灑掃只有十二個,歷來就是規矩,就是從老太君手裡過來也是這樣的,三奶奶要加人,還是問過侯夫人了的好。」
  
  這是典型的拿寧華壓她,三少奶奶頓時氣得臉都要白了,卻是強忍住,冷笑道:「是這樣的麼?倒是我沒弄清楚,那就十二個人吧,不過,我聽說那十二個人裡,有兩個是懷了身了孕的,如今還拿著銀米卻又做不得事,這點,我還是沒有說錯吧。」
  
  忠喜沒想到三少奶奶竟然會放軟,有點發愣,也不好再拿態度對三少奶奶,老實地低頭回道:「回三奶奶的話,著實是有兩個懷著身子,可是……」
  
  三少奶奶一揮手道:「咱們都是女人家,懷了身子要歇息也是有的,但是,沒得府裡來出銀子來養閒人的道理,她們如今只是懷著了,那還要生呢,生了還得在家裡帶孩子,如此長的時間,你可想好了她們的差事誰去做?就算你勻給了別人擔著,但也耐不住天長日久吧,所以,我說,先放兩個人進南院替著她們兩個的差事,等她們把孩子奶大一些,再另行安排就是。」
  
  不得不說,三少奶奶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而且也能收了南院一干灑掃丫頭們的人心,忠喜家的想要反對卻又不知從何開口,雖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又一時想不起來,只好點頭應了。
  
  於是三少奶奶就輕易的在南院插了兩個自己的人進去了。
  
  一抬眸,三少奶奶看到婉清過來了,忙對婉清笑道:「五弟妹怎麼來了?且先等等,我一會子就好。」
  
  說著,又雷厲風行的處理了幾件事情,打發了幾個管事婆子,揮手上人都散了。
  
  才起了身與婉清一同從花廳裡出來:「五弟妹可算回來了,知道你進宮,我這心裡可擔心了,你說二嬸子也是,明知道那是個多凶險的地方,也要你進去。」又嘖嘖幾聲道:「我先前還以為她會進宮去幫你呢,不成想,你一走,她就回屋裡去歇著去了,還扔了一大堆子事給我。」
  
  婉清才覺得三少奶奶精明能幹呢,這會子又開始這種低段的挑拔手段,她不由搖了搖頭:「還好我命大了,方才看三嫂行事可是利落得很呢,倒還真是一把管家的好手。」
  
  三少奶奶立即謙虛地笑道:「哪裡呀,不過是些雞毛選蒜皮的小事罷了,這會子我也是小意的在學著呢,五弟妹來是有事麼?」
  
  婉清便把寧華讓她管著三爺迎新人的事說了一遍,三少奶奶果然臉就沉了下來,冷冷道:「二嬸子既然反這事交給了五弟妹,五弟妹就看著辦好了。」
  
  話語裡有明顯的怨氣,婉清苦笑道:「嫂子你也知道,這個人是大太太和婆婆一起定下來的,辦輕了吧,又怕兩個長輩不高興,可我又顧著三嫂的面子呢,這麼,特地來向三嫂子拿主意的呢。」
  
  三少奶奶的臉色這才緩了些,苦笑道:「我也知道,這事怪不得你,只怪我這身子不爭氣,進了門也有些年了,就是懷不上,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唉,我也不往那上面想了,等青桐和青楓兩個誰懷了,我就抱一個來養著就是了。」
  
  對於這一點,婉清也很無奈,古代女人最大的用處便是傳宗接代,三少奶奶做為三爺的嫡妻,無後便是她最大的錯處。
  
  「三少也莫急,換幾個太醫瞧瞧,也許就能懷上了。」又說起迎新人的事來:「……聽說是個縣丞的女兒,雖是在庶的,倒也是正經官家的小姐,婆婆已經備了聘禮了,我也不再改單子,就依著婆婆的意思打發人送過去,不過,三嫂,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三少奶奶道:「你儘管說吧,你能在辦事情來知會我一聲,也算是把我這個嫂嫂放在心裡的了,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不會把邪火發到你身上去的。」
  
  婉清聽了便道:「……說句不中聽的,三嫂你如今無子,便是個大錯,可三哥呢,卻還算對三嫂好,從來也沒說過什麼要休妻棄你之話,這說明三哥還是很看重三嫂的,而三嫂如今在府裡最大的倚靠就是三哥對你的敬重了。」說著,婉清又頓了頓,看三少奶奶似有所悟便繼續說道:
  
  「如今這個新人三嫂想迎也得進府,不想迎也得進府,三嫂還不如做得大方一些,親自把這事辦得風風光光的,按著良妾之禮把人迎進來,三哥看了也只會更敬重你,更加對你有愧,到時新人進來了,就算有那勾引爺門的本事,三哥心裡也會偏重三嫂你一些,你說是這個理不?」
  
  三少奶奶聽得眼睛一亮道:「五弟妹你果然有見識,只是幾句話就讓我的心敞亮多了,我還真愁該拿什麼態度對著那位就好呢,只是這事是二嬸安排給你的,我巴巴裡去做,只怕不好吧。」
  
  婉清聽得笑道:「有什麼不好,人家不就是想看三嫂你難過麼?你就是要熱熱鬧鬧,高高興興的把人給接進來,讓人家看不到戲,空歡喜一場去。」
  
  三少奶奶頓時覺得婉清貼心貼意,一直謝著婉清,婉清又道:「不過,只是我怕婆婆會說我偷懶,這幾日,我就跟著三嫂跟前好好學著,做個樣子看看就行。」
  
  與三少奶奶兩人越說越投機,三少奶奶執意要送婉清回清遠居去,婉清也沒拒絕,兩人才走到迴廊處,就碰到上官夜離正帶著一個清麗絕倫的女子從垂花門裡進來,婉清不由怔住,三少奶奶也是一臉的愕然,扯扯婉清的衣袖,小聲道:
  
  「五弟看著不像是個那樣的呀,怎麼也和你三哥一樣了?」一轉頭,看到婉清的臉都青了,忙又勸道:「男人嘛,都有一點的,看那女子著實長得端正,五弟妹你可千萬要想開一些。」
  
  婉清像是沒聽見三少奶奶的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正漸行漸近的兩個人,上官夜離難得的臉上掛著微笑,邊走邊與那女子說話,那女子也是巧笑嫣然,時不時的微仰了頭看上官夜離,艷麗的眸子閃閃發亮。
  
  婉清不由皺了皺眉,她怎麼越看那女子越覺得眼熟呢,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三少奶奶以為婉清已經到了憤怒的邊緣,氣傻了,便拖起婉清就往另一邊走:「五弟妹不如到嫂嫂那裡吃點新茶吧,才來的雨前龍井呢。」
  
  婉清卻是鬆開她的手,笑著向上官夜離迎了上去:「相公,你回來了!」聲音溫婉自然,語氣親暱中略帶著敬意。
  
  上官夜離笑著對她道:「娘子怎麼不沒有回屋裡歇著,坐了好些時候的馬車,腰不痛麼?」
  
  這話就說得太過親熱了些,邊上的女子聽得微怔,一雙漂亮的鳳眼就看向婉清,眼裡略帶審視。
  
  婉清便笑道:「這位姐姐長得好俊,相公,你還沒告訴我她是誰呢?」
  
  知道婉清的身份卻不上前來行禮,不是身份過高,就是架子大,不把婉清放在眼裡。
  
  「她是我師姐,才從青雲山下來,要在府裡住一陣子,娘子,你去給師姐安排個住處。」上官夜離微笑著說道。
  
  原來是師姐麼?天,不要這麼雷好不好,為毛長得像小三的不是師姐就是表姐表妹呢?
  
  既然輩份長著一些,婉清就上前給那師姐行禮,那師姐只是淡淡地對婉清點了點頭,卻並不還禮:「我叫郁心悠,夜離常與我提起你。」
  
  名字還不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婉清不由抬眸看了上官夜離一眼,卻見他那雙墨玉般的眸子正幽幽地看著她,忙嫣然一笑道:「好,我這就去為師姐打點住處,不知相公是想讓師姐住在清遠居還是……」
  
  婉清的話還沒說完,郁心悠便截口道:「自然就住在清遠居了,師弟那院子也很大,住到別處去我會不自在,我跟府裡的人可不熟。」儼然沒有半點客居的自覺,倒像她才是這府裡的老大。
  
  婉清聽得皺了皺眉,哪有外人住進新婚夫妻院子裡的,於理不合不說,還會讓人傳閒話,這個郁心悠是什麼意思?想近水樓台?可也太猖狂了些吧,把自己這個世子夫人當死人了?
  
  她正措詞想要反對,就聽上官夜離道:「就住在清遠居不遠得的水晶榭吧,那邊清靜些,也省得師姐平日練功有人打擾。」
  
  婉清聽了這才在心裡撇撇嘴,要是上官夜離敢同意,回去她就跟他沒完。
  
  郁心悠聽了也沒說什麼,婉清就打算轉身去向寧華報備,畢竟現在管家的還是寧華,要辟出一間院子來給客人住還是要支持她一聲的。
  
  才走兩步,就聽郁心悠道:「師弟,多年沒來過你府上了,你就帶我在園子裡逛逛吧。」
  
  你一個單身女子,想逛園子也應該是我這個女主人帶著去才是啊,就算上官夜離是你的師弟,但也有男女大防啊……婉清正想著,上官夜離肯定不會答應的,誰知下一秒就聽上官夜離道:「好,師姐就隨我隨便逛逛街吧。」
  
  竟然回答得這麼輕鬆自然?婉清頓時覺得心配,回頭就狠狠地瞪了上官夜離一眼,正要說話時,就見靖寧侯從前面過來,上官夜離難得沒有臭著臉,還微帶了一絲笑意的迎了上去:
  
  「兒子見過爹爹。」
  
  婉清忙也上去請安,可靖寧侯卻看都不看她和上官夜離一眼,一雙俊眸緊緊盯著一旁的郁心悠,眼神愕然中,帶了一絲驚喜和不知所有的措。
  
  郁心悠不由秀眉微皺,她似乎很少被男人如此肆無忌憚地盯著看過,臉色有些不豫,冷冷地別過臉去,露了個側臉給靖寧侯看。
  
  結果,靖寧侯竟然上前一步就要拉郁心悠的手,顫了聲道:「子衿……我……我好想你!」
  
  靖寧侯的眼神裡竟然又痛又悔又喜,很是複雜,婉清被驚得微張了嘴,不由看向上官夜離,而那廝卻是一臉的平靜,像是沒看到這一幕一般。
  
  郁心悠臉一紅,終於怒了,一甩手道:「侯爺,請自重。」
  
  靖寧侯卻似無所覺,身子微震了震,又上前一步要握郁心悠的手:「子衿,你還在怪我麼?當年,我並不知情,等我趕回來時你已經……」說到一半又頓住,素來威嚴端方的臉上竟然掛著兩行清淚,竟是長臂一攬,將郁心悠緊緊擁進懷裡,如同找到了一個失而復得的寶貝一般。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6:55:29

  第六十九章
  
  郁心悠終於怒了,一掌擊在了侯爺的胸口上,侯爺猝不及防,被她擊得連連後退兩步,總算清醒了一些,星眸沉戾地看著郁心悠,冷聲道:「你……不是子衿?」
  
  郁心悠煩躁地回道:「我已經說過很多遍,我是郁心悠,不是什麼子衿!」
  
  侯爺仍緊緊盯著她的臉,喃喃道:「怎麼會長得如此像……太像了,真的好像。」
  
  郁心悠臉色脹得通紅,一跺腳對上官夜離道:「阿離,我想休息。」
  
  上官夜離卻對一邊發呆的三少奶奶道:「三嫂,請幫郁小姐打點住處吧。」也就是不讓婉清去打理了。
  
  婉清聽了拉起三少奶奶的手就走,侯爺方才在她們幾個晚輩面前如此失態,這會子只怕面子上很難拉得下來,聰明的就趕緊走吧,不然,要留下來惹侯爺的眼麼?
  
  三少奶奶也不傻,聽了上官夜離的話點頭應道:「好,我這就去打點。」
  
  跟著婉清兩個一溜煙就跑了。
  
  上官夜離也抬了腳跟著走了,竟然把郁心悠和侯爺兩人扔在園子裡,郁心悠大怒,拔腳就去追上官夜離,侯爺靜靜地看著郁心悠離去的背影,神情變幻莫測。
  
  給郁心悠打點好住處,婉清往院子裡去,碧草默默地跟在她身後,等快到院子時,碧草追上婉清道:「少奶奶,爺帶這個女人回來是啥意思?奴婢瞧那女人可不好相與,又是爺的師姐,他們以前會不會有些什麼啊?」
  
  這一點,婉清自然也看出來了,不過,莫明的,她就是感覺上官夜離對郁心悠並沒有什麼,不是她自信,而是相信上官夜離對她的感情不會有假。
  
  「水晶榭離清遠居也不遠,她又與爺都是練武之人,兩個人必定就會常有來往,少奶奶,奴婢還是覺得,您得早些防範才是,不然,將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碧草又不放心地說道。
  
  「嗯,我心裡有數,不過,方纔你也看到了,侯爺似乎對郁小姐很特殊呢,也許……」婉清歪了頭,突然腦子裡就閃出一個念頭來,不由想到自家相公看著冷峻孤僻,其實腹黑得很……
  
  如此一想,婉清的心情就愉快了起來,拉了碧草一起回了屋。
  
  誰知,才走進穿堂,就聽見方媽媽較為嚴厲的聲音:「……別尋思著少奶奶性子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本份,可別讓我再說出好聽的來。」
  
  婉清聽得微怔,方媽媽性子向來綿軟,很少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跟人說話呢。
  
  墜兒一見婉清來了,忙伸手一攔,不讓婉清進去,婉清便悄悄問她:「怎麼了?」
  
  「在訓紫綾呢,少奶奶是不知,紫綾如今倒像是半個主子了,媽媽讓她做什麼她都是愛理不理的呢。」
  
  婉清聽了便沒進屋,就聽方媽媽又道:「奶奶早就說過,爺們貼身穿的用不著你們,奶奶自己個會疊洗,你們是沒帶耳朵來麼?」
  
  「媽媽您說話也別太不中聽了,什麼叫沒帶耳朵,世子爺是我和紫絹兩個打小起就服侍著的,莫說爺貼身穿用的,就是爺浴洗時,也是我們兩個守在一邊的,媽媽也是大家宅院裡出來的,不會連這點子規矩也不懂吧。」紫綾譏誚地說道。
  
  方媽媽聽得大怒道:「我才不管你們過去是怎麼服侍爺的,如今這院子裡就是少奶奶當著家,自然是少奶奶說了算,少奶奶不讓你們做的,你們也敢忤逆?還是你們兩個根本就沒當少奶奶是主子?」
  
  這話倒是說得威勢得很,婉清悄悄掀了一點門簾子往裡頭看去,郝然見到韓媽媽也站在正屋裡,方媽媽氣得臉都紅了,正捂著胸在喘氣,足見她氣得有多厲害。
  
  「媽媽還是莫要亂說的好,我們誰也沒有說過少奶奶不是主子,我們原就是侯府的人,服侍的又是世子爺,平素也是歸韓媽媽管著的,媽媽說這麼多,也不怕太過僭越了麼?」紫綾仍是淡淡地說道。
  
  婉清就轉眼去看韓嬤嬤的臉色,韓嬤嬤果然道:「紫綾,你說什麼呢,方姐姐說得沒錯,這個院子裡的主子就是少奶奶,世子爺也得聽少奶奶的呢。」
  
  從來都是女子以夫為天,韓嬤嬤這言下之意是婉清在上官夜離面前也是霸道無理的,她的下人自然也跟著霸道無理了。
  
  婉清淡笑著一掀簾子走了進去,「韓嬤嬤說得可真好啊,世子爺平日在我跟前就跟隻貓似的,我想讓他向東,他就不能向西。不然,我就哭鬧尋死覓活給他看,您是不是這意思呢?」
  
  韓嬤嬤立即變了臉道:「少奶奶言重了,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說,世子爺疼寵著少奶奶你,凡事都會讓著您三分,少奶奶您又是個知書達理,賢惠寬容的,爺自然更是又敬重您三分了。」
  
  這話說得很漂亮,不過,卻是堵了婉清的嘴,先把賢惠寬容的帽子給婉清戴好,讓婉清再不好如何處置紫綾和她了。
  
  婉清倒有些佩服韓嬤嬤的急智和沉穩了,笑道:「本少奶奶再如何賢惠寬容,院子裡的規矩還是不能廢的,韓嬤嬤你也是管了多年事情的管事嬤嬤,請你說說,咱這院子裡以前忤逆主子的奴才是如何懲處呢?」
  
  韓嬤嬤的臉色就有些發僵,紫綾除了上回見婉清暴打寧華外,很少見婉清在院子裡頭對著哪個奴才發過火,她平日總是笑呵呵的,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沒想到真板起臉來,還真有股子凜然的氣勢,不由腿一軟,跪了下來,哭道:
  
  「少奶奶,不是奴婢要忤逆您,只是奴婢向來做慣了那些事,習慣養成了,一時就難以忘記,求少奶奶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養成天天洗男人貼身小衣的習慣?一天不洗就虧得慌,你這習慣還真是賤呢。
  
  「哦,是做慣了的麼?我倒不知道,原來你大膽忤逆主子的事情是做慣了的,韓嬤嬤,莫非你以前就是這麼縱著她們的,虧我還如此地信任你,把整個院子裡的事情都交給你打理,若是如此令行不通,這院子裡還不亂了套去?」婉清仍是不緊不慢,但聲線卻是低沉了許多。
  
  韓嬤嬤被逼無奈,只好說道:「回少奶奶的話,以前院子裡有人犯錯,便是直接打十板子的。若是情節重的,就打二十板子。」
  
  「那你還不執行了?難道事事要我這個少奶奶操心嗎?」婉清淡淡地說完,就走了進去,坐在正堂上。
  
  韓嬤嬤只好招了兩個粗使婆子進來把紫綾拖了出去,院子裡很快就響起了打板子的聲音和紫綾的慘叫聲。
  
  紫絹從後堂走了出來,剛才方媽媽與紫綾爭執時,她並沒有在,這會子手裡端著茶進來,就說明先前就站在後堂聽著的。
  
  婉清接過茶問紫絹:「你娘和弟弟可好些了?」
  
  婉清這兩天請了大夫去紫絹家給她娘和弟弟看過病。
  
  「回少奶奶的話,娘是痼疾了,一時半伙也好不了,只是吃了您送過去的補藥,精神頭好多了,大夫給小弟看過,開了方子正在吃,奴婢謝過少奶奶。」紫絹的語氣有些輕鬆,看來是真心感謝婉清的。
  
  「哦,等我空閒了,就去看看你娘,我也懂些醫理,看看有沒有幫助,你那弟弟若是好了,就讓他進來當差吧,多份銀米,你的負擔也輕一些。」
  
  紫絹聽了立即跪了下來,給婉清磕頭。
  
  碧草就在一旁扶起她來道:「少奶奶最是講道理的人,下面的人只要忠心辦事,心思純厚一些,少奶奶從來都是體恤的。」
  
  紫絹聽出來是在拿紫綾的事情敲打她了,忙又道:「奴婢是個笨的,認死理,院裡的主子以前只有爺一個,奴婢自然凡是都聽爺的,如今爺有了少奶奶,少奶奶就是奴婢的主母,奴婢自然是聽少奶奶的。」
  
  這算是表忠心了吧,屋裡還站著幾個二等的丫頭,以前也是侯府的,如今看婉清賞罰分明,心裡便升了一股敬畏之意,有那想冒頭的,那小心思也悄悄熄了下去,老實的就把頭垂得更低了。
  
  一時間紫綾被打得血淋淋地拖進來了,婉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拿兩瓶創傷藥,回屋歇三天了再來吧。」
  
  紫綾痛得臉都白了,咬著牙向婉清道了謝,被婆子扶下去了。
  
  第二天,婉清一早給老太君和寧華請過安後,就問寧華:「……三爺那事,也不知道該請幾桌,要不要請族裡的長輩們?」
  
  寧華正在給上官子怡理嫁妝單子,上官子怡也在一旁看著,聽了婉清的話,上官子怡就道:「嫂嫂糊塗了,不過是個妾罷了,怎麼能把族裡的長輩也請過來,難道要給她上宗譜麼?」
  
  婉清道:「到底是母親和大太太張羅的良妾,上不上宗譜我不知道,但總得讓母親覺著妥當了才好呢。」
  
  寧華聽了就皺了皺眉道:「就依你自己的意思辦吧,以前府裡頭也沒有過樣的先例,你們顧家是最講禮儀規矩的,你母親應該教過你這些的。」
  
  把皮球又踢回來了,婉清心中好笑,就知道寧華不會讓她輕鬆好過,更不會擔半點責,好在她早胸有成竹,來問她,不過是想多一層保險罷了。
  
  從寧華院裡出來,婉清就開始擬酒席和需請的客人單子,拿了先和三少奶奶商量了一遍,三少奶奶想添減的她一點都不反對,一應按三少奶奶的意思來辦,三少奶奶心裡便更覺得她貼心貼意了。
  
  婉清又請三少奶奶在她住的雨荷院裡收拾出一個偏院出來,裡面整理乾淨,一應擺設齊整周全,屋裡粉紅的羅帳錦被,梳妝台上的擺件,處處透著細心與得體,三爺回來對三少奶奶果然有了笑,深感三少奶奶如今在府裡管了事後,越發的知事得體了,面上那迎新的迫切倒是收斂了幾分。
  
  三爺跟前的兩個通房,一個叫流煙,一個叫落雨,長得都是嬌滴滴的,一個纖秀柔美,別一個則是妖饒嫵媚,一看就都是不好相與的。
  
  這兩個見三少奶奶不但不吃醋,倒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迎接新進門的妾室,又驚又恨又嫉,面上卻是笑吟吟的。
  
  婉清正與三少奶奶一起檢查新屋,看還有沒有疏漏的,就見流煙和落雨兩個來了,兩人都裝作參觀新姨娘的新屋,一臉的艷羨和妒嫉:「少奶奶何必這麼用心,不過也是個姨娘罷了,瞧這屋裡擺得,可比您這正房奶奶還講究呢,您如今就這般慣著她,將來她要不知天高地厚,在您跟前擺正經主子的譜,您到時候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這種挑撥也太低段了吧,婉清聽得好笑,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你們這是什麼話呢,她可是太太和侯夫人親自挑選給爺的良妾,將來可是要為爺添枝散葉的,我當然要把她看重一些了,再說了,她可是正經的官家小姐,知書達禮,可不比一般的丫頭通房,你們兩個也聽好了,以後待她可也得有規矩些,可別讓人家笑話咱們家裡沒個尊卑上下,讓太太和侯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三少奶奶嚴肅的板起臉來對那兩個通房道。
  
  那兩通房聽了只好垂頭應了,只是心裡卻是越發恨上了沒進門的新姨娘,呸,什麼官家小姐,不過是個小縣丞家的庶女,還真把自己當個阿物了,這種人家,比起靖寧侯府的一個下人還要卑賤得多,還沒進門,身份就要比她們兩個服侍爺多年的人高了去,憑什麼啊。
  
  三少奶奶滿意地在兩個通房臉上看到了嫉恨,又道:「明兒就是新姨娘進門的日子,也是爺的大喜的日子,你們今兒就別纏著爺了,讓爺明兒進洞房時,精神著點兒,也好早些為咱們院裡再添上一喜。」
  
  婉清聽了這話差一點沒破功,三少奶奶這指點的也太露骨了吧……
  
  果然那兩名通房雖是紅著臉低了頭,兩雙美目卻是相互傳遞著另一種訊息。
  
  到了迎親的日子,婉清在族裡請了兩位身份上不高高低的族人,把二老太太也請了來,讓她與老太君坐著,在大太太的宜安居的花廳裡頭擺了四桌席面。
  
  老太君看這排場不大也不小,席面也還精緻卻不餚華,對婉清的辦事能力很是滿意,但她面上不顯,只是與二老太太坐在席上淡笑風聲。
  
  大太太面上也是很高興,三爺更是高高興興地來給老太君,大太太,寧華都磕了頭謝恩。
  
  寧華面上也看不出喜樂來,只是見三少奶奶不但沒有發酸發醋發脾氣,還一臉溫良賢淑的樣子在一旁得體的表現著她作為一個正室應有的氣度,納悶的同時,又很是失望。
  
  開席前,她終於忍不住了,對二少奶奶道:「聽說老二見老三這排場,心裡也是癢癢的,昨兒個還在我跟前說,讓我也給他張羅一個進門呢。」
  
  二少奶奶一聽,臉色果然就變了,只是她平日性子清冷慣了,又不慣與人交流,便不好與老太君撒嬌耍渾,只是硬著聲說道:「這還真何體統,不過是個妾罷了,連府裡的長輩都驚動了過來,給她接風洗塵,還有沒有尊卑貴賤啊,再怎麼是良妾,也還是個奴婢,哪有資格讓老太群和二老太太也屈尊過來迎她的道理。」
  
  寧華聽了又道:「可不是嗎?怡兒前兒不提醒過了,族裡的長輩就不要驚動了,妾室又不能入宗譜的,這麼著把人一個一個的都請了過來,是要越過正室去還是怎麼的?老三家的今兒是魔症了麼?怎地突然就變老實了。都像這個這樣,以後爺們還不得有樣學樣,把外頭正經的官家小姐都往府裡頭抬,反正都拿著正經奶奶的款待著呢,那些女人們還不擠破了頭要往府裡頭鑽?」
  
  這下不只是二少奶奶有氣了,就是族裡的一些年輕的小媳婦一個一個的臉上都掛不住了。
  
  一旁與寧華素日親近些的族中叔嬸們聽了這話也道:「著實沒規矩了些,不過,府裡頭的五少奶奶親自下了貼去請,我們也不好不給這個面子,二嫂,要不我們就去給老太君靠個罪,先走了吧。」
  
  寧華聽了並沒做聲,那態度就是默許了。
  
  老太君一聽那兩個侄媳說要提前退場,臉色就沉了下來:「怎麼?你們覺得這場面大了麼?老五家的,你這是怎麼辦的事,怎麼把場面弄成了這樣?」
  
  老太君不動聲色地問道。
  
  婉清道:「這場面不算大吧,畢竟是大太太和母親親自張羅的人,孫兒媳也是因為敬重兩個長輩才如此的,而且,事先我也問過了母親,這事該怎麼辦?母親說就依孫媳以前在顧家規矩來,孫媳就聽直了這話,按著顧家的規矩來了。」
  
  「那以後納妾不都要按這個來了?五弟妹啊,不是我要說你,你年輕不懂事,遇事就該多問問長輩才是,都如你這般縱著妾室們,以後咱們這些做正室的還怎麼管著後園子,妾室還不得翻了天去?」
  
  二少奶奶首先就嗆了聲。
  
  「二嫂這話說的好沒道理,這個妾可是長輩們張羅的,當然待遇就不一樣,如果只是爺們自個在外頭聘的,或是在府裡頭抬的,那自又不同,顧家最是講孝道,長者賜,自該慎重對待了,若是禮數輕了,對新來的姨娘倒是無所謂,反正是個妾室,但對長輩可就不敬了。」婉清的言下之意就是告訴在坐的這些媳婦們,這事怪不得她,怪就只能怪那些給子侄們張羅妾室的長輩們。
  
  二少奶奶聽了果然心有所感,也是,這事若換了讓她來做,她只怕也是要給大太太和寧華這個面子的。
  
  這時,三少奶奶站出來說道:「說起來,這事一點也怪不得五弟妹,這些主意全是我自個拿的,五弟妹通通是問過我以後再行的事,她也算是一片苦心對妯娌好了,又處處顧著我的面子,我若非不肯,五弟妹也不會強求。」
  
  二少奶奶聽了這話,雖覺得三少奶奶辦事可氣,但對婉清倒著實沒有了意見了,都是做女人的,婉清能處處顧著三少奶奶的心情,也說明她是用了心待人的,一時又後悔起自己的衝動來,老太君都沒什麼,她來出什麼風頭,沒得給人當了槍使了,心裡立即對寧華有些不豫起來,三爺自個都沒說要納妾,她個做嬸嬸的沒事窮操什麼心啊,一想到二爺也跟寧華提過這事,她就越發的生氣了。
  
  先前還對婉清有怨氣的幾個媳婦們,這會子都拿眼偷剜寧華,有人甚至想,若是老太君也給侯爺聘個妾室回來就好,也氣氣寧華。
  
  老太君對那兩個要離席的侄媳婦道:「你們如今可還覺得這排場做過了?」
  
  那兩個媳子不再做聲,老太君卻道:「老五家的不過請了你們來一起湊湊趣,樂和樂和罷了,誰知你們就不肯領情,這席面你們不吃,那就回吧,反正不吃也有人吃就是。」
  
  婉清請人時,也是精心挑選的的,身份上不高也不低,過得去的才請來了,而這些個旁枝們,能進侯府來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更別說與老太君幾個同一席吃飯了,平日裡能被府裡請敬來作客,都是要打發了不少好東西回去的,這會子被老太君一趕,她們就立即面子掃地不說,哪還能有打發的東西拿回去?心裡頓時又悔又氣。
  
  二老太太就在一旁打圓場:「哎呀呀,多好的一件喜事啊,你們這幾個也真是,鬧什麼?太沒眼力介了,快快回去坐著,一會子就要開席了。」
  
  這算是給老太君和那兩個媳婦抬階下了,那兩個人回過頭去,卻再也不願意坐在寧華身邊了。
  
  二老太太看老太君臉色還是不好看,又把婉清和三少奶奶一頓好誇,老太君這才緩了臉。
  
  上菜時,明明十二道菜,又少了一道青菜,古時信講究,席面上的菜是要成雙數的,尤其是這種納妾成婚的,意寓好事成雙,而青菜更是意寓著親親熱熱和和美美,是必不可少的,老太君等了半晌,也沒等到青菜上來,不由有些詫異,那邊三爺首先就派了人來問了,這可是三爺新納妾,他自然是最大乎的。
  
  寧華臉上就帶了笑,靜靜坐著,這一回她學乖了,什麼也不說了。
  
  婉清也覺得詫異,忙使了墜兒去廚房裡看,廚房裡卻已經在清灶台了,菜藍子裡連半片菜葉子也找不著,雞鴨魚肉都還剩不少,墜兒一見就惱火了,問那管事婆子道:「我們奶奶的菜單子上可是有青菜的,廚房裡怎麼連片菜葉子都沒有?」
  
  那管事婆子聽了便道:「咦,奶奶的菜單子裡可沒有青菜呢,我還正覺得奇怪呢。」
  
  墜兒聽得愣住,但她立即就覺得有什麼不妥,拖了那婆子道:「大娘,我也不是怪你,只是這事透著蹊蹺,咱們都是小人物,可擔不起這個責,不如大娘拿了我們奶奶下的單子一同去前頭,在老太太跟前說清楚去,不然,那板子打下來,咱們可受不住,大娘您說是不是?」
  
  那婆子聽了也就依了墜兒的,果真拿了單子一同去了花廳。
  
  三爺已經親自從前院過來了,一臉的怒色,正在憤怒的邊緣,人不沒進來呢,就咒他院裡不和,這人心也忒毒了些。
  
  「五弟妹,我原來說要謝你把事情都辦得妥貼周全呢,怎麼到了末了,卻出了這麼大的蔞子,你三哥我可是被一干子兄弟們笑得抬不起頭來了。」
  
  婉清聽了也是詫異,正要說話,就見墜兒把廚房裡的管事婆子扯來了,婉清便到老太太根前道:「孫兒媳就是再笨,也不會走了九十九步,在這最後一步給出了錯,菜單子可都是擬好了的,廚房裡也不知道什麼意思,怕是欺負我年輕臉嫩吧。」
  
  那婆子一聽,嚇得就跪在了地上,「五少奶奶,奴婢可不敢,奴婢可真真切切按照您拿過來的單子下了菜,奴婢也覺得奇怪呢,奶奶您怎麼會忘了青菜,原想著要跟你對一對的,可材料都沒買,想來採買上的也是清楚的,奴婢就沒支聲了。」
  
  材料都沒買,那說明婉清給採買上的單子也沒有青菜,老太君聽了不由皺了眉。
  
  婉清又讓那婆子把單子拿出來,與自己存的單子一對,果然她的單子上是沒有的,老太君看了眼婉清的菜單子,沒有說話,二老太太見了便道:「興許是老五家的抄採買和廚房裡的單子漏了這麼一道菜了,唉,年輕人,頭回辦事總有些差錯的,也不是什麼大事,著人立即去買些青菜來,添上就是,再加幾個菜,先喝著酒,邊吃邊等吧。」
  
  也只能這樣了,老太君同意了這個提議。
  
  但桌面上就有人道:「五弟越是第一次辦事,肯定越發的細心,她怎麼會犯這樣簡單的錯處,又不是老五納妾,她有必要這麼做麼?」
  
  「可不是麼,保不齊就是有人面上大方,內裡就使陰絆子,不想新人與三爺過得和美呢。」
  
  這話就是直指三少奶奶了,三少奶奶氣得臉都紅了,氣得從袖袋裡拿出菜單子來,對老太君道:「老祖宗,這個冤孫兒媳可承受不起,當初五弟妹可是事事都與我商量過的,任是買什麼添什麼都寫了一份單子給我,菜式也是我親自定下來的,如今我與她的單子都沒有錯,為什麼到了廚房和採買上又出了問題呢?分明就是有人使陰絆子呢。」
  
  老太君聽了這話便深深地看了婉清一眼,婉清一臉無辜地站著,也沒分辨也沒生氣,只是有些委屈,明明就是受了冤枉,不哭也不鬧,著實乖巧得很。
  
  又去看寧華,整個府裡都是寧華管著的,廚房和採買上出問題,她豈能不知,不由又歎了口氣,這個兒媳,看著精明,著實愚蠢得很,這種小伎倆也使出來,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麼?
  
  是該敲打敲打了。
  
  於是老太君互一次發威了,抬了抬手道:「來人,把這個奸滑的婆子連同採買的管事一同拖出去,給我重重的打,打到她們說實話為止。」
  
  那婆子聽得大驚,爬到老太君跟前道:「老太君饒命啊,奴婢真的不敢,奴婢也是在侯府的做老了的,就算要使陰絆子,也不會用……這樣的法子,明明單子一對就能出來的事情,奴婢就是傻,也沒傻到這個地步啊。」
  
  她這話倒也說得在情在理,這個婆子也是老太君那時就在廚房裡的,做事還算忠懇,老太君也沉默了。
  
  婉清見了就道:「敢問媽媽,當時這單子是誰送到你手裡的?可是我的丫頭?你拿了單子之後,單子可有離過手?廚房裡又去過什麼人?」
  
  那婆子聽得眼睛一亮道:「奴婢當時是在路上碰到墜兒姑娘的,她把單子給奴婢之後,奴婢就遇到了落雨姑娘的丫頭平兒,平兒拿了灑過來說是孝敬我,謝我平日裡對落雨姑娘的照顧……」
  
  老太君立即道:「把平兒拖出去打。」
  
  落雨此時已經面無人色了,平兒還沒被兩個婆子拖住就招認了,原來,落雨與流煙實在是妒嫉新來的姨娘,又恨三少奶奶對那姨娘太軟,心裡便是不忿,就想了這麼一出,原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沒想到婉清是個精明的,凡事只點一點,別人就按著她的思路走,老太君更是個厲害的,根本就不細問,直接上來就是打死,再忠心的丫頭也抵不過個死字啊,還不一下子就全吐了?
  
  三爺原本也懷疑是三少奶奶搞的鬼,這下子一見是自己平時最寵愛的通房在使絆子,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上前一人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讓人拖回去關黑屋子了。
  
  三少奶奶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看著兩個被拖下去的通房眼裡全是鄙夷。
  
  寧華歎了一口氣,端起一小杯酒猛灌了下去,真是兩個不中用的東西,虧得她還使了人去點撥她們,讓她們再做仔細些,又在採買和廚房都費心安排了,才讓她們兩個辦得順利成功,一來,她可以免了廚房和採買上的管事,用上自己的人,二來,又能給自己出氣,這會子全落空了。
  
  三少奶奶又熱情的招呼客人用菜喝酒去了,心裡也爽快得很,當初那菜單子,她與婉清擬好後,就故意透給那兩個丫頭聽了,也提特意當她們的面提醒過自己的丫頭,說是千萬別少一青菜,別看菜小,卻是最犯忌諱,果然這兩丫頭就上當了,當然,二嬸子的私心也趁機幫了她一回。
  
  一頓飯,寧華吃的好生無趣,正要離席時,婉清不知從何處轉了出來,身後還帶著一個相貌美艷的女子,她一看那女子的長相,立即就驚呆了。
  
  婉清帶著郁心悠走到老太君面前:「老祖宗,這位郁小姐是相公的師姐,要在咱們府裡小住一段時間,孫兒媳特意帶她來給您請安了。」
  
  老太君聽了就放下筷子,一抬眸,頓時怔住,向來波瀾不驚沉的臉上露出震驚之色,臉色瞬間蒼白。
  
  一旁的二老太太也是怔住,盯著郁心悠半晌沒說出話來,大太太最直接,顫著聲道:「太……太像了,太像二弟妹了,她……她是鬼麼?」
  
  大太太的二弟妹不是寧華麼?難道她是和上官夜離的母親相似?
  
  婉清聽得大怔,頓時明白為何靖寧侯那天會如此失態,失態之後又並無羞愧之色了,上管夜離,你是在哪裡找了這麼個寶貝回來了?
  
  寧華的臉色慘白,手裡的酒杯光噹一聲便掉落在地,酒潑濕了她的羅裙,她卻並不自知,眼睛死死地瞪著郁心悠一動不動。
  
  老太君最先回過神來,眼睛凌厲地打量著郁心悠,很快臉色便平靜了下來,對郁心悠道:「原來是離兒的師姐麼?怎麼從沒聽離兒提起過?」
  
  郁心悠自從那天遇到靖寧侯後,對府裡人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見慣不怪了,她也明白,自己可能是與府裡的某個人長得像了,不過,她不管這麼多,這兩天在園子裡她也逛了好幾圈了,靖寧侯的富麗堂皇可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甚,她很快就喜歡了這裡,喜歡被傭人服侍著,整天錦衣玉食的生活。
  
  每每看到府裡的女主子們穿金戴銀,呼奴喚婢她就羨慕不已,好想,就此在這府裡一直過下去啊……
  
  「回老太太的話,心悠的父親曾經救過夜離,也教過他內功心法,心悠比夜離屈長三個月,算得上是夜離的師姐。」郁心悠並不擅長文芻芻的說話,她是在江湖上闖蕩慣了的,說話又直又白,但在府裡呆了兩天,見府裡的丫頭婆子們都個個禮數周全,她也盡量學著斯文了些。
  
  「救過夜離的麼?那可要謝謝你父親了,難得來一趟,就在府裡多住些日子,讓清丫頭多帶你在府裡逛逛。」老太君和藹地對郁心悠說道,也許是對她的長相太過熟悉,老太君倒對郁心悠生出一絲親切之感來,看向郁心悠時,眼睛濕濕的,怕是想起了過世的兒媳婦吧。
  
  二老太太也很快恢復了氣色,她迅速地看了寧華一眼,不贊同的搖了搖頭,笑道:「既是離兒的師姐,只怕還是青梅竹馬呢,要不,以離兒那冷清的性子,也不會把你接到府裡來住吧。」
  
  郁心悠一聽,臉頓時紅了,垂著頭,一派嬌不自勝的樣子,寧華聽了這話才有些警醒,眼波一轉,心情倒也沒先前那般難受了,很多男人都有戀母情節,上官夜離從小就沒有了娘,如今特意帶了個與他親娘長得酷似的人進來,保不齊也是動了心思的。
  
  婉清聽了二老太太的話,面色不改,只是對郁心悠到:「心悠姐姐且跟我去拜見我婆母吧,我瞧著你怕是與我過世的婆婆長得像呢,怪不得相公對你不一樣呢。」
  
  郁心悠聽得眼睛一亮,很乖順地跟在婉清身邊,走到寧華郡主面前,寧華自然也是聽到了婉清的話的,眼裡就全是笑意,「好標誌的人兒,倒是真與我那姐姐長得好像,離兒喜歡你也是正常的。既然來了,就安心住著吧,清兒,你千萬別怠慢了郁小姐。」
  
  婉清聽了忙點頭應道:「自然不會的,郁小姐可是相公救命恩人的女兒呢,就算不看相公的面子,也要看父侯的面子,前兒父侯看見郁小姐後,都哭了呢。」一時突然又覺得自己失了口,忙摀住嘴,眼裡露出羞郝之色來,她如此一派天真的模樣,看在別人眼裡,誰會覺得她是故意的?
  
  寧華的臉果然就沉了下來,捏著帕子的手在桌下使勁撕扯著,似乎她手裡撕扯的不是帕子,而是郁心悠的那張可惡的臉。
  
  婉清滿意地看著寧華郡主那張豐富多彩的臉色,笑著繼續說道:「母親大可以放心,昨兒個父侯就特意使了人來吩咐過了,要給郁小姐最好住處,一應用度都比著府裡的小姐們來,女兒正要回稟母親呢,看是不是就按照子萱妹妹的來。」
  
  大太太在一旁聽著就皺了眉,子萱雖比不得子怡身份貴重,但也一樣是府裡的正經大小姐,誰知道是哪裡蹦出來的丫頭,竟然比著子萱的吃穿嚼用來……
  
  寧華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了,她再也沉不住氣,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上官子怡忙拉住她道:「娘,您吃飽了嗎?我陪您回去吧,哦,五嫂,娘怕是頭痛病犯了,你也來幫我扶一把吧。」
  
  婉清眨巴著大眼對上官子怡笑了笑,乖巧地上前來扶寧華,回頭卻對郁心悠道:「郁姐姐,一會子你也跟在我後頭吧,我怕母親一會暈到了,我沒力氣扶,你可是練過功夫的。」
  
  郁心悠聽了很高興地應了,阿離的這個小娘子似乎對她沒有敵意呢,服侍婆婆的事情也讓她摻與……
  
  於是,寧華被婉清和上官子怡一左一右的扶著,身邊還緊緊跟著郁心悠,那張討厭的臉就像只趕也趕不走的蒼蠅一樣的粘在她身邊,原本不痛的頭,真的痛了起來。
  
  三人剛走出宜居院沒多久,上官子怡突然就絆著一塊石頭,整個身子向寧華身邊一傾,寧華似乎病得不輕,被上官子怡一推,就和身向婉清身上倒去,婉清早有準備,身子像兔子似的往邊上一跳,生生就鬆了寧華,看著那兩母女往地上倒去。
  
  寧華原本就想讓碗清摔一跤,再壓傷她的,沒料到她半點不顧孝道,一下都不肯支撐她,生生逃了。
  
  眼看著就要摔下去,郁心悠眼疾手快的一把提起寧華的衣領子,將她拎了起來。
  
  而上官子怡卻因左邊兩個支撐的人全都沒了,整個身子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郁心悠救了寧華,卻根本沒管她。
  
  上官子怡便無奈地發出一聲慘叫,痛苦的抬眸瞪著婉清。
  
  婉清一臉驚訝地上來扶她:「哎呀呀,大妹妹,你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得虧有郁小姐在,不然,你可真會把母親摔傷不可。」
  
  寧華氣急,喝問道:「分明就是你沒扶好我,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故意想要摔死我和你妹妹麼?」
  
  婉清一臉的委屈道:「母親冤枉兒媳了,兒媳是想扶住母親,就算讓母親當了人肉墊子也是應該的,可是,兒媳的腳正好也如大妹妹一相,絆到了草根,兒媳生怕把母親也給帶摔著了,只好跳開一些。」
  
  寧華聽了正要再罵,郁心悠就道:「夫人,少奶奶若不跳開,這裡受傷的可能就是您和大小姐兩個人了,我離得少奶奶是最近的,情急之下,伸手肯定是救最近的人,若少奶奶不跳開,我也救不著您了。」
  
  寧華聽得更怒,大喝道:「我們娘三走得好好兒的,怎麼會突然摔了呢,這路平坦得很,怎麼可能有石頭絆角,分明就是你使了手段。」
  
  婉清聽得大怔,寧華這是失去理智了吧,心裡怕是對郁心悠忍耐到了極致,所以,才不顧身份的亂咬人。
  
  郁心悠大怒,她好心好意的救了寧華,不感謝也就罷了,竟然向她發虛火。沒見過這麼混帳的。
  
  一甩袖,郁心悠竟是板著臉揚長而去。
  
  婉清忍住笑,上前勸寧華道:「母親何必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是您自個兒的,大妹妹可就要出嫁了呢,六弟的婚事還等著您張羅,您可得把身子養好了,不然,還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誰去呢?」
  
  婉清的話說得寧華眼皮直跳,靖寧侯對那個女人的感情她是最清楚不過了,好不容易熬到了現在,什麼都有了,可不能讓個假女人給毀了,一時打起精神來往前走。
  
  上官子怡恨死了婉清,趙家雖然也按著六禮的程序在走,可是送來的那些聘禮根本就上不得檯面,而且,聽說趙昱軒此時仍日日都在讀書,非逼著趙姨媽把婚事推到秋闈以後,雖然被趙姨媽給壓制了,但消息傳到上官子怡的耳朵裡,還是讓她又氣又委屈,對婉清更恨了幾分。
  
  三人才走沒幾步,就見前面香蓮不知從哪裡轉了出來,一見寧華便跪下了,「夫人,夫人,您要為奴婢做主啊,奴婢懷了六爺的孩子,可是玉容她……她非要逼奴婢喝下落子湯,奴婢捨不得啊,這可是六爺的親骨血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6:55:55

  第七十章
  
  上官子怡正在氣頭上,聽了這話立即上前就是一耳光,「哪裡來的賤蹄子破壞六哥的名聲,你再胡說,就撕了你的嘴。」
  
  寧華也正一肚子的火,見了也不攔著上官子怡,兩旁的婆子們便真地去拖香蓮。
  
  香蓮頓時哭道:「夫人,夫人饒命啊,夫人就是不看六爺的面上,也要看在您孫兒的面上啊,如今世子奶奶並未有孕,香蓮若為六爺生個兒子,六爺就有後了。」
  
  這話說得可夠直白了,當著婉清的面就敢如此直接的挑恤,眼裡真沒當婉清是一回事。
  
  這種話,就算要說,也該背避些才是,如此一來,寧華若是放過了她,不正彰顯了她自己想要搶奪世子之位的**了麼?
  
  婉清淡淡地看著寧華。
  
  寧華果然臉色更黑了些,但香蓮的話還是觸中了她的心事,她
  
  佯裝更怒:「好你個不死知活的狐媚子,本夫人好好的兒子都被你們給勾引壞了,來人啊,將她拖下去,關在本夫人的後院裡,好生看管,再不許六爺見她。」
  
  這話等於是饒過了香蓮一命了,寧華果然司馬召之心,掩都不掩住了。
  
  這個時代最講究正統,就算上官子墨已經大婚,有了正室,通房和小妾也不能先正室有子的,除非正室已經過門一年而未孕,不然,妾室與爺門同房之後都是要喝絕子湯的。
  
  婉清聽得笑了起來,一個未成婚的侯府嫡子,未娶正妻就先有了子嗣,這種事情傳出去,還哪個高門貴戶願意嫁女兒給上官子墨?
  
  「呀,香蓮原來都有了六弟的子嗣麼?母親,那您可得小心些,莫要再打罵於她了,這個月份的胎兒可最不穩呢,保不齊就流了。」婉清一派幸災樂禍的樣子,她太想看到老太君和靖寧侯得知香蓮有孕後的臉色是什麼樣了。
  
  寧華聽了這話氣得倒仰,狠狠地瞪了婉清一眼,揮手讓婆子們架起香蓮走,香蓮卻拚命地哭鬧了起來:「夫人,夫人,求您讓奴婢再看六爺一面吧,六爺還不知道奴婢有了他的骨肉……」
  
  寧華聽了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香蓮臉一偏,嘴角便浸出血跡來:「果然有什麼樣下賤的主子,就有什麼樣不要臉的奴才,真拿你自己當個阿物了呢,來人,把她嘴堵了,拖走。」
  
  香蓮可是婉清的陪嫁丫頭,寧華這話分明就是在罵婉清不要臉,婉清聽了順著寧華的話道:「果然跟著下賤的人就會變得下賤,香蓮啊,雖然你早就攀了高枝不肯跟我,但本少奶奶調教了你一場,你如今忘本攀了高枝,但也不要學得連做人的本份也忘記了,奴才就是奴才,不要肖想不該你的東西。」
  
  婉清針鋒相對,字字如刀,明眼人一聽就知道她是在罵寧華肖想世子之位。
  
  寧華聽得差一點吐血,卻又不知如何反駁,一轉身,正要沖走時,就見上官子墨聞迅正急急的趕來,遠遠的就喚道:「香蓮,香蓮,你還好吧。」
  
  那聲音溫和又關切,香蓮聽得大喜,忙掙扎著就要向上官子墨衝去。
  
  寧華見了忙人讓攔著上官子墨,上官子墨卻是抬腳踹開攔他的婆子,衝破重重阻礙,一把扯掉香蓮嘴裡的布,將她抱在懷裡,香蓮頓時伏在他肩頭,哭得淒婉無比:「六爺,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還好,你來了,奴婢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你說什麼傻話,爺怎麼捨得讓你死……香蓮,莫怕,爺這就帶你回去。」
  
  一對小情人卿卿我我,完全當一旁的寧華不存在,上官子怡氣得上前去拉上官子墨:「哥哥,你這樣成何體統啊,不過是個賤婢罷了,快莫惹娘生氣了。」
  
  上官子墨一把甩開上官子怡,繼續攬著香蓮道:「香蓮,你莫怕,就算你犯了再大的錯,爺也會護著你的。」
  
  「六爺,奴婢若不是……若不是捨不得爺的骨肉,奴婢早就一根繩子結果了自己……」香蓮深情凝望著上官子墨,顫聲道。
  
  上官子墨聽得震住,一時沒反應過來,稍推開香蓮道:「你……你說什麼?什麼爺的骨肉?」
  
  香蓮嬌羞地再次撲進他懷裡:「六爺,就是香蓮懷了你的骨血啊!」
  
  上官子墨聽了猛地將她一推,驚嚇著站了起來,指著她道:「怎麼……怎麼可能……不是讓你喝絕子湯了麼?」
  
  香蓮聽得大驚,本以為心上人知道她懷了孩子,會更加憐惜,卻不想上官子墨的反應竟是如此,一時又悲又氣,委屈道:「六爺,你不想要這孩子麼?
  
  上官子墨瞪她一眼道:「你好大的膽子,好深的心機啊,爺還以為你對爺是真心實意的呢,原來,你是特意來勾引爺,害爺的麼?「邊說還邊拿眼瞪婉清。
  
  婉清聽了道:「六弟,你說話可得憑良心,這個丫頭我可早就當著母親的面說要打死她的,是你千般不捨,拚命要護著她的,如今又怪得誰來?」
  
  上官子墨對婉清一拱手道:「嫂嫂說得是,是我無狀了,我並沒那意思,只是恨這丫頭太過有心機,連弟弟也被她玩弄於股掌了。」
  
  婉清見上官子墨如此,不由對這個男人心機和無情更加感到心寒,香蓮就算身份上不得檯面,她肚子裡的孩子卻是他的血脈啊,聽到有了孩子,他半點也不高興,就怕影響了他的名聲,還認為有人陷害他。
  
  且,他明明就恨自己,偏還能沉得住氣,並不與自己鬧翻,就這一點來說,他的心機可比寧華和上官子怡深沉多了。
  
  婉清聽了似笑非笑道:「我就覺得六弟不是那沒見識,不講道理的人,不會有那種齷齪心思,哎,相公這會子怕是回屋了,母親,您也別為個奴才著急上火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呢,兒媳看六弟心裡明白得很,這事就交給六弟自己處置吧。」
  
  上官子墨也道:「娘,您就聽嫂嫂的,讓兒子帶了香蓮回去,兒子定然不會給您臉上抹黑,會妥當地處置這個丫頭的。」
  
  寧華聽得目光一寒道:「不行,墨兒,秋闈在即,娘不能再讓這些雜事擾了你的心神,從今兒開始,你給為娘好生讀書,你院子裡的事情,娘會派個精幹的人去管著,這個丫頭,娘會處理的。」
  
  說完,瞪了眼一旁的婆子道:「還不把這賤人拖走?」
  
  香蓮聽得大哭,緊揪著上官子墨的衣襟道:「六爺,六爺,您不要奴婢了麼?六爺,您不是說,您會護著奴婢的麼?」
  
  上官子墨柔聲道:「香兒莫怕,乖乖喝了落子湯,等你身子養好了,爺就接你回來。」
  
  說罷,抽出自己的衣襟,轉身離去。
  
  寧華要處理香蓮,自然是不願意婉清跟著她的,便找了個理由,打發了婉清。
  
  婉清樂得自在,帶著墜兒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晚間,婉清便使了墜兒去寧華院裡探查情況,墜兒抓了一大把乾果和幾吊大錢,笑吟吟就去了。
  
  沒多時就回來咬婉清的耳朵:「少奶奶,郡主果然沒有打殺了香蓮,而是把她關在後院的一個偏房裡,讓菜嬤嬤看著,只是那屋子守得嚴實,連灑掃的畫兒幾個也不准靠近呢。」
  
  婉清就拿了幾塊碎銀子賞她:「那你再去壽安堂那邊打聽打聽,看老太太那裡得了風聲沒?」
  
  墜兒歡喜著出去了,方媽媽過來道:「少奶奶,爺回來了。」
  
  婉清聽了懶懶地說道,」來了就來了唄。「說著,一歪身,拿了本書靠在床頭看,根本就沒有一點要出去迎的意思。
  
  方媽媽就皺了眉道:「奶奶是在和爺堵氣麼?」
  
  婉清沒有說話,只是翻著書看。
  
  方媽媽又道:「如今那位郁小姐已經得了老太君和侯爺的眼,在府裡儼然像個主子似的,她又是那樣的身份,與爺怕是早有情分了,少奶奶這個時候就更加應該對爺上心些才是……」
  
  婉清聽了眉頭一皺道:「他的心裡若是有了別人,我最多不要了他了就是。「」奶奶快別再說這樣的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了可不得了。「方媽媽嚇得就要去捂婉清的嘴,婉清抓住她的手噗呲一笑道:「媽媽,夜深了,您早些去歇著吧,我再看會書就安置了。」
  
  說著,就把方媽媽往門外推。
  
  方媽媽無奈地歎了口氣,依言走了。
  
  上官夜離進來時,就看見婉清正在燈下看書,昏暗的燈光灑在她秀美白晰的臉龐上,流洩出一股朦朧淡雅的美來,神情安寧而靜謐,腦中的紛雜煩悶在看見她的一瞬,如同注入了一股清泉,沖刷得乾乾淨淨。」娘子。」
  
  上官夜離大步上前,輕輕擁住婉清,婉清身子撇過一邊去,並不看他。
  
  上官夜離怔住,伸指去抬婉清的下巴,婉清一巴掌打落他的手,冷聲道:「去跟你師姐膩歪去,別在這裡擾我。」
  
  上官夜離聽得一笑,手指彈了下婉清的額頭道:「小狐狸,你明明就知道我的用意是什麼?」
  
  婉清聽了仍拚命板著臉道:「我哪裡知道你有什麼意思啊,我只知道,人家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兒,又是你的青梅竹馬,你們感情深厚著呢。」
  
  上官夜離聽了就將她往床上一壓,一下就捉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長舌長軀直入,吸住了她調皮的小舌,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的吻,細緻又溫柔,又帶著一股子霸道和懲罰的味道,時而輕,時而重,婉清頓時就在他懷裡軟了身子,情動不已,早忘了要生氣,張開手就環纏住了他修長的脖子,讓自己的身子與他更貼近一些。
  
  上官夜離心中好笑,這個口是心非的小狐狸呀……
  
  一把將她擁得很緊了,大手也不老實了起來,小心的攀到她身上的敏一感處,輕揉慢捻,手法雖是生疏,卻有了些花招,懂得如何取悅婉清了。
  
  婉清被他揉得渾身柔若無骨,將身子全都打開,想要全部的接納他,可誰知,這傢伙今天的耐心極好,一隻手動作不已,另一隻手卻不知在摸索著什麼,婉清久等不見他有實際行動,不由幽怨的張開眼,卻見身上之人正歪了頭在看著什麼,她不由詫異,轉頭也想去看,上官夜離的手一收,似是慌張的在藏著什麼東西,婉清好生好奇,正要問時,他的另一番攻勢又上來了,頓時就把剛才的事情忘到了九宵雲外……
  
  燈光朦朧,照著一室春色旖旎繾綣,婉清像只饜足的貓一樣倦在上官夜離的懷裡,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心中踏實而又安寧。
  
  聽到身邊人安靜而綿長的呼吸聲,知道這傢伙是累極了,他今天竟然變著花式把她整得只有招架之力,現在她的腰還像要斷了似的,想著他突然進步了的某種技藝,婉清很是好奇,偷偷翻了個身,悄悄將手伸到他枕頭下去,很快就摸到一個小本子來。
  
  婉清怕驚醒了上官夜離,將身子拱了拱,把自己的整個背都拱進了他的懷裡,這才悄悄打開那冊子來,一看,頓時愣住,忍不住就咯呼笑出聲來。
  
  這樣一個連看春宮圖都羞郝得不得了的人,純情得如何一張潔淨的白紙,怎麼可能會花心?
  
  上官夜離慵懶地微睜眼,長臂一伸將她摟緊了一些,咕噥道:「娘子,睡吧……「說了一半,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又睜大了眼睛,猛然支起身子,待看到婉清手裡的小冊子時,一張俊臉頓時憋了個紫脹,伸手就去奪那冊子。
  
  婉清笑得肚子都抽痛了,將那小冊子一收道:「相公,我說你怎麼……「」不許笑!「上官夜離凶神惡煞地說道,又伸手去搶,婉清將冊子藏在懷裡,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上官夜離更窘了,星眸一瞇道:「娘子看來體力還蠻不錯嘛,來,我們再大戰一回合。」
  
  婉清立馬投降,把冊子懷給他道:「相公,這種東西應該我們兩個一起揣摩學習的嘛,你怎麼能一人獨食呢?」
  
  上官夜離快速將那冊子收起,板著臉道:「這是男人看的東西,不許你碰。「」切,夫妻共同進步不好麼?相公,來,我們共同進步。「婉清又要去搶。」不行,不許你看別的男人。「上官夜離怒目瞪著婉清,板著臉喝道。」那不過是畫嘛,又不是真人,何況你不也看了別的女人麼?「婉清不屑的嘟囔,這男人的醋還吃得真奇怪。」不許看就是不許看,娘子,你再囉嗦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作勢又往婉清身上爬,婉清真的嚇到了,老實地回道:「不看就不看嘛,真小氣。」
  
  兩人鬧了一陣,婉清終於捱不住睢睡意,迷迷糊糊的鑽進上官夜離的懷裡睡了,朦朦朧朧就聽見上官夜離在耳邊說道:「娘子,師姐的事情你莫擔心,這輩子,我除了你,再不會有第二個女人。」
  
  昨夜某人太過激情,導致的結果就是,婉清早上怎麼也不想起來,腰肢酸得快要斷了,賴在床上摟著上官夜離的腰,也不許他起來,上官夜離抱著她又是好頓一早餐吻,邪笑道:「昨晚還沒把娘子餵飽麼?要不要再來一次?」
  
  婉清一嘟嘴道:「切,自己還是只菜鳥呢。要不然,怎麼會……」
  
  上官夜離一聽臉就黑了,作勢就去呵她的腰,婉清笑得在床上打滾,求饒道:「相公,相公,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取笑你了。」
  
  他為了取悅她,竟然偷看春宮圖,看他又窘又羞,偏還非要在她面前逞強的大男孩模樣,婉清的心就暖暖的,勾下他的脖子,在他紫脹的臉上輕吻道:「相公,你其實不用看春宮圖的,你只要輕碰我一下,我就會很開心,很開心。」
  
  某個正彆扭著的男人聽得心花怒放,仍是板著臉,只是聲音柔得像一陣輕風:「嗯,我先起了。」
  
  說著,便起了身穿衣,婉清也強撐著要起來,上官夜離將她往床上一按道:「不是說累了麼?今兒就不去請安了,我會給你支應的。」
  
  婉清心裡卻惦記著香蓮的事,還是起來了。
  
  外頭碧草聽到動靜就進來服侍婉清梳洗,而隨同她一起進來的郝然竟是受了傷的紫綾。
  
  婉清看得怔了怔,不是讓她休息三日養傷麼?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敬業了?
  
  紫綾低眉順眼的拿了盆去耳房打水,走路的姿勢因為傷勢的緣故而微跛,端著一盆水從耳房門口到洗臉架前走了好半晌,等到了上官夜離的面前時,突然身子一歪,一盆水就全灑在了地上,濺了不少在上官夜離的下擺處,她嬌呼一聲,拿了帕子就去給上官夜離擦,邊擦邊驚慌失措地道:「少奶奶,對不起,是奴婢沒用,您饒了奴婢吧。」
  
  上官夜離眉頭一皺道:「你胡說些什麼,少奶奶何時要罰你了。還不快快起來。」
  
  紫綾抬起美麗的眸子幽怨地看著上官夜離道:「是,奴婢……奴婢只是……身上有傷……」
  
  是想用這法子告狀吧……
  
  隨知她的話還沒說完,上官夜離已經不耐地轉過身去,對碧草道:「給爺把奶奶新做的那件藏青袍子拿來。」
  
  說著,人已經走到一邊去,自顧自的脫起外套來。
  
  紫綾聲情並茂的表演只進行到了一半,觀眾就已經退席,她僵在地上半晌,才很不甘心地爬了起來,怔在房中,一雙水霧迷濛的美眸幽幽地看著上官夜離,一副欲訴還休,又隱忍嬌弱的樣子。
  
  上官夜離一抬眸,看她還呆在屋裡,冷聲道:「杵在那做甚?還不出去!」
  
  紫綾再也忍不住,一捂嘴,垂頭就跑了出去。
  
  婉清拚命板著臉,不讓自己發笑,但心裡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紫綾以前是有些小心思,但還算規行矩步,小心翼翼,並不像現在這般做得露骨和急切,如今看她那睛神,倒像是上官夜離始亂終棄,辜負了她似的,不過,這種事情沒收有證據,只是猜測,她可不想說出來影響了夫妻感情,府裡頭可還住著一位虎視眈眈的師姐呢。
  
  婉清進老太君屋裡時,正聽見老太君在訓斥寧華,忙頓了腳,在穿堂處站著。」……墨哥兒還沒有成親,似那等煙視媚行的女子就該打殺了,若真讓她生出個兒子來,誰也敢把女兒許給墨哥兒?你莫要眼皮子淺,想那些有的沒的,別到時候反而還害了墨哥兒的前程。」
  
  婉清聽得心一寒,果然這個時代的老太太眼裡只有家族的聲譽,把人命視同草芥,香蓮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說也是上官家的血脈,是老太君的重孫啊……
  
  寧華道:「老太君放心,兒媳只怕墨哥兒心裡受不住,所以就先關她一晚,今兒早上就給她喝了落子湯了,不會讓她給墨哥兒身上抹黑的。」
  
  老太君聽了這才點了頭道:「你能想明白最好,墨哥兒那屋裡也該換換人了,都是些狐媚子,不是我要說你,你總是慣著他,任他胡來,書也不好生讀,成日介就跟丫頭們廝混,這一次若要再考起,仔細侯爺打他板子。」
  
  寧華又恭敬地應下了。
  
  婉清聽那對婆媳說得也差不多了,才揚了聲道:「咦,今兒是我來得最早麼,怎麼沒見著幾位嫂嫂呢?」
  
  話章未落,就見三少奶奶從外頭進來,笑道:「誰說我晚了來著。看我不擰她的嘴。」
  
  婉清見三少奶奶滿面春風,臉上一點不豫之色也沒有,不由怔住,昨兒個可是新人進府的日子,難道三少奶奶的心胸真寬闊到了這種地步?
  
  一時又瞧見三少奶奶身後還跟著一個嬌柔清麗的女子,梳著婦人的髮式,行止有度,端莊溫婉,一看就是個有教養的,比起三爺屋裡的落雨和流煙來,那氣度上就不知強了多少倍,與這樣的人站在一起,三少奶奶便是不開心,也不會放在臉上吧。」這是小嫂麼?「婉清見那女子向自己看來,但笑了笑道。
  
  三少奶奶臉色微僵,隨即笑道:「正是容妹妹,我帶她來給老太君磕頭呢。」
  
  那容氏聽了忙前給婉清行禮,婉清便讓碧草賞了她一個荷包,容氏就回了兩雙自己做的鞋子給婉清。
  
  還真是個禮數周全的,婉清不由在心裡替三少奶奶擔心起來,越是恭敬小心的小三,但越發的難以對付,但願這個容氏真如表現的這樣,認得清自己的身份,不會太鬧妖娥子就好。
  
  這時,就見二少奶奶也從後面進來了,一見容氏,便冷著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難得有了笑容:「喲,三弟妹的命可真好,我瞧著這位妹妹可是個賢惠通達的人呢,你以後可就有個好幫手了,有了她在,三爺定是會收心,再也不會成日介往外頭跑了。」
  
  三少奶奶聽了就氣得臉色發黑,冷笑道:「可不是麼?二嫂若是羨慕,不如讓二嬸也給二哥尋這樣一位好親事,也找個人來好生服侍二嫂你。」
  
  二少奶奶聽了得意地說道:「我也是想呢,不過,你也知道你二哥那個人,他那性子最似侯爺了,便是我想為他張羅,他也是不肯的,沒得還要罵我一場呢。再說了,我早就有了皓哥兒,你二哥可疼著他呢,才不想弄個庶子庶女來給皓哥兒鬧心。」
  
  這可是紅果果的炫耀啊,三少奶奶果然氣了個倒仰,看二少奶奶的眼神就如利劍一般,恨不能連劃幾刀,把那張可惡的臉劃個稀巴爛才好。
  
  婉清就見容氏一直低眉順眼的站著,並沒有因二少奶奶的幾句打趣而臉紅,三少奶奶與二少奶奶兩個鬥嘴時,她也只低頭聽著,一點不忿也沒有。
  
  大少奶奶李氏忙過打圓場:「二弟妹,老太君還等著容妹妹進去磕頭呢,咱們在外頭攔久了可不好。」
  
  三少奶奶聽了就冷哼一聲,一甩袖,先進了屋,容氏低頭小意跟進。
  
  婉清與二少奶奶幾個就魚貫而入,容氏很乖巧的給老太君和寧華,大太太幾個都見了禮,幾個長輩都賞了她一些東西,她倒一事同仁,每個人都是回的兩雙親手做的鞋子,這讓大太太心裡很是舒服,以往寧華身份高,凡小輩們送禮,同樣是府裡的太太,寧華的那份就是要貴重一些,尤其是三少奶奶進門時,給她的禮比寧華的竟然少了一半……
  
  正經的兒媳還不如這個妾室乖巧懂事,大太太看容氏的眼神就更加柔和了。
  
  見過禮後,大家就坐著喝茶吃點心,容氏就站在三少奶奶身邊恭敬地侍候著,讓三少奶奶那怒火中燒的心總算平靜了一些,就算再看她刺眼,也不好對她發作什麼了。
  
  一時老太太跟前的雪睛又端了幾疊糕點來,遠遠的香氣撲鼻,婉清不由瞪大了眼睛看著雪睛,老太君就笑道:「瞧清丫頭那饞樣兒,像八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這是太后娘娘賞的新試點心,你們幾個也嘗嘗鮮吧。」
  
  婉清聽了一本正經道:「這可不能怪我饞啊,是宮裡來的好東西呢,孫媳自然是沒見過的,當然想吃啊。」
  
  老太君聽得哈哈大笑,讓雪睛在幾人身邊的小几子上都放了一小盤。
  
  二少奶奶比婉清更饞,碟子還在雪睛的手上,她就用手拈了一塊放進嘴裡,吃得眼睛都瞇了,大誇道:「嗯,真好吃。「手又伸進了碟子,誰知,東西還沒吞進去,就突然變了臉,摀住口就往耳房裡跑,她身邊跟著的丫頭就道:「奶奶您慢著點,您可是才有的身子呢,可經不得這麼跑。」
  
  老太君聽得大喜,高興的問道:「怎麼?靜丫頭有喜了嗎?」
  
  看向大太太和寧華,她們兩個也是一臉的愕然。
  
  忙讓房媽媽去耳房裡看,房媽媽扶了二少奶奶出來,笑著向老太君行禮道:「恭老太君,您又要得金孫了。」
  
  老太君聽得老懷大慰,忙對二少奶奶道:「靜丫頭,你小心著些,懷了身子還來請什麼安哪,以後你的晨昏定醒就免了,月份還淺吧,可要好生保養著,不能有閃失。」
  
  二少奶奶得意的掃了婉清和三少奶奶還有大少奶奶一眼,嬌羞地對老太君道:「孫兒媳這不是才查出來麼?原想等月份再大一些,給老太君您一個驚喜呢,沒想到就被您給瞧出來了,兒媳身子好得很,不用太在意的,兒媳不皓哥兒時,也不是平平安安的麼?」
  
  老太君聽了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不可以太大意了,咱們府裡頭人丁單薄,清丫頭是才進門沒多久的,我也沒指望她現在就懷上,老三家的嘛……如今有了容氏,應該會有好信兒吧,靜丫頭你是最爭氣的,這一次,可一定要給府裡頭再添給男孫。」
  
  二少奶奶臉上越發的容光煥發,含羞帶嗔道:「看老祖宗說的,孫媳這不是才懷上的麼?哪裡就知道是男是女呢?」
  
  二少奶奶以往冷清慣了,突然嬌聲說話就顯得很突兀,婉清倒還沒什麼,她嫌自己的年紀小,才不想懷孕呢,身子都沒長齊全了,這個時候懷孕,不是拿命去拼麼?她傻啊!
  
  三少奶奶則不同了,老太君的話意太明顯了,根本就沒把她作希望,當著她的面就只盼著容氏懷孕,再加上二少奶奶故意撒嬌顯擺,她就更有些坐不住,一張俏臉冷得凍人。
  
  寧華看了婉清兩眼,冷笑道:「清丫頭倒也是很努力呢,不過,你也得注意著些離兒的身子,別使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去勾引離兒,他可經不得你那般不要命的折騰。」
  
  這話說得又嚴厲又無理,還很突然,一時整個屋裡都安靜了下來,老太君的臉就沉了下來,凌厲地看著寧華。
  
  婉清沒想到寧華會突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發難,而且一點徵兆也沒有,不由委屈地紅了眼,哽聲道:「雖說母親您教訓兒媳,兒媳就應該老實聽著才是,可是,您這話兒可是要壞了兒媳的名聲啊,兒媳實在是……」
  
  大太太也道:「二弟妹,雖說咱們做婆婆的管教兒媳是不錯,可你這話也說得太過了些,年輕人新婚燕耳的,會貪歡也是有的,哪裡就到了你說的這個地步,我瞧著清丫頭就是個穩重懂事的。」
  
  寧華聽了就道:「大嫂說得好沒道理,我是那不知輕重的人麼?若不是她真犯了錯,我這個做繼母的又何必來討這個嫌。「說著,就從袖袋裡取出一個物什往大太太懷裡一塞道:「你也瞧瞧這什麼東西,咱們府裡是什麼樣的人家,怎麼能容得這樣的髒物?若是讓沒成親的幾個哥兒姐兒瞧見了,可怎生得了啊。」
  
  大太太拿起那東西打開一看,頓時老臉脹紅,隨手就扔回了寧華的懷裡,臉色也很不好看,對婉清道:「清丫頭……這不會真是你的吧。」
  
  老太君這時已經使了眼色給房媽媽,房媽媽從寧華手裡接過那冊子,打開看了一眼,也忙還了回去,對老太君點了點頭,老太君頓時沉了臉,問寧華道:「你這東西是從何而來,又怎麼到了你手裡的?」
  
  寧華淡定的說道:「今兒清丫頭屋裡的人拿來給我瞧時,我也不信呢,不過,我又使了人去清遠居問了好些人,都說清丫頭早上賴在床上就不肯起來,說是腰酸背痛得緊呢,可憐離兒一大早出去練功了,也不知道他的身子怎麼樣了,這很快又要到發病的日期,他要是槓不住,那可怎麼辦?」
  
  說到後頭,寧華還拿了帕子拭著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聲音哽咽。
  
  婉清在看到那冊子的一瞬,如遭雷擊,她記得上官夜離明明就收藏得很好的,怎麼會到了寧華的手裡?是紫綾嗎?不對,她一大早就被上官夜離給轟走了……
  
  這個人,一定是對自己屋裡非常熟悉的,肯定是貼身的幾個人,碧草自是不會的,金菊雖然也熟悉,但她進屋裡機會並不多,紫絹今兒是輪休,根本就沒在院子裡……那會是誰?」清丫頭,你怎麼解釋?「老太君的聲音很低沉,婉清知道她素來很疼上官夜離,這種東西其實在各家的內室裡也算不得什麼,哪個新婚夫妻成親後,不收藏一兩本的增添情趣,只是寧華如此大張旗鼓的拿到檯面上來說,又事關上官夜離的身體健康,老太君當然要仔細查問了。
  
  婉清還是老法子,來個抵死不認,有本事寧華就把她屋裡的人給供出來。
  
  她一臉無辜驚詫地問道:「老祖宗,您說什麼呢?母親拿的那東西是什麼?」
  
  寧華一聽她又想像上次打她時狡辯,不由將手中的冊子一揚,那折疊起來的紙張就在她手中展了開來,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幾個就都好奇地看了過去,一見那畫面,忙都摀住了眼睛,二少奶奶就道:「二嬸子,快些收起吧,醜死了,可別污了我肚裡的孩子。」
  
  婉清聽了也是尖聲叫道:「呀,母親您一把年紀了怎麼還拿這種東西看啊,侯父可是個端房嚴正的人呢。」
  
  寧華聽了差點氣死,將那冊子往婉清臉上一砸道:「放你的狗屁,這東西是你屋裡來的,你敢污辱本郡主?」
  
  拿郡主的架子壓人我就怕你了麼?
  
  婉清將那冊子一收,走到老太君面前道:「老太君,清兒自小熟讀詩書,雖算不得什麼才女,但禮義廉恥還是知道的,母親一再的想著法子來為難清兒,若是別的事情清兒也就忍了,可是這種事情可是關係到清兒的聲譽,今兒若不說出個一二三四來,清兒就直接撞死在這廳裡,以死保全名節。」
  
  老太君聽得動容,她原本就不是很相信寧華的話,見婉清如此決絕果敢,便道:「寧華,這冊子真是清丫頭屋裡的?你是怎麼得來的?是哪個給你的,你且把那人交出來,我要親自問一問。」
  
  寧華頓時僵住,她自是不願意交出那個人來的,難得有根眼線埋在上官夜離的屋裡,現在就交出來,實在太不划算了,但老太君的眼神咄咄逼人,似乎她若不交出來,就要將她就地正法似的,她不由火起,她進得這個靖寧侯府門來,一直就伏低做小,以前就活在那個女人的陰影下,又一直小意地討好著老太君,可任她做得如何賢惠,事事如何周全,還是得不了老太君的心……」老太君,兒媳是不會交出這個人來的,您捫心自問,這些年來,你對兒媳是否公正對待過,兒媳好歹也是一府的主母,也是有兒有女的人,兒媳說的話就這麼不招您相信?您非要在一干子小輩面前下兒媳的面子?兒媳可以指天發誓,若這東西是兒媳栽髒陷害清丫頭的,讓兒媳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老太君第一次見到寧華在她面前如此強悍,頓時臉上就有些下不來台,不過,畢竟大家都是信神的,這種賭咒都能說得出來,她也有些相信寧華的話了。
  
  一旁的大太太忙去勸寧華:「二弟妹今兒怎麼犯擰了,老太君可受不得你發這樣的毒誓,你的人品,誰還不信麼?」
  
  老太君微瞇了眼看著寧華,這個兒媳平日可沒今天這麼有膽氣,看來,是有人給了她一些膽子的。」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平日裡也忠厚,是個容易信人的性子,辦事又衝動,怕你被些個下賤的小人給唬弄了,再說了,就算這東西是清丫頭屋裡出來的,也保不齊清丫頭自個都不知道,是離兒那傻小子藏著的呢。
  
  少年郎嘛,又正是新婚,自然是貪歡了,離兒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這麼些年,除了清丫頭,又拿正眼瞧過誰來?若不是他自己想看這種東西,誰又敢拿去污他的眼?
  
  這麼著吧,今兒這事就到這裡,清丫頭也不要尋死覓活,寧華你也不要責罵清丫頭,等離兒回來,我自去問個清楚,以他的性子,若真有那作死的,想挑撥得你們婆媳不和的,只怕當時就會打死。」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一番話就把寧華和婉清說得沒了脾氣,寧華雖然還是不甘,但老太君明顯就是護著婉清的,而且,又說得非常在理,她也沒話來反駁。
  
  不過,她原本就沒打算老太君會處置婉清,她拿著春宮圖故意當著幾個妯娌和侄兒媳的面抖事,為的就是讓大家都知道。
  
  這府裡誰又真心見得誰好?上官夜離以個破敗的身子繼承著世子之位,不甘心的又豈止是墨兒和自己?
  
  就算這事自己是冤枉了那賤蹄子又如何,明兒這消息就會傳出去,這口口相傳的事情,一般只會越傳越糟糕的……
  
  婉清原本就知道這冊子是上官夜離的,更不會反對老太君的話,只是她也明白,寧華的真正目不是要懲罰自己,不過就是想搞臭自己罷了。
  
  果然從老太君屋裡出來時,二少奶奶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避瘟疫一樣,而三少奶奶原本也與她好的,如今也是笑得很敷衍,只有容氏仍是對她恭敬,大少奶奶李氏拍了拍她的肩,歎了口氣走了。
  
  婉清從壽安堂一出來,就對碧草道:「你讓墜兒去郁小姐那透個風,就是世子爺一個人正在湖面寂寞發呆。」
  
  碧草擔憂地看著她道:「少奶奶你……沒事吧。」
  
  婉清拍了拍她的肩道:「無事,你且去就是了。」
  
  碧草依言去了,婉清就一個人走到湖邊,找了塊避靜的草地席地而坐。
  
  果然不久,郁心悠就真的來了,在湖邊尋了好一個圈也沒找到上官夜離,正失望地站著,婉清不急不慢的從暗處轉了出來,也裝作找人的模樣。
  
  郁心悠看得一怔,向她點點頭正要離去,婉清哽聲喚道:「郁師姐,你能陪我說說話麼?」
  
  郁心悠停住腳莫明地看她,這才發現,婉清眼圈兒紅紅的,像才哭過。」你怎麼了?「郁心悠的聲音有些硬,聽得出不太會勸人。」我就是心情煩悶,早上與相公鬧得不太愉快……「婉清拿帕子試淚,強笑道:「好像有沙迷了眼呢。」
  
  郁心悠果然來了興致:「是夜離欺負了你麼?他那性子就是古怪,你習慣了就好。「」也不是,我只是很擔心相公的身子,眼看著他發病的日子就要到了……我嫁進來原是沖喜的……府裡的人雖是背著我,可說的人多了,總要傳一兩句到我耳朵裡,相公他……他得的可是……太醫說,他活不了多久的……「婉清神情淒苦,楚楚可憐,又只撿緊要的說,關鍵的話便是省著的,但卻足以讓人產生聯想了。
  
  果然郁心悠聽得大震,一張美艷絕倫的俏臉剎時蒼白,衝口就道:「他的武功如此高深……不可能,不可能的,他還學了我爹爹的內功心法……」
  
  婉清見好就收:「是啊,我也不信呢,可到底還是怕的,相公他可是我的天啊……「說到此處,又頓了頓,問道:「我才聽人說相公一個人在這裡,便想過來請他回去喝藥的,郁師姐,你可瞧見他了?」
  
  郁心悠道:「沒……沒有,我只是來湖邊逛逛的……」
  
  婉清道:「那你先逛著吧,我回去了再把藥熱一熱去。」
  
  說著就轉身往園子裡走,還喃喃自語道:「難道相公這會子是在前院的古墨齋麼?他平日裡一與我吵架,就去古墨齋一個人喝悶酒的。」
  
  等婉清走遠,郁心悠一個縱身,就往前院而去。
  
  郁心悠沿途問了個僕人,打聽到了古墨齋的位置,但悄悄的潛到古墨齋,古墨齋外有兩個書僮樣的人守著,郁心悠躲在暗處,撿了兩顆石子,手一揚,便擊中了那兩個書僮的穴道。
  
  一個閃身便進了穿堂的門,就聽見屋裡有哀傷的琴聲傳來,那琴音帶著絲絲的心痛,像是彈撥關人的心弦,讓聽著的人忍不住也跟著哀傷。
  
  郁心悠不由有些心痛起來,難道只和他娘子吵兩句,就讓他如此哀傷麼?那個女人也太不懂得珍惜阿離了……
  
  不過,也許是他的身體真的很不好呢?
  
  一時,她再也忍不住,抬手掀開書房的門簾子。
  
  抬眼一看,頓時怔住,屋裡的人竟然是靖寧侯,只見他一身白長錦袍,玉冠束髮,席地而坐到一張小榻上,神情憂鬱而性感,儒雅俊美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哀傷,這樣的靖寧侯比前次見時沉鬱而內斂,眉宇間添了層滄桑感,卻……是更具成熟優雅的魅力!
  
  靖寧侯被人打斷,不豫地抬起頭來,一見是她,眼神頓時有些迷茫,不自禁地站起身來向她走來,聲音低沉如大提琴般沉蘊厚實:「你來了?」
  
  郁心悠被他那雙極亮又極美的眸子深情凝視著,不覺心怦怦直跳起來,竟是傻傻地回了一句:「我來了!」
  
  靖寧侯微微一笑,走過來,很自然地牽著她的手往裡走,像是一顆流星劃過郁心悠的心房,她被這優雅無比的笑容眩得眼暈,傻傻的任靖寧侯牽著……
  
  婉清躲在假山後,看著轉郁心悠走完後才出來,唇角勾起一抹譏笑。
  
  墜兒突然跳了出來,嚇了婉清一跳,不由捏著她的鼻子就罵:「小蹄子,你敢嚇你家少奶奶?」
  
  墜兒狡黠一笑道:「少奶奶這招可真高明啊……」
  
  婉清就罵她:「小鬼頭,不許胡說。」
  
  誰讓寧華一直要沒事找事來著,既然她這麼閒,就弄個小三讓她忙乎忙乎吧,還是個身向武功的高手,以後她就坐在一旁看這兩個准小三小四怎麼鬥法好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6:56:28

  第七十一章;一鼓驚人
  
  回到屋裡,婉清悠閒地繼續看醫書,墜兒是個八卦的,把她送回屋院裡後,轉身就往外溜,婉清也知道她是忍不住了,想去看看郁心悠究竟有沒有與侯府來點那啥啥啥。
  
  婉清樂得在屋裡等消息,一會子韓嬤嬤送了碗燕窩來,默默地放在桌上,又退到一邊。
  
  婉清眉眼不抬地說道:「嬤嬤若是有事,就直說吧。」
  
  韓嬤嬤就清了清嗓子道:「回少奶奶的話,紫綾那丫頭病了,發寒症呢……」
  
  婉清道:「平日介別的丫頭病了嬤嬤都是怎麼辦的?」
  
  韓嬤嬤聽婉清一副詢問她的口氣,臉上就掛了笑:「回奶奶的話,都是請府裡的坐堂大夫瞧的。」
  
  婉清抬眸淡淡地看著韓嬤嬤道:「那以前嬤嬤是不是每次都得向世子爺稟報呢?」
  
  韓嬤嬤道:「回奶奶的話,倒是不用的,爺的身子不好,這些個事平日裡都是奴婢自個看著辦的,只是……紫綾畢竟是爺跟前的……如今奶奶是院裡的當家主母,自然是要先請奶奶的示下的。」
  
  話裡話外都透著股對婉清的恭敬和忠實,實際呢,其實就是覺得紫綾身份不同,應該給她請個更好的大夫吧。
  
  婉清裝傻:「這樣啊,那嬤嬤還是按著以往的慣例來好了,省得別人說我虧待了爺跟前的老人。」
  
  韓嬤嬤聽得怔住,笑了笑又道:「只是紫綾這會的病來得可凶險了,坐堂的周大夫又回家省親了,只留下一個弟子在,奴婢就怕……」
  
  婉清聽得眼眸一轉,「那嬤嬤就去請示夫人好了,你也知道,我才進府裡來沒多少日子呢,識得的人也不多,還真請不到什麼好大夫回來,可別耽誤了紫綾的病,嬤嬤這就去吧。」
  
  韓嬤嬤沒想到婉清這點子擔當也沒有,請外醫來,不過是拿了府裡的名貼出去就是,並不複雜,但……都說了是才嫁過來的,很多事情都不懂,自己又還能說什麼,只能依言去了寧華居。
  
  婉清看著韓嬤嬤的背影,抬腳就往裡屋走去。
  
  這一次不把內賊給揪出來,她怎能安心?以後她和上官夜離還別想有一點秘密了。
  
  碧草很知機的尾隨韓嬤嬤而去,婉清對著暗處打了個響指,一個身材高大的暗影閃了出來。
  
  這個暗衛是上官夜離派來保護婉清的,婉清一次也沒有見過,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暗處保護著她,如今她身邊得用的人還真是很少,豆芽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學成歸來,婉清一時真的很想念那個機靈古怪的小丫頭了。
  
  「這塊玉,你能幫我做一個一模一樣的來麼?」婉清從脖子上取下上官夜離送給她的那塊玉,遞給暗衛。
  
  上一次,她只是陰差陽錯的買到了一塊差不多的玉而已,而這一次,她想把假的做得真一些。
  
  暗衛接過玉珮,閃身離開了。
  
  沒多久,墜兒回來了,看屋裡只有金菊在,便問道:「金菊姐姐,少奶奶呢。」
  
  金菊笑著指了指屋裡,墜兒便一臉興奮的進去了。
  
  金菊看著墜兒亂沒規矩的蹦達進屋,眼裡便露出一絲羨慕來,她和麥冬兩個都是玉姨娘那會子買給婉清的,雖然跟著婉清的時日不長,但也很喜歡婉清這樣的主子,陪嫁過來時,金菊是滿懷憧憬的,從一個小小四品官府跳進了侯府,別說是少奶奶,就是她們這些個下人也覺得很榮耀,也更想在少奶發前表現立功了,少奶奶對她還算特別,至少比麥冬好吧,麥冬到現在還不能進主屋,就是院子裡管著奴僕的漿洗,雖說手下也有好幾個人,但倒底是做粗活,比不得在裡屋裡辦差來得輕鬆體面。
  
  金菊原是高興了好一陣子的,但很快就發現,比起墜兒和碧草來,自己在少奶奶心裡可真差了不止一點兩點了。
  
  墜兒掀了簾子進屋,一見婉清就笑得一臉的得意:「奶奶,奶奶,您這招可真行,奴婢聽古墨齋的小華子說,郁姑娘進去快半個時辰了也沒出來呢。」
  
  婉清臉上就露出笑容出來,又問起香蓮的情況。
  
  墜兒笑得更神秘了:「郡主娘娘跟老太君說已經讓香蓮喝了落子湯,可奴婢在寧華居外頭轉悠了幾個圈,聽到的可不是那意思,只是這會子寧華居的人口風都緊,幾個小的都被敲打了,不許出來亂跑亂說呢。」
  
  嫁清就想起昨兒二少奶奶臉上得意的笑,和寧華不屑又不甘的眼神,笑道:「六爺也該十六了吧,保不齊今年秋闈以後,就該說親了,你說六爺若是知道郡主留著香蓮肚裡的孩子,他會怎麼想?」
  
  墜兒一點就通:「奶奶是想把這消息遞到六爺那去?」
  
  婉清遲疑了一會子道:「那倒不用,香蓮那邊的事情暫且別管了,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吧,孩子可沒有錯。」
  
  婉清還是做不到心狠手辣,她很想挑得寧華母子交惡,可是……
  
  正說著話兒,碧草回來了,告訴婉清,韓嬤嬤果然在寧華的屋裡呆了足足兩刻鐘才出來,現在已經拿了侯府名貼去給紫綾請大夫去了。
  
  到了晚上,上官夜離很晚了還沒回府,只是讓平安帶了信來說,明日福王要宴請群臣,賢妃娘娘使了她身邊的李尚宮去幫著福王宴請各府的女客,讓婉清用心備些禮品過去。
  
  婉清皺了皺眉,她實在是不想參加什麼宴請,而且福王那幫張臉雖然很好看,但著實比上官夜離還麵攤,一點也不討喜,只是,聽說婉煙會嫁給福王,也不知道福王的正妃指的是哪家千金呢?婉煙明兒保不齊也去了,好久不見,婉清還是有些想念婉煙的。
  
  碧草難得主動地送平安出去,又拿了塊碎銀賞平安,平安高興的接了,訕笑道:「少奶奶每次都大方得緊呢。」
  
  碧草便一挑眉道:「是啊,少奶奶待人原就很實誠,你又是爺跟前得力的,自然對你又特別一些,只是……你也要對得起少奶奶的實誠才是呢。」
  
  平安應諾著,「那是,那是,我和永安幾個對爺忠心,爺又是最疼少奶奶的,我們自然也會跟著敬重少奶奶。」
  
  想了想,他又抬眸看了碧草兩眼道:「外頭風大,姑娘進去吧,我還要回康王府向爺覆命呢。」
  
  碧草聽著就笑了:還算你知機。
  
  會來就告訴婉清,讓她別擔心,爺是在康王府裡。
  
  婉清淡淡地應了聲,便起了身道:「跟我去看看郁小姐吧,天氣也熱了,瞧瞧她那屋裡可短了涼席什麼的。」
  
  碧草聽得好笑,垂頭跟著婉清出去了。
  
  郁心悠正坐在屋裡發呆,聽說婉清來了,臉一紅,對服侍的小丫頭道:「你且去回了六少奶奶,就是我今兒身子不太爽利……」
  
  「郁師姐,我是來告訴你的,相公今天去了康王府,今兒晚上怕是不會來了。」但郁心悠的話還沒說完,婉清就自顧自的進來了,她只好無奈的起身相迎。
  
  婉清一進去,就看見郁心悠秀眉微蹙,神情有些倦怠,便關切地說道:「師姐果真身子不適麼?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可別是創了風可不好了。」
  
  郁心悠無精打采的給婉清讓了坐,「無事的,我是練武之人,沒那麼容易病的,只是……」
  
  「哦,哦,也是啊,師姐是練武之人呢,體制定然要比我們這些四體不勤之人好多了,呀,師姐,我瞧著你面帶桃花……不會喜事將近吧,我前兒個還聽老太君說,師姐是相公救命恩人的女兒,咱們家裡可不能只好吃好用的待著就成了,說是要在京城裡人師姐尋一門好親呢。」婉親又不等郁心悠說完,拉拉雜雜的又說了一大通。
  
  郁心悠聽得一震,驚道:「你說什麼?老太君要給我說親?」
  
  婉清回得自然:「是啊,說師姐你相貌才情都是絕佳的,看著性子也是溫婉端莊,可不比一般的京城大家閨秀差呢。」
  
  郁心悠聽婉清一頓好誇,臉色卻沒有半點好轉,婉清又在她屋裡坐了好一歇,說了幾通廢話,見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這才告辭離開,人還沒出門,又自言自語的念叨,
  
  「明兒要和婆婆去福王府赴宴,府裡一大堆子事又沒人管了,唉,父侯太端方了,府裡頭連個姨娘也沒有,婆婆一出門,府裡頭就連個幫手都沒有了。」
  
  郁心悠聽了若有所思,美眸逐漸亮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婉清梳妝打扮好後,正要去給老太君請安,就聽墜兒道,郁小姐來了,婉清聽得詫異,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郁心悠來找她幹嘛。
  
  郁心悠背著個包袱進來了,一副要遠行的樣子,婉清不由怔住,忙拉住她道:「師姐這是要做什麼?沒住幾天呢,怎麼……」
  
  郁心悠神情有些郁色:「打擾好些天了,總這麼住著也不好,我……畢竟不是侯府的什麼人……」
  
  婉清聽出些門道來了,但並不能肯定,忙一再的挽留道:「……我是決計不肯你走的,不過,你這般堅持,我也不好辦了,不若你跟我去老太君那辭行吧,還有,父侯和婆婆都是長輩,我也得去請示請示。」
  
  郁心悠沒說什麼,跟著婉清一起往壽安堂去,走到一半時,婉清似是又想起了什麼,說道:「還是不好,我還是先帶你去婆婆那吧,保不齊婆婆就把你給留住了,也省得老太君知道你要走,心裡難過。」
  
  郁心悠臉色變了變,神情有些猶豫起來,婉清就趁熱打鐵道:「婆婆只是性子直爽一點,人還是不錯的,父侯這麼些年來,一直不有納小,就是因為敬重婆婆的緣故……保不齊就兩個一起見了,也省得師姐你還要到前院去向父侯辭行。」
  
  郁心悠聽了忙點了點頭。
  
  婉清便讓墜兒去了寧華居,她昨晚就打聽到了,靖寧侯今天並不上朝,而且,是歇在寧華屋裡。
  
  寧華聽說郁心悠來見時,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對小丫頭道:「你去跟郁小姐說,我這裡不用特意來請安,讓她直接去老太君屋裡就好了。」
  
  靖寧侯坐在一旁喝茶,面色平靜,並沒有說什麼。
  
  小丫頭出來回話,只請婉清進去,郁心悠的臉色就很不好看,婉清忙拍了拍她的手道:「婆婆也是心疼你,想你省些事呢,師姐且先等等,我去去就來。」
  
  婉清一看靖寧侯果然也在,便恭敬的請了安,才說明來意:「……兒媳原是去給老太君請安的,路上遇到郁小姐,背著包襖說要辭行,相公又不在家,兒媳不好擅自作主,就帶了她來給父親母親辭行。」
  
  寧華聽得一臉喜色,忙道:「你怎麼不留她多住幾天呢……哦,也許她家裡還有事吧,老在外頭也不太好……」
  
  寧華的話還沒說完,靖寧侯已經起了身向外面走去,寧華臉一黑,起了身跟了出去。
  
  「……為什麼突然說要走?」靖寧侯問郁心悠。
  
  「……也打擾多時了,畢竟只是個外人,總住在侯府怕人詬病,不明不白的……我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家……」郁心悠臉色有些憂鬱地說道。
  
  「……誰敢詬病你,是不是服侍的丫頭婆子們不盡心,給了你氣受了?」靖寧侯急了,伸出手,似是想要按住郁心悠的肩,又覺得於禮不合,生生忍住,眼神卻是憂急得很。
  
  「她們倒沒說過什麼,可是府裡頭總有一些閒言碎語的,多謝侯爺款待,心悠還是想離開。」郁心悠堅持道。
  
  「……不是說你父親已經過世了嗎?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又打算去哪裡?你若真走了,離兒心裡肯定會內疚……你如今打算到哪裡去……」
  
  「阿離有自己的事情和自己的家庭,心悠一直打擾著,著實不好,心悠原想著也許侯府能是個棲身之地,可是……終究不是心悠的家……我……也無處可去,四海飄泊罷了。」
  
  「我……」
  
  「侯爺,郁小姐說得也沒錯,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總客居在別人家裡,終歸是不好的……」寧華早聽得心中煩悶,截口道。
  
  「誰說她是客居了,心悠,你若……不覺得委屈,就……給我當個側室吧,我會用心待你的。」靖寧侯再也忍不住,一把捉住郁心悠手說道。
  
  婉清在一旁聽得總算舒了一口氣,她還真怕侯爺不肯說這句話呢。
  
  「侯爺,你說什麼?你要納她為妾?不行,我不同意。」寧華果然炸了毛,哭叫著對靖寧侯道。
  
  郁心悠一聽,黑著臉轉身就走。
  
  侯爺忙追了上去,攔住她道:「心悠,你別生氣,我才是這一府之主,這點子事情我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寧華氣得牙齒直癢癢,衝口就罵:「騷狐狸精,一來府裡就勾引男人,沒見過你麼不要臉的,什麼辭行,分明就是以退為進,想當侯府的正經主子……」
  
  侯爺氣得回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臉上,狠聲道:「你看你還有半點當家主母的氣度沒有?這麼些年,我何曾虧待過你?我身邊可曾有過半個親近的人?你再如此潑辣凶悍,可別怪我心狠了。」
  
  寧華愕然地看著靖寧侯,眼中浮出淚水,哽聲道:「是,你是一直很有操守,可那是為什麼?那是因為你心裡放不下那個女人,既使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十七年,你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靖寧侯聽得身子一震,眼神凌厲地看著寧華道:「我警告你,不許你對子衿不敬,你若再胡言亂語半句,我便休了你。」
  
  「休了我?」寧華痛苦的後退兩步,扶著牆才站穩了腳:「休了我娶這個野女人麼?阿頌,她就算長得再像,也是不歐陽子衿,歐陽子衿死了,她死了,死得都爛成泥了。」
  
  「啪!」又是一聲脆響,靖侯府這一巴掌幾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將寧華打飛起來,又重重的摔在地上,婉清從來沒有見過靖寧侯如此動怒過,原本儒雅瀟灑的他此刻如同一個地獄惡魔一般的森冷可怕,那雙沉靜的眸子裡此刻也是波濤翻湧,像是要用目光凌遲了寧華一樣。
  
  婉清嚇得在一旁瑟瑟抖著,縮手縮腳,裝模作樣的去扶寧華起來,寧華一回手就往婉清臉上打來,婉清不躲也不避,生受了她那巴掌,眼淚頓時洶湧而出,哽著聲道:「婆婆,您息怒……」
  
  靖寧侯見了更怒,大聲道:「你這個惡婦,兒媳哪點對不住你了?離兒好不容易娶了個心儀的回來,你就成日裡想方設法的為難她,陷害她,你哪有半點當婆婆的樣子,罷罷罷了,當初你以郡主之尊下嫁於本侯,看來是委屈你了,來人啊,把夫人送回壽昌伯府去。」
  
  寧華聽得大驚,哭叫道:「上官雲頌,你這是寵妾滅妻,你有了新歡就要休了我?好,你好本事,我這就進宮去,讓貴妃娘娘評評理,讓朝中的御使也聽聽,你靖寧侯是如何的混賬無情。」
  
  靖寧侯聽得眼睛一瞇道:「好啊,正好我也想問問貴妃娘娘,十七年前靖寧侯府的那場大火,究竟是怎麼回事。」
  
  寧華頓時噤了聲,一臉恐懼的看著靖寧侯,靖寧侯慢慢向她走近,一把捏住寧華的下巴道:「不要總把別人也想成如同你一樣的愚蠢,當年的那件事,做得算是天衣無縫,說實在的,我一直沒有聯想到你,你沒那麼高明的手段,不過,自有精明的人在幫你策劃對吧……我若不是看在子墨和子怡的分上,你以為,還要等今天才來休你麼?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在侯府裡本本分分的做你的侯夫人,不然……」
  
  靖寧侯沒有繼續往下說,寧華的臉色已經慘白,靖寧侯一把扔開她,走過去牽起郁心悠的手道:「走吧,帶你去壽安堂,當著老太君的面向你提親。」
  
  婉清還留在屋裡走也不是,不走……又不願意。
  
  走吧,寧華畢竟是婆婆,婆婆挨了打,她自然是要盡心服侍才合禮數……
  
  正為難間,就聽見靖寧侯道:「清兒,你還呆在那做什麼?沒得離兒回來看你受傷,又要找本侯的麻煩。」
  
  婉清一聽,忙腳底抹油,避瘟疫一樣的離開了寧華居。
  
  一旁的菜婆子幾個忙扶了寧華起來,寧華咬牙切齒地罵道:「我早該想到那個小畜牲帶這個野女人回來就沒安好心的,什麼師姐,什麼救命恩人,哪裡就那般湊巧了?」
  
  菜婆子聽了就道:「夫人何必要激怒侯爺呢,您這性子就是太直了些,這種野女人,多的是法子打發,當著侯爺的面,您真不該直接鬧的,反而把侯爺往那女人身邊推了……」
  
  寧華聽得大哭起來:「我何償不知道啊,我也想裝大方啊,可我一看見那女的那張臉,我就忍不住,侯爺這些年,心心唸唸的就是那個死了的,什麼時候把心思放在我這裡過?我就是恨啊……」
  
  「再恨您也要放在心裡頭,強忍著,總要找到機會報復回去的,唉,奴婢瞧著五少奶奶就是個厲害的,明明這個野女人肖想的是世子爺來著,怎麼就……」
  
  寧華聽得一掌將桌上的東西便都拂落,「哼,小賤蹄子,看我不想法子收拾了你,敢對我耍陰絆子。」
  
  「夫人,那您今兒還去福王府嗎?」菜婆子招了寧華的貼身丫頭紫慧來服侍寧華洗臉。
  
  「去,為什麼不去?他寵妾滅妻,難道我就非得忍著,看著他又和那個女人甜甜蜜蜜去?還有,那個小賤蹄子不是很有心機麼?我倒要看看,她能本事多久。」寧華的眼神越發的變得陰戾可怕了起來。
  
  婉清頂著一張紅了半邊的臉來到壽安堂,老太太已經得了些消息,再一看靖寧侯親自帶了郁心悠來了,心裡便更加明白,不等靖寧侯開口,就道:「侯爺,難得這麼些年,你也能再看中一個心儀的,你想什麼就去做吧,娘不會為難你的,當初……那件事情……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日子還是太太平平的過著好。」
  
  靖寧侯聽了一撩袍子,跪下給老太君磕了個頭,郁心悠忙也跟著跪了下去,給老太君磕了三個響頭。
  
  老太君目光凌厲地看著郁心悠道:「你到底是個來厲不明的,侯爺能看中你,是你的福份,以後就老實的服侍侯爺吧,晚上就自家人請兩桌,太大的儀式可不能給你,侯爺可是有身份的人,真讓寧華鬧出個寵妾滅妻的流言出來,最先打殺的可就是你。」
  
  郁心悠聽得眉頭一皺,雖然不甘,但還是應下了,畢竟小妾只要長輩承認了就好,也算是把名分定下來了。
  
  她微側了側目,看見靖寧侯鋼毅而俊雅的面容,心中一陣竊喜,沒想到這麼快就成功的成為府裡的主子了,以後那些個下人們,再也不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了,她也能呼奴喝婢,錦衣玉石的過日子了。
  
  靖寧侯退下後,老太君心疼地招了婉清過去:「又招了魚池之殃了?以後見著這樣的事情,遠著些點,她是你婆婆,你又不能打回去,吃虧的總是你呢。」
  
  婉清將頭歪進老太君懷裡,幽幽的說道:「有老祖宗您疼著我就行了,婆婆那,就算我再怎麼討好,她也是不喜歡清兒的,清兒也沒法子了。」
  
  歎了口氣又道:「就像我那陪嫁丫頭香蓮,我原是打算發賣了出去的,誰知她……到如今,婆婆怪是我慫恿了她去勾引六弟的,清兒真是有苦說不出來啊。香蓮一直恨我打殺了張婆子,她怎麼可能會聽我的指使呢?」
  
  老太君聽了眉頭皺了起來:「那個丫頭不是已經打殺了嗎?」
  
  婉清聽得怔住,從老太君懷裡抬起頭來:「打殺了嗎?她還懷著孩子呢?」
  
  老太君便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巳時正,婉清帶了碧草和金菊兩個坐上馬車打算去福王府,一進府,就見到了婉容,她似乎早就在等著婉清。
  
  婉清見她面容有些憔悴,轉頭四處看了看,也沒瞧見林氏,不由詫異,婉容便似笑非笑道:「三妹妹是在找母親麼?」
  
  婉清不置可否:「二姐姐就要嫁了,怎麼還有空出來赴宴呢。」
  
  「你別找了,那天一回去,父親就把母親給禁止了足,如今府裡的大繁小事都是玉姨娘在管著,不過姨娘現身子也重了,有些力不從心呢,至於我嘛,福王要宴請京成名緩,豈能沒有我參加呢?」婉容笑得一臉的得意,抬步往福王府裡走。
  
  婉清見她不似以前對自己熱情,心知那天自己在林氏面前戳穿了她,讓她生了膈應,不過,誰也不是傻子,那自己並沒有遞貼子進宮,華貴妃為何會知道自己在宮外等?除了她,便只有壽昌伯了,她如今與壽昌伯感情深厚,還未大婚就你濃我濃的,保不齊,婉容就與壽昌伯商量好了的。
  
  你能賣了我,我就不能戳穿你麼!
  
  「不知四妹妹如今可好?怎麼也沒見她過來了呢?」婉清又問。
  
  婉容回過頭來道:「她任性一回,就把顧家的家底子給去了一半,你說父親還會容她那麼囂張跋扈麼?三妹妹好手段,可比姐姐我聰明多了,即得了錢財,又還贏得了父親的心,如今存孝可是父親的心頭肉呢,不過八歲,父親就要讓他下考場,嘖嘖,保不齊,過幾年咱們家就會出個大狀元呢。」
  
  婉清聽她這話說得酸溜溜的,不由笑道:「二姐姐你也不錯啊,不用辦事,也把母親的錢擼了一大把大手裡,如今二姐的嫁妝可豐富多了吧。」
  
  婉容不聽這個還好,一聽臉色更陰沉了,瞪了婉清一眼道:「三妹妹又來寒磣我呢,算了,我懶得計較這麼多,咱們兩姐妹才好一些,何必為了些小事情又鬧,過幾天我就要出嫁了,三妹妹可記得回娘家給我送親。」
  
  這才是識時務嘛,誰也別當誰是傻子,做得堂堂正正的不好麼?婉清聽了也笑了起來,「看姐姐說的,你出嫁,我自然是要去送親的,連壓箱底的禮物都備好了呢。」
  
  兩姐妹這才親親熱熱的挽了手往內院走,一路上,就遇一隊隊穿著鐵甲士兵在府院裡巡邏,每個人腰間都掩著一柄長刀,整個府裡平白添了一分肅殺之氣,婉清不由縮了縮脖子道:
  
  「王爺倒底是帶兵的。」
  
  婉容聽了也道:「可不,看著比宮裡的御林軍還多呢,聽說盤查得也厲害,不是一般的人,進不來的。」
  
  前面福王府帶路的僕人聽了就轉過頭來道:「兩位夫人有所不知,王爺帶兵多年,府裡頭又沒個正經的女主子打理,王爺就乾脆用了軍中的規矩來管束著王府,府裡的下人,可全是跟王爺上過戰場的將士呢。」
  
  婉清聽了對那個麵攤王爺更佩服了,用軍隊來打理王府,還真虧他想得出來,看來,若是宮裡有什麼事,就算他遠離北僵,也能隨時拉出一支隊伍出來,不知道壽王和康唐僧見了,會作何感想呢?
  
  不久後,婉清就見到了二太太,她忙上前給二太太行禮,果然沒有看到婉煙過來,看二太太臉色不錯,便小聲問道:「二嬸,婉湮沒來?」
  
  二太太就伸手戳婉清的腦門:「你個沒良心的,得了消息也沒說去看看你姐姐,只顧著過自己的小日子。」回頭一望,又問:「怎麼沒見你婆婆來?郡主最近身子可好?」
  
  婉清知道二太太沒出嫁時,與寧華是手帕交,關係不錯,便笑道:「早上請安時,瞧著母親她身子好像不太爽利,也不知道來還是不來呢。」
  
  二太太仔細一瞧婉清的左臉,雖然是打了粉遮蓋了,但還是有些紅痕的,便歎了口氣道:「寧華那性子不是太好相與,你能避著就避著些吧。」
  
  婉清沒料到二太太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忙看了婉容一眼,婉容正有些漫不經心,好像在尋著什麼人,便拉了二太太到另一邊道:「謝二嬸關心,侄女原就是個命苦的,在侯府雖說婆婆嚴厲了些,但老太君還是很疼我的,加之相公對我也好,日子倒是不難過。」
  
  二太太聽了這才摸了摸婉清的頭道:「你這孩子一直就是個知足的,能這麼想是再好不過的事。」
  
  婉清便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二嬸子,說起來,咱們顧家也是大族,族裡的宗婦就該是如您這般大度又能幹的人擔著,顧氏才能夠越發的強盛,不然,像南陽歐陽家那樣,可就慘了哦。」
  
  二太太聽得高興,她早就看不慣林氏在她跟前以宗婦的身份拿大了,可一聽到南陽歐陽家幾個字,臉色不是變了變,一把拖過婉清,小聲道:「你以後少在侯府提起南陽歐陽家幾個字,小心惹禍。」
  
  婉清一臉詫異的問道:「這是為何,歐陽可是我相公的母姓,那一家真的抄家滅族了麼?」
  
  二太太只當她好奇心重,便道:「那可是當年的一大奇案,以前歐陽與上官兩家乃是世交,兩家的祖先曾經一同經過商,後來太祖爺起事,要推翻前朝,還是這兩家出錢出力最多呢。」
  
  原來是有從龍之功的麼?可既然是一同經商,一同侍君從龍,為何一家滅族,另一家卻鼎盛不衰呢。
  
  「說起來,真是禍從天降,那時的歐陽家,比上官家還在勢大,生意也做得更紅火,我記得他們家是開礦的,開的是一種稱作鋁的礦石,聽說那種東西要提練很是麻煩,只有歐陽家掌握了提練技術……」
  
  原來是鋁礦麼?婉清記得鋁最先開發提練出來的並不是在中國,提練鋁其實是很簡單的工藝,只是前人沒有想到法子,最初的鋁提練出來後,價格比黃金還貴呢,只是到後來改善了之後,鋁礦藏又多,才便宜了。
  
  「難道是為了搶奪那提煉技術,所以,才被抄家滅族了麼?」婉清又問道。
  
  二太太搖了搖頭道:「上一代的歐陽家族的族長只得了一個獨生女兒,又不肯納妾再生,那提煉技術按說就應該傳給族中的子侄輩,以前很多人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到了後來,當歐陽大小姐嫁出去之後,歐陽家再也不從事鋁的生產了,人家才意識到,歐陽族長可能把技術傳給了大小姐,當作嫁妝陪出去了。」
  
  「那後來又怎麼會抄家滅族呢?」婉清又問。
  
  二太太搖了搖頭道:「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聽說當年用的是謀反的大罪,整個歐陽家族除了嫁到上官府裡的大小姐外,一夜之間,全都死了。聽說那血都把南陽何給染紅了,屍體堆成了山啊。」
  
  婉清聽了正要繼續問,就見二太太給她使了個眼色,婉清這才看清,是寧華來了。
  
  婉清便沒有做聲,對二太太使了個眼色,就如二太太說的,能避著就避著吧,當真就當作沒看見,往前面的貴夫人群裡鑽了。
  
  誰知一進貴夫人堆裡,就聽見在前頭走路的一位夫人道:「你們聽說了沒,皇上又病重了,這一次,好像比上一回來勢還要凶呢,福王一歸朝,就在皇上跟前伺候,守了整整兩天兩夜呢。」
  
  婉清聽得大驚,皇上看著並不老,也沒那樣體弱吧,怎麼又病倒了?
  
  又聽另一個貴婦人道:「聽說壽王爺也一直守在乾清宮裡呢,唉,皇上遲遲不肯立太子,再這麼著下去,非得亂起來了不可。」
  
  「不是說,誰先有子嗣,就立誰的麼?如今壽王正妃已經選定,良娣也有了,福王正妃也是定的左相方家的嫡女,側妃是顧家的嫡女,與壽王可是來了個旗鼓相當呢,只是華貴妃在宮中勢大,而華太師又深得皇上信任,福王這些年久居邊關,想要與壽王爭鋒,怕是有些難度呢。」
  
  說來說去,人們都似乎忘了康王爺,其實要說起來,只有他是最有資格承位的,可那傢伙整一個游手好閒的無賴,又沒有母族可靠,只怕真的被排除在爭嫡的鬥爭之外了。
  
  這幾天上官夜離一直就往康王府跑,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些什麼,婉清歎了一口氣,她寧願康王爺是真的沒有野心,這樣也省得把上官夜離捲進奪嫡的爭鬥中去,從來是成王敗冠,那傢伙又與壽王關係太過密切,若壽王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啊。
  
  宮裡的李尚宮替賢妃娘娘招待女眷,到底是宮裡出來的,禮數做得很周全,加之福王府的人又是訓練有素的將士,連女僕都是以軍隊的規矩訓練過的,整個宴請打理得井井有條。
  
  宴席還沒有開始前,眾多婦人兩個一夥,三個一群都坐在花廳裡飲茶八卦,婉清特意離寧華遠一些,盡量不與她在一起,給彼此添亂,但就是有好事的人要出來挑事:
  
  「咦,那不是靖寧侯的世子夫人麼?她怎麼不在侯夫人跟前伺候著,倒自己舒舒服服的在一邊享受呢?」
  
  「可不是麼?哪有兒媳出門不伺候婆婆的,還真是無禮得很呢。」
  
  「唉,看她年歲還小呢,難得出一趟門,自是想多結交些年輕人,咱們誰不是年輕過來的呢,難道郡主心地寬容,不在意這些,咱們就別摻合了。」
  
  「哪呀,我才還聽郡主說,侯爺要納妾呢,聽說那個妾很有些手段,侯爺為了納那女人,竟然要休了郡主,郡主這會子也是沒心情管兒媳婦吧。」
  
  「那不是寵妾滅妻麼?我可聽說侯爺很敬重郡主的,這麼些年都沒有納過小呢,如今怎麼會……」
  
  「你們不知道吧,我可是聽說呀,是她那個兒媳婦給侯爺送的人呢,才郡主還在那邊悄悄跟左相夫人閒談時透的口風。」
  
  「呀,上回在壽昌伯府聽說她那兒媳還打過婆婆呢,後來又說不是真的,那事就不了了之了,如今還管到婆婆房裡去了,也太能了些吧,這樣的兒媳誰家受得了啊。」
  
  婉清聽得一陣煩悶,可真是樹欲靜而見不止啊,她想熄事寧人,可人家不幹呢,這些人嘴裡的話真真假假的,很容易迷惑不知情的人,若不是寧華故意傳出來,她們又怎麼會知道?
  
  這時,人群裡有些騷動了,一時,就見幾位年輕的千金簇擁著一個相貌俏麗,穿著華貴的清雅女子走了過來,人群裡就有人道:「看,那是柱國公的女兒,聽說她貴妃娘娘選定她為壽王正妃呢。」
  
  婉清這才鬆了一口氣,這些人總算轉移了八卦目標了,她忙垂眉低首,盡量減輕自己的存在感。
  
  身邊不少人向那女子擁去,與那女子問好打招呼,反倒想低調的婉清因為獨自坐著發呆而更顯得突兀了起來,等婉清回過神來時,就看到很多雙眼睛正看著自己,抬眸看去,只見那位壽王准王妃正朝自己走來,她的頭皮就開始一陣發麻了,忙抬起頭,揚了個可愛又友好的笑臉,對那女子笑了笑。
  
  那女子也對她笑了笑,還當真就走了過來,在婉清身邊坐下:「你就是顧家三小姐麼?你的大名我可真是聽得如雷貫耳了。」
  
  婉清一臉驚愕,「請問小姐是……」
  
  好吧,她有點裝,但她也的確不知道柱公國的女兒姓什麼呀。
  
  「我叫舒心,是柱國公的嫡長女,你不認識我嗎?」那女子果然有些不豫,但聲音還是軟綿綿的,聽著並無驕縱之氣。
  
  「哦,原來是舒小姐啊,我叫顧婉清,很高興認識你。」婉清大大方方的對舒心道。
  
  只是心裡鬱悶得緊,自己跟壽王八桿子也打不到,要嫁給壽王做側妃的是顧婉麗好不好,這位舒大小姐為毛對自己的名字如雷貫耳啊?
  
  舒心被婉清獨特的自我介紹方式弄得愣了愣,隨即笑道:「怪不得他們說你很有趣呢,你果然真的很有趣,可惜,你沒有嫁給阿雲,要不然,咱們兩個還真的可以成為朋友。」
  
  原來又是慕容凌雲那臭小子惹的事,婉清在心裡哀歎,她和慕容凌雲其實真沒緋聞好不好,就算有什麼,也是那小子自作多情故意瞎鬧出來的,婉清有種淡淡的想哭的感覺。
  
  「舒小姐應該與我表姐談得來的,我表姐也是溫婉可人的一個人,和舒小姐很相似呢。」婉清乾笑道。
  
  舒心卻是聽得一怔道:「你還不知道嗎?阿雲最近鬧得很凶呢,根本就不肯娶趙小姐,前幾日還被壽昌伯關在府裡,不許出來呢,今兒要不是壽王親自去接他,他怕還關著呢,我還真沒想到,阿雲是個死心眼的人。」
  
  「哦,是嗎?我和他不是太熟。」婉清漫不經心地說道。
  
  舒心果然就露出一副驚訝的神色來:「你……你怎麼能這麼說,阿雲他可就是……就是因為……」
  
  「舒小姐,我早就嫁人了,我如今是靖寧侯世子夫人,您不會我還雲英未嫁,想給我作媒吧。」婉清的臉色終於有些冷了下來,她們可不是在私聊,周圍還有一大堆八卦因子旺盛的八婆們張開耳朵在聽呢。
  
  舒心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了,便笑了笑道:「我不是聽說你和寧華郡主很不對盤嗎?寧華還經常打你呢。」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的?經常打是沒有的,最多就是一次對一次,算起來婉清打得多一點,婉清稍勝。
  
  一旁的八婆貴婦們似乎很不同意舒心的觀點,七嘴八舌就為寧華辯護起來,偏舒心還很認真,較起勁來為婉清說話,舉的事例又似是而非,一時,一堆子女眷便成了兩個正反兩方陣營,一方以舒心為首,為婉清說話,另一方則是以某個貴夫人為首,替寧華鳴冤。
  
  婉清這個當事人被人群擋在爭執的中心之外,走又不好走,聽又實在是聽不下去,而且,她發現舒心說來說去就是醜華靖寧侯府,到後來說溜一句嘴:「……顧三小姐完全可以與世子合離再嫁,也省得在靖寧侯府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婉清便抬眸看不遠處的寧華,這會子只要寧華過來說一聲,這場爭議就應該能過去,偏她一副看好戲,置身事外的樣子,再這樣下去,靖寧侯府的名聲,婉清的名聲就要毀了,她看出來,舒心是故意的,故意把她與慕容凌雲扯在一起,是否存了心要毀她的清譽她不得而知,但結果就會是這樣。
  
  婉清仰天想了半響,也找不到可以成功平熄這場爭論的最好法子,突然就看到花廳牆上掛著一個大大的戰鼓,兩邊掛著的可不就是鼓錘麼?
  
  婉清悄悄走了過去,拿起兩個鼓錘來,舉起手,用力敲了起來,她以前在大學裡學過爵士鼓的,不知道用敲爵士敲爵士鼓的法子敲戰鼓又是個什麼味道呢?
  
  一時,花廳裡戰鼓擂響,婉清敲得四四拍,邊敲幾下鼓心又敲幾下鼓邊,不時又在一旁掛著的鐵甲上捶幾下,一下,節奏明快的鼓聲響徹了整個福王后園子。
  
  所有的女人全都閉了嘴,莫名其妙地看著婉清,婉清敲得性起,雖然這鼓點的聲音比不得爵士鼓,但比爵士鼓的聲音更加渾厚激越,有種震撼人心的壯烈之美,婉清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期的青蔥歲月,那時與暗戀的男子同台演出時的甜蜜和興奮似又注滿了她的心田。
  
  婉清好久沒有如此放縱自己了,她渾汗如雨,但小臉紅紅的,兩隻清澈的大眼亮晶晶的,像個一隻調皮的小精靈一樣,等她敲累了,放下鼓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大廳裡的女人全都擠到一邊去了。
  
  她愕然回頭,就看見福王正雙手抱胸,目光如電一般的看著她,而他的身邊,則是站了好一排的將領,再看另一邊,壽王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上官夜離則是臭著一張臉,正目露不善的橫掃眾男人。
  
  慕容凌雲抬腳就往她這邊沖:「三妹妹?真是你敲的?」
  
  但人還沒走兩步就被上官夜離給拎住了衣領子,來不及反抗就被上官夜離給扔了出去,還算他反應快,一個漂亮的翻躍,又穩穩的落回大廳裡。
  
  「你可知道,私敲戰鼓該受何種軍刑?」婉清正想偷偷潛下去,就聽福王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大廳裡響起。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6:57:35

  第七十二章:再驚一次
  
  婉清聽得小臉一白,老實地垂了頭,悄悄往上官夜離身後蹭,聲音卻清越:「鼓嘛,擺在戰場上就是戰鼓,擺在花廳裡頭,自然是娛樂大家的樂器啦,莫非,王爺打算把這花廳也當戰場麼?」
  
  福王被她說得一滯,虎目精光驟亮,臉色陰晴不定:「此鼓跟隨本王的大軍南征北戰,是本王大軍勝利與功勳的見證,說它是軍中精魂也不為過,你竟然敢當它為玩物,此乃是對大周百萬大軍的大不敬!」
  
  咦,好大的一頂帽子呢,婉清把頭縮回上官夜離的背後,揪著他的衣服,有人依靠就是好啊,打不贏就躲。
  
  上官夜離果然臭著臉,回手將婉清攬在懷裡:「鼓就是鼓,哪有那麼多的名堂,內子不過才十四五歲,正是愛玩的性子,王爺說話注意一些,莫要嚇壞了她。」
  
  「她這樣子會被嚇到麼?阿離啊,我看你那娘子就沒有不敢做的事情。」一旁的壽王邪戾地笑著,一陰不陽地說道。
  
  「確實如此,本王也覺得此女子膽子大得很呢。」福王冷冷地說道。
  
  「不就是敲了你一通破鼓麼?王爺你究竟想要如何?」上官夜離很不耐煩了,臉臭得能凍死人,幽深的眸子蘊著風暴,隨時都有可能發作。
  
  福王身後的一名將軍聽了大怒,喝道:「大膽,不可對王爺無禮。」邊說,手中的腰刀就錚的一下抽了出來。
  
  上官夜離眸光一縮,抬手就要出招,但手才一抬起,又生生頓住,無奈地小聲喝斥:「娘子放開!」
  
  婉清緊揪著他的衣袖搖頭,「不放,死也不放。」
  
  「娘子……」上官夜離無奈地喚了聲。
  
  「相公息怒,相公息怒。」婉清笑得很狗腿,兩手勾住上官夜離的臂膀,整個身子都快掛在他身上了。
  
  上官夜離瞪她一眼道:「那你就跟我回去!別在外頭渾玩了。」說著,就要拖婉清走。
  
  壽王聽得大笑起來:「我說阿離是誰的面子也不給的吧,五弟你的宴席還沒開始呢,他就要退席了。」
  
  福王身後的將軍橫刀一攔,也擋住了上官夜離的去路,婉清一見,小身子就衝到了上官夜離前面,張開雙臂攔住他,扭頭對福王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今兒就敲了你一通鼓了,你要怎麼辦吧。」
  
  面上裝出一副無膽匪類的模樣,明明就是很想溜,可卻在看到上官夜離有危險時像只護雛的小母雞似的,用她那柔弱纖細的身子想要保護上官夜離,福王的眼神越發的深遂幽暗了,他冷冷開口道:
  
  「自然是軍法處置。」
  
  婉清臉色一肅,冷聲道:「我不過是個婦人,軍法用到我的身上,王爺不覺得可笑麼?」
  
  「一點也不可笑,本王府裡的女人犯了事,便都是依軍法懲處的。」
  
  一時,屋裡的人都看向婉清,寧華郡主眼裡更是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來,有人小聲道:「就是,敢在福王府裡放肆,的確該罰。」
  
  上官夜離冷冷地橫了那邊人群一眼,不少人立即垂了頭,不再作聲,寧華也樂得不與他當面衝突,只在一旁看戲,按說遇到這種事情,她身為侯夫人,婉清的婆婆,不管如何都應該出來說兩句的,但她現在連裝都懶得裝一下了,她的態度正好證實了先前她與婉清不和的流言,一些貴夫人看婉清的眼神但越發的不一樣了。
  
  婉清秀眉微蹙,對福王道:「王爺若非要為難我一個婦人,那也沒辦法,您說,依軍法該如何處置?不會因為一時的貪玩,就要打殺了我吧?我可不相信王爺是如此殘戾之人,不然,你在軍中沒有如此高的威望,酷型只會震赫人一時,就管不住人心,只有以德服人,才能讓眾望所歸,王爺,您說我說得對嗎?」
  
  福王冷硬的臉上終於浮出一絲笑意,雖然只是一瞬而失。
  
  「你說錯了,本王素來軍法嚴苛。也絕不對女人心慈手軟,不過,為了讓你心服口服,本王軍中還有一個規定,犯了小錯之人,可以立功贖罪,所以,本王也給你這個機會,如果你能做一件讓本王和眾將士都認可的事來彌補剛才的錯誤,本王還是可以免除對你的責罰的。」
  
  婉清聽得怔住,立功贖罪?MD,她又不是女強人,又沒練過功夫,又不懂軍事,又不會……難道又要天雷的唱首歌?天啊,饒了她吧,詩詞歌賦她懂得的也不多呢。
  
  婉清揪著衣服糾結,眉頭皺了老高,慕容凌雲聽得煩燥:「福王,何必為難她,她一個深閨婦人,哪裡懂得那許多東西,大周朝還沒有女人在戰事上立功的先例呢。」
  
  壽王卻道:「阿雲,你著急什麼,又不是你老婆,人家眼裡可是只有她的相公呢,哪裡把你挾進眼裡去過?」
  
  慕容凌雲聽得青筋直冒,瞪了壽王一眼,卻也不好再說什麼,他雖然放肆慣了,卻也知道婉清還是很在意名聲的,他不想再害得她以後更不好過。
  
  舒心先前見壽王見來後,就一直溫婉端莊的立在一旁看著,這會子見婉清被福王逼得沒了法子,便走出來小聲道:「上官五奶奶,你若是想不出來,就跪下求求福王吧,福王其實面冷心勢,保不齊就放了你了。」
  
  婉清聽她這話就說得彆扭,明著像是在勸,怎麼就是覺得她有種淡淡的幸災樂禍在裡面呢?
  
  婉清揚起來對舒心微微一笑道:「多謝,不過,我最不喜歡給人下跪了,我雖是女人,但女人也有尊嚴的,你說是吧,舒小姐。」
  
  婉清的話一出,女眷那邊就響聲一陣唏噓聲,就聽有人道:「她果然是狂妄得緊呢,連給福王下跪都不肯,與福王說話也是我呀我的,真是無禮之極。」
  
  上官夜離聽得眸光一緊,突然就是一個縱身翻到半空,凌空就是兩個響亮的巴掌,然後玄光一閃,人又穩穩地落在了婉清的身邊。
  
  花廳裡頓時噤若寒蟬,所有的人全都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那個被打的貴婦人正是先前幫寧華說話的那個,此時呆呆站著,眼前一片空洞。
  
  「誰敢再詆毀我娘子一句,本世子就讓她死得難看。」不等那貴婦人哭出聲來,上官夜離冷冷地說道。
  
  那貴婦人緩過神來,卻是連哭也不敢大聲了。
  
  壽王和福王是深知上官夜離的脾氣的,不知為何,他們也很忍讓上官夜離,見此情景,並沒有作聲。
  
  一直在一旁沉默著的康王這會子卻笑了起來,拍著上官夜離的肩道:「阿離,這才是像你嘛,本王都等老半時了,你才出手,太讓我失望了。」
  
  這話就是在表明立場了,他康王是站在上官夜離這一邊的,誰也與上官夜離如何,就是與他康王作對,
  
  福王聽得瞪了康王一眼,康王無所謂的挑眉對婉清道:「我說弟妹呀,你狠話都說出來了,該拿出些本事讓人瞧瞧了吧,也讓那些沒眼力介的開開眼,見識見識你的厲害。」
  
  婉清白他一眼,這廝就是來看熱鬧和搗亂的。
  
  福王身後的將軍們全都是鄙夷地看著婉清,一個婦人,能有什麼本事讓福王開眼?康王還真是無聊。
  
  週身都是輕蔑的目光,婉清原本想要低調的,這下也被逼得低調不起來了,娘的,姐怎麼說也比你們多了幾千年的文化沉澱吧,再沒本事,再不濟,也能弄點現代的東西出來震撼震撼你們。
  
  「福王,我倒是想立功呢,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提供我想要的條件。」婉清道。
  
  「哼,好大的口氣,還有福王都不能滿足的條件?不過,你若是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那就是皇上也沒法子滿足你。」福王身後的將軍說道。
  
  「星星和月亮只有將軍敢肖想,我嘛,就只要些普通的晶石就行了。」婉清也不生氣,淡淡地笑道。
  
  福王眉眼一挑道:「晶石?你確定這種東西在戰場上能用到?本王可是軍人,與戰事無關的東西本王是看不上眼的。」
  
  「放心,只要王爺能提供足夠大的晶石,又能按我的要求製作出來,我保證不止是有用,而且指不定王爺就能在戰場上派上大用場。還是王爺以前絕對沒有見過的東西呢。」婉清信心十足的說道。
  
  福王眸光一亮,傲然說道:「來人,把府裡最大的晶石搬來。」
  
  婉清忙道:「別,就這麼大就行了,太大了也沒用。」邊說邊用手圈了個大小出來。
  
  沒多久,便有將士搬出一個裝了晶石的盒子來,打開擺在婉清面眼,婉清頓時睜大雙眼,驚喜地看著那滿滿盒閃閃發亮的晶石,一顆顆大小整齊,晶瑩剔透,特麼的,這要是在現代,有這麼一大盒子子,能賣多少錢啊。
  
  當著一屋子的人面,婉清毫不掩飾她的財迷樣,上官夜離就是一個彈指彈在她腦門上,瞪了她一眼道:「有什麼稀罕的,你想要,我能給你更多。」
  
  婉清立即抬頭,滿眼元寶閃閃的看著自家相公,甜甜的說道:「好啊好啊,不過,相公,好東西還是多多益善的好,是吧。」
  
  也不等上官夜離再開口便對福王道:「王爺,我做的東西若入不了你的眼,那你再懲處我就是,若真於戰事有用的話,你可要把剩下的晶石都送給我做勞務費哦。」
  
  福王還從沒見過如此財迷的女子,最重要的是,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直白地向他討東西的女子,膽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連他的便宜也敢占呢。
  
  「可以,但是,如若你做不出好東西來,本王的懲罰可就要加倍了。」
  
  婉清愉快地點頭,取出兩塊晶石石來,對福王道:「幫我找兩個打磨的玉石匠來吧,我要請他幫我一點小忙。」
  
  福王還沒有答應,上官夜離就一手將她拖到一邊去,拿起她手裡的晶石道:「不要找別人,你說,想讓這塊晶石變成什麼樣子?」
  
  婉清震驚了半秒,隨即明白上官夜離的意思,忙攀到上官夜離的耳邊,說了自己的要求,上官夜離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刻玉的小刀和磨石來,一撩袍子,坐在福王府的大廳裡,自顧自的給婉清當起小工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上官夜離的玉碉手藝還真的很精湛,手法純熟得很呢,婉清便想,若是在靖寧侯府過不下去了,她是不是要開一家玉石家工店呢?
  
  婉清又讓人砍了根小竹子來,砍成一小截,坐在上官夜離身邊,小兩口旁若無人的交談著,上官夜離打磨著晶石,婉清就在一邊看,邊看邊提要求,兩人比比劃劃的,別人就算聽見,也不是很明白,就這樣把一屋子的人,包括福王,壽王,還有康王涼在一邊。
  
  康王好幾次想要蹭過來,都被上官夜離那張臭臉給凍走,他摸了摸鼻子,喃喃道:「果然是重色輕友啊,有了老婆忘了娘啊。」
  
  慕容凌雲聽得哈哈大笑道:「王爺,還別說,您真像阿離的奶娘。」
  
  連福王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康王對著慕容凌去翻了個白眼道:「四哥對阿雲你倒不像奶娘,像奶姐。」
  
  慕容凌雲一聽這話就黑了臉,甩袖就要走,壽王一把扯住他道:「你氣什麼,至少本王比六弟年輕一點吧,奶姐總比奶娘強啊。」
  
  因為一時婉清也不見得就做得好,福王就讓人再上了一頓茶水上來,幾人一桌坐著聊天喝茶,也有人想圍觀婉清和上官夜了的,但都被上官夜離渾身散發出的森冷之氣嚇走,加之福王也不許人去打擾婉清,所以,上官夜離與婉清坐著的小桌子就像遠離大陸的孤島,一時倒也清靜了許多。
  
  半個時辰過後,上官夜離打磨好了晶石,婉清便把自己製作好的竹筒拿了出來,用皮尺測量了長度,再把晶石安進削竹筒裡,自己舉了起來,對著眼睛看,覺得不太好,又放下了調了調焦距,如此幾次三番,她才算滿意,第一次拿給上官夜離看。
  
  上官夜離透過兩層晶瑩的晶石,抬眸一看,嚇了一跳,前面的康王鼻子足足大了好幾倍,不由抽了一口氣道:「王爺,你的鼻子怎麼會成大洋蔥了?」
  
  康王爺一臉黑線的跑過來,也伸手去奪上官夜離手裡的竹筒,「來,給本王先瞧瞧,究竟是什麼好其東西,照妖鏡麼?」
  
  結果拿起還沒看兩眼,也是哇哇大叫:「五哥,五哥,你怎麼變成牛眼睛了?好嚇人啊。」
  
  婉清對康王的幼稚和二很無語啊,一把搶過小竹筒子,遞給福王爺道:「王爺請看,這東西對你的戰事可有用處?」
  
  福王接過去,走到門外,對著園中的景致眺望,果然發現遠處的東西像是憑空移動到了眼睛一樣,放大了好多倍,他不由怔住,這種東西對於偵察敵情是再好不多了的,如過遠處的敵人離自己太遠,自己無法叛斷人數和動向,是很容易吃虧的,如今有了這個東西,就能把離自己不太遠,肉眼又難看到的敵人觀察清楚。
  
  福王大喜,回頭目光複雜地看著婉清:「弟妹啊,這種東西,你是怎麼會做的?」
  
  婉清聽了撇撇嘴,先前還一副要打要殺的樣子,如今又親熱的叫起弟妹來,誰是你妹啊。
  
  「還不是被王爺你逼的麼?我不過是敲了幾下鼓呢。」語氣裡全是埋怨。
  
  福王深深看她一眼,冷峻的眸子裡滑過一絲趣色,「哦,原來弟妹只要一逼,就能做出這樣的好東西來麼?那本王不介意再多逼弟妹幾次。」
  
  婉清聽了忙又躲到上官夜離身後去,呲鼻道:「哼,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一旁的壽王也迫不及待想要看那個粗造的望遠鏡,福王手一收,卻道:「四哥,你又不帶兵打仗,拿這個也沒用。」
  
  壽王氣得直拿眼剜他,但福王手握重兵,在軍中又威望甚高,壽王還是頗為忌憚他的,只好怏怏的放下手來,慕容凌雲便道:「有什麼了不起的,讓三妹妹再做一個送給你就是了,哦,正好,讓三妹妹送給顧四小姐當壓箱底的,阿政,你可是三妹妹的妹夫呢,還怕要不到這個?」
  
  壽王聽了這才臉色緩和了些,這時,那些個站在一旁的將軍們都心急火撩地想要看看究竟那東西有什麼用,能得福王爺的表睞,但壽王爺都討要不肯呢,他們怎麼敢討要?
  
  不過,還好,福王為了讓他們心服,還是將竹筒交給了身邊的一位將軍,那位將軍拿著看了看,也是連聲驚歎,大喜道:「王爺,果然是好東西,若把這個戴在眼睛上,將士們的箭法準頭會強很多呢。」
  
  另一些傳看的將軍也是大加讚歎,看婉清的眼神再也不是鄙視了,軍人最是直接,對於有本事的人,還是很尊敬的。
  
  那位攔過上官夜離的將軍大跨一步走到婉清面前,向她深施一禮道:「夫人才智卓絕,末將方纔多有得罪,還忘夫人見諒。」
  
  婉清笑著抬手道:「將軍客氣了。」
  
  那一邊的女眷見了,有的人便露出嫉妒的眼神來,寧華更是氣得牙癢癢,明明就要看到婉清受懲處了,沒料到竟然被她輕鬆化解……
  
  壽王的臉陰沉得可怕,舒心慢慢走到壽王面前,想要安慰他幾句,但是,到底沒有成親,名不正言不順,還是怕惹閒言,只好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壽王。
  
  而壽王卻轉頭看向慕容凌雲,他知道,慕容凌雲此刻的心會比在場的任何男人都要酸,要恨。
  
  慕容凌雲眼神幽幽地看著婉清,似有千言萬語,卻都堵在了嗓子眼裡,剛才的嘻笑玩鬧不過是掩飾,掩飾他的落漠和心痛,掩飾他那得而又失的婉惜和無奈,這個像星星一樣燦亮明妍的女子,曾經只差一步就成為了他的妻,就是那一步啊,也許終其一生,自己也再難牽她的手。
  
  福王對婉清道:「這個東西本王認可了,也覺得確實是件好東西,於戰場上有很大的用處,不過,本王有個要求,如果弟妹答應了的話,本王再送你一盒東珠如何?」
  
  婉清那雙清澈的眸子頓時湛亮如星,熱切地看著福王道:「好啊,王爺您說說,什麼條件?太過份的我不接受哦。」
  
  福王看了壽王一眼道:「這個東西,就算是你立功贖罪的功績了,但是,此物與戰爭有關,若是到了屑小手裡,就有可能會被他國得了去,所以,你就只能為本王一個人做,其他人誰要也不行,你可答應?」
  
  切,明明就是怕我送給壽王嘛,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做什麼?
  
  她還沒說話,那邊慕容凌雲就開叫了:「不行,三妹妹,你得送我一個。」
  
  婉清拿眼剜他,「表姐夫,表姐的壓箱錢我可沒打算送呢,你拿錢來買吧,一萬兩銀子我給你做一個。」
  
  慕容凌雲差一點跳起來,大聲道:「三妹妹,那是什麼我都不知道呢,憑什麼你要一萬兩銀子一個啊,就兩塊破晶石和小竹筒嘛,值那麼多錢嗎?」
  
  「你沒聽福王說,那是戰爭用品,不許外流麼?我給你一個,可是要冒好大的風險的,你愛要不要。」
  
  婉清一回頭,對福王道:「您也聽見了,這東西我做一個能賣一萬兩呢,你說不讓我做就不讓我估和,那不是斷了我的財路麼?」
  
  福王再沒見過如婉清這樣無賴又財迷的人了,向來冷清又威嚴的俊臉終於裂了縫,苦笑著對上官夜離道:「阿離,你娶了個好媳婦啊,你都不用掙錢養家了。」
  
  上官夜離的臉色仍是臭臭的,不過,墨玉般的眼眸卻是亮晶晶的,誰都看得出來,他此時很得意。
  
  「那你要如何才肯答應本王?」福王的臉色又變得威嚴冷厲了起來,正色地問婉清。
  
  婉清笑得一臉的狡黠,轉圈兒掃了一眼周圍眾人道:「說起來,我相公養我是足足有餘了,錢財嘛,多多益善,但多就多用,少就少用,夠用就行,對於我來說,最受不了的,自然是尊嚴問題了,誰也不願意總瞧著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不是?」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啊,王爺應該懂得的,其實,除了做這麼個小玩藝外,我還會一些小東西啦,比如說,連弩,比如說火油彈,這些都是不錯的戰爭武器哦。」婉清笑嘻嘻,漫不經心地說道。
  
  每說一句,福王的眼睛就又亮一分,臉上的冰霜也消容一分,向來冷靜自持的他,變得越發的激動而熱烈了起來。
  
  上官夜離卻將婉清一把扯到身後道:「不許你給他做這些,他才還要軍法處置你呢。」
  
  康王看婉清的眼神亮亮的,嘴角仍噙著一絲痞賴的笑,一把抱住上官夜離道:「阿離啊,我想通了,以後就跟著你們兩口子過吧,你可不能拋棄我啊。你娘子太會賺錢了,我也要入股啊,要不,我這個王爺不要了,以後就專門做了連弩和這東西買吧。」
  
  福王氣得一把拎住康王的後領子,將他扔到一邊去,對婉清道:「弟妹,你的要求本王明白,本王這就去宮裡向皇上稟告,如果你真將你所說的幾樣東西都製作出來,本王就向皇上給你討個封誥回來。」
  
  婉清聽了忙搖頭道:「封誥嘛,自然有我的相公會替我討回來的,我要的,不是封誥,王爺,你不是說,你從來不對女人心軟,對女人也一樣實行軍罰麼?那在你的眼裡,女人應該也是有用的吧。」
  
  話就說到這個份上,就靠福王自己理解了,婉清也不想提得太多,畢竟這個時代,女人想出頭,除了出身好,就得嫁人好,很少有人可以憑借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片天地來的,所以,女人一直就是被男人欺壓著的弱者,她雖沒有什麼雄心壯志,但也不願意青春就此埋沒在深宅大院裡,更不願意成天與一院子的女人爭來斗去,過得太沒意思了,如果真有機會,爭取到一方小小的平台,讓她可以發揮自己的才智,幹一番自己想幹的事業,她願意為之努力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6:57:46

  第七十三章
  
  福王眸如利劍般射向婉清,他第一次見婉清時,並沒什麼印象,那天是在宮裡,只見個清秀的小女人像只乖巧的小兔子一樣,依在上官夜離的身邊,神情乖巧而溫順。
  
  當他正在前院招待朝中官員時,突然聽得一陣激越而飛揚的鼓點聲,明明就是再熟悉不過的戰鼓聲,可偏偏那鼓點中卻透著股調皮與恣意,將戰鼓的沉鬱之氣一掃而空,讓人聽得熱血沸騰的同時,又覺心情暢快無比。
  
  於是,他帶著幾個自己的部下和壽王幾個跑來看個究竟,看看是誰那麼大膽敢擊他福王放在大廳中的戰鼓,看看這個能將戰鼓擊出特別韻味的人,是什麼樣子。
  
  原以為會是一個狂狷的書生,沒料到,走到廳中一看,竟然是個嬌小的女子,只見她雙手拿著鼓捶,敲得隨意而極具韻律,秀美的臉龐因為用力透出一層淡淡的紅暈,一雙妙目清澈澄亮,瀲灩動人,而那目光中的堅定有著洞穿真實的篤定,那樣的她,就像一朵怒放的玫瑰,熱烈而炫美,讓人的目光隨她而行,心隨她而動,她眼中的那抹恣意和灑脫,還有那一絲掩蓋不住的調皮和惡作劇,讓他忽然就想要破壞,想要毀滅,一個女子竟然會有那樣肆意的笑容,那樣自信而嬌傲的眼神,這是他所不能容許的,所以,他對她說:「你可知道,私敲戰鼓會受何種處罰。」
  
  果然,她立即收斂了眼中的肆意,一下子從一隻跳脫的小野馬,變成了一隻溫順的小兔子,還很會裝乖撒嬌,躲到上官夜離的身後尋求保護。
  
  不知為什麼,看她緊揪著上官夜離的衣擺,他的心就有一種悶悶的感覺,那種想看她哭,想逼著她難受的念頭就更甚了,所以,其實不過是小事罷了,他偏偏要往嚴重裡說……
  
  而現在,當他看到了她更國炫麗多彩的一面時,她卻說:「我的封誥會讓我的相公討回來的……」
  
  她的相公,一個從小便病病歪歪,脾氣又臭又彆扭的阿離,這一刻,福王有點討厭阿離。
  
  而現在,她要的,竟然是……任何女子都不敢肖想的東西,是這個社會不容許的東西,但是,一想到她那恣意而灑脫的眼神,那肆意又調皮的笑,他突然就想,也許,天底下只有一個男人可以滿足她的心願,而這個男人,肯定不會是上官夜離。
  
  「弟妹的想法好生獨特,你知不知道,就算本王能讓你達到目的,你就不怕麼?不怕被世俗的口水給淹沒了麼?」福王黑眸湛亮無比,緊盯著婉清,週身散發著一種冷峻而肅殺的霸氣。
  
  婉清秀眉輕蹙了蹙,迎著福王的眼神道:「沒關係,我相公會游泳,他會救我的。」
  
  上官夜離聽了將拉住她的手往身邊帶了帶,攬緊了些,眼神冷冽地看著福王。
  
  福王聽得一滯,這丫頭總能給他一個氣得死人的答案,無奈搖了搖頭,福王沉聲道:「好,你且等著本王,到時,本王就要看看,你是否真有本事敢冒天下之大不韋。」
  
  婉清笑道:「那我且等王爺一個月,若一個月內,王爺不能達成我的條件,那我便先送一個望遠鏡給康王爺了,您可不要生氣哦。」看福王正要走,又眨了眨眼道:「哦,我家相公當然是例外的,我的東西全是他的,他想要,我可不能不給。」
  
  福王身子頓了頓,再沒回頭,大步流星的走了,福王一走,男子們再留在後院裡也不太合適,便也陸續走了。
  
  上官夜離拉著婉清的手道:「娘子,咱們回府去吧。」
  
  「飯還沒吃呢,我好餓啊。」再說特意來赴宴的,中途離場著實不禮貌。
  
  正說著,康王爺拖著上官夜離就走:「阿離啊,王兄家的廚子手藝還是很不錯的哦,聽說今兒有一道北戎的名菜,斗羊肉,味道很特別哦。」
  
  上官夜離還有些放心不下婉清,康王道:「你家娘子本事著呢,你沒瞧見她一句話就能賺個一萬八千的麼?誰敢欺負她,你拉銀子砸死他。」
  
  等男人們走得差不多了,婉容才走了過來,眼神複雜地看著婉清:「倒不知道三妹妹原來如此聰慧呢,你不會又說,那個望遠鏡的制做法子也是咱們家書裡看的吧。」
  
  婉清微微一笑道:「可不就是書裡看到的麼?二姐姐平日裡就喜歡在園子裡逛,不喜歡看書,妹妹我除了做家務就是看書了,很多東西看過了,就忘不了呢。」
  
  「那妹妹可要把那本書給找出來,也讓爹爹瞧瞧,有如此多為什麼朝庭效命立功的機會在書裡,爹爹怎麼能暴殮天物呢。」婉容繼續笑得狡黠,大眼裡全是戲虐和懷疑。
  
  婉清不想笑了,很正色的對婉容道:「是家裡書本上的也好,不是書本上的也好,大姐姐如今來說這一番話是何意?莫非妹妹如此做有何不妥麼?」
  
  「自然是不妥,大大的不妥,你的婆婆就在這廳裡,而且又視你如仇敵,你還如此高調,不怕她更加討厭你麼?」婉容拿著把扇子悠閒地搖著,神情淡然而閒適,婉清聽得出她話裡的一絲關懷,和一絲的酸味。
  
  「不管我高調或者是低調,她都討厭我,我再努力也是於事無補,不如無視就好。」婉清看了不遠處的寧華一眼,淡淡地說道。
  
  「三妹妹其實方才應該和世子爺一起走的。」婉容笑道。
  
  「我總不能一直生活在他的保護之下啊,他是男人,他有他的事情要做的。」婉清歎了口氣道。
  
  皇上病重,幾位皇子之間已經劍拔弩張了,就算康王沒有野心,那幾個也會當他為敵,這個時候,上官夜離留在康王身邊的時候肯定多,她可不想拖他的後腿。
  
  婉容說了幾句手,就扭身走了,不知又和哪位貴婦人說笑到一起了。
  
  先前被上官夜離打過的那位貴婦人,乃是戶部侍郎劉貫平的夫人,平時也是個嘴多逞能的,如今被打後,正坐在角落裡哭,抬眼看到婉清落了單,蹭的一下站起來就想往婉清這裡沖。
  
  婉清淡淡地看著,只見人有攔著她,不讓她過來,在勸著什麼,婉清隱約聽見說:「沒瞧見連福王都護著她嗎?那就是個騷蹄子,是個男人都能勾引了。」
  
  劉夫人就道:「可偏她那個戴了綠帽的男人還當她是寶呢。」
  
  「不過是個要死的人了,這個又是特會招男人喜歡的,自然就會看成寶了……」
  
  婉清再也聽不下去了,緩緩走到那兩名貴婦面前,抬起優雅的下巴傲視著她們道:「劉夫人,方纔我家相公是不是出手太輕了些啊,讓你的嘴還是這麼賤?」
  
  劉夫人聽得怔了怔,她著實有些怕了,但抿了嘴,強忍著不說話,另一個夫人道:「你怕她作甚?如今沒一個男人在,看誰還給她撐腰。」
  
  婉清聽了笑問:「是嗎?夫人貴姓?夫家是誰?」
  
  那夫人輕蔑地看婉清一眼道:「本夫人姓黃,乃文大學士的兒媳。
  
  ……」
  
  話音未落,婉清便打了黃夫人一大嘴巴子,冷冷道:「文大學士學識淵博,聲譽清廉,怎麼會有了你這樣一個嘴賤又惹事的惡兒媳?也不知道文夫人在不在,我且先幫她教訓教訓你吧。」
  
  周圍原本譏譏喳喳等開席的夫人們,一下子便都看了過來,沒想到婉清會動手打人。一進都怔住了。
  
  黃夫人氣紅了臉,一抬手也要打婉清,婉清靈活的一躲,抓了把椅子攔往身前一攔,黃夫人猝不及防,前腳直骨就撞在了椅子上,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婉清見了哈哈大笑,「夫人可小心些,別弄壞了福王府的酸枝木椅子可就不美了,沒得您離府時,福王還會找你要賠償呢。」
  
  黃夫人氣得捧腳要哭,大聲道:「大家快來看啊,顧家的女兒就是哪此野蠻無禮,連長輩也敢打呢,這是什麼世道啊。」
  
  很多夫人小姐們便圍著看戲,婉清任黃夫人大哭大鬧,輕搖了扇,一副看事不關已的樣子在一旁看著,好像黃夫人嘴裡罵得根本不是她一樣,有知情的,當然知道婉清是為何會打黃夫人,不知情的,則只是看到黃夫人在大哭大鬧耍潑,而她嘴裡罵的顧家女兒婉清則是溫婉地站在一旁,任她悔辱也沒有回嘴,倒覺得婉清夠涵養,夠大度呢。
  
  黃夫人罵了好了陣,一個與她相熟的夫人便勸道:「何必呢,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非要鬧得不開心就好呢,如今夫人可得到了什麼好處了?」
  
  黃夫人聽得怔了怔,倒是不哭了,眼睛看向不完處的寧,嘴唇輕咬,似乎有些恨恨的。
  
  婉清明白,黃夫人和劉夫人果然都是受了寧華指使的,如今沒得到好處,反而兩個人都挨了打,而寧華又絲毫沒有替她們出頭的意思,自然心中不豫了。
  
  一轉頭,看到寧話正微瞇了眼看她,便笑著走過去,笑著對寧華道:「母親何時回府呢?兒媳出門時,可是聽老太君說,晚上要在府裡對擺兩桌,請幾個房裡的叔伯妯娌都來,恭賀父親綱小星呢。」
  
  典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寧華氣了個倒仰,紅著眼道:「你也別得意,莫要以為阿離就會對你一直忠心,沒有不偷吃腥的男人,你等著吧,也會有這麼一天的。」
  
  婉清笑了笑道:「母親怎麼能如此說兒媳呢,兒媳可沒有半點得意的心思,終歸都是女人,女人又何必為難女人呢。不過呢,您也說得對,我就先得意著吧,等相公納了小星再難受好了。」
  
  正說話時,有僕人來說,開席了,婉清故意慇勤地去扶寧華,寧華扭捏著不讓她扶,無而她今天早上受傷了,再扭也扭不過婉清,只好任由她扶著走了出去。
  
  一路上的貴夫人看著寧華婆媳兩就覺得好笑,婉清氣定神閒地一直將寧華扶到席面上。
  
  寧華坐下後,婉清才道:「這才是對的,母親您看,別人都以我咱們婆媳兩關係親蜜著呢。」
  
  寧華瞪她一眼,並沒有做聲,先前福王府的花廳特別大,幾個一堆的坐開了,彼此間說話並不太受影響,而如今她若在席上與婉清鬧起來,只怕也會和黃夫人一個下場,婉清的手段她也算是見識過了。
  
  菜一道一道的上來了,婉清卻並不回自己的坐位,而是一派小媳婦樣的寧在寧華身邊給她布菜,做足了賢孝兒媳的樣子。
  
  寧華的臉色很不好看,小聲說過幾次,讓婉清自己回席,婉清道:「這怎麼能行呢,先前兒媳貪玩,沒侍奉您左右,好幾個長輩們都是在說我叫,如今兒媳也知道錯了,就應該好生服侍您的。」
  
  一邊大眼就滴溜溜地盯著桌上,寧華看著想要什麼菜,她肯定是不夾的,盡夾些寧華平日很不愛吃的菜到她碗理,寧華面前堆了一大堆的菜,吃也吃不下,一夾起來放開,婉清就道:「婆婆還是對兒媳的氣麼?兒媳夾的菜你都不吃,您在家裡可是最喜歡吃這個的呀。」聲音委屈中,又帶著隱忍。
  
  同席的人見了,果然都用異樣的眼神看寧華,先前只聽寧華與人說兒媳如何如何的不好,如今大家在廳裡也看到了,這位世子夫人其實還算聰慧過人的,又知識淵博,聽說還救過皇上呢,這樣的人兒,寧華怕是心生嫉妒了,所以才百般刁難的吧。
  
  寧華只好強忍著心裡的怒氣,再不喜歡,也忍氣吞生的慢慢吃著婉清夾給她的豬蹄,紅燒肘子,宮爆雞丁等油膩膩的菜。
  
  一頓飯還沒完,她只差沒有當著從人的面吐出來,婉清見差不多了,才向她告罪道:「婆婆,您飽了沒?」
  
  寧華只差沒當她是瘟神了,忙道:「飽了,你下去用些飯吧。」
  
  婉清這才躬身退下,到了自己的席上,選了自己愛吃的吃了起來,一旁的小媳婦們都眼巴巴地看著她,有當婆婆的眼裡也有些暖意,這樣的兒媳才是好兒媳啊,婆婆再如何對她不好,她仍是盡心盡責的服侍,真是個難得的好媳婦啊。
  
  婉清坐下還沒吃幾口飯,一個面生的婆子走了過來,婉清道:「可是靖寧侯世子夫人?」
  
  婉清詫異地看著她,點了頭道:「正是,可是有事?」
  
  那丫頭便笑道:「夫人,您的丫頭碧草姑娘才去如廁時,崴了腳,請夫人過去瞧瞧吧。」
  
  婉清這才想起,碧草好像是說了要如廁的,好一陣沒回來,她也沒注意呢,沒想到真出了事。
  
  忙跟同席的夫人們說了幾句後,就離了席,跟著那丫頭往園子後面走。
  
  越走越不對勁,一般大家府裡頭,都修得有茅房,茅房不會離偏房太遠,而這丫頭卻帶著她出了院子,往園子裡去……
  
  婉清就停了下來,不肯走,那丫頭見了回過頭來,道:「奴婢並沒有可沒有騙您,碧草姑娘是覺得心頭煩悶,所以才往園子裡逛了逛,誰知遇到了壽昌伯世子,不知道壽昌伯世子說了什麼,碧草姑娘大怒,傷心的一個人往湖邊跑,結果就崴了腳。」
  
  婉清這才信了幾分,她總覺得碧草有心事,上回雖然問過她,她否認了,但還是覺得心頭不踏實,如今這丫頭一說,她隱隱還是覺得碧草的事與慕容凌去有關了,一想到碧草一個人傷心的在湖邊哭,婉清的心就一陣抽痛,腳步就加快了些,但沒走多久,就聽見身後一陣叫鬧聲,婉清回過頭去,就見剛才自己出來的地方火光四起,尖叫聲,哭泣聲,打殺聲響徹雲霄,福王府的將士們見了都往那邊沖,有的拿水桶,有的抽了刀,見到來歷不明的人就砍殺。
  
  婉清一陣發怵,腦子一時還沒轉過筋來,先前那丫頭拖起她就走:「夫人還真是走運,快走吧,那邊起火了呢。」
  
  哪裡那麼巧的,正好要出事,她就被人喚了出來,婉清不由邊走邊打理那丫頭,就看她的裝束其實與福王府的下人並不相同,只是相似而已,立即明白,很可能是誰特意讓她來救自己的,一時又想起碧草來:「姑娘可是真見過碧草了?」
  
  如果碧草還在院子裡,那是不是也要遭遇不測?她怎麼能丟下碧草就走呢?
  
  「您放心,真的是遇到碧草姑娘了,您快點走吧,不然,一會子打過來了,您就逃不掉了。」
  
  婉清一直被她帶到一間偏避的院子裡,就見碧草果然淚流滿面的從裡面衝了出來:「奶奶,嚇死奴婢了,您來了就好。」
  
  婉清忙上下打量碧草,見她並沒有哪處受傷,這才放心了些,驚魂未定的跟著那丫頭進了屋。
  
  婉清問碧草:「你怎麼突然在這裡?」
  
  碧草的眼神閃了閃才道:「奴婢心中悶得慌,就到這邊來走走,誰知就崴了腳,還好,遇到這位姐姐,她給我用了上好的藥油,現在腳倒不是很疼了……」
  
  婉清方才明明見她衝出來的,腳步穩得很,一點也沒有受傷的跡象,但當時碧草眼裡的焦慮和擔憂可是一點也不假,婉清便將疑惑放在心裡,並沒有多問。
  
  透過窗,婉清看著對面的院子,只見火光紅了半邊天,福王府的人衝進衝出的忙碌著,還聽見一陣打殺聲。
  
  碧草將她拖到裡屋坐下,渾身還發著抖,婉清很快注意到,自己呆的這個院子外面,有幾名侍衛在把守著,不由皺了眉看那名丫頭:「你究竟是何人?」
  
  那丫頭立而不答,只是淡淡地守在門口處,看著外面的動向。
  
  婉清立即擔心起婉容來,她出來時,不知道婉容還在院子裡沒有,這會子是不是出來了,還有二太太……
  
  碧草就小聲道:「奶奶不用太擔心,應該不會真對夫人和小姐們如何的,只是嚇唬嚇唬吧。」
  
  婉清眸子凌厲地看向碧草,碧草眼神一黯,垂下頭來,婉清歎口氣,並沒有再問什麼,就算問,碧草也不會說吧。
  
  連女眷這裡都出了事,那前院呢?今天是福王宴請的日子,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幾乎全被請來了,後院便是那些人的家眷們,如果有皇子趁此機會控制了那些家眷,逼大臣們選出皇太子,以上官夜離的脾氣,只怕不會就犯吧。
  
  這會子只怕已經衝到後院來救自己了,當然,這個守著她的丫頭也有可能是上官夜離的人,但是,第六感告訴她,這個丫頭不是的。
  
  難道是福王府的人?難道是福王設下的陷阱,以宴請之名來逼大臣們先他為太子?
  
  如果是這樣,那福王就太大膽了一些,除非他做好了足夠的準備,將京城和宮裡都控制住了,能直接逼宮,殺了皇上,自己即位,不然,就算這些大臣被推他為皇太子,事過這後,也保不齊會反悔,還觸怒了皇上和壽王一派,這種做法很是得不償失,但看眼前的態勢,若真是福王的計謀,福王府手下應該早就將人全部制住了,無須如此麻煩,下個軟筋散什麼的,就能全部搞定呢。
  
  如此看來,福王雖有嫌疑,但嫌疑不大,那就有可能是有人特意在陷害福王了,因為不管是什麼原因,如果有大臣在福王府死了,那福王就脫不了干係,謀逆之罪可是不輕的啊。
  
  正說話間,那丫頭突然就轉過身來,一把捉住婉清的腕脈,制住了婉清,碧草忙衝過來道:「放開我主子,放開。」說著就拽那丫頭的手臂。
  
  那丫頭很不耐煩的一腳踢開碧草道:「你發什麼神經,這個地方快被發現了,要轉移。」
  
  碧草死活拖著婉清不讓那丫頭帶走她,那丫頭抬手一記手刀砍在碧草的脖子上,碧草頓時暈了過去。
  
  婉清被那丫頭扣住腕脈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碧草倒在地上,問那丫頭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挾持我?」
  
  那丫頭冷笑道:「我倒真是一片好心救你呢,不過,如今情況有變,誰讓夫人如此受歡迎呢,少不得,要委屈夫人一陣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6:58:16

  第七十四:小女子救王爺
  
  那丫頭冷笑道:「我倒真是一片好心救你呢,不過,如今情況有變,誰讓夫人如此受歡迎呢,少不得,要委屈夫人一陣了。」
  
  婉清被她拖著往後走,出了屋,就是一片竹林,那丫頭帶著婉清竄入竹林,在茂密的竹裡躲了起來。
  
  前院,宴席上的賓客們都軟倒在桌上,一旁守著的卻是不知從何處潛進府裡來的黑衣人,他們個個蒙面,手持長刀,將賓客們團團住。
  
  康王爺和上官夜離兩個軟趴在一起,壽王和慕容凌雲也趴在不遠處的桌上,福王強撐著將背脊挺得筆直,面色鎮定,一雙俊眸冷厲地看著為首的黑衣人,只是額頭上已經冒出細細的汗珠來,撐在桌上的雙手緊握成拳,發白的骨節洩露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憤怒。
  
  不遠處的左相木青寒也正強自撐著,不讓自己軟趴下,聲線低沉地對黑衣人首領道:「你們……究竟意欲何為?為何要劫持我等?」
  
  那黑衣人冷笑道:「我們就是土匪,當然是劫財劫色啦,快點,將府裡的府庫鑰匙拿來,不然,我數十聲,便殺一個大臣。」
  
  「哼,土匪搶劫搶到了福王府裡來了,還真是好笑,像你這等一次就能率領幾百名手下,還個個身負絕頂武功的土匪頭子可不多啊,說出你的真實來意吧,不然,本王還以為大周天下的統治有多麼的混亂不堪,連隨便冒出來的土匪都能攻佔堂堂福王府,大周豈不是有了覆頂之災麼?」福王的聲音仍是鏗鏘有力,只是有些中氣不足。
  
  那黑衣人首領聽得沉默了一會才道:「王爺高看在下了,在下不過是一江湖閒人,平日交遊甚廣,想辦點事,當然是有些朋友來相幫的,您也少拿話套在下了,交出府庫鑰匙來,在下搬了金銀就走,在下只為求財,並不為別的,別逼在下殺人。」
  
  福王譏笑道:「土匪劫財還有找主人拿府庫鑰匙的可真不多,是你太蠢了還是你太不專業了?既是要財,你不會拿兩包炸藥炸開本王的府庫麼?」
  
  那黑衣人聽得微怔,歪了頭想了想道:「也是,在下怎麼沒想到這麼方便的法子呢?只是如今已經沒有準備炸藥,只能委屈王爺您拿鑰匙開門了。」
  
  福王冷冷地別過臉去,不再理他,黑衣人便不奈地說道:「在下說過,並不想殺人,但王爺不拿朝臣的命當一回事,在下也沒辦法,現在開始數數,數到十,王爺還不肯的話,那在下就殺人了。一、二、三……」
  
  數到三時,已經有一個黑衣人提起離福王稍遠的一個大臣來,福王抬眼看去,是個工部的侍郎,那人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了,顫著聲道:「王……王爺……救命啊。」
  
  「四、五、六……」黑衣人緊盯著福王的眼睛,無情的數著數,冰冷的聲音如同催命符音一樣在大廳裡響起。
  
  福王垂下眸子,臉色平靜,卻不肯拿出鑰匙。
  
  「七、八、九……」
  
  「王爺……王爺救命啊,王爺!」那侍郎已經哭了起來,官袍下滴滴答答的濕了一片,竟然是嚇出尿來了。
  
  福王閉了閉眼,仍是面無表情,只是一雙眸子越發的凌厲幽深了。
  
  壽王忍不住就道:「五弟,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你散了你府裡的財,救了這些朝臣,可是功績一件呢,若你真是捨不得錢財,最多大傢伙脫困之後,一人一點給你湊齊了還回來,在坐的,可都是朝中重臣,如果全出了意外,你又如何向父皇交待,朝中無人治理,大周必亂,你又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
  
  眾朝臣聽了壽王的話,都紛紛附言道:「壽王所言甚是,福王爺,不管你府庫損失多少,臣等發誓,一定會給您補償,求王爺交出鑰匙來,解了眼前這危機吧。」
  
  左相木大人冷聲喝道:「荒唐,堂堂大周國王爺,大周幾百萬大軍的統帥,竟然屈服一個屑小土匪,說出去,福王的威嚴何在,大周軍威何在?你們這些貪生怕生的懦夫,竟然要求王爺向一個土匪低頭,哼,士可殺,不可辱,王爺,縱是死,臣也不會再逼你半句,臣相信王爺定能解臣於厄困之中的。」
  
  福王聽了頭都沒有回一下,仍是冷靜地端坐著,神情泰然自若。
  
  那黑衣首領又冰冷地數道:「十……」
  
  提著那侍郎的黑衣人便手起刀落……
  
  只聽一聲冷喝道:「慢,刀下留人。」
  
  那黑衣人頓了頓,看了首領一眼,將刀架在那侍郎的脖子上,那侍郎嚇得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大家都歪頭看向說話之人,只見康王爺七歪八扭的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指著一旁離他最近的戶部侍郎顧知儒道:「那個……別殺李大人了,殺這個吧,這個人可是壽王爺和壽昌伯的准岳父,他的身份太重要了,只要你殺他,保不齊壽王爺會掐死福王爺,逼他交出鑰匙來的。」
  
  那土匪首領聽得怔住,微睃了眼看康王,而一旁的上官夜離只是淡淡地瞪了康王一眼,皺了皺眉頭,康王忙討好的向他一笑,眨了眨眼。
  
  一直平靜無波的福王果然臉色稍變,冷聲道:「六弟,你胡鬧些什麼?」
  
  康王無辜地攤手道:「我可沒有胡鬧,反正只要王兄你不交出鑰匙來,他們總要殺人的,一個一個的殺,總會輪到顧大人的,不過是遲些早些的事,保不齊你看中了顧大人的才華,捨不得他死呢。」
  
  福王譏笑著看了上官夜離一眼道:「本王有何捨不得,只是,你如此做,不怕阿離恨你麼?」
  
  康王笑了笑道:「阿離只在乎他娘子,其他人關他什麼事?」
  
  那黑衣首領還真讓人提了顧大老爺,開始數數,顧大老爺雖然也很害怕,但他到底是文人,自有風骨在,硬氣的昂著頭,並未求饒,倒讓那黑衣人多看了一眼。
  
  數到六時,慕容凌雲受不住了,桌子一拍就要站起,壽王將他一扯道:「你急什麼急,人家正經女婿都沒有動靜呢。」
  
  慕容凌雲額頭的青筋都暴起了,吼道:「我今日若不救他,那丫頭定然又要恨我了,阿政……我……」
  
  「阿雲,休得放肆,別忘了,你也中毒了。」慕容凌雲聽得怔了怔,才又緩緩趴回桌上,整個廳裡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只有那黑衣人冰冷無情的數數聲在響起,雖然只是幾個數,那黑衣人卻是數得極慢,那聲音如熱油覆身一樣,煎熬著廳裡每個有的心魂,大家都巴巴地看著福王,數到十時,黑衣人緩緩舉起了手上的刀,再落下,眼看著顧大老爺人頭就要落地,所有的人全都閉上了眼睛,等待那聲慘叫來臨,但就在此時,福王喝道:「慢,本王給你鑰匙。」
  
  刀已經貼在了顧大老爺的脖子上,滲出一絲血跡,但那黑衣人手法卻是極好,猛力下刀之時,卻又能在福王出口之際驟然停手,刀鋒上的暗勁拿捏得很好,並未真傷了顧大老爺,福王冷冷地盯著那黑衣人看了一眼,眸光暴射,只是一瞬,便緩緩轉過頭去。
  
  那黑衣人首領笑道:「王爺早如此,也省得在下費這許多心神,讓這許多大人們受驚受嚇受苦了。」伸出手來,福王的指尖不知何時已經夾著一片銅匙,放在那人的手裡。
  
  「走,大家一起搬銀子去。」那黑衣人手一揮,高興地說道,他的手下便押著福五往外走,而另一些人,也或拖或拽,竟是挾了幾位朝中重臣一起去搶府庫。
  
  那群黑衣人似是對福王府很熟悉,輕車熟路的就帶人來到一府庫重地,福王臉色終於有了一抹譏笑,而他身後跟著被押來的將軍們卻是臉色陰沉,目露擔憂之色。
  
  府庫外有重兵把手,見有人闖進來,守庫的軍士立即抽刀相迎,那黑衣首領懶懶道:「沒瞧見你們王爺親自來了嗎?一邊去。」
  
  府庫守將見福王真的被人挾持過來了,不由怔住,福王對他揮了揮手道:「拿鑰匙開門。」
  
  黑衣人首府將鑰匙扔給那守將,一般府庫重地,為了防止有盜賊進入,門口都設置了暗器什麼的,黑衣人讓守將親自開門,就是怕遭暗殺。
  
  門被打開,並沒有什麼暗箭之類的東西出現,福王冷冷道:「本王的家底子可都在裡面了,你們進去搬吧。」
  
  那黑衣人手一揮,十幾個黑衣人便魚貫而入,眾大臣雖然都被下了藥,站都站不穩,但此時都伸長了脖子往前探,想一堵福王府庫的金山銀海,卻誰知,那府庫裡閃閃發光,卻不似金銀之色,幾個黑衣人抬著一堆的刀箭鐵槍出來,扔在了府庫之外,罵罵咧咧的:「怎麼第一層全是些破銅爛鐵。」
  
  大臣們的眼睛卻全看向了那一堆兵器,每一樣兵器都斬新的,刀鋒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寒光。
  
  康王就皺了眉道:「五哥,你的府庫裡不會全都藏著兵器吧……」
  
  一語驚醒眾人,人們終於有些明白,為何會有人大費周章想要搶劫福王府的府庫,而且非要在福王宴請的日子裡,當著眾大臣的面打開庫門。
  
  福王原就是手握重兵,但他一直遠在邊關,很少回朝,他的勢力也基本都在軍中,皇上對在軍中的皇子是很忌憚的,皇城周圍的軍隊都不許福王插手進去,不管是西圍東圍大營,都是由皇上的人親自掌控,福王回朝,最多只能帶三百親兵,這三百人,在京城裡,根本就莫想要鬧出什麼事來。
  
  而福王府庫裡如今搜出如此的多的兵器來,福王造反之心便召然若揭,看來,事先就有人探查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謀劃了這一場事變吧。
  
  壽王的臉色也變了,冷笑道:「枉父皇對五弟信任有加,卻不知五弟如此狼子野心,父皇還重病在床,你便已經開始謀劃想要篡位了。」
  
  朝臣倒是不太敢多言,但是,事實都擺在眼前,不用說,大家心裡都清楚。
  
  就是左相木大人,此時也是面色嚴峻,神情很緊張。
  
  慕容凌雲道:「怪不得王爺寧可讓大臣們死,也不願意交出府庫鑰匙來,原來真是見不得光的呢。」
  
  黑衣人仍在往外面搬兵器,福王臉色陰戾,看不出表情來,但神色仍然很鎮定。
  
  此時,不知是誰放了一顆彩色煙彈到高空中,福王俊眸一瞇,神色越發的冷冽肅殺起來,押著他的黑衣人感覺他身上散發出股無形的壓力,竟然不自覺的鬆了手,微微後退一步。
  
  但福王卻並沒有動,只是額頭上開始冒出一滴滴的冷汗來。
  
  黑衣人繼續在向外搬東西,搬出的兵器幾乎能堆成了座小山,福王手下將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上官夜離歪在一旁不停地咳著,康王爺擔心地看著他道:「阿離,你要不要緊啊,要不要回家吃藥?」
  
  又對黑衣人道:「你們放了阿離吧,他又不是福王府的人,要是怕福王不肯就犯,抓了壽王就好了,其實啊,你們要錢,壽王家的更多啊,何必到福王這個兵痞子家裡來呢,他家除了破銅爛鐵不是破銅爛鐵,連個漂亮點的妞都沒有。」
  
  壽王忍不住怒喝道:「六弟你給我閉嘴。」
  
  康王嘻皮笑臉道:「我又沒說錯,要是這會兒阿雲病了,你不也一樣會擔心的麼?是吧,阿雲,四哥最疼你了。」
  
  慕容凌雲頓時氣得青筋直跳,對康王吼道:「你胡說些什麼?」
  
  上官夜離的咳嗽聲越發的激烈,那黑衣人似乎也聽不下去了,揮手讓押著上官夜離的人放開上官夜離,上官夜離便從懷裡拿出一頂藥丸來吞了下去,潮紅的臉色這才消退了一些。
  
  又過了幾乎半個時辰,進了府庫的黑衣人終於開始往外頭搬銀子,結果,搬了半天不過就是三箱白銀,一箱黃金,玉器寶石什麼的雖然也有,卻也不多,黑衣人好生失望。
  
  這時終於聽到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在府外響起,黑衣人聽得臉色一變道:「風緊,扯乎。」他的手下立即搬起金銀就往外逃。
  
  黑衣人首領率先就提氣縱起,想要逃離府去。
  
  而一直冷靜地站著的福王驟然出手,回手就向那人揮出一掌,那人沒料到中了毒的福王仍是如此可怕,生生受了他一掌,跌落在地,福王乘勢而上,又是一掌攻了過來。
  
  而上官夜離也是驟然出手,揮掌直指那個曾押著顧大老爺的殺手,壽王爺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起來,他緩緩站了起來,也向身邊的黑衣人攻過去,慕容凌雲也開始動手,等九門提督率領部下進來時,福王和上官夜離已經分別制住了各自的對手,其他黑衣人全都逃了出去。
  
  九門提督一進門便向福王陪罪,福王面色冷冽,並不理他,九門提督就只好又向壽王行禮,康王在一邊吵吵道:「哎,我說王大人,你可來得真及時啊,等我五哥的府庫全打開,被人搬空了你才來,你這守城之責還擔得真是嚴密呢。」
  
  王大人臉色一黑,尷尬的笑了笑道:「下臣無能,不知福王府上遇難,救助來遲,還望王爺恕罪。」
  
  康王道:「恕什麼罪啊,那,快去五哥的府庫裡查看查看,五哥可損失了不少銀子呢,這些個錢財,可都得我們幾個補上呢,多了我可不想出。」
  
  王大人讓人給眾大臣解了毒,那位工部侍郎就衝到前面來,指著那一大堆子兵器道:「私藏兵器可是謀逆的大罪啊,我要向皇上稟告,福王謀反。」
  
  九門提督似乎這時才看到那堆兵器,也是臉色一變,對福王道:「王爺,證據都在,福王還有何話說?」
  
  福王冷冷地看他一眼,「怎麼?你是奉旨捉拿本王的麼?」
  
  九門提督立即啞口無言,雖有證據,但福王何等身份,沒有聖旨,誰敢捉拿。
  
  壽王冷笑道:「五弟,你的謀反證據眾大臣有目共睹,還不就此伏法。」又揚了聲道:「來人,把這謀反的逆賊捉拿起來。」
  
  福王冷笑道:「四哥,你哥知道污陷親王也是重罪?就算皇上寵你,但有律法在,本王不信就處罰不了你。」
  
  「哼,你還狡辯,事實俱在,由不得你,來人,把福王押下。」壽王大聲道。
  
  福王冷笑道:「四哥,後院子裡頭還有一堆子女眷,不也被人控制了麼?」
  
  壽王爺色一變道:「誰,誰控制了女眷?」
  
  福王淡淡道:「各位大人,你們的家眷如今也在賊人手裡,本王無能,原是誠心請各位赴宴,讓你們身隱陷境,實在是慚愧得緊。」
  
  一時,那些剛逃脫身死的大臣們又驚慌失措了起來,有人撩起下擺就往後院沖,壽王讓九門提督將他們攔住道:「福王謀反,你們這些人卻只顧著自己的家眷,心中可有大周江山社稷?可還有皇上?」
  
  福王道:「四哥,如今皇上病重,你此去皇宮告本王謀反,不會是想氣死父皇吧。」
  
  慕容凌雲聽了也道:「也是,皇上病重,此時可不能再受刺激,法過,福王謀逆之實已經證據確鑿,無須再囉嗦,當下之計,是如何救出那些女眷來才是正經。」
  
  眾朝臣聽了忙連聲附合,誰知,此時變故又起,宮裡來了傳太后娘娘旨意,讓幾位皇子同時進宮,連同幾位重臣如左相,壽昌伯,靖寧侯,柱國侯等一齊進宮,說是皇上病危了。
  
  一時,大家也亂了起來,一直隱忍不發的壽昌伯振臂一呼道:「各位大人,如今皇上病危,但太子人選仍未定下,朝中不可一日無君,一旦皇上遭遇不測,沒有太子的大周朝定會大亂,本爵認為,大家不如就此推舉出眾望所歸的太子人選,皇上也好定下太子來。」
  
  福王聽得臉色更加嚴峻了。
  
  康王爺嘻嘻一笑道:「壽昌伯的提議可真不錯,不過,咱們要不要還是先救了家眷再說呢,你看,眾大臣的心都要碎了呢,哎呀呀,你可真是讓他們為難了呀。」
  
  壽昌伯道:「本爵推選壽王為太子,大家要同意,就在此帛上簽名,大家的女眷大可以放心,簽完名後,自然有人救下她們,並將他們安全送到。」
  
  此言一出,大家嘩然,壽昌伯雖未明說,但那意思再明顯不過,那赤果果的用家人威協眾大臣,如若不肯,親人就有可能會被殺掉。
  
  如今壽王已經犯下謀逆之百,而康王又是一副吊而郎當,不成大器的樣子,要說能當太子的,還真只有壽王了,朝臣中原本就是壽王一派的人,很快就附議,過來在名帛下簽名。
  
  福王冷冷地看著一切,因為有壽王派帶動,其他人也開始在簽名,只有左相一派很冷靜地站在一邊,並沒有簽名,推太子,非得有半數以上的朝臣同意才好,可是,現在人數並不夠,很多人吵著要救自家家人,壽昌伯只當不聽,非要所有人都在名冊上簽名。
  
  卻說婉清,被那丫頭挾持到竹林裡,左右看看並沒有更多那丫頭的同夥,便趁那丫頭鬆懈之際,手放入口中吹了個口哨。
  
  等那丫頭反應過來時,一條黑影憑空而降,一掌將那丫頭擊暈過去。
  
  婉清鬆了一口氣,對暗衛道:「還好,你就在附近。」
  
  她與暗衛有協定,她不喜歡有個男人時時刻刻地跟著她,讓她很不舒服,很不習慣,有種被窺探的感覺,所以,讓暗衛要離她兩百米之外,不許太過接近於她,所以,當她突然被那丫頭挾持時,暗衛並不知情。
  
  「前院情況怎麼樣?」婉清知道暗衛之間是有聯繫的,上官夜離和康王身邊定然也有保護者。
  
  「夫人不用擔心,爺心中有數,不會有任何危險。後院起火之前,爺就通知了屬下,屬下通知爺,夫人並未在院子裡,爺才算放了心,確不知夫人還是遇險了,屬下失職,請夫人責罰。」暗衛道。
  
  婉清擺了擺手道:「不怪你,走,我們去後院查探查探實情。」
  
  接近花廳時,婉清已經驚得目瞪口呆了,福王府的守衛們大多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看來,這一次對方真的動了大手腳,做足了準備的,這些倒地的人可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啊。
  
  婉清躲在院牆下面,透過花格子往院子裡頭看,只見很多不明身份之人守在花廳外,廳裡只聽到一陣啜泣聲,還有人在大喝道:「誰敢再鬧,爺就當眾撕了誰的衣服,丟給爺的手下享用去。」
  
  廳裡的哭鬧聲立即小了很多。
  
  婉清皺了皺眉,不知道婉容和二太太有沒有出來,心裡著急,雖然與婉容感情不是很好,但終歸還是不願意她受這樣的驚嚇。
  
  眼看著根本就進不去,婉清又悄悄往回走,腦子轉得飛快,以她和暗衛兩個人的力量,想要救廳裡的女眷們,根本就是不可能,可是,就這麼走了,又有點不甘心,可是,用什麼法子才好呢。
  
  她眼睛就觸到了倒在地上的軍士,想了想,對暗衛道:「你去取些冷水來。」
  
  暗衛依言去了,沒多久,果然提了一大桶冷水,婉清便取了碗水,潑在其中一人的臉上,果然那人一個激凌,頓時清醒過來,婉清不等他說話便道:
  
  「你莫要出聲,是我救了你,一會子你將你的同伴都用水潑醒,然後再聽我的命令。」
  
  那軍士聽了轉頭看了看身周倒在地上的同伴,點了點頭,起身將同伴一一潑醒。
  
  這一路上,就倒了二十幾個福王府的僕人,婉清悄聲問道:「府上可有**草?」
  
  其實一個管事樣的僕人道:「回世子夫人,**草藥房裡還有一些,只是不多,不過,王府在後山上種了一些,如今還沒成熟,還是青葉。」
  
  離魂草有麻醉的作用,軍中將士受了傷,醫治時,用一些,可以免受些苦痛,福王府果然種得有,婉清不由大喜。
  
  「啊,那太好了,你們去五個人,趕緊的,把離魂都扯來。」
  
  畢竟是軍隊裡出來的,果然很聽軍令,婉清話音一落,就有五個人去了後山,婉清又分附餘下的人去搬柴。
  
  那些軍士並不多問,只聽命從事就好。
  
  沒多久,先前那五人扯了兩捆離魂草來,婉清將之混入柴草中,帶著二十幾個人,悄悄繞到院子北面,在風口上,將柴放好,讓人又將柴潑濕一些,再淋上油點然,頓時,一股濃煙滾滾而起,婉清便讓二十幾個人,拿衣服也好,拿扇子也手,找芭蕉葉也好,將那股濃煙往花廳裡用力扇,盡量讓更多的煙吹進花廳裡頭,再使了幾個身後好的,擋在院子門外。
  
  沒多久,院裡就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很多嗆得受不了,就從院子裡衝了出來,但人還沒跨出來,就被守在門外的軍士手起刀落,殺了。
  
  如此便像守株的獵人,不時有兔子出來,讓他們砍殺,福王府的軍人著實厲害,一刀一個,就沒有落空過。
  
  大約三刻鐘的樣子後,院裡再沒有人出來,婉清讓暗衛查探,果然花廳裡的人便都昏迷了。
  
  **草的藥效發作了。
  
  仍然有大臣在繼續簽明,終於,壽王一派和立場不堅定的那些大臣們都簽完了,就只剩下一些清流和福王或者是康王一派的人,不肯在那張推舉帛上簽名,壽王目光一冷,看了壽昌伯一眼,壽昌伯會意,對九門提督道:「提督大人,王爺也不免強各位大人,如今擁護壽王的已經有不少人了,請你到後院去營救家位大人的家眷吧,如果有遭遇不測的,還請小心尊重,莫要對死人不敬。」
  
  這話乍一聽,一點問題也沒有,但仔細一品,卻讓很多大臣心神一顫,什麼叫遭遇不測?這話大有蹊蹺啊。
  
  現在大臣們對後院的事情一抹黑,自家親人是死是活根本就不知道,九門提督是壽王的人,誰遭遇不測了還不由他說啊,究竟那不測是被歹徒殺死的,還是被九門提督弄死的,誰知道?
  
  這分明就是紅果果的威協啊。
  
  在場的大臣能在朝中混到現在的這個地位,沒一個是傻子,誰能聽不出來壽昌伯話裡的意思?
  
  一時有好幾沒簽名的大臣就拿著帕子在拭汗,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有幾個就猶豫著向要去簽字,福王面色冷如冰霜,康王也收了臉上的嘻笑,要知道,皇上病危,還能不能清醒還是兩說,宮中太后和貴妃娘娘都是壽王一派的,若再有半數以上的大臣共同推舉壽王,那壽王的太子之位就算是定下來了。
  
  九門提督淡淡的掃了一遍福王康王一派的大臣,朗聲道:「下官尊命。」便抬腳要走。
  
  大臣的心都跳到嗓子眼裡來了,九門提督還沒走過垂花門,終於有人忍不住喚道:「王大人……」
  
  王大人回頭,微笑著看著那人,那人結結巴巴道:「小女年方十四,下官三十歲上才得一女……請大人多多關照。」
  
  說罷,他便歎口氣,走到壽昌伯面前,提筆簽了名。
  
  緊接著,又有幾位走了過去,眼看著半數相差不遠了,福王和壽王的臉色都相當難看了起來。
  
  顧二老爺終於也忍不住了,顧二太太也在後院子裡呢,他猶疑地看了福王一眼,婉煙就要嫁給福王做側妃,可如今福王已經犯下了謀逆大罪,壽王勢力又是一邊倒的強盛,眼看著福王再難扭轉乾坤……
  
  顧二老爺的步子邁得很慢,似乎每一步腳下踩著的不是青石板,而尖銳的荊刺。
  
  他一直就是福王一派的,福王待二老爺還算不錯,顧二老爺也是文人,真做不來這種背派主子的事情,但親情和利益權衡之下,他只能做出選擇來。
  
  福王的臉色越發的冷厲起來,一雙內斂的眸子此時精光暴射,如利鋒一般刺向二老爺。
  
  二老爺的身份太過重要,他是福王的姻親,如查連他都立場不穩的話,另外留下的一些,很可能都會被他帶動,那五五之數就很快能夠達到。
  
  二老爺沉重的提起墨筆,壽昌伯微笑著對他道:「顧大人,你們也算是姻親呢,王爺對於識時務的人是很欣賞的。」
  
  二老爺歎了一口氣,手中的毛筆重如千斤,康王爺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支筆,往日的嘻笑頑劣一掃而空,目光帶著淡淡的憂傷,上官夜離拍了手他的肩,安慰著他。
  
  二老爺終於下定決定,將筆落了下去,墨汁在白色的帛捲上暈開,他的筆稍凝滯了一下,正要揮下自己的名時,就聽得一聲嬌喝:
  
  「二伯,二嬸子來了。」
  
  二老爺手一頓,驚愕地抬頭,果然看到顧二太太正被婉清扶著走了過來。
  
  二老爺頓時扔了手中的毛筆,向二太太衝了過去。
  
  福王和康王大鬆一口氣,緊張的情緒頓時鬆懈了下來,整個人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懸著的心稍稍落了地。
  
  大臣們見顧二太太脫險,立即向月洞門湧了過來,婉清忙讓人攔在前頭,揚聲道:「各位大人莫慌,後院的賊子們已經伏誅,院裡的女眷們全都獲救,此時安然無恙,一會子本夫人就會將她們都請過來。」
  
  福王聽得愣住,待看到婉清身後跟著的正是他自己的部下時,似乎有些了然了,院裡的軍士並不少,但一直沒有人到前院來,福王也知肯定是遇險了,沒想到,竟然有幾個還活著過來了。
  
  其中一人便向福王行禮,將院裡的事情略說了一遍。
  
  福王半晌沒有做聲,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解救他的人,竟然會是婉清。
  
  回過頭來,福王靜靜地看著婉清,見她頭髮有些凌亂,衣裙也有些被掛壞,身上還沾著一些枯草葉子,只是眼睛仍是亮晶晶的,如盛開的冰稜花一般的透澈美麗,因為激動,所以小臉微紅,豐潤的唇瓣微翹著,散發著誘人的氣息,該死,他的心,竟然異樣的跳得厲害……可是……眼睛卻一直跟著她在轉動,目光粘在她身上就難以錯開。
  
  誰會想到,一場密謀嚴謹的陰謀,竟然會被一個小女子給破壞了,而他福王,差一點就要失去一切時,她竟然像一個救世的仙女一樣降臨在他身邊,打破了他的死局,福王的心,像是被抽掉了心頭血一樣,有些乾涸,但在她偶爾回頭髮經意的一瞥時,又似乎被注回了活力,又開始搏動,他平生還是第一次感受起落如此大的心境,一時竟然轉不過彎了,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幾乎成了化石,連身邊的將軍與他說話,他也沒有反應。
  
  大臣們聽得心中大喜,顧大老爺第一個衝過來,上下打量著婉清:「你……你沒事吧,孩子。」
  
  婉清微笑道:「無事的,爹爹,二姐姐並不在院裡,爹爹放心,她應該也無事。」
  
  顧大老爺這才放下心來,婉清一抬眸,但看到了大老爺脖子上有血跡,不由愣住,問道:「爹爹,你……你受傷了?」
  
  顧大老爺臉色稍白,他也算是死裡逃生了一次,那種瀕死的心境,終身難忘,「無事的,只是小傷。」還是不願意女兒擔心,顧大老爺輕描淡寫地說道。
  
  婉清一看那傷痕就知道是刀傷,不由怒道:「爹爹,有人要殺你?」
  
  顧大老爺垂頭,並沒有做聲,他其實中有氣的吧,上官夜離最後與黑衣人動手了,說明他並沒有真的中毒,但他遇險之時,上官夜離卻並沒有出手相救,如果不是福王妥協了,他現在怕是沒命了。
  
  「沒死就好。」顧大老爺還是不想讓婉清難過。
  
  這時,上官夜離已經衝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娘子,你過來做什麼?這裡的事不是你能摻合的。」
  
  婉清淡淡地看著他道:「相公,爹爹是怎麼受的傷?」
  
  上官離離怔了怔道:「岳父大人安好,只是小傷,並無大礙。」
  
  婉清看他神色不對,眼睛一黯,又轉過頭去問慕容凌云:「你說,我爹爹為何受傷了?」
  
  慕容凌雲不自在的垂下了頭,不敢看婉清的眼睛,婉清心中越發的懷疑起來,這時,福王說道:「是歹人拿你爹爹來危協本王,所以,他才受傷的。」
  
  婉清聽清明白了福王的意思,一抬眼,看到府庫外堆放著的兵器,眉頭皺了皺道:「看來,你被人指控犯有謀逆之罪了對吧,那人不會是危協你,讓你交出鑰匙來吧。」
  
  福王微驚著,並沒有說話,婉清歎道:「謝謝你了救我爹爹,交出了鑰匙。」
  
  福王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抬眸直直地看著婉清的眼睛,眸光幽深如潭,裡面跳躍著不知明的情素。
  
  婉清笑道:「那你怎麼辦?你是真的有謀反之心麼?」
  
  福王皺了皺眉,看著她那嬌俏的臉就在眼前,小鼻子一張一翕,很是可愛,竟然鬼使神差的就想要去揪她的鼻子,還好,他素來冷盡自制,並沒有做傻事。只是……哪有這樣直白的問一位皇子的,小妮子還真是不知死活。
  
  「我知道你肯定沒有謀反,而且,這也成為了不了你謀反的證據。」婉清又是一句,真是語不驚人便不休。
  
  福王鎮定的面容終於破功,挑了眉道:「哦,大臣們都說本王是謀逆呢,你如何能看得出來?」
  
  「因為你的臉長得不像是個蠢貨。」婉清莞爾一笑。
  
  話音未落,上官夜離已經將她扯了過去,「娘子,不許你對別人笑。」
  
  婉清將他一推,冷冷道:「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為何不救我爹爹?哼,想和我說話,就先去甩康王一耳巴子再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6:58:38

  第七十五章;究竟是誰的陰謀
  
  婉清將他一推,冷冷道:「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為何不救我爹爹?哼,想和我說話,就先去甩康王一耳巴子再來。」
  
  康王爺立即在那邊哇哇大叫:「喂,是阿離個沒良心的不救你爹,幹嘛要打本王啊,弟妹,你這也太沒道理了吧,你們兩口子要吵,吵翻天就是,關本王什麼事啊,沒天理啊沒天理。」嘴巴碎碎念,心裡卻是一陣發毛,鬼丫頭,她長了三隻眼吧,怎麼就知道是自己提溜了她爹出來的?
  
  「吵死了,你就是該打。」上官夜離一回身一個躍起,當真直撲康王爺,康王嚇得雙臂將頭一抱,大叫:「打人不打臉!」身子一蹲,鑽到福王身邊去了。
  
  上官夜離一記撲空,又來拿他,康王貓著身子一副抱頭鼠竄的樣子,蹦跳間,卻是靈活得很,竟是與上官離夜在眾大臣之間穿梭扑打,像兩個調皮的頑童,玩鬧開了。
  
  上官夜離連連出手,眼看著要打中了康王,誰知康王身子一閃,將一名大臣扯到自己前面攔住,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那位大臣便被無辜地打了一記耳光。
  
  大臣愕然悲憤,上官夜離很不奈地喝道:「你替他擋什麼,這個屁王爺沒用得緊。」
  
  大臣無比委屈,誰要替他擋了……你打了我還比我凶……
  
  如此兩次三番,府庫前呆著的大臣倒被上官夜打兩成,壽王看著臉色越發的陰沉,那些被打的,分明就是後頭變卦轉投自己的人,康王竟然藉著這手法來懲處那些背叛者,哼,誰說他沒心沒肺來著?
  
  福王也看出了康王的心思,冷硬的臉上終於泛起一絲笑意,看著在人群在嘻笑怒罵的六皇弟,眼睛濡濕,那些被打的,原都是自己這個陣營又投靠壽的。六弟是在為自己不平麼?
  
  婉清冷冷地看著康王與上官夜離作戲,眼睛一瞇,嘴角噙了絲冷笑,悠閒地往福王身邊的石登上一坐,手撐著頭,支在石桌上,一副耐心看好戲的樣子。
  
  壽王終於吼道:「夠了,六弟,你再鬧,本王把你扔出去。」
  
  康王氣喘吁吁的停下來,手還擋著臉,卻是對壽王道:「切,這又不是你的府弟,我又沒去你家,我可是五哥下了貼子請來的貴客,四哥你也太喧賓奪主了吧,還是你認為,這個大周朝哪哪都是你的呀?」
  
  這話可就直指壽王的野心了,壽王氣得臉都紅了,卻仍強自忍著,唇角勾起的抹陰狠的笑來:「是不是本王的,也還是要看父皇的意思,不過,不管這天下是誰的,都不會是六弟你的,六弟平日不是最會裝傻充楞麼?為何不繼續裝下去了?繼續裝下去,就可以保你一世榮華太平不是麼?」
  
  康王難得收了臉上的嘻笑,正色道:「四哥說得沒錯,皇弟我對這江山並無興趣,誰當這天下之主與我無關,不過,本王也是大周皇子,自然希望將來的聖上是個賢德的明君,太過陰狠毒辣的,本王怕他會毀了這大好河山呢。」
  
  一席話,說得慷慨激昂,另大場的大臣們都側目相看,以往的康王太過平凡,太不起眼,佔著嫡皇子的身份,卻玩世不恭,頑劣成性,不事政事,不務正業,皇上對他早失望了,十八歲的王爺,卻只掛個閒王的名頭,一點差事也沒有,更莫說行政權,軍事權,根本就與他不沾邊,如今才看出來,這個混蛋王爺,於嬉笑怒罵中,透出精明與睿智,有著一雙洞穿世事真蒂的利眸。
  
  福王欣喜地看著康王,以往康王從不表明立場,皇室爭鬥從不參與,難得今天他竟然旗幟鮮明地站在自己這一邊,雖然康王並不權勢,但在朝中卻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尤其是清流一派,那些老頑固們,深守著嫡庶正統之別,心裡還是很希望皇上立嫡不立庶的。
  
  清流雖然掌權不多,但卻能主導輿論,引導尤其是天下讀書的心,能在百姓中造勢,是一股不可輕視的強大力量。
  
  康王的話如此咄咄逼人,壽王卻出人意料的並沒有生怒,反而笑道:「五弟終於長大了,懂事了,皇兄深感欣慰,父王若是知道,肯定病情都會好轉的。」完全忽視了康王話裡的暗喻,一副語重心長口吻,把個關愛劣弟的兄長角色表演得淋漓盡致。
  
  康王楞怔了一秒,隨即嘻嘻一笑,又恢復了一臉的玩世不恭:「四哥說得正是,我打算現在就進宮去,告訴父皇,我要發奮圖強,保不齊,父王就此病痛全消了呢。」
  
  福王再一次無語了,無奈地搖了搖頭,一轉眸,看到婉清正瞇了眼看上官夜離,眼中跳躍著的小火苗像是要將上官夜離燒灼了似的,不由微勾了勾唇,好整以暇地等著,眼睛同情地看著不遠處仍板著一張俊臉的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抬眸看到自家娘子那一副即將暴發的神情,立即垂了頭挨過來:「娘子,你看,我打他了……王爺太狡猾,沒打著。」
  
  「打不著是吧,那你等著。」說著,婉清就起了身向康王爺走去,康王一看婉清來者不善,就起了戒心,轉頭就要跑,婉清柔聲道:「王爺,你聽說過三國的故事麼?」
  
  康王頓住腳,「那是什麼故事?」
  
  婉清緩緩走近,「就是中原大地,權分三國,每個國主都想一統天下,盡招能人異事,相互征戰,都想消滅其他兩國,到最後,天下卻被一個陰險狡詐,名不見經傳的小人奪去了的故事,那麼精彩的好故事,王爺沒聽說過嗎?」
  
  康王幽暗的俊眸裡滑過一首光彩,神情專注地看著婉清道:「這個故事果然有趣得緊,弟妹還真是知識淵博呢,只是太籠統了一些……」
  
  「故事裡的權謀算計最是精彩絕倫,軍事策略更是冠絕古今,王爺要不要聽呢?」婉清笑得溫婉可人,又走近康王爺幾步。
  
  康王嘻嘻笑道:「要啊,要啊,弟妹你有空就講給我聽吧,我最是喜歡聽故事了。」
  
  「好啊,我打算把這本書寫下來,王爺要不要看呢?哎呀,你說我是寫一本好呢,還是寫下來,抄錄多本好呢?只送給王爺看,似乎不太好呢。」婉清糾著手指小聲嘟囔道。
  
  康王雖沒有聽說過三國的故事,更不知道這故事會精彩到何種地步,但直覺告訴他,這是一本於皇權爭霸很有利的書,不然,婉清也不會特地拿出來當作籌碼要協他了,自與婉清相識以來,這個女子讓他看到太多的驚奇,她就像一道迷一樣,任誰也猜不透,更像一個聚寶盆,一不小心就能拿出一個讓人驚歎的寶貝出來,那個她稱之為望遠鏡的東西,她不過是搗鼓了幾下,就製作出來了,她豐富而又淵博的知識,機智靈慧的頭腦,都讓他驚歎不已……
  
  「你肯定不肯只有寫給我一個人看的。」康王又在裝無賴,一副委屈又可憐的樣子。
  
  「誰說我要寫給你看了,這本書寫下來,我連相公也不給,哼,誰讓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呢,這個故事啊,我要送給……」婉清故意拉長了音,眸子在壽王福王身上轉了一圈再看向康王。
  
  康王熱切地看著婉清,手指不停地指著自己。
  
  婉清嘴一撇道:「寫給你也可以,除非,你能做件讓我滿意的事情。」
  
  婉清笑得像只小狐狸,看也不看一直跟在她身後的上官夜離一眼,轉身又往回走。
  
  康王的臉立即垮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上官夜離,上官夜離瞪著他道;「我娘子很記仇的……」
  
  康王眨巴眨巴眼睛,對婉清道:「冤枉啊,顧大人受傷,弟妹你為何要怪到我頭上來,天降紅雨,六月飛雪啊……」
  
  婉清板住臉,冷哼一聲道:「眼睜睜看我爹被人挾持,差一點人頭落地,而相公就在身邊而不救,所為何來?在他的心裡,能勝得過我,除了你康王爺還有誰?王爺你如今就是我的眼中釘,肉中刺,你若不想讓我更怨氣,那請自覺一點吧,我真的很記仇。」
  
  康王擦了把汗,一副為怨婦的模樣對上官夜離道:「阿離啊,原來你我之間已經讓弟妹吃醋到了這個份上了麼?原來,本王竟然成了……成了弟妹的……情敵!」
  
  話音未落,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上官夜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甩了他一個耳光,打完後,難得的一臉心疼後悔的對康王道:「王爺,你我情如兄弟,你也不願意我回去後睡地板吧,是兄弟,你就仗義這一回啊。」
  
  康王大怒,上來就要擰上官夜離的耳朵,上官夜離的聲音不大不小:「原本就是你把我岳父賣……」
  
  康王立即改擰耳朵為捂嘴巴,苦著臉道:「阿離,你打都打了,本王堂堂一個親王,讓你打了手都沒還,你還要怎麼著啊,你老婆很記仇的,你想坑死我啊。」
  
  婉清一聽,挑了眉看上官夜離,上官夜離忙回到她身邊來,小意道:「娘子,你看,我打了康王了。」
  
  一旁的顧大老爺早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自家的那個三丫頭麼?竟然設計讓王爺挨打了,王爺還一副怕得罪了她的樣子……
  
  「爹,還有誰欺負了您,您自管對女兒說,女兒讓您女婿都打回去。」婉清以為顧大老爺經歷生死,還沒有回過神來,安慰道。
  
  顧大老爺身子一震,忙道:「沒……沒有了,清兒啊,你……你還是早些回府去吧,這裡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婉清點點頭道:「女兒還有些事情沒弄明白,等弄明白了再走不遲。」
  
  進行到一半的太子選舉,竟然就這樣被個女人毀了?壽昌伯的臉色陰沉得可怕,還真沒看出來,顧家的老三是個能攪事的人呢,可惜了。
  
  他對壽王使了個眼色,壽王也是被康王和婉清方纔的插渾打科弄得將正事放在了一邊,如今回過神來,便對顧二老爺道:「顧大人如今又改變了主意麼?」
  
  顧二老爺臉色尷尬,對壽王拱了拱手道:「下臣雖然也覺得王爺賢明,是聖君人選,但是皇儲之事,畢竟屬於皇家內庭,下臣不敢僭越了。」
  
  壽王也不免強,對壽昌伯一揮手道:「今天列位臣工受驚嚇不小,此事便容後再議,不過,福王私藏兵器卻是大家有目共睹,本王既然發現了,自然要將其帶到父皇面前,由父皇定奪。」
  
  說著,對九門提督使了個眼色,「請福王與本王一同進宮面聖吧,閒雜人等全部退下,來人,將此地封鎖起來,任何人也不得踏足一步。」
  
  福王身邊的將軍們長刀一抽,排成一隊擋在福王面前,九門提督的屬下也是劍拔弩張,情勢一觸即發,婉清被上官夜離擋在身後,生怕傷到了婉清。
  
  福王坐在石桌前神情淡定從容,冷聲道:「四哥真以為本王的府邸是你家的菜園門麼?」
  
  壽王冷聲道:「皇上病重之前,將京城的防務交給本王,本王在皇弟你府中發現謀逆的罪證,押你進宮是本王的職責所在。」
  
  「那皇兄若是污陷了本王,那又該當何罪呢?」福王爭鋒相對。
  
  壽王冷笑道:「列位臣工親眼所見,事實俱在,你如何還能狡辯!」
  
  一旁壽王一派的大臣也隨聲附和。
  
  婉清從上官夜離身後探出頭來道:「只怕不見得吧。」
  
  上官夜離一聽,將她的頭的頭捂進懷裡,小聲道:「娘子,不關你的事,他們愛鬧鬧去。」
  
  婉清伸手在他腰間狠掐了一把,卻還是將頭伏在了他胸前,沒有再說話。
  
  福王卻是聽到了她的話,臉上帶了一絲微笑道:「弟妹好像有些見解,不如說出來,大家聽聽,若是有理,也可以為本王洗刷冤情,若是無事,權當個笑話兒就是。」
  
  壽王大怒:「五弟何必拖延時間做無謂的辨解,有事到父王面前說去。婦人素來見識淺薄,有何資格置喙皇室之事?」
  
  上官夜離聽得臉一沉道:「王爺莫非是怕了內子?不敢讓內子往下說?」
  
  壽王看也不看他,對九門提督道:「本王先行進宮,你即押福王隨後來。」
  
  說罷,竟是抬腳離去,福王冷笑道:「四哥急什麼,不是怕陷害本王的事情敗露了吧,你莫要忘了,本王還生擒了兩個歹徒,本王就不信,不能橇開他們的嘴。」
  
  壽王聽了譏諷地看著福王道:「既然是五弟你擒的人,你大可以當眾審問就是,本王也同樣被這些歹徒毒倒,你憑什麼說是本王陷害於你了?你府庫裡的兵器難道是本王著人放進去的?莫要忘了,大臣們的眼睛是雪亮的。」
  
  福王聽了便讓人將那兩個擒獲的黑衣人提上來,誰知,兩名將軍將人提過來一看時,那兩個人全都悄無聲息的死了。
  
  福王手下用心查看了一遍,懊惱地對福王道:「是中毒針而死。」說著,從其中一人的肩上,拔出一根細細的銀針來。
  
  福王隨手扯下其中一人臉上的黑布,俊眸微寒,朗聲道:「果然是京城那位有名的殺千刀,他不呆在刑部當值,卻到本王的府裡來砍人頭,四哥,你不覺得有趣麼?」
  
  眾位大臣一聽殺千刀之名,頓時頭皮一陣發緊,此人仍是京城有名的儈子手,殺人技術爐火純青,砍人頭時,從來都是一刀落地,從不用再砍第二刀。
  
  顧大頭爺扭了扭脖子,身上一陣冷汗直冒,今天還真是在鬼門關裡轉了一圈呢,若非福王及時相救,他此時也成了殺千刀的刀下亡魂了。
  
  不由對福王大生感激之情,小聲對婉清道:「清兒,福王可是為了救爹爹才交出府庫鑰匙的,你若知道些什麼,儘管說出來吧。」
  
  一直在顧二老爺身後的顧二太太也道:「清兒,莫讓人家瞧不起咱們女人,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吧,反正說錯了,福王會擔著的。」
  
  上官夜離拍了拍婉清的肩膀道:「娘子,你別怕,一切有我呢,有什麼不對,都由我擔著。」
  
  婉清得到鼓勵,從上官夜離的懷裡探出頭來:「真讓我說?」
  
  上官夜離點了點頭,婉清便小聲道:「看你表現還不錯,先頭的事情我且放過你了。」
  
  上官夜離的眼眸一亮,嘿嘿傻笑了一聲,那邊康王跑過來道:「弟妹別怕,我也護著你,說吧,你發現了什麼疑點?」
  
  婉清白他一眼,向那一堆兵器走去,那邊,福王手下和九門提督的人仍在對恃,婉清揚了聲道:「九門提督大人,何必那麼著急,如果真是證據確鑿,便是壽王不捉拿福王,福王又還能逃得了麼?你們肯定早就將此地圍住了對吧。」
  
  在場的眾大臣聽得渾身一震,心中立即驚惶起來,如果壽王爺真豁出去了,對福王來個就地斬殺,那他們這些見證者恐怕都會遭殃啊,在代皇權爭鬥時,又幾時真講過證據和道理?從來都是成王敗寇……
  
  一時,大臣人都騷動了起來,紛紛想要離開福王府,壽王瞪了婉清一眼,暗恨自己剛才要做口舌之爭,竟然讓這丫頭又再一次喝破了他的企圖。他不再說話,突然提起躍了起來,一個縱身便向人群外衝去,福王冷笑道:
  
  「四哥急什麼?真要與皇弟我兵戈相向麼?那可是下下之策啊,東圍西圍兩個大營,雖然並非皇弟我掌管,但別忘了皇弟在軍中的威望,沒有皇上的聖旨,他們是決對不會對本王動手的,你認為,臣弟設宴就真的一點防備都沒有嗎?你要你的人馬一動,本王就能調動東圍大宮的人來勤王,敢在天子腳下擅動軍對謀殺親王,四哥,你也是犯的謀逆之罪。」
  
  福王的話再明白不過了,原來,他找就留有後手了,他也看出來壽王想要孤珠一擲了,壽王此乃連環三棋,首先便是讓眾大臣發現福王私藏兵器,從而給福王安下謀逆之罪,再劫持眾大臣的家眷,逼他們推舉他為太子,因首先福王就有謀逆嫌疑,大臣們推興壽王的可能性又大了很多,這兩步都成功了,壽王便直接押了福王進宮,他也可已兵不血刃的奪得太子之位。
  
  只是沒料到其中最關鍵的一步棋被婉清給毀了,而現在婉清又要為福王洗脫謀逆罪我,壽王便一橫心,要實施第三步,一不做,二不休,用最血腥最簡單的法子,率兵直接圍住福王府,殺了福王及其手下派系。
  
  不少大臣便看向壽王,壽王臉色一僵,秀眉皺得老高,他也沒有確切的把握能一舉殺死福王,他手中的兵並不多,華太師統管御林軍,但皇上昏迷前,竟是把御林子軍的令符給收了回去,沒有令符,華太師便無法調集御林軍為壽王幫忙。
  
  權衡再三,壽王還是放棄了,畢竟他一直都沒有露出把柄給福王抓,福王所說的那些話不過都是猜測,猜測是自己策劃了今天的一切,卻沒有切實的證據,他進可攻,退也可守,就是福王到皇上那裡告狀,沒有證據也是白搭。
  
  而且,那個丫頭當真能幫福王洗脫罪名?
  
  在場的可是有刑部尚書,福王自己也是領兵多年,他們都沒看出破綻來,那丫頭能看得出來?
  
  如此一想,壽王的心雙篤定了一些,冷笑著立在人群之外道:「五弟你最好是快快伏法,不然,本王也只能先將此地圍住,再向皇上請旨捉拿於你。」
  
  這話聽著就有點外強中乾,雖然口氣不是很強硬,但很明顯是放棄了最後一步棋了,眾大臣也著實鬆了一口氣,抹了把汗暗歎,福王這頓飯吃得可還真是驚心動魄,驚險異常啊。
  
  福王聽了淡淡笑了起來,他素來嚴正冷峻,突然一笑,鋼毅的臉部線條就變得柔美秀逸起來,微薄的紅唇淡淡翹起,竟然有種單純和可愛的美,婉清在心裡歎息,回頭看了眼自家相公,見他還是板著張臭天,踮了腳就伸手去扯上官夜離的臉頰:「以後不許臭臉,要笑,你看,福王那張麵攤臉現在就可愛多了。」
  
  眾大臣聽得面面相覷,這位顧家三小姐,靖寧侯世子夫人還真是個……呃,活寶加怪物,如此緊張的場面,怕也只有她能做出這樣出格的事,只有她敢說福王……可愛了。
  
  福王臉上的笑頓時僵住,嘴角都在抽抽,一時不知道是要笑好,還是哭好,她竟然說他……可愛!罵他麵攤!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妮子。
  
  上官夜離瞪了婉清一眼,拂下她的手斥道:「娘子!」
  
  婉清擺擺手,走近那堆兵器,問上官夜離:「相公,你說,這麼多兵器,如果讓你拿來武裝一支隊伍,能配給多少人?」
  
  上官夜離淡淡地看了一眼道:「最多五百人。」
  
  「也就是說,這麼多兵器,只能給五百人用咯?」
  
  上官夜離點了點頭道:「是的,五百人,突襲壽王府應該差不多,但是,若要進攻皇宮,無異於以卵擊石。」
  
  婉清點頭拍了拍她家相公的手,很好,配合得天衣縫。
  
  「那我又請問相公,福王作為大將軍王,他回京,隨護親兵能有多少?福王府守衛親兵又能有多少?」
  
  「隨護親兩百,王府守衛親兵三百,這點兵器正好是用來給福王屬下替換舊武器」上官夜離寵溺地摸到了下婉清的額發,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些個在場的很多人當然也能看出來,但當時為何沒有人說破呢?
  
  婉清正疑惑時,就聽慕容凌雲道:「三妹妹真是幼稚,這些武器可以說能裝備五百人,也可以說能裝備一千人,五百人行不了什麼事情,但一千人,卻是可以做很多事了。」
  
  婉清淡淡一笑道:「你說得也不錯,如果現有的王府軍士每人手上已經有了武器,這些就可以再裝備五百人,的確是可以裝備出一千人的軍隊來,不過,世子爺,請問你,要謀反的話,一千人能有多大的作用?御林軍有多少?京畿守軍又有多少,華太師可是御林軍的統師,而京畿守備也是皇上親掌,九門提督又是壽王爺的部下,請這一千人,他們能做什麼,只怕還沒踏出福王府,就會圍殺了。」
  
  慕容凌雲真沒想到婉清一個深閨女子竟然懂得如此多的朝政,她說的又句句在理,一千人,確實是做不了什麼,當初,壽王得到情報說福王私藏兵器,所以,才設了沒麼個局,卻不知,守備森嚴的府庫裡竟然只有這麼點兵器……
  
  婉清笑著圍著那堆寒光凜凜的兵器又打了個轉,摸了摸其中一柄長槍的槍頭,忽然道:「這槍是假的吧。」
  
  眾人聽得一滯,有幾個離得近的大臣便走近前去認真查看,刑部尚書冷大人拿起那桿槍朝地上了戳,那槍頭竟然一下就崩斷了,根本就只是個鐵皮子做的,外頭看著珵亮如新,內裡卻是薄得很,根本就不能殺敵。
  
  冷大人愕然地看著福王,「王爺,您府庫裡收藏這許多唱戲的假槍做什麼?」
  
  壽王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堆兵器,一個縱身又跳了進來,拿起一把刀來對著一旁的石門就砍了去,又是錚的一響,那刀也像根木片似的斷了。
  
  康王見了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壽王道:「四哥,你就拿這堆東西去父皇那指證五哥謀反嗎?哈哈哈,笑死我了。」
  
  壽王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是中計了……
  
  一直沒有作者的福王這才站了起來,臉色鐵青的對左相木大人和刑部冷大人道:「本王一片誠心宴請列位臣工,卻沒料到有人利用本王的宴請,對本王施如此毒計,本王的府庫裡根本就沒有放過兵器,這些東西,分明就是方纔那一夥人先送進來的,然後再故意逼本王交出府庫鑰匙,再當著列位大人的面搬出這些兵器,讓本王百口莫辨,今日若非靖寧侯世子夫人,本王恐怕要被四皇兄冤死了。」
  
  木大人氣憤填膺,一擼長長的白鬍子道:「臣等都可以為福王爺作證,福王著實受人陷害,列位大人們,大家請隨老夫一同進見太后,還福王一個清白,為福王討一個公道。更要為列位大人們的親人們討個公道。」
  
  屬於福王一派的大臣們紛紛附議,壽王一派的卻是垂頭默不作聲,壽王的臉陰沉得可怕,他淡淡地掃了婉清一眼,心中很是複雜,突然有些慶幸婉清揭破了他的陰謀,不然,真真落入圈套的是他才對,福王分明就是設好了陷阱等他來跳的啊……如果他真拿了這些破兵器到皇上面前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父皇正是說自己辦事太不老練,行事衝動不計後果……這樣進宮,不是正把父皇的話落在實處了麼?
  
  一時,壽王背後冷汗潸潸,或許,真要按自己的計劃行使下去,福王還真可以名正言順的將他的人馬帶進京城中來,到時候,自己才是被反誅殺的那一個呢。
  
  「原來是一場誤會啊。」壽王乾笑著道。
  
  「只怕不是誤會吧。」福王冷冷道:「來人,將所有的黑衣歹徒的身上遍搜一次,本王就不相信找不出一點蛛絲螞跡出來。」
  
  福王府的親兵聽了便開始翻查那些黑衣人,果然在其中三人內裡竟然穿著壽王府的衣服,當親兵將那些衣服趴下來呈給壽王看時,壽王臉色一白道:「不可能,這決對是栽髒。」
  
  福王冷冷地看了一眼刑部尚書道:「所有的過程冷大人親臨,是否栽髒,還請冷大人明斷。」
  
  整個事件來了個戲劇性的大逆轉,壽王氣得暴跳雷,他也不再解釋,一甩袖,竟是揚長而去。
  
  福王也不追,只是讓刑尚書帶人來將整個福王府清查一遍,發現證據便搜集起來,等皇上甦醒後,一併呈到宮裡頭去。
  
  婉清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突然感覺自己成了一個攪屎棍,這是一個陰謀與反陰謀的皇位爭奪戰,陰謀的雙方都沒料到最後的結局會是這樣,她就是一個橫空出世的蝴蝶翅膀,扇動著雙翼讓兩方的計劃都未奶徹實施。
  
  一隻溫暖的大手覆在額前,一抬眸,就觸到上官夜離溫柔的目光:「娘子,莫要多想,你做得很好。」
  
  婉清木木往後院走,碧草還在那個偏避的小層裡呢,還沒過垂花門,就見寧華正往這邊而來,她頭髮散亂,神情驚懼,婉清剛想要上前去扶她時,寧華衝過來就是一巴掌打在婉清臉上,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誰也沒想到寧華一來就會打婉清。
  
  上官夜離氣得一揚手就要衝上來,福王將他一扯道:「你不方便,我來。」
  
  話音未落,尊貴而自持的福王殿下一揚手,一連所了寧華十幾個耳光,然後對一旁的靖寧侯道:「侯爺,這樣的瘋婆子你應該關在家裡才是,何必放她出來丟人現眼。」
  
  寧華被打得暈頭轉向,一看侯爺也在,哇的一起哭了出來,指著婉清道:「她……她只救顧二太太,不救我……不救我啊……」
  
  還真是有些神經錯亂了。
  
  婉清那時候正好聽暗衛說了前院的事情,這才匆匆帶了顧二太太到前院救場的,自然就沒有時間去扶寧華出來了。
  
  靖寧侯當然也知道當時的凶險,若非婉清,他自己都可能要受協迫,如今皇上的病情怪異,靖寧侯還不想太快就去站隊,誰知道最後上位的會是誰,或許一切都只是皇上在玩權術而已。
  
  所以,當婉清一帶著顧二太太出現時,靖寧侯當時也感覺她就像一個小仙女降世般,救了所有的人,而她在整個事件上的作用更是無法想像的。
  
  「侯爺,請你帶著阿離和世子夫人一同進宮吧,本王今天的冤屈若非世子夫人,很難以洗清,從今天起,世子夫人就是本王的恩人,但凡有用得著本王的,本王一定出手相幫。」福王真誠地對侯爺說道。
  
  又轉過頭來對婉清道:「弟妹心中所想,本王會稟明父皇,你的才華有目共睹,到時,本王會盡全力向朝庭推薦弟妹你的。」
  
  婉清聽他說得鄭重其事,心中一喜的,「好啊,我等你的喜訊。」
  
  慕容凌雲難得的並沒有跟壽王一同離開,而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婉清,婉清回頭見他還在,便淡淡地笑道:「以後你要提前救我的話,就請個忠心點的丫頭來,她差一點挾持了我呢。」
  
  慕容凌雲聽得身子一僵,衝口就道:「好大的膽子,她竟敢違抗爺的命令!」
  
  抬腳就匆匆往後院裡去。
  
  婉清笑著看他遠去的背影,她早就猜到是慕容凌雲派那個丫頭來救她出去的,如今更正實她的猜想了,不過,碧草態度很古怪,難道她真與慕容凌去有糾葛?
  
  上官夜離派人將碧草送回了家,福王騎著馬往宮裡去了,婉清實在累了,不肯進宮,上官夜離也不願意進宮,就陪著婉清一同回府去,靖寧侯一人隨福王進宮去了。
  
  寧華已經被靖寧侯著人送回府了,直到離開時,婉清也沒看到婉容的人影,倒是舒心後來神色從容的出來跟她打招呼時,婉清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麼,這個女子看似直率爽朗,其實複雜得很,根本就讓人看不透,這樣的人,還是盡量遠著一些的好。
  
  回到府裡好好休息了一晚,老太君得知了福王府的事情,也免了她的請安,這她這幾天在府裡好好休息,但是,第三天午間,就有木相夫人,刑部尚書夫人,還有榮親王妃幾個都來府裡了。
  
  婉清聽說老太君讓她去見客人時,一時怔住了,這些個貴夫人平日雖有走動,但也並不常到侯府來,她們來做什麼?
  
  一進前院,給老太君和幾位夫人行了禮後,婉清默默地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乖巧聽著幾位夫人談話。
  
  誰知木夫人第一句話就道:「老太君,您真是好福氣啊,得了這麼好的一個孫兒媳婦。」
  
  「是啊,賢良淑德,又機智聰慧,還大膽心細呢,此番若非世子夫人,我們大傢伙兒聽怕都遭了歹徒的毒手了。」
  
  「是啊,還逼得夫君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以前常聽郡主說這個兒媳如何如何的不好,如今我才看出來,真正不好的人是誰。那天那種情形下,顧夫人明明救了我們大家,可是寧華還是打了她一巴掌,當時我這心就疼的啊。」木夫人年紀大一些,與老太太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及。
  
  老太太一個勁的謙虛,婉清則被這幾位夫人誇得臉紅,垂首含笑站著,一聲也不作。
  
  「聽說這一次壽王可被福王告上了,太后娘娘鳳顏大怒,竟然親自打板子打了壽王爺一頓,還逼著壽王爺搬出東宮呢。」
  
  幾人正說得起勁時,就聽下人來報說,宮裡來人,要五少奶奶親自去仰旨。
  
  今天的怪事還真的不少呢,婉清跟著墜兒去迎宮人,托著手中的金銀首飾,婉表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太后說,封誥夫人暫不會,太后已將功績記下,下回一齊再封。還請夫人隨奴婢進宮向太后娘娘和華貴妃娘娘,賢妃娘娘謝恩。」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6:59:18

  第七十六章:貴妃與賢妃
  
  又要進宮?婉清有點發怵,現在可是非常時期,那日福王府鬧了那麼大一場,福王進宮討公道,過去了幾天,婉清也沒聽出個什麼下文來,上官夜離仍然很忙碌,康王那草包也不知道天天纏著自家相公做什麼,他一直裝傻充楞就好啊,何必摻合到皇權爭鬥中去,還非得要拉上自家相公?
  
  婉清就這樣對著宮裡的傳旨公公發著呆,那公公怕還是第一次看到像婉清這樣的,接了宮裡的賞,又被傳召入宮後,既不激動也不喜悅,更沒有惶恐,而是發呆的,他還等著她打賞,然後回宮復旨呢,像這種賞賜的差事,一般油水是很封厚的,他是太后跟前紅人,才能得了這差事……
  
  墜兒看出公公眼裡的不耐,忙扯了扯婉清的袖子,袖清這才緩過神來,忙自袖袋裡拿出早就備好的荷包塞了過去,那公公捏了捏荷包,不是硬硬的,但能感覺到紙質,應該是銀票吧,他心中竊喜,是哦,靖寧侯府素來就是大方的,一打賞怕就是五十兩以上。
  
  公公走後,墜兒一扯婉清道:「奶奶在想什麼呢?一會子就要進宮,得罪了宮裡人可不好呢。」
  
  婉清沒理這一茬,問道:「碧草可好些了?」
  
  墜兒默了默才道:「奴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好些了,從前兒到現在,就一直木木的,也不知道在想啥。」
  
  哪裡只是碧草木木的,少奶奶回了也好像魔怔了似的,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一動不動的發呆。
  
  爺這兩天乾脆回來得都少了,也不知道在忙些啥。
  
  「那我去看看她。」婉清若有所思地說道。
  
  「呃,您得快些更衣去宮裡才是正緊呢,碧草姐姐回來看也不遲。」墜兒覺得自己有種要暈的感覺。
  
  婉清沒理她,直接就去了碧草的屋裡,碧草正坐在窗前發呆,眼神幽幽的飄著,像是不能聚焦一樣。
  
  「碧草……」婉清柔聲喚道。
  
  碧草愕然抬頭,一見是婉清就惶然站了起來,屈膝行禮,婉清心頭一痛,碧草在她面前禮數越來越周全了,卻也越來越疏離了。
  
  「少奶奶……奴婢……」碧草有些慌張,目光不肯落在婉清身上。
  
  婉清揮揮手,讓墜兒離開,自己搬了把椅子在碧草面前坐下,歎了口氣道:「才宮裡來人,說讓我進宮謝恩,可我擔心你,所以就先來看你了。」
  
  碧草驚愕地抬頭,緊張地看著婉清道:「那奶奶還不趕緊地去更衣進宮?奴婢……好好兒的,不會有事的。」分明還是很擔心婉清的。
  
  「你告訴我,你究竟出了什麼事,不然,我就不進宮,讓太后下旨砍了我的頭好了。」婉清任性地說道。
  
  碧草聽得眼圈兒一紅,起來扯起婉清就往外走:「您說什麼傻話呢,這種事情也是開玩笑的麼?快去,奴婢服侍您更衣。」
  
  婉清握緊她的手就不肯動,碧草急惶的回頭看她,眼裡的焦急不容置疑。
  
  婉清將她一把拉進懷裡,緊緊抱住碧草道:「我跟你說過很多次,我從來就沒拿你當下人,我當你是朋友,是姐妹的,當初若不是你不離不棄地跟著我,沒日沒夜的照顧我,在濟庵堂我早就被折磨死了,你怎麼能忘了我們曾經兩個人縮在一個被子裡取暖,兩個人一起分吃一個凍饅頭的日子呢?」
  
  碧草的眼淚刷的流了出來,遲疑的伸出手,卻也一樣的緊緊抱住了婉清,哽聲道:「奴婢……怎麼會忘了……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那你告訴我,你究竟怎麼了?不要讓我猜好嗎?不管有什麼困難,我們攤開來了說,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想方設法為你辦到。」
  
  「奶奶,奴婢……奴婢只怕是……有了。」碧草說完後,就大聲痛哭了起來。
  
  「什麼?你有了?」婉清聽了震驚得無以復加,回頭一想,也是,離上回自己被綁架也快兩個月了,若是碧草那一夜真的被人……會懷上也是有的。
  
  「告訴我,是誰害的你?是不是慕容凌雲?」婉清沉聲道,她猜想過碧草與慕容凌雲可能有瓜葛,但上回問過碧草一次,碧草否定了。
  
  碧草只哭,並不說話,婉清心裡便瞭然,拉起她的手就往外拖,碧草大哭道:「奶奶,您要帶奴婢去做什麼?」
  
  「找慕容凌雲那混蛋,讓他負責!」婉清吼道。
  
  那天碧草配合慕容凌雲的丫頭騙自己出院子,婉清就猜到了一些,前陣子碧草幾乎平息下來了,婉清以為她心裡的傷差不多好了,……只是沒想到碧草又有了身孕,這個傻瓜,只怕打算自己一個要扛下吧,怪不得,這幾天不吃也不喝,神情也恍惚……再不來挖出她的心思,保不齊自己從宮裡回來,看到的就是碧草的屍體了。
  
  「不要……奶奶,他……那時是糊塗的,他中了毒……」
  
  也就是說,慕容凌雲的確不知道那晚給他解毒的人是誰?
  
  碧草痛苦的看著婉清,耳邊傳來那個男人深情的呼喚,在她身體被洞穿,劇痛一**襲來時,聽到的卻是身上男人一遍一遍呼喚著別的女人的聲音,那種即屈辱又痛苦的感覺,讓她甩都甩不掉。
  
  那個男人,私底下是叫少奶奶『清兒』的,哼,他有什麼資格那樣喚少奶奶?憑什麼?
  
  「我不管,你既然懷了他的骨肉,他就要負責,碧草,你都是為了我而受的苦,我決不能不管你。」婉清繼續拖著碧草往外走。
  
  「要管你也先進了宮再說吧,奶奶,奴婢不會有什麼事的,奴婢會乖乖等你回來。」碧草終於清醒了一些,跟著婉清朝外走,又把婉清往正屋裡推。
  
  「那你等著,我從宮裡一出來,就去找慕容凌雲算帳。」婉清依言進了裡屋,墜兒和金菊快急瘋了,扯著婉清就給她梳洗更衣。
  
  婉清坐著馬車到了宮門,等在宮外頭的竟然是春嬉宮的人,婉清不由皺了皺眉,她對華貴妃一點好感也沒有,但是,再不喜歡,也只能笑著跟宮人一起進去。
  
  華貴妃一身暗黃色繡著鳳凰的雲煙衫,逶迤拖地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雲髻峨峨,戴著五鳳朝陽掛珠釵,氣質雍容華貴。
  
  她秀眉緊蹙,面帶憂色,等婉清行過禮後,抬手道:「起來吧。」
  
  婉清心中忐忑,那日壽王設計陷害福王一事,明面上,可是自己破壞的,不知道華貴妃會不會遷怒自己,明明是太后宣召自己進宮,她卻先要截住自己,不知是何用意。
  
  「太后身體染恙,這會子正在用藥,你晚些過去也不遲。」華貴妃似乎看出婉清的疑,聲音淡淡的,態度反而不如上回的冷清,透著一股子隨和。
  
  而這種隨和卻並沒有讓婉清感覺輕鬆,反而更加緊張了起來。
  
  「那日在福王府,世子夫人可是立下大功了。」華貴妃讓宮人上了茶,又讓人搬了個繡凳過來,讓婉清坐下品茶,吃點心,宮裡的東西,尤其是華貴妃的東西,說實在話,婉清並不太敢吃,於是只端了茶稍稍做了做樣子,點心嘛,也拈了些放到嘴裡,隨即又拿帕子裝著拭嘴,全吐在帕子裡了。
  
  華貴妃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不過是湊巧罷了,當不得娘娘誇讚的。」婉清很恭敬地回道。
  
  「世子夫人聰慧過人,又機靈智巧,那一日若不是你,或許政兒他……的罪名會更大,所以,本宮今日是誠心誠意的來向世子夫人致謝的。」華貴妃漂亮的鳳目幽幽地看著婉清道。
  
  婉清聽得一怔,沒想到華貴妃會如此直白的與自己說這一番話,而且,難得她如此清醒,看出了事情的凶險,更看猜到福王的手後。
  
  但華貴妃能夠清醒,自己卻只能裝糊塗,皇家爭鬥,若非湊巧,她真的不願意摻合:「臣婦惶恐,不知娘娘此話何意?王爺那一日也是受害者,也是身中劇毒的。」
  
  裝傻向來是婉清的強項。
  
  華貴妃果然目光一閃,苦笑道:「夫人真的不知麼?本宮以為夫人是深藏不露呢。
  
  婉清聽了立即站起來就要下跪:「娘娘謬讚了,臣婦不過一深閨女子,哪裡懂得那許多,不過機緣巧會,誤打誤撞做了些事情罷了,還忘娘娘明鑒。」
  
  華貴妃聽了深深地,居高臨下的盯著婉清,並沒有阻止她下脆行禮,好半晌才彎下腰親手扶婉清:「你……真是個好孩子,當初,本宮怎麼就沒先看中你呢,若是可能,本宮寧願放棄強大的身世背景,也要選你為政兒的正妃……」
  
  婉清震驚的同時,又忍不住心中一陣噁心,華貴妃眼裡,能當壽王正妃,怕還是抬舉了自己,看得起自己吧,眼前又浮現出壽王一身宮裝妖饒嫵媚地勾纏慕容凌雲的樣子來,一陣惡寒,誰要嫁她那個變態兒子啊啊啊。
  
  對華貴妃的話,婉清只能垂頭默然做嬌羞惶恐狀,華貴妃對她的表現很滿意,拉著她的手又是長歎一聲,婉清不得不貌似關心地問:「壽王殿下應該是清白的,臣婦想信皇上聖明,必會看出真相的。」
  
  這種無關痛癢的安慰,說了等於沒說,貴妃苦笑道:「那日福王率領群臣進宮,雖未得見皇上,但賢妃娘娘卻是長跪慈寧宮外不起,太后也只好召見群臣……那許多證人證物,政兒百口莫辨,太后就將政兒趕出了東宮,如今還圈禁在壽安宮裡,不許他外出半點,只等皇上醒後再行定奪。」
  
  婉清聽得怔住,壽安宮不就是冷宮麼?怎麼把堂堂王爺幽禁在後宮的冷宮中?這……太后也太有創意了吧,聽說壽王宮外還是有府邸的,太后完全可以將壽王幽禁在壽王就是啊,何必是在後宮,惹人非議,轉念一想,後宮用是禁宮,一般朝臣是難以進得去的,若壽王真有謀逆之心,把他關在後宮中,就等於切斷了他與臣子們的聯繫,讓他再難翻起風浪,如此倒也還說得過去。」太后娘娘也是對王爺一片愛護之心,娘娘不要太過擔心,太后不過是想敲打敲打王爺,讓他收斂一些罷了。「婉清這話還算說得真誠,太后此舉其實也算是在保護壽王吧,關在深宮裡頭,既可以阻止壽王與大臣勾連,同時也能讓那些想要嫁禍陷害壽王的人無處下手,等時間過得長一些,事情淡化一點後,再把壽王放了,壽王還是王爺,一點損失都沒有。
  
  貴妃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卻問婉清道:「你覺得福王此人如何?」
  
  婉清聽了一陣頭痛,貴妃娘娘,我跟你不熟好不好,不要問這麼白癡的問題啊……」福王英明神武,氣度非凡,功勳卓越,文武雙全……「婉清攪盡腦汁拼湊著自己能想到的四字成語,也不管用得得當不得當,搬上來再說。
  
  果然華貴妃聽了很失望:「……本宮是想聽聽夫人你的真實看法。「」這就是臣婦對福王的真實評價。「婉清語帶真誠地說道,福王心機深沉複雜,又極具忍耐性,那日之事,他必然周密謀劃過,撐開了袋子只等壽王往裡跳,若非自己誤打誤撞,此刻壽王就不會只是被幽禁在壽安宮了。這樣的人,很可怕好不好,她可不想與他為敵。
  
  華貴妃聽了淡淡地歎了口氣道:「夜離能娶到你,真是好福氣,時辰不早了,你且去賢妃的延嬉宮吧。」
  
  婉清聽了忙低頭告退,一時不明白華貴妃召自己進來說這許多莫名其妙的話是何用意。
  
  才走沒有幾步,就聽華貴妃狀似無意地說道:「賢妃娘家姓歐陽,說起來,與夜離的生母算是族親,你去了,賢妃應該很高興的。」
  
  歐陽?族親?也是南陽歐陽家族的人嗎?不是說,那個家族已經被滅了麼?怎麼還有一個女兒在宮裡當妃子,那上官夜離與福王算不算是表親?
  
  貴妃突然告訴自己這個做什麼?
  
  婉清不由回頭看了眼華貴妃,就見華貴妃似笑非笑地目送著她,目光裡帶著一絲複雜不明的意味。
  
  剛出來,就遇到了柱國公的女兒舒心舒大小姐,而她身後跟著的,郝然正是趙淑媛,舒心一見婉清過來,便高興地迎了上來,熱情地說道:「是世子夫人,幾天不見,夫人風采更勝當日了呢。」
  
  婉清對這種沒鹽味的話很無語,笑道:「舒大小姐也比前些日子越發的美麗動人了。」
  
  趙淑媛神情有些憔悴,看著似乎清減了不少,看來,她也不是很滿意與慕容凌雲的婚事吧。
  
  越淑媛在看到婉清後,眼神一黯,唇角翕動了幾下,卻並沒有說什麼,婉清對她點了點頭,對舒心道:「賢妃娘娘在等,就不陪兩位聊了。「說著就要走。
  
  誰知舒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顧家妹妹,我知道你很聰明,那一天,若不是你發現兵器有問題,福王的罪名也不會如此輕易澄清,我相信你一定也能為壽王爺澄清的。」
  
  婉清愕然,這個舒大小姐是太過天真還是真有這麼蠢?事情都過去這麼些天了,福王既然是存了心要謀害壽王,又怎麼會再留下了破綻來給別人查,壽王派的朝臣多了去了,又何時輪到自己這個深閨婦人來查探了?她是不是夢做多了,以為自己是神?」小姐,您太抬舉我了。「就算能澄清,她也不會去摻合,壽王那傢伙也是活該,若他不先存了害福王的心思,福王又怎麼可能輕易害得到他?」你就不想想你四妹妹將來的幸福麼?若王爺真有何不測,顧四小姐怕也沒好日子過吧。「舒心不放棄的又來了一句。
  
  婉清歎了口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四妹妹真心喜歡壽王爺,如果不嫁給壽王會受苦,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別人幫不了的。」
  
  婉清這倒是真心話,舒心還想再說什麼,越淑媛冷冷道:「世子夫人與四妹妹原就不對付,心裡怕是巴不得四妹妹過得不好呢,小姐莫要再勸了。」
  
  婉清皺了眉頭瞪了趙淑媛一眼道:「我對我四妹妹如何,與旁人無關,表姐若對她好,那就請表姐親自去救四妹妹於苦難吧。」
  
  說著,就掙開舒心的手,舒心抓得並不緊,卻在鬆開婉清的手的一剎那在婉清的後背輕撫了一下,婉清感覺頭皮有些刺痛,看了舒心一眼,舒心淡淡地對她一笑道:「是我強求了,就不打擾顧家妹妹的,不過,趙姐姐,咱們進去見貴妃娘娘吧。」
  
  說著,便先抬了腿走,趙淑媛卻走近婉清道:「哥哥那天聽說福王府出事,急得茶飯不思,我原以為他是擔心父親,後來才知道,他是擔心你,他與子怡的婚事越近,他便越發的沉默,這些日子連房門都不肯出了,你若是還有一點良心,就……想法子去勸勸他吧。」
  
  婉清愕然地看著趙淑媛,她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做什麼?又想故伎重施壞自己名聲?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還好,週遭的宮女並不多,但也還是有幾個引路陪侍的,不由眼一沉,臉色卻帶著關切:「原來表哥病了呀,那我得去和相公說說,讓他帶些補藥去探望表哥,秋闈在即,表哥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行呢。」
  
  趙淑媛聽了氣得臉一紅,兩手同時捉住婉清的一隻手道:「你果然是個沒心沒肺的,枉我哥哥對你一往情深,你竟然如此無情!可憐哥哥癡心錯付給你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
  
  婉清的心裡對趙昱軒還是有些無奈的,她從不知他竟然是如此的看不開,那個男子,乾淨又溫和,簡單又癡情,若不是趙姨媽太過**勢利,或許,嫁給他才是最平靜安祥的吧,婉清苦笑了聲,對趙淑媛道:「你將方纔這一番話原封不動對你哥哥說好了,我就是個沒心沒肺的,若不是你提起,我早不記得表哥了。」
  
  說罷,就去甩自己的手,誰知越淑緩抓得死緊,掙扎中,她長長的指甲掐進了婉清的皮肉裡,掙開來時,她已經在婉清手上刨了一條長長的血痕,婉清的手一陣火辣辣的痛,不由大怒道:「你是瘋狗嗎?」
  
  趙淑媛看了眼她手上的傷,眼裡閃過一抹得意,陰狠地說道:「這只是給你的一個小小的懲罰,顧婉清,你虛偽又狡詐,那些男人是嚇了眼才會被你迷住,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看清你的真面目。」
  
  說罷,似乎怕婉清報復,拉起舒心就向貴妃宮裡跑去。
  
  婉清確實還想煽她一巴掌來著,沒想到她溜得那麼快,不由憤憤的跺了跺腳,低頭看自己的手背,那裡已經紅腫了起來,不好,血痕是紅的,並沒有變紅,看來並沒有什麼毒。
  
  便繼續往延嬉宮走去。
  
  貴妃一見舒心和趙淑媛進來,便急切地問道:「可到手了?」
  
  舒心點了點頭,伸出手來,正是她才從婉清頭上扯下的兩根髮絲,而趙淑緩則伸出自己的指甲,那裡面竟是沾著婉清的皮肉和鮮血。
  
  貴妃親自取了個白色的小瓶來,將頭髮與帶血的皮肉都裝了進去。
  
  舒心在一旁興奮地問道:「娘娘,拿這些就夠了麼?要不要她的生辰八字之類的?大巫師真的能控制到她麼?」
  
  貴妃聽了獰笑道:「她的生辰八字早就有了,現在一切備齊,你們兩個就等著看好戲吧。「」娘娘,她真那麼有用麼?控制了她,真能威協到福王?「趙淑媛仍不放心。
  
  延嬉宮離春嬉宮有點距離,婉清走了兩刻鐘才走到,賢妃娘娘竟然在宮門外翹首以待。
  
  婉清遠遠的看到一個頭綰別緻飛雲髻,雲鬢裡插著紫水晶缺月木蘭簪,項上掛著圈玲瓏剔透瓔珞串,身著淡紫色對襟連衣裙,繡著連珠團花錦紋,內罩玉色煙蘿銀絲輕紗衫,襯著月白微粉色睡蓮短腰襦,鬆軟的棉穗間夾雜著細長的流蘇輕盈墜下。身姿輕盈,神情溫婉嬌美的宮裝麗人被幾個宮女簇擁著,站在宮門口。
  
  婉清忙上前向她行禮,賢婉優雅的抬手道:「快快平身。「聲音輕柔婉約,聽得人心情舒緩愉悅。
  
  婉清起了身,賢妃便很自然地去拉婉清的手,婉清下意識地縮了縮,賢妃這才看到她手上的那的條血痕,不由皺了皺眉道:「你……還好吧。」
  
  語氣裡帶著擔憂,又抓起婉清的手,拂起她的袖子,查看了一遍,見只有一道傷口,鬆了一口氣道:「這是怎麼弄的?」
  
  婉清縮回手道:「不小心刮傷的。」
  
  很深的指甲印痕,賢妃哪裡看不出來,加之婉清又是先從春嬉宮過來的,心裡便更加明白了幾分,以為婉清是觸怒了貴妃,受了罰了。
  
  語氣裡便帶著愧意:「真是對不住,若非晟兒,你也不會被貴妃姐姐見氣了。「忙又招呼宮人取藥來給婉清塗。
  
  婉清也不好如何解釋,只是笑了笑道:「與福王無關的,娘娘不並介懷。「抬眸看賢妃娘娘,要說起來,賢妃也是大美女,卻不是貴妃娘娘那樣冷艷逼人,賢妃娘娘溫婉可親,渾身上下透著股親切和暖的氣質,就算第一次見面,也能讓人有種親近感,在她身邊,很容易放鬆戒備。」晟兒那天多虧了夫人,才得以脫困,本宮是特意來為他道謝的,多謝夫人了。「賢妃娘娘親手給婉清塗上藥膏後,語氣真誠地說道。
  
  婉清忙說了幾句應景的話,便想要告辭,宣她進宮的可是太后娘娘,她憶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了,賢妃看著溫柔可親,但是,能在宮裡頭混到妃位,在華貴妃和重壓下,還能將兒子教養成人,並成為掌著大周兵權的大將軍王,這樣的女人又豈能用一個善字來形容?
  
  越是和善的,越是探不出深淺,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賢王卻實意相留:「太后最近身子不適,上午喝完藥後,藥力一發,就要歇兩個時辰才會醒來,夫人就在本宮宮裡用膳吧,一會子阿晟和阿皓也會來,他說要當面謝你呢。」
  
  婉清一聽福王也會來,就更不想留下了,忙起了身道:「既然太后娘娘在歇晌,那臣婦就下午再進宮好了,打擾娘娘多時,臣婦就此告退。」
  
  賢妃歎了口氣道:「說起來,夜離那孩子還是我的姨侄,只是當年……唉,如今看她有你這樣一個好兒媳,我那妹妹地下有知,也應該安慰了些。」
  
  婉清聽了果然來了興致,斟酌著問道:「娘娘與臣婦的婆真是族親麼?」
  
  賢妃聽得錯避,隨即笑道:「沒想到你倒是先知道了,夜離的娘是本宮的堂妹,可惜,她卻是個薄命的,為了生夜離,命都拼去了。」
  
  婉清聽得一陣黯然,只是奇怪,為何從沒有聽上官夜離談起過這一位姨母呢?」是啊,若是婆婆還在的話,或許,相公的身體也不會如現在這般的差了,相公幾乎每隔一月都要發病一次,每次都是痛不欲生,幾欲瘋狂……」
  
  婉清眼中含淚,傷感地說道,大眼卻是一緊盯著賢妃。
  
  賢妃神色黯然地歎了口氣,眼圈兒一紅,拿了帕子拭著眼角道:「這孩子胎裡就弱,身子總是不好,好在靖寧侯對妹妹還算情深,傾了全力拿藥保著他,不然,怕也早跟他親娘去了呢。本宮身在深宮,想要照拂於他,卻又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在這幾年,阿晟大了,建了些功勳之後,才能讓阿晟暗中幫助一二了。「」臣婦替相公多謝娘娘關心了。「雖然知道賢妃的話難以屬實,但婉清還是起了身向賢妃行禮道謝,又突然問道:「不知娘娘可聽說過子母蠱?」
  
  賢妃聽得臉色一白,眼中的驚愕一閃而過,又笑道:「子母蠱?是什麼東西?是西戎人的巫蠱麼?本宮身在深宮裡,並不知道這些,夫人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婉清笑道:「沒什麼,只是閒來喜歡看些雜書,覺得有趣,又沒見過那東西,所以就隨便問問罷了。」
  
  賢妃當然知道她不是隨便問問,大周朝還沒有哪個命婦敢在宮裡隨便問問的。
  
  賢妃輕柔一笑,似是很高興婉清能在她面前放得開,」原來世子夫人也喜歡看雜書,宮裡藏書可不少呢,夫人若是喜歡,本宮這裡就有幾本雜記,夫人若是有興趣,就拿去閒時消遣吧。」
  
  婉清聽得大喜,忙起身致謝,賢妃便讓人拿了兩本書來,婉清粗粗翻了下,一看之下,心中更喜,這兩本比之在靖寧侯府看的雜書有用得多,竟然是系統介紹西戎蠱毒的,看著就像是兩本關於蠱毒的教材書一樣,婉表頓時如獲至寶,再次向賢妃致謝。
  
  心裡卻是疑或,這兩本書分明就是賢妃早就備好了的,賢妃似乎早就猜到她會談起巫蠱的事情,看來,自己在靖寧侯府的行止可能也在別人的監視之中,只是現在還不知道賢妃是敵是友。
  
  為歐陽家全家滅族,而賢妃卻安然無恙呢?當年的那場災難,賢妃娘娘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其中必有蹊蹺。
  
  婉清正要離開,就聽外面宮人來報,說福王來了,婉清就想要避開,賢妃道:「人人都道靖寧侯世子妃是個不拘小禮,灑脫無忌的人,怎麼到了本宮宮裡反倒拘謹了起來,你可是晟兒的恩人,晟兒這會子趕來怕也是想向你當面道謝的吧。」
  
  話說到這份上,婉清再避開就顯得矯情了,只好苦笑著坐在原地不動。
  
  福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抬眸見到婉清也在,冷峻的眸子裡滑過一絲暖意,向賢妃單膝點地行了一禮,賢妃笑道:「世子夫人也在,晟兒不是要當面道謝的麼?」
  
  福王道:「想來母妃已經替兒臣謝過世子夫人了。」
  
  賢妃便道:「皇上可有好轉?「」回母妃的話,父皇他仍是昏迷不醒,又好幾日滴水未進,兒臣心中實在擔心。「福王濃眉寧緊,神情確實有些憔悴。」咦,上回皇上也是昏迷為醒,倒是夫人給皇上解的毒呢,本宮那時就說,想要見見那位奇特的顧家三小姐呢,夫人,不如,你再去給皇上瞧瞧,保不齊,皇上又是中了某中毒藥呢。」
  
  賢妃娘娘突然提議道,婉清愕然抬眼看她,就見賢妃的目光不經意的落在她手上的那兩本書上,婉清疑的看了看書,再看了賢妃兩眼,有些不明所意。
  
  福王聽得一喜,激動得站了起來:「夫人果真救過父皇麼?那太好了,請夫人再救父王一次吧。「說著,高大的身影就籠罩在婉清面前,竟是雙手作輯,身婉清深施一禮。
  
  婉清嚇得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忙偏過身子去,開玩笑,她哪敢受大將軍王的大禮啊,那不折剎了她的小命去?」是啊,就去瞧瞧也好,救不救得了也不強求,如今朝裡形式憂急,幾天派系相互牽制,北戎人又虎視眈眈,阿晟也是想朝中早些安定下業,好回邊關守衛疆土,就請夫人務必再去給皇上瞧瞧吧。「賢妃在一旁也輕道。
  
  婉清為難道:「娘娘著實太過抬舉臣婦了,上次解毒不過是湊巧罷了,臣婦著實不懂醫理,怎敢妄自托大,去給皇上看病,使不得,使不得。「」皇上也算得上夫人的長輩,夫人便不去給皇上醫病,長輩病了,去探望一二也是因該的吧。「賢妃娘娘殷殷看著婉清,只差沒哭著哀求了。
  
  話說到這份上,婉清還有什麼辦法?賢妃果然比貴妃要高段得多,從頭至尾都沒有對婉清說過一句重話,也沒有強迫她做什麼,但說出的話卻讓婉清推辭不得,不得不依著她的意思往下走。
  
  婉清硬著頭皮跟隨賢妃和福王一同支了乾清宮,這幾天,一直是福王守在乾清宮,服侍皇上,所以乾清宮的宮人見到福王,連通報也沒有,就躬身讓他進去了,看到婉清雖然詫異,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乾清宮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還是那個大大的龍床,紗帳撩起,皇上安靜地平躺在龍床上一動不動,福王走近床前,拿帕子細緻的為擦著皇上的額頭,輕聲道:「父皇,你可還記得顧之有的三小姐,她曾經給你解過毒的,昨日若非她,兒子只怕已經身陷圇囫了。」
  
  皇上雙目緊閉,神態安祥,像是在熟睡了一般,只是氣色很差,肌膚蠟黃,辰瓣發白,瞧著就是個營養不良,病入膏肓的樣子。
  
  賢妃看著小聲啜泣起來,淒哀地對婉清道:「夫人,皇上昏迷多天了,粒米未進,再如此下去,只怕……」
  
  福王也是眼含乞求地看著婉清,婉清只好硬著頭皮朝龍床走去,反正裝個樣子看一看吧,也不會少砣肉。
  
  福王見婉清走近,但起身讓到一邊,誰知就在此時,婉清突然感到腦袋一陣炸痛,眼前一黑,一個倒栽就向龍床倒去,福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婉清的腦子裡一陣緊一陣松,靈魂像是要被抽離了一般,頭痛得像要炸開,偏身渾身上下還湧起的股灼熱,眼前景像一陣模糊,她彷彿看到上官夜離正抱著她,深情而又憂傷地看著她,」娘子,娘子,我的病支持不了多久了,娘子,我捨不得讓你一個人過,可我又不得不提前退場,娘子,我該拿你怎麼辦?「」不要,不要走,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婉清痛苦的抓緊上官夜離的手,哭道:「你說過的,你會努力,你會一輩子跟我走下去的。」
  
  婉清突然倒在福王懷裡,緊緊的握著福王的手,嘴裡輕喃著,似在說話,又似在暱喃,小臉潮紅一片,渾身像火一樣的發燙,福王大驚,心底隱隱覺得她可能是中了媚毒,正要揚聲喊太醫時,就見康王和上官夜離從外面走了進來,上官夜離抬眼看到福王懷裡的婉清,不由大怒,衝過去就是一拳打在福王臉上,伸手就去奪婉清。
  
  誰知婉清緊揪著福王的胸衣不放,眼神迷離而空洞,嘴裡喃喃道:「不要,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上官夜離聽得青筋直暴,一口血就湧到了喉嚨裡,伸了手去,將婉清的手一根一根掰開,觸到她滾燙的皮膚,才發現她燒得厲害,抱了她就想衝出去。
  
  康王卻攔住道:「你去哪裡,還有何處比皇宮的太醫更多麼?」
  
  上官夜離沉聲道:「她中了媚藥!「說罷就抬腳走。
  
  誰知這時,婉清突然一聲慘叫,兩手死死地報著頭,身子也一僵,差點從上官夜離的懷裡滾落下來。」不對,不會是媚藥,阿離!「福王忙攔住上官夜離道,他雖被上官夜離打了一拳,但心卻被婉清牽住,一時沒有計較那些。
  
  婉清的頭再一次炸痛之後,眼前不再是古代的宮殿,而是現代車水馬龍擁擠而熱鬧的大街,她好像回到了大三那年,她走在大街上,身上的手機響起,耳邊傳來媽媽的聲音:「婉清,這個暑假一定要回家,媽媽已經在網上給你訂好了飛機票,你必須要回來。「」媽,你好浪費喲,坐臥鋪就行了啦,我要坐火車,可以沿途看風景啦,媽,你快把飛機票退了。」
  
  耳邊又傳來媽媽的嗔怪聲,好像是要她還是坐飛機回去,接著,眼前又是一陣模糊,就聽到耳邊一聲暴喝:「娘子!」
  
  婉清驟然醒了過來,迷迷糊湖的睜開眼,就看見上官夜離正心急如焚地看著她,雙眼都爬上了血絲,整個人像是要瘋狂了一樣,婉清不知身在何處,呆呆地問:「夷,你怎麼也來了?你也穿著了嗎?」
  
  上官夜離緊握著她的手道:「娘子,娘子,你醒醒,你醒醒啊,你怎麼了?」
  
  婉清的頭不痛了,只是渾身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抬眼瞟了瞟四周,唉,怎麼還是在古代啊,不由一陣黯然,咕噥:「我還以為我又穿回去了呢,怎麼還是在古代啊。「她真的很想念媽媽啊。
  
  這時,就聽見床上的皇上發出一聲細微的輕咳,賢妃聽得清楚,激動的撲到床邊道:「皇上醒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6:59:38

  第七十七章:破蠱
  
  忙推門進來,一看,頓時驚呆了,大巫師竟然昏迷了過去……
  
  乾清宮,婉清突然身上一鬆,耳畔所有的聲音驟然停止,她幾乎脫力般依在上官夜離的懷裡,虛弱地說道:「相公,是蠱,有人給我下蠱。」
  
  賢妃聽得大驚失色,衝口道:「不可能!」
  
  福王聽得一震,疑惑地問賢妃:「母妃,你怎麼知道不可能?」
  
  賢妃這才感覺自己好像失態了,尷尬一笑道:「巫術仍西戎邪術,宮裡怎麼可能有人會這個,再說了,本宮聽說,中了巫術之人,要麼就是有比下蠱之人更強的巫師來解蠱,要麼就是下蠱之人親自除蠱,夫人如果是中了蠱毒,又怎麼可能如此快就好了?」
  
  婉清最近看了不少關於蠱毒的書,對蠱毒的病症有些瞭解,明白自己方才分明就是被一股莫明的力量所控制,迷惑了自己的心神,還好,那人似乎只是想讓自己出醜……不對,應該是想讓上官夜離對福王產生誤會……
  
  「相公,放我下來。」婉清歇了口氣,對上官夜離道。
  
  上官夜離正拿著帕子幫她拭著額頭上的汗,依言將她放了下來,一隻手還扶住她的腰身。
  
  此時,太醫已經被喚來,上官夜離忙上太醫給婉清探脈,結果太醫探完後竟然說,婉清只是染了些風寒,發過高燒後,體虛罷了。
  
  婉清見太醫還要開藥,忙揮了揮手道:「不用了,給皇上瞧瞧吧,皇上這樣子看著像是營養不良,再這樣下去,就算不病死,也得餓死去。」
  
  婉清這話可算是大不敬,一旁守在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大怒,喝道:「放肆,竟然敢詛咒皇上。」
  
  上官夜離正窩一肚子的火無出洩,一伸手就掐住了那總管的脖子道:「你這閹人,敢再對我娘子吼一聲試試。」
  
  那總管沒想到他會如此張狂大膽,被掐得眼睛都在翻白,嚇得臉脹得痛紅,啞聲道:「你……你要……造反……嗎?」
  
  康王一見,忙上來勸上官夜離道:「阿離,放手,快放手,魯公公可是父皇跟前的人。」
  
  「不許他對我娘子無禮。」上官夜離滿腔的怒火堵在胸膛子裡,燒得腦殼都要炸了,剛才那一幕太讓他心痛心驚了,雖然明知道婉清當時是糊塗的,但看她揪著別的男人的衣袖說要跟別人走時,他仍覺得心像要被挖空了似的,剜心剔骨般地痛。
  
  「相公,放開他吧,他也只是職責所在。」婉清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身子仍是虛弱得緊,對賢妃道:「娘娘不是說要給皇上瞧病麼?讓太醫先瞧瞧吧。」
  
  賢妃無奈搖了搖頭道:「這些個奴才若是能瞧得好,皇上又怎麼會一直昏迷不醒?原是想請夫人來給皇上瞧病的,卻讓夫人……」賢妃的聲音裡滿是愧疚。
  
  婉清緩緩搖頭,她突然懷疑皇上也可能是中了邪術,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如果那個所謂的巫師真有本事能控制別人的心神的話,那控制皇上,豈不等於是控制了整個大周江山?若他是某個皇子的屬下,那豈不是很容易就讓皇上選定他的主子為皇儲麼?
  
  「相公,你來扶我。」如此一想,婉清就回想起自己脫離巫術控制的原因來,她靈機一動,對上官夜離道。
  
  上官夜離忙過來扶她,讓上官夜離扶著她向龍床邊走去,賢妃見了大喜,忙讓開了些,福王有些擔心地說道:「弟妹,若是身子不適……」
  
  婉清現在最不想面對的就是福王,天知道自己糊塗時,對他做過什麼糗事,便他是不說,瞧著上官夜離看福王那要噴火的眼神也能明白一些,垂了頭並不應話,走到龍床前來,看了皇上一眼,一隻手伸向皇上的臉。
  
  有幾個宮人倒是見過上因婉清給皇上解毒時的樣子,這會子也以為婉清又要去翻皇上的眼皮,倒也無人作聲。
  
  誰知,突然就看見婉清拔下頭上的一根銀簪,對著皇上的眉心就猛刺了過去,一旁的賢妃看著猛抽一口氣,福王更是下意識就要攔開,而站在皇上身邊的侍衛則猛地抽出刀來。
  
  上官夜離大袖福,一陣勁風,將那侍衛掃開好遠,福王忙扶住賢妃避開,怕她被勁風掃及。
  
  說時遲,那時快,這些人的動作都只在一瞬間完成,而婉清一簪子正戳在皇上的眉心正中,頓時一滴血珠從皇上的眉心中溢出。
  
  就在這時,華貴妃從外面趕到,正好就看見婉清拿簪子戳皇上的那一幕,頓時臉一沉道:「大膽顧氏,竟然敢行刺皇上。」
  
  一時,屋裡的人全都看向華貴妃,賢妃的神情更是愕然,她臉色微白的上前向華貴妃行禮,試圖為婉清解釋:「姐姐萬福金安,世子夫人她……應該是在救皇上。」
  
  「分明就是在謀刺皇上,賢妃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與人同謀行刺皇上,來人啊,將這一干人等全都抓起來,送到慈寧宮等候發落。」
  
  她話音剛落,一隊御林軍便衝了進來,福王抬眼看窗外,窗外竟然圍滿了御林軍,一支支寒光閃閃的羽箭對準了乾清宮寢殿,似乎屋裡人稍有抵抗,便都會變成活耙子,會被射成刺蝟。
  
  這根本就不是突然撞見,分明就是有備而來,福王臉一沉,看了康王一眼,康王嚇得一臉蒼白,對華貴妃道:「娘娘啊,本王可只是來看望父皇的,你可莫要冤枉了我。本王尿急,要去放水。」說著,就很沒義氣很沒形像的往殿門口鑽,那些御林軍也不知道該不該攔他,一時都看著貴妃。
  
  貴妃看著康王一福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眼裡就露出了鄙夷之色,康王就是個沒用的浪蕩子,根本就對她和壽王構不成威協,她今天的目的也並非是康王,豎敵太多便惹朝臣非議,反而麻煩,便揮了揮手,放了康王過去。
  
  賢妃不由沉了臉道:「貴妃姐姐這是何意?你有何證據說本宮與福王殿下犯有謀逆之罪?」
  
  華貴妃冷笑道:「本宮沒有證據,本宮也只是來看望皇上,不巧一來,就親眼見到顧氏拿簪子刺殺皇上,而你們就站在一旁袖手旁觀,你們不是同謀又是什麼?親眼目堵之事,還用得著證據麼?皇上額頭的鮮血就是鐵證。」說罷又道一揮手道:
  
  「來人,請福王殿下和賢妃娘娘去慈寧宮,將謀害皇上的顧氏拿下。」
  
  福王傲然而立,雙眸冷厲如劍,冷冷地向那些圍上來的御林軍橫了一眼威喝一聲道:「誰敢動本王!」
  
  福王在軍中威信甚高,渾身又散發著一股肅殺之氣,不由被他的氣勢赫住,頓住不敢上前。
  
  上官夜離再是冷眼看著貴妃,瘦長的身子擋在婉清面前,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誰敢上來,他就會立即將其誅殺。
  
  殿內情勢緊張得一觸即發,生死一線之間,婉清卻全神貫注地盯著皇上,發現一簪下去,血是出來了,皇上卻是一動沒動,她不由懊惱,難道自己猜錯了,不是只要一出血就能破蠱,可自己明明就是咬破舌頭後,就清醒了呀?
  
  一時又想,可能眉心不夠痛,便抓起皇上的手指來,拿著簪子再一次戳向皇上的指尖,她一心想讓皇上快些醒來,下手就重了些,一簪下去,果然皇上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婉清見得大喜,十指連心啊,只要不是深度昏迷,只是被控制的話,怎麼也應該痛醒了吧,一激動,就連著幾下向皇上的其他幾個手指戳去……
  
  貴妃一直緊盯著婉清的動靜,見她拿了簪子又去戳皇上的手指,不由又急又怒,眼珠子一轉道:「大膽顧氏,還在謀害皇上,福王,你若無謀反之心,又怎麼能眼睜睜看顧氏對皇上行兇?」
  
  賢妃一看婉清,也是嚇得心肝都快要跳出來了,忙想去阻止,福王卻是手一攔道:「母妃……」
  
  福王心裡不能肯定婉清是否能救醒皇上,不過,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婉清是在害皇上就是,這個當口,不管婉清是什麼心思,他都不想婉清落在貴妃的手裡。
  
  貴妃竟然帶著御衛林來乾清宮,難道她早就料到婉清在用簪子戳皇上?這一點太可疑了,而且,看貴妃的神色似乎也很急迫……
  
  貴妃再不遲疑,揮手上御林軍衝上去,御林軍也盡量不去衝撞福王和賢妃,只是向龍床攻去。
  
  上官夜離奪過一個侍衛手中的長刀便向攻上來的御林軍砍去,福王皺了皺眉,也要動手去奪其中一人的武器,賢妃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小聲道:「晟兒,不可魯莽。」
  
  福王楞怔片刻,抬眼見御林軍蜂擁著向上官夜離攻去,上官夜離旋身而起,長刀舞得密不透風,將婉清和他自己籠罩在一片刀光之下,但畢竟御林軍太多,有人就繞過上官夜離向龍床後圍去,福王突然心中一凜,若華貴妃趁亂剌殺皇上……
  
  想通這一點,福王立即衝向龍床,與上官夜離一道與御林軍對抗起來。
  
  賢妃便在一旁心急如焚,貴妃好手段,這一次,自己和福王似乎又落在她的陷阱裡了,貴妃分明就藉著捉拿婉清來行不臣之事,如今這形勢,晟兒不幫婉清,則上官夜離一人難以阻擋得住御林軍的攻勢,若她有殺皇上之心,倒真可以趁亂而為,如今壽王勢強,皇上一旦駕崩,太后又是壽王一派,再加上華太師和壽冒伯的勢力,壽王登基幾乎沒有懸念,若晟兒看出這一點,攔住御林軍,那豈不又成了婉清謀害皇上的同謀?皇上醒了來還好,若皇上醒不來呢,這便是證據確鑿的謀逆之罪啊,一個上官夜離和顧婉清算得了什麼,趁機把晟兒也滅了,才是華貴妃的目的吧。
  
  還是康王聰明,萬事不沾身,及時脫離這事非之地,如今福王的勢力在朝中並不強盛,京城守備森嚴,最近的通州守軍想要趕至京城談何容易……
  
  福王和上官夜離兩人共同對敵,兩人身手都是高深莫測,一時御林軍也還真難攻得進去,繞到床後的那幾名御林軍此日已經接近龐床,正要向床上的婉清動手,上官夜離眼疾手快,一把暗器散去,竟然彈無虛發,鐵片樣的一塊小東西,竟然深嵌進偷襲者的眉心,一擊而亡,半點也不拖泥帶水。
  
  周邊的廝殺聲和血腥味讓婉清心急如焚,皇上再不醒來,可真就難以收場了,十個手指都被她戳穿,皇上除了皺了皺眉頭外,根本就沒醒,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婉清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深恨自己不自量力,自以為是的摻合進皇這爭鬥,以為自己是萬能女強人呢,真像其他穿越女一樣能遇神殺神,遇佛降佛麼?她就一自大狂。
  
  急昏了頭,什麼法子都用,竟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血與皇上上指上的血混在一起,扒開皇上的嘴把,將兩人帶血的手指一同伸了進去。
  
  身邊打得正火熱,華貴妃雖然面色嚴峻,但眼裡卻是掩藏不住的笑意,無心插柳柳成蔭啊,原是只想讓顧氏當眾出醜,讓上官夜離與福王反目,卻不想,顧氏那個賤人還真有些本事,竟然破了大巫師的巫術,差一點讓大巫師受反噬,若不是大巫師醒得及時,猜到顧氏可能看破一些東西,她也不會帶了人馬趕過來,果然,真如大巫師所料……形勢對自己是越來越有利了……只要顧氏那賤人不會真的救醒皇上就一切大好。
  
  福王和上官夜離也是血肉之軀,雖然武功高,但也抵不住御林軍人多,打退一批又上來一批,上官夜離越打越煩躁,康王那笨蛋怎麼還沒有搬救兵來,他再不來,自己可就扛不住了,最多帶了婉清破宮而去……
  
  卻說康王,成心溜出來去搬救兵,誰知一出門,就遇到了華太師,老太師不苟言笑地攔住了他的去道,康王嬉皮笑臉的道:「老太師快去瞧瞧,裡面鬧開了呢,本王最是暈血了,一見有人流血就怕,還是快些回府的好。」
  
  「王爺身邊皇子,皇上有難豈能離開,王爺此言可是大不孝。」華太師板著臉說道。
  
  康王抬眸一看,四周都是黑壓壓的御林軍,心中一凜,知道這一次貴妃是有備而來的,尋常方法怕是難以脫身,便捂了肚子道:「哎呀呀,本王也是擔心父皇得緊啊,無奈裡面人多太擠,本王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閒散公子一個,刀劍無眼啊,若是碰傷了本王怎麼辦?呃,這些都不得點啦,重點是本王肚子痛,要上茅房,要上茅房。」
  
  說著,很配合的打了一個又響又臭的臭屁,華太師無奈的拂袖掩鼻,讓人監視著康王朝茅房去。
  
  兩個御林軍跟隨康王到了茅房前,康王一撩袍子就鑽了進去,御林軍就守在茅房外等,隨知等了許久也不見康王出來,掀開簾子看時,哪裡還有康王的身影。
  
  福王正打得心急似火時,終於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華貴妃臉色一變,向外面看去,靖寧侯帶領西圍大營的守將,只率一支輕裝小隊正與華太師在理論,宮城早就圍禁,這些人是怎麼進得宮來的?
  
  雖然只來了幾十個人的樣子,但這就證明了西圍大營裡的人已經驚動,再打下去……
  
  華貴妃陷入沉思,眼看勝利在握,她真不想就此放棄。
  
  不由對御林軍將領一使眼色,那意思便是讓他不要手下留情,速戰速決,那將領便親自拔劍而上,先前他顧及福王的身份,也不敢真拿刀去對著龍床,如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也只好聽命行事了,能當上御林軍將軍,功夫自然不弱,這一來,上官夜離和福王的壓力頓時劇增。
  
  就在這最緊急的關頭,就聽禍首顧婉清大聲清叱道:「住手,皇上醒了。」
  
  賢妃一直躲在角落裡看著,心早就懸得高高的了,聽到婉清的話,不由喜極而泣,華貴妃聽得一滯,當作沒有聽見,仍上御林軍進攻,這時,就聽見一聲雖然虛弱,但還算清朗的聲道:「朕還沒死,你們就要造反麼?」
  
  御林軍將領頓時腳一軟,忙收了刀,向後面退去,他一退,所有的御林軍也退了下去,上官夜離和福王兩人分立龍床兩頭,冷冷地看著門口的貴妃。
  
  華貴妃臉上的表情連變了幾變,最後落定為一臉的激動和欣喜,嬌聲便向龍床撲了過去:「皇上,皇上,您真的……真的醒了麼?」
  
  賢妃比她更快,早一步衝到龍床前,撲在皇上身邊,婉清一身是汗的退了開來,她像是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一樣,身子一歪,便倒在上官夜離的懷裡,半倚著他。
  
  賢妃扶皇上坐起,拿了個大靠枕墊在皇上的背後,抬眼看皇上,竟然有點慘不忍睹之感,不由心裡發福窘,顧氏的膽子究竟有多大啊,竟然把皇上弄得滿頭滿臉都是血,床上血跡斑斑的,看著好不磣人,這大周天下,怕也只有她才有這麼渾吧。
  
  「皇上,受傷了,臣妾救駕來遲,讓您受驚,來了,把膽敢傷害皇上的顧氏給拖下去。」華貴妃淚盈於睫,卻還不忘要對付婉清。
  
  「皇上,貴妃娘娘率御林軍手持兵器圍攻乾清之中,欲圖造反,臣與福王拚命抵抗,才得以贏得時間,讓臣內子營救皇上,請皇上明察。」上官夜離瞪了華貴妃一眼,躬身對皇上道。
  
  婉清頓時對自家相公佩服得五體投地,誰說他魯莽暴躁來著,這才是典型的腹黑呢,撿著大家都看得到表像來到打一耙,還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貴妃果然張口結舌,好半晌才辨道:「皇上,上官夜離夫妻意欲殺害皇上,臣妾是來救駕的啊。」
  
  福王冷笑道:「世子夫人一個弱女子,你當皇上的乾清宮裡都是草包麼?能上一個弱女子將皇上謀害了去?那皇上還有何安危可言?」
  
  要說起來,皇上的貼身侍衛也確實態度暖昧,剛才兩派打鬥得厲害時,幾句侍衛一直冷眼旁觀,婉清拿簪子戳皇上時,就出來了一位意思意思想要阻止,被上官夜離擋開手,便不再強求,只是緊緊盯著兩方激烈打鬥中的人。
  
  宮人端了熱水來正幫皇上清洗著臉,華貴妃一把搶過那宮女手裡帶血的帕子,含淚道:「皇上您看,顧氏竟然如此虐待您,這讓臣妾如何忍心看得下去,如何不想法阻止,可恨上官夜離,竟然無理霸道之極,先是打傷總管,又打傷護衛您的御林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皇上皺了皺眉頭道:「哦,不知夜離的狼子野心是什麼?朕只知道他病殃殃的,連走條路都要費力,貴妃你說他有何野心呢?」
  
  華貴妃被說得噤住,心中有些發慌,又顫聲道:「可臣妾就是不能置皇上的安危於不顧啊。」
  
  賢妃一直沒有開口,此時才忍不住道:「皇上,顧氏是個奇特的女子,上回給皇上您清毒,那法子也是怪怪的,今兒這法子也是怪了點,可皇上倒底還是讓她給救醒了,夜離那孩子是一根筋,他一心想救醒皇上您,誰阻止他就跟誰急呢,這兩個孩子都是一片赤誠,又不懂得彎彎繞繞,法子怪異,就讓貴妃姐姐誤會了。」
  
  莫說還是賢妃會說話,皇上聽了將頭往後面靠了靠道:「華妃擅自調動御林軍,雖情有可原,但越矩犯上,著拙免貴妃位,降為華妃,六宮妃印暫由賢妃掌官。」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00:00

  第七十八章:報復回去
  
  華貴妃聽得立即跪下,在皇上面前嚶嚶哭了起來,皇上似是餓了,實在沒力氣,懶得看她,一時,外面華太師和靖寧侯聞聲趕了進來,靖寧侯跪於皇上床前道:「臣救駕來遲,皇上恕罪。」
  
  華太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華貴妃,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賢妃和婉清幾個,心中有些瞭然,跪下並不說話。
  
  皇上淡淡地看了華太師一眼道:「上官愛卿請起。」又對太師道:「太師辛苦了。」
  
  華太師聽得心頭一凜,忙垂頭道:「臣職責所在,並不辛苦。」
  
  皇上就淡淡地睨了眼華太師道:「太師也一把年紀了,還要為國事操勞……」皇上的話說得極慢,像是一字一頓地往外吐字,華太師鋼毅的額頭上已經慢慢沁出汗珠來,撐在地上的手臂有些微抖。
  
  「且回去歇息吧。」皇上繼續道。
  
  華太師的一顆心算是稍稍落了地,起身悄悄抹了把汗,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又對靖寧侯道:「愛卿帶進宮來的,可是西圍大營之人?」
  
  靖寧侯垂頭應是。
  
  皇上便道:「傳朕旨意,罷免九門提督王有良,著上官夜離即刻赴任。」
  
  靖寧侯聽得怔住,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婉清更是驚喜莫辨,這皇上的話也轉得太快,她還以為,皇上是要賞靖寧侯來著……
  
  上官夜離迅速跪在地上磕頭謝恩,難得這廝這般守規矩,頭也磕和這般急切,婉清突然就覺得心中發酸,一直以來,因為身體病弱的關係,所以,從來他看到的都是別人同情和憐憫地眼神,其實他也想被人認可,想靠自己的本事成就一番事業,而不是一昧的萌祖蔭,被人當成瓷娃娃般圈養吧。
  
  所以,才會跪得那麼快,那謝恩的聲音裡才微微有些顫抖吧。
  
  婉清靜靜地注視著上官夜離,他謝過恩後,長身而立時,深湖般的眸子也正好看了過來,那一瞬,幽深的眸子有如在黑夜的荒漠中點燃了一堆熊熊篝火,將整個夜空照得燦亮華艷,婉清一時被那眸中的灼熱炙燙了心懷,眼中似有濕意湧動,臉上的笑卻是溫柔又自豪的,上官夜離的眸光驟然又亮了一分,唇角不經意地微微勾起,臉上綻開的笑,如深一朵幽然怒放的曇花,靜謐優雅,而又美到了極致。
  
  一聲清咳打斷了小兩口脈脈的傳情,福王淡淡的對皇上道:「皇上醒了就好,兒臣這就吩咐廚房送些清淡的食物來。」
  
  皇上疲憊地點了點頭,仰靠在床上,微閉了眼睛,卻道:「朕還有些事情要問靖寧侯世子夫人,你們且全都退下吧。」
  
  福王聽了意味不明地看了婉清一眼,躬身退下。
  
  上官夜離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擔憂地看了婉清一眼,也默默地退了下去,只有賢妃遲疑了片刻道:「皇上,還是臣妾先服侍您用些膳食吧,臣妾看您……」
  
  皇上揮揮手,語氣稍沉:「退下。」
  
  賢妃抬眸睨了婉清一眼,迅速退下了。
  
  整個寢殿裡就剩下皇上和婉清,婉清恭敬地立在不遠處,神態從容而淡定。
  
  一雙大眼安靜地看著龍床上雖然病弱,但威嚴不減的皇上。
  
  「朕是不是又要再謝你一次?」皇上睜開眼,清澈而銳利的眸子緊鎖住婉清,聲音再平淡不過,但婉清卻聽出了一絲火氣,對,就是火氣。
  
  婉清神色不變道:「皇上乃萬民之父,身為子民,臣婦憂心皇上的身體健康乃是理所應當,臣婦之舉也不過是萬世所願罷了,皇上不必介懷。」
  
  皇上的唇角就帶了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淡淡地『哦』了一聲,突然坐直了看著婉清道:「夫人可想過回去?」
  
  婉清被問得愕然,一時不知他口中的回去是回到哪裡,抬眸去看皇上,只見他瞬間斂去了帝王威嚴,眸光親切而平和,彷彿看到久違的親人一般,婉清被這樣的目光看得一陣心懂,開了口道:「相公還在宮外等著,臣妾自然是想回去的。」
  
  皇上聽了就有些失望,又靠回了床頭,悠悠開口道:「這些日子朕昏昏沉沉中,眼前總浮出一些奇怪的畫面,不像是朕現在所經歷的……倒像是……前世再現一般。」
  
  婉清聽了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來,不會吧,不會吧,皇上他……他是什麼意思?
  
  婉清的眸光變得灼然而熱烈了起來,衝口就道:「皇上……您……」
  
  皇上不等她說完便道:「先前夫人似乎也病了,是不是也和朕一樣夢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呢?」
  
  婉清頓時噎住,怔怔地看著皇上,難道自己猜錯了,皇上的話並不是自己所想的意思?一時又謹慎起來,努力平復內心的激動道:「回皇上的話,臣婦先前突然被巫術所控,著實看到很多現世所看不到的東西,很奇怪,好像夢裡的景萌是臣婦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不過,臣婦應該是被抽離了靈魂……神魂差一點被人所控,後來,臣婦咬破舌尖,才得以清醒,不知皇上昏迷時,是否也有與臣婦一樣的感受?」
  
  皇上眉頭一皺道:「你為何要咬破舌尖呢?夢裡的景象不是你所想要看到的嗎?」
  
  婉清再一次被他問得小心肝一顫,丫的,若你是同鄉,話就說明白一些,莫要讓人猜來猜去,若不是,怎麼問的話又如此的暖昧不明?可人家是皇上,婉清不敢亂說一句話,就怕弄個不好,被人以妖邪之名給懲處了,親歷過一次巫蠱之害,婉清如今也不像過去那樣,堅持自己的無神論了,這個世界太詭異了,或者說,穿越原本就是詭異的事情,讓她不得不相信,神鬼或許是真的存在的。
  
  斟酌半晌,婉清才小心回道:「回皇上的話,那人既是想要控制臣婦的心神,自然是會將臣婦潛在心底最想要見到的情景挖掘出來,可是,臣婦堅信,那一切不過幻覺,是有人居心叵測想要控制臣婦,達到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皇上聽得一震,緊緊地看著婉清,良久,似乎有些頹然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唇角帶了一絲苦笑道:「倒是朕糊塗了,差一點就被幻影所迷,意志還不如夫人堅定,多謝夫人指點迷津,朕累了,夫人且退下吧。」
  
  婉清仍就有些不死心,又說道:「前些日子,臣婦用兩片晶石製得一個望遠鏡,雖是粗糙,但著實好玩,送與福王爺了,皇上若是想要,臣婦願意再制一個送給皇上。」
  
  皇上一臉迷惑不解地問道:「望遠鏡是什麼東西?」
  
  婉清心裡一陣失望,回道:「一個可以將遠處的東西稍加放大的小玩意罷了,下次進宮,臣婦讓相公帶來送給皇上吧。皇上請歇息,臣婦就此告退。」
  
  從乾清宮出來,婉清已經背都汗濕了,這個皇帝也太深不可測了些,說的話似是而非,婉清的心像是坐過山車似的,起落了好幾回,卻還是沒有探清自己最想要知道的迅息,不由懊惱的往宮外而去。
  
  婉清走後,從乾清宮寢殿後面走出一個身著黑色長袍之人來,在皇上面前,皇上冷聲問道:「大巫師今日似乎敗在了一個小丫頭手裡了。」
  
  那巫師聲音疲倦,有些虛弱地,淡語氣卻是森冷無比:「我只是沒料到,她和你差不多,身體裡是個異魂,我若控制得住,皇上還能有現在這般輕鬆自在麼?」
  
  「哼,沒讓你達到目的,你是不是很失望啊,你三歲便學巫,學到如今,巫術也不過爾爾嘛,若是朕再病得幾回,讓那丫頭再想想辦法,指不定朕就可以痊癒了呢?」皇上譏誚地看著大巫師說道。
  
  大巫師的聲音仍是冰冷如霜,語氣篤定而自信:「皇上不要忘了,你的本命蠱,還在我的手裡,我勸皇上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而且,我要的東西,也請皇上盡快辦到,時隔了這麼些年,我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限了。」
  
  皇上聽了抓起床上的瓷枕就向大巫師砸了去,大巫師大袖一揮,打落擊來的瓷枕,揚長而去。
  
  皇上目光陰沉地盯著大巫師離開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
  
  婉清從宮裡一出來,就看到福王和上官夜離等在宮外,墜兒也是一臉憂急地等著。上官夜離見婉清完好無損地出來,忙牽了她的手就往宮外走,婉清回頭對福王點了點頭道:「今日多謝王爺仗義相救了。」
  
  福王卻是鄭重的一拱手道:「弟妹又一次救了父皇,本王心中感激還來不及,弟妹就不要再說這些見外的話了。」
  
  「還是見外一些的好,臣可不敢高攀王爺。」上官夜離拖著婉清走,頭也不回地丟了一句。
  
  婉清就知道這廝小心眼,還在為先前自己發病時對福王拉拉扯扯的事情生氣呢。
  
  不由故意頓住腳道:「我頭暈,你慢些。」
  
  上官夜離的步子就頓了頓,婉清以為他照顧自己的速度會放慢些步伐,結果,他黑沉著臉,兩手一抄,當著眾多來往宮人的面,打橫抱起自己,大搖大擺的走在出宮的路上。
  
  婉清被他粗魯地蹭到手臂上的傷口,不由嘶的一聲,倒抽一口冷氣,上官夜離立即停住,將她放下,上下打量道:「娘子,你受傷了?」
  
  婉清搖了搖頭道:「沒事,只是你的扭扣掛著我了。」
  
  上官夜離這才放了起,卻是不再將她抱起,一隻手扶住她的腰,慢慢地陪婉清走著,婉清趁他不注意,偷偷拂袖,赫然發現,開始那淡紅色的傷痕,如今竟然泛起一片青烏之色,而且腫得老高了,怪不得剛才只是碰了一下,就覺得鑽心的痛呢,開始還以為沒有毒的……原來是慢性的。
  
  她不動聲色地甩下衣袖,繼續跟著上官夜離往外走,一出宮,正好就看到柱國公府的馬車和趙家的馬車都停在宮外,而舒心正與趙淑緩說著什麼,兩人像是要分手各自回家。
  
  婉清微瞇了眼,附身對跟著的墜兒說了一句話。便向她們走去,舒心與趙淑媛說完話,正要上馬車,見婉清完好無損地從宮裡走出來,不由怔住,頭一低,裝作沒有看見婉清的樣子,就往馬車裡鑽,婉清一臉笑容的走了過去道:
  
  「舒小姐何事匆忙,見到本夫人跑這麼快做什麼,本夫人正好有幾句話與小姐說說呢。」
  
  舒心聽了心裡更加緊張,訕笑了笑道:「原來是世子夫人啊,你就見過太后娘娘了麼?太后又賞了夫人不少東西吧。」
  
  婉清聽了臉色黯然,道:「太后娘娘歇下了,本夫人還沒有見到她呢。小姐就要回府去了麼?」
  
  婉清走得越近,舒心的心裡就越發的緊張,尤其是看到她身後高大、渾身散發著森冷氣息的上官夜離時,她的小臉就一陣發白。
  
  婉清似乎發覺她有些害怕上官夜離,便對上官夜離道:「相公,你且在此處等等,我與舒小姐說幾句私房話兒就過來。」
  
  說著,提了裙,神情愉悅地走到舒心面前,舒心以為她有什麼話要跟自己說,就頓住腳等她走近。
  
  誰知婉清到了面前卻是很慇勤地伸手道:「姐姐既是家裡有事,就快些上車回去吧,本夫人就不耽擱姐姐了。」
  
  舒心聽得愕然,她巴巴地叫住自己,又巴巴地扔下相公跑過來,難道就是為了要扶自己一把麼?回頭一想,她是中了巫蠱的,定然是被控制心神了,真拿自己當朋友了呢。
  
  如此一想,舒心便淡淡的對婉清一笑,道了聲謝後就上了馬車,車伕見她上了車,便去收馬車邊上的踩凳。
  
  婉清退後一步,小手不經意的向馬的屁股上拍去。
  
  車伕正拿起凳子抬頭,還沒有將凳子放回車上,那馬兒突然後蹄子一厥,發狂似的跑了起來,車伕猝不及防就被撞了個正著,婉清也是嚇得一臉剎白的往後一跳,尖叫一聲道:「呀,你家馬兒怎麼了?」
  
  車上的舒心才坐上去,突然馬兒狂奔起來,她整個人一下子就被掀起,撞到了車壁上,立即被撞得眼冒金星,不遠處就是幾道台階,無人駕駛,馬兒自然不會順著車道下,而是狂躍了過去,身後的馬車就被高高拋了起來,再重重摔落,其中的一個輪子受不住這樣的重摔,滾落了出來,車上的舒心尖叫著被重重的甩出了車外,一個倒栽,腦袋撞在大青石板上,地上頓時好大一攤鮮血。
  
  柱國公府的丫環婆子嚇得面無人色的跑了過去,一把扶起自家小姐,但舒心已經昏迷了過去,額頭上鮮血汩汩直冒。
  
  婉清淡淡地看著,墜兒咬牙切齒地來了一句:「活該。」
  
  婉清瞪她一眼,走回上官夜離身邊道,「相公,表姐在那邊呢,我再去打聲招呼啊。」
  
  上官夜離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一伸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額發道:「娘子覺得開心就好,為夫就在這裡陪著你。」
  
  別人或許聽不見,但他的耳力過人,自然是聽到了婉清對墜兒說了什麼的,也得虧墜兒這丫頭走到哪裡都不忘了帶著繡花針跑,不過,那根針得取回來才是,不然,會給人留下把柄。
  
  說著,他身子輕輕掠起,向那匹仍在狂奔著的馬追了過去,一掌將那馬兒擊斃,在馬尾上輕輕一拂,那根針又回到了他的掌心裡。
  
  柱國公的人看了,眼裡還露出一絲感激之色,要知道,這馬兒在紫禁城外亂跑,要是再衝撞了什麼貴人,那可更不得了了。
  
  舒心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有幾息之間,趙淑媛還沒有上車,卻看得臉色發白,怔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婉清向她走近時,她的眼睛還傻傻地看著倒在血泊裡的舒心。
  
  「好嚇人啊,表姐,嚇死我了,你的馬不會發狂吧。」婉清一臉怕怕的走近趙淑媛,趙淑媛疑惑地看著婉清,婉清的樣子太過柔弱了,眼神又是那樣的純淨清澈,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剛才的那一切,會是婉清搗的鬼,但下意識裡,還是在婉清走近時,心虛地退後了一步。
  
  「你……若是怕,就快些回去吧。」趙淑媛強自鎮定地說道。
  
  婉清乖巧的點了點頭道:「可你先前說,表哥好像是病了,正好相公有空,我想與相公一道去姨媽家看望表哥呢。」
  
  趙淑媛聽得眉頭一皺道:「不必了,你又何必……要把世子爺也帶去,在哥哥的傷口上灑鹽呢?」
  
  趙淑媛心裡又湧起一股怒氣來,不想再看婉清這張討厭的臉,一轉身,就要上馬車,突然又想起舒心的下場,那條抬起的腿又生生放了下來,回頭皺了眉對婉清道:「你且回去吧,哥哥並不要你操心。」其實就是莫名地害怕婉清離得她太近,婉清不走,她就沒有勇氣上馬車。
  
  「哦,這樣啊,那我就不去了。」卻是從袖袋裡拿出了條帕子來,突然就慇勤的舉了起來給趙淑媛拭著額頭:「表姐呀,你看你,嚇出一頭冷汗來了,是心虛內熱麼?不會是得了什麼病症吧。」
  
  趙淑媛再也沒想到婉清突然會對她有如此親暱之舉,沒提防她會給她拭汗,頭偏了偏,還是沒有躲得過,鼻間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似是從婉清的帕子上傳來,她本能的一揮手,打落婉清的帕子。
  
  婉清委屈地去撿地上的帕子,嘟了嘴道:「我真不知道何時得罪了表姐,表姐為何就是如此的討厭我呢?」
  
  說著,一轉身,垂頭快步離開。
  
  趙淑媛瞪了她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等婉清走遠一些後,才被丫環扶著上馬車,只是人還是上去,就覺得臉上一陣怪癢了起來,她抬了手撫了幾下,但那癢卻不但不減,還更重了,沉著額頭往下,癢得怪異。
  
  她忍不住就用手亂摸著頭臉,倒底是怕壞了容貌,強忍著並不用手去撓,但是越摸越癢,臉上就像是爬了上萬隻小蟲子一樣的,怎麼摸都不止癢。
  
  她身邊的丫環和婆子見她突然不顧形像的抱頭亂摸,不由怔住,忙問她出了什麼事,趙淑緩大叫:「快,快去打盆水來我洗洗,癢死了。」
  
  丫環聽得愕然,這裡可是在宮外,哪裡來的水啊,好在車上備得有茶,忙倒了杯茶來給趙淑媛權當水用。
  
  結果不沾茶水還好,一沾茶水那癢就像長了腳似的,刺進皮膚裡,往肉裡直鑽,連骨頭都像是癢的,她再也忍不住,兩手胡亂的就往臉上撓了起來。
  
  婉清遠遠地看著,她自製的癢癢粉,最怕遇到茶水了,遇茶水只會讓藥效更厲害。趙淑媛又哭又叫又跳亂刨著自己的臉,梳得精緻的一頭秀髮也亂成了一團,她悠閒地倚在上官夜離身邊,歎了口氣道:「相公,你說做人何必要害人呢?不知道害人者,人恆害之麼?」
  
  上官夜離溫柔地攬緊了她道:「娘子今天表現不錯,以後,要再接再勵,讓誰也不敢再對你動小心思。不過,娘子,以後這些事情告訴我就行了,別髒弄髒了你的手,還怕誤傷了自己,可記住了!」
  
  婉清點了點頭,心裡暖暖的,她知道,自己這點子伎倆肯定是逃不過他的法眼的,一般的男人都不喜歡心狠手辣的女人,自己把舒心弄得那麼慘,如今太醫正將舒心抬回宮去醫治,但是,那一下摔得著實有點重,弄得不好,只怕就會變成個半傻子,他見了,不但不責怪自己,反而還鼓勵……
  
  「相公,你不怪我麼?」婉清有些不自在抬頭問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歎口氣,將她摟得更緊,聲音裡有一絲的愧疚:「我怎麼能怪你,說過不讓你傷受,不讓你受苦的……是我沒用,沒有護得好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婉清的性子如何他怎能不知,或不是被人欺負得狠了,她又怎麼會下這樣的狠手,乾清宮裡,突然發病,那場蠱毒差一點要了她的命,讓她成為行屍走肉,而且,最讓他生恨的是,對方竟然想要讓她出醜,讓她當著自己的面,對別的男人……一想到這裡,上官夜離就恨得牙齒發癢,若換了他,豈會只是這種小小的懲罰……
  
  那一手,分明是既要她的命,又要壞了她的名聲,人家那樣惡毒的對她,她還手有錯麼?
  
  「不怪你的,相公,其實你做得已經很好了。」婉清鑽進他帶著幽幽檀香的懷裡,悶聲說道,在乾清宮裡,皇上身邊,只有他會不顧一切的護著她,哪怕那行為被指謀逆,是殺頭大罪,他也沒有半點猶豫,只要是事關她的,他從來就沒有第二選擇,她相信,就算哪一天為了她,要與天下為敵,這個男人也有可能會義無返顧的去護著她。
  
  還有什麼比一顆全心全意愛你的心更讓人感動,更讓人依戀的呢?
  
  那邊趙淑媛臉上已經被抓了好幾道傷痛,還在不停的嗷嗷叫著,身邊的婆子們拚死捉住她的兩手,不讓她再蹂躪自己的臉,趙淑媛便歪了頭臉往丫環婆子身上蹭,完全就像是個瘋婆子。
  
  婉清的戲也看得差不多了,忙裝作關切的親子跑了過去:「表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成了這個樣子,不會是得了……得了麻瘋病吧。」
  
  兩邊的婆子一聽這話,嚇得下意識就鬆了趙淑媛的手,要知道,這個時代,最怕的就是麻瘋兩個字,那是一但染上,就根本不能治癒……
  
  趙淑媛一聽婉清的話,肺都快要氣炸,強忍著臉上的痛癢罵道:「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我,一定是你。」
  
  一旁的婆子也反應過來,一把上前就要捉住婉清:「世子夫人,你剛才拿什麼給我家小姐擦汗來著,一定是你下了藥。」
  
  婉清拿出一塊帕子來無辜道:「你們說什麼呢,我一片好意給表姐擦汗,怎麼可能會害她,你看,就是這條帕子,我自己也用呢,我怎麼沒有得病?分明就是你家小姐沾了不乾淨的東西,才會如此的,你看她現在這樣子,不就像魔症了麼?」邊說邊拿帕子拭淚。
  
  那些婆子再一次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味,再看婉清手裡的那塊帕子,也確實是先前的那塊,一時啞口無言,再不好指責婉清了。
  
  婉清抬眼就看見慕容凌雲正從宮裡出來,眼珠子一轉,就拿起帕子拭淚,大聲道:「哎呀,表姐臉上的傷痕變黑了呢,怎麼和我手上的這一道好像,你的指甲裡有毒麼?那可怎麼辦啊,我不會被表姐害死吧,為什麼啊,我倒底哪裡對不住你了,你要在指甲裡下毒來抓傷我?」
  
  上官夜離原本站在一旁看自家娘子演戲,一聽到這話,聲音一沉便掠了過來,「娘子,你傷哪了?給我瞧瞧。」
  
  婉清抬起頭來給他看,又是一頓哭訴:「她好好的跟我說話,卻突然拿指甲抓傷我,原本我以為只是小傷,也沒在意的,若不是看到她自己臉上的傷變了色,怎麼會知道她存了要害死我的心思,我真不知道是哪裡對不住她了,她要一而三,再而四的害我,如今她害人害已了吧,自己也中毒了。」
  
  趙淑媛聽得嚇到,她最怕破相了……衝口就道:「你胡說,我臉上的傷不會變色,我早先過手了……」一時又反應過來自己說露了嘴,驚恐地看著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壓下充滿戾氣的眉眼,正要發作,那邊慕容凌雲見婉清和上官夜離在,已經快步走了過來,正好就聽清了婉清說的這一番話,一抬眸,看到婉清手上的那一道泛黑的傷痕,抬手就要甩趙淑媛嘴巴子,可一看趙淑媛那一張臉已經混亂不堪了,一條條紅白相間的爬了一頭一臉,頭髮散亂著就像個瘋子,他那一巴掌竟然不知從何處下手,只是好回過身來,一腳將趙淑媛身邊的婆子踹翻,惡聲惡氣道:「解藥呢?快拿解藥來。」
  
  那婆子被打得直不起腰來,哭道:「世子爺,奴婢不知啊,奴婢一直在宮外等小姐,不知小姐在宮裡發生了何事。」
  
  慕容凌雲嫌惡地看著趙淑媛道:「快說,解藥在哪裡?不說爺就把你剮乾淨了吊到城樓上去。」
  
  趙淑媛聽得又氣又怕,驚道:「慕容凌雲你不是人,我才是你未過門的妻,你凌辱我,不也一樣丟你自己的臉麼?」
  
  慕容凌雲不聽這話還好,一聽更氣,拎起她就要往城樓上去:「爺這輩子最恨就是被人逼得非娶你這個爛女人不可,你還敢拿這事來堵爺的嘴,哼,爺就這麼幹了又如何?」
  
  正在這時,趙姨媽帶著趙昱軒一起趕了過來,正好看見慕容凌雲拎著趙淑媛要往城樓上去,趙姨媽忙撲了過來,攔住慕容凌雲;「世子,你快將淑媛放下,這是做什麼?」
  
  慕容凌雲拎著趙淑媛就不肯撒手,身子一偏道:「讓她拿解藥出來,不拿解藥爺今天就剝光了她。」
  
  趙昱軒一問邊上的婆子,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再看自家妹妹那一臉的慘樣,被慕容凌雲拎在手裡還不時的蹭著臉,歎了口氣,走到婉清面前,深施一禮道:「三妹妹,表哥替我那不懂事的妹子向你陪不是了,解藥我立即找妹妹要,三妹妹你看……她的臉……」
  
  婉清看著趙昱軒清雋消瘦的,那雙清俊溫和的眸子比以往多一份沉穩和無奈,他對她還真是……瞭解得很,只是稍一看情況就明白了許多關節,婉清也歎了一口氣道:「也沒什麼,就是拿清水給她洗洗就成了,只是普通的癢粉,就算不洗,過了一個時辰,也能自解。」
  
  趙昱軒聽了臉色更加羞愧,吶吶地張了張口,又閉上了,眼睛落在婉清的手臂處,滿眼都是關懷,想來是想看婉清傷得怎樣,又不好逾矩了吧。
  
  婉清便道:「也不太重,只是中了慢性毒藥罷了,表姐那裡只怕也沒有解藥呢。」
  
  趙姨媽死死地攔在慕容凌雲哀求道:「世子爺,便是要解藥,你也得放下媛兒才行啊。」
  
  趙淑媛實在被慕容凌雲嚇傻了,衝口就道:「我沒有,我沒有啊,是貴妃娘娘給的毒藥,是貴妃娘娘囑咐我那麼做的呀。」
  
  慕容凌雲聽了將趙淑媛一扔,回頭就往宮裡跑,上官夜離也轉身要跟上去,婉清一把拽住她道:「相公,莫要去,去了也沒用,她身為后妃,膽敢動用御林氏,武裝圍攻乾清宮,如此大的重罪,皇上也只是降了她的妃位而已,又怎麼會因為我這點小傷對她如何呢,放心吧,這點子毒性我自己還是能解的,就讓慕容凌雲去鬧她好了。」
  
  「可是娘子……」上官夜離還是不放心,還是想跟慕容凌雲進宮去,婉清歎口氣道:「相公,皇上才封了你為九門提督,你已經不是閒散世子了,不可如先前那般肆意妄為。」婉清沒說出的話是,你還要顧及康王的利益啊,那才是上官夜離一直在進行的事業吧。
  
  婉清一回到府裡,上官夜離被靖寧侯叫了去,婉清正要回自己的清遠居,就有丫頭來報,說是寧華郡主有請,婉清身心疲乏,實在是打不起精神來應付寧華,正要推托,老太君那邊又打發人來請,她只好強打精神往壽安堂去。
  
  到了壽安堂,寧華也在,大太太和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幾個也在,婉清一進門,老太君竟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接迎向婉清,婉清嚇得忙上前給她行禮,老太君眼圈紅紅的,聲音都有些哽咽:「清丫頭,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大太太更是拿了帕子拭淚,也上來拍了拍婉清的肩膀道:「是啊,老五媳婦,你……安然回家就好,老太君和你幾個妯娌們可都嚇壞了,以後,宮裡的事啊,咱可得少摻合了……」
  
  大少奶奶眼裡也是濕濕的,把明姐兒緊緊抱在膝蓋上,眼睛卻是關切地看著婉清,就是向來孤傲冷清的二少奶奶,也是含笑看著婉清,眼裡也是暖暖的情誼,三少奶奶最直接,拿了帕子試淚道:「外頭都說五弟妹你又救了皇上了次,我的天呢,那是多凶險的事情啊,也得虧是你膽大,要是換了我……」
  
  「要是換了你,早嚇得屁滾尿流了。」
  
  寧華嗔她一眼,語氣裡卻並無怒色,倒是親自拿了瓶藥來,遞給婉清:「這是皇上親自賞給你的藥,說你救駕有功呢。」
  
  婉清沒料到才受了自己不少氣的寧華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情意,不由怔住,呆呆地收了那瓶子,行禮道:「多謝母親了。」
  
  寧華聽了笑道:「你也別謝我,是皇上親自賞的,我也不敢貪沒了不是。」
  
  婉清看著一屋子的人臉上的笑容,心裡不由流入一股暖意,看來,不管在宅門內,一家子鬥得又多凶,終於影響到家族時,大家的心還是向著這個家族的。
  
  接過寧華手裡的藥,老太君便把婉清帶進了後堂:「你父侯突然騎馬去西圍大營時,我心裡那個急啊,有什麼事值得要動用西圍大營的人?不是危協到皇上安危,就只怕是要改朝換代了,你進宮謝恩去了那麼久,心裡就急,生怕你在宮裡出了事。」
  
  老太君把婉清的手握得緊緊的,手還微微有些發顫,婉清看得出,她是真心在為自己擔憂,哽了聲道:「讓老祖宗操心了,孫媳真過意不去。」
  
  老太君歎了口氣道:「說什麼傻話呢,老婆子一把年紀了,還求什麼?只求你們能過得平安喜樂才是呢。」又沉了臉對婉清道:「離兒可是立了功,所以皇上才封他為九門提督的?」
  
  婉清想了想點頭道:「應該是的吧,老祖宗,有何不可嗎?」
  
  老太君的眼睛就變得幽深綿長起來,又微歎了口氣道:「離兒的身子不好,還是不要出仕的好,我的話,他不一定會聽,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會聽你的勸的,清丫頭,伴君如伴虎啊,何況是咱們這樣的人家。」
  
  婉清還是有些不明白,上官夜離雖然身體不好,但一個男人,總圈在深宅大院裡頭與女人攪和在一起,以上官夜離那性子定然是受不了的。
  
  她雖從沒有問過他,但看他每天守在康王身邊,就知道他就是個有大志向的人。雖然她很不希望上官夜離摻合到皇子奪嫡中去,可是,她也不會太過阻止他,畢竟那是他喜歡做的事情,她不想他將來後悔。
  
  「奶奶,這卻是為何?為何要勸相公放棄九門提督之職?」婉清問道。
  
  老太君則是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岔開了話題道:「你到宮裡去,可見到了賢妃娘娘?」
  
  「見到了,聽賢妃娘娘說,她還是婆婆的族姐呢,孫媳應該喚她一聲姨母才對吧。」婉清聽得微怔,沒想到老太君會親口問起賢妃的事,她趁機說道。
  
  果然老太君的臉色沉了沉道:「她算哪門子的姨媽……以後若非萬不得已,你還是不要進宮的好。」
  
  婉清聽得詫異,問道:「聽說她也是姓歐陽的,我聽韓嬤嬤說,我的嫡親婆婆也是姓歐陽的,還是南陽的大族,只是不知為何,一夜被人抄家滅族了,更是不明白,為何當年歐陽家被滅族,而宮裡的賢妃娘娘卻安然無事呢?」
  
  老太君聽得眼色一黯,歎口氣道:「這些事情,不該你管的,你……只須好生顧著離兒的身子,早些為他生個子嗣出來,才是正經呢。」
  
  從太君屋裡出來,婉清心裡滿是疑惑,老太君似乎對賢妃很不喜歡,雖然婉清很想多問一問有關歐陽夫人的事情,但老太君卻扯開話題,不然多談,她也不敢再問,只好作罷了。
  
  一回到屋裡,婉清就去查看自己先頭放在床頭多寶盒裡的那塊玉,結果,果然是不見,那是她讓暗衛按照真玉的樣子做出來的,故意放在不算顯眼,也不算太隱蔽的地方,果然就有人拿走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12:37

  第七十九:清理
  
  婉清便喚了方媽媽進來,「媽媽,這幾天,您可瞧見誰進屋裡最多?」
  
  「碧草這兩天身子不好,您去了宮裡頭,奴婢就讓她歇著了,沒讓她往屋裡來,紫綾病了,屋裡就是墜兒和紫絹兩個在打掃著,金菊等閒不進裡屋,再剩下就是奴婢了……少奶奶可是短了什麼東西?」方媽媽不解地問道。
  
  「韓嬤嬤沒進這我的屋麼?」婉清避而不答地問道。
  
  「倒是很少,她平日裡也就是在正堂裡管事,在院裡巡查,很少進少奶奶的正屋。」方媽媽又道。
  
  婉清好一陣默然,她最懷疑的幾個人倒是嫌疑最輕……墜兒是不可能的,她跟著自己去了宮裡,碧草……更不可能,紫綾病著,難道是紫絹?
  
  「去拿兩包參來,我要出去一趟。」婉清沉吟了一會子道。
  
  「您這才回的,就先歇一歇吧。」方媽媽擔憂地看著婉清手臂上的傷:「還有手上這傷……誰那麼狠心……出了門,您能避著的,就避遠一些……」方媽媽邊說,聲音就有些發哽,自去耳房給婉清打了熱水來。
  
  婉清任方媽媽將她的衣袖拂起,小心地清洗著臂上的傷口,傷口已經腫得很高了,看那樣子,只怕會感染,婉清一時懊惱,腦子裡的事情一多,倒忽略了傷口,要是得了破傷風怎麼辦?這個時代可連枝防役針也沒得打的。
  
  一時又想起皇上賞的那瓶藥來,才寧華給她的,說是皇上賞的,她算是又救了皇上一次,皇上不賞金,不賞銀,就賞了這瓶藥,看來,慕容凌雲在華妃那鬧出些名堂來了,不然,皇上也不會知道自己受傷中毒的事。
  
  方媽媽清洗完後,婉清便拿了那瓶藥來,讓方媽媽幫著塗了些在手臂上,果然感覺一陣清涼舒適,手臂上的脹腫感頓時消散了不少,看來還真是對症的解藥呢。
  
  上過藥後,婉清起了身,帶著方媽媽出了門。
  
  紫絹的娘就住在侯府的大通院裡,一家三口擠在三間瓦房裡,婉清進大通院時,侯府裡不少認識她的僕人都是一臉的驚愕,要知道,大通院裡住著的可都是不得寵的下人,這裡雜亂得很,就如華繁的大都市中,那一片躲在角落裡的貧民窟。
  
  這裡的人很少見到有主子來,還是正經主子親自走著進來,一時兩眼都快看脫窗了,下意識的在婉清周圍圍了一個圈,婉清倒沒什麼,她前世就是個平民,對平民生活見慣不怪,又在濟庵堂裡過了半年,身上便更沒有了高高在上的氣勢。
  
  方媽媽卻是皺了眉,冷眼橫掃著那些想要套近乎的下人,小心地護在婉清的身邊,不讓人靠近。
  
  婉清打聽到紫絹家的住處,便走了進去,身後就傳來小聲的議論:「都說世子奶奶心善呢,要是能在她跟前當差,那可真是前世修來的福。」
  
  「可不是說,前兒還見紫絹拿了不少補藥回來,說是世子奶奶賞給她娘的呢,她娘那病藥罐子,吃了那些藥,倒是好了些。」
  
  「如今又親自上門來看紫絹她娘子,紫絹那丫頭還真是得寵呢,哎呀,要是老婆子我也生個這樣的姑娘,那才是有臉呢。」
  
  紫絹家收拾得還算乾淨,只是進門便是一股子藥味,紫絹的娘聽到風聲,早就跪在堂屋裡頭來迎婉清了。
  
  婉清笑著讓方媽媽扶她起來,抬眼看紫絹的娘,可能是因為久病的緣故,她的臉色很枯黃,但一雙眼睛卻是極亮的,神情看著委頓,但眼神卻很銳利,見到婉清來,雖然禮數周全,態度恭謹,卻謙恭有度,神情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有些見識的大家僕人。
  
  婉清問道:「不知媽媽如何稱呼?」
  
  「回少奶奶的話,奴婢夫家姓柳,奶奶叫奴婢柳家的就行了。」
  
  婉清微點頭,正要說話,一個病弱的少年,穿著粗布短卦從屋裡出來,他的臉色有些異樣的蒼白,眼圈下有一層淡淡的黑印,看來,身體很不好,紫絹並沒有撒謊,她的家,確實很貧困。
  
  「娘,我肚子餓。」那少年怯怯盯著婉清和方媽媽看了兩眼,就挪到柳家的身後站著,一手揪著柳家的衣襟小聲道。
  
  柳家的疼愛的撫了下他的頭道:「石頭乖,先給少奶奶行禮,灶上有米粥還熱著,行完禮後就自個吃啊。」
  
  石頭聽了乖巧的給婉清行了一禮,婉清發先他站起來時,一條腿是盤著的,這孩子的腿……不會是得過小兒麻弊吧。
  
  「好乖巧的孩子,可是瞧著身子好像不太利索呢,媽媽可有給他瞧過大夫?」婉清隨意地問道。
  
  「奴婢正要謝過奶奶,前次奶奶使了大夫來,給小兒看過後,吃了些藥,他的病倒是輕省了些呢。」柳婆子的目光終於不再平淡,含了絲淡淡的感激。
  
  「既是有用,那就讓大夫繼續瞧瞧吧,才十二歲的少年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別讓病給耽誤了。」婉清淡淡的說道。
  
  方媽媽很見機的拿了十兩銀子出來往柳家的懷裡塞。
  
  柳家的眼裡就蒙了層水霧,卻是堅辭著,「紫絹常回來跟奴婢念叨,說少奶奶是好人,少奶奶對奴婢一家已經很照顧了,奴婢可不能再拿少奶奶的錢。」
  
  倒是個有分寸,不貪心的。
  
  「你只管收下,奶奶也是瞧著紫絹那丫頭對眼,做事貼心合意,你以後只勸著讓紫絹做事更用心些,也就是報答奶奶的這份心了。」方媽媽將銀子往桌上一放道。
  
  那柳家的聽了果然就不再推辭了,目光卻是微閃,神情也帶了一絲慌張來:「不知紫絹可是有地方做得不好,沒給少奶奶添麻煩吧。」
  
  人說聽話聽音,這柳家的果然是個心思機敏之人,婉清聽了便不再繞圈,「你放心,紫絹並沒有出錯,她如今是我跟前得力的,就算有點子錯處,也有我呢。只是我才進府沒多少日子,很多事情都是一抹黑,侯府裡頭規矩又大,就總怕自己做錯了事,壞了侯府的規矩。」說到此處,婉清頓了頓,看柳家的一副垂頭聆聽的樣子,又道:
  
  「說起來,你應該也知道,世子爺的身子是那個樣子,我雖頂著個世子夫人的名頭,卻也是……,只盼著世子爺很長命百歲才好。」聲音哽了哽:「媽媽可是府裡的老人了,今兒來,就是想向媽媽請教一些事情,還請媽媽能不吝賜教。」
  
  婉清的話綿裡藏針,說是軟硬兼拖,故意把紫絹說成她身邊最得力的,也就是告訴柳家的,紫絹是捏在她手裡的,做得好,自然是賞,要做得不好呢?
  
  柳家的是個明白人,一下子就聽出了婉清的意思,她眉頭稍皺了皺,眼底滑過一絲苦澀來,一時,石頭從灶上喝完粥回來,小臉上還沾了些粥汁,柳家的慈愛地拿了塊粗布帕子幫他拭了,哄他進屋裡歇息。
  
  婉清便道:「小石頭若是身子好些,這個年紀倒是可以到門房當差的。」
  
  柳家的眼光一亮,似是下了決心道:「謝過少奶奶,賜教不敢當,奴婢先頭也在老太君屋裡當過差,有段日子,後來,歐陽夫人懷了身子後,老太君又調了奴婢去她跟前服侍了一些時日,要說起來,歐陽夫人還真是個溫柔又賢淑的好人,奴婢那時候還沒了配人,就在她身邊呆著,侯府對她也是好得不得了,與夫人琴瑟和鳴,感情甚篤,夫人進府後,侯爺親自把幾個通房都給打發了,只是後來……」
  
  說到此處,柳家的眼裡露出一絲悲涼來,看了一眼自家的房門,走過去將門關了,才又道:「後來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有一天,侯爺一回來就大發脾氣,還打了夫人一巴掌,兩個人大吵了一架後,侯爺就對夫人很冷淡了,直到夫人發作了,要生世子爺時,侯府也不肯踏進夫人的房門……夫人……真的很可憐,要生的那天,連產婆都沒有,奴婢去求老太君時,子衿院突然起了大火……奴婢再回到屋裡時,夫人已經去了,王嬤嬤抱著才出生的世子爺衝到老太君屋裡,把世子爺屁股上的一塊胭脂痣亮給老太君看,老太君才變了臉,而侯爺回來後,更是差一點瘋了……」
  
  上官夜離的屁股上有一塊胭脂痣嗎?婉清想想就好笑,兩個雖然早就同了房,可是每一次婉清都被那廝折騰的死去活來,哪有力氣去查看他的屁股,而且,那廝害羞得很,從來就不肯點著燈……讓她沒法欣賞到祼美男……
  
  「少奶奶,奴婢所知道的,也就是這一些,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奴婢還是想勸少奶奶一句,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他過去吧……」柳家的臉色有些淒惶和悲哀地說道。
  
  婉清聽得愕然,眼睛鎖住柳家的臉,看了她半晌,柳家的臉色先還是很平靜,到了後來,還是有點受不住地垂了頭。
  
  她一定還有很重要的東西沒有說出來,她說的這一些,雖然婉清平日並沒有打聽得到,可但凡是府裡的老一輩下人應該都知道,並不算是什麼秘聞,雖說府裡對有關歐陽夫人的一切幾乎都下了禁令,不許談及,柳家的說了這些,也算是犯規矩了,但罪名並不大,至多不過是挨幾板子的事……
  
  柳家的當時是貼身服侍歐陽夫人的,她肯定不會只知道這一些眾所周知的辛秘。
  
  但今天再逼下去,似乎也問不出個什麼結果,婉清便起了身告辭。
  
  一回屋裡,紫絹就迎了出來,眼裡帶著一絲驚惶,婉清並沒有跟她說什麼,就直接進了屋,紫絹忐忑不安的跟了進來,跪下向婉清行了個大禮:「奴婢謝過少奶奶,多謝少奶奶。」
  
  婉清淡淡地說道:「不用謝,你是打小兒就服侍爺的人,我跟前也沒幾個貼心得力的,我對你好,也是想你能對我忠心。」
  
  紫絹聽了眼裡蒙上一層水霧,又給婉清磕了個頭道:「奴婢決不會讓少奶奶失望的。」
  
  婉清便揮手上她起來,逕直和方媽媽向裡屋走去,邊走邊不經意地說道:「我那紅木的多寶格子前些日子也不知怎地,竟然生了蟲,那可是我娘留給我的東西,我還想繼續用著呢,就在裡面灑了些毒粉,今兒瞧著那蟲果然沒了。」
  
  方媽媽就道:「毒粉?天,這兩天沒有動過您的多寶格吧,不然可就……」
  
  「沒有吧,我可是叮囑過碧玉和墜兒的,您平日裡又不管我這些個東西,應該沒人中毒吧……」
  
  一回頭,婉清看到紫絹急急地跟了上來:「少奶奶,奴婢聽老子娘說過,紅木若是長蟲,可是放香片驅蟲的,放毒粉可太不安全了。」
  
  婉清便笑著點了點頭,看來,好像並是紫絹,謝過紫絹後又道:「其實也沒什麼,那毒也不重,就是沾上了會發癢罷了,紫絹你幫我瞧著點,看誰的手著得出奇,就跟她說,就用艾葉水洗洗就成了。」
  
  紫絹應聲下去了,方媽媽便道:「少奶奶,您覺得紫絹還可信不?」
  
  「你讓墜兒跟著她,看她現在去做什麼?」婉清皺了皺眉道。
  
  方媽媽聞言去了,墜兒就悄悄地跟著紫絹出去了,看到紫絹去了偏屋,在偏屋裡門掛著的艾葉梗子上揪了一把葉子來,就去了廚房。
  
  墜兒就回了屋,把這一切都說給了婉清聽,婉清聽了歎了口氣,人的心,海底針,有的人,對她再好,她也是個喂不親的狼。
  
  只是她很不解,如果紫絹為了錢,為何她家裡的境遇沒有一點改善呢,她弟弟和老娘連頓飽飯都難維持。
  
  沒多久,從後廚房裡就傳來了聲尖叫來,婉清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等紫絹自投羅網。
  
  但紫絹還沒進來,韓嬤嬤就來了,婉清看見她兩手稍垂,長長的袖子蓋住了雙手。
  
  「奶奶,紫綾昨兒吃過藥後,說是好些了,奴婢就去帳上支了十兩銀子付了帳,奶奶跟前的碧草病了,奴婢就讓她提前回來服侍奶奶。」韓嬤嬤一派恭謹回著事。
  
  婉清聽了便誇道:「嬤嬤辦事果然周全,有你在院裡管著,我也放心得很。」說著,就讓方嬤嬤拿了個荷包出來,賞給韓嬤嬤,韓嬤嬤伸了左手來接。
  
  一般主子賞的東西,應該是雙手呈上接住的……
  
  婉清面無表情地看著韓嬤嬤把荷包接過去,很隨意地放進袖袋裡。
  
  這時,廚房裡的管事婆子來報:「少奶奶,不好了,紫絹姑娘的手燙著了。」
  
  韓嬤嬤面色一變,輕嗔道:「好好兒的,怎麼又會燙著,奶奶跟前正缺人手呢。」說著便要去廚房,婉清便道:「是啊,怎麼燙著了,墜兒,你快去扶了紫絹出來,我這裡還有些治燙傷的藥膏子,快拿了給她塗上。」
  
  紫絹臉色慘白地從廚房裡出來,整個右手的手掌伸成了一個大包子,眼神閃爍著不敢看婉清。
  
  韓嬤嬤緊盯著紫絹的那隻手,臉色也是變了好幾變,婉清又朝她籠在袖裡的手多看了兩眼。
  
  紫絹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在婉清身邊道:「少奶奶,少奶奶,求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亂動您的東西了。」
  
  婉清裝作不知:「紫絹你這是怎麼了?說什麼胡話呢,我又沒丟什麼東西,你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奶奶,奴婢錯了,奴婢不該見財起意,偷了您多寶格子裡的東西。」紫絹痛苦地握著自己的右手,哀哀地求著。
  
  「哦,您拿了我的玉?那玉呢?還回來,我瞧著你是爺跟前的老人,且從輕發落了你。」
  
  「那玉……那玉被奴婢賣了,奴婢的娘病重,弟弟又身子不好,奴婢缺錢才……」紫絹一聽婉清要演玉,臉色就更白了一分,睃了一旁的韓嬤嬤一眼才道。
  
  婉清正要說什麼,韓嬤嬤上前就是一巴掌甩在紫絹的臉色,婉清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揚起的是右手。
  
  「好大的膽子,你竟然敢偷少奶奶的東西?死蹄子,老太君那麼些年白教了你了,做下這等見不得人的事,怎麼還能饒了你?」
  
  紫絹一聽她說出老太君來,臉色更是一慌,伏地哭求起來,婉清就斜了眼看韓嬤嬤,自己這個主母還沒開口說如何處置紫絹呢,她倒迫不及待了。
  
  韓嬤嬤似乎也感覺自己僭越了,忙垂了頭道:「請少奶奶責罰,紫絹是奴婢看著長大的,奴婢實在是太痛心了才……」
  
  這話也還說得過去,婉清乾脆順著她的話道:「也是,嬤嬤原就是院裡的主管,您說說,遇到這種事情,該如何處置了她。」
  
  韓嬤嬤聽得眼睛一亮道:「自然是打一頓板子再輦出去。」
  
  紫絹聽得身子一顫,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韓嬤嬤,韓嬤嬤瞪她一眼道:「你也莫怪我心狠,是你自個不該壞了府裡的規矩,你且放心吧,少奶奶是個心善的,你也是初犯,你去了後,少奶奶也不會虧待你的老子娘和兄弟的。」
  
  紫絹眼睛痛苦地閉了閉,嘴唇囁嚅了幾下,沒說什麼。
  
  「那本少奶奶丟的東西呢?怎麼辦?」婉清似笑非笑地說道。
  
  韓嬤嬤厲聲問紫絹:「東西賣到哪裡了,你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奴婢……奴婢就是賣給一個貨郎了,換了二兩銀子。」紫絹吱唔著說道。
  
  賣給貨郎?還真是會編,婉清看著她那只腫脹的手長長的『哦』了一聲道:「那可怎麼辦啊,那塊玉可是爺送給我的訂情信物呢……」
  
  眼角又睃到韓嬤嬤的眸光亮了一亮,又道:「看來你是絕計再找不會那塊玉了,那麼……你就先在這裡等等吧,等爺回來,看他如何處置了你。」
  
  韓嬤嬤聽了就有些急,「奶奶何必惹爺不開心,爺的身子不好,受不得氣的。」
  
  就是想急著把紫絹拉出去,怕她在自己呆得久了,會受不住,露出陷吧。
  
  婉清便苦笑道:「爺的性子你們也清楚,他要發起火來我也擋不住,至少也得讓他知道,玉不是我丟的,是人拿走的。」
  
  多寶格子裡可不只那一塊玉,比那塊玉好得多的東西都在,只拿那塊玉,卻不拿別的,一句見財起意就能敷衍了麼?
  
  紫玉只好跪在堂裡,她的手越來越腫,應該是疼痛難忍吧,她的額頭大汗淋淋起來,卻強自咬牙忍著,韓嬤嬤的神色也越發的緊張起來,幾人就此對恃著,這時,就聽外頭麥冬來報,說是六少爺來了。
  
  婉清不由聽得詫異,上官子墨這會子來見自己作什麼?
  
  她也懶得起身相迎,只對紫絹道:「你要是不想這隻手爛成骨頭,就仔細想想,好好想想,到底將那塊玉賣給哪個貨郎了。」
  
  紫絹先是聽說上官子墨到了,眸光裡閃過一絲欣喜,聽婉清這麼一說,頓時眼裡露出驚懼來,握著自己的手就往婉清身邊爬了幾步:「少奶奶……奴婢……」
  
  「五嫂嫂,五嫂嫂,五哥提了九門提督,你幫我跟五哥說說,讓我在他手下當個小差吧,隨便什麼也行。」上官子墨人還沒進來,聲音就進來了,帶著一絲興奮和急切。
  
  一進門,看到屋裡脆著的人後,聲音戛然而止,不解地問:「這是怎麼了,丫頭犯事了麼?夷,這不是五哥跟前貼身的嗎?」
  
  紫絹一見他進來便顫了聲求道:「六爺,救救奴婢吧,奴婢的手……」
  
  上官子墨便看了眼她的手,臉立即沉了下來,別看眼去,涎著笑臉坐到婉清身邊。
  
  婉清笑道:「六爺來得正好,你也給我評評理,這丫頭是你五哥跟前得力的,又是打小兒服侍你五哥的,我對她實在是掏心掏肺的好了,她卻偷了我的東西出去賣,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了她。」
  
  上官子墨眼神一寒道:「著實不應該,不過,她也是府裡的老人了,一直盡心盡力地服侍著六哥,按說咱們這樣的人家,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以前怎麼沒聽說她偷過東西……」
  
  「可不是麼,若不是她親口承認,我也正犯難呢,大太太早就跟我說過,要我把她給你六哥收了做通房,這會子她又犯了事,知道的,是她自己手腳不乾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容不得人,設計害了她呢。」婉清不等上官子墨的話說完,就截口道,小樣,不就是想拿嫉妒說事麼,姐先給你堵了。
  
  上官子墨果然啞了口,回眸清粼粼地看了眼紫絹,紫絹的手不住地抖著,滿含乞求地看著上官子墨:「六爺,幫奴婢求求五少奶奶,怎麼罰奴婢都成,先給奴婢這手治上一治吧,痛死奴婢了。」
  
  上官子墨笑著起身,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歪著頭看她的手:「莫說,你這手還真腫得厲害呢?你這是燙的還是怎麼了?」
  
  婉清聽了便道:「我那多寶格子裡灑了殺蟲粉呢,要不,這丫頭也沒這麼快承認她偷了我的玉……說來也是,那貨郎買了我的玉,保不齊這會子也會……」
  
  上官子墨聽得一震道:「五嫂你還真是……」起身無奈地拍了拍紫絹的肩膀道:「定是你平日做事就有些讓人起疑,五嫂才會有所準備,你這丫頭,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說著,便站了起來對婉清道:「看來,今兒來求五嫂真不是時候,我還是明兒個等五嫂消了氣了再來吧。」
  
  婉清笑道:「秋闈在即,五弟怕是求誰都沒用,要求也得是等殿試過後再說。」
  
  上官子墨便拱了拱手,告辭而去,似乎他原本就只是來說這件事的。
  
  婉清的目光還沒從門口那個修長又跳脫的背影上收回來,就聽見一旁的墜兒嘶了一聲,尖叫道:「少奶奶,紫……紫絹她。」
  
  婉清再看紫絹時,不由怔住,才還伏地哭泣的紫絹竟然完全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方媽媽垂手去探紫絹的鼻子,對婉清搖了搖頭,竟然是,死了。
  
  婉清大驚,立即對方媽媽說道:「去,叫忤作來查驗。」
  
  韓嬤嬤聽了忙攔道:「不可啊,少奶奶,深宅大院裡頭死個丫頭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若是請了忤作來,還不鬧得沸沸揚揚去,那可是要壞了侯府的名聲的,紫絹又是爺屋裡的老人,這事於爺的名聲也是不好的。」
  
  婉清聽了微瞇了眼看她,這隻老狐狸還真是說得冠冕堂皇呢,不就是怕自己查出紫絹的死因麼?剛才就只有上官子墨來過,也只有上官子墨碰過紫絹,可以說,上官子墨的嫌疑最大,但是,明明大家都眼睜睜地看著,上官子墨又是如何出手殺了紫絹的?
  
  婉清一揮手,止住韓嬤嬤的話道:「不用多說了,不管如何,紫絹也是一條人命,我原本只是想責罰下她而已的,如今看來,此事並不簡單,方媽媽……」
  
  方媽媽聽了便起了身,拿了婉清的名貼去了。
  
  韓嬤嬤忙又苦苦勸了一陣,見婉清堅持,她只好道:「奶奶要不還是去請示下老太君吧,這種事情,您一個人也不好作主啊。」
  
  婉清聽了笑道:「不就是個丫頭麼?如何處理她的善後事,我想老太君應該不會介意的。」一揮手,婉清讓韓嬤嬤退了下去。
  
  果然沒多久,方媽媽要請的人還沒來,房媽媽就來了:「老太君說了,不過就是死個丫頭,不要弄得興師動眾的,少奶奶才從宮裡受了驚回來,應該多歇歇才是。」又拿了一大盒首飾過來,金是一套鑲著大南珠的金五事,說是老太君賞給婉清,算是補償她的。
  
  婉清有些哭笑不得的對房媽媽道:「媽媽是如何得了消息的?誰說我要請忤作來著?」
  
  房媽媽聽得愕然道:「你不是吩咐方媽媽去請了麼?」
  
  婉清就沉了臉,對房媽媽道:「我說說玩兒的,方媽媽是去請坐堂大夫了,忤作是什麼人我會不知道麼?這樣的事情又豈能隨便驚動官府,這不是給爺的臉上抹黑麼?這還讓老太君如此破費,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呢。」
  
  房媽媽的臉色就有些下沉,又說了幾句話後,就離開了,婉清便揚了聲道:「韓嬤嬤何在。」
  
  韓嬤嬤應聲進來,臉色有些不豫,婉清還從沒有如此對她大小聲過,躬了身不卑不亢地問道:「奶奶找奴婢何事?」
  
  「請問嬤嬤,咱們這院裡,若是有那多嘴亂嚼舌根,害主子被誤會的人,該如何處罰。」
  
  韓嬤嬤迅速抬眸看了婉清一眼,有些不解,但還是回道:「輕則,打五板子以示教訓,重則打二十板子罰半年月錢。」
  
  婉清聽了似笑非笑道:「那若是嬤嬤犯了呢?我該如何處置?」
  
  韓嬤嬤大驚,辨解道:「奴婢何時亂嚼舌根了?」
  
  婉清聽了便拍了拍手,一時方媽媽就帶了府裡的坐堂大夫進來,韓嬤嬤立即變了臉,張口結舌道;「不是……不是奶奶你自己說,要去請忤作的麼?」回頭一想,應該是被老太君阻止了才是,可是……
  
  「我是說過要請忤作的話,可那不過是一時氣話罷了,嬤嬤可真是心急,你便是要告狀,也等方媽媽真去了前院請人才說吧,我說我院裡的事情,我自個還沒弄清白,就被傳出去了,原來是有韓嬤嬤這麼大個傳聲筒啊,那以後我還有什麼事敢托付韓嬤嬤你去做呢?」婉清冷笑道。
  
  韓嬤嬤以為房嬤嬤剛才一來,已經把她給說出去了,不然,婉清也不會如此篤定的說是她去告的狀了,一時又反應過來,自己是著了婉清的道了,她分明就是對自己有氣,故意設了這麼個小陷阱讓自己跳,可自己畢竟是這個屋裡的老人,還是世子爺的奶娘,就算向老太君告密,也是為了府裡好,為了世子爺好,少奶奶憑什麼打自己?
  
  於是道:「少奶奶,您真的要打奴婢?不怕老太君對你心生芥蒂?不怕世子爺心裡膈應麼?」
  
  「所以,我不罰你,你是我院裡的主管,規矩也是你定下來的,該如何做,你比我明白。」婉清笑得眼兒都彎了,懶懶的拿著團扇在手裡搖著。
  
  韓嬤嬤聽得一滯,少奶奶這是要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好厲害的一招啊,讓自己挨了打,還讓人沒話可好。
  
  一旁的墜兒含笑道:「嬤嬤不會是對自己下不了手去吧,不要緊,您只須下口令就行了,我去幫你叫粗使婆子來執行。」
  
  事情到了這份上,韓嬤嬤只好狠聲叫了粗使婆子進來,讓粗使婆子當著婉清的面動手,打自己五板子。
  
  兩個粗使婆子愕然地看著韓嬤嬤,半晌也說不出話來,正坐上五少奶奶笑意吟吟,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其中一個粗使婆子忍不住誇先,韓嬤嬤道:「嬤嬤真是鐵面無私,剛正不阿啊。」
  
  說著,手下卻是不含糊,舉起板子,就是打了下去,韓嬤嬤臉色一僵,強忍著,眼睛死死地瞪著地上,並不看婉清一眼。
  
  這時,外頭也不知道是誰把院裡的人都召了過來,站門口的站門口,趴窗子的趴窗子,便都睜大了眼睛看著韓嬤嬤受罰。
  
  正打到第五板子時,上官夜離回來了,詫異地看著正在挨打的韓嬤嬤道:「出了何事?」
  
  韓嬤嬤一見他,倔強的臉上就流出淚水來,顫聲道:「世子爺……」
  
  上官夜離濃眉一皺道:「你為何受罰?」
  
  韓嬤嬤支著腰,一副站立不穩的樣子,眉也是痛苦地擰著:「爺,奴婢犯了事,惹怒了少奶奶。」
  
  婉清冷眼看著,上官夜離進門,沒先問自己,倒是先問韓嬤嬤,這一點,就讓她惱火,聽了韓嬤嬤的話便漫不經心道:「嬤嬤莫非身上的板子挨少了麼?又犯了?本少奶奶何時說過要打你了?你問問這屋裡這些人,本少奶奶可有下過令,要打你,要打你多少板子?」
  
  韓嬤嬤一聽氣結,半晌也沒說出話來,只是痛苦又隱忍地抬淚眼,看著上官夜離,強著聲道:「是,是奴才要自罰,奴婢說錯了。」
  
  上官夜離煩躁地一揮手對韓嬤嬤道:「你且先下去,讓大夫給你開點藥吧。」
  
  韓嬤嬤含淚下去了,上官夜離剛要開口問,婉清便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進了屋去。
  
  上官夜離不由火氣,正要跟進去,方媽媽忙攔住他道:「爺才回來,很多事情還不明白,紫絹死了。」
  
  上官夜離再一次震住,眉頭擰得更緊了,沉聲問道:「她又如何死了?」
  
  一旁的墜兒怕方媽媽說不清楚,便把婉清如何將玉放到多寶格裡,又如何發現是誰偷了玉,再加上紫絹死的經過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上官夜離聽得臉色劇變,轉身就要進屋去,墜兒卻是一把拖住他道:「爺,爺,這會子少奶奶正在氣頭上呢,您還是先查了紫絹的死因再說吧,為這事,少奶奶可是勞心費神,操了多少心啊,少奶奶如此辛苦又是為了誰來?還是不是為了爺麼?爺只管念著多年的主僕情誼,卻沒有顧及少奶奶的感受……」
  
  上官夜離聽得怔忡,心裡痛出一股愧意來,他讓墜兒和方媽媽兩個退下,使了身邊的暗衛去查驗紫絹的死因。
  
  沒多久,他得了准信後,進了屋裡,婉清正把頭埋在被子裡,像只小松鼠一樣的拱著身子睡覺。
  
  上官夜離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坐在床邊,拍了拍婉清的肩道:「娘子。」
  
  婉清把肩膀一聳,扭過頭去不理他,上官夜離又扯了扯她的衣服:「娘子,紫絹是被毒死的,我讓屬下查清楚了,她應該是在兩個時辰之間,就服了毒藥,並非是當時猝死的。」
  
  婉清原本還想跟他堵會氣的,一聽這話倒是怔住了,她以為,紫絹是上官子墨殺的,可是,聽上官夜離這樣一說,似乎又不是,不由問道:「應該不是她自殺的。」兩個時辰前,也就是說紫絹那時候還並不知道自己的手會被下毒,又怎麼會提前自殺呢?
  
  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人有早就怕她會敗露,才提前給她下毒了,可是……
  
  「她體內的毒按說是四個時辰之後才會發作的,卻不知為何提前了。」上官夜離又說道。
  
  婉清聽得眼睛一亮道:「相公,六弟可是會武?」
  
  上官夜離搖了搖頭,一臉鄙夷道:「他自小懶散,並不肯練武,雖有些花把式,那點子微末伎倆也上不得檯面。」
  
  婉清聽了又陷入了沉思,她原想著紫絹身上的毒應該是上官子墨用內力催發的,卻沒想到,上官子墨還真只是個花架子,一時,又陷入了沉思,紫絹明明就差點供出那個指使她盜玉之人來,突然就死了,這根線,反倒斷了。
  
  正思索間,上官夜離道:「娘子,皇上是不是也中了蠱毒,所以,你昨天才想著用那法子給皇上治病?」
  
  他昨天不是看出來了麼?婉清不解地看著上官夜離,上官夜離臉色凝重,擔憂地看站婉清道:「今天皇上終於上朝了,百官大喜過望,可是,我瞧著皇上的精神並不太佳,所以,就懷疑,皇上只怕堅持不了多久。」
  
  「應該會堅持到他把太子選出來吧。」婉清知道他擔心這個,朝中一日不定下儲君,大周便一日不得安寧,血腥的爭鬥仍是一觸即發,還真不知道皇上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擔心娘子你。」上官夜離皺著眉道:「你是用自己的血給皇上解的蠱,皇上一但蠱毒再發作,那他勢必又會讓娘子獻血為藥,娘子,如此一來,你除了要失血之外,還有可能會被那幕後之人視若眼中盯呢,如今想皇上死的,可真有不少人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13:02

  第八十章
  
  婉清的目光就淡淡地移到窗外,眼神悠遠而綿長,上官夜離沒來由的就感覺一陣心慌,伸了手去拉她的,婉清下意識的手一縮,他的手落了空,心裡越發的慌了起來,雙手捧住婉清的臉,眼睛鎖住她:「娘子,你……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婉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動,也不掙扎,只是那一眼太淡,淡得讓上官夜離覺得陌生,覺得疏離,他的心一緊,手臂一伸就想將婉清擁進懷裡,婉清整個身子往後一跳道:「那相公可以將我送給皇上就是,皇上想要我做藥引,定然會想方設法護著我的。」
  
  上官夜離的眸光驟然一緊,上來一步壓住她的肩,聲音低沉充滿戾氣:「你什麼意思?」
  
  婉清隨手拍落他的手道:「字面上的意思。」說罷,轉身就要出去,這一刻,婉清很不想看見上官夜離,她的心在沒日沒夜的反算計,反陷害,真是很疲倦了,以前,覺得他的心全在她身上,所以,她才有底氣,有活力,有力量的源泉跟人鬥,與人爭,可是現在呢,他進門的那一眼,先看的是他的奶娘,先問的也是他的奶娘,若真是自己混賬,無緣無故的打罵他的奶娘,他是不是會因此生她的氣呢……
  
  原來在他的心裡,是不如一個長年服侍過他的奶娘的……
  
  上官夜離跨步上來,從身後緊緊箍住了婉清,下巴抵在她的肩窩裡,聲音黯啞中,帶著一絲惶然,也帶了一絲堅定:「娘子,我帶你離開好不好,我們離開這裡。」
  
  這話說得太突然,婉清不太相信,但上官夜離從來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他在她面前,連玩笑,都不曾開過。
  
  心裡一陣激動,愕然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麼?離開?」
  
  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溫柔地撫上她的秀髮,墨玉般的眸子裡事著一絲愧意和疼惜:「是離開,娘子,這事我準備多日了,應該就會成功。」
  
  婉清皺了皺眉,搖搖頭道:「不可能,侯爺和老太君都不會讓你離開的,還有,康王也不會放你走,再說了,就算你能走,我一個新進門不過幾個月的媳婦,他們也不會放我出去。」
  
  「只要我能出去,你就能,娘子,再等我些時日,我一定能辦到的。」眼緊鎖住她看了幾秒後,又有些不自在的調了開去,將她貼進懷裡,頭蹭著婉清的臉,聲音悶悶的:
  
  「娘子,你的努力我都知道,你的艱難我也看得到,從想要娶你進門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很難給你安寧平和的生活,我的身份太過複雜,讓你不得不捲進無休止的爭鬥中,你過得很辛苦,而我,看著你的辛苦無力又心痛,所以,從我們大婚起,我就開始著手這件事了,雖然,不可能會永遠離開,但是,至少,能讓你在沒有爭鬥的環境裡長大一些,而我,也能更強一些,那時再回來,我就可以保護你了。」
  
  一股熱流湧入眼睛,酸澀撞擊著眼眶,婉清顫了聲道:「真的……真的可以離開嗎?」那是她嚮往了多久的日子啊,沒有森嚴可怖的大規矩,沒有來自四面八方壓迫與迫害,只是兩個人,清清靜靜的,平平淡淡的過日子。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下,清亮的眸子怯怯的,滿含期待,又帶著一絲的憂懼,讓官夜離的心越發的酸澀和愧疚起來,大掌無措地抹著她的眼淚,很用力的點頭道:「真的可以,真的可以離開,我帶你離開。」
  
  「可是你的病……還有你身上的蠱毒。」
  
  「我沒病娘子,我沒有病,那些病不過是裝出來的。」上官夜離不自在的微垂了頭,像個向老師交待錯誤的孩子。
  
  好吧,他的病她相信是裝出來的,她早就看出來了一點,可是蠱毒呢?她可是實實在在地看他發作過一回的,還有,韓嬤嬤以前給他煎的那些藥,分明就是有問題的,難道他以前都是假裝在喝嗎?
  
  「可你身上的蠱毒呢?」婉清還是不放心地問,她不相信,那樣裝若瘋狂的發病也是能裝得出來了的。
  
  上官夜離的眼裡果然滑過一絲沉痛,唇間勾起一抹苦笑來,摟緊了婉清道:「別管那麼多好嗎?別管蠱毒,你只要記住我說過的那句話,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先走的。」
  
  聲音裡,是前所未有的沉穩和篤定,婉清心中微微一慟,雖然滿是疑惑,卻忽然心中一動,仰了頭專注地看著他的眼睛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身上中的是蠱毒?」所以,以他的性子,只怕早就在查自己的病因,並想方設法解蠱吧。
  
  他將她又摟緊了一些,聲音裡有些無奈:「娘子,你只要跟著我走就好了,莫要再擔心這些。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的。」
  
  也就是說,他身上的蠱,他其實是有辦法解的?
  
  「那康王呢?你不是一直在為他做事麼?這種關鍵時期,他怎麼可能會放你走?」
  
  「娘子,我一直在為自己做事,不是為他。」
  
  婉清聽得迷迷糊糊的,但心胸像是突然被人打開了一扇窗,大把陽光奢侈的湧入,驅散了連日來的陰霾,心情也豁然開朗了起來,他要她莫管,那她就將那些個煩心事全都拋開好了,高興地揪著他胸前的一根流蘇道:「那相公,我們什麼時候啟程,要去很遠嗎?我就去收拾東西。」
  
  她臉上瞬間綻放的笑容眩暈了他的眼,興奮的小臉洋溢著的快活讓上官夜離的心再一次抽痛了一下,捧著她的臉,在她額頭親吻了一口,很不自在地說道:「那個……還得再等些日子。」
  
  原本不想這麼早告訴她的,可是,今天她眼裡露出的那一絲倦意,那一絲的疏離和失望,讓他害怕,讓他驚惶,也更讓他愧疚,儘管知道還不是最好的時機,他還是忍不住自私的說了出來,不過,她臉上的那愉悅而燦爛的笑容讓他後悔,應該早一步告訴她的,至少,她的心裡會有一個美好的目標,因為有目標在,就算身處算計中,她也會過得快活和堅強一些。
  
  婉清微微有些失望,但是,還是很高興,很幸福,至少,他懂得她想要的是什麼,至少他在努力讓她過上想要的生活。
  
  而且,她也清楚,真要帶她出去,有多艱難,尤其是在自己又惹出了不少麻煩之後。
  
  他怕是又要一點一點的彌補和解決吧。現在的婉清,又有了戰鬥的動力,為了能夠離開這死氣沉沉的深宅大院,她要與他一起努力。
  
  「嗯,好,再等些日子吧,我等你把一切都準備好,相公。」婉清像貓兒一樣偎進了上官夜離的懷裡。
  
  這時,窗稜有人輕叩,上官夜離撫了撫婉清的秀髮道:「娘子,在家乖乖的。」
  
  婉清這一次很開心地放開了他,重重的點頭道:「你去忙吧。」
  
  又過了幾天,上官夜離仍是忙忙碌碌的,婉清現在明白他在為什麼忙了,心裡就踏實了很多。
  
  韓嬤嬤在屋裡養傷,院子裡的事情大多就交由給方媽媽掌管著,因為韓嬤嬤的那一頓打,院子裡的人對婉清比過去要恭謹得多了,韓嬤嬤在這院子裡有著超然的地位,連她都挨了打,老太君和寧華郡主都沒有因此責難少奶奶,這些人也終於明白,誰才是清遠居的真正主子。
  
  婉清還是賞了一口薄棺,將紫絹葬了,柳家的那天特意來向婉清磕了頭,面對她,婉清心裡有些不忍,雖然不是自己殺了她的女兒,但紫絹的死,也有自己的原因在裡面,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苦,婉清心裡明白。
  
  婉清讓人帶著柳家的去收拾紫絹的東西,方媽媽帶著墜兒親自跟著,柳家的含淚將紫絹平日用過的東西都打成包,準備帶回去,卻在她床上的暗格上,找到了一包東西,打開一看,頓時怔住,裡面竟然是十好幾件精緻的首飾,其中一件華勝上還鑲著一顆祖母綠寶石,這可不是一般的丫頭能有的東西,就是府裡的正經奶奶們,妝盒裡也難得有幾樣。
  
  柳家的臉當時就白了,拿著那包東西,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方媽媽見了心裡也難過,紫絹家境很貧寒,柳家的身子不好,總在吃藥,而她那個弟弟更是體弱多病,母子二人一日三餐溫飽都難,可紫絹身邊竟然私藏了這許多名貴的珠寶首飾,卻忍心看著母親和弟弟忍受貧寒,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不過,紫絹這些首飾都是哪裡來的?世子爺不可能會賞這麼多給她,而老太君就算會賞,也不會打賞如此名貴的東西……
  
  柳家的臉色暗沉起來,捧起這包東西就進了婉清的屋,將那包東西呈給婉清:「少奶奶,大丫頭的死,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您,奶奶對奴婢一家的寬容和恩賜,奴婢無以為報,這包東西,也許對少奶奶有用。」
  
  婉清怔怔地看著柳家的,家裡一貧如洗,她拿著這包東西不說回去為兒子治病,改善母子的生活,而是堅決地交了出來,柳家的難得是個清白人,她定是知道,這包東西她拿著,不是養家的財產,而是催命的毒藥吧,那個送紫絹東西的人,定然就是指使紫絹偷玉的人,更可能就是殺死紫絹的人。
  
  婉清挑了眉問柳家的:「我丟的那塊玉,說起來,你怕也是見過的,爺說是先夫人留給他的傳家之寶,真是可惜了,怎麼就沒在這包東西裡頭呢?」
  
  柳家的身子一震,眼裡的惶懼更深,垂了頭道:「奴婢……不知。」
  
  婉清便知道再在她身上問不出什麼東西出來,便打發了五十兩銀子給她,讓她退下。
  
  柳家的收了銀子離開了。
  
  紫綾難得回來當差了,卻是一副懶懶的提不起勁的樣子,墜兒瞧著就覺得厭煩,但紫綾還是屋裡的一等,她才二等呢,人家比她的位分要高,她說不得,只好沒事就拿眼睨她,在婉清面前嘰歪道:「她是來當奴才的麼?怎麼越看就越像是來當主子的呢?」
  
  方媽媽就拿手戳她的頭:「你管她做什麼?做好你分內的事就成了,一個紫絹已經死了,少奶奶若這會子再把紫綾給罰了,這府裡的人,還不拿唾沫星子把少奶奶給淹了?」
  
  墜兒聽了這才消停了些,婉清對紫綾也是不想看到紫綾,又不好就此打發了她,乾脆就先由著她,縱著她,只等她出了大錯再說。
  
  上官子怡的婚期終於到了,寧華郡主忙得腳不沾地,三少奶奶趁機又拿了不少當家權到手裡,婉清一門心思只想混日子,盡量不到前頭晃,讓府裡人少注意自己一些,三少奶奶看她真的沒有一點要爭的意思,對她越發的親熱起來。
  
  郁心悠進了門後,暫時很安靜,侯爺很寵著她,寧華因為上官子怡的婚事也暫時沒有鬧她,難得的府裡最近沒生出什麼事端出來。
  
  上官子怡的婚事辦得很熱鬧,成親那天,她一身大紅的嫁衣,摟著寧華哭了好一氣,婉清本不想去的,挨不過三少奶奶硬拖硬拽,只好應個景也到了堂,看著抱成一團痛苦著的寧華母女,婉清就想起了林氏和婉麗來,林氏對婉麗可謂是疼到了骨子裡,為了婉麗連兒子家庭都不顧,如今壽王還被禁足在冷宮裡,舒心上回被摔昏了,至今未醒,舒心一日不過門,婉麗也不好先她嫁入壽王府,林氏這會子只怕又是心急火燎地難受著吧。
  
  接親的花轎終於來了,上官子墨背著上官子怡出了院子,將她送到垂花門,趙昱軒一身新郎紅袍,襯得越發的丰神如玉,俊郎挺拔,但臉上,卻無半點身為新郎的喜悅,當上官子墨將上官子怡送入花轎時,趙昱軒淡淡地回眸掃了一眼,看到一群女眷中的婉清,目光凝了凝,轉過頭,僵直著背脊,大步離開了。
  
  那一眼,讓人感覺有種壯士斷腕的絕決,婉清心頭一鬆,或許,今天過後,他就會就將過去放下,真正的與上官子怡好好的過日子吧。
  
  老太君也很高興,與二老太太一起喝了不少酒,散席時,婉清扶著老太君,送她去壽安堂,老太君拍著婉清的手道:「清丫頭,再過些日子,就要秋闈了,等子墨下了考場,我就張羅著給他說門親事,要是他考得好,就讓侯爺給他弄個外放吧,在外頭歷練幾年,人也能懂事一些,你……也能輕省一些。」
  
  老太君很少與婉清說這些話,婉清知道老太君其實是很疼愛上官子墨的,讓上官子墨外放,就是為了減少婉清的麻煩吧,同樣是孫子,不得不說,老太君更疼上官夜離一些,也許當年歐陽夫人的死,老太君心中一愧,所以,對大孫子更加疼惜一些吧。
  
  「老祖宗,兒孫自有兒孫福呢,您就別操那許多心了,子墨年紀還輕,母親也定是捨不得他遠離的,如今妹妹也嫁了,再讓六弟也出遠門,這樣母親只怕心緒會更不寧一些,再說了,多一個孫兒媳在您身邊孝順著,不是更好麼?」婉清想著自己遲早是要離開這個府裡過一陣子的,要是上官子墨也走了,老太君身邊難免就會寂寞,大太太畢竟不是嫡親的兒媳,三少奶奶幾個還是不如自己和上官子墨的娘子還得親。
  
  老太君聽了高興地拍了拍婉清的手道:「清丫頭就是讓人窩心,你放心,這回我定然會給了墨尋個好的,娶了回來只會給你作伴,不會給你找岔子。」
  
  這話有點像小孩子耍性子了,婉清摟著老太君,將頭窩進她的肩道:「您可是給六弟找媳婦,又不是給我,這話要是讓六弟聽了去,還是得找您鬧去?」
  
  「可不是麼?老祖宗也太偏心了些。」上官子墨不知從哪裡蹦了出來,一手攬著老太君撒嬌。
  
  「你這毛猴子,嚇了我一跳,怎麼不在前頭陪你爹爹喝酒?」老太君慈愛的敲了他一咯崩,嗔道。
  
  「父侯有五哥陪著呢,如今五哥可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大把的人巴結著,爺侯眼裡哪還挾得進我去。」上官子墨的語氣酸溜溜的,睨了婉清一眼,就看到婉清手裡正拿著一根華勝把玩著,不由笑道:「五嫂怎麼不把首飾戴頭上,倒是拿在手裡玩兒?」
  
  婉清今天故意戴著紫絹的那根華勝,剛才見上官子墨出現,就拿了出來,在手裡把玩,果然就吸引了上官子墨的眼球。
  
  「又不是我的東西,我自是不能戴了。」婉清笑著將那華勝舉高,拿著手裡搓圈兒玩。
  
  老太君垂眸直了一眼,將華勝拿了過去,瞇著眼細細瞧了一遍,臉色變得陰沉起來:「清丫頭,這東西你從哪裡來了?」
  
  婉清聽老太君的語氣甚是不善,愣了愣,看了上官子墨一眼,上官子墨神情淡淡的,眼睛看向了別處。
  
  「才在院子裡頭撿的,正想問問是誰丟的呢。」婉清輕描淡寫地說道。
  
  果然就看到上官子墨的眼眸微瞇了瞇,轉頭嘻笑道:「五嫂還真是運氣好,這麼好的簪子也能撿到,在哪撿的?也告訴六弟我去尋一尋,保不齊也能發點小財呢。」
  
  婉清面不改色道:「我正個的院子裡呢,正覺得奇怪,誰這麼大方,這麼好的簪子也隨便丟,就是我那妝盒裡,比這個好的也不多呢。」
  
  老太君沉了聲道:「自然是不多,這可是西戎貴族的東西,清丫頭,你真是撿的?」
  
  婉清聽得怔住,西戎貴族的東西?怎麼可能?紫絹一個小丫頭怎麼會有西戎貴族的東西?她拿出來,原本就是想試探上官子墨的,結果竟然扯出一個西戎來。
  
  「真是撿的,不過,不是在地上,是在紫絹的床上撿的。」婉清老實地回道,這事似乎很不簡單,老太君只要一查,就能查出簪子的出處,她也不好再開玩笑了。
  
  老太君的目光銳利地盯著婉清道:「紫絹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東西?難道是離兒送給她的?清丫頭,這簪子還是交給我的好。」說著,真將簪子收了起來。
  
  這簪子自然不是上官夜離送給紫絹的,她早就給上官夜離看過,上官夜離也沒看出來,說實在的,這簪子除了做功精細外,與大周的首飾也沒什麼兩樣,就不知道老太君怎麼就一眼瞧出這簪子是西戎的。
  
  老太君要收去,婉清自是不好再要回來,她瞥了上官子墨一眼,那一位正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看著她,婉清不由懊惱,早知道應該拿著這簪子讓上官夜離的暗衛查去……不過,那包裡不是還有好些首飾麼……
  
  正想著,平安從前頭過來,向她稟報:「少奶奶,爺喝高了,奴才就把他扶到書房歇下了,奴才這就回去給爺熬醒灑湯去。」
  
  是怕自己擔心,所以來知會一聲吧,婉清點了點頭,讓平安下去。
  
  老太君就皺了眉道:「離兒那身子怎麼能喝酒呢,清丫頭你也真是的,怎麼沒讓人好生看著,書房裡怎比得上自個兒屋裡,你杵著不動作什麼,快去瞧瞧離兒去。」
  
  婉清聽了撇撇嘴,又不是她讓上官夜離喝灑的……
  
  不過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便跟著平安往前頭走,平安走了一半,又頓住腳,期期艾艾的問道:「少奶奶,怎麼這幾日都是墜兒跟著的,碧草姑娘呢?」
  
  婉清被他問得一怔,這幾天她也找碧草談過好幾回,碧草死活都不肯讓她去找慕容凌去算帳,說只要婉清去,她就死給婉清看,婉清也沒法子,只好好言哄著她,好藥供著,心裡卻是急得不行了,這個時代的墮胎藥太危險,碧草也才十五歲不到,沒有發育成熟的身體怎麼能承受那虎狼之藥,一個不好就會丟了命去,她不敢啊,可是,再磨蹭下去,碧草的肚子會一天天長大,到時候拿什麼來圓?
  
  說是上官夜離的麼?她也這麼想過,算是給碧草一個虛名就是了,可上官夜離死活都不肯,說是有一就有二,人心難測,就怕有的人得了好,不知道好,會得壟望蜀巴啦巴啦的一大推,婉清也知道,只要上官夜離身邊收一個,這府裡就會有很熱心的人一個勁的往她屋裡送人,如今可是藉著上官夜離的身子不好,才堵了這條路的,這個口子開不得啊。
  
  「碧草姐奶身子不舒服呢,看不出來,平安,你還蠻惦記碧草姐姐的。」墜兒眼珠子一轉,挑眉對平安道。
  
  平安憨憨地一笑,耳畔浮起一絲可疑的暈紅,訕訕道:「只是覺得奇怪罷了,墜兒姑娘說笑了。」
  
  婉清卻是頭一回認真地打量起平安來,平安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其實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也許長年跟著官夜離,沒有幹過粗活的緣故,平定雖然穿著下人的服侍,卻也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身體修長挺拔,若是……
  
  「碧草得了風寒,我正想著沒時間給她抓藥呢,平安,你若有空,幫我去撿幾副藥來。」婉清趁勢說道。
  
  平安果然眼裡就露出一絲驚喜來,高興地應了,忙找婉清要方子,墜兒嗔他:「哪有少奶奶懷裡揣著個藥方子走的,你自去院裡找方媽媽要去。」
  
  平安傻笑地摸了摸頭,帶著婉清往前院走去。
  
  剛進文默齋的院子裡,就看到韓嬤嬤正沉著臉在屋外徘徊,一見婉清來了,眼裡滑過一絲緊張,皺著的雙眉擰得更緊了,擔憂地看了書房一眼後,還是垂著頭來給婉清行禮。
  
  「嬤嬤身子可好利索了?」不是說在養身子麼?怎麼這會子又轉到前院書房來了,婉清的聲音就有些清冷。
  
  韓嬤嬤臉色有些發僵,垂了頭道:「回少奶奶話,奴才是來給爺送藥的,爺打小就不能喝酒,一喝酒就會全身起疙瘩,奴才怕爺受不住,所以……」
  
  原來上官夜離是過敏體質麼?一喝酒就會起疙瘩?這裡又沒有息斯敏之類的抗過敏藥,「嬤嬤送的什麼藥,能讓我瞧瞧麼?」
  
  婉清這一句純屬好奇,但韓嬤嬤聽了卻是一臉黯,眼神冷了下來,硬邦邦道:「莫非少奶奶以為奴婢會害爺不成?」
  
  婉清聽得愕然,揚了眉道:「我不過是想瞧瞧藥的成分,嬤嬤如此敏感作甚?莫非嬤嬤心虛不成?」
  
  韓嬤嬤聽了臉一白道:「少奶奶若是覺得奴婢做事不合你的心意,大可以將奴婢換了就是,何必找些有的沒的來壞了奴婢的名聲,奴婢服侍爺也有十幾年了,何時對爺不忠心過。」
  
  婉清聽得氣急,這是在跟自己叫板麼?正想就此順著韓嬤嬤的話打發她,回頭一想,還不如把這事交給上官夜離來處置,他處置可比自己處置好多了,可以堵了府裡人的嘴,於是懶得管韓嬤嬤,甩袖就向書房走去。
  
  誰知韓嬤嬤見了急急就衝到前面來攔住婉清:「少奶奶,這會子進去不得。」
  
  婉清一挑眉,凌厲地看著韓嬤嬤道:「這卻為何?」
  
  韓嬤嬤眼裡出露出一絲憤愾來,仍是攔住婉清道:「這會子您進去,不只自個兒沒臉,爺他……也怕是拉不下臉去,少奶奶,您再等一會子吧,奴婢方才也是想進去來著,可是……」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軟,不有點哀求的意思。
  
  婉清聽了心中更疑,一掌推開韓嬤嬤就往書房走去,韓嬤嬤大急,再次跑上來攔住婉清,眼裡閃過一絲堅決,:「奶奶若非去不可,那就讓奴婢打頭吧,也省得污了奶奶的眼。」
  
  說著,就打頭先去了,門吱呀一聲朝裡打開,韓嬤嬤揚了聲喚道:「爺,少奶奶來了。」
  
  驀地,一個人影衣衫不整的從裡屋跑了出來,婉清正好走進正屋裡,那人影跌撞著就往外衝,婉清伸手了撈,便扯住了那人的手,卻看到正是紫綾,只見頭雲鬟半散,俏臉含春,裡面的羅衫領子上開了幾粒聽子,外面披了件薄薄的絲製褙子,神情嬌媚慵懶,被婉清抓住後,也不行禮,只是用力掙了掙,垂著頭想送出去。
  
  婉清不由微瞇了眼,嘴角噙了絲冷笑,怪不得韓嬤嬤死死攔住不讓自己進來,果然是會讓自己沒臉,若是捉姦拿了雙,上官夜離也會沒臉,這一次,韓嬤嬤倒是真心實意地為她呢。
  
  「你跑什麼?可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婉清的聲音裡不見半點火氣,鬆了紫綾,一派雲談風清的往正位上一坐,斜睨著紫綾道。
  
  紫綾的一抬眼,看到平安也來了,慌亂的背過身去扣好衣扣,這才轉過身來,直直地看著婉清道:「奶奶這是說的什麼話?奴婢服侍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奴婢只是不知道奶奶會這個時辰進來罷了。」
  
  是說自己不識相,打擾了她的好事吧,奶奶的,男人睡小三,我這個當主母的還不能外正言順的來打小三麼?打小三還要等男人完了事後再來麼?這是哪裡來的規矩?
  
  韓嬤嬤聽了怒道:「紫綾,雖說爺寵了你,但該有的規矩還是要講的,還不快點給奶奶行禮?爺便是收了你,沒有奶奶的允許,你的名份也莫想要定下來。」
  
  紫綾聽了這才垂了頭,不情不願的走到婉清跟前來行妾禮,婉清拿起桌上的茶婉就砸了去:「滾開,誰讓你在我面前行妾禮了?」
  
  紫綾的頭當時就被砸了一個大包,她摀住額頭道:「哼,這只怕由不得奶奶,奴婢這就去找夫人評理去。」
  
  婉清聽得心中大怒,冷笑著走近紫綾道:「你怎麼不去找爺評理,我屋裡的事情你找夫人做什麼?不是怕爺不要你吧。」
  
  紫綾微揚了下巴,輕蔑地看了婉清一眼道:「爺怎麼會不要奴婢,不過是少奶奶太過嫉妒心狹,爺讓著少奶奶罷了。」
  
  婉清聽了再不遲疑,站起身來就向裡屋衝去,卻是一頭撞在正從裡屋出來的上官夜離身上,婉清揚手就要打,上官夜離及時捉住了她的手:「娘子。」
  
  婉清抬眼看時,只見他臉色潮紅,但表情已經臭得像一塊鍋貼,婉清便斜睨了眼道:「怎麼?終於肯出來了麼?」
  
  上官夜離痛苦地揉了揉眉間,緊握著婉清的手往屋中走。
  
  紫綾見了就向他撲了過來,上官夜離想也沒想,就是一腳踹了過去,紫綾被她踹了個窩心腳,伏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狠聲道:「爺,你……好狠的心啊。」
  
  上官夜離沒理她,只轉頭直直地看著婉清:「娘子,你信她,還是信我?」
  
  婉清拍了他一眼道:「如今不是我信和不信的問題,而是相公你要如何讓大這都信你。」
  
  衣衫不整一漂亮丫環從酒醉的爺門屋衝出來,丫環還口口聲聲說爺門已經收了她了,這麼淺顯的事情,婉清可以不信,別人怎麼想呢?
  
  上官夜離卻是執著的捉住婉清的手道:「我只問你信不信,別人如何不關我的事。」
  
  婉清看他急得額頭上的青筋都要暴出來了,俊臉脹得通紅,便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兩人新婚時,這傢伙連親吻都不會,若是個好色貪歡的,這樣的府弟,身邊又是上桿子要爬他床的人,怎麼可能還能青澀得了。
  
  上官夜離黯沉的眸子驟然如點亮的星空,美得讓人奪目,他高興得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把將婉清扯進懷裡道:「我就知道,娘子是最信我的。」
  
  婉清被他弄得滿臉通紅,一屋子的人在呢,這廝也不注意點形像,嗔了他一眼,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冷著臉坐到椅子上去。
  
  上官夜離一揚聲道:「來人,把這個污陷爺的賤人拖到狼捨裡去。」
  
  韓嬤嬤聽得大震,顫了聲道:「狼捨!爺,那紫綾可就沒命了?爺你……」
  
  上官夜離臉一沉,韓嬤嬤立即就閉了嘴,紫綾嚇得魂飛魄散,拚死向上官夜離撲來,「爺,你不能啊,不能這麼狠心,奴婢懷了你的骨肉啊。」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把婉清擊呆了,她這院子還真是風水好呢,又有個丫頭懷上了,心卻是如墜萬丈冰窟,懷孕?那可不是一次兩次就能懷得上的,今天可以說是誤會,那以前呢?紫綾天天都在深宅大院裡頭,她這種大丫頭等閒又看不上府裡的小廝,何況早就對上官夜離懷了小心思……難不成紫綾是跟鬼偷情懷的?
  
  韓嬤嬤沉著臉對上官夜離道:「爺,紫綾丫頭真是懷有身子了,上身一個多月的樣子,前兒奴才特意請過大夫探了脈的,原想著今天來告訴爺的,沒想到……」
  
  上官夜離整個人像一條快要暴發的火龍,臉色陰森可怕,眉眼睛的戾氣能把膽小的人嚇死,一旁的平安忍不住就縮了縮脖子,離紫綾遠了幾步。
  
  韓嬤嬤也很少看到世子爺如此怒氣勃發,硬著頭皮勸道:「爺……再怎麼,也是你的骨肉,就是不喜歡,也等她把孩子生了吧,正好奶奶年歲小,過繼給奶奶也能堵了不少人的嘴……」
  
  「爺從來沒有碰過她,哪裡來的骨肉?」韓嬤嬤的話音未完,上官夜離便是一聲怒吼。
  
  「爺,這是你的孩子啊,上月初十那日,靜水居,奴婢給您送夜宵,是您喝醉了,是您拖奴婢到床上去的……」紫綾哭成了淚人兒,一雙大眼滿是幽怨,哀哀地哭訴著。
  
  「你還敢說靜水居?平安,你告訴她,爺那日歇在哪裡?」
  
  上官夜離氣急反笑,壓低的眉眼裡全是暴烈的戾氣。
  
  平安可憐地看了紫綾一眼道:「紫綾,爺若不是要給那個人留面子,早就打殺了你了,你這蠢丫頭,連上了誰的床都不知道,還怪爺,也怪不得爺要送你進狼捨了。」
  
  紫綾聽得大驚,不可思議地看著平安,平安卻是厭惡的別過臉去,對婉清道:「少奶奶,上月初十,爺沒回清遠居是有要事要辦去了,回來後,天色已經很晚,爺怕吵著了奶奶您,才沒有回院子,而是去了靜水居,誰知紫綾她就穿著單薄的紗衣過來了,爺看到了就沒有去靜水居,而是來了書房,奴才就在爺屋裡的榻上過的夜,爺連門都沒有出,哪裡能讓紫綾懷上?」
  
  紫綾聽了大哭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婢進了裡屋,爺就睡在床上,奴婢問爺要不要喝水,爺就把奴婢拖上了床……」不過,聲音卻是漸弱了下來,似乎沒有了先前的底氣。
  
  上官夜離怒道:「若不是少奶奶才進門,怕影響少奶奶的名聲,給少奶奶添煩,那一日我就該打殺了你,何必又弄到現在讓你污了爺的名聲,平安,你還磨嘰什麼,帶她去狼捨。」
  
  「爺……她懷了孩子呢,要不要支會……」平安有些擔心地說道。
  
  「相公,她肚子裡究竟是誰的?你也告訴她,好讓她死個明白,不然,做了鬼還會怨你。」婉清聽出平安話裡有話,忙問道,雖然氣紫綾的下賤無恥,但倒底是一屍兩命,只要不是自家相公的就行。
  
  「那好,我聽娘子的,平安,帶她去老太君屋裡,誰做下的,讓誰認去,不許她再踏進清遠居一步。」上官夜離又對韓嬤嬤道:「我不管你是懷著什麼心思,總之有一條,院子裡的人,有誰敢對少奶奶不好,對少奶奶不忠,爺我不管她是誰,一律送到狼捨裡去餵狼,再不姑息。」
  
  韓嬤嬤聽得大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爺還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重話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13:24

  第八十一章
  
  韓嬤嬤聽得大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爺還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重話呢。
  
  爺對少奶奶還真是上心了,嬤嬤的心一陣抽痛,眼前浮現出爺小的時候無助的依在她懷裡,哭著求她不要走的樣子,那時的世子爺很膽小,很孤僻,誰也不理,除了她,誰也不能靠近他……
  
  前兒少奶奶罰她時,她原本可以自己走到院子外頭去,到避靜的地方挨罰的,不當著少奶奶的面,行刑的婆子就會只做做樣子,不會真打的,可她就是想站在爺的屋裡挨打,她就是想讓爺親眼看到她挨打的情形,想看爺的反應。
  
  果然爺進來時,臉色很不好看,第一次沒有先顧著問少奶奶,而是問她,看著少奶奶生氣的樣子,她的心情很愉悅,覺得那幾下挨得也值,可是爺剛才……剛才那話明明就是衝著自己來的,是在警告自己!爺他……再不像小時候那般依賴她了。
  
  韓嬤嬤含淚靜靜注視著上官夜離,目光溫柔而綿長,半晌也沒有回話,上官夜離眉頭皺了皺,冷冷地說道:「退下吧。」
  
  韓嬤嬤強忍著淚水,垂下頭,福了福後默默地退了下去。
  
  平安還怔在屋裡,爺的意思竟然是讓他帶著紫綾到老太太院裡去?這不合規矩吧,他畢竟是個小廝,平時進院裡頭也就回個話什麼的,紫綾這事……可不簡單,還牽涉到府裡的主子呢……
  
  婉清看平安一臉憋著大便的樣子,好氣又好笑,睨了上官夜離一眼道:「還是我自個帶去吧,相公……」
  
  「你去做什麼,這種事情你別摻合了,沒得又被扯三扯四的怪你頭上來。」上官夜離火氣未消,瞪了平安一眼,轉身先出去了。
  
  婉清撇撇嘴,心中腹誹,丫頭是他自己的,出了事沒臉了,又來給她甩臉子。不過心裡也清楚,他這是在保護自己呢,誰知道紫綾肚子裡的究竟是誰的種啊,看平安那眼神,感覺那人身份低不了,這種事情一旦揭開,又會掀起一層風浪,自己還是少摻合的好。
  
  從前院的書房出來,婉清就碰到了二少奶奶,她正被丫環扶著,在院子裡閒逛,看見婉清過來,她驕傲的一隻手支在腰上,挺著還未顯懷的肚子,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懷了孕似的,揚起下巴看著婉清,等婉清過去給她行禮。
  
  婉清微笑打招呼:「二嫂這月份不是應該在屋裡歇著麼?頭三個月胎不穩,可要小心些。」
  
  二少奶奶便自豪地說道:「過了三個月了,月份大些,就應該多走動走動,這樣孩兒才能康健一些。」
  
  婉清聽了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沒油鹽的話,就打算回院裡去歇著,這時,三少奶奶從戲檯子那邊走了過來,一見婉清在,就熱情的上來拉住婉清道:「我才在前頭尋了個圈,也沒瞧見你,原來你躲這裡偷懶來了,一屋子的客人都在,你也沒說幫嫂子我招呼招呼,就睜眼瞧著我忙得腳不沾地?可真沒良心。」
  
  這話聽著就是在顯擺,婉清笑道:「我可沒三嫂精明能幹,那麼多客人又要招呼吃,招呼喝的,還各有各的規矩,我一看著就頭痛,可不敢瞎摻合,得罪了人可不得了。」
  
  三少奶奶聽了很受用,笑容就更深了,那邊二少奶奶就不冷不熱地說道:「莫說也是,咱們妯娌幾個,五弟妹平日裡要顧著生病的五弟,大嫂又是個糯米糰子,太沒脾氣,而我呢,又懷著身子,屋裡還有個大哥兒要教養,老太君可不許我太操勞,也就三弟妹你最閒了,那些個俗事,你就多操些心吧。」
  
  這意思是,三少奶奶沒孩子要顧,屋裡又有妾侍服侍相公,是個最閒的……
  
  這話夾槍帶棒的就不好聽,三少奶奶自然是聽出來了的,秀眉一橫,差一點就發作了,轉眸又冷笑一聲道:「是啊,二嫂如今可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最得老太太看重呢,妯娌幾個也就二嫂的肚皮最爭氣了,生了一個又懷一個,等把這個生下來了,再接再厲,再多生幾個,老太君就會把你寵到天上去的。」
  
  這是拿二少奶奶當生崽的母豬看了,若不是看到二少奶奶色發青,婉清會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三少奶奶不等二少奶奶發火,扯了婉清就走,把婉清拉到一邊來才滿臉憂色,神神秘秘地說道:「才我聽說五弟帶了紫綾去了老太君屋裡,說是紫綾那丫頭有了身子呢?這事你知道不?」
  
  婉清看三少奶奶不像是作偽,倒真真切切地為她擔憂,心裡滑過一絲暖意,笑道:「三嫂的消息還真快,這事我知道,可相公不讓我去摻合,我也就懶得管了。」
  
  三少奶奶聽得怔住,看婉清一臉的風淡雲清,並不生氣的樣子,更是驚奇了:「你……不生氣?你這裡還沒動靜呢,那賤蹄子倒先爬了五爺的床……怎麼著也得讓她打了才是,可不能讓個丫頭生的佔了先去。」
  
  婉清聽了拉住三少奶奶的手道:「謝謝三嫂關心,不過,五爺說了,那不是他做下的事,如今正帶著那丫頭到老太君跟前澄清呢,說是要找出正主來。」
  
  二少奶奶聽了這才放了心,隨即又皺眉沉思起來,眼裡驟然滑過一絲慌亂,喃喃道:「不會又是三爺吧……」一說完,又覺得自己失了言,尷尬的抬頭對婉清笑了笑,再沒有說閒話的心思了,抬腳就往老太君屋裡去了。
  
  婉清默默地看著三少奶奶遠去的背影,不由歎了口氣,身在深宅大院裡的女人,還真是無奈又悲哀,天天要防著有人偷覷自家的丈夫,屋裡名正言順的養著幾個已經很難對付了,還要防著外面的……三少奶奶也過得很辛苦吧。
  
  她那樣的爭強好勝,想抓權,也許就是因為在感情上沒有安全感,所以才在財權上尋求慰籍吧。
  
  婉清一回頭,就看見二少奶奶譏誚地看著三少奶奶的背影,「老三也太過份了些,這偷腥還偷到五弟屋裡去了,像我家二爺就好,從不花心好色,我幾次要抬丫頭給他開臉,他都不肯呢。」
  
  這話說得驕傲又自豪,婉清笑著回道:「也不定就是三爺的呢。」
  
  二少奶奶就道:「也是,誰知那賤蹄子勾搭了誰,保不齊就是和小廝偷了情。」
  
  老太太屋裡,紫綾跪在地上,哭成了淚人兒,這會子她再不敢一口咬定肚子裡的孩子是上官夜離的了,但老太君問她話時,她的眼睛就一個勁的往上官夜離身上瞟,一旁的大太太見了就不得不懷疑,心想,這老五也真是,做都做了,還死拉不下面子來不認做什麼,難得那丫頭還有了身子,老太君不就是盼著他早些有個後麼?這樣世子之位不也更穩妥一些麼?
  
  想要勸上幾句,但上官夜離臭著的一張臉又著實磣人,她忍了忍還是沒有說。
  
  「……平安,你且說說,她肚子裡的究竟是誰的?」老太君自然知道不是上官夜離的,以上官夜離的性子,做了就不會不認,就算不要,也會承認了再打死紫綾。
  
  平安很是猶豫,爺啊,你自個兒明明就知道,非要奴才說什麼啊,那位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啊。
  
  老太君問你話呢,你快些把那日見到的說出來,上官夜離很不耐的吼道。
  
  平安聽了只好硬著頭皮道:「回老太君的話,究竟是誰的小的也不知道,但那一天,就只有二爺喝高了,沒有回屋去,睡在五爺的青水居裡,到第二天卯時才去上朝的。」
  
  老太君和大太太兩個聽得全都怔住,二少爺?怎麼可能,二爺上官子青平日最是嚴謹端方,又不苟言笑,行為再檢點不過了,與二少奶奶成親這麼些年來,從來就沒聽說過他有與丫環牽扯不清的事,要說是老三還有些可能,老二……
  
  老太君聽得怔了怔後,立即變了臉,忙對房媽媽道:「老二家的懷了身子,可得把這個口給封住,莫讓消息傳到她耳朵裡去了。」
  
  外面三少奶奶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老太君的話,一顆石頭終於落了地,正要走進去時,轉念一想,又頓住了腳,回頭在自己的貼身丫頭耳邊嘀咕了幾句。
  
  二少奶奶在外頭閒逛了一陣子後,心裡也惦記著紫綾的事,是個女人都會很八卦的,便派了身邊的婆子去老太君屋裡打聽,誰知她的婆子卻被攔在院子外頭了。
  
  二少奶奶就想起三少奶奶去後,就一直沒回來,肯定又在老太太跟前鬧騰去了,老三家的平日裡也就會在自己面前耍嘴皮子,用到正板上,是半點本事也沒有,一個老三都調教不好,哪像自己,把二爺防得個嚴嚴實實的,誰也莫想要鑽進空子。
  
  正尋思著,就聽假山後有幾個丫頭在悄悄說道:「……紫綾還真是個有心機的,五爺的床沒爬上去,就去勾搭了二爺,要說二爺平日裡可是再正經端方不過的,若不是紫綾那蹄子太不要臉,又怎麼能勾得上二爺……」
  
  二少奶奶就如晴天上響了一個炸雷,擊得她兩眼一陣發黑,身邊的丫頭夏紅忙扶住她道:「奶奶,莫要聽她們嚼舌根,二爺不是這樣的人。」
  
  二少奶奶甩開她的手就衝到假山後頭去,兩個躲在假山後面說話的丫頭見了大驚,摀住嘴就要逃,二少奶奶大喝道:「站住,誰再跑我就撕爛了她。」
  
  那兩丫頭只好垂頭站住了,看二少奶奶臉都是白的,猛地跪了下來道:「二奶奶,奴婢什麼也不知道,奴婢也只是聽說的。」
  
  夏紅看那兩個丫頭,一個是大太太屋裡的,一個是三少奶奶屋裡的,心中不由暗恨,忙扶住二少奶奶道:「奶奶,讓奴婢把這兩個亂嚼舌頭的送到老太君屋裡去……」
  
  話音未落,二少奶奶就蹲下身子來,大喊肚子痛,夏紅嚇了一跳,忙去扶她,又讓人去請太醫……
  
  紫綾聽了平安的話,怔得半晌沒回過神來,一抬眼,就看到上官夜離一身冷氣地站在屋中間,眼睛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心中一陣酸楚,從九歲開始,她就被撥到五爺的身邊當丫頭,這些年,眼看著爺一天一天長大,她也跟著爺一起成長,爺長得越發的清俊挺拔,而她的一顆芳心也就一天一天的沉落在爺的身上,但爺一直潔身自好,原以為,爺是身子不好,不能盡女色,可少奶奶進了門之後,爺幾乎天天歇在奶奶屋裡,換下的床單讓她看得又羞又酸……
  
  爺身子哪裡就不行了,每日早上起來,少奶奶渾身乏力,爺卻精神抖擻。
  
  她的小心思就開始膨脹了起來,這才想盡了法子往爺的身邊鑽,那晚,她幸福的把自己交了出去,原以為,從此就是爺的人了,沒想到,爺第二天,竟然裝得沒事人一樣,她以為,爺是在乎少奶奶的心,怕傷了少奶奶,後來,爺天天在外頭忙,她就想方設法的想讓少奶奶知道……
  
  再後來,得知懷了身子,她喜出望外,今天來,就是趁著爺喝了酒,想來告訴爺的,也想……與爺再溫存一番,誰知,爺雖喝多了,但自己一挨床,就被爺一掌甩開……
  
  如今,得知那個人竟然不是爺,而是二爺,紫綾的心裡五味雜陳,又痛,又充滿了稀翼,痛是因為那顆愛慕了多年的芳心碎了一地,不過,二爺到底也是府裡的正經主子,能給二爺作小,總比胡亂配個小廝的好……而且,爺也要看著二爺的面上,再不能把自己送到狼捨裡頭去了,不但保住了命,還……
  
  「老太太,她肚子裡懷的畢竟是老二的骨肉,要不就……」大太太對老太君說道。
  
  「就算是老二的,這會子也不能送到老二的院子裡去,得等老二家的胎穩一些了再說這事,這老二也真是的,他怎麼也和老三一樣的荒唐起來了呢?」老太君沉吟著說道,話音未落,就見一個丫頭慌慌張張的來報,說是二少奶奶動了胎氣,怕是見紅了。
  
  老太君聽得心中一震,忙對房媽媽道:「把她先送到偏房裡去,不許她出來。」
  
  說著,又讓人快快去請太醫,上官夜離看著無聊,便起了身,回了清遠居。
  
  清遠居裡,方媽媽正在跟婉清閒聊:「……要說起,二少奶奶娘家也算得上是清貴,她父親就是工部尚書,二爺在工部能節節高昇,雖然也有侯爺的助力,也少不了岳父的提拔,所以,二爺對二少奶奶很是遷就和敬重的,如今出了這檔子事,二少奶奶怕是不會輕易放過。」
  
  婉清便道:「不會放過又如何,這孩子都有了,老太君又是最重子嗣的,二少奶奶不忍也得忍了,歎,為什麼女人就要這麼命苦呢,明明男人花心,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女人不但要容忍,還在大度的接受別的女人和她生的孩子,不然,就是嫉妒心狹……」
  
  話音未落,就見上官夜離掀了簾子進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也不管金菊和方媽媽幾個都在,衝口就道:「你放心,我是決對不會讓你受這個苦的。」
  
  婉清聽得臉頓時就紅了,心卻甜得如灌了蜜一般,嗔他一眼道:「哼,你要是讓我受這個苦,我就爬牆給你看。」
  
  上官夜離的臉頓時就黑了,身子一閃,就衝了過來,長臂一伸將她撈起,金菊的眼睛還是花著的時候,他已經抱著婉清進了裡屋,等她看清時,就只見裡屋的門簾子在不停的搖動著。
  
  婉清被他擄進了屋,尖叫聲還沒有發出來,他就堵住了她的嘴,修長的身子壓在她的身上,大手也開始撕扯她的衣襟,大白天的,這廝精蟲上腦了,婉清奮力掙扎著,想要推開上官夜離,但他霸道而蠻橫的地壓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當婉清感覺胸腔裡的空氣都快被他壓搾乾淨時,上官夜離總算放開了她的唇,婉清大口大口喘著氣,拚命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惱火的一掌捶在他的肩膀上:「你……你發神經啊。」
  
  上官夜離像只發怒的野獸,黑著臉不理會婉清的反抗,幾下就扯下婉清身上的衣服,乾澀著就撞了進去,婉清好一陣刺痛,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咬著唇不理他,任他施為,他被她眼裡的淚水震到,動作不停,但神情卻變得溫柔了起來,啞著嗓子,聲音裡帶著怒氣和一絲委屈:「娘子,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許……不許你再說那樣的話。」
  
  婉清撇過頭去不理他,他就越發的溫柔了起來,耐心又細緻地撫著她身上的每一個敏感點,身下的動作也是時快時慢,婉清的身子在他的撫弄下,終於漸漸發熱發軟,意識也開始迷濛了起來,上官夜離唇邊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在她情動之極時,突然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婉清。
  
  婉清激動難耐,扭了扭腰身,眼睛迷離而又熱切地看著他,嬌呼道:「相公……」
  
  「說,你只是我一個人的,你只喜歡我一個。」上官夜離的聲音低沉沙啞,微揚著的尾音柔軟得像輕拂岸灘的輕浪,又帶著一絲霸道和任性。
  
  婉清委屈的咬唇,堵氣不肯說,他又猛烈的動了動,等婉清的激熱升高,又驟然停了下來,執拗地凝視著婉清,額頭冒出一顆顆細細密密的汗,洩露出他自己也是忍得有多辛苦。
  
  「說吧,說了我就帶你一起去,娘子,只說一遍好不好。」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乞求,一絲惶恐和不安,非要得到她的承諾不可,婉清突然就感覺有些酸澀了起來,靜靜地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他咬咬牙,又如此這般地來了一次,婉清被他折磨得快要瘋掉了,雙手一勾他脖子,歎了口氣道:「我只是你一個人的,我……我只喜歡你一個。」
  
  他緊鎖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動作也暢快無比……
  
  激烈的運動過後,兩個相擁在一起,婉清想請他方纔的惡劣,忍不住就一把揪住他腰間精壯的一塊肌肉,用力一擰,上官夜離痛得差點從床上彈了起來,婉清咬牙切齒道:「我讓你學壞,讓你學壞,下回再這樣對我……」
  
  「下回一定會讓娘子痛痛快快的好不好。」他壞笑著將頭拱進她的肩窩,呲牙裂嘴地說道。
  
  兩人在床上鬧了一陣,婉清這才按住上官夜離道:「相公,你對韓嬤嬤的印像如何?」
  
  上官夜了詫異道:「怎麼想起問她了?她是我的奶娘,也是……我娘的陪嫁嬤嬤。」
  
  意思是很相信韓嬤嬤了,婉清皺了皺眉,那一日,她在楓園後面發現了王嬤嬤,但她一直沒有對上官夜離說,她不能肯定上官夜離知道不知道王嬤嬤的存在,更不清楚韓嬤嬤在上官夜離心裡的地位,她怕她說了,上官夜離也未必會相信,畢竟一個打小就跟在身邊的人,他們之間的感情肯定也是深的,那種感情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消除掉的。
  
  而如今看來,韓嬤嬤的行為越發的詭異難懂,上官夜離似乎對她也生了些疑,所以,她才想問問他。
  
  「婆婆的陪嫁嬤嬤不會只有韓嬤嬤一個吧。」婉清試探著問道。
  
  上官夜離聽得一震,膝黑的眸子變得越發的幽深起來,附在她耳邊道:「娘子,你發現了什麼?」
  
  婉清看他變得如此警惕,立即有些瞭然,小聲道:「相公,其實你知道王嬤嬤的存在,對吧。」
  
  上官夜離立即將她摟進懷裡道:「你莫要管這些事情,娘子,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捲進來,太危險了。」
  
  果然如此,婉清想起王嬤嬤對上官夜離的忠心,心裡有些發酸:「相公就沒想過要救她麼?她好像被關了好多年了。」
  
  「娘子,你不要管,有時候你眼睛看到的,聽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實的,這件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上官夜離擁緊了婉清,在她耳邊道:「我給你的玉你一定要收好,那是我娘留給我的信物,將來咱們出府後,就能用到的。」
  
  為什麼看到的聽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實的?難道,那個王嬤嬤也是假的?婉清好一陣迷糊,一時又想起,以前誰也不知道上官夜離把那塊玉交給自己了,可是自那天,自己拿了玉向王嬤嬤證明身份之後,壽昌伯,華貴妃,還有府裡的一些暗藏著的人,似乎都知道了玉在自己這裡。而那一日,自己之所以會發現王嬤嬤的所在,就是跟蹤韓嬤嬤去的。
  
  「相公,這塊玉究竟有什麼作用?」婉清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會有好些人在打玉的主意呢?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這塊玉是歐陽家的傳家之寶,牽扯到一個天大的秘密,好像跟一坐山有關,娘子,你只管保管好了就行了,不要問得太多,不然,你的麻煩會越來越大的。」上官夜離坦然地說道。
  
  她記得歐陽夫人是難產死的,那這塊玉又是誰交到上官夜離手上的?
  
  「是父侯交給我的。」上官夜離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很快便回道。
  
  「父親他……拿著這塊玉也沒有解開迷底嗎?」婉清真的很不解,既然這塊玉裡有這麼多秘密,靖寧侯自己為什麼不去解開呢?
  
  「他不是歐陽家的人。」上官夜離淡淡地說道。
  
  兩人正在屋裡聊著,這時,墜兒在外頭報道:「五少奶奶,二少奶奶出事了?二少奶奶的孩子沒了。」
  
  婉清聽得一震,忙起來了,讓墜兒進來給她梳洗了一番,一看上官夜離身邊竟是沒有一個可用的人,忙又把金菊叫了起來。
  
  金菊是個沉穩話少的,婉清對她道:「以後你就服侍世子爺吧,爺跟前的丫頭一下子兩個都沒了。」
  
  金菊聽得大喜,卻只是向婉清福了一福,很淡定的給上官夜離打水將面,而且,也並不太往上官夜離跟前湊,保持著距離。
  
  上官夜離看了金菊一眼,像是並不討厭金菊。
  
  婉清帶著墜兒去了二少奶奶屋裡,就聽二少奶奶正氣若猶絲的對老太君道:「孫兒媳不爭氣,原想著再給老祖宗您添一個嫡孫的,沒想到,孩子就這樣沒了……還好,二爺還有大哥兒,紫綾也有了身子,孫兒媳這個沒了,也不太可惜,只要二爺好,孫兒媳也不在意將她迎進門來,二爺這般喜歡她,孫兒媳就是給她抬了姨娘也值……」
  
  老太君是最重正統的,聽了這番話越發的傷心,二少奶奶那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樣的剜著她的心,二少奶奶越是賢惠大度,老太君就越覺得二爺對不住她,越發的恨紫綾。
  
  她氣得一枴杖就柱在了地上,狠聲罵道:「不是都封了口麼?是誰把消息透出來了的,怎麼就讓老二家的聽到了,這個府裡越發的不安寧了,來人,先把那兩個嚼舌根的給我關起來,等過了子怡的婚事,再給我重重的打。」
  
  三少奶奶也在屋裡,聽了這話眼神一變,對二少奶奶道:「二嫂也不用太傷心,二爺一看就是個多子的,要不然,紫綾那丫頭也不會一次就懷上了,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再懷的。」
  
  二少奶奶聽了臉色越發的白了起來,她這一次是意外流產,傷了身子,太醫說,以後再要懷,可能很難了,三少奶奶這話就如刀子在挖她的心啊。
  
  老太君聽了沉了臉罵三少奶奶:「你少說兩句,那兩個丫頭裡,就有你的一個,你存的什麼心思,莫要以為別人不知道。」
  
  三少奶奶聽了就想喊冤,大太太就橫了她一眼,斥道:「前頭的客人還沒走呢,你不是在幫你二嬸管著家麼?還不去招呼客人?」
  
  三少奶奶聽了這才退了出來,臉色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老太君還在屋裡安慰少奶奶,婉清推說不舒服,就退了出來,在門口正好遇到了匆匆而來的寧華郡主,婉清忙上前去向她行禮,寧華一見她就沉了臉道:
  
  「你妹妹今天大喜的日子,你就非要弄出這麼多事情出來,要死要活的還見了血,你究竟存了什麼心思?」
  
  她這一通劈頭蓋臉的訓下來,婉清當時就懵了,怔怔道:「母親,你這是何意?」
  
  這些事,與自己何干?
  
  但老太君和大太太幾個聽了臉都有些發沉,畢竟這件事情,原就是婉清屋裡的人惹出來的,紫綾懷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怎麼就非要在今天鬧將出來呢?
  
  上官子怡以前又與婉清鬧僵過,為這老太君還罰過上官子怡,新婚大喜的日子見了血,著實不太吉利,老太君也是信這個的,儘管不能全怪婉清,但婉清始作俑的嫌疑也是最大的。
  
  所以,就連二少奶奶看婉清的眼神也有了異樣,婉清好不委屈,正要開口說話時,上官夜離就冷冷地走了過來,一把扯過婉清,對她吼道:「我就說了,不要你出來,你非要來,看吧,這屎盆子又往你頭上扣了吧,還不快回去,杵這裡等人拿板子打啊。」
  
  婉清委屈地撇撇嘴,躲到他身後去,寧華被上官夜離夾槍帶棒的話給氣住,「你也是子怡的大哥,妹子出嫁,大喜的日子你就縱著她在府裡鬧,子怡過得不好,你就開心了?」
  
  上官夜離對她吼了回去:「如今在口口聲聲咒妹妹過得不好的可是母親你,兒子和兒媳可一句話也沒說。紫綾那丫頭是我送到老太君屋裡去的,她懷了身子,給府裡添了新丁,原是好事,怎麼就成了兒子和兒媳故意鬧了,她和二哥有了首尾,與我們何干,要怪也只能怪二哥吧,做得做了,就該早些擔當起來,把紫綾收了才是。要不然,又如何鬧出如今這個樣子來。」
  
  他很少說這麼長一段話,但一說出來,卻是讓寧華啞口無言,老太君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對婉清起了疑,看著躲在上官夜離身後的婉清,歎了口氣道:「清丫頭確實無辜,寧華,你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言下之意,府裡已經很鬧了,再鬧得婆媳不和,就對上官子怡更不吉利了,保不齊她去了趙家,也會婆媳不和的。
  
  婉清委屈地從二少奶奶院裡退了出來,一出門,就正好碰到郁心悠,郁心悠自從被侯爺收了房之後,與二少奶奶關係就好了起來,兩人都是清冷的性子,二少奶奶喜歡詩詞,而郁心悠也很喜歡,她雖在江湖上長大,但淡吐還是不凡的,二少奶奶能從她這裡聽到不少江湖趣事,這不,她聽說二少奶奶流產了,就帶一些補品過來看望二少奶奶。
  
  婉清上來給她行禮:「姨娘可是要去二嫂的屋裡?」
  
  郁心悠對婉清的禮數還是很受用的,要知道,她現在雖正受寵,但上官子怡和上官子墨兩人可是見了她,鼻孔朝天,不肯拿正眼看她的。
  
  「二奶奶可還好?」郁心悠擔憂地問道。
  
  「郡主在屋裡,師姐最好不要進去。」婉清正要說話,上官夜離倒是先開口提醒道。
  
  郁心悠聽了果然頓住了腳,她不想與寧華起正面衝突,她如今在侯府還沒有站住腳,暫時還鬥不贏寧華,所以,有些低調處事。
  
  郁心悠笑了笑道:「屋裡人這麼多,我一會子再來看二奶奶吧。」
  
  上官夜離點了頭道:「也好。」說著,拖著婉清先走了,路上卻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跟婉清說話:「你說老太君發這麼大火做什麼?如今府裡的孩子也不少了,就是子墨不也有了一個麼?」
  
  婉清聽得大震,他怎麼也知道香蓮懷孕的事?這會子拿出來說做什麼?
  
  「你那什麼眼神啊,以為我不知道麼?郡主到現在還把那個丫頭關在寧華居的後園子裡呢,也就是子墨那傻小子不知道罷了。」
  
  後面的郁心悠把這些話聽了一耳朵,她先也是怔住了,一時又想起剛進府裡,在園子裡,寧華找婉清茬時,那個突然跑出來哭的丫頭……
  
  六爺可還沒有成親呢,她聽說,老太君可是下了令要打殺了那個丫頭的,寧華郡主卻把她藏起來了,就是想讓上官子墨早些有後吧,那樣寧華不是有子有孫了麼?
  
  郁心悠越想心裡越難受,走到一個避靜出處,縱身躍了起來,直向寧華居後院子潛去。
  
  那天晚這,寧華郡主還留了不少遠清在府裡住,幾位年紀稍大些的客人就在老太君的正屋裡開了一桌,打葉子牌,寧華也陪年輕一些的太太在一旁閒聊,婉清和三少奶奶在屋裡陪著小媳婦和沒出閣的小姐們說話。
  
  大家玩得正起勁時,外頭傳來一陣吵鬧聲:「讓我見老太君,我要見老太君。」
  
  老太君聽得眉頭一壓,對房媽媽使了個眼色,房媽媽忙出去了,但她還剛走到門口,迎面就撞進來一個人,房媽媽畢竟年紀大了,一下子就被那人撞到了一邊去。
  
  那人一進門就直撲老太君,在她面前跪下來,大哭道:「老太君,救救奴婢,奴婢懷了六爺的孩子,奴婢不想死啊。求您讓奴婢把孩子生下來吧。」
  
  頓時,一屋子的人便都震住,驚詫地看著跪在地上,小腹微凸的女子。
  
  二老太太眉頭跳了兩跳,揚了聲道:「這是哪裡來的瘋丫頭,快快來人,把她拖出去,沒得讓她壞了咱們的牌興。」
  
  老太君這時也回過神來道:「是啊,拖出去,這丫頭瘋了多時了,怎麼又沒看得住呢。」
  
  但在坐的老太太,太太們,一個個都是深宅大院裡久居著的,都是人精子,那丫頭的肚子都顯懷了,肯定不是瞎說的。
  
  一時,客人心裡就尋思開了,都說靖寧侯府六少爺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又是寧華郡主所生的嫡子正出,深得老太君寵愛,京裡頭想與靖寧侯府攀親,將自家女兒嫁給上官子墨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婚事還沒定下,屋裡倒是先有了庶長子,這事不合規矩不說,誰家也不願意自家閨女嫁過來,就受這份窩囊氣呀。
  
  一時,看寧華郡主的眼神就有些異樣了,教子無方啊,丫頭和爺們有首尾的多了去了,但怎麼能讓個丫頭在嫡妻沒進門前,大起肚子來呢?
  
  老太君怒視著寧華,早就讓她把這丫頭打殺了,她不聽,這下好了,丟人現眼了吧。
  
  寧華氣得快要吐血,她留下香蓮,就是想要她肚子裡的那個孩子,若是生下長男,那子墨就比上官夜離先了步有了子嗣,若上官夜離離前膈斃了,那子墨還真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繼續世子之位了,可她明明就把這丫頭看得死死的啊,怎麼讓她跑出來了?
  
  「寧華,還不著人來把這瘋丫頭給拖出去,這種敗壞爺門名聲,敗壞門風的,就該立即打死了。」老太君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活了一輩子,還沒像今天這般沒臉過,在坐的,可有不少老輩的表樣,堂親,族親,無端鬧這麼大一出,自己在她們面前還有什麼臉啊。
  
  「不要啊,老太君,奴婢真是懷了六爺的骨肉啊,您就算要打死奴婢,也讓奴婢生下孩子吧。」香蓮哭得楚楚可憐,那個救她的人說,她生下孩子後,遲早寧華也會弄死她的,而今天,府裡難得來了很多親戚,如果當著親戚的面把這事捅出來,老太君為了顧及仁愛的面子,肯定不會打殺她,還會讓她生下孩子來,這是她最後的一個機會,她聽信了,所以就不顧一切地來了。
  
  「也是,怎麼說也是懷了上官家的骨血,還是不要打殺了她吧。」一位族裡的老太太說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13:43

  第八十二章:離京的前奏
  
  「也是,怎麼說也是懷了上官家的骨血,還是不要打殺了她吧。」一位族裡的老太太說道。
  
  老太太的臉色越發的黑沉,利眸如箭一般地射向寧華,這個兒媳總是喜歡擅作主張,自以為精明能幹,實則愚蠢之極,世子之位早就上過宗譜,又豈是一個孩子能輕易動搖得了的?
  
  為了虛緲的希望,竟然不顧墨兒的前程和名聲,真是偷雞不成反蝕米,現在好了,墨兒的荒唐被掀開,這麼多親戚都看在眼裡了,以後墨兒還想訂下一門好親,那是難上加難,這個丫頭打也打不得了,留下就是根刺,看她要如何收場。
  
  寧華心亂如麻,明明將香蓮藏得嚴嚴實實的,好幾個婆子把守著,她怎麼就能夠逃得出來,還跑到了壽安堂來了,沒有人的幫助,怎麼可能辦到?
  
  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而是要拿這個香蓮怎麼辦?她求助地看向老太君,老太君的眼神冰冷如霜,根本就不肯開口,身邊的族親還在念:「墨哥兒也真是,少年人貪歡原也沒什麼,但這點子規矩還是要知道,府裡落子湯什麼也該準備著才行,怎麼就讓個賤丫頭懷上了呢?這讓以後進門的少奶奶怎麼想啊?」
  
  「離哥兒怎麼就沒這樣呢?他比墨哥兒還大,他就沒這麼不檢點,墨哥兒可是還要參加科考的,成日介與這些丫頭混玩在一起,哪還有那讀書的心思,唉,倒底離哥兒是老太君教養大的,就是不一樣啊。」
  
  言下之意就是寧華教養無方了。
  
  寧華的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青,氣得回手就是一巴掌甩在香蓮臉上,香蓮嬌呼一聲,順勢倒在地上,蒼白的臉上頓時起了五個紅指印。
  
  「拖下去,打死!」寧華咬牙切齒地說道。
  
  老太君聽了微瞇了眉眼,臉色更青,這個兒媳除了耍橫,還會什麼?
  
  果然就有人倒抽了口冷氣,又開始勸責起來,「怎麼說也是個快成形了的孩子,倒底是侯府的骨肉啊,也是郡主的孫子吧,怎麼就下得手去?……」
  
  寧華聽得頭皮都麻了,但這個時候,她也分得清輕重來了,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但是子墨的婚姻不能給毀了,老太太不肯做惡人,只能她來做。
  
  一揮手,狠心道:「來人,把她拖出去,打死。」
  
  一直在一旁看熱鬧的婉清便說道:「母親,今兒可是大妹妹的新婚之日,打殺了香蓮,可是一屍兩命呢,您就不怕不吉利,衝撞了大妹妹的喜氣?」
  
  寧華聽了氣得倒仰,婉清這是拿她的話來堵她,故意為難她。老太君聽了歎了一口氣,心中暗罵,活該!
  
  三少奶奶先前也是看到寧華對婉清發無名火的,聽了婉清話就大驚小怪地說道:「可不是麼?大妹妹今兒出嫁,出的事可真多啊,還真不吉利呢,二嬸,您可是她的娘,您可不能再給她添麻煩了。」
  
  寧華只差沒拿東西去堵三少奶奶的嘴了,可話說到這個份上,她自己也覺得太不吉利了,只好說道:「那就先拖下去關著,等怡兒的三朝回門過後,再打殺了。」
  
  眾多的親戚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寧華,平日裡郡主端莊溫婉,可真遇到了事,還真是心狼手辣呢,再看婉清,以前總傳出世子夫人如何的蠻橫霸道,如何不孝敬公婆,如何與小姑爭吵不和,可如今看來,這個世子夫人才是真正的溫婉和順,真要與小姑不和,又怎麼會替小姑著想呢?
  
  看來,傳言未必就是真的,郡主還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香蓮再一次被壓了下去,寧華臉色很不好看的離開了壽安堂,老太君也沒有了打牌的興致,道了聲乏,讓三少奶奶招呼著客人,自己回屋歇息去了。
  
  婉清扶著老太君往內室走,老太君歎了口氣道:「香蓮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婉清被老太君問住,愣了愣才道:「沒有親眼所見,但有些耳聞,一大半是猜的。」
  
  這話倒是老實,老太君原本懷疑的心也就放下了:「想你也不是那耍暗絆子的人,你婆婆是那不容人的性子,你能讓著,就讓著些吧,終歸這府裡以後還是要交到你手裡的,做為當家主母,該有些氣度和心胸的。」
  
  婉清垂了頭,心中暗暗佩服老太君的犀利,但事情的確實不是她做的,好吧,是她那小器的相公挑出來的,可這也怪不得相公,誰讓寧華總是沒完沒了的找茬呢?她就是太閒了的緣故。
  
  找點事讓她煩煩心,就不會老惦記著對自己耍手段了。
  
  心悠居,郁心悠正巧笑嫣然的剝了顆葡萄送到侯爺的嘴裡,侯爺盤坐在軟席上彈著琴,溫柔地接過郁心悠遞來的葡萄。
  
  「今兒怎麼沒去看戲,你不是很喜歡折子戲的麼?」侯爺邊彈琴,邊問郁心悠。
  
  「都是陌生的親戚,郡主又忙,妾身一個人呆在那裡也顯得尷尬,不如在屋裡做做女紅的好。」郁心悠微垂了眸,神情有些落漠。
  
  侯爺停下手中的琴,將她攬進懷裡,柔聲道:「心悠,是本侯不好,等本侯閒暇了,就帶你去別院裡住一陣子可好?」
  
  郁心悠聽得美目一亮,天真的搖晃著侯爺的手道:「真的嗎?真的嗎?那太好了。」
  
  她天真嬌憨的神情讓王爺看得發怔,好像自己也年輕了幾歲似的,雖然……她不是子衿,可總比寧華的死氣沉沉要強多了。
  
  一時,兩人柔情蜜意,郁心悠滾到了侯爺的懷裡,侯爺情動似火,兩個就在軟席上親熱了起來。
  
  正在這時,寧華的丫頭秋葉過來了:「侯爺,夫人頭痛病犯了,請您過去。」
  
  侯爺正提槍要上陣,搭箭在弦卻不能發,一股子鬱火就燒了滿心,對外頭吼道:「頭痛請太醫即可。」
  
  郁心悠醉眼迷濛,嬌懶無力的撫著侯爺堅實的胸膛,嘟了嘴道:「侯爺還是去吧,姐姐今兒的心情不好呢。」
  
  侯爺被她摸得渾身發熱,一把將她按住就要往裡沖,郁心悠卻艱難地攔住他道:「是為了六爺的事吧,妾聽丫頭們說,六爺有個丫頭懷了好幾個月的身子了,今兒也不知怎地就衝進老太太屋裡去了,說是要討個說法呢。」
  
  侯爺滿腔的激情頓時消退,氣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大罵道:「慈母敗兒,這個孽子,越發的荒唐無忌了。」
  
  郁心悠就歎了口氣道:「姐姐也是用心良苦吧,想著六爺能早些有個子嗣,哪天阿離若有個三長兩短的,六爺也能……」
  
  侯爺一聽火氣更大,一腳踢翻了軟席前的小几,怒道:「服侍本侯更衣。」
  
  郁心悠眼裡閃過一絲惶恐而委屈來,侯爺怔了怔,柔聲道:「心悠,不是怪你……」
  
  郁心悠忙戰戰兢兢地起了身,大眼淚霧濛濛:「妾身如今只有侯爺能依靠了,姐姐對妾身是恨之入骨,妾身連園子裡也不敢亂逛,怕惹了姐姐的眼,若侯爺再厭棄了妾身,妾身就只有死的分了。」
  
  侯爺聽和眉頭一跳道:「她還是百般為難你?哼,除了拈酸吃醋又貪戀權貴,她還會些什麼,好好的哥兒給她教成了廢物。」
  
  邊說邊自己動手穿衣,整裝好後,氣沖沖就出去了。
  
  上官子墨正躺在床上,玉容拿了顆葡萄餵他,上官子墨卻不肯張嘴,飛揚的眉眼裡儘是挑逗,指了指玉容的嘴,玉容臉一紅,嬌聲道:「爺,別鬧了。」
  
  上官子墨一把將玉容扯進懷裡,自己含了顆葡萄,附身就向玉容的嘴裡喂去……
  
  正在這時,門光噹一聲被一腳踹開,侯爺正好就看見了這一幕,氣得額間青筋直冒,上來就是一腳向上官子墨踹去。
  
  上官子墨嚇得魂都快飛了,顧不得痛,趴在地上求饒:「父侯,父侯饒命。」
  
  侯爺氣得手都在抖,揚了聲道:「來人,將這個不肖子給我拖到前廳裡去,請家法。」
  
  上官子墨嚇壞了,忙去拖侯爺的腳,侯爺一腳將他踹開,氣沖沖而去,兩名身材高大的侍衛架起上官子墨就往前廳走。
  
  老太君正要歇下,房媽媽急匆匆進來稟報:「老太君,不好了,侯爺要請家法,要打六少爺。」
  
  老太君眼一黑,差一點從床頭栽下去,「怎麼就傳到侯爺耳朵裡去了?這下小六可慘了。」顫巍巍就起了身往前廳裡趕。
  
  寧華早在秋葉這裡得了消息,驚得神魂丟了一半,撞撞跌跌的往前廳裡撲,侯爺很少請家法了,一場家法下來,墨兒還不被打得皮開肉綻了去?
  
  婉清和上官夜離也得了消息,侯爺請家法,那是全府的子嗣們都必須在場觀看的。
  
  上官夜離忙扶了婉清一起去了前廳,進得去時,侯爺正怒氣沖沖地坐在主位上,大總管手裡托著一根用兩片浸了油的竹子綁制而成的家法恭敬地立在一旁。
  
  屋裡,二少爺,三少爺,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加上幾個孫子輩全來了,擠擠的站了一大排。
  
  上官子墨被兩個凶神惡煞的侍衛按在一條長凳上,嚇得臉色慘白。
  
  老太君被房媽媽攙扶著進來,上官子墨一見就叫:「老祖宗,救救墨兒啊。」
  
  老太君聽得心都要碎了,剛要開口,侯爺從主位上站了起來,向她一行禮道:「娘,子不教父之過,這個不肖子再不教訓,會越發的無法無天,娘,您還是早些回屋歇下吧。」
  
  一句話就堵了老太君的嘴,上官子墨也著實犯了大錯,怨不得侯爺要責罰他。
  
  寧華氣急敗壞的衝了進來,一把護在上官子墨身前,對侯爺道:「墨兒犯了何事,侯爺要如此下狠心。」
  
  「你還敢攔著,他做了什麼你不清楚麼?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啊,來人,給我重重的打。」侯爺目光凌厲地掃了一眼寧華道。
  
  寧華心虛地垂下了眸,一聽就要打,和身就撲到了上官子墨身上,哭道:「侯爺,墨兒就要下考場了,您不能打壞了他啊,他也是你親生的兒子,就算比不得離兒在你心裡的地位,你也不能太偏心了吧,他已經沒了爵位可襲,如今要走科舉,你也要從中作梗嗎?你是存心看我們母子不順眼了吧。」
  
  侯爺聽得氣急,大怒道:「就是你這樣教他,讓他有了不該有的心思,總想著不勞而獲,成日介裡醉生夢死,與丫環鬼混,壞我侯府的名聲,你還敢攔著,來人,把夫人拖開,給本侯重重的打。」
  
  一時,來了兩個粗使婆子,拖開了寧華郡主,侍衛扒了上官子墨的褲子,掄起竹板子就打了起來,那一板子下去,連著皮都夾了起來,再下去就見血了。
  
  上官子墨一聲慘叫,痛得差點暈了過去,寧華看得心都在滴血,眼淚止不住的流,可惜被兩個婆子抓得死緊,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受苦。
  
  大少奶奶李氏忙遮了明姐兒的眼,不讓她看,整個屋裡的人都膽戰心驚的,二少爺的臉都開始發青了,腿肚子直打戰,三少爺還算鎮定,但也是臉色蒼白,不敢出聲。
  
  婉清是一第一次看侯爺發這麼大的火,也第一次看到古代行家法,還真是好可怖呢,只是幾下下去,上官子墨就被打得皮開肉綻,那淒厲的慘叫聲漸漸弱了下來。
  
  上官夜離面無表情的看著,似乎屋裡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大手卻是掩在袖子裡,悄悄握住婉清的手,手指摩挲著婉清的手背,安撫著婉清受驚嚇的心。
  
  寧華不停地向前廳門外瞟,使了人去壽昌伯府,怎麼還不見哥哥來啊?眼看著上官子墨被打得進氣少,出氣多,侯爺還沒說要停,寧華眼睛一黑,差一點暈了過去,終於等到外頭有人稟告:「壽昌伯來了。」寧華眼睛一亮,淚水掉得更凶了。
  
  老太君也鬆了一口氣,但眉頭卻是皺得老高。
  
  靖寧侯一聽,臉色越發地難看,瞪了寧華一眼,還是起了身向外頭迎去,壽昌伯不等他迎出來,就已經大步流星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慕容凌雲。
  
  「伯爵怎麼深夜到訪啊?」靖寧侯淡淡地問道。
  
  壽昌伯臉色陰沉,掃了那行刑的侍衛一眼道:「我若再不來,侯爺怕是要把我這外甥給打死了吧。」
  
  靖寧侯這才揮了手,讓侍衛停了刑,冷著臉道:「子不教,父之過,本侯不過是在教育孩子,伯爺似乎操的心也太寬了些。」
  
  那邊寧華見不再打了,忙哭著讓人抬了上官子墨下去,太醫早就等在府裡了,也顧不得跟自家兄長說話,就下去照看上官子墨了。
  
  壽昌作見外甥終於救下,忙去給老太君行了禮,老太君與他說了兩句話,就讓屋裡觀刑的子孫們都散了,自己也被房媽媽扶著,離開了前廳。
  
  靖寧侯將壽昌伯引到書房去了,慕容凌雲一進門,目光就毫不掩飾的鎖在婉清臉上,上官夜離的臉黑沉黑沉的,扯了婉清就走,把慕容凌雲生生扔在了大廳裡。
  
  慕容凌雲直直地看著婉清,等她要出門時,他突然就追了上來,向她一輯道:「過兩日,父親就要成親,府裡頭連個主事的人也沒有,到時還要煩勞三妹妹前去主事就好。」
  
  上官夜離俊眸一橫道:「你再叫聲三妹妹,爺就打斷你的腿。」
  
  慕容凌雲理都不理他,只對婉清道:「我娘親那時候最看重的就是三妹妹,父親又忙於公事,三妹妹不會忍心看著迎姐兒都沒人管吧。」
  
  他話音未落,上官夜離就是一掌劈去,慕容凌雲輕巧的一跳,躲過他的一擊,上官夜離卻停下了手,不再打他,眼中似笑非笑道:「你府裡有事,何不找你姑母,娘子過去,名不正,言不順,定是會被人指責,哦,不過也是,她是你的表弟媳,又是你的姨母,這樣一說,也算過得去。」
  
  慕容凌雲一聽姨母二字,原本張揚放肆臉色就開始發抽,狠狠地瞪了上官夜離一眼道:「那表弟你是應允了?」
  
  婉清道:「就算相公允了,我也不會去,慕容凌雲,我且問你,若一個男子致一個女子懷了身子,該當如何?」
  
  慕容凌雲聽得一怔,不解地看著婉清,上官夜離噙了絲譏笑道:「娘子何必問他,他平日裡花天酒地慣了,還不知欠下多少風流債呢,他顧得過來麼?」
  
  慕容凌雲聽得火大,「你胡說些什麼,我何時欠下風流債了?」
  
  「你那一日中了媚毒,不知是何人所解?」上官夜離冷笑著問道。
  
  慕容凌雲臉色一變,怔怔地看著婉清,喃喃道:「那一日……不會是你的丫頭吧?」
  
  他果然並非完全神志不清,他其實是清楚的,竟然在害了碧草以後,裝得和沒事人一樣,根本就不管碧草的感受,這只沙文豬!
  
  婉清火冒三丈,對上官夜離道:「相公,快去給我甩他幾耳光。」
  
  這回上官夜離半點也不遲疑,上前就去甩慕容凌雲的耳光,慕容凌雲竟然怔怔的沒有躲,真讓上官夜離打了個結實,只是第二巴掌再來時,他閃開了,上官夜離一招得手,也不再打,得意地站回到婉清身邊。
  
  「你……你是說,那個……碧草有了身孕?」慕容凌雲不可置信的顫聲問。
  
  「是的,你害了她,卻不負責,你這個無恥的臭男人。」婉清憤怒地罵道,如今慕容凌雲一開始,並不清楚自己做過什麼,那還可以原諒,可他明明清楚,卻不聞不問也不顧,這就太可恨了。
  
  「那你要我如何?娶她是不可能的,最多抬她進門當個姨娘。」慕容凌雲有些懊惱地說道,當日他確實很糊塗,只是事後壽王才告訴他,給他解毒的人是婉清的貼身丫頭,可倒底只是個丫頭,他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如今看婉清一臉的鄙夷和憤怒,他才有些自責起來,只是,不就是個丫頭麼?這樣的女人他玩過不知多少,哪裡放在心上過。
  
  「我不會給你做姨娘的。」婉清正在說話時,碧草不知何時衝了進來,對慕容凌雲說道。
  
  慕容凌雲一陣愕然,他對碧草真沒什麼印像,只知道她是婉清的丫頭,可現在這個女子,也和婉清一樣,用鄙夷和輕蔑的眼神看著他,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個丫頭瞧不起,不知為何,他的心裡不但不生氣,還微微有些心虛。
  
  「碧草……」婉清怕碧草是一時之氣,畢竟懷了孩子,能嫁給慕容凌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雖然,她一點也不想碧草給人做妾。
  
  「少奶奶,奴婢讓您操心了,奴婢雖然身份低賤,但也不願給人作小,更不願意給這種人作小,奴婢最多打了孩子,以後梳了頭髮做姑子去。」碧草態度堅決地說道。
  
  慕容凌雲沒料到碧草的性子如此剛烈,她一個丫頭,他能給她一個姨娘的身份已經算是抬舉她了,她竟然不要,還根本就瞧不起他,一股怒火就直衝上頭,婉清瞧不起他也就算了,一個丫頭也跟著看他不來,他還偏要納她為妾了。
  
  「不行,我不許你打掉孩子,你既然懷了我慕容家的骨肉,孩子的去留就由我說了算。」慕容凌雲霸道地對碧草說道。
  
  「誰說我懷了你的孩子了?我肚子裡的不過是個野種,是我不小心碰到了畜牲,留下的的野種,你有什麼資格說讓我留下他,當初你行那野獸行徑時,可曾想過我會如何?若非我捨不得少奶奶,我早就一頭撞死了,還哪來的孩子可言?」碧草輕呲一聲,到底還是覺得委屈,眼中淚水盈盈,卻倔強的忍著,不肯在慕容凌雲面前落淚。
  
  「你……放肆!」慕容凌雲這輩子除了被婉清罵過,還沒有受過這樣的污辱,頓時氣得一跳三丈高,抬了腳就向碧草衝了過來。
  
  上官夜離向前一攔,冷冷地將碧草和婉清擋在身後:「表哥,這個丫頭瞧不上你,你不會又來個霸王硬上弓吧,想在我的府裡強搶人,你只怕還要練幾年才行。」
  
  慕容凌雲氣急,手伸出來又收了回去,瞪著碧草道:「好,爺今天先回去,你給爺等著,若是讓爺知道你把孩子打掉了,爺會讓你生不如死!」
  
  說著,頭一甩,就往外走,婉清氣得抓起小几上的一個茶杯就向慕容凌去砸去,罵道:「慕容凌雲你個大混蛋。」
  
  慕容凌雲驀地回頭,眼神如炬般看著婉清,肆意的眸子裡染上一層頹然和痛苦,聲音黯啞的說道:「我……一直後悔,沒有更混蛋一點,要不然……」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身子一縱,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婉清心痛地扶起碧草,歎了口氣柔聲問:「碧草,你真的不想嫁給他嗎?就算是……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至少他生下來,將來也能有個好的身份。」
  
  慕容凌雲一走,碧草就哭成了淚人,啜泣著搖了搖頭道:「奴婢只是個丫頭,就算給他做了妾,孩子生下來,也是個遭人白眼的,何必讓他跟著受罪,奴婢寧願……寧願打掉他,也不想他一出生,就被人瞧不起。」
  
  婉清的心裡不由升起一股敬意來,一把將碧草摟進懷裡道:「你放心,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你想生下這個孩子,我就和你一起養,你不想要她,我也幫你,你想嫁人,我幫你物色你喜歡的,總之,不管我的身份如何變化,我還是會如在濟庵堂裡時一樣,有我一口饅頭,就也有你的一口。」
  
  碧草伏在婉清的懷裡失聲痛哭,上官夜離靜靜地站在一旁守護著她們。
  
  雖然身材稍嫌瘦削,卻讓婉清感覺很踏實,很安全。
  
  第二天一早,就傳出香蓮服毒自殺的消息,婉清沒有去看,她知道,所謂的自殺不過是塊遮羞布罷了,香連那樣有心機的人又怎麼捨得去死,何況還是在懷了主子的孩子的情況下,孩子就是她生存和往上爬的法碼,就算是苟活著,她也不會自殺的。
  
  墜兒在外頭轉了一圈回來,告訴婉清道:「少奶奶怕是不知道,那毒藥是玉瑤送過去的,說是六爺親自下的令,香蓮倒沒讓人逼,還是自己服了毒,這會子怕是被拖到亂葬崗去了。」
  
  婉清的心裡一陣發寒,上官子墨的心還真是狠,一個與自己同床共枕過的女人,肚子裡還懷了自己的孩子,還真的就下手給毒死了。
  
  一時又想起碧草,趙淑媛不久也要嫁給慕容凌雲了,她那樣的人,又怎麼會容得下碧草和碧草肚子裡的孩子?就算慕容凌雲真的把碧草抬過去做了姨娘,只怕到最後,碧草也會被折磨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正在屋裡為碧草傷心,外頭麥冬來報,說是康王爺來了。
  
  上官夜離今天沒有出門,正在屋裡拿了本遊記在看,婉清聽了忙讓金菊去稟了上官夜離,上官夜離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剛迎出正堂,康王已經施施然進了屋。、
  
  婉清皺了眉頭道:「王爺,你怎麼著也是個皇子,怎麼一點子規矩禮儀都不講,這裡可是侯府的內院呢。」
  
  康王一屁股坐在太師椅子,隨手拈起桌上的一碟芙蓉膏丟在嘴裡,「弟妹啊,我這不是好久沒見阿離了,特意來看望看望他的麼?還有啊,你上回還應了我一件東西,還沒給呢,我今天也是來討帳的。」
  
  婉清聽得詫異,問道:「我欠你什麼了?」
  
  康王立即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來,「弟妹啊,你的記性不會這麼壞吧,你可是答應過,要寫一個《三國》的故事給我瞧的,我已經給了你不少時間呢,你不要說,你根本就沒寫啦,不然我……我可要哭給你看。」
  
  婉清聽得目瞪口呆,她是說過要寫三國來著,可也沒說非要給康王啊,還有……他一個大男人,堂堂王爺,竟然是要哭給她看?
  
  「不許給他寫,他愛哭不哭,哭久了我扔出去就是了。」上官夜離看也不看康王一眼,對婉清說道。
  
  婉清聽了莞爾一笑道:「是啊,那王爺,就想哭就哭吧,我相公不讓我寫呢。」
  
  康王爺立即呼天搶地的大叫起來:「阿離啊,你個沒良心的,枉我一直拿你當朋友啊,我有好吃的,好玩的,什麼時候少過你的一份,不就是讓你娘子寫個故事嗎?你娘子還沒反對呢,你倒好,有了老婆就忘了朋友,過河拆橋,見色忘友,置我們十多年的兄弟情誼於不顧,你太傷我的心啦……」吧啦吧啦,後面還有好大一串。
  
  婉清實在受不了他的唐僧念,起了身就要進內室,康王忙叫住她道:「弟妹,你且不寫那個故事,也總得做個新鮮玩意兒給我吧,那什麼望遠鏡,你送了一個給五哥,不行,我也要一個,不是望遠鏡,換個別的東西也成。」
  
  「不做。」婉清答得乾乾脆脆。
  
  「阿離……」康王爺扯著上官夜離的衣襟抹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清,控訴婉清對他的冷待:「阿離啊,兄弟可是有今生沒來世啊,老婆如衣服,你不能這麼對我啊。」
  
  上官夜離只差沒給他一個爆栗了,不奈的說道:「說吧,今天幹嘛來了,不說我也進裡屋睡了。」
  
  康王對他翻了個白眼,聳聳肩道:「真無趣,一下子就被你看出來了。」
  
  上官夜離手握成拳,就要往唇邊放,康王忙擺手:「別,別,別,你莫要咳,我告訴你就是,真是怕了你了,北戎在邊境有新動作,已經搶掠了大周兩座城池了,皇上令王皇兄即刻回邊關坐鎮。」
  
  「這與我相公何干?」婉清詫異地問道。
  
  「怎麼無關,你家相公是個人才啊,好好的九門提督不做,給辭了,皇上允了他,讓他跟五哥一起戍守邊關呢。」康王一副憤恨的樣子看著上官夜離,像是要將他生吞了似的。
  
  「可是相公的身體……」婉清想起上官夜離身上的子母蠱毒還沒有解,若是在戰場上發病怎麼辦?還有,他的身子真的能抵禦北境的風寒麼?
  
  「娘子,北戎一樣盛行巫蠱。」上官夜離不等康王回答,便先開口說道。
  
  也是,他身上的巫毒倒底是誰下的,現在仍沒有查出來,想要解蠱,就只能到巫蠱盛行的西戎或者北戎去才有機會,婉清想起前起天他對她說的話,他說要帶她離開……難道這個離開就是上戰場?
  
  婉清一陣發窘,自己可是手無縛雞之力,上了戰場能幹嘛?再說了,府裡能讓自己上戰場嗎?老太君會肯嗎?侯爺也不會肯吧……
  
  「娘子,我是想,等我立了功之後,就帶你出走……」上官夜離看出婉清的心思,有些愧疚地說道,這是他難得的一次立功的機會,他一定要抓住。
  
  他向皇上呈請時,並沒有多大把握皇上會同意,可沒想到,才辭去了九門提督之職,皇上就真的應允了,潛意識裡,皇上似乎更願意他離開京城,是何用意,他現在還沒有想明白,但無論如何,能上戰場為國效力,是他小時候就有的夢想,他一定要去,只是,他不放心婉清……
  
  婉清也在沉思,康王與上官夜離的關係密切,上官夜離一直伴在康王的左右,康王也很信任他,她原以為,上官夜離會輔佐康王奪嫡,沒想到,他竟然反投福王,康王難道會心甘?
  
  婉清抬眸向康王看去,她知道,這個表面嬉笑無賴的康王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特,就從上回乾清宮事變可以看出,他輕而易舉的就逃離了華太師的監控,很快就請來了西圍大營的人來護駕,救了皇上和福王還有她,就這一點可以看出,康王決對不會是個真正的閒散王爺。
  
  他定然與軍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在京城裡的勢力,不會比福王小,而如今,讓上官夜離到福王的權利中心,軍隊中去,何償又不會是康王布下的一步棋?
  
  康王也正向婉清看過來,一雙澄清的眸子乾淨如水,不帶半點雜質,這樣的眼神,怕是任何人看到,也不會對他產生防備之心吧,可偏是這樣的人,讓婉清琢磨不透。
  
  「我記得,弟妹上回可是向五皇兄討過一樣東西,可是五皇兄至今也沒有答覆你,你說,誰滿足了你的要求,你就會將制望遠鏡的法子,還有燃燒彈,連弩弓一併告訴他的,是也不是?」康王難得一本正經地說道。
  
  婉清聽得一怔,她當時是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她一時衝動,想要脫離這深宅大院,站到男人中間去,做一番事業出來,可後來,到宮裡去了一趟之後,她又感覺宮闈和朝堂的諱莫如深,世俗固念頑固和流言的可怕,又打了退堂鼓,沒想到,康王卻是聽進去了。
  
  「莫非,王爺想替我達成心願?」婉清輕呲一聲道。
  
  她不相信,康王的思想能那樣開放,會讓一個女子真的走出深宅,走上朝堂,與男人並肩處事。
  
  「不能!」康王回答得很乾脆,「所以,我想,阿離上戰場也是好的,你的那些新鮮東西,本王得不到,五皇兄你也不會給,但你肯定會教阿離的,對不對?」
  
  所以,他才很有信心的把上官夜離送到北戎邊關去?很有信心上官夜離能在邊關立下大功回來?
  
  這傢伙還真不是一般的腹黑,婉清氣得只差沒拿把剪子戳穿康王那雙得意洋洋的眼睛。
  
  「娘子,你隨心就好,莫要聽他胡說八道。」上官夜離瞪了康王爺一眼,一伸手,就把康王給拎了起來,提著就往屋外甩去。
  
  回到屋裡,上官夜離拉起婉清的手道:「娘子,皇上現在身體正在恢復,幾位皇子的爭儲之戰表面平息下來的,但是,我很擔心皇上的病會反覆,所以,我必須帶你離開京城,上北戎是我唯一能離開京城的借口,你莫要怕,我出征之時,會想法子把你也帶出去的。」
  
  這才是上官夜離上戰場的目的吧,那天他曾說,皇上的蠱毒是因為吸了自己的血才暫時解除的,他怕皇上再一次犯病,又會要吸自己的血,所以,才寧願拖著病體去邊關?
  
  「可是相公,侯爺會同意你去北疆嗎?那裡天寒地凍,只怕你的身子骨受不了的。」婉清擔憂地說道,她曾經怨他沒能保護好她,讓她一直生活在爭鬥陰謀當中,現在才算明白,他其實一直在努力,在用心的保護著她,只是,他的羽翼也並不豐滿,他也有顧及不到的時候,可是不管如何,他對她的那份心,她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
  
  「我下定的決心,除了你,沒人能阻攔。娘子,過幾天,我帶你去郊外騎馬,我就是擔心,你會受不了北塞的苦寒。」上官夜離揉了揉婉清的額發,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心中一陣愧疚。
  
  他其實可以一個人去軍中,憑他的本事,他相信自己能闖出一片天地來,可是,他怎麼捨得把她一個人留在京城,留在這四面風刀霜劍的侯府深宅裡,他在家裡,那些人就想盡了法子來陰害她,若他再一走,那她更沒有了依靠,他寧願把她綁在身邊一同忍受苦寒,至少有他在身邊看著,護著,就算氣候難耐,但至少沒有性命之憂吧。
  
  「好,我一定努力去學。」婉清壓抑不住心頭的激動,她愛死身邊的男人了,他懂得她的心,他知道,她有多麼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塞北苦寒又算得了什麼,出了這高牆大院,從此天地遼闊,任她飛翔,終於不用每天禁足在這方寸之地了,她的心,能不激動,能不感動麼?
  
  「過幾天,皇上就會舉辦一個兵法演繹比賽,為軍中挑選將才,是文武雙比,我不想讓人說我是萌祖蔭的二世祖,娘子,我也要參加。」上官夜離放開婉清,很鄭重的對婉清說道。
  
  「兵法啊,你有沒有看過《孫子兵法》?三國裡也有不少兵法的,我打小就喜歡看那些書,也不知道還記得多少?」婉清摸著自己的後腦勺,想也不想就喃喃道。
  
  「娘子,什麼是《孫子兵法》?」上官夜離迷惑地問道。
  
  「呃……」
  
  婉清正要回答,外頭又響起康王討厭的聲音:「阿離,皇宮來人了,好像,又要請弟妹進宮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14:57

  第八十三章:真的是老鄉嗎?
  
  婉清正要回答,外頭又響起康王討厭的聲音:「阿離,皇宮來人了,好像,又要請弟妹進宮呢。」
  
  怎麼又要進宮?沒來由的,婉清的心就有些發緊,她不想進宮啊。
  
  手,不由自主的就握緊了上官夜離的,仰起小臉,可憐巴巴地看著上官夜離。
  
  「我陪你去,別怕。」上官夜離安撫她道,他也不放心她一個人進宮。
  
  走出裡屋,康王悠閒地坐在正堂裡喝茶吃點心,感情上官夜離將他扔出去後,這廝又不請自來,坐在正屋裡等著這對小夫妻,見他們出來,康王的左眉揚了揚,一臉的曖昧,婉清小臉一紅,瞪了他一眼,幹嘛啊,他們只是關在屋裡說話,又沒有那啥啥。
  
  「宮裡的人呢?」上官夜離面無表情地問。
  
  「打發走了。」康王笑嘻嘻的,又轉過頭來同情地看了婉清一眼:「不過,馬車就在外頭,應該是在等弟妹呢。」
  
  「又是哪位貴人召見我啊?」婉清皺著眉頭一臉的不情不願。
  
  「太后。」康王很淡定地說道。
  
  婉清聽了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皇上就好,太后至少與靖寧侯府有親,念著與老太君的情份,應該也會照顧自己的。
  
  上官夜離的神色也輕鬆了很多,跟著婉清一道出門。
  
  康王就在後頭喊:「阿離,你不會是想要一起進宮吧,太后可沒有召見你?外男可不能隨便進入後宮。」
  
  「你不是外男不就成了?走吧,看在你是皇子的分上,我讓你同我一起進宮。」上官夜離一副施捨的口吻對康王道。
  
  看康王想要溜,揪了他的袍子就往馬上扔。
  
  康王氣得在馬上哇哇大叫:「你也知道我是皇子,怎可如此不敬,本王很氣憤,後果很嚴重。」
  
  上官夜離不等他叫完,一鞭甩在馬尾上,馬兒吃痛,飛奔起來。
  
  上官夜離自己則陪著婉清坐在馬車上。
  
  宮門外,果然是太后宮裡的人有迎婉清,康王遞了牌子,對那宮人道:「好久沒見皇祖母了,本王著實想念,還請公公通報一聲。」
  
  那宮人對上上官夜離陰冷的眸子,應得很快,垂頭就先領著婉清進去了。
  
  太后宮裡,賢妃娘娘赫然也在,太后的神情有些疲倦,婉清垂頭進去行禮,太后淡淡地說道:「起來吧。」
  
  婉清站起來,低眉順眼的立在一旁。
  
  「賜座。」太后又淡淡的說了聲。婉清抬眸睃了太后一眼,發見太后眼底有著明顯的黑圈,秀眉也是微蹙著,心中便有些忐忑的猜著被召進宮來的用意。
  
  賢妃倒是帶著溫和的笑意,上下打量了婉清一眼道:「這幾日靖寧侯府喜事連連,母后,我瞧著這丫頭沒見瘦,倒是還胖了些,怕是在府裡偷懶,沒幫著郡主理事呢。」
  
  「夜離那孩子瞧著身子好了很多,想來她是心寬了些吧。」太后倒是很體貼地說道。
  
  婉清聽得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上官夜離想要從軍,肯定適當的表達過,他身體有所好轉的信息,所以太后才有這樣一說。
  
  「夜離那孩子身子一直不好,倒是不知道,這一次,是哪個神醫給他治病了,竟然好轉得出乎意料呢。」賢妃聽了眼神複雜地看著婉清,笑容更加親切了。
  
  「是因為你吧,聽說上回,又是你治好了皇上,看來,你這孩子還真有些本事呢。」太后微微往後靠了靠,半倚在軟榻上,眼神銳利地看著婉清說道。
  
  婉清忙垂頭道:「太后娘娘謬讚了,那不過是湊巧罷了,臣婦並沒給皇上醫治。」
  
  太后聽得怔住,治好皇上是多麼大的功勞,要是換了別人,就算真沒有出過什麼力,也巴不得往功勞上湊吧,眼前這個年方十五的女子,竟然一副想要快些撇清的模樣……太后的唇角不由勾起的抹微笑來。
  
  「但不管如何,皇上是因為你,才病好的,而且,如今皇上現在終於身體康健了很多,也能理朝事了,這可是大喜事,世子夫人,你功不可沒啊。」賢妃柔柔地看了眼婉清說道。
  
  「是啊,現在封夫人為神醫都不為過呢。」太后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對婉清招了招手道:「華妃也說,你還有一手按摩的好手藝,以後可要多進宮,給哀家按按肩頸,哀家這肩頸可是好些年沒挺直過了。」
  
  婉清看太后笑得慈祥,眼裡還帶著一絲期待,婉清只好起了身,向太后行了一禮後道:「宮裡的醫女們可都是學過穴位按摩的,臣婦這點微末伎倆可不敢在太后娘娘您面前獻醜。」
  
  太后笑了笑道:「你這孩子,什麼獻醜不獻醜的,不過是按摩而已,就算手藝不好,哀家也不會把你怎的,快過來吧,哀家這脖子可是僵了好些日子了。」
  
  婉清要的就是這句話,太后可是宮裡最大的BOSS,是千金之體,可不敢亂碰,稍有行差踏錯,就有可能招開殺身之禍啊。
  
  走上前,婉清半跪在軟踏邊,輕按在太后的肩頸部,勁力暗吐,卻並不是很用心,太后一開始還很舒服的樣子半躺著,後來,婉清的手指甲一不小心戳了太后一下,太后明顯的輕哼了一聲,婉清立即嚇得跪趴在地上,「臣婦…無意冒犯太后,請太后恕罪。」
  
  太后擺了擺手,被宮人扶著坐了起來,她扭了扭脖子道:「不怪你,你又不是專學了這個的,看來,哀家這脖子,還真是要一直這麼僵著了。」
  
  婉清慚愧的垂了頭,眼角就觸到賢妃眼裡滑過的一絲失望和詫異來。
  
  「上回華妃姐姐可是說世子夫人的手法純熟得很呢,今兒怎麼……」賢妃一臉的可惜。
  
  婉清聽了心中暗惱,賢妃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她這一次沒有用心。好吧,她確實是故意的,不想再引起皇宮裡任何貴人的注意了。
  
  太后果然臉色有些沉,婉清便裝出一副戰兢兢的樣子來,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太后歎口氣道:「原還想著,時不時的把你召進宮來,替哀家按摩呢,看來,你還真是個半吊子,罷了,今兒叫你來,原也不是想你給我治這脖子的,賢妃,宣落衣進來吧。」
  
  婉清聽了長吁一口氣,賢妃就言出去了,婉清這才敢站了起來,老實站回一邊。
  
  不一回子,賢妃親自領著一個女子進來了,婉清抬眸看去,只見那女子年方十五六歲的樣子,身著一襲淺紫百褶裙,裙擺刺著幾隻蝴蝶,眉間刺著耀眼的蘭花,斜插一支紫色流蘇,水靈靈的大眼睛彷彿能譜寫一切,嘴唇不點自紅,略施胭脂,長髮隨清風飄起來,伴隨著垂墜的響聲,彷彿荷花中的仙子,迷迷離離,讓人不禁升起憐愛。
  
  婉清不由看得有些發呆,郁心悠已經很美了,沒想到,還有個女子比郁心悠更美,婉清自詡這個身子的樣貌還不錯,但與這個女子一比,還真有些相形見絀呢。
  
  賢妃滿意地看著婉清眼裡的驚艷,笑道:「夫人,可是覺得咱們落衣姑娘很美啊很可愛呀?」
  
  婉清由衷地說道:「回娘娘的話,臣婦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美貌的女子呢。」
  
  那叫落衣的女子落落大方的向太后娘娘行了一禮後,清亮靈動的大眼在婉清身上打了個轉兒,聲音清脆悅耳,「你就是夜離哥哥的娘子麼?你也長得很美呢。」明明就比婉清還大一歲的樣子,卻是一副天真爛漫,嬌憨可愛的樣子。
  
  婉清幾乎立即就對她產生了好感,笑道:「你也認識我家相公麼?」
  
  此言一出,太后和賢妃娘娘都笑了起來,太后道:「好,好,好,原哀家還怕她們兩個合不來呢,這如今瞧著一見如故的樣子,以後在一起,應該能和和氣氣的相處呢。」
  
  「可不是嗎?落衣自小就乖巧可愛,誰見了她都會喜歡的,要不是她自個兒非要去侯府住著,臣媳還巴不得一直就留她在宮裡呢。」賢妃也是一臉的笑。
  
  婉清聽得心中警鈴大起,這話聽著可是有些別的意思在裡頭了。
  
  「落衣小時在侯府住過幾年,跟幾位哥哥姐姐感情也好,在那落衣能自在一些。」落衣嬌憨的微微一笑,對賢妃娘娘說道。
  
  婉清聽得一怔,這位落衣姑娘還真是單純的很,這樣的話也當著太后和賢妃的面給說了出來,就不怕她們心裡不痛快麼?
  
  果然太后嗔了落衣一眼道:「你這沒良心的丫頭,在宮裡住著誰還拘著你了不曾?就是你皇帝舅舅也是把你寵到天上去了,你怎麼就不自在了?」
  
  落衣似是才反應過來,一下子撲到太后懷裡,撒嬌道:「太后外婆,落衣不是這樣意思嘛,宮裡規矩大,落衣如今也到了這個年紀,又不能像從前一樣,隨便跟政哥哥,晟哥哥幾個混玩了,就想著去侯府嘛,夜離表哥雖然凶了點,可他從小就很疼我啊,如今又有了表嫂,那就更多一個人疼我了,外婆,您就不要生氣了嘛。」
  
  太后聽了撫了撫她的頭,眼睛卻泛起一絲濕氣,歎了口氣道:「你娘若不是太過倔了,又怎麼會把你一個人留下……算了,就依著你的心思,你想去哪住就去哪裡吧,只是要記得常來宮裡看看外婆就好。」
  
  婉清越聽越心驚,這個落衣難道是公主的女兒?可她又怎麼會叫上官夜離為表哥呢?看她在宮裡很受寵的樣子,身份只怕不低吧,至少也是個郡主什麼的。
  
  果然賢妃拉著落衣的手對婉清道:「落衣是嬉福公主的女兒,也是我的堂侄女。」
  
  堂侄女?那也就是說,她叫歐陽落衣?原來公主下嫁歐陽家,可見歐陽家當年的榮寵是如何的隆盛,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皇親國戚的大家族一日滅族了的,聽太后的口氣,嬉福公主應該也不在世了,如今諾大個歐陽家族餘下來的,不過就是幾個女眷罷了,賢妃娘娘是一個,這個歐陽落衣,又是一個。
  
  「表嫂,一會子我就跟你回府去了,以後,你可不要嫌我煩哦。」歐陽落衣拉著婉清的手搖晃著,清麗絕倫的臉上笑意晏晏。
  
  婉清點了頭道:「怎麼會煩呢,想來,老太君見了你,也會很開心的。」只是不知道寧華見了歐陽落衣會如何,寧華肯定是不待見歐陽家的人的。
  
  「先跟姑姑回宮打點一下吧,一會子再送你和你表嫂回去。」賢妃微笑著拉了歐陽落衣,向太后娘娘告辭。
  
  婉清聽了也忙告辭,太后卻道:「落衣打點還要些時候,你且陪哀家坐坐,一會子再一起走也不遲的。」
  
  婉清聽了只好硬著頭皮又留了下來,賢妃走後,太后就屏退了左右,屋裡只剩下太后和婉清兩個人,太后的眼睛犀利地看著婉清,那目光如有實質一般打在婉清身上,讓婉清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向自己籠罩而來。
  
  心,沒來由的就慌了一下,但眼睛卻是淡淡地與太后相對,神情淡定鎮靜。
  
  「如今這屋裡也就只有哀家和你了,哀家是想問你,你可知道皇上究竟是得了何種病症?」太后突然開口問道。
  
  「臣婦也不知。」婉清老實的回答道。她確實不能肯定,當時救皇上,不過也是靈光一現,把皇帝當小白鼠試驗了一回罷了,沒想到還真成了功,按理說,皇帝應該也是中蠱毒了,但蠱毒這種東西太無詭異,她不知道太后娘娘能相信幾分。
  
  而且,太后是華妃的姑母,是壽王這一派的中堅力量,那日自己中蠱,肯定就是華妃在後面搞的鬼,保不齊,太后也是華妃一夥的,所以,在拿不出確實證據之前,婉清不敢胡亂給皇上的病下定論。
  
  「是蠱毒對不對?當日你也中蠱了,而你情急之下,救了自己,又用自救的法子救醒了皇上,哀家說的對不對?」太皇逼視著婉清。
  
  婉清不可思議地看著太后,當時的情形,太后並不在場,就是賢妃也並沒有看出來,自己是如何自救的……不過也好,至少太后沒有認為,是自己的血給皇上解了蠱毒就好,不然,自己不真會在為皇上的藥引子,那可就真的悲催了。
  
  「回太后的話,臣婦當時,的確是被某種奇怪的力量控制了,後來咬破舌尖才自救的,當時也是昏了頭,以為皇上也是中了蠱,就大膽一試了。」婉清老實地回道,太后既然如此直接的問她,定然也是調查過的,她再隱瞞,反而會讓太后起疑。
  
  太后聽了頹然的坐回到軟榻上,失神地看著不遠處的宮門,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看這個樣子,太后對巫蠱也應該有些瞭解的,只是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華妃是蠱毒的參與者呢?
  
  「顧婉清,你老實告訴哀家,你有沒有把握給皇上清除蠱毒。」婉清正暗正尋思時,太后突然神情嚴厲地說道。
  
  太后竟然直呼她的閨名,而不是世子夫人,婉清的頭皮一陣發緊,更知道這個回答稍有不慎,就會惹禍上身,她直視著太后的眼睛,坦然地說道:「沒把握,臣婦甚至不知道要如何解蠱。」
  
  「你上回是如何解的,以後就用這種法子替皇上解蠱吧。」太后斬釘截鐵地說道。
  
  婉清聽得大急,「上次可是對皇上傷害很大的呀,太后,臣婦不敢。」
  
  「顧婉清,你可知道,一國之君被人用巫蠱控制的後果有多嚴重?哀家看得出來,皇上過得很辛苦,他一定是在用盡全力與巫蠱抗爭,若哪一天,皇上抗爭不了的時候,這大周的天下,就會滅亡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時候,你們顧家,靖寧侯府,可都保不住,大周千萬子民,也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你可想過這個後果?」太后厲聲喝道。
  
  婉清聽得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來,以為皇上中蠱,也不過是皇族中爭權奪利的一種手段罷了,而且,皇上那人,她實在是看不透,不知道他是真中蠱毒還是假的,但太后的話,卻讓她聽得心驚膽戰,震驚得連退好幾步,倒底是太后娘娘,眼光和見識就是不一樣,婉清自愧不如。
  
  「可是太后……」婉清還想爭辨,她是真的沒有把握能治好皇上啊,她並不懂醫,雖然看了不少巫蠱的書籍,但也只是懂了些皮毛而已,既不知道別人是如何下蠱,更不懂得要如何解蠱,充其量是看得出蠱毒的病發症狀罷了。
  
  「不用多說了,哀家今天讓你來給哀家按摩肩頸,就是一個借口,一個經常召你進宮的借口,沒想到,你心存顧慮,敷衍哀家,哀家也知道,你這孩子並不太熱衷權利,但是,這一次,算是哀家求你,皇上的病,就拜託你了。」太后握住婉清的手,神情懇切,眼神殷殷,她眼底的那抹焦慮和心痛打動了婉清,有一瞬,婉清差一點就點頭同意了。
  
  「可是……」
  
  「不用可是,哀家知道你的顧慮,這也是皇上的意思,哀家知道,這件事情於你來說很危險,宮裡的暗鬥也很多,你想要避開,哀家會著人保護你,不會讓你再遇到危險的。」太后再一次截住了婉清的話,眼裡露出一絲憤怒來。
  
  婉清只好垂頭應道:「臣婦會竭盡所能,但效果如何,臣婦不能保證。」
  
  太后點了點頭,似乎剛才的一番話消耗了她太多的力氣,她疲倦的坐回軟榻上,又道:「落衣那孩子住在宮裡太不安全,所以,哀家才決定讓她去侯府的,以後,你就多照應下她吧,那孩子命苦,打小兒就家破人亡,她有什麼不好的,你……就多讓著她些,」
  
  婉清點頭應了,太后才揮了手,讓她退了出去。
  
  慈寧宮外,賢妃娘娘使人帶信給她道:「落衣姑娘遇到了靖寧侯世子,就跟世子爺一道回府去了,請夫人不用再等她。」
  
  婉清聽了眉頭皺了皺,心中有些不舒服,上官夜離是因為但心自己才進宮的,沒想到,自己人還沒有出宮,他倒是先走了。
  
  好吧,歐陽落衣是他的表妹,多年不見,先帶回去也無可厚非。
  
  正鬱鬱而行時,一句俏麗的宮女走了過來,向婉清行了一禮道:「夫人,皇上有請。」
  
  婉清一聽就感覺有些頭痛,太后才對她說的話,她還有些沒有消化,皇上又來了,要不要逼得這麼緊啊!
  
  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召見自己能不從麼?
  
  只好恭謹地跟在那宮女的身後往前走,但奇怪的是,前去的路並非是去乾清宮的,而是御花園,皇上在御花園召見自己?囧,自己又不是他的后妃!
  
  一進御花園,撲鼻而來的是濃郁的梔子花香,一大叢一大叢的高大而茂密的梔子花樹開得正妍,白花朵朵點綴在碧綠的樹葉之間,甜香馥郁,婉清忍不住就長吸了一口氣,瞇著眼睛感受清郁的花香,前世她就最喜歡摘幾朵梔子花插在花瓶裡,放在床頭前,只是小小的幾枝,就能讓滿室都是芬芳的甜香。
  
  花叢中,一抹明黃修長的身影正負而立,面朝著波光粼粼的湖南,微風輕送,將他高束的髮帶飄起,幾絲烏髮輕拂在那刀削斧鑿般的俊美側臉上,竟顯出幾分蒼涼成熟的魅惑來。
  
  看著那孤立於湖邊的背影,婉清有些怔忡,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皇上站起來的樣子,以前的兩次,皇上都是病懨懨的躺在床上的,讓她沒料到的是,常伏病榻的皇上,身材並不瘦削,反而挺拔頎長。
  
  婉清在離皇帝一米多遠的地方停下,盈盈下拜,皇上聽到她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初夏的陽光灑了他一頭一臉,身上像披了一層耀目的銀沙,一雙貴氣天成的鳳目深遂而銳利,高高在上的威嚴,更是給人一股無形的壓力,婉清微微垂眸,避過皇帝的目光。
  
  「你來了。」清越而溫和的嗓音,一句再平凡不過的問話,卻讓婉清聽得額頭冒汗,皇帝的這句話太過隨和,隨和的好像多年的老朋友。
  
  「臣婦見過皇上,不知皇上召臣婦來有何吩咐。」他隨和,婉清卻是一點也不敢隨便,態度很恭謹的垂頭回道。
  
  「陪朕喝一杯茶好嗎?一杯凍頂烏龍。」皇上仍是溫和地看著婉清,並沒有因為她刻意的疏離而不豫,也不等婉清回答,就先一步向湖邊亭走去。
  
  不得不說,這是一處風景絕佳之地,一邊是清澈的天然湖,湖面荷葉連連,綠盤或輕卷,而舒展,搖曳俏立,就算沒有荷花的點綴,那一池的碧綠也能醉人心田,而另一面,而是漫漫點點,枝頭輕顫的芳香浸脾的梔子花,婉清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傻傻地點了頭,跟著皇帝走了亭子,很隨意的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石桌上,放著一個紅泥小爐,爐火上,小巧的紫砂壺嘴上,氤氳環繞,水煮得正好。
  
  皇上在一旁的銀盆裡淨了手,然後將那雙白晰修長的手放在香爐上熏乾,一舉一動都是那樣的優雅閒適,灑脫中,又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挑茶,洗茶,沏水,一氣呵成,婉清彷彿回到了現代的茶室裡,茶博士也是如此一道一道的演繹著茶道,她不由看怔了眼,心,再一次不爭氣的怦怦直跳起來,那個疑問再一次呼之欲出。
  
  一杯香濃的清茶遞到了婉清面前:「聞聞香。」皇上清朗的嗓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和親暱。
  
  婉清接過茶杯,瞇著眼享受地深吸了一口,皇上溫柔地看著她,等她喝過頭茶後,又給她倒了一杯,自己也優雅的喝了一杯。
  
  「覺得如何?是不是正宗的凍頂烏龍?」
  
  婉清又喝了一口後,很老實地回道:「一斤極品凍頂,得上萬塊,我一小職員可是買不起……」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愕然閉嘴,驚惶地看著皇上。
  
  皇上唇邊漾開一朵魅惑的微笑,出奇不意地說道:「朕見過你口裡說過的飛機和火車,也知道,一萬塊錢是比不上一萬兩銀子的。」
  
  婉清徹底呆住,清澈的大眼裡星光璀璨,一激動,伸手蓋在皇上的手背上:「你……你真的也是穿越過來的?你……你來了有多久了,我只來了一年呢。你的命真好啊,一來就是皇帝,我可慘了,變成個庶女,沒事就被惡後媽給K一頓……」人一激動,就有些語無倫次,腦子裡的防備也降低到了最低度,只顧著碎碎問,卻忽略了皇上眼裡滑過的一絲厲色。
  
  他鄉遇故人,婉清興奮得眼淚都出來了,沒注意到皇上已經將她的手反握住,那雙深遂幽黯的眼睛正柔柔地看著他,唇角的笑意也越發的深,越發的迷人。
  
  良久,婉清得不到皇帝的回音,她才吶吶的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問道:「我只顧著自己說了,你還沒回答我呢。」
  
  皇上溫柔地笑道:「朕……我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腦子裡也只有一些散亂的片斷,不過,我覺得,我們兩個很有緣。」
  
  「是啊,真的很有緣呢,早知道我有個老鄉在皇宮裡當皇上,我會高興死去,才不受那些鳥人的氣呢。」婉清笑得一雙眼睛彎成了月芽兒,因著周圍都沒有古人,說話就不管不顧了起來。
  
  「那你以後可要多來宮裡陪我,我一個人,有時也會很孤獨的。」皇上笑著揉了揉婉清的額發,神情就像一個親密的兄長。
  
  「好啊,剛才太后還跟我說,要我想法子給你解蠱呢,說實在的,我正的不知道要怎麼解蠱毒,那天也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拿你當小白鼠實驗呢,好在還讓我碰上了,你真的就醒了呢,下次你要再發病怎麼辦啊?又拿簪子戳你的額頭嗎?」婉清很久沒有這樣暢快地說過話了,一時間,完全忘了這個時代的規矩禮儀,更忘記了她面前的,是一位至高無上的帝王。
  
  皇上眼裡的戲謔一閃而過,隨即又溫和地看著婉清,聽她小臉興奮,雙頰菲紅地對他說話,這時的婉清,眼神極亮,亮得能讓滿空的星星都黯然失色,眼神自信飛揚,神情灑脫嬌嗔,恣意不羈,比起皇上看到的任何女子更吸引人,她或許不是最美的,卻是最有魅力的一個女孩,皇上的目光由溫和變得幽黯了起來。
  
  「下回再發毒,你也不要弄傷自己了,看你受痛,我會難過的。」皇上專注看著婉清說道。
  
  婉清的心弦像是被人拔動了一下,有點麻癢,有些痛,有種被親人體貼關懷的暖意,婉清不由一陣臉熱,微垂了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你更痛吧,我可是把你的十根手指全給戳傷了呢,我就傷了一根手指,哎,下回,我就用銀針扎吧,這樣,我們兩個都不會受傷了啊,要是真能治你的病,我受點痛也沒什麼關係啦。」
  
  「嗯,你對朕……對我真好。」皇上再一次握住了婉清的手,將她牽起來,笑著附頭道:「可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要常來宮裡看我。」
  
  「嗯,我們有著共同的秘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我會常來看你的。」婉清的心被喜悅填得滿滿的,難得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裡找到同時代的人,她就像是遇到了久別的親人一樣的高興又甜蜜,一轉頭,看到有人正朝這邊走來,這才反應過來,退開一步,與皇上保持著距離:「我……就先回去啦,有空再來看你哦。」
  
  婉清笑著對皇上說道。
  
  皇上也並不留她,溫柔地點了點她的鼻尖道:「好,不要忘了你的承諾就好,回去吧。」
  
  遠處,那正往這邊緩緩走來的一群人見到這一幕,頓住了腳,中間簇擁著的那個女子,正是華妃,而她身側的,除了壽王,還有慕容凌雲。
  
  婉清對他爛然一笑,提了裙蹦跳著出了湖心亭。
  
  婉清從華貴妃身邊走過,正要行禮,就聽壽王鄙夷地說道:「阿雲,真看不出來,你的心上人,還真有一套本事,連父皇都被她勾走了魂呢。」
  
  婉清聽得火星直冒,匆匆的行了一禮後,抬腳就走,慕容凌雲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道:「三妹妹,你……你怎麼能……」
  
  婉清聽得火更大,為什麼再純潔不過的友誼也會被這些人看得如此齷齪呢,她瞪了慕容凌雲一眼道:「放開,我如何都與你無關。」
  
  說著,掙開慕容凌雲的手,就往前走,華妃在後面冷冷地來了一句:「與阿雲無關,那與上官夜離呢?有沒有關?若是這一幕被上官夜離看到了,不知他會如何呢?」
  
  「你們想我知道了會如何呢?」上官夜離從御花園外踱了出來,上前握住婉清的手。
  
  本以為,上官夜離已經陪著歐陽落衣走了,沒想到,他竟然在御花園外等她,雖然臉色黑沉,但仍是上下打量了婉清一遍,見她毫髮無傷,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走吧,娘子。」上官夜離牽著婉清往外走。
  
  「相公,那個……皇上只是找我……」婉清的鼻子酸酸的,他是個多別據的人,她最清楚,慕容凌雲見了會誤會,難道他不會?
  
  「娘子,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實,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這句話嗎?」上官夜離回過頭來,目光緊鎖住婉清的,眼裡那一抹堅定和信任讓婉清自愧不如。
  
  「嗯,想公,謝謝你。」婉清感覺心裡澀澀的,就是想哭,又不想讓上官夜離看到,這個時代最怕的就是女子壞了名聲,剛才自己在御花園裡的確有些忘形了,難得他就守在自己面前,卻沒有懷疑,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那些話,他聽去了多少。
  
  「傻瓜!」上官夜離抬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走啦,回家去。」
  
  「咦,不是說,你與歐陽落衣回府去了嗎?怎麼……」婉清看了看四周,沒看到歐陽落衣的身影,不由有些奇怪。
  
  「我讓宮裡的人送她去了,娘子沒出來,我怎麼可能先走。」上官夜離理所當然地說道。
  
  婉清聽了心裡甜茲茲的,與他一道上一馬車。
  
  「明天就是選將大賽了,娘子,我這幾天會比較忙,表妹才來,你記得多陪陪她吧。」一上馬車,上官夜離就對婉清說道。
  
  「明天就要比嗎?相公,拿到頭名的會得個什麼職位。」婉清點了點頭,見他並不多談歐陽落衣,也就把這事放了一邊,關心起上官夜離的選將大賽來。
  
  「第一名會是鎮守一個要鎮的都督,娘子,只要我能拿到,我就能名正言順的讓你隨行了,一般獨鎮一方的都督,三年才換一屆,要是娘子受得了那邊的氣候,我爭取連任,這樣,我們就可以在邊關多住些年了,娘子也不用這麼辛苦在京城周旋。」
  
  婉清聽了將頭鑽進上官夜離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腦子裡幻想著兩個人在蒼莽無際的大草原上縱馬奔弛的情景來,那裡沒有皇宮,沒有傾扎,沒有爭鬥,不用每天起早請安,也不用面對兇惡的婆母,討厭的姑嫂,沒有死氣沉沉的規矩,只有她和他一起生活,一起奮鬥,心不由悠悠神往了起來,忍不住就道:
  
  「相公,那快帶我去學騎馬吧,我要學會騎馬。」
  
  她的興奮感染了上官夜離,他將她一把摟進懷裡道:「好,我們現在就去,不用到城郊,就在北城就有一片上好的馬場,我去給你挑一匹溫和的馬兒。」
  
  半個時辰後,上官夜離就帶著婉清到了馬場,婉清一抬眼,就看到一片廣袤的大草地,綠茵如毯,青草綿綿,天空都似乎變得更加蔚藍,更加澄淨,婉清一跳下馬車,就張開雙臂撲向這片自由的大地,她興奮的在草地上旋轉,快樂的奔跑著,像一隻才從寵中放出來的囚鳥,快樂又自由的飛翔著。
  
  上官夜離沒想到婉清會如此喜歡大草地,他半倚在馬車邊,靜靜地看著婉清,這樣的婉清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從認識她起,她便一直過得小心,一直過得很守禮,雖然知道,她的骨子裡其實對禮俗很不屑,她的膽子,從來就沒有小過,看似柔弱,其實強悍又大膽,只是太多的禮儀和規矩制約了她的靈慧,扼制了她那飛揚灑脫的個性,讓她不得不變成一個人人認同的乖乖女。
  
  這有在這裡,才能讓她釋放她的自然,還原她的本性,讓她那張揚又恣意的個性顯現出來。
  
  這樣的婉清,更加明媚,更加鮮活,帶得他的心,也一起飛揚了起來。
  
  「相公,給我找匹馬吧,我要騎啊。」婉清跑了一陣,小臉通通的又跑了回來,高興的抓著上官夜離的手臂搖著。
  
  這裡其實就是皇家馬場,馬場邊閒散地放著幾匹馬,進馬場的一邊還有馬廄,裡面有不少好馬,這裡很多人都認識上官夜離,上官夜離的臉雖然仍是臭臭的,但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
  
  婉清看中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膩在那馬前就不肯走開,那馬兒高大漂亮,毛色順滑閃亮,婉清的腦子裡就浮現出唐僧的那匹白龍馬來,死活就要這一匹。
  
  上官夜離無奈,勸了好久也勸不走這個姑奶奶,只好對她道:「馬和人也是講緣份的,你喜歡它,它若不喜歡你怎麼辦?」
  
  婉清就隔著木欄對那匹白馬道:「白雪啊,你一定會喜歡我的對吧。」
  
  那馬高傲的睨了婉清一眼,打了個響鼻,垂了頭繼續吃著馬槽裡的黃豆,甩也不甩婉清,任婉清再如何叫喊,再也連一個眼神也欠奉,婉清嘟了嘴道:「它跟我不熟嘛,以後熟了,說不定就能成朋友呢?」
  
  上官夜離扯著她就走:「那就等熟了再來騎它吧,再說了,它是福王的戰馬,能讓你騎麼?」
  
  婉清撇了撇嘴,不情不願的跟著上官夜離到了另一個馬圈前,上官夜離選了匹小小的棗紅馬給婉清,婉清見了一臉的鄙夷,棗紅馬很溫順,婉清也知道,自己這個初學者,只能與這種小馬打交道。
  
  兩人牽著馬,才走出馬廄,迎面就聽到一陣馬蹄之聲,婉清抬眸看去,就見一個火紅的身影,正騎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策馬奔弛,那馬上的女子,英姿颯爽,矯健俏美,披著閃閃的陽光正朝上官夜離奔來,「夜離哥哥,你也來騎馬了?」
  
  遠遠的,那女子清脆的聲音在草地上迴響,如夜鶯一般悅耳動聽。
  
  她跑得近了,婉清才看清,竟然是應該早就回府的歐陽落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15:19

  第八十四章
  
  看著那漸行漸近,英氣勃發的紅衣女子,碧藍的天空下,那樣光芒耀目,婉清有些睜不開眼來。
  
  「吁!」一個瀟灑的縱身,歐陽落衣從馬上翻身跳下,雙眸炯炯有神的向上官夜離走來。
  
  「不是讓人送你回府去了麼?」上官夜離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眼神也是難得柔和,婉清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對自己以外的女子如此溫和地笑。
  
  「正好碰到了一個討厭鬼,被他拉來騎馬了,沒想到就在這裡碰到你了。」歐陽落衣爽朗的說道,美艷的小臉因為騎馬兒雙頰菲紅,像兩顆泛著潤澤光暈的鮮果,散發著誘人品嚐的香氣。
  
  「討厭鬼?」婉清莫明的問道。
  
  歐陽落衣回手一指,婉清抬目看去,只見康王正縱馬奔弛而來,遠遠的就在喊:「落衣你騙我,說好了一起找狐狸的,你突然跑了,害我像個傻子樣的好找,還以為……」
  
  康王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從馬上翻落下來,扯氣白臉的對歐陽落衣吼著,婉清抬眸,就看到一向最講究外形的康王頭髮散亂,一身暗紅色的長袍上也似被勾破了幾塊地方,顯得好不狼狽的。
  
  「還以為什麼?以為我也像你那麼傻?我才不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呢。」歐陽落衣不屑地對康王說道。
  
  「你……你騙我說有紅狐在灌木叢裡,其實根本就沒有吧……」康王氣得直咬牙。
  
  「哼,誰讓你先騙我的,你說在獵場養的黑熊呢?我怎麼沒瞧見?」歐陽落衣冷哼一聲道。
  
  康王聽了立即就垮了臉,嘟嚷道:「我不這麼說,你會跟我來馬場麼?我這不是多年沒見著你了,想看看你是不是又被嬌養成大小姐,忘了馬術了麼?」
  
  歐陽落衣翻了他一個白眼,嬌笑著對上官夜離道:「夜離哥哥,你和我去塞馬吧,阿皓的技術太差了,跟他比著沒勁。」
  
  上官夜離眸皮都不抬,牽了婉清的手道:「我沒空,我要教我娘子騎馬。」
  
  康王聽了就翻身下馬,上前就去扯歐陽落衣的衣服:「誰說我的馬術不好了?都沒有分出高下來呢,走走走,不要在這裡打擾人家小夫妻了。」
  
  歐陽落衣聽得眼睛一亮,一下甩開康王,高興對婉清道:「表嫂你也要學騎馬麼?好難得呢,就裡的女子一個個嬌嬌柔柔的,好生沒趣,大門都不敢邁出來。」
  
  婉清笑著看了康王一眼道:「我就學著玩兒呢,表妹就陪康王去賽幾場吧,正好也讓我學習學習。」
  
  說實在的,有個大美女在一旁看著,婉清感覺自己學騎馬的壓力很大,比她長得漂亮也就罷了,偏這個人還如此活力四射,又爽朗清雅,要是她再叫幾聲『夜離哥哥,』婉清估計自己的小心臟會不堪負擔。
  
  「呃,好吧,一會子咱們一起回府哦,我一個人回府去,著實有些……害怕呢。」婉清的話有些趕人的意思在裡面,歐陽落衣聽了卻並不著惱,卻是期期艾艾地看了上官夜離兩眼說道。
  
  上官夜離聽了眼神微黯,聲音柔柔地:「不要怕,老太君還是很疼你的。」
  
  康王卻是黑了臉道:「怕就不要去了,到我王府裡住著就是,難不成,我還沒飯給你吃?」
  
  婉清詫異地看著康王,康王給她的印象是很嘻皮,對什麼事都吊兒郎當的,但在歐陽落衣面前,卻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的暴燥,很奇怪啊,很奇怪。
  
  上官夜離卻是一福習以為常的樣子,怕是以前就見慣了康王在歐陽落衣面前的樣子了吧。
  
  「誰要去住你家啊,你囉哩囉嗦的,看著就討厭,我要跟表哥回侯府去住。」歐陽落衣瞪了康王一眼,很自然的就過來拉婉清的手道:「表嫂,表哥的樣子太凶了,你要是讓他教你,估計會心臟難受,不如我教你吧,我比他有耐性多了。」
  
  她的大眼閃啊閃,裡面閃著一絲頑皮,故意拉著婉清往一邊拖,上官夜離將婉清一把扯了過去,冷聲道:「有我教娘子就行了,你想玩,讓王爺陪你。」
  
  說著,扯了婉清就走,婉清回頭就看到歐陽落衣吃吃笑得像只小狐狸,一回手,就揪住了康王的衣領子道:「不是要塞馬麼?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我先走了。」話暗未落,自己就熟練的跨上了馬,鞭子一甩,絕塵而去,康王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跑出了好幾個馬身。
  
  婉清不由笑了起來,這個表妹還真是有點可愛呢,不似這個時代的其他閨秀,性子爽朗嬌憨,率真而大膽。
  
  在上官夜離的幫助下,婉清總算能單獨在馬上坐直了,還能拉著韁繩騎著小紅馬緩緩散步,上官夜離就守在她身邊護著她,不許她跑快了,等婉清騎著小紅馬轉了一圈回來時,歐陽落衣和康王兩個也已經打了回轉了。
  
  回府時,康王像只甩不掉的尾巴似的,也要跟著一起回侯府,上官夜離就道:「阿皓,皇上好像說過要效考你的兵法吧,明天就要先將比賽了,你作為皇子,太差了可是會給皇家丟臉的。」
  
  康王一聽,就腆著臉湊了上來道:「不是還有阿離你麼?你給我長臉就成了,別忘了,你可是我的侍讀,你會的,我能不會麼?」
  
  「真是厚臉皮。」歐陽落衣毫不留情的戳穿康王。
  
  康王瞪她一眼道:「小丫頭片子懂什麼,阿離是將才,本王是帥才,本王只要能管得住阿離就好了,要知道那些個虛頭巴腦的東西做什麼。」
  
  這倒是實話,不過,說出來就太無恥了,明明就是他不願意讀書習武,沒把握考出好成績,還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婉清忍不住偷笑,歐陽落衣一臉鄙夷的睨他一眼。
  
  到了侯府門前,歐陽落衣從馬車上下來,看著高大威嚴的侯府大門,眼神黯了黯,一絲落漠在眼底滑過,康王自她身後過來道:「走吧,我送你去見老太君。」
  
  歐陽落衣難得沒與他抬槓,乖乖的跟著進了門。
  
  婉清就想,康王非要親自送歐陽落衣進侯府,就是想給她撐腰來的吧,其實,歐陽落衣是公主的女兒,又是太后的外孫女,皇帝的外甥,就憑她這重身份,康王不來,侯府裡的人也一樣會對她很敬重才是啊。
  
  門子早就進去通報了,以歐陽落衣的身份,就算老太君不出來相迎,至少大太太,寧華郡主也應該出來迎一迎才是,但出來的,卻只有三少奶奶,她笑盈盈的立在二門處,對歐陽落衣道:「喲,是落衣妹妹麼?只聽老祖宗說,來了個天仙兒樣的妹妹,我還不信呢,沒想到,你可是比九天仙女還要好看呢。」
  
  歐陽落衣含笑看著三少奶奶,眼神卻很陌生,就聽上官夜離難得耐了性子低聲道:「這是三嫂。」
  
  歐陽落衣便向三少奶奶點了個頭,乖巧的叫了聲:「三嫂。」卻並未行禮,雖是同輩,但嫂嫂為大,初次相見是要行禮的,除非身上的封誥更高,否則便是無禮。
  
  可好像歐陽落衣也沒有封誥啊,公主的女兒,按說不是郡主,也得是個縣主吧,但歐陽落衣和婉清一樣,是個白身,什麼也不是,明明她就很得太后的寵愛啊?這一點,讓婉清很不解。
  
  三少奶奶果然臉上就閃過一絲不豫,那熱切的眼神也淡了一些,邊說邊把歐陽落衣往老太君屋裡引。
  
  老太君坐在正堂裡,見到進來的歐陽落衣,眼神黯了黯,但隨即又掛著了笑。再一見到她身後跟著的康王,眼神就有些發冷了,眉宇間,一絲戾氣一閃而過。
  
  一旁坐著寧華和大太太,大奶奶,二少奶奶因為流了產,正在坐小月,就沒有來,明姐和二爺家的瑞哥兒都在,見了康王進來,全都起身上康王行禮。
  
  歐陽落衣進門一抬眼,看到端坐著的老太君,眼圈兒立即就紅了,規矩的上前行了一禮,顫聲道:「老祖宗,您……身子可好。」
  
  老太君聲音也有些激動,伸了手道:「是落衣麼?快起來,讓老婆子瞧瞧,你個小沒良心的,一走就是好幾年,怎麼也沒說回來看看老婆子。」
  
  歐陽落衣聽得眼睛濕濕的,起了身就撲進了老太君的懷裡:「落衣想死您了,早就想來看您,可就是沒法子來了,老祖宗,您還和幾年前一樣的健朗呢。」
  
  老太君貌似慈愛的撫著她的頭道:「傻孩子,這些年在外頭,也受了不少苦吧,以後就住在侯府,多陪陪老婆子我啊。」
  
  歐陽落衣含著淚點了點頭,又回身從自己的丫頭手裡拿了一個盒子來遞過去:「這是一對千年老參,送給老祖宗補身子。」
  
  邊說邊打開那盒子,裡面竟然放著兩支有嬰兒手臂粗的兩顆碩大的人參,這種老參一個都是價值千金呢,老太君卻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讓一旁的丫環給收了。
  
  一旁的寧華和大太太卻是看凝了眼,這樣的老參,就是皇宮裡頭,所藏也不是很多呢,歐陽家雖是沒落了,這位僅存的大小姐,卻還有些家底子在呢。
  
  落衣又上前給大太太見禮,給大太太的禮物是兩顆碩大的珍珠,寧華的則是一對玉鐲,給婉清的是一對金鑲玉的珠釵,都是上好的珍品,又給三少奶奶,大少奶奶,明姐和瑞哥兒禮物,就是出了嫁的上官子怡,沒來的上官子墨都備了厚禮,一時,屋裡的人看她的眼神就都親切多了。
  
  大太太笑瞇了眼,慈愛地看著落衣道:「沒想到,幾年不見,落丫頭出落得還真漂亮呢,真真可惜,要不是阿離的身子骨不好,你們也不會解除了婚約,如今你可就成了咱們府裡的世子夫人了。」
  
  老太君聽了臉色一沉,凌厲地瞪了大太太一眼。
  
  歐陽落衣聽得眼神黯了黯,咬了咬唇並沒有說話,寧華就拿眼睨大太太,親和地撫著歐陽落衣手道:「是我們離兒沒福氣,怪不得落衣,落衣啊,這幾年你一個人在南陽,過得可好?」
  
  婉清在一旁聽得怔住,難道歐陽落衣與上官夜離曾有個婚約?聽大太太的意思是,因為上官夜離的身體太差才退了的?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侄女過得還可以,多謝夫人關心。」歐陽臉上笑得溫婉,看寧華的眼神也是平靜得很,並沒有因為大太太提起與上官夜離的婚約而有半點不豫。
  
  「可惜你子怡妹妹嫁出去了,不然,你們兩姐妹應該能聊得來的,以後在府裡住著,就像是住在自己家裡一樣,可不要客氣。」寧華郡主笑道:「你子墨哥哥這兩天身子不好,不然啊,他早就過來見你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可是最喜歡跟著子墨哥哥玩的呢。」
  
  寧華看歐陽落衣的眼神很慈祥,很熱烈,拉著她的手就不肯鬆開,一旁的康王聽了這話就道:「咦,本王可是聽說子墨挨了家法呢,現在可好些了?」
  
  寧華聽得臉色一僵,笑道:「王爺的消息可真靈,墨兒不過是貪玩,侯爺又是個最嚴厲的,怕他誤了學業,也就打了他幾下。」
  
  明顯就是在掩飾,並不想多說,又扯開了別的話題。
  
  康王爺鼻子裡輕哼了一聲,向來和善的他,板子個臉,很有氣勢地坐在屋裡,寧華的臉色就有些尷尬起來。
  
  過了好一陣子,康王見府裡的人,對落衣態度還不錯,就又囑咐了歐陽落衣幾句,才離開了,臨走時還對她道:「明兒選將大賽,你也來吧,這一次,皇上給宮裡頭的娘娘們也設了看台呢,京城裡不少太太小姐們也會去,你還可以見著以前的好姐妹呢。」
  
  落衣聽得眼睛一亮道:「那我明天和表嫂一起去,你可得給我找兩個好位置坐了,我可不想站著看你們比賽。」
  
  康王聽了也不顧老太君和一屋子的女眷們都在,親暱地刮了下落衣的鼻子,「放心吧,皓哥哥幾時委屈過你?」
  
  說完,才告辭離開了。
  
  康王一走,就商量歐陽落衣的住處,寧華就道:「正好子怡也嫁出去了,她那院子也是空著的,不如落衣就住到怡然閣裡去吧,離老太君您也近,平日裡走動也方便。」
  
  婉清聽得不由一怔,上官子怡才嫁出去,寧華就肯把她的屋子騰出來給別人住,這可不合她的性子,按說女兒才嫁,閨房怎麼著也得留個一年半載的才騰出來,何況侯府的女兒並不多,空院子多了去了,何必要騰上官子怡的,難道是為了討好歐陽落衣麼?
  
  按說,歐陽落衣是先夫人的侄女,寧華不應該對她如此親熱才對啊,不然,康王也不會不放心,要跟著她進府,為她撐腰了。
  
  老太君聽了果然沉了臉道:「不用了,怡丫頭的屋子還是給她留著吧,她明兒就要回門呢,落衣以前住秋雨閣那院子不是還空著麼,你找人收拾出來,讓她住進去就是。」
  
  歐陽落衣聽得眼睛一亮,眼圈兒又有些泛紅,哽了聲道:「多謝老祖宗,落衣還是住自己的院子習慣一些。」
  
  寧華聽了還想說什麼,被老太君一記眼刀給壓了回去,只好閉了嘴,婉清卻是皺了眉頭,秋雨閣與自己住的清遠居可只是一牆之隔,兩個院子間還開著一個小門通著,老太君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讓一個未嫁之女與自己夫妻住這麼近?不怕惹出閒話來麼?
  
  但那院子以前就是歐陽落衣住過的,為了讓歐陽落衣不感覺外道,住進過去也說得過去,且她自己又是這般歡喜,上官夜離也並沒有反對,婉清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安排好落衣的住處,婉清就跟著上官夜離回了自己院子,一路上悶悶不樂的。
  
  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來,碗清一個不小心,鼻子就碰到了上官夜離背實的背上,不由眉頭一皺,正要嗔他,就見上官夜離一轉身,深湖般澄澈的眸子灼灼的看著婉清,婉清倒退一步,冷著臉道:「幹嘛,為什麼這樣看我。」
  
  「娘子,你在吃醋!」上官夜離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婉清立即就炸了毛,拿手指戳他的胸:「哪有,你哪只眼睛看我吃醋了?我其實是很喜歡落衣的好不好。」
  
  「你在吃醋,你不喜歡落衣住在秋雨閣,」上官夜離任婉清戳著,一動不動,語調也是平平的,一點也聽不出情緒來。
  
  婉清聽得心裡有氣,頭一擰,越過他往前面走去,哼,知道自己不高興,他剛才也沒反對,什麼意思嘛,青梅竹馬重溫舊夢?
  
  「我從來就只當她是妹妹,她是我娘的親人,住得近些,我也好顧著一些。」上官夜離對著婉清的背影說道。
  
  難道是怕歐陽落衣在府裡頭有人欺負?但他都表明態度了,婉清再糾結就矯情了,被他這樣一說,又有些不自在起來,覺得自己太過多心,明明就看出康王對歐陽落衣不一樣,沒事吃什麼乾醋嘛。
  
  第二天一大早,上官夜離就進宮去了,歐陽落衣早早兒就來邀了婉清一同去給老太君請安,用過早飯後,兩人就帶著各自的丫頭出了門,讓婉清沒想到的是,寧華郡主倒是先等在外頭了。
  
  歐陽落衣很親熱地上前挽住寧華的胳膊道:「夫人也要去比武場麼?正好,我們一同去啊。」
  
  畢竟那是男子的比賽,女子不能參加不說,能有資格觀看的也不多,康王昨天給了落衣和婉清一人一張看貼,她們兩個才能去的,寧華怎麼也跟著去?
  
  「咦,清丫頭,你二姐沒有給你貼子麼?我這張還是她著人送過來的呢,說起來,你這個二姐雖是庶出的,辦事卻是周到體貼得很,人還沒進府,倒是把壽昌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了,如今那些個婆子丫環們,還真都拿她當正經的當家主母了呢,有了好東西,也不忘給我送一份過來,倒真是個有心的。」寧華一臉詫異地說道。
  
  婉清聽得眉頭一皺,寧華這話明著是在誇婉容,實則是說婉容不守規矩,不懂婦道,人還沒嫁過去,就在夫家作威作福了,變相的,自然是在歐陽落衣面前貶低自己娘家的教養。
  
  果然,歐陽落衣看婉清的眼神就有些異樣。
  
  「二姐也是沒法子,如今伯爵府裡頭連個正經管事的人也沒有,前兒世子爺還來請我過府,說是要幫著打理伯爺大婚呢,他也真是的,母親您可是他的親姑姑,您都不去,我拿什麼身份去呢?咱們女兒家嫁人可是一生中頭等的大事,伯爵府以後就是她的家,她自然不願意府裡太凌亂了,大婚之日客人又多,沒個主事的,得罪了客人可不好。」婉清不溫不火地對寧華說道。
  
  哼,你明知道自己娘家亂成一團,卻從來只向娘家求救,從不為娘家出力,像這種嫂嫂早死,府裡有了大事,姑奶奶回娘家幫著主事的多了去了,但寧華卻從來都是冷眼旁觀,像是與她無關似的。
  
  這種人,連自家哥哥都不是很關心,對待別人又能有多少真心呢。
  
  寧華聽了就瞪了婉清一眼道:「我自個兒還一屋子的事呢,哪有時間去那邊打理,凌雲那孩子做事越發的沒有章程了,沒事還總纏著你做什麼?」
  
  這就是在罵婉清行為不檢點了,婉清冷笑一聲道:「也是呢,他就是一混人,怪只怪家慕容府的家教不太好,一個好好的世子,總出些個出格的事情來,還連累了我的名聲,讓母親您誤會。」
  
  婉清說完,也不管寧華的臉色有多難看,自己先就去上了馬車,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非要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沒事就自己找抽。
  
  皇家練武場就在紫禁城裡,離著宣華門不遠的一大塊空地上,場中央搭了好大一個比武台,南面則有三座梯形的石築看台,中間那一座應該屬於皇上和皇室貴戚們的,所以,佈置得豪華周全一些,而左邊的,則是後宮妃子們的坐席,右邊則是大臣們的,因此上,能給京城裡有身份女眷坐的,還真是不多。
  
  婉清一進場,就遇到了婉容,她還真是個愛熱鬧的,再過兩天她就要嫁了,不在家裡備嫁,倒還惦記著來湊熱鬧。
  
  婉容似乎在等婉清,遠遠的就笑著走了上來,一看到婉清身邊的落衣,不由皺了皺眉,婉清忙給她介紹了,婉容一聽說落衣是太后的外孫女,臉上立即就掛了笑,親熱而禮貌地與落衣打攀談,落衣聽說她就是未來的壽昌伯夫人,態度也很親熱,兩人倒是一見如故,反倒把婉清冷落在一旁,婉清就不得不佩服自家二姐的交際手段,總是幾句話就能讓陌生的人對她生出親近和好感來。
  
  當然,也要這個人是她想要結識和相交的,一般的人,她是挾不進眼去的。
  
  婉清正無聊地跟著她們兩個在後頭走,就見婉麗從另一邊過來了,她一見婉清就急急的走了過來,看也不看婉容一眼,拉了婉清就到一邊去。
  
  婉容也是冷著一張臉,像是不認識婉麗的樣子,只顧著和歐陽落衣說話,歐陽落衣偶爾還回頭顧著婉清,她幾句調皮的話,又把歐陽落衣的注意力又吸引走了。
  
  婉麗一臉焦急地說道:「三姐姐,你還敢出門啊,你不知道如今宮裡謠言都飛滿天了麼?」
  
  婉清聽得怔住,不解地問:「什麼謠言?」
  
  她最近也沒什麼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啊。
  
  婉麗急急的就附在她耳邊道:「宮裡的宮女,貴主子們都在傳呢,說皇上昨兒在御花園裡跟四妹妹……哎呀,那話我也不好說,反正那話聽了讓人很難堪就是了。」
  
  婉清聽得心一沉,昨天也就只有華妃看到自己與皇上在御花園裡聊天,按說華妃才被降了妃位,而壽王也是才從冷宮裡被放了出來,他們母子可是正是處於劣勢的時候,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鬧妖蛾子,惹皇上不開心才是啊,再說了,這種謠傳雖是在毀壞自己的名聲,不也同樣在毀壞皇上的名聲麼?就不怕皇上發怒?而且,太后那天可是真心的求過自己,讓自己救皇上的,應該也不允許皇宮裡有對自己不利的流言蜚語吧。
  
  這種流言連婉麗都知道了,那京城裡,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嗎?怎麼靖寧侯府反而沒有聽說呢?難道只是瞞著靖寧侯府?
  
  「你還是回去吧,那上頭,好些個嬪妃都在議論你呢,宮裡的那些人,眼皮子也淺,哪見得你一個外婦得了皇帝的青眼呢,一會子你上去,肯定是要受人攻訐,你何苦去受那份罪?」婉麗關切的對婉清說道。
  
  婉清有些詫異地看著婉麗,以前在娘家,婉麗可沒少欺負自己,巴不得自己受罪呢,如今倒是這般關心自己來了,一時,有些不適應。
  
  婉麗被婉清看得臉一紅,小聲道:「上回,若不是你,保不齊我就死在春嬉宮外頭了,我以前是年紀小,不知天高地厚,仗著娘寵我,就總是為所欲為的欺負你們,都差點死過一回了,要再看不出人心來,我就白活了,我也知道,你雖是個悶的,心腸卻不壞呢,如今舒家的那位已經醒不來了,華妃又讓快些讓壽王成親……我……我還要謝謝三姐姐的成全呢。」
  
  婉清聽得莞然,也是,皇上曾說過,哪個皇子先有子嗣,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就大一些,如今舒心被自己弄得摔壞了腦子,一時半伙醒不來,華妃要急著想讓壽王有後,自然就會先讓婉麗和壽王成親,如此一來,婉麗就有可能生下壽王的長子,那樣,她雖是側妃,但是有長子傍身,在壽王府的地位就要穩固多了。
  
  「那姐姐我先恭喜妹妹了。」婉清真心實意地說道,眼睛又看向正在不遠處,與歐陽落衣相談正歡的婉容,這樣的消息,婉麗能得知,以婉容八面玲瓏的性子,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但她剛才見到自己,卻是隻字未談……看來,那一次,大老爺回去,定是又從婉容手裡把她從林氏手裡騙的錢又挖回去不少,婉容肯定因此又恨上自己了,想到這裡,婉清幽幽地歎了口氣,上回在福王府,到最後,所有的女眷散場,也沒有看到婉容,她應該也是早就知道有危險,早早就離開了的,那一次,她也沒有向自己示警,唉,人心果然是難測得很,有些人,是餵不飽的狼,再如何對她好,也結不親的。
  
  「三姐姐,你還是聽我的勸,回府裡去吧,三姐夫那性子,定是聽不得這一些,一會子肯定要鬧,你在這裡,反而不好。」婉麗又勸道。
  
  婉清堅定地搖了搖頭道:「我不回去,清者自清,我這一回去,反而讓有落了口實,以為我心虛,我又沒做錯什麼,何必怕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15:44

  第八十五章
  
  婉清堅定地搖了搖頭道:「我不回去,清者自清,我這一回去,反而讓有落了口實,以為我心虛,我又沒做錯什麼,何必怕來。」
  
  婉麗就看見婉清臉上掛著淡定的笑容,向婉容和歐陽落衣走去,嬌小的身軀被陽光拉出一個垂直的倒影,筆鋌而倔強,婉麗的心突然就有些感動起來,以前,婉清一直就是個畏畏縮縮的小蔫巴,在姐妹中間,她從來就是最不起眼的那個,除了繡功還算不錯,基本上沒有什麼值得人注意的,比起婉容的玲瓏慧巧,陰險鑽營,她怯懦又愚笨,在婉容討好過自己後,轉身又凌辱她時,她連當面哭都不敢。
  
  可是,也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最愚笨最畏縮的顧家三小姐突然變了一個人,她變得勇敢堅韌,變得狡詐如狐,總在不經意間,給自己和婉容最厲害的迎頭痛擊,讓自己還手都沒有力氣,自己也恨過,也討厭過,也用過更厲害的招數報復過,可是,現在,突然才發現,三姐她,她才是活得最勇敢,最有尊嚴的一個人,也是最自我的。
  
  婉清很自然的走到歐陽落衣身後,婉容似是這才想起她來,淡淡掃了婉清一眼道:「我的坐位是華妃娘娘身邊,三妹妹你是和落衣妹妹一起,還是跟我一起去?」
  
  婉清看了婉容指著的那個空位置,華妃還沒有過來,她所在的主位邊上已經坐了不少京中的貴婦人,上一次見過的黃夫人也在其中,舒心的母親柱國夫人正低頭與黃夫人說著什麼,黃夫人臉色有些猙獰,偶爾抬起頭來,看到婉清,眸中的怨毒毫不掩飾的射了過來。
  
  而歐陽落衣所坐的位置則是賢妃的周圍,屬於賢妃的一派的京中貴妃也圍坐在邊上,寧華郡主則是坐在兩大宮妃中間的空位上,正與趙姨媽在低低聊著什麼。
  
  「落衣,你這孩子,來了怎麼還不到姑姑這裡來。」賢妃對歐陽落衣笑著,對婉清也點了點頭。
  
  婉清就對婉容道:「我就跟落衣一起吧。」
  
  歐陽落衣微微一笑,調皮的對婉容眨了眨眼道:「二姐姐,表嫂她可是更捨不得我哦。」
  
  婉容淡淡的笑了笑,無所謂的回頭上了台階。
  
  歐陽落衣拉著婉清的手,蹦蹦跳跳的就鑽到了賢妃身邊,挨著賢妃坐了下來,婉清則看到了二太太也在坐,在她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沒多久,賢妃盛裝而來,她原就長得眼媚艷麗,再把華麗的衣服一穿,臉上化了個冷艷的濃裝,整個人的氣場就更囂張了。
  
  賢妃一身隨和的便裝,打扮也是清清爽爽的,與華妃一比之下,便輸了氣勢,但她原就是個溫和沉靜的人,面對華妃咄咄逼人的氣勢,她神情平淡自然,再凌厲的氣場在賢妃如水般溫和的氣質裡,沸騰鐵水,熔金銷鋼,銷融得了無蹤跡。
  
  婉麗小意的走到賢妃娘娘身邊,賢妃冷冽地對她點了點頭,婉清就乖巧的倚著她坐下,低垂低首,小心侍候著。
  
  「在侯府過得可好?」賢妃隨意地與歐陽落衣閒聊著。
  
  「還好,老太君和郡主都很疼我,以前住慣了的,感覺也還像小時一樣的自在,姑姑,你就不要擔心了。」
  
  「歐陽姑娘住到靖寧侯府去了麼?」一位貴夫人像是歐陽落衣的舊識,有些驚訝地問道。
  
  「你沒看見麼,落衣姑娘還是和那個世子夫人一起來的呢。」另一個貴夫人扯了扯她的衣袖說道。
  
  「哦……」先前那個貴夫人長哦了一聲,睃了婉清一眼,就扯開了話題,問起歐陽落衣南陽的風土人情。
  
  那聲『哦』裡包含了多少意思,婉清心裡很清楚,她淡定的坐著,大眼開始向比武賽場上看,為了安全,御林軍已經將比武場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嚴實,參加比賽的,除了京城儲多世家子弟外,也有不少是軍中的年輕將領,婉清看到慕容凌雲一身銀色戎裝,臉部線條越發的粗獷張揚,身姿挺拔地站在那一群年輕人中間,竟然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他似乎也正在往台上看,觸到婉清清亮的眸子,幽深的眸子亮了亮,臉色綻開一個痞賴而肆意的邪笑,也不管婉清身邊有多少人,就那樣在人群中,對婉清騷包的揮了揮手。
  
  週身坐著的不少未出閣的小姐們,突然見一個俊挺的小將軍向她們揮手,立即就有幾位俏臉微紅,大眼裡面星星閃爍。
  
  有人就在輕呲:「又是在和那個人打招呼呢。」
  
  「哪位啊?」
  
  沒有人接話,但卻聽到一陣衣服摩挲聲。
  
  婉清就看到很多異樣的眼光打在了自己身上,婉清不由氣得狠狠地瞪了一眼遠處那個笑得一臉張狂的某個臭男人。
  
  身邊從鼻子裡發出的冷哼聲就此起彼伏起來,婉清照樣淡然自若,只要沒點到自己的名,就聽沒看見,沒聽到好了。
  
  總算在那一邊的少年人中間找到了自家相公,仍是一張萬年臭臉,一身墨色箭袖騎裝,腰間束了一條精緻的黑色玉帶,很隨意的一身打扮,卻將他往日的病態一掃而盡,整個人都顯得容光煥發,神采熠熠,雖不如慕容凌雲那樣打眼,但卻顯得孤高清遠,如一珠遺世獨立的高山青松。
  
  康王也是一身騎獵裝,但他那樣子,就算穿上作戰服,也脫不了那一身懶懶的痞賴相來。
  
  只聽得一聲長長的唱諾,皇帝在眾大臣的簇擁下進場了,他身邊離得最近的就是壽王和福王。
  
  皇帝的到來,讓喧鬧比武場頓時安靜了下來,英俊威嚴的帝王腳步沉穩的走上了主席台,下袍一撩,優雅地坐在主位上,福王和壽王分坐於他的下首。他不經意的向女眷這般看來,目光平靜無波,在看到婉清時,那緊抿的唇角竟然勾起的抹溫柔的笑意。
  
  見皇帝看過來,不由嬪妃翹首抬眸,嬌羞者有之,嫵媚者有之,清冷者有之,總之眼巴巴的都希望皇帝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多駐足一刻才好。
  
  只有賢妃側目看了婉清一眼,但婉清此時卻看著人群中的上官夜離,賢妃的眼神裡就滑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神色來,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笑意,又抬眸向福王看去,果不其實,自已那個冷情冷性的兒子也正往身邊的這個女子看過來,她不由幽幽的暗歎了一聲。
  
  比賽終於開始,這種比賽不同於打擂台,選手也是分了組的,一輪輪比,每一組的前三名進入下一輪。
  
  上官夜離並沒有立即上場,婉清看著台上那打得激烈異常的男子,覺得無趣得很,並沒有多大興趣看,等到慕容凌雲上場時,她才睜大了些眼睛,看那傢伙一上場就一拳捶扁了對手的鼻子,弄得那人鼻血飛濺,被一旁的侍衛捂著鼻子抬了下去時,不由搖了搖頭,感覺慕容凌雲就是條凶蠻的暴龍。
  
  上官夜離比慕容凌雲的身手輕巧舒展得多了,上台後,連劍都沒拔,那人還沒有準備好,他就欺身上前,像老鷹拎小雞一樣的,將他的對手拎起扔下台去。
  
  眾大臣坐著的看台上就傳來小小的議論聲:「不是說靖寧侯世子體弱多病嗎?怎麼身手這般的矯捷,與他對手的那個聽說是福王帳下的一名千戶,福王能選他出來,肯定也是有些實力的,竟然一合之力也沒有,連招都沒出,就這樣被人扔下台了。」
  
  「他就算贏了又如何,那樣的身體,能上北疆麼,別北方的冷風一吹,他老人家就窩到屋裡吃藥咳嗽去了,哪裡能帶兵打仗啊。」
  
  「可不是麼?不過,皇上也是給靖寧侯一個面子,讓他來露露臉吧,畢竟是上了宗譜的世子爺呢,總不能一直關在後院子裡,只等繼承侯爵吧。」
  
  聽了這一些話,婉清就感覺有些心酸,她現在隱約感覺上官夜離身上的蠱毒要輕多了,究竟是什麼緣故她還不得而知,雖然停了韓嬤嬤給他吃的藥,但因為一直也沒找到切實可行的方子,他的藥就是一直停著的,難道,那引發他蠱毒的,就只是他平日吃下的藥嗎?
  
  如果這樣,他自己為什麼一直就沒有發現呢?
  
  
  第一輪比武沒多久就完了,康王根本就沒有上場,他早就蹭到了皇帝身邊來了,坐在福王身邊,對著場上比武的人指指點點的,皇上就拿眼橫他:「阿皓,你覺得你比剛才那個那小將的武功更高麼?」
  
  康王立即舉起雙手:「回父皇的話,兒臣比他差完了,兒臣上去,肯定不出二十招就要敗落。」
  
  皇帝恨鐵不成鋼地瞪他,幾個皇子中,就只有康王才會如此不愛惜臉面,堂堂王爺,也不怕被人瞧不起,直承自己的無能。
  
  一旁的壽王就勸皇帝:「六弟也就這性子了,您逼他也沒用,沒得還氣著了您。」
  
  福王卻只是深深地看了康王一眼,清冷的眸子專注地看著比武場。
  
  
  第二輪比武要激烈得多了,好幾個世家子弟受了傷,有的是被打斷了腿,有的是被打斷了肋骨,與慕容凌雲對上的那一個,竟然雙腳雙手都被慕容凌雲生生折斷了。
  
  上官夜離仍是一招取敵,只是不如慕容凌雲那樣囂張暴力,今天的他算是內斂的,並不怎麼張揚,但婉清看得出,他似乎想把這些年來積聚在心底的郁氣一次性暴發出來,現在,他仍是蓄勢待發的一頭猛獸,等待著他暴發的那一刻。
  
  看台上,華妃看到慕容凌雲的表現很是高興,「阿雲那孩子確實是能文能武呢,這一次,他一定能拔得頭籌。」
  
  寧華聽了也是與有榮焉,「可不是麼?那孩子看著蠻橫霸道的,其實不管是文采還是武藝都很高強,他只是性子太過率直罷了。」
  
  華妃聽了也道:「那倒是,這孩子就是有些胡來,到現在還在跟壽昌伯鬧,不肯娶趙家小姐。」
  
  寧華聽了就歎了口氣,眼睛就往婉清身上睃,冷冷道:「他就是個死心眼兒,也不知怎地就被哪個狐媚子給勾了魂去了,兄長也不知道給他提了多少家名門閨秀,他就是不肯呢。」
  
  邊上的黃夫人一直在隱忍著,似是滿肚子的**,終於找到了排泄口,冷笑一聲就咐上言來:「哼,有的人就是不撿點,成天勾三搭四,莫說只是世子爺,聽說在宮裡也是……」
  
  另一邊舒夫人聽了就道:「在宮裡如何?宮裡年輕的皇子們可都搬出來的,莫非她膽子還大到了天去,敢去勾引皇上……」
  
  華妃身邊的莫昭儀,是華妃的心腹,年紀不過十八歲的樣子,長得也妖嬈俏麗,聽了這話,壓低了聲音道:「你們說的可是顧家的那位嫁到靖寧侯府去的麼?還莫說,前兒真有好些個宮人看到她故意逗留在御花園裡,與皇上來了場偶遇,聽說皇上還拉著她的手呢……」
  
  「可不就是她麼,你們說,她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怕靖寧侯世子不長命,就索性勾引了皇上,好進宮當妃子啊。」
  
  坐在華妃跟前的顧婉麗終於聽不下去了,人家當著她的面就如此編排婉清,根本就沒把她看在眼裡,氣得小臉通紅,她的性子原就是個暴躁的,這些時日雖然打擊得收斂了不少,但終歸本性還是難改,強忍著心裡的怒氣,身子坐的筆直,直勾勾地瞪著莫昭儀道:「昭儀娘娘,說話可得有根據,女兒家的名聲可不能隨便敗壞,你這樣的話,敗壞的可不止我那三姐姐,可是連著皇上一起給編排了,難道皇上在你眼裡,就是那與朝臣之妻不清不楚的人麼?」
  
  莫昭儀聽得一滯,她沒想到婉麗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向她發難,說閒話的也不是她一個人,華妃開的頭呢,想替你姐姐出氣,怎麼不敢找華妃去?當我好欺負呢,一進氣得就反唇相譏,「皇上自然是聖德賢明的,可皇上也是個男子,整個後宮裡都是皇上的女人,有人在御花園裡行那狐媚之事,皇上自然以為她會是個后妃咯。」
  
  婉清從坐下來開始,就一直戒備著,等著她們發難,結果,一開始並沒有人說什麼,她還以為是婉麗危言聳聽,倒是鬆懈了好一陣,沒想到,這場戲還是開演了,也還是以華妃開唱首場。
  
  她原是懶得去摻合的,任她們說去,但看此時婉麗先為她說起話來,一時怔住,心裡微微有些感動。
  
  莫昭儀的話也還算有理,婉麗一時被她問得吶吶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黃夫人就道:「顧家四小姐,這事也不是昭儀娘娘說出來的,可是從宮裡頭傳出來的,當時看見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人,我們也知道你是姐妹情深,想要維護姐姐,但是,家裡出了這樣的醜事,你還是應該避忌些的好,免得連自己的名聲也一併帶壞了去,更要顧及華妃娘娘和壽王妃的名聲才行,要知道,你如今的身份可是不同了呢。」一副教訓的口吻。
  
  婉麗看到華妃一臉陰沉,更拿眼剜她,只好閉了嘴,沒有再說了。
  
  婉容坐在一旁,從頭至尾就只拿著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這會子見婉麗才一上場就蔫巴了,不由直冷笑,對那黃夫人道:「夫人說話確實要注意一些,我也不知道我那三妹妹究竟做過什麼,但你們議論她就好,誰家裡沒有一點子破事啊,十個指頭還分長短呢,別顧家顧家的一直點,這樣會連著我那二嬸娘的臉上也不好看的,我那婉姻妹子可是定給了福王爺。」
  
  那黃夫人聽了果然臉色有些發僵,訕訕地轉頭看了顧二太太一眼,又睃了賢妃一眼,閉了嘴,沒有說什麼了。
  
  寧華卻是一副氣得不行了的樣子,大聲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靜寧侯府,怎麼會娶了這樣一個德行敗壞的人進門,唉,你們是不知道,我這個做繼母的,平日裡連告誡她兩句也不行,一開口就被她嗆聲,如今她把夜離那孩子迷得個五迷三道的,連著侯爺也只是護著她,我也拿她沒法子呢,只是跟著沒臉就是了。」
  
  一旁的眾人就開始安慰起寧華來,有的就說,這樣的兒媳還不如休了的好,有的則說,應該直接打死,不然,就是壞了靖寧侯府的名聲。
  
  一旁的歐陽落衣詫異地轉頭對婉清她,擔憂地小聲道:「表嫂,她們怎麼那樣說你?」
  
  賢妃見了拿眼瞪歐陽落衣:「小孩子家家的,少管閒事,別人說什麼,你只管聽著就是,是好的,就老實學點,若是烏七麻糟的東西,你就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就是了。」
  
  歐陽落衣吐了吐舌頭,沒有再說話。
  
  婉清微挑了眉對歐陽落衣道:「表姐想要知道麼?那我就親自問和問她們去。」說著,她就起了身,賢妃一聽愣住了,剛想要出言相阻,但想了想,又沒有開口,微笑著向華妃那邊看去。
  
  但婉清身邊的二太太卻攔住了婉清,小聲道:「你這丫頭,這種事情是越描越黑的,你躲著還來不及,怎麼還自己送上前去出醜呢?」
  
  「二嬸,我躲起來,她們就不說我了麼?這事,要鬧就鬧大一些,一個女人,沒了名聲過著還有什麼意思,鬧與不鬧,反正就是個死,就算是死,我也要抓幾個墊背的去。」婉清淡然地笑了笑。
  
  從容地站起身來,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直直的走到華妃那席。
  
  莫昭儀在輕寧華:「這事也怪不得郡主您,那顧氏原就是個不知羞恥的,您又是最忠厚良善的,怎麼鬥得過她?」
  
  話音未落,就聽見周圍的聲音都靜默了下來,一個纖細的身影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正愣怔時,婉清靜靜地,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清亮的眸子裡不敢任何情緒。
  
  莫昭儀不由楞住,吶吶地問:「你……」
  
  「莫昭儀嗎?你剛才所說的話,你可還記得?」婉清冷冷地問道。
  
  「什麼……什麼?」不知為何,對上婉清那雙清亮的眸子,莫昭儀沒來由的就有些心虛,說話也有些結巴了起來。
  
  婉清道:「我就是顧家嫁到靖寧侯府的那個女兒,剛才你說,我在御花園裡勾引了皇上,這話可是你和黃夫人一起說的?」
  
  莫昭儀聽了這才回過神來,鄙夷地挑眉看婉清道:「原來是你呀,你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呢,這種事情做得出來,就應該不怕人說吧。」
  
  「我不怕別人說,因為,我什麼也沒做,但你如今非要說是我做了什麼,我就算辨解估計也沒有人相信,所以,現在,請你和黃夫人同我一起去見皇上,當面問清楚的好。」
  
  莫昭儀沒想到婉清這樣大膽,這種事情也敢去問皇上,今天可是朝裡的選將大賽,拿這種事情去問皇上,不是找死麼?何況還是皇旁的緋聞,那不是要在大臣面前丟盡皇上的面子麼?
  
  「你要發神經,別找本宮,本宮沒時間陪你胡鬧。」莫昭儀哪裡敢同婉清一起去,長袖一甩,就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不理婉清。
  
  婉清微笑著從頭上取出一根金簪來,「你不去是嗎?那我就死在這裡,這裡在坐的所有夫人,小姐們請聽清楚了,我顧婉清從未做過半點煙視媚行之事,但莫昭儀和黃夫人卻非要往我頭上扣屎盆子,小女子無奈,就只有被她們逼死在這三尺看台之上了。」
  
  說著,就緩緩舉起那根金簪,抵向自己的喉嚨。
  
  婉清是故意拔高了清說的,而且,看台上的人,又大多是坐著的,只有她一個站著,她的話一出,皇上那邊看台上,就有不少人看了過來,莫昭儀嚇住了,沒想到婉清是這傻大膽,一點也不按常理出牌,真的敢在這種場合裡拿命來搏。
  
  黃夫人是見識過婉清的厲害的,這會子聽婉清點了名,更是嚇得在哆嗦,上回婉清打了她一巴掌,她早就恨婉清了,巴不得她死呢,但婉清已經明說是她逼死婉清的,她哪裡還敢任她胡來,忙一個撲身就捉住了婉清的手:「你……有話好好說,不要死啊活阿的。」
  
  話音未落,一個黑色的身影凌空踏步而來,一巴掌就甩在了黃夫人的臉色,大手像鉗子一樣的鉗住了婉清的手腕:「你做什麼?」
  
  上官夜離的臉色黑如鍋底,聲音都在發抖,心有餘悸地看著婉清。
  
  「相公,她們說妾身狐行媚主,惑亂聖上,還說妾身行為不檢,德行敗壞,妾身百口莫辨,只能以死銘志了。」上官夜離一來,婉清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了些,她是故意要鬧大事情的,但她手無寸鐵之力,想要鬧大事情,還真不容易,上官夜離果然不論何時何地都捨不得她受半點委屈的。
  
  「除了她,不有誰說過?」上官夜離氣勢凌人,陰冷的眸子看向黃夫人直發抖,捂著被打的臉再也不敢吱聲,悄悄地縮回眾夫人群裡去。
  
  寧華就在小聲道:「看吧,我就說過,她會勾得離兒來護她的。」
  
  一旁的歐陽落衣聽了就忍不住道:「表哥不護著表嫂,那她護著誰,表嫂為了名聲連命都不要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行那煙視媚行之事嘛,夫人,您可是靖寧侯的當家主母,靖寧侯府的名聲難道不比別的更重要?」
  
  寧華沒料到歐陽落衣會替婉清說話,不由氣道:「落衣你這孩子才來幾天,你怎麼知道她的本性,你和夜離可是青梅竹馬,你忍心看他被別人騙麼?」
  
  「我不相信表嫂是這樣的人,她若不是心懷坦蕩,又怎麼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事情說穿?」歐陽落衣說道。
  
  上官夜離瞪了寧華郡主一眼,拖起婉清就往皇上那邊的看台上走,賢妃見了就喚道:「離兒,你做什麼?不要觸怒了皇上。」
  
  上官夜離頭緊握著婉清的手,走到皇上面前,向皇上行了一禮道:「請皇上為臣妻主持公道。」
  
  皇上眉頭皺得老高,臉色很不好看:「上官愛卿,今天可是選將大會,你有何事情,等比賽完了之後再說。」
  
  「皇上,臣不能等到明天,臣妻已經不堪受辱,想要以死以證清白,臣不能眼睜睜看著妻子被流言逼死。且此流言涉及皇上,請皇上親自澄清。」上官夜離黑沉的大眼定定地注視著皇上,執拗地說道。
  
  皇上的厲眸一閃道:「夜離,朕看夫人是受了氣,你好生寬解她,著人將她送回府吧,至於那些個流言,朕會著人調查的。」
  
  卻並不肯澄清與婉清之間的事情,上官夜離的眼神就越發的幽黯了,一揚下巴道:「皇上,她一個弱女子,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污蔑,臣就算送她回去,她還會再次尋死,臣,不求皇上澄清事實。」
  
  皇上眉頭一挑道:「你若護不住她,就讓她住進太后宮裡好了,太后會保護她的。」
  
  這話不亞於火上澆油,很多大臣立即從皇上的話語裡聞出暖昧來,哪有將臣妻送到宮裡去的道理,皇上這話真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他雖沒有明說自己與婉清有什麼,但這種態度卻讓人不得不暇思。
  
  婉清終於明白,這件事情的始用甬者是皇上,從昨天御花園的召見,再到今天的流言四起,再到看台上,莫昭儀的大膽議論,這分明就是故意讓人產生岐義。
  
  婉清微瞇了眼看皇上,難得在異世遇到一個同來自一個世界的老鄉,在她的心裡,就把皇上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可她卻忘了,他是個帝王,帝王的心思是最難摸透的,她不相信皇上對她生了愛意,但也不知道皇上的用意究竟是什麼?難道只是因為蠱毒?
  
  「皇上這話的意思,是您能護住臣的妻子嗎?不知道皇上以什麼身份來保護一個外臣之妻,又以何名目要送臣妻進宮?」上官夜離絲毫不退卻,咄咄逼人的說道。
  
  「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用這樣的口吻與朕說話?」皇帝氣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怒視著上官夜離。
  
  一旁的華太師就道:「皇上息怒,外臣之妻進宮,確實不合規矩,請皇上三思。」
  
  福王也道:「皇上,夜離雖是性子單直了些,但他與世子夫人感覺深厚,一片愛妻之心讓人感動,兒臣也更相信父皇是個聖德賢明的明君,請皇上收回成命吧。」
  
  皇上清俊的眸子緊緊盯著婉清,婉清冷然一笑道:「皇上,臣婦寧願死,也不會住進宮裡去的,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家相公能護得住臣婦的身心,再無人有此資格。」
  
  這話也是大不敬了,皇上聽得一滯,臉神更加陰鬱,冷著臉道:「好,那你的意思是,以後都不要朕的維護了?」
  
  「不是這個意思,皇上是萬民之父,臣等都是您的子民,護衛您治下每個百姓是皇上的職責,臣婦又豈敢說,不需要皇上的護衛?」婉清繞著圈兒給皇上扣大帽子,她越來越感覺到,自己怕是會錯意了,皇上應該不是來自己現代,不然,以現代人的思想,是不可能強搶自己這個已婚之婦的,會很尊重自己的感受的。但是,那些有關於,飛機,火車的話又是從哪裡知道的?她越想越糊塗起來。
  
  皇上聽得額頭青筋直跳,卻又無法反駁婉清的話,一時氣氛就有些凝重。
  
  皇帝舅舅,您也只是把表嫂看成是晚輩吧,所以,才心疼她,捨不得她被別人污蔑,所以才會要護著她的吧。「歐陽落衣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向皇上行禮之道笑嘻嘻的說道。
  
  皇上靜靜地看著婉清,昨日時,她看自己的目光是那樣的熱烈,如何看到了親人一般,而今天,她的眸子是如此的清冷淡漠,還帶了一絲憤怒,算了,有時候,逼得急了,反而適得其反,不如先放一放再說。
  
  於是,皇上順著歐陽落衣的話道:「是啊,朕就是當她是個晚輩一樣的喜歡,卻被人亂傳一起,實在是腦火,朕現在就著人將毀朕清譽之人查出來,重重責罰。」
  
  這句話總算是澄清了流言,婉清終於鬆了一口氣,上官夜離聽了向皇上行了一禮道:「您也不用查,那幾個都坐在那兒呢,是誰污蔑的我家娘子,敗壞皇上您的名聲的,大傢伙兒可都聽著呢,臣這就給您把她們都提過來。」
  
  說著,也不等皇上再說話,真的就縱身到了女眷那個看台,一手一個,提了莫昭儀和黃夫人過來。
  
  莫昭儀氣得雙頰非紅,嬌聲向皇上喊道:「皇上要替臣妾作主,上官夜離以下犯上,冒犯和污辱臣妾,罪該萬死。「」父皇,後宮如今越發的混亂了,自從母后過世,就沒有好生整頓過,至少這些人連您的名聲也敢亂詆毀,如今,您也該好好治治了,兒臣和四哥五哥幾個可都聽見了莫昭儀在那邊亂嚼舌根子呢,這種人,就該割舌才是。「一直沒有說話的康王此時正經八百的對皇上行了一禮道。
  
  似乎他提到了先皇上,觸動了皇上,皇上的目光黯了一黯,一旁大學士也進言道:「皇上,康王所言甚是啊,皇上您是一代賢句,聖名可不能國幾個婦人而染黑,請皇上嚴懲此類無事生非造謠生事之人。」
  
  福王也跟著附合,莫昭儀還想要爭辨求饒,但皇上不等她開口,就揮了手道:「來人,將這兩個大逆不道的婦人拖出去,杖斃了。」
  
  
  第二輪過後,比賽的選手就只餘下十人了,由於有不少人受了傷,也疲累了,所以,第三場比賽就在下午進行,上官夜離就打算把婉清先送回府裡去,把整個事件先向老太君說明白了再說,不然,婉清在府裡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馬車裡,婉清兩知清秀的雙眉緊蹙著,上官夜離歎了口氣道:「娘子,我是因為與你成親,身上的子母蠱毒才逐漸減弱的,皇上,怕是也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才……」
  
  婉清聽得迷糊,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上官夜離的臉一紅,將她的頭按進自己的懷裡,悶悶地說道:「你還記得上回麼?你明明是中了蠱的,一開始,你還被控制了一陣,後來,你就清醒了,而我這幾天也找人查過,大巫師好像受了傷,如果給你下蠱毒的就是他,那她就是被反噬了,所以,你的體質很特殊,或者說,你的靈魂和別人的不一樣,大巫師控制不了你。」
  
  婉清一聽,立即就想起太后說過的話來,太后也說,皇帝這幾年與蠱毒抗爭得很辛苦,雖然一直病體纏綿,卻也還是沒有被人控制,但蠱毒卻一直難以清除,皇上肯定也是調查過上官夜離身上的蠱毒,又聯想到那天自己救他的方式,這才起了那份心思吧。
  
  這也太雷人了吧,鬧半天,自己就成了一副藥引子,解毒聖藥?
  
  不過,聽說上官夜離身上的蠱毒真的清除了不少,心裡還是很欣慰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16:04

  第八十六章
  
  「那怎麼辦?如果皇上不放棄這個打算怎麼辦?」婉清突然就覺得慌張了起來,這個時代,皇權至高無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上官夜離就算再強悍,再厲害,也鬥不過皇帝吧。
  
  若皇帝非要得到自己,他們兩個,又能逃到哪裡去?
  
  她的惶恐和不安讓上官夜離心痛,他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龐,眼睛深深地看著她,「他的蠱毒,中得比我還要深,這些年,他肯定是飽受了蠱毒之痛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你這一味藥,他怎麼捨得放手,娘子,也許,他真的會用盡一切辦法搶奪你,甚至,會許你皇后之位來誘惑你。而我,若不放你,就只能帶著你亡命天涯,從此會過上饑不裹腹,衣不敝體的日子,娘子,你怎麼辦?」
  
  婉清的腦子裡還有想著要如何擺脫皇上的糾曷才好,突然聽他鄭重其事的說出這一番話,一時楞住,她一直就相信他對她的感情,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尤其是他不擇手段,毀了自己與慕容凌雲的婚事,然後處心積慮地讓自己嫁給她後,她就更這篤定,他對她情比海深的,可是,現在,他說這些是為什麼?
  
  是啊,皇權不可逾越,如果他與皇上對抗,那對於他,乃至整個靖寧侯府,都只能只有死路一條,所以,現在他是要放棄她了麼?還說什麼,皇上會許自己以皇后之位的話來,亡命天涯饑不裹腹什麼的,她不怕,但是他會怕的吧,他會不願意的話,也是啊,雖然從小體弱多病,但倒底是錦衣玉食般長大的,當然是受不得那樣苦的,何況,這種苦,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呢。
  
  婉清的心突然就感覺有些冰涼了起來,冷冷眼中的溫柔漸漸凍結成冰,嘴角揚起的抹笑容道:「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上官夜離沒想到她會如此反問,而她眼裡的的冷意讓他的心再一次揪痛了一下,眼裡的痛色一閃而過,握著她的手漸漸鬆開,眼睛卻還是深深地,柔柔地看著婉清,很艱難地說道:「娘子,你應該知道,我最不想你受苦,我只想你過得好。」
  
  不想看到我受苦,那就是說,放棄我嗎?為什麼這個男人在說出這樣殘酷的答案時,還要說得如此深清款款,表現得如此情深似活呢,他不覺得,這樣會使她更覺得好笑麼?
  
  一股巨痛驚濤駭浪般襲捲過來,剛才在看台上,他那樣堅定地將她護在身後的幸福與甜感瞬間被達巨痛給淹沒,這樣的痛來得太突然,太快,讓她措手不及,蒼惶間,婉清就想要逃,一股熱湧直逼眼眶,不行,她不能在他面前流淚,一定不能。
  
  「好啊,我也捨不得你受苦。」婉清微笑著,清亮的眼睛濕濕的,氤氳蒸騰,聲音裡,還帶著一絲譏誚,還有一絲絲的絕望。
  
  上官夜離的心一緊,脖子僵硬的轉過頭去,深湖般的黑眸黯然如死灰,吃內的空氣瞬間稀薄凝重了起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婉清僵直著背坐著,眼睛傻傻地看著車窗簾子一閃一閃,窗外忽明忽暗的街景。
  
  下馬車時,上官夜離慣性的等在馬車邊,伸了手想扶婉清,婉清輕輕撇開身子,漠視他伸過來的手,提了裙,昂著頭,自己先進了府。
  
  上官夜離怔了怔,才大步往府門走去,但人還沒有進去,就聽到歐陽落衣清脆地嬌呼聲:「夜離哥哥,你們回來,怎麼也不叫我一聲呢。」
  
  歐陽落衣的馬車幾乎是尾隨而來的,輕鬆利落地跳下馬車,歐陽落衣很自然地走上前來,靈動的大眼裡含著一絲嗔意。
  
  「你不是跟賢妃進宮了嗎?下午還要看比賽,在宮裡歇息就好了,何必跑回來這一趟?」上官夜離淡淡地說道,對於歐陽落衣剛才在皇帝面前為婉清說情,上官夜離還是心存感激的。
  
  「表嫂和夜離哥哥都回府了,我還留下有什麼意思,最多下午又和你們一塊去就是咯。」歐陽落衣提了裙與上官夜離並肩往裡走,一抬眼,看到上官夜離肩上有一片樹葉,許是才下馬車時,樹上掉的吧,她很自然的抬手將那片樹葉拈去,「是銀杏葉哎,夜離哥哥還記得小時候麼?我最喜歡纏著你摘銀杏樹葉,還非要長得像心型的那種。」
  
  上官夜離看著歐陽落衣手是的桃型樹葉,眼神有些幽長,笑道:「你那時就是調皮,銀杏葉那有心型的,摘了好些個給你,你都不滿意,總是哭。」
  
  「原來哥哥還記得麼?那一天,你還從樹上摔下了,不過,那片葉子著實很像雞心呢,那葉子,我現在還留著,當花樣子來著,哪天繡件銀杏葉花式衣服給夜離哥哥好不好。」歐陽落衣兩眼彎彎,大眼裡便是喜色。
  
  上官夜離就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額頭,笑道:「好啊,不過,繡得太難看我是不會穿的。」
  
  兩人說說笑笑往清遠居去,婉清從長廊後走了出來,默默地看著一雙同樣修長的身影,怔在原地,半晌也沒有說話。
  
  她沒有去清遠居,而是直接去了壽安堂。
  
  老太君屋裡,大太太正說得唾沫橫飛:「……宮裡傳這消息的也不只是莫昭儀,華妃娘娘先起的頭呢,賢妃娘娘雖是跟著說,但也沒反駁,看那樣子,應該也是知道這個謠傳的,要不是我家大姐姐與寧王妃交好,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情,說起來,咱們府裡頭,今兒可是出大名頭了。」
  
  「母親,五弟妹可不是這樣的人,您還是別再說的好,不是說,連昭儀娘娘都打殺了麼?」三少奶奶皺了皺眉,一轉頭,就看見婉清從外面走了進來,忙住了嘴,起了身迎了過來:「弟妹下午還去看比賽麼?」
  
  「去啊,怎麼不去,這麼精彩的比賽不看不是可惜了麼?」婉清淡笑著說道,給老太君行了個禮,卻是看也懶得看大太太一眼,大太太面眼裡就帶了一絲不屑,冷笑道:「喲,咱們府裡的世子奶奶回來了,我還以為,以後再難看到侄媳你呢。」
  
  看來,上午在看台上的事情傳得還真仔細,皇上曾說,讓上官夜離將婉清送進太后宮裡的話,大太太這話的諷刺意味很明顯。
  
  婉清當時就沉了臉,眼裡就蒙上一層冰霜:「那倒是呢,我正要為這事來向老太君稟告,太后娘娘如今可是對侄媳疼愛有加,前兒從宮裡出來的時候還對我說,要是在府裡受了什麼委屈,就一定要告訴她聽,她會為我作主的。」
  
  大太太聽得身子一震,臉色白了白,隨即眼裡的譏笑更濃,對老太君道:「宮裡的規矩可是比侯府裡的更大,就算能得貴人的表眼又如何,倒底出身不正,總有些見不得光的。」
  
  婉清頓時氣急,在外頭受了氣也就罷了,回家還要受這些人的攻訐麼?如今寧華還沒有回來,大太太一個人的話就已經不堪入耳了,等寧華那個中間分子再一來,自己還要如何在這府裡過下去?
  
  婉清抬了頭,直視著老太君道:「老祖宗,在比武場上時,孫兒已經以命相拼過一次了,原想回來能得老祖宗您一點憐愛,可原來,府裡頭的話說得外面人還要難聽,孫兒是不是還要拿簪子戳自己一回,才能干休啊?」
  
  老太君自婉清進來,就一直眼睛複雜地看著婉清,放任著大太太,聽了婉清這話,她面無情睛地看了大太太一眼,對婉清道:「留言總是止於智者,清丫頭,外面的人說得多,府裡頭的人聽了不明白,自然也是要跟著說的,你想要人不說你,就得自己行得端正,半點話把子也不能讓人拿著,明白嗎?」
  
  婉清聽得鼻子一酸,心中越發覺得悲涼了,老太君說得對,確實是她自己做得不好,才給了話把子給人說,如果那天在御花園,她能克制守禮一些,沒有得意忘形,與皇上保持應有的距離,這流言,也難以傳得這樣逼真了。
  
  「老太君,前兒太后娘娘對孫兒媳說了一番很重要的話,孫兒不是太懂,就想向老太君您請教請教。」婉清直直地看著老太君說道。
  
  老太君的目光微閃,對大太太和三少奶奶道:「你們兩個先下去吧,有些話,別人傳也就罷了,你們是自己家人,長輩長嫂,可不要看那些沒見識的人,也學著嚼舌根子。這事牽涉到誰,你們心裡應該明白,可不要禍從口出就好。」
  
  大太太聽得背後冷汗嗖嗖的,也明白了老太君還是像以往一些的寵著婉清的。便怏怏地起了身,和三少奶奶一出門去了,三少奶奶臨出門時,安慰地拍了拍婉清的肩膀,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
  
  婉清就把皇上中蠱,而太后請她經常進宮為皇上解蠱毒的事情說了:「……皇上自己也知道他並非是病,而是中蠱,相公說,我的血可能能夠救得了皇上,太后的意思是想我常去宮裡,皇上毒發時,就替他解毒。」
  
  老太君聽了臉色驟變,略顯蒼老的眸子銳利無比地看著婉清,冷聲道:「那麼?離兒呢,離兒怎麼辦?他如今的身子……也是因為你才有所好轉的吧,你準備要離開離兒麼?」
  
  婉清迎上老太君的目光,冷然道:「老祖宗您認為孫兒媳能夠自己決定這件事麼?」
  
  老太君目光又閃了閃道:「如今只是要你的血來替皇上解毒,又不危及你的生命的話,這對靖寧侯府倒是一件好事,這件事情,你作不得主,靖寧侯府怕也作不得這個主,明兒我就進宮找太后娘娘,如果太后堅持讓你進宮,那……離兒也只能與你和離,給你一個自由之身,如今此來,你進宮也方便,侯府的名聲也不會被拖累得太過,孫兒媳,你也不要怪我太過狠心,這種事情,不是侯府能夠左右得了的。」
  
  果然是以侯府的安危為第一的,婉清越聽心越冷,她以為,以老太君的睿智,及她往日對自己的疼愛,老太君應該會捨不得把自己當禮物送出去的,沒想到,老太君半點也不曾遲疑,就作出了決定,和離麼?要與那個人和離麼?那無邊的巨痛再一次襲捲過來,幾乎要將她淹沒一般。
  
  她再也沒有力氣應付老太君了,木木的就轉了身,準備出去。
  
  「不行,不能讓媳婦與離兒和離。」婉清才抬起腳,就聽見一聲斬釘截鐵的話從穿堂處傳來。
  
  抬頭看去,就見靖寧侯正大步流星從外面走了進來,「娘,事情還沒有到這一步,皇上也沒說要將兒媳如何,如今才鬧出這樣一點流言,咱們府裡頭就要休了兒媳婦,那豈不是落井下石,老五家的往死裡推麼?這樣做,也太不地道了些。」
  
  婉清詫異地看著神情堅毅的侯爺,她進府後,與侯爺並沒有說過幾句話,只是與上官夜離一起拿郁心悠算計過他,沒想到,整個府裡頭,肯為自己說話的竟然是侯爺。
  
  「侯爺,你可想清楚了,可不要因小失大啊,你也在皇上跟前呆過十幾年了,皇上是什麼性子你不清楚麼?所謂聖心難測,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就將整個侯府置於危險之地。」老太君厲聲說道。
  
  「娘,還沒到那一步,就不能做得太過,現在皇上的意思並不明朗,老五家的也算得上是救過皇上的人,現在就處置了老五家的,若是皇上震遷怒了又怎麼辦?」侯爺濃眉緊皺著說道。
  
  老太君這才沒有再緊持了,揮了揮手對婉清道:「你下去吧,這幾天,就老實地呆在府裡頭,不要隨便出門了,也讓侯府的前門口,能清靜清靜。」
  
  這話說得可真的就很重了,婉清微瞇了眼,強忍著心中的憤懣,向侯爺行了一禮,轉身出去。
  
  侯爺卻是從屋裡追了出來,聲音沉重:「老五家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你對離兒的好,為父都看到了,離兒的身子如今大好,你功不可沒,你且放心,父侯就是拼卻沒了這個爵位,也會盡力保住你和離兒的。」
  
  婉清哽噎地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麼,就聽到侯爺低低地說道:「你成親之時,父候給你的那張圖,可收好了?」
  
  婉清詫異地看著侯爺,點了點頭,她剛想問那是什麼圖,就聽侯爺又道:「離兒的那塊玉裡,應該是有另一半圖的,只是,那塊玉怎麼都解不開,不知道秘密在哪裡,你要將這兩樣東西都收好,可別弄丟了。」
  
  婉清聽得完全怔住,她一直就不知道那塊玉代表著什麼,以前也懷疑過,是不是就是那張圖紙的另一半,如今得到了侯爺的證實,心裡就更加疑惑的,那麼小的一塊玉,裡面能藏著一張圖紙?簡直就是不可能嘛。
  
  侯爺似乎也看出來婉清不相信,笑了笑道:「那裡面,確實是有秘密的,究竟是什麼,我也不清楚,歐陽家的人,也不是每個人都清楚,只有繼承者才知道,可惜,離兒的娘死得太早了,那些人,最後也沒有橇開她的嘴,她帶著秘密一起走了。」
  
  婉清忍不住就想問被關起來的王嬤嬤的事,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說,王嬤嬤就算知道秘密,只怕也不會說出來吧,把她關了這麼些年,卻一無所獲,也許,王嬤嬤也不一定知道。
  
  侯爺走後,婉清還是有些木木的,仍在想著那塊玉的事情,突然她感覺很厭煩,她操這些心作什麼?那個人根本就不要她了,以前為了那塊玉,為了他身體裡的蠱毒挖心撓肺的想法子,探尋著秘密,與寧華,與府裡的那些人鬥得死去活來,鬧半點,自己在意的,自己想要保護的那個人,卻是那樣的冷情冷心,如今自己還不知道能在這個府裡呆幾天,操這些碎心作什麼?還不如把那塊破玉還給他,也省得人老盯著自己。
  
  剛一拿定主意,上官夜離就現在在她眼前,他似乎有在找她,眼裡有些急惶,一看見她,就像以前一樣,習慣性的上前來扯她,婉清不等他挨到自己的衣服,就是一掌揮去,打落他的手。
  
  然後,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往前面走去。
  
  「娘子,娘子,你怎麼沒有回屋裡去,這個時候去老祖宗屋裡做什麼?」他的聲音裡滿是擔憂,急急的又跨上來一步,陪著她一齊走。
  
  婉清就停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正好如了相公的意了,才我把太后娘娘的意圖告訴老太君後,她說,讓我與你和離,相公以後就可以再娶一位名門貴妻了。」
  
  狂怒立即在上官夜離的眼中升起,他一把拽住了她,聲線壓得很低,還帶著一絲顫抖:「你說如了誰的意?我的嗎?你這麼快就決定要離開我了嗎?是連退路都找好了吧,是想進宮?哦,也是,慕容凌雲那草包現在還等著你呢,你正好可以與他好夢重圓,是不是?」
  
  他的大掌像鐵鉗一樣的箍著婉清,讓她動彈不得,從手臂上傳來的疼痛,讓婉清火冒三丈,明明是他說的,要她離開,如今他憑什麼來對自己發火?真當自己是根雜草,任意欺負踐踏嗎?
  
  婉清逼紅了自己的眼睛,卻強忍著不掉一滴眼淚,手臂動不了,她就一歪頭,張口狠狠地咬住上官夜離的手臂,死死咬住,再用力撕扯,她現在恨這個男人,恨不得把他皮肉剝開,把他的心給挖出來,看看是紅的還是黑的,特麼的,太會裝情聖了,以前是她傻,她沒有看清楚這些該死的古人的本性,他們眼裡,除了家族利益,其他全是垃圾,老婆孩子都是用來交換利益的,歐陽夫人也是因此而死的吧。
  
  上官夜離痛得一呲,平日溫順嬌柔的婉清發起怒來,就像一隻狂暴的小獅子,他任她咬著,看她一副想要生吞了他的樣子,卻讓他狂怒的心平息了下來,飛帶橫飛的血行也漸漸變緩,聲音也是異常的輕柔:「娘子,我不會跟你和離的,決不。」
  
  透過幾重錦衣,婉清的嘴裡浸入一絲腥甜來,可她仍不想鬆口,仍是死死地咬著,似乎要將滿腔的憤怒全都注入到自己的小鋼牙上,撕碎了這個男人的心都有了。
  
  可是,他說什麼?決不和離?那是要休妻嗎?心再一次疼痛起來,緊咬的牙齒又加了些力道,頭死命的一甩,將上官夜離身上那塊肉,連同衣服一起撕扯了下來,又重重的將嘴裡的肉連同皮一起吐掉,大眼凶狠地瞪著上官夜離:
  
  「不和離,那你是要休了我嗎?休了我,好討好皇帝,好保住你們靖寧侯府,更為你加官進爵是嗎?」
  
  她如同小發怒的小獸樣一樣的怒吼,卻讓上官夜離的心如同灌了蜜一樣的甜,手臂上的傷口很大,血在汩汩地流著,他卻眉頭都沒皺一眼,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聲音都是哽著的:「消氣了嗎?要是沒消氣,你再咬一口?」
  
  說著,把流血的手臂又遞到她的唇邊來,黑幽幽的大眼裡全是寵溺,正像平素婉清拿著肉包子喂毛毛的樣子,他拿自己當她的出氣點心了。
  
  婉清的心,沒來由的就顫了下,心虛起來,眼睛不住的往那流血的傷口上瞟,感覺自己肌肉一陣陣發酸,看他一眼風淡雲輕,好像木頭人一樣的,眉頭都不肯皺一下,心虛就更甚了,卻還是氣,想要推開他。
  
  上官夜離的手臂一緊,抬著那條受傷的手,撫著她的臉道:「我以為,你不想跟我一起去亡命天涯呢,如今看來,我娘子還有些野外生活經驗,生肉也是能吃得下的。」
  
  呃,不是他說的,要讓她進宮的麼?還說皇帝保不齊會給她一個後位呢,如今……好像他只是說,他不想自己受苦來著,難道她是會錯了意麼?
  
  「你……你願意為了我,與皇上,與朝庭對抗?你願意帶著我浪跡天涯?」婉清仍有點不自信,小聲問道。
  
  「是啊,可是,我又捨不得娘子受苦,怕娘子不願意跟我一起流浪啊。」上官夜離的眼裡有著失而復得的喜悅,原來,鬧半天,兩個人,都在顧著對方的感受,都想岔了。
  
  「你不早說,害我傷心了好久。」婉清的臉立即就脹紅了,小聲嘟嚷。
  
  上官夜離就把那只血淋淋的傷臂伸到她眼前來,大眼裡全是委屈:「娘子,好痛。」
  
  婉清又羞又愧,又心痛,無措地托住他的手臂道:「那快些回去上藥吧,要是感染了可就不好了,那個……相公……對不起啊。」她托著他往清遠居走,聲音卻是越來越不自在,一路滴著的血,讓她的心縮成了一團,一時又恨自己起來,明明對他的情早就浸到骨子裡去了,一發起火來,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這……只怕要留個大疤痕了,以後都是她欺負他的證據。
  
  她眼裡的心疼讓他如同浸在蜜罐子裡一樣,渾身都甜得發軟,故意嘶著氣,在她面前做出一副痛苦隱忍的樣子來,讓她的小臉揪得更緊,小巧的五官都快擰成一團了,這隻小狐狸,發起怒來還真是會咬人呢,以後還是順毛摸的好。
  
  「娘子,我就當這是你在我身上留下的記號了,以後,我的身上就有了你的烙印,你以後再也不能丟下我了。」看她心疼得不得了,他還是有些不忍了起來,沒有繼續叫痛,輕撫著她的秀髮,眼睛深深地看著她道。
  
  婉清一直強忍著的眼睛像開了閘的洪水,奔湧而出,頓時哭得稀里嘩拉起來,挽住他的手臂,就再也不肯鬆手。
  
  「傻瓜,上點藥就沒事了,你以前不是見過我受傷麼?比這更重的我都受過,算不得什麼的。」他看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心慌,慌得比手中的傷口還痛。
  
  婉清一聽,更加傷心了,他就算是受過再多的傷,那也是敵人傷的,可她是他的妻,是他的愛人啊,她剛才怎麼就嚇得口去的。
  
  「娘子,你咬得越重,我就越高興,你要不是恨極,又怎麼捨得下這麼大的力氣,心中若是無情,又怎麼能生恨?好啦,莫要哭了,我下午不是還要參賽嗎?」上官夜離小心地哄道,沒受作的手不停地幫她抹著那怎麼也流不完的眼淚。
  
  婉清被他說中了心事,心情這才好轉了些,不由意思地抬眸對他扯了扯嘴,抽噎著道:「怎麼辦,你受傷了,下午還要比試呢,會不會受影響啊,要是為了這個,你得不到第一怎麼辦?」
  
  「沒事的,如今我能瞧得上眼的對手也就兩三個人,慕容凌雲算一個,御林軍領隊楊宇之算一個,還有一個就是福王的部下,莫言也算一個,再說了,不是還有文比麼?有兵法策論和小演練呢。」
  
  上官夜離自信地說道。
  
  提起兵法策論婉清眼睛一亮道:「相公,你說你沒有讀者《孫子兵法》嗎?三十六計你知道不?」
  
  上官夜離上回就聽她說過孫子兵法,以前沒怎麼留言,這一次,他聽了卻是緊皺起眉頭來,墨玉般的雙皮緊鎖著婉清的臉:「娘子,你……不會真的來自異世吧,你知道好多我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東西。」
  
  婉清聽得一震,臉有瞬眼的蒼白,咬了咬唇,她還是決定不要把真相告訴他,雖然這個世界裡有詭異的巫蠱,但她還是有點害怕他們會將她當成邪靈,這樣一想,便道:「你胡說些什麼呢?我……我只是看的雜書比較多罷了,哎呀,時辰也不早了,你下午不是要去比賽麼?我把孫子兵法寫給你看看吧。保不齊對你的策論有好處呢。」
  
  說著,拖起上官夜離進了院子。
  
  歐陽落衣從屋裡迎了出來,一瞧見上官夜離手臂上的傷,不由大驚道:「夜離哥哥,你這是……怎麼傷的?」
  
  上官夜離忙用手摀住傷口,不讓她細看:「剛才練劍時,不小心把自己劃傷了。」邊說就邊往裡屋去,婉清將頭垂得很低,盡量不讓歐陽落衣看到自己哭紅的眼,和自己滿臉藏也藏不住的心疼和愧疚。
  
  墜兒很機靈的打了熱水來,婉清又讓墜兒加了些鹽在水裡,她自己親自忙上官夜離清洗了傷口,又上了上好的金創藥,拿紗布細細的包紮了,這才扶著他一起出一里室。
  
  歐陽落衣在正屋裡著急地等,看他們出來,這才笑道:「表嫂,我正要跟你說,去老祖宗屋裡用飯也太麻煩了,以後,我就在清遠居吃吧,反正離得近,也方便。」
  
  婉清也感激她在比武場幫過自己,雖然心中不太願意,但還是不好意思拒絕,只好應下了,吩咐方媽媽以後要先問問落衣小姐要吃什麼樣的菜式,小廚房裡好做。
  
  上官夜離在正堂吃飯,婉清就去了裡屋,親自磨墨鋪紙,開始回憶《孫子兵法》,並抄錄下來,她對軍事並不太熟悉,好在父親是個中文熱愛者,古代著名的幾部巨著從小就讓她死背,她連三國都能背下來,何況是比三國短很多的兵法。
  
  因為時間緊,她就只把三十六計給羅列了出來,等上官夜離用過飯,她就拿給上官夜離看,並逐條講解給他聽。
  
  但歐陽落衣吃過飯後,卻並不肯離去,婉清又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在幫上官夜離的事情,只好自己先吃著飯,上官夜離卻有些心急,看婉清飯也沒吃,就在屋裡搗鼓了好一陣,卻沒拿東西給他看,一時也明白是歐陽落衣的緣故,便對正悠閒坐在正屋喝茶的歐陽落衣道:「落衣,我的傷有些痛,讓你嫂嫂一會子給我換個藥,就不陪你了啊。」
  
  不是才上的藥麼?怎麼又要換?但歐陽落衣很快就反應過來,人家小夫妻兩個有私房話說,要自己避開呢,她艷麗的俏臉就顯出一絲不自在來,美麗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落漠,笑著起了身道:「正好我也有些乏了呢,我就先回屋歇歇了,表嫂,下午可要記得叫我一起去哦。」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16:27

  第八十六章:比武大賽
  
  婉清笑著應了,墜兒端了一碗燕窩給她,讓她墊墊肚子,婉清乾脆端著碗進了屋,上官夜離拿著婉清寫的《三十六計》看得很認真,婉幾口把燕窩吞了,指著《三十六計》裡的第一篇《勝戰計》第一計瞞天過海說道:其實就是以假隱真的疑兵之計,與欺上瞞下,掩耳盜鈴是完全不同的,這是一種對敵的心理戰術,所謂瞞天過海,就是故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偽裝的手段迷惑、欺騙對方,使對方放鬆戒備,然後突然行動,從而達到取勝的目的。
  
  
  第二計圍魏救趙,是指當敵人實力強大時,要避免和強敵正面決戰,應該採取迂迴戰術,迫使敵人分散兵力,然後抓住敵人的薄弱環節發動攻擊,致敵於死地……
  
  婉清侃侃而談,一條一條地講解著自己列出的兵法計謀,紅潤豐滿的櫻唇一張一合,小臉俏美嫣紅,整個人,神采熠熠,光芒奪目,上官夜離墨玉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婉清,就像看著一塊稀世的璞玉,一塊曠世的珍寶一樣,他忍不住就道:「娘子,若你是男子,今日你去參賽,肯定能拿第一。」
  
  婉清聽得楞了楞,笑道:「不行啦,我就只會紙上談兵,這些個東西都是我死記硬背的啦,真要上了戰場,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怎麼用兵,怎麼作戰嘛。」那娘子你當我的軍師好了,咱們下午一起去參賽。「上官夜離深情地看著婉清,緊握住她的手道,他很慶幸,慶幸是自己最先遇到了她,最先發現了她的特殊與美好,慶幸自己不擇手段地得到了她,不然,如果真讓她成了別人的妻子,他會遺憾終身,手臂上還傳來撕裂的同,他卻痛得心甘情願,幸虧讓她咬了一口,不然,真要讓她誤會下去,氣跑了她,自己還不後悔死去,與她和離?他寧願死,不對,是死也不與她分開。」嗯,我肯定會去看啦,不過……「婉清看著上官夜離手臂上包紮的傷口,白色的紗白外,滲出了一絲血跡,她忍不住一陣心疼,垂了頭,不自在地,細聲細氣地問道:「可是,下午還要比一場武比,你的傷……」
  
  上官夜離看她一副做錯事的小媳婦樣,與剛才那個對他講解兵法時,意氣風發,自信灑脫的樣子判若兩人,心情越發的舒暢甜蜜,故意皺眉輕嘶了一聲:「娘子,你不說還好,一說傷口更痛了。」
  
  婉清果然急切地扶住他的胳膊,聲音微顫:「還很痛嗎?怎麼辦?會不會腫起來啊,要不……你下午別比了,要是有那陰毒的,故意攻擊你的傷口怎麼辦?」
  
  看她一臉心痛難過愧疚的樣子,上官夜離一把將她扯進懷裡來,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傻瓜,你相公我要是這點子小傷也承受不住,還怎麼上戰場,還怎麼保護你呀,別難過了,我還要感謝這傷口呢,沒它,保不齊你現在還不理我呢。」
  
  婉清想起先前兩個人的誤會,想起自己對他的懷疑,對他的不信任,心裡越發的慚愧,伏在他懷裡悶聲道:「誰讓你當時不說清楚嘛,我以為,你不要我了,連老太君都說,要你與我和離呢。」
  
  想起老太君那一番無情冷漠的話,婉清心裡一陣難過,原以為,在這個府裡頭,只有老太君是對她好,真心疼她的,可是,面對家族危機時,老太君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放棄她,她感到無助又心寒,這一刻,她很想離開,永遠地離開這個充滿陰謀詭計,又冷漠無情的侯府。」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是不可能與你和離的,娘子,不要管別人說了什麼,我不許你總想著和離兩個字。「上官夜離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一些異樣,心沒來由的就慌了起來,單臂將她擁得更緊,他幼年失母,繼母狠毒陰險,從小除了要忍受病痛的折磨,還要與週身所謂的至親周旋對抗,他也過得很苦很累,找到了她,就是找到了他的心靈依托,找到了溫暖之源,他怎麼可能捨得失去她?」可是,老太君那裡……?「如果老太君執意要將自己交出去,獻給皇上,那怎麼辦?上官夜離能抗得住嗎?在這個仁孝為先的社會裡,長輩的命令,就是法令,他能不聽麼?」老太君那裡有我,娘子,給你相公一點信任好不好,相信我,我能處理好這件事情!「上官夜離捧起婉清的小臉,幽深的雙眸似乎要看進婉清的心底。他的小妻子,遇到困難時,從來都是自己槓著,很少躲到他的身後來,尋求保護,有時,他真的很自責,是自己的無能,讓她沒有安全感,是自己的大意,讓她總遇到這樣那樣的危險,但是,她又何嘗真正的將她自己完全的交給他過?那份不信任,真的讓他很傷心,也很無奈。
  
  他這句話讓婉清有些震憾,她一直沒有正視過自己對他的感情,只知道他是自己的丈夫,是不得不與之共渡一生的人,她對他的感情,從來都是處於一種被動的狀態,被動的嫁給他,被動的接受他,接受他的身世背景,他的家庭環境,接受因他而產生的一切困難與危險,因為是被動,所以,她一直小心的護著自己的心,將自己護在一個小小硬殼裡,有危險,有困難,最先想到的不是去找他,不是去依靠他,而是自己努力想辦法解決,她以經習慣了這樣,也一直沒有留意過自己的心,直到上官夜離剛才說起,她才明白自己的心裡,其實一直是抗拒著這個世界,沒有將他真正的接納到心裡去,所以,才會什麼都自己扛著,就像兩人在馬車裡的對番對話,若她相信他,又怎麼會產生那樣的誤會?
  
  婉清沉默了,她很迷茫,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上官夜離的話,而她的沉默讓上官夜離微微歎息了一聲,他再沒多說什麼,只是將她擁得更緊了一些,似乎想將她揉進身體裡去一般。
  
  兩人正相依在屋裡,外面就響起了墜兒的說話聲:「五少奶奶,表小姐來了,說是請您一同出去呢。」
  
  婉清這才從上官夜離的懷裡鑽了出來,整理整理自己的衣飾,走了出來,歐陽落衣正端了茶坐在正屋裡與韓嬤嬤說著話:「嬤嬤,我那兒還床紗帳,現在床上的這個太厚重了些,不透氣呢。」
  
  語氣熟稔中透著一股子親暱,韓嬤嬤慈愛地看著歐陽落衣,態度恭敬,又感著一股子寵溺:「那屋裡的擺設原是照著您小時候的喜好來的,是老奴疏忽了,這麼些年,表小姐長大了,愛好自然就變了,您放心,老奴這就去拿床好的給您換了。」
  
  歐陽落衣聽得眉花眼笑,嬌憨地點頭道:「嗯,好啊,我那梳妝櫃上的銅鏡和梳子也換了吧,我喜歡用玳瑁梳,銀盤鏡,您可記著哦。」
  
  韓嬤嬤一一應下了,又端了盤宮裡送過來的新鮮枇杷放到小几子上,細心地剝了一個,遞給歐陽落衣。
  
  婉清靜靜地站在屏風後面站著,並沒有立即出來,她的印像裡,韓嬤嬤很嚴肅刻板,不苟言笑,哪怕是在上官夜離面前,也很少露出現在這樣的神情,她看歐陽落衣的眼神很溫柔,很慈祥,不像是看著一個主家的客人,而是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玳瑁梳?自己的妝盒裡好像有一套玳瑁梳吧,她記得還是上回進宮時,華妃賞的,聽說很名貴,府庫裡好像沒有備吧,可是,歐陽落衣一開口,韓嬤嬤就應下了,難道,她有?
  
  銀盤鏡就是水銀玻璃鏡,整個大周也沒有幾塊,是南洋商人從遙遠的大食國帶回來的,宮裡也就幾個貴主子有呢,韓嬤嬤也敢應下,婉清還真不知道,一個侯府的嬤嬤,會如此富有呢。」表嫂怎麼還沒來呢,一會要遲到了。「歐陽落衣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婉清聽了這才從屏風後面轉出來,笑道:「跟你表哥說了會子話,讓表妹久等了,咱們這就走吧。」
  
  這時,上官夜離也從裡屋出來,手裡正拿著婉清寫的三十六計,歐陽落衣笑著迎了上去,俏皮的伸手去搶他手裡的紙箋,上官夜離面無表情的手一收,迅速將紙箋折起放入袖袋裡,歐陽落衣不滿地嘟起嘴:「夜離哥哥真小氣,不會是表嫂寫給你的情詩吧,還捨不得給我瞧呢。」
  
  上官夜離聞言挑了眉看了婉清一些,冰山臉上竟然漾開一抹笑意:「著實是你表嫂寫給我的好東西,不能給你看。」
  
  這話說得暖昧,歐陽落衣聽得臉一紅,嗔他一眼道:「表哥真不知羞。「說著,一跺腳,自己先出了屋去。
  
  出了府門,外面早等著兩輛馬車,歐陽落衣拉著婉清要坐同一輛,而上官夜離卻是臭著臉將婉清扯走:「傷口痛,娘子再給我上回藥吧。」
  
  歐陽落衣臉上的笑容就有點發僵,但隨即大眼瞇成了兩輪彎月:「表嫂,夜離哥哥可是一刻也捨不得你呢。」
  
  婉清被她說得不好意思,嗔她一眼道:「你也別笑我,等太后娘娘給了指了門親事,也有人捨不得你的。」
  
  歐陽落衣立即鬧了個大紅臉,不理婉清就往馬車邊上走去,婉清在她轉頭的一瞬,分明看到了一絲落寞。
  
  到了比武場,上官夜離親自將婉清送到看台邊,台上的貴婦小姐們都向婉清看了過來,似乎沒想到,經歷了上午那一場風波,婉清不避風頭,還會如此淡定的過來。
  
  但很多人在看到上官夜離那張凍得死人的冰山臉時,還是將目光收了回去,有些人更是對婉清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來。
  
  婉麗一見婉清又來了,倒是長舒了一口氣,坐在華妃身邊,對她微微笑了笑後,又立即轉過臉去,估計是怕華妃不高興吧,婉容則是熱情的迎了出來,拉住婉清的手道:「三妹妹心裡的氣再消了吧,如今怕是再也沒有人再敢亂嚼舌根,說咱們顧家的女兒如何了,你可真是為咱們顧家長了臉呢。」
  
  這話聽著像是在誇婉清,實則是在怨她不該再來,上午雖然皇上最後打殺了莫昭儀和黃夫人,但是,那流言已經散出去了,再血腥鎮壓,婉清的名聲已經受損了,別人一開口,不是說顧婉清如何,而是說顧家的女兒如何,這無形中就讓婉容受到了牽連。
  
  婉清裝作聽不懂婉容的話,淡淡地笑道:「可不是麼?我打算著,下午給顧家的女兒再長一番臉面呢,二姐姐,你不要太感謝我,妹妹我出息了,你在壽昌伯府也就更有臉不是?」
  
  婉容一時氣結,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轉了頭對歐陽落衣道:「聽說落衣小姐不只是琴棋書畫,就是騎術和射箭,也是一流的呢,你可真是咱們女兒家的裡的巾幗英雄,我可是望尖莫及呀。」
  
  歐陽落衣聽了噗呲一笑道:「我可算不得什麼巾幗英雄,這是不務正業,不守規矩呢,快別誇我了,一會子賢妃娘娘又得罵我了。」
  
  說著,拉起婉清一同往台上走去,婉容馬屁沒拍成,倒吃了一記軟掌,不甘心的跟了上去。
  
  婉清還是坐在上午坐過的位置上,很明顯的感覺到,周圍的目光變得更加疏離和戒備,身邊的人,不自覺的就移開了身子,想離得她遠一些,就是二太太,臉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婉清沒將這些放在心上,泰然自若地坐著。
  
  賢妃便歎了口氣,小聲對婉清道:「你這孩子,下午何必又來,不是給自己添堵麼?」
  
  她很少用如此親暱的口吻與婉清說話,婉清一時還有些不適應,淡淡地應道:「謝娘娘關心,臣婦不來,心裡會更堵,臣婦又沒做錯事,何必怕別人說什麼。」
  
  賢妃聽了就微微搖了搖頭,向主席台看去,皇上也已經到場,福王和壽王也在一旁坐著,倒是不見康王。
  
  
  第三場比武開始,首先上台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相貌粗獷的年輕漢子,一身短打衣服裹不住他堅碩的肌肉。整個身形就像一尊鐵塔似的,一看就是個力量型的人,他的對手則是個身材精壯的年輕將領,面容冷峻,面對鐵塔漢子,渾然無懼。
  
  哨子一吹響,粗壯漢子就先動手了,一擊重錘泰山壓頂般捶向那名少年將領,那少年不躲不避,反而右手張開五指迎了上去,握住那漢子的鐵腕順勢回拖,左手就托向漢子的手臂,再回身一個反肘,竟是將那鐵塔般的漢子背了起來,又頂在了頭上,兩手一舉,就將那漢子扔到了台下去了。
  
  整個比武場裡響起了一片叫好聲,那少年不僅是身姿靈活,而且力量也很強大,竟然不付吹灰之力就將那個重量極的漢子給打下了台去。
  
  看到這樣的對手,慕容凌雲躍躍欲試,一個縱身就跳上了台,對那少年將軍一拱手道:「閣下可是福王帳下的猛將劉元凱?」
  
  那少年將軍拱手回禮道:「正是,請世子賜教。「話音未落,他便欺身而上,先發制人,左手握拳向慕容凌雲的面容擊去,慕容凌雲頭一閃,避過他那一擊,誰知那一拳是虛招,那人伸拳的同時,另一隻手就擊向了慕容凌雲的下盤,腳也同時掃向了慕容凌雲的腳踝。
  
  這樣同時上中下三方進攻的招術在場很多人都沒有見過,太過詭異了,人般人雙手發力齊攻對方不同的部位,腳就必須要穩住下盤,不然,會手忙腳亂,莫說發力攻擊,自己能站得穩就不錯了,所以,饒是慕容凌雲藝高膽大,也有點慌亂了起來,避過了臉上那一拳,一隻手擋住跨下,卻沒有躲得過腳下那一勾,高大的身子一歪,被被劉元凱掃倒在地。
  
  好在他應變能力極強,眼看著劉元凱第二腳又踢了過來,他腳跟就地一蹬,身子竟然平地後退了數米之遠,躲過那致命一擊後,隨身彈起,身子還沒站穩就縱了起來,像只雄鷹一般的向劉元凱撲去,在空中就掄拳猛擊,劉元凱猝不及防,連中他兩拳,被他打落了兩顆牙齒,和血吐了出來,慕容凌雲瀟灑的翻身跳下,站在看台上,挑眉戲謔道:「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下子,不過,你這招術似乎不像是中原的啊。」
  
  劉元凱雙目陰沉地看著慕容凌雲道:「末將長年與北戎征戰,自創出的招術,讓世子爺見笑了。」
  
  慕容凌雲難得很禮貌的拱手道:「承讓,承讓。」
  
  雙方再一次戰到了一起,這兩人武藝都很高強,過起招來就特別精彩,婉清不時的聽到有叫好聲響起,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慕容凌雲與人過招有這麼久的,不由也來了興致,就像看武打片一樣的看得津津有味。
  
  劉元凱漸漸體力不支,露出敗相,慕容凌雲失去了耐性,對劉元凱道:「爺看你是個人材,不想傷你,不若就此停手吧。」
  
  劉元凱眼睛一瞇道:「好——」
  
  慕容凌雲滿意的一笑,劉元凱突然就撲了上來,左手突然向慕容凌雲臉上一揚,右手就猛擊了過去,慕容凌雲似乎有些遲鈍的避開他擊到臉上的那拳,誰知,劉元凱的拳頭突然伸直,兩指暴漲,狠狠地向慕容凌雲的雙眼戳去,這一切,幾乎都發身在一瞬之間,比武台下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眼看著慕容凌雲的雙眼就要被毀,上官夜離彈突然飛身而起,從空中一把揪住慕容凌雲的頭髮,將他拎了起來,堪堪躲過了劉元凱的一擊。
  
  慕容凌雲嚇出一身冷汗,回過神來就向劉元凱撲去,劉元凱卻是跳開兩米開外,手一拱道:「壽昌伯世子,你輸了,剛才若非靖寧侯世子,你的雙眼就要被末將廢了,願打服輸,請世子遵守比賽規則。」
  
  慕容凌雲氣得瞪目欲裂,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輸了,比賽有規定,如果一方需外援救助,便視同認輸。」好,你有種。「慕容凌雲狂肆的指著劉元凱,一個縱身跳下台去。
  
  劉元凱眼裡露出一絲譏笑,挑了眉問上官夜離:「靖寧侯世子要在現在就對末將動手麼?」
  
  他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他連戰二員勁敵,體力消耗很大,上官夜離若是現在與他比,便是趁虛而入,就算勝了,也是勝之不武。
  
  上官夜離冷傲地說道:「本世子就等你三個調息好了。」
  
  劉元凱淡淡一笑道:「謝世子。」
  
  便就在台上坐了下來,盤膝而坐,手上掐了一決,用心調息,上官夜離就負手立在台上,優雅地等著他調息運功,其實,第三場比武是擂台形式,第一個上台的要一路接受挑戰,搶得擂台的再接受下個人的挑戰,如此保擂打下去,上官夜離完全可以一上台就與劉元凱動手,但劉元凱這廝看透他是個心高氣傲的,故意拿話激他,為自己贏得休息時間。
  
  婉清倒不太擔心上官夜離,那劉元凱若不用卑鄙的手段,根本贏不了慕容凌雲,而上官夜離與慕容凌雲動過手,慕容凌雲並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她很悠閒的在看台上喝點心喝茶,等著那三息調息過去,看自家相公比武。
  
  劉元凱正在調息,突然口中唸唸有詞,台下無人聽到他念什麼,若不細看,也不知道他雙唇在動。
  
  一旁的上官夜離突然身子一個抽畜,痛苦的蹲了下去,手捂著胸口不解地看著劉元凱,劉元凱眼皮都未抬,繼續調息著,但上官夜卻是痛得滿頭大汗,濃眉皺得老高,婉清看得心都揪起來了,他的蠱毒好久都沒有發作過了,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發作了吧。
  
  如果他自動退出,那便是連兵法策論和演兵也要放棄,也就是說,他要放棄這一次的先將大賽,他的出行計劃就要就此泡湯。
  
  不是說,他因為跟自己成親,所以蠱毒正在清除麼?怎麼會又發作了?
  
  婉清疑惑地看著如上的劉元凱,突然她起了身,向台下走去,二太太不解的想要攔住她,但伸出手來時,婉清已經走下去了。
  
  看台與比武台之間有一隊御林軍守著,原是為了保護皇上而安排的,婉清下了看台就直直地往比武台上去,卻被御林軍攔下了。
  
  靖寧侯也發現了上官夜離的不適,忙跳上台去,將他抱在懷裡,擔心地問道:「離兒,可是發病了?」
  
  上官夜離汗如雨下,痛苦地擰著眉,卻搖了搖頭道:「無事的,父侯,離兒……不能放棄。「」可是你這個樣子,怎麼還能參加比武,就算勝了劉將軍,下一個上來的,你也抵擋不住啊。「靖寧侯知道,上官夜離每次發作,都會耗去很多體力,虛弱得很,還怎麼能與人動手?
  
  婉清被攔著過不去,只好向主席台望去,正好康王看了過來,她向康王招了招手,康王皺了皺眉,還是過來了,卻是勸道:「弟媳,你過去也沒用,阿離發病了,你應該知道,他發病之後,根本就沒有力氣比武,而且,選將擂台從來不讓女子上去的。」
  
  婉清心中大急,她知道上官夜離很想贏這一場比賽,很想向世人證明自己並不是病殃子,並不是廢物,他其實很想幹一番事業的,如果這一次不能參加,也許又要等三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救他,但是,不管如何,她總要做點什麼,不然會於心不安。」求你,讓我過去,我想幫他。「婉清懇切地說道。
  
  康王攔住她道:「你瘋了嗎?不管你救不救得了阿離,你過去也會招來非議,你上午的事還沒消停呢,再惹這一出來,你以後可別想再過安生日子了。「」可是,我現在不過去,我也過不安生,求你讓我過去吧。「」我帶你過去。「康王扭頭就走,婉清正無助又失望之際,就聽見一個淳厚的聲音響起,回頭一看,竟然是福王長身玉立在她身後,她不由怔住。」我帶你過去。「福王淳厚的嗓音再一次在婉清耳邊響起,深遂的眸子深不見底。
  
  婉清回過神來,眼底就蒙上了一層濕意,顫聲道:「謝謝!」
  
  福王如幽潭般的黑眸裡便滑過一絲複雜之色,抬腳大步向前走去,婉清忙緊跟其後。
  
  御林軍見是福王親自領著人,不敢再攔,福王將婉清送到了比武台下,高高的比武台,根本就沒有台階,婉清看著那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的比武台就一陣發楞,福王側臉看她,皺了眉,有些為難。
  
  男女授數不清,她上午就被一些流言蜚語弄得差點自盡,現在自己若再送她上去,無異於冰上加霜,可是……她要怎麼上去?
  
  但婉清只是遲疑了幾秒,便提了裙,低頭在地上尋找了起來,福王詫異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幹嘛。
  
  看台下很多人都看著這個突然闖入比賽區的女子,大周的選將大賽進行上百年了,從來還沒有女子進入比賽區過,更何況是如此接近比武台,一時人群嘩然,有的人就在罵婉清不知檢點,有的人則說她會給大周軍隊帶來災禍,古人向來歧視婦女,家中的祭祀一般都不讓女子參加,何況是如盛大的賽事,讓女子靠近就是犯忌諱,所以,女眷的看台離得比武台是很遠的。
  
  婉清也不管那一遍罵聲有多難聽,總算在地上找到了一塊還算稱手的武器,一聲碎麻石,她撿了起來,繞到離劉元凱較近的檯子邊上。
  
  福王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嬌小又特別的小女人,不知道她如此粗魯不雅的拿塊磚頭要做什麼,與他同樣莫明的還有主席看台的皇上和一眾大臣們,華太師忍不住就問:「豈有此理,怎麼會讓個女人靠近比武台,她要做什麼?」
  
  皇上溫潤的眸子裡含著笑意,並沒有理會華太師的話。
  
  婉清選好地方,描了描劉元凱,見那人仍在閉目調息,口中唸唸有詞,她惱火地踮起腳,眾目睽睽之下,一片抽氣聲中,舉起麻石就向劉元凱的腦袋砸去。
  
  她看過書,巫師在行巫術時,要全神貫注,一旦被打倒,巫術就失效了。
  
  也許是人品大爆發,婉清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那麼有準頭,如老僧入定般的劉元凱竟然被石頭砸中額頭,砰的一聲,他應聲向後倒去。
  
  福王的雙眼差點脫眶,她……她竟然用石頭砸正在比賽的選手!
  
  周圍的觀眾都驚得目瞪口呆,罵得正歡的人都閉了嘴,驚詫地看著那個砸了人,還笑得一臉恣意燦爛的女人。
  
  痛苦抽畜著的上官夜離頓時覺得渾身一鬆,身上的痛驟然停止了,靖寧侯詫異地幫他拭著汗,疑惑地喚了聲:「離兒。」
  
  上官夜離猛然從他懷裡坐起,虎目四顧,他剛才隱隱聽到有人在罵婉清,心中著急,但渾身太過疼痛,他爬不起來,這會子痛一鬆,就趕緊起來看,卻找了半晌,也沒找到他的娘子。
  
  劉元凱的頭被打了個包,倒在地上後立即又坐了起來,大聲對上官夜離道:「你暗算我。」
  
  這就情形有點像上官夜離救慕容凌雲那一幕,選手沒下台,就視作仍在比賽中,有外力相幫其中一位,那被幫助的那一位就視同輸了。
  
  福王歎息一聲對婉清道:「弟媳,你好像幫倒忙了。」
  
  婉清上不得台,急得不行了,在下頭搖著手道:「相公,相公,抱我上去。」
  
  上官夜離這才看到檯子邊嬌小的婉清,眼睛一熱,心知剛才又是她救了自己,一個縱身跳了下來,在眾人的目光下,將自己的娘子抱上了比武台。
  
  所有的人再一次看大跌眼鏡,這個比賽越來越不嚴肅,越來越不規矩了。
  
  婉清的腳才一站穩,就直接向劉元凱衝過去,抬腳就要踢他,劉元凱哪裡會讓他踢到,身子一閃,就要避開,但肩頭一重,像是被千斤重擔壓住了,竟是動彈不了,小腿上就生生受了婉清一腳。
  
  他順著自己的肩頭看去,頓時怔住,按住他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福王,是福王讓他挨了這女人的一腳。」無恥卑鄙下流。「婉清踢完後,仍不解氣,對劉元凱罵道。
  
  劉元凱回身就對福王行了一禮道:「王爺,靖寧侯世子犯規,他輸了。」
  
  話音未落,他的屁股上就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腳,慕容凌雲衝了上來大罵道:「輸你娘的頭,陰險下作的小人,先前你對爺撒迷藥吧,爺要再跟你賽一場,而且,剛才是你自己提出的中場休息,算不得比賽,阿離不算輸給你。」
  
  又對婉清道:「三妹妹,你踢過癮了沒,沒有的話,我幫你捶死他。「」不用了,他剛才在對我家相公施巫術,被我砸到在台上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我贏呢。「婉清淺笑著,後一句是對福王說的。
  
  靖寧侯也看出些端倪,知道剛才劉元凱是在搞鬼,但不知他究竟做了什麼,一聽婉清說是在行巫術,立即火冒三丈,抬手就是一巴掌向劉元凱扇去,劉元凱功夫不錯,但卻不是靖寧侯的對手,根本連躲避都沒來得及,被靖寧侯打了個結實。
  
  福王聽得怔住,皇帝現在最恨的就是行巫蠱之人,沒想到自己的得力部下,竟然是個巫蠱高手,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對手行巫術,這讓他很沒面子,故意想氣氣劉元凱,便冷冷對監賽的主考官道:「本王宣佈,劉元凱敗給了靖寧侯世子夫人。」
  
  福王此言一出,頓時很多人大吃一驚,大周歷史上還沒有女子參加過選將大賽,這個結果,也太荒唐了些吧。
  
  立即有很多人反對,華太師就是第一個:「皇上,如此嚴肅的比賽,怎麼可如此兒戲,讓女人參加選將大賽,傳出去,還不讓天下百姓笑掉大牙去?人家還以為大周無人,要個女人來上戰場。」
  
  柱國公也道:「皇上,臣請求立即處決那個擾亂賽場的女子。比賽應該繼續。」
  
  皇上聽了冷冷道:「列位臣工,大周律法上可曾言明,女子不可參加選將大賽?」
  
  柱國公和華太師一時被問住,不許女子參選這是約定成俗的規矩,並沒有寫到律條裡卻,但這是眾所周知的呀。
  
  他們還要說,皇上一揮手道:「她不過是在救自己的丈夫而已,你們不覺得這樣的女子很可貴麼?換作是你們在台上被小人下巫蠱,你的妻子會冒天下之大不違去救你們嗎?」
  
  柱國公和華太師兩人沉默了,一旁還有很多反對的大臣也沉默了。
  
  皇上又道:「她一個弱女子,能比什麼,讓她下去就是,不要為難於她。」
  
  很多大臣雖然認為皇上很寬容,但卻立即聯想到了上午的那一則流言,皇上應該是只對這個女人寬容吧,一時,越發覺得皇上對那個女人有些暖昧之意了。
  
  劉元凱聽了福王的話,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怕是大周歷史上第一個被女人打敗的選手,這個臉,真是丟到姥姥家去了,慕容凌雲高興得哈哈大笑,拍了拍劉元凱的肩道:「小子,你運氣真好,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劉元凱氣急,咬牙切齒地對上官夜離道:「世子好意思躲於婦人身後,讓婦人為你撐腰?「」好,本世子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上官夜離將婉清送回地面,再躍了回來,真正與劉元凱過起招來。
  
  而對上官夜離,劉元凱像是變了一個人,招術比先前更加怪異陰狠,此人下三濫的手段太多,上官夜離並不與他近身。
  
  劉元凱如同一隻發怒的豹子,動作兇猛快捷,他先是一個黑虎掏心直攻上官夜離的肚子,知道上官夜離不肯讓他近身,明明打出去的是拳頭,但離上官夜離一尺遠的時候,手上突然就多出一把彎刀來,出其不意的向上官夜離的腹部劃去,這人還真是陰招迭出,婉清在台下看得心驚膽戰。
  
  但上官夜離反應更加快速,只見他不躲,也不避,輕飄飄的伸出兩指,竟然空手套白刃,生生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夾住了那把殺人的彎刀,劉元凱手腕一抖,想腕個花式,刀卻叮的一聲,被上官夜離生生夾斷,他一時大驚,不過,瞬間鬆了刀,腰身一擰,整個人縮成一團,和身向上官夜離的胸口撞去,這種怪異又不要命的打法,還真是見所未見,上官夜離身子一旋,躍向空中,一腳輕點在劉元凱的身上,將自己再一次騰空,然後,於空中抬腳向縮成個球的劉元凱踢去。
  
  這一切太快,劉元凱還沒來得及舒展開身子,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圓球,從台上飛滾下去,落在地上,噗的一聲,噴了一大口血,看來,上官夜離的這兩腳所灌注的真氣傷到了他的內府。
  
  雖然出現了婉清這一個小小的插曲,但上官夜離與劉元凱的這場比賽著實精彩絕倫,再加之劉元凱這廝也確實陰險不招人喜歡,整個比武場上響起了震天的掌聲。
  
  接下來的比賽繼續進行,後來的人,比劉元凱強的不多,上官夜離從容的一個接一個的將對手打下台去,最後一個上台的是柱國公的次子,此人也是一身好武藝,至少與慕容凌雲在伯仲之間,而上官夜離已經大戰了五個人,體力消耗很大,而舒心的哥哥舒暢則養精畜銳,蓄勢待發,一上來,就對上官夜離發動猛烈的攻勢,一開始,幾乎打得上官夜離連連後退。
  
  而最讓婉清卻得氣憤的時,那人竟然招招向上官夜離的傷臂攻去,上官夜離的傷臂一連被他擊中幾回,傷口頓時裂得更大,鮮血染紅了他整條手臂,看得婉清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場下的看客們也為上官夜離捏了把冷汗,這舒家公子也太過陰險了些,就算這樣取了勝,應該也是勝之不武的,但是,戰場之上,原就不能將弱點暴露於敵前,這原就是上官夜離自己不慎,沒誰規定不能攻擊對手的弱點,大家也不能過多地指責舒家公子什麼。
  
  上官夜離強忍著痛,邊戰邊退,整個人都被舒暢逼到了台邊,只要他掉下比武台,他就輸了。
  
  舒公子似乎看到了勝利在向自己招手,再加把子力氣,就能把搖搖欲墜的上官夜離踢下台去,他就是這屆武比的第一了,於是,他凌空躍起,一個燕子連環剪腿向上官夜離踢去。
  
  誰知,上官夜離擰腰向側邊一倒,身子以一個不可能實現的角度沿著檯面平平的從他腳下飄向台中,舒暢的飛腿頓時踢空,還不等他穩住身形,先前還在台邊的上官夜離於鬼魅一般的出現在他身後,抬起就是一腳,將他踢了下去。
  
  整個比武場上再一次響起了一陣雷鳴一般的掌聲,上官夜離對著台下的婉清說道:「誘敵深入。「卻是三十六計中的一計。
  
  婉清看著他滴血的手臂,卻是鼻酸嚨哽,差點哭出聲來。
  
  福王宣佈,武比第一名就是上官夜離。
  
  婉清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二太太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半晌都沒有說話,婉清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道:「謝謝二嬸子。」
  
  她明白,二太太是真心為她擔心了。
  
  歐陽落衣一臉崇拜地看著婉清道:「表嫂,你才是巾幗英雄呢。」
  
  那邊的寧華和婉容便都從鼻間發出一聲冷哼,婉清也沒在意。
  
  皇上要親自嘉獎武比的前三名,上官夜離和舒家公子,劉元凱一同站在主席台前等候皇帝親賜金銀銅三刀。
  
  皇帝在侍衛的陪同下,先將金刀拿起,賜給上官夜離,上官夜離跪下,雙手接住,皇帝深深地看著他道:「夜離,塞外苦寒,你真願意去嗎?」
  
  上官夜離鄭重的點頭道:「臣願意為皇上效死,為大周保衛邊疆。」
  
  皇上唇邊就有了笑意,點頭道:「好,朕會讓你如願意以償的。」
  
  舒暢受了銀刀,卻是一臉的懊惱,皇帝柔聲道:「不是還有兵法策論麼?你還有翻盤的機會。」
  
  舒暢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一些。
  
  皇帝將銅刀放到劉元凱的手裡時,劉元凱的手裡突然多出一把刀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皇帝的腹部刺去,皇帝拿刀的手僵了僵,清晰地聽了一陣布帛被刺穿的聲音,他整個人都呆了,但想見的痛卻並沒有傳來,低頭一看,只見上官夜離手裡的金刀正好插在劉元凱的腰間,劉元凱不可思議地看著上官夜離,一旁的侍衛都驚得目瞪口呆,而正在這時,一隻響箭破空而來,帶著一股勁風直取皇帝的頭部,上官夜離大驚,呼道:「護駕!」
  
  身子長身而立,揮刀擊落那枝鐵箭,回頭一看,發現主席看台周圍,突然憑空出現一大群黑衣人,如鬼魅一般的向皇帝湧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16:47

  第八十七章:兵變
  
  身子長身而立,揮刀擊落那枝鐵箭,回頭一看,發現主席看台周圍,突然憑空出現一大群黑衣人,如鬼魅一般的向皇帝湧來。
  
  皇帝臉上露出陰戾之色,一旁的舒暢也反應了過來,起身握刀護在皇帝身邊,上官夜離回顧四周,卻發現,黑衣人已經與御林軍打了起來,但先前四周守護著的御林軍卻神情萎糜得很,不少人被黑衣人一衝就倒了地,不堪一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異樣的氣味,上官夜離心中大驚,有人在空氣裡撒了毒粉,功力稍淺的御林軍只怕是中毒了。
  
  正尋思間,好幾個黑衣人已經同時向皇帝攻來,手中的長劍直指皇帝,上官夜離揮刀阻擋,舒暢也是拚死相護,皇帝的侍衛也圍在了皇帝的周圍,但御林軍太不得力,僅幾十個人,很難抗得住蜂擁而來的黑衣人,而且,這一群黑衣人身手詭異,行動迅速,攻擊性極強。
  
  上官夜離憂心婉清的安危,又苦於被纏住,衝不出去,只能在皇帝身邊死守著。
  
  那邊福王和康王也被黑衣人圍攻,打得很是吃力,不少大臣被殺,還有一些被黑衣人趕到了一邊角落裡,女眷那邊更是哭叫聲一片,場面一片混亂。
  
  黑衣人越攻越緊,上官夜離和舒暢拚死護著皇帝且戰且退,周圍的死屍越來越多,刺鼻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皇帝身邊的侍衛已經盡數死去,只剩下上官夜離和舒暢還在強撐,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但仍很鎮定,並不慌張。
  
  圍攻他們的黑衣人至少有二十名之多,上官夜離帶著皇帝退到了比武場的牆角,舒暢在前面抵當著黑衣人,此時的他,身上好幾處受傷,體力也漸漸不支,圍著的人越來越緊,而黑衣人似乎並不想殺死皇帝,只想活捉。
  
  所以,下手起來還有些顧及,眼看著情勢越來越危急,前面是嗜血殘殺的黑衣人,後面是冰冷的圍牆,眼看再無退路,上官夜離突然向身後的圍牆轟出拳,高大的圍牆應聲倒塌了出一個缺口,這一拳,有如驚天雷吼,連正在進攻的黑衣人都被震住了,一個激戰了幾個時辰的人,竟然還有如此強憾的爆發力,這種強悍,震憾了他們的心靈,讓他們一時忘了進攻,呆怔在原地,倒塌的磚石猛地向人群砸了過去,上官夜離趁亂,眼疾手快地扯起皇帝從缺口處躍了出去,舒暢也緊隨其後跟了上來。
  
  身後的黑衣人不少被磚石砸中,暫時被阻了一阻,一出圍牆,皇帝便拉起上官夜沿著圍牆狂奔,在一個石礅前停了下來,上官夜離不知他是何意,意外地看著皇帝,後面黑衣人已經追了來上,情勢再一次陷入危急。
  
  皇帝伸手在石礅上按了按,高大的圍牆前突然出現一個洞口,皇帝扯著上官夜離就往洞裡跳去,舒暢隨後跳了下來,皇帝的腳一著地,便立即按下按扭,關了洞口。
  
  洞口後是個長長的通道,通道兩壁上點著長明燈,沉著燈光,皇帝穩步向前而行,上官夜離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一些,人一鬆懈,身上的傷口就劇痛起來,心裡卻是更加擔心起婉清來。但願這一場變亂只是某個皇子的爭權奪位之戰,不要連累到那一幫女眷才好。
  
  卻說婉清,在黑衣人突然出現時,就嚇呆了,身邊的夫人小姐們尖叫,哭喊,亂成了一片,一個個御林軍被黑衣人砍殺,場面血腥可怕,婉清再抬頭,看到上官夜離那一邊已經被黑衣人團團圍住,黑衣人的主要目標是皇帝,現在的上官夜離比她還要危險,她立即明白,自己只能自救。
  
  二太太離得她最近,此時已經嚇得抱頭哭了起來,婉清忙小聲對安慰二太太道:「二嬸,別怕,跟著我。」
  
  二太太慌張地看著婉清,在這種生死一瞬的時刻裡,婉清輕柔的話語給了她很大的安撫,二太太惶恐的心稍安了一些,顫抖著想要說話,婉清對她豎了個手指,讓她不要說話,二太太點了點頭,忍不住伸手牽住婉清的衣袖。
  
  婉清回頭尋找著賢妃,看到賢妃也是一臉驚恐,被幾個貴婦人擠在人中間,她的侍女都嚇得渾身發抖,有的還跟著在尖叫,巨大的恐懼讓她們忘了自己的職責,早忘了要守護賢妃。
  
  婉清深看了賢妃一眼,看她雖然情形很狼狽,但眼神卻不慌亂,看著是被人擠著動不得,但她站的位置卻是很有利,她背靠看台後牆,沒有被踩踏的危險,婉清注意到賢妃的腳在悄悄往看台左邊的台下移動,她忙扯住二太太,悄悄地向賢妃走去,但還沒有走幾步,就見歐陽落衣也向賢妃走去。
  
  婉清頓了頓,靜靜地看著歐陽落衣,只見嬌小的歐陽落衣很快就撥開人群,走到了賢妃的身邊,也不知道她與賢妃說了什麼,賢妃並沒有繼續往看台下走,歐陽落衣擋在賢妃的前面,盡量不讓別的貴婦人擠到賢妃,儼然一副守護者的姿態,婉清知道她常年騎馬射箭,比起一般的京城女子要有力量得多,一般的女子稍挨過去,就被她大力推開。
  
  婉清帶著二太太,在人群裡艱難地湊了過去,剛到跟前,歐陽落衣又要推,婉清抓住她的手道:「表妹,是我。」
  
  歐陽落衣眼裡露出一絲詫異,隨即就高興地拉起婉清和二太太的手,讓她們跟在她的身後,婉清這才感覺渾身疲倦不已,她剛才站的地方離賢妃相差不過三米的樣子,但她擠過來,幾乎用到了吃奶的力氣,身上穿著的一件淡紫色羅絹褙子的腰帶已經被擠開,頭上插著的玉簪子也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雲鬟半散,情形比賢妃娘娘也好不到哪裡去。
  
  婉清半倚在後牆上,在人群裡尋找婉容的身影,找了好一陣,卻沒有找到婉容,婉清心中一寒,難道這一次,婉容又提前感知了危險嗎?這一次,可比在福王府更加危險啊。
  
  再抬眼,尋找著婉麗,很快就見到婉麗瑟縮地躲在華妃的身邊,華妃一臉冷厲,鎮定地站在看台上,冷靜地看著台下殺成一片的御林軍和黑衣人。
  
  婉清扯了扯賢妃的衣袖道:「娘娘,可有法子脫困?」
  
  賢妃臉色蒼白地看著她道:「沒法子,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更不知道他們的主子是誰,本宮也只能盡量不惹他們注意罷了。」
  
  婉清聽了便道:「好在那些人的目標是皇上,暫時還沒有心思對付我們這些女眷,但是,不排除他們會拿咱們危協皇帝和各位王爺的可能,所以,娘娘,咱們得自救。」
  
  歐陽落衣正奮力推開再一次擠過來的女眷們,聽了婉清的話回頭道:「如何自救?你們可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那些刺客只要騰出手來,一刀就能殺了咱們。」
  
  婉清聽了點頭道:「表妹說得很對,但現在他們不是還沒有騰出手來麼?那咱們就要抓住這個時機自救。」
  
  賢妃聽婉清說得篤定,眼裡不由露出一絲希翼來:「你有什麼法子,能自救,又不讓王爺們受牽連,那是最好的。」
  
  婉清緊盯著看台另一邊的華妃道:「娘娘跟著臣婦就好,一會子咱們想法子擠到華妃跟前去,守住她,趁機制住她就好。」
  
  賢妃聽得眉頭皺了皺,隨意雙眸一亮道:「好,本宮且信你這一次。」
  
  歐陽落衣看了賢妃一眼,沒有說話,婉清便挽起衣袖,率先向華妃那邊擠了過去,歐陽落衣沒想到嬌弱的婉清在如此混亂和凶險的情形下,頭腦還能保持如此清醒,靈動的大眼裡不由蒙上了一層複雜之色,她緊跟婉清之後,也開始往華妃跟前擠。
  
  台下的御林軍死傷慘重,地上血流成河,很多參加武比的選手也加入了戰鬥,可憐那些文官們,只能抱頭縮到牆角里,一動也不敢亂動。
  
  刺鼻的血腥味加上慘烈打鬥,讓很多夫人小姐受不了這個刺激,不少人暈了過去,而有的則大吐特吐起來,一時,場面越發的混亂不堪,婉清帶著歐陽落衣和賢妃娘娘,二太太幾個一起,悄悄擠到了華妃的看台邊。
  
  婉麗最先看到婉清,見她一臉狼狽過來,眼中立即蒙上了水霧,不等婉清靠近,便撲進了婉清的懷裡,渾身不停地抖著,婉清忙拍著她的背道:「莫怕,莫怕,會過去的。」
  
  華妃見賢婉幾個擠到她的身邊來,很是震驚,橫了賢妃一眼後,對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圍在她身邊的幾個高大健壯的宮女就攔在華妃面前,想將賢妃和婉清幾個擠下去。
  
  婉清上前隨手從一個宮女的頭上拔下一根簪子,對著攔在最前面的宮裡的臉就戳了過去,那宮女果然被嚇住,向後退了一兩步,但隨即就來捉婉清的手,婉清卻早就躲到歐陽落衣身後去了,那宮女就一掌打在了歐陽落衣的臉上,歐陽落衣大怒,有樣學樣的取下一根簪子,發狠力向華妃的宮裡戳去,她有武功底子,打起幾個宮女來還是不費力氣的。
  
  二太太這個時候也知道性命悠關,顧不得那許多,也有樣學樣的拔了簪子與宮女撕打。
  
  華妃見了大怒,對賢妃吼道:「你想做什麼,造反嗎?你與刺客是一夥的吧。」
  
  賢妃聽了冷笑道:「本宮若與刺客是一夥的,又何必還擠到姐姐這邊來尋求保護,本宮也不過是想與華妃姐姐相扶相攜,共渡患難罷了,姐姐又何必要拒人行裡之外呢。」
  
  華妃聽得一滯,看自己的手下雖然不至於被婉清幾個制住,但真要再打下去,怕是會引起台下的御林軍的注意,只好狠狠地瞪了眼賢妃,一揮手,讓自己的宮女退開了一些。
  
  華妃這邊的看台要比賢妃那一邊高出了許多,婉清示意歐陽落衣密切注意華妃的動靜,自己這時才開始看向下面,只見此時福王已經衝出了黑衣人的包圍,在向場外的御林軍靠攏,壽王早就不知道了去向,而康王在幾個侍衛的護衛下,已經衝出了出去。
  
  華妃緊鎖著雙眉,密切地看著下面的一切,到後來,她發現福王快衝出包圍時,她終於忍不住,向看台下走去,婉清和賢妃幾個立即緊跟她的腳步,一起往看台下走,果然,那些黑衣人看到華妃後,並不攻擊她,反而還貌似不經意的退開了一些,婉清跟著華妃的步子就更緊了,幾乎是挨著她走的,婉麗似乎也學察到了一些,下意識的就跟在了華妃的另一邊。
  
  暗道裡,皇帝帶著上官夜離和舒暢兩人跑得很快,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當三人都有些筋疲力盡之時,終於走到了通道的盡頭,皇帝打開暗道出口的門,帶著二人走了出去,上官夜離抬眼一看,才發現,這間暗道直通皇帝的乾清宮寢殿,上官夜離終於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護著皇上脫離了險境。
  
  暗道口就設在龍床後面,皇帝帶著他們二人才從龍床後轉出來,立即怔住,就看見一個黑袍蒙面的高大身影正坐在寢宮裡,兩個如黑洞般幽深冷冽的眸子正譏誚地看著狼狽從暗道裡逃出來的皇帝。
  
  「皇上,臣在此已經恭候多時了。」那黑袍人悠閒地端著一杯酒,正在自斟自飲,
  
  皇帝的臉色立即蒼白起來,沉聲道:「果然是你在搞鬼,大巫師。」
  
  大巫師哈哈一笑道:「你又是何必呢,早就讓你服從於本大巫師,你就是不聽話,非逼得本座來這一手。」
  
  皇帝一陣驚惶過後,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目光森冷地盯著大巫師道:「逆賊,朕寧死也不會將祖宗百年基業交到你的手裡,你死了這個心吧。」
  
  大巫師聽了也不生氣,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小啜了一口道:「哦,寧死也不從麼?只怕由不得你了,外面全是本座的人馬,而你現在,是插翅也難逃,你以為,你還有多少籌碼可以與本座爭?乖乖交出玉璽和盤龍藏寶圖,本座就放你一馬。」
  
  皇帝抬眼向乾坤宮外看去,果然窗外人影憧憧,圍得密不透風,臉色不由越發的陰沉起來。
  
  「盤龍寶圖並不在朕手裡,這一點,你早就清楚,至於玉璽,那是更不可能交給你的,你有本事就殺了朕吧。」到了這個分上,皇上乾脆一掀袍子,往龍床上一坐,雙目冷厲地看著大巫師。
  
  大巫師兩個深洞般的皮睛裡射出妖異的紅光來,冷笑道:「你的本命蠱握在我的手裡,只要本座兩手一捏,就能輕輕捏死它,本命蠱死了的後果,想必皇上應該很清楚吧,這些年,你對巫蠱是越發的瞭解了哦。」
  
  皇上聽得眼色一沉,痛苦的看了上官夜離一眼,並沒有說話。
  
  大巫師不願意再等,兩手掐訣,口中開始唸唸有詞,皇帝立即痛苦地抱著頭,倦縮在龍床之上,這情形與上官夜離在比武台上如出一轍,上官夜離的臉色也暗沉下來,靜靜地盯著大巫師,一言不法,握著刀柄的手,卻是指節發白,他終於見到了,給自己下蠱的是何人,只是此人將自己隱在黑袍之中,看不清真容。
  
  皇上痛苦萬分,咬緊牙關在床上打滾,大巫師笑著一揮手道:「來吧,只要你在這張聖旨上蓋下章印,你以後還是大周的皇帝,本座並不干涉你大周的內政就是。」
  
  說著,一揮手,大喝了聲:「阿政何在。」
  
  外面壽王應聲而入,皇帝痛苦地抬眼,冷冷道:「果然是你勾結了大巫師。」
  
  壽王在皇帝凌厲的眸子下,不敢看他,卻是倔著頭道:「兒臣並無傷害父皇的意思,只是想請父王下詔,立兒臣為太子。」
  
  皇帝聽了冷冷道:「朕早就知道你狼子野心,一心想要奪權篡位,你心術不正,與外夷勾結,朕怎麼可能把江山社稷交到你這等逆子手裡。」
  
  「父皇,您還是下旨吧,兒臣不想對您不孝。」壽王躬身一拜道。
  
  皇上狠狠地瞪著他,就是不肯下旨,壽王將擬好的聖旨拿出出來,遞給皇上:「您只在上面蓋在玉璽就成了,兒臣是您的親生兒子,傳位給兒臣對大周百年基業並無影響,您為何就是不肯呢?」
  
  皇上冷笑道:「你原本是朕最寵愛的兒子,朕原也是想過要傳位於你的,可是,朕直到前幾個月才發現,朕竟然中了巫蠱,而大巫師真正擁護的又是你,你不孝不悌,心狠手辣,這樣的品性,朕怕你危險大周江山啊,政兒,大巫師的話你不能聽,他能用巫蠱制住朕,同樣也能用巫蠱制住你,難道你想將來當這個敵國的傀儡麼?」
  
  「父皇,大巫師對兒臣亦父亦兄,他不可能會搶奪兒臣的龍位的,外面的大臣死傷很嚴重,求父皇不要再過固執,下旨吧,您早一刻下旨,就能少死一個大臣。」壽王拿著聖旨和珠紅筆,遞給皇帝。
  
  皇帝冷厲地看著壽王,厲聲道:「整個事情都是你策劃的吧,你為了當皇帝,忠孝廉恥都不要了嗎?」
  
  「父皇,兒臣保證,繼位以後,一定會孝敬您,敬您為太上皇,您不是教過兒臣,成大事者,要不擇手段,不拘小節,臣都是尊照您的教導來實行的,放心吧,兒臣會成為大周歷史上,一代明君的。」壽王見皇帝遲遲不肯蓋玉璽,又補充了一句:「如今康王與福王都被兒臣控制,您若不肯傳位,兒臣不介意先殺了六弟,這些年,父皇明著對六弟很失望,實則一直在培養六弟,為他培植實力吧,再過幾年,兒臣和五弟都會成為六弟的試金石,成為他的階下之囚,兒臣如此,也完全是父皇您逼出來的。」
  
  「你……你抓了阿皓?他是你的親弟弟啊,你怎麼能夠……」皇上果然變了臉,雙眸痛哭地看著壽王。
  
  「父皇果然是最寵愛六弟的,兒子已經在他身上下了毒,如果超過半個時辰您還不肯的話,那六弟就只能提前去見他的母后了。」壽王冷漠地對皇帝道。
  
  皇帝沒有親眼見到康王被抓,自然還是有些懷疑,但是,壽王說只有半個時辰的期限,他又不敢真拿康王的命去堵,一時為難起來,痛苦地瞪著壽王,都是自己的兒子,為了個皇位,要相逼至於斯地步,這如何讓皇帝不痛心呢?
  
  「您還是快點下旨吧,兒臣估摸著,這會子六弟服毒已經有了三刻鐘了,再呆下去,不知道他會不會毒發呢?」壽王得意的又逼了一句。
  
  皇帝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無奈而又不甘地接過壽王手裡的聖旨,鋪在了案桌上,手持銀毫,心痛無比。
  
  壽王看到皇帝終於肯傳位於他,頓時一陣狂喜,但心裡卻很是酸夢,父皇到底還是最在乎康王,前些年,故意拖著不肯立太子,就是在等康王長大,等康王羽翼變豐吧。
  
  同樣是兒子,被父親不同等對待,壽王的心裡也很不好過。
  
  皇上正要下等,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從側門響起,「皇上且慢。」
  
  皇上驚喜的向側殿門口看去,只見賢妃率先從側門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顧婉清和華妃,只見婉清正拿著一根金釵抵在華妃喉間,將她押了過來,而歐陽落衣則是扣住了華妃的腕脈,兩人同時將華妃制住,一同走了進來。她們,是從另一條暗道裡進來的。
  
  「壽王,你不孝敬皇上,總該孝敬你的母妃吧,沒有她,你怎麼可能會有今天的成就和地位?」賢妃冷靜地對壽王說道。
  
  華妃一看見壽王,眼淚就奪目而出,顫聲道:「政兒,母妃連累你了,你不要管母妃,只管讓你父皇上旨就是。為了你,母妃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壽王陰戾的眸子裡泛起一絲濕意,痛苦地看著華妃:「母妃……」
  
  眼裡,卻是一片堅毅狠戾之色,對婉清怒吼道:「顧婉清,你若敢動本王母妃一根指頭,本王會將你碎屍萬段。」
  
  婉清聽了笑道:「我早就知道王爺是容不得我的,不然,現在慕容凌雲也不會只守在宮外,沒有進宮來了。」
  
  壽王聽得臉色更加曲扭,氣得胸膛起伏不定,雙眼裡閃著嗜血的光芒,似乎要將婉清吞噬下去似的。
  
  上官夜離一見婉清還算安然無恙的出現,心裡大鬆了一口氣,只是沒想到,她的膽子那麼大,竟然劫持了華妃娘娘。
  
  看著她柔弱的手腕堅定的抵住華妃的脖子,他的心一陣抽痛。
  
  一個翻身便躍了起來,想向婉清撲過去,結果他的身形一動,壽王和大巫師的手下便刀劍齊出,攔住了他的去路,賢妃冷冷道:「夜離,不得輕舉妄動,救皇上要緊。」
  
  上官夜離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婉清,顫聲道:「娘子,你……」
  
  「相公,我很好,我沒有事。」婉清明白上官夜離此刻的心情,又轉過頭,對壽王道:「若你捨得你的親娘,那就繼續逼迫皇上吧,我相信,一個不忠不義,不孝不悌的皇帝,是得不到百姓的擁戴的,你弒父殺兄逼母,這個罪行要是傳了出去,我看你還怎麼坐穩這萬里江山。」
  
  壽王眼神像要噴火一般的瞪著婉清,他微瞇了眼道:「哼,成王敗寇,歷來史書就是為成功者而寫,本王才不會害怕這些。」
  
  「你自然是不怕,因為你早想好了,就算逼死了皇上和華妃,你最多將所有的知情人全都殺了滅口就是,包括你的部下,對吧,要知道,天下最忠誠,嘴巴最穩的人,就是死人了。」婉清冷笑著挑眉說道。
  
  壽王的部下聽了果然有不少臉色稍異,眼中出現惶恐之色,壽王立即反應過來,婉清這是在瓦解他的軍心,心下一狠,提劍就向皇帝走去:「父皇,您若乖乖的傳位給兒臣,兒臣就奉養你天年,再不下旨,就莫怪兒臣狠心了。」
  
  說著,那刀尖直指皇帝的喉嚨,婉清終於明白,壽王的心是黑鐵做的,為了皇位,他真的是什麼也做得出來,眉頭一皺,大聲道:「壽王,你再動一下,我就真的殺了你的親娘。」
  
  說著,簪子一用力,真的刺進了華妃的脖子裡幾分。
  
  華妃痛呼一聲,壽王聽得身子震了震,刀尖還是向皇帝刺去。
  
  這時,自婉清進門後就再也沒出聲的大巫師卻大聲道:「手下留情。」
  
  壽王聽得一怔,回頭看大巫師,卻見大巫師起身上華妃走了過去,神情非常急切。
  
  婉清冷喝道:「不許過來,再往前一步,我就刺穿她的動脈,讓她血盡而亡。」
  
  大巫師果然頓住腳,眼神痛苦地看著華妃,硬如金屬相碰的嗓音有些發顫:「玉兒……」
  
  壽王聽得臉色大變,驟然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華妃和大巫師,大巫師上前一步,捉住壽王的手道:「阿政,你不能看著華妃死啊。」
  
  壽王狠狠地瞪他一眼道:「大巫師,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想本王還有回頭路嗎?」
  
  大巫師眼神一黯,顫聲道:「可是,難道就眼睜睜讓你娘赴死嗎?你的心,就狠得下來?」
  
  壽王痛苦地閉了閉眼,狠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娘她,會明白我的心意的。」說著,一轉身,向華妃跪了下來:「娘親,恕孩兒不孝,孩兒以後會尊你為忠懿太后的。」
  
  連死後的封謚都追加出來的,壽王還真算是用心良苦,明明就是狼心狗肺,弒父殺母,偏還要裝出一副孝子賢孫,無可奈何,痛心疾首的樣子出來,婉清看著還真覺得噁心。
  
  而事情到了這一步,婉清也沒有退路,一旦上壽王逼宮成功,那她也是死路一條,而大巫師對華妃的態度很是暖昧,相比壽王的皇位,他似乎更在意華妃的安危,於是,她只有孤珠一擲了,猛地抽出釵子,再一次狠狠地刺向華妃的喉嚨,華妃忍不住又慘叫了一聲。
  
  大巫師的雙眼妖異得閃出熒熒的藍光出來,時面翻湧著無邊的怒意和痛苦,再一次上前一步,伸了手想要救華妃。
  
  婉清冷聲道:「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壽王爺,你再不收手,我就真的殺了你娘。」
  
  壽王的眼中戾光暴漲,手中的刀一揮,已經逼近了皇帝的喉嚨,再近一寸,就要割斷他的脖子。
  
  大巫師終於忍不住,抬手一串念珠就向壽王擲去,打落了壽王手裡的長刀,這時,外面終於響起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婉清的心一鬆,整個人就搖搖欲墜了起來,抵在華妃脖子上的釵子一陣顫抖,大巫師一見,趁機攻了上來,歐陽落離很機靈的將華妃手腕一壓,華妃再一次慘叫,大巫師不得不又生生頓住了身形。
  
  壽王聽到外面的打鬥聲,心情也緊張了起來,撿起地上的刀,再一次逼向皇帝,這一次,他是要去搶玉璽的。
  
  這時,寢殿的大門終於被撞開,福王帶著東圍大營的人馬衝了進來,與壽王和大巫師的人馬斗在了一起,這時,跟在婉清後面的婉麗,趁婉清和歐陽落衣楞神的當頭,突然就勾住了婉清的手,將華妃一扯,讓華妃脫離了婉清和歐陽落離的桎梏,大巫師一見華妃脫困,縱身躍起,長臂一勾,將華妃攬在懷裡,向地上擲下一個黑彈,一股黑煙平地而起,整個殿裡便瀰漫著濃黑的煙霧。
  
  等到煙散時,大巫師和華妃已經不知去向,而壽王卻又經退到了皇帝身上,一柄短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婉清定睛看去,那架刀的人,竟然是一直護著在皇帝身後的舒暢。
  
  而上官夜離這個當口已經縱身躍了過來,將婉清護在懷裡,賢妃和二太太早就退到角落裡去了,大殿裡,壽王和福王的兩班人馬仍鬥得難分難解,就聽壽王一聲大喝道:「住手,再不住手,本王就殺了皇上。」
  
  福王聽了不得不揮手,讓自己的手下停下,冰冷如霜的眸子裡,那股肅殺之氣越發濃烈了,冷冷地開口道:「舒公子,本王給你一個機會,你且放過父皇,本王會向父皇求情,饒你舒家一死。」
  
  舒暢無奈的仰天一歎道:「舒家早就跟隨了壽王殿下,如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壽王一沒落,那舒家也會跟著沒落,就算福王殿下放過舒家一死,但百年旺族,寧死也不願受那抄家流放之辱,當年的歐陽家,就是榜樣,便是垂死的掙扎,臣也要爭上一爭,這是最後的機會。」
  
  壽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也有些萎頓。
  
  福王聽了很是無奈,舒暢的刀只要再近一步,皇上就會血濺當場,如今皇帝的召書仍沒有下,殺死皇帝,任何一位皇子都不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這樣,一場內亂就會一觸即發,皇室會自相殘殺,再次血流成河,比今天更慘烈的流血事件還會發生,而且,如今北戎蠢蠢欲動,邊關告急,內亂再起,大周基業都會受損,百姓也會跟著受苦,現在,皇上還真死不得啊。
  
  壽王何嘗不知道福王的顧及,他陰秀的臉色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來,譏誚地看著福王道:「五弟,只要父皇傳位於我,我許你一字並肩王,你我兄弟同享這萬里江山如何?」
  
  福王沉著臉,並沒有說話,冷峻的眸子裡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兩邊的勢力就此膠著著,誰也不肯放棄服軟,舒暢便對壽王道:「王爺,搜皇上的身,找出玉璽。」
  
  壽王反應過來,忙去搜皇帝的身,皇帝的臉色陰沉得像地獄的惡魔。
  
  上官夜離看了看殿外,雙眉皺得老高,緊緊地盯著舒暢架在皇上脖子上的那把寒光閃閃的彎刀。
  
  而正給皇帝搜身的壽王,手突然不動了,臉色露出狂喜之色來,上官夜離再一次看向窗外,終於,久違的康王手裡拿著一個黑色古樸的鐵盒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身清朗。
  
  上官夜離再不遲疑,手一揮,一顆鐵彈珠就直撲舒暢的喉嚨,舒暢還沒來得及慘叫一聲,就直直地向後倒去,不等壽王反應過來,上官夜離的第二顆彈珠又準確地彈在壽王的手臂上,頓時,他那條伸在皇帝胸口的手便像斷樹枝一樣,軟搭下來。
  
  「父皇,兒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康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向皇帝,皇帝一見他安然無恙的進來,眼裡的戾氣都消散了好多,卻恨他來得太遲,害自己擔心很久,等他撲近,抬手就是一記鐵砂掌:「怎地還是這般磨蹭無用,我再不來,朕就傳位給你四哥了。」
  
  「四哥不行啊,傳給五哥吧。」康王笑得一臉無害,一米八幾的大個,伏在皇帝肩頭撒著嬌,讓婉清看得一陣惡寒,這廝就不能成熟一點麼?
  
  皇帝聽了這話,很正色地對福王道:「晟兒,你想要這個皇位嗎?」
  
  福王看著康王手中拿著的那個古樸的鐵盒,心中一陣失望和痛心,原來,皇帝早就把整個大周軍隊的虎符交給了康王,不論是御林軍,還是大順,大通,東西兩大營的,全由他掌管,就是自己在邊關的大軍,也要聽從康王的調令,因為,糧草都掌在康王的手裡,康王的權柄已經大到了這個地步了,自己還能爭什麼?
  
  今天這一場風波,明眼裡,是壽王勾結大巫師弒殺皇上,逼宮,實際其實是皇上為康王掃除登基前的障礙吧,他一時又想起最先向皇上行刺的劉元凱來,那人就是自己帳下的名將,現在皇上要追殺刺君判逆,自己怎麼都會被牽連進去,而皇上現在又直接詢問自己這麼敏感的問題,什麼意思?只要自己說想要,那皇帝就會以此為借口,說自己與壽王一樣,雖非合謀,也是趁機造反。
  
  越想,福王的心就越發寒,他在塞外苦守邊關三年,為大周立下汗馬攻牢,不知打退過多少次北戎進攻,讓北戎皇室都聞風喪膽,如此辛苦,本想多立功勞,讓父皇看重,想的,無非就是那把至高無上的椅子,如今看來,包括今日的謀劃,辛苦多年,不過都是為康王做了嫁衣裳而已。
  
  可是,回答不想嗎?多麼違心,多麼不甘,可是,再違心又如何,再不甘又如何,伴君如伴虎,皇帝連自己的安危都敢押上,只為除掉壽王和大巫師,自己再若反抗,只怕下場比壽王更差。
  
  「五哥……」
  
  看福王半晌沒有說話,康王柔聲喚道,往日的吊兒郎當和痞賴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此時的康王眼神清明透亮,神情威嚴肅穆,眉宇間有股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和傲氣,十幾年來,他一直裝傻充楞,忍辱負重,光這份忍功,也不是福王和壽王所能匹敵的,如今他手掌天下大軍,皇上又是他最大的支持者,還有誰能與他抗衡?
  
  福王歎了口氣,對皇帝道:「兒臣謹尊父皇的旨意。」
  
  反正要我親口承認不要這個皇位,我是不甘心的,你非要給老六,那就給吧,我也沒辦法。
  
  皇上聽了滿意地拍了拍福王的肩膀,歎口氣道:「希望你是真心的就好,朕今天九死一生,為的,就是大周以後的千秋大業,能固若金湯,外敵正強,朕怎麼也不願意禍起蕭牆,讓你們兄弟殘殺,如今你肯退一步,那是最好的,朕現在就擬旨,立皇子……」
  
  福王絕望地等著皇上宣佈最後的決定,誰知,這時,康王攔住皇上道:
  
  「父皇,兒臣懶散慣了,兒臣以為,五哥比兒臣更適合皇位。」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1:22

  第八十八章:定太子
  
  福王絕望地等著皇上宣佈最後的決定,誰知,這時,康王攔住皇上道:
  
  「父皇,兒臣懶散慣了,兒臣以為,五哥比兒臣更適合皇位。」
  
  皇帝俊雅的眸子深深地盯著康王,沉聲問:「你,真的不想當太子?這可是你的幾位兄長拼了命想要的。」
  
  康王的眼眶有些潮濕,柔柔地看著皇帝,「父皇,您對兒臣的好,兒臣都知道,兒臣一度也想按你的要求,做得更好,可是,太辛苦了,當皇帝太辛苦,每天睡得最少,工作得最苦,還要時刻防備著有人會算計自己,有人會奪自己的位置,父皇,兒臣沒那個心力啊,這種苦差事,還是五哥來吧,您看五哥,天生就是個勞碌命,讓他當皇帝就好,兒臣嘛,就負責遊山玩水,吃喝玩樂好了,五哥一定會比您更疼我的。」
  
  皇上聽了這番話,半晌沒作聲,只是深深地看著康王,但康王一直很鎮定,漂亮的星眸坦然而澄澈,不含半點雜質,良久,皇上終於歎息一聲道:「好吧,朕也不能強迫於你,就依了你的,太子之位,就傳給你的五哥吧。」
  
  福王一直低著頭,默默地聽著皇帝與康王的談話,面色很平靜,但內心裡卻如驚濤駭浪般洶湧著,一直以來,他以為,皇上中意的太子是壽王,於是,他的競爭對手名單裡,從來都沒有將康王納入,但是,那一次福王府的謀反事件中,讓他突然發現,這個名不見經傳,平時很痞賴的五弟有著與不常不同的一面,而華貴妃逼宮那一回,更讓他感覺到了康王隱藏的實力,於是,他的注意力不只是注意壽王,也開始注意康王。
  
  果然,今天他手裡拿著的那個,裝著大周天下最高軍權的兵符的盒子時,他終於明白,原來皇上一直最疼愛的,還是五弟,自先皇后死後,皇上一直不肯再立新後,可見對先皇后的感情有多深,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想把最好的留給所愛的女人生的兒子吧。
  
  可是,五弟不要,他們幾個兄弟爭得頭破血流想要得到的東西,五弟卻是棄如敝履,皇帝如今已經親下口諭,立他為太子,可是為什麼,自己的心情卻不如當初想像的那般激動和興奮呢?
  
  福王側目看向皇帝,又看了眼康王,從他們眼中,福王看到了淺淺流動著的舔犢孺慕之情,父王從來都沒有用那樣溫和慈愛的目光看過自己,只有對阿皓時,他才會有這樣的眼神,其實,剛才的一切,不過又是在演戲吧,父皇他,其實是最瞭解阿皓的吧,是知道他不想當這個皇帝,也並不是真心想逼阿皓當這個皇帝的吧,之所以會演這一出,無非是要保護阿皓。
  
  他知道,阿皓懶,阿皓不喜歡處理政事,但是,不管將來立誰為太子,新君即位後,阿皓這位先皇最疼愛的皇子,都不會有好日子,甚至,可能性命難保。
  
  而如今,當著自己的面,而且是當著母妃的面,當著殿中自己一眾部下的面,阿皓把炙手可熱的太子之位讓給了自己,自己就不得不承阿皓的情,這個恩情太重,這個禮物太貴,自己接受後,以後終其一生,都要對阿皓好,感念他的恩情。
  
  而且,皇帝還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明白,阿皓是個淡泊名利的人,是不會對自己的位子有威脅的人,讓自己以後連對阿皓產生疑慮的心思都消除了,父皇啊,你對阿皓,竟然做到如斯地步,你知不知道,你的愛,給阿皓的也太多了。這樣的你,也會讓人很傷心,很嫉妒啊。
  
  「阿晟,還不快快叩謝聖恩。」福王一直低頭沒有說話,皇帝立他為太子,他既不驚,也不喜,更無憂無樂,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的發著呆,一旁的賢妃的心揪得快要痛了,忍不住出聲提醒。
  
  福王臉色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長袍一撩,向皇上行禮:「謝父皇聖恩。」
  
  而康王和一旁的將士包托上官夜離,歐陽落衣,婉清,婉麗還有二太太幾個也一同跪了下來,恭賀太子。
  
  壽王絕望地看著這一切,他被上官夜離打中了穴道,動彈不得,躺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皇帝把太子之位傳給了福王,一股無邊的絕望和恐懼襲捲了他全身,他可是犯了謀逆大罪的,剛才幾次三番要舉刀行刺皇上,大巫師逃了,母妃也護不了他了,現在等待他的,可能就是一杯毒酒。
  
  「阿政,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嗎?」終於將太子之位定下來後,皇上出奇的輕鬆,連對這個幾次三番要殺自己的兒子,語氣也很輕快。
  
  「父皇早就處心積慮的要除了兒臣吧,到了這個時候,兒臣還能說什麼,成王敗寇,兒臣認命。」壽王怨恨地看著皇帝,他也不是傻子,剛才躺在地上,將今天發生的一切,在腦子裡過了好幾遍了。
  
  這些年,皇上因為蠱毒的原因,對大巫師很是放任,對自己也很縱容,但是,除了御林軍,他手中其實沒什麼實際的力量,選將大賽三年才一次,每一次皇上都很慎重,大巫師雖然在朝中建立了一些根基,但是,要在比賽現場混進那麼多黑衣人,以皇帝精明的個性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怎麼可能?
  
  福王察覺了,康王也早有準備,皇帝怎麼可能不知道,其實,是早就想為太子掃清障礙,挖了這個陷阱,等著自己和大巫師跳吧。
  
  以前,皇上為顧及太后的感受,不管自己和母妃做得多麼飛揚跋扈,皇上都睜隻眼閉只眼,現在,逼得自己親自持刀殺他,又將母妃和大巫師的姦情逼得大白於眾人眼前,這樣的罪過與醜行,就算太后想要求情,也說不出口了吧,父皇啊,你不想讓我當太子,當初就不要縱容我,不要給我希望,不要讓我以為,你最疼愛的人是我,那樣,我就會有自知之明,會謹小慎微,會更加小心,更加周密的謀劃,不會如此輕易的就敗在你的手裡。
  
  「兒臣沒什麼可說的,兒臣死罪已犯,只求速死。」壽王的雙眼如嗜血一般的看著皇帝,眼中並無一絲愧疚和悔意,而是更濃更深的恨意。
  
  「還好,你還有些自知之明,那朕就成全你,來人……」皇上冷冷地看著壽王,對他眼裡的怨毒毫不在意,揚了聲就要叫人進來。
  
  「父皇且慢,他……倒底是您的兒子,是兒臣的四哥,五哥和我能夠順利進來救您,是得到慕容凌雲不少幫助的,他曾求兒臣,饒過四哥一命。」康王適時的跪下來求情道。
  
  皇上很不贊同的瞪了康王一眼道:「他大逆不道,謀害君父,罪該萬死,你竟然替他求情?皓兒,不要惹朕生氣,退下去。」
  
  誰知,壽王一聽康王的話,立即像瘋了一想在地上掙扎起來,似乎想用內力強行衝開穴道,對著殿外狂吼道:「阿雲,是你,竟然是你背叛了本王,怎麼是你?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要害我?」
  
  乾清宮外,慕容凌雲一身也黑袍破敗不堪,幾縷亂髮胡亂的搭在他的額前,讓他俊美粗獷的臉龐上,更添了幾分野恨和狂肆,他半倚在牆頭,眼睛痛苦地看著不遠處的一珠高大古老的碧桂樹,聽著宮裡傳出壽王痛苦而近乎瘋狂的嘶吼,兒時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向眼前,那時,他們還都是小孩子,他被選作為阿政的侍讀,阿政很任性暴虐,總是一個不好,就拿鞭子抽他,他那時也很生氣,又委屈,總和父親說,要離開,不肯留在宮裡伴讀,可是父親卻歎口氣說,皇上選中的侍讀是不可以辭的,那是為每個皇子培養班底和親信的。
  
  於是,他就只好繼續留在宮裡,繼續忍受阿政對他的百般虐行,終於有一天,他實在是受不了的,他把阿政一個人騙到那顆高大的碧桂樹下,奪了阿政的鞭子,脫了阿政的褲子,把阿政暴打了一頓,他那時清楚,阿政是皇子,要打也不能打看得見的地方,所以,就選了屁股,他記得,那一次,他揍得阿政的屁股快開花了。
  
  他出了氣後,又後怕了,他怕阿政更加殘酷的報復,本想逃出宮去的,誰知,那天阿政挨了打後,小臉通紅,卻只是恨恨地瞪他,並沒有向皇上和華妃告狀,而是將那件事瞞了下來,以後,阿政一反常態的對他很好,很能容忍他的脾氣,就算他對阿政吼,罵,他也只是忍著,在成長的歲月裡,他們終於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他一直不明白,阿政為什麼挨了他的揍後,反而會對他好起來了,直到有一天,阿政穿了女裝,羞羞怯怯的對他說:自己很喜歡他時,他才如遭雷擊一樣的反應過來,原來,阿政他……竟是懷著那種見不得人的心思。
  
  後來,他就一直想躲,卻又放不下這麼多年來的感情,他不知道,自己對阿政是什麼樣的感情,很複雜,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他喜歡女人,他喜歡那個差一點要嫁給自己的女人,喜歡得快要瘋狂了,阿政得知後,很傷心,很難過,但他卻一直在幫自己,一直想方設法的滿足自己的要求……
  
  阿政,他對別人是很毒,但是,卻從來沒有對不起自己過,屋裡的怒吼還在繼續,那一聲聲嘶心裂肺般的吼聲,如一把把尖利的小刀刺向了慕容凌雲的心臟,是的,他背叛了阿政,為了那個女人,他背叛了阿政,那個女人膽子太大了,竟然會劫持華妃威脅阿政,如果阿政贏了,這一次,她必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想救她,而她,卻要救她自己的丈夫,那就只能由著她去救,讓他來背叛阿政好了,只要她,過得好就成。
  
  「慕容凌雲,你個孬種,你不敢來見我嗎?」殿裡壽王還在歇斯底里地罵著。
  
  皇帝已經懶得再忍受他了,叫人先把壽王押到宗人府的大牢裡去,慕容凌雲始終沒有進去見壽王一面。
  
  婉麗一直躲在婉清身後泣不成聲,皇帝面前,她今天算是受盡了驚嚇,親眼將壽王謀反的過程看了個遍,現在看著那個俊秀高貴的男人就要被自己的父親押進大牢,等後處死,她的心裡就像掉一把大叉子,讓人掄在裡面一頓翻攪,心肺肝腸都攪在一起,痛得發麻。
  
  她一直很想嫁給他,跟他成親,為他生兒育女,儘管他只是給她一個側妃的名份,儘管他的目光很少落在她身上過,不過,她也發現了,他的眼裡除了慕容凌雲,似乎就沒把哪個女人挾進去過,哪怕是以前他名媒正聘的舒心也是如此,於是,她心安了,她並不嫉妒,是她自己要嫁給他做側妃的,只要他沒有愛上別的女人,那她就還有希望。
  
  尤其是舒心成了傻子以後,她心裡更加嚮往起來,就算是側妃又如何,正妃是個傻子呢,能不能嫁過來還是兩說,她過了門,就是一頭獨大,等先有了兒子,她的位置就更穩妥了,保不齊,讓他的心裡有了她,她還能被扶正了……
  
  夢是很美好,也很甜蜜的,可是現在呢?他就要成為階下之囚,刀下之鬼了,她人還未嫁,就先成了寡婦,訂給皇家的女子,還有哪個敢要?
  
  婉麗感覺自己頭上的一片天都塌了下來,前面烏漆麻黑一片,再也看不到一點光明,她的婚姻,她的相公,她的王妃夢,全成了泡影,而這一切……全是婉清一手造成的,若不是婉清利用自己接近華妃,劫持了華妃,或許現在,壽王已經取勝,皇上已經把太子之位給了壽王,而自己,將來就是皇貴妃了……
  
  壽王被兩名健壯的侍衛拖了下去,福王親自扶起婉清和二太太幾個,婉清起身時,又去扶了把婉麗,安尉地拍了拍婉麗的手,將帕子遞給她,婉麗一言不發的接了,抽嚥著,並沒有繼續再哭,婉清心裡也很不好過,當著皇上的面,又不好如何安慰她,只能以後想法子再求求福王,讓他想法子不要把壽王的罪牽連到自己的娘家和婉麗身上就好。
  
  婉麗乖乖的接了婉清的帕子,安靜地站在婉清身後,婉清看她這樣,這才放心了一些,轉過頭去時,她並沒有看到婉麗眼裡一閃而過的怨恨。
  
  皇上又下旨去捉拿華太師,壽王沒有華太師的幫助起不了事,華太師與大巫師理應外合,才讓壽王的計謀進行得如此順利,而華家,又是皇上早就想要打壓和削弱的世家大族,所以,兩條一併,處罰就重了,除了捉拿華太師,皇上還下令查抄華家,將華妃定罪為謀逆,春嬉宮裡的所有宮人一併打殺。
  
  一時,皇宮裡血流成河,火場裡的屍體快堆成山了。
  
  皇上又論功行賞,頭功自然是給了福王和康王,這兩個兒子都是救駕有功的,沒有他們,皇帝這一場戲也唱不下去。
  
  而大臣裡面,首功自然是上官夜離,正是他的機智勇敢,才讓皇帝逃出了生天,儘管這裡面演的成份居多,但不管如何,他那一顆忠於皇上的赤膽忠心是勿庸置疑的,皇上給上官夜離賞了個二品大將軍之銜,卻並沒有給具體的官職,親自問他:「如今北疆正危,福王如今又是太子,軍中整個人事都要調整,等朕定下主帥之後,再給你定職。」
  
  上官夜離聽了磕頭謝恩,他來參加贊將大賽,就是想離開京城去北疆,既然皇帝已經許諾讓他過去就行了。
  
  皇上俊雅的眸子溫和地看著婉清道:「朕沒想到,世子夫人膽色如此過人,又智機靈巧,今天若非你,大巫師不會如此輕易打敗。你說,朕要賞你什麼才好呢?」
  
  婉清被皇上問得怔住,像這種情形,女人立功,最多不就是給個封誥麼?
  
  但皇上既然肯問,她也巴不得,婉清忙道:「啟稟皇上,臣婦有一事,請皇上恩賞。」
  
  皇上聽了秀長的濃眉微揚,眼裡就含了笑:「哦,夫人儘管說來,你也算是又救了朕一次,莫說一事,就是三件事,朕也應允你。」
  
  婉清聽得大喜,忙垂頭道:「臣婦請求皇上,允臣婦可以陪相公一起北上,鎮受邊關。」
  
  皇上聽得眼神一沉,含裡的笑容瞬間斂去,但神情還是很溫和:「北地太過苦寒,且如今朕還有些擔心夜離的身體是不是吃得消,此事容後再議吧,朕早就想封你,卻一直沒有想到該封什麼,嗯,太子,你說朕封世子夫人為平寧郡主可好?」
  
  福王哦,也就是現在的太子聽得微怔,一般已婚婦人,接受封賞時,都是封幾品誥命夫人,皇上怎麼封了婉清一個一品郡主,雖然這個封誥也不低,但是,畢竟不合規矩,太子冷駿的眸子迅速膩了眼婉清,只見她秀雅的小臉聽了皇上的封賞後,有些微微發白,清亮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層無奈,腦子裡立即想起上午的注言來,太子的眼神一閃,躬身回道:「兒臣聽說世子夫人云英未嫁時,只是個庶女身份,結果在顧家並不得寵,後來嫁到靖寧侯府之後,因為出身太低,也沒少受苦,父皇此舉甚好,封夫人為一品郡主,比靖寧侯夫人的品級還要高出一截,想來世子夫人在侯府的日子也應該好過一些,弟妹,你還不快快謝恩。」
  
  太子的話讓皇上龍顏大悅,自己這個兒子雖不如康王討喜,看著冷厲無情,心思卻是細敏如絲,倒是個知情知趣的人。
  
  太子這一番話聽著像是處處為婉清著想,但婉清聽在耳朵裡卻是彆扭得很,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只好聽命的跪下謝恩,看皇上龍顏大悅,又道:「皇上,臣婦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皇上果然心情很好,溫和地笑道:「夫人請說。」
  
  婉清看了一眼,一旁的婉麗道:「皇上,顧家並未參與壽王一案,而且,臣婦的妹妹並未與壽王完婚,請皇上網開一面,不要怪罪於臣婦的妹妹。」
  
  皇上聽得微滯,壽王不管如何,也是他的兒子,壽王若被處死,他的妻妾雖說不用殉葬,但替他守孝,為他供奉香火可是不能少的,莫說是顧婉麗,就是傻了的舒家的大小姐舒心,也一樣要為壽王清守,皇室裡,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一般這樣的女子是會送到太廟裡去,為皇子們守靈的頌經的。
  
  婉清這個要求讓皇上很是為難,但是,眸光卻更加柔軟溫和,俊雅的眸子深深地看著婉清,半挑了眉道:「朕聞得,你在娘家時,實是常被姐妹欺負的,你可知道,你這個要求有違皇室祖制?你就不怕朕發生氣麼?你為她求情,值得麼?」
  
  婉清聽了淡淡一笑道:「回皇上,您在臣婦的眼裡,是明辨事非的明君,以前臣婦在娘家的事情,不過是姐妹之間鬧著玩罷了,無需計較的,倒底是骨肉親情,哪有什麼值不值得,總是想她過得好,才會安心就是。」
  
  一旁的婉麗聽得怔然,半抬了眼皮去睃婉清,看她一臉的坦然和真誠,心中微動,可是,一想到就算不用進太廟,將來再也不能嫁人,只能孤獨終老,全是婉清之故,眼裡的那抹感動又立即掩去,換而替之的,仍是怨毒。
  
  婉清沒有看到婉麗的眼神,一旁的太子卻是看得清楚,他拱手對皇上道:「父皇,祖制不能輕改,四哥也是兒臣的親骨肉,他犯下大錯,不管父皇如何處置他,他都是罪有應得,但是,他作為皇子的尊榮卻是不能抹殺的,該有的體面,都要給他才是。」
  
  皇上聽了點了點頭道:「嗯,太子所言甚是,夫人,朕只能答應你,壽王一案不牽扯到顧家,但顧氏婉麗,卻是載入宗譜玉碟的皇家兒媳,她的身份,不能輕改。」
  
  婉麗聽得整個都軟了下來,眼淚奪目而出,她才十四歲,她還有大好的青春,大好的年華,難道就要在孤清寂寞的太廟裡渡過餘生?
  
  恨意如春天的籐蔓,遇到了發酵的腐肉一般,瘋狂地在心間生長攀纏,將她的心纏得死緊,讓她呼吸都失去了力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1:30

  第八十九章
  
  婉清聽了還想要說什麼,二太太在她身後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歐陽落衣也是這一次的功臣,如果沒有她,婉清一個人也制服不了華妃,所以,皇上賞了歐陽落衣不少金銀珠寶,卻並沒有封誥,其實,說起來,歐陽落衣的功勞只比婉清的小一點點,皇帝重賞婉清,對她卻只是意思意思。
  
  就是婉清見了,心裡也有幾分過意不去,她不由抬眸看向康王,從上回在馬場上康王對歐陽落衣的態度可以看出,康王應該對歐陽落衣是有些意思的,但康王聽了皇上的賞賜後,面色平靜得很,一點不豫也沒有,這讓婉清很是費解。
  
  歐陽落衣眼裡明顯有些落寞,但她面上卻是一派興奮和得意,還故意對康王挑了挑眉,笑嘻嘻的說道:「謝皇帝舅舅,落衣這次,又發大財了。」
  
  皇帝聽得哈哈大笑,慈愛的撫了撫落衣的頭髮,柔聲道:「在靖寧侯府可還住得慣?」
  
  「回皇帝舅舅的話,落衣還是住著以前的屋子,感覺就好像又回到以前一樣,住得很舒心呢。」
  
  皇帝笑道:「也是,你與夜離原是一起長大的,關係本來就好,只要你喜歡,那就住著吧,幾時想太后外婆和皇帝舅舅了,再來宮裡住幾天就是。」
  
  歐陽落衣高興的應了,皇上初立太子,還只是口頭聖諭,一天沒有下旨,就算不得數,加之兵變中,比武場上死了不少大臣和軍士,女眷中間也死了不少人,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皇上就留了福王和康王在宮裡,上官夜離因為身上多處受傷,皇上太醫好生醫治,又賜了馬車送他回侯府養傷。
  
  婉清和婉麗還有二太太,歐陽落衣等一起告退出來,靖寧侯府的馬車等在宮外,顧家的馬車也在,婉清送婉麗上馬車,看著婉麗絕望淒切的神情,婉清心裡也有些不好過,雖然以前與婉麗相處得並不愉快,但是,上午婉麗說的那一番話,還是讓婉清對婉麗有些改觀的,她是個心軟又不記仇的,別人對她只要稍好一點,就會忘了曾經的傷害,掏心掏肺的就想對別人好。
  
  「四妹妹,你也別太著急了,總會有法子的。」婉清扶了婉麗上車,歎息一聲說道。
  
  婉清淒然一笑道:「妹妹如今也只能盼著三姐姐幫我了,不然,妹妹可就要在太廟裡孤獨終老,三姐姐是個心好的,你可一定要幫我啊。」
  
  婉清點了頭道:「嗯,你且先回去歇著,壽王的罪還沒正式判,保不齊,皇上又捨不得殺他了呢。」
  
  這話只是個安慰罷了,如今福王成了太子,就算皇上不讓壽王死,將來福王也容不下壽王,婉麗聽了不再說話,默然的上了馬車。
  
  二太太的心情還算不錯,雖然一天之中,受了很有大的驚嚇,但是不管如何,福王如今成了最大的贏家,而婉煙即將嫁入福王府,成為福王的側妃,親王側妃和太子良娣可不能比,以後福王登基,婉煙這種潛邸時就有了的妃子,進宮後,四妃之位是跑不了的,顧家就成了真正的皇親國戚,顧二老爺就是當今的國舅老爺了。
  
  婉清與歐陽落衣一同回到侯府,上官夜離先一步被送到屋裡去,婉清剛進府門,老太太身邊的房媽媽就等在了二門,見婉清過來,忙上前行了禮道:「五少奶奶,老太君正在屋裡等你呢。」
  
  婉清聽得詫異,比武場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京城應該早就傳開了吧,不知道老太君又叫自己過去做什麼。
  
  歐陽落衣說是太累了,要回去休息,並沒有跟婉清一道去見老太君。
  
  婉清看了歐陽落衣一眼,笑了笑,並不強求,經過今天一天的瞭解,婉清對歐陽落衣有了些瞭解,這個女孩子心思玲瓏剔透,很會趨利避凶,上午老太君對自己說的那番話,說雖然沒有傳出來,但以歐陽落衣的聰慧,不要問,也能猜得出一點,現在婉清一回來,就被老太君召見,肯定不會是好事,何況,皇帝的封賞還沒有來,老太君應該還不知道乾清宮裡發生的事情,所以,婉清現在去見老太君,肯定沒好事,她犯不著去摻和。
  
  婉清跟在房媽媽身後進了老太君屋裡,讓她奇怪的是,寧華郡主竟然先回來了,除了神情有些倦怠外,並沒受什麼傷,婉清就想起當初事發時,寧華應該是和華妃在一起的,但是,卻沒有看到她,就如同婉容一樣,在看台上消失了。
  
  老太君的臉色很不好看,陰沉著臉坐在正位上,寧華的臉色更是冷厲。
  
  婉清上前給老太君和寧華行了禮,就規矩地立在一旁,說實在的,她也很累了,這個身板子才不過十幾歲,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被砍掉腦袋,砍斷手腳,腳殘體缺,血肉模糊的場面的,若非她的心理年紀夠大,心裡素質夠強,她真的會受不了,加之被人群擠,碰,身上也多處受傷,現在,她也很想到屋裡去大睡一覺才好,真的沒什麼心力與老太君和寧華周旋。
  
  「老太君,咱們府裡頭可真是出了個有本事的,咱們家的五少奶奶好大的膽子,從女眷看台上,跑到比武台上去了,還有本事拿石塊砸人呢。」寧華果然不陰不陽的首先發難了。
  
  婉清眼皮都沒抬,懶得看她,只是默然地等老太君發話。
  
  「清丫頭,果真有這樣的事情?」老太君的聲音果然有些低沉,似在強壓心中的怒氣。
  
  「回老太君的話,確實如此。」婉清淡淡地回道,面對老太君,她已經沒有了過去的孺慕之情,上午的那番話讓她傷透了心,不管以往老太君對她有多麼慈善關懷,就憑她要放棄自己,將自己送給皇帝解毒來保全靖寧侯府,婉清對她的心就冷了。
  
  「你上午就生出那麼多污糟事來,下午怎的又如此不自愛,要知道,你如今可是靖寧侯府的世子夫人,不止是顧家的庶女了,你行事時,有沒有顧及過靖寧侯府的名聲?」老太君雖然壓抑著怒氣,但說出來的話,卻是難聽得很。
  
  婉清猛地抬頭向寧華看去,是明白的,就應該自己,自己是去求上官夜離的。
  
  寧華見婉清看過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當時,夜離確實是發病了,你擔心他也沒錯,但是,比武場裡有御醫,侯爺當時已去了,你一個婦人,又能做什麼?分明就是想出風頭,那麼多男子圍在比武台前,你就那樣不知羞恥的過去了,還做出那般不雅的舉動,如此行徑,讓別人怎麼看靖寧侯府,讓夜離和侯爺在外頭的面子往哪擱,你在顧家,有沒有學過女訓女戒啊?怎麼會如此粗俗下作呢?」
  
  不得不說,寧華罵的,都是事實,也正是這個時代的女主不該做的,但是,婉清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她只知道,那個時候自己不過去,自己的丈夫就要忍受很大的痛苦,她不忍心看他痛苦。
  
  實在是很厭煩這種辱罵和陷害了,婉清歎了口氣,抬起頭道:「老太君,寧華郡主,這件事,我不想解釋,而且,當時的情形,看到的也不只是寧華郡主,相公自己也在,侯爺也在,老太君您要責罰,也得先問問侯爺和相公的意思吧。」
  
  她心中有氣,也不叫老太君老祖宗,不叫寧華為母親了,她們兩個是她名義上的親人,但卻不拿她當親人看,她又何必還當她們是親人。
  
  老太君聽了臉色黯了黯,果然疑惑地問寧華,「當時,侯爺就沒管管她麼?」又問:「她拿了石頭砸誰呢?」
  
  寧華聽了臉色有些尷尬,乾笑道:「兒媳當時離得遠,看不太清,只聽周圍的夫人太太們都說得難聽,都拿兒媳當笑話看呢,說兒媳家教不嚴,府裡出了這樣出格的人物來,丟人現眼。」
  
  老太君聽得臉色又黑了幾分,對婉清道:「你是看我寵著你,所以膽子就越發的大了,做事也越發的離譜了,不罰罰你,你的氣焰會更高,這府裡上下也會跟著沒規矩去。」
  
  婉清聽得心中更氣,大眼倔強地看著老太君,冷冷地問道:「我並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老太君就算要罰,也要讓我心服口服。」
  
  「還說你沒錯?你不守婦道,行為不檢,就這一條,休了你都不為過,不過,看在離兒與你情深,捨不得你,休離的話就算了,但是,你的行為已經讓靖寧侯府的名聲大大受損,所以,必須要處罰你。」老太君說道。
  
  「如果說,為了救自己的相公而不顧名聲,也要被罰的話,我還真的情願被休離,老太君只怕片面之詞,就要罰我,我怎麼都不服。」婉清冷冷地看著老太君說道。
  
  老太君在靖寧侯府向來威望最高,就是侯爺和寧華也從來不敢如此頂撞她,其實她心裡還是有些虛的,婉清的脾性她很清楚,在府裡一直還是很守規矩的,只是一旦相關夜離時,婉清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就像上一回痛打寧華,也就是如此,打寧華是在府裡的事情,關起門來,怎麼說都行,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行那不檢點之事,侯府的面子還真是沒地兒放了,以後自己出去,還不得被那些個太太夫人們笑死?
  
  所以,她原本不是想重罰,最多就是讓婉清禁個足,抄抄女訓而已,沒想到婉清性子如此烈,一再的頂撞她,而且是當著寧華的面頂撞她,她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嚴重的挑戰,一時氣湧上頭,衝口就道:
  
  「來人,請家法來」
  
  婉清聽得怔住,她也以為最多是禁足或是罰抄什麼的,沒想到老太太竟然是請家法,上官子墨至今還躺在床上沒起來,那家法有多恐怖她是親眼看到了的,老太太這是要整死自己麼?
  
  寧華也得聽得怔了怔,隨即唇角的笑容就更深了,譏諷而幸災樂禍地看著婉清,對一旁楞著的房媽媽道:「沒聽到老太君的話嗎?還不快去請家法出來?」
  
  房媽媽愣了愣,不忍地看了婉清一眼,試著勸道:「老太君,只怕不妥呢,侯爺……還沒回來,要不,您問過侯爺的意思,再責罰五少奶奶吧。」
  
  中午時,侯爺就因著五少奶奶的事情,與老太君爭了幾句,兩母子意見不一致,如今還要打五少奶奶,只怕侯爺回來會更不高興了。
  
  「老太君,清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能讓男人們都寵著她,您看夜離,還有兒媳家的侄兒凌雲,難得進宮幾次,連皇上都……」
  
  故意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不再往下說,老太君卻是氣得眼睛都紅了,她再一次想起上午的流言,和皇上那見不得光的心思,心裡越發的擔心靖寧侯府來,她一咬牙,揚了聲道:「拿小家法來,房家的,你來動手,打二十板子,我倒要看看,我打了她,都有誰來為她出頭。」
  
  房媽媽見勸不住,只好往內堂去拿家法,一轉頭,看到墜兒在偏房門口探頭探腦,忙過去揪住她耳朵道:「你家奶奶要挨打呢,快去請爺來。」
  
  墜兒聽了臉都白了,今天去比武場看武比,看台上位置太小,各家都不許帶丫頭僕人,她就只能坐在馬車上,在外頭等,回來時,歐陽落衣在,她也不好問婉清什麼,等了回府,婉清就被老太君請過去了,她瞧著就不像是有好事,就沒跟著進去,但卻在老太太屋外頭鑽來拱去,但老太太屋裡的人謹慎得很,她根本就聽不到一點消息,墜兒都快急死了,只好大著膽子人偏房裡鑽出來,卻被房媽媽抓到了。
  
  好在房媽媽是一片好意,並不是要責怪她,聽了房媽媽的話,墜兒半點也不遲疑,一溜煙跑了。
  
  房媽媽拿了小家法來,所謂小家法,就是綁在一起兩根竹片,比打上官子墨的家法來,倒是要短小得多,但是,打在身上也照樣很痛,婉清看著那黑幽幽,外面泛著森冷黑光的小竹片,目光驟然縮緊,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老太君。
  
  房媽媽盡量走得很慢,心裡著急得很,只盼著世子爺快些來才好,不然,五少奶奶可真的要受皮肉之苦了。
  
  「房媽媽,你年紀大了,只怕也沒那力氣打人,不如叫個粗使婆子進來,可別累著了你。」寧華看房媽媽走得極慢,半晌才拿了家法來,家來拿來了,又不動手,心裡就急。
  
  老太君聽了瞪她一眼道:「我不過是要教訓教訓她罷了,你想把她打成什麼樣不成?」
  
  寧華聽了忙小意道:「兒媳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怕房媽媽閃了腰罷了。」說罷,又吶吶地退回到椅子上坐了。
  
  「房家的,你還不動手,在等什麼?照都會她的手臂打,莫打肚子和頭。」老太君睨了房媽媽一眼,冷聲道。
  
  「老太君非要打婉清麼?」婉清感覺自己的心像是浸在冰水裡一般的發寒,自從嫁進來後,除了上官夜離,也就是老太君能讓她感覺到一絲溫親,老太君一直很護著她,就算是親眼看她打了寧華,也不肯戳穿她,從來沒有責罰她半句,而現在,老太君為了寧華的幾句話,竟然要打她……
  
  「老太君,您何必要費這麼大的力氣呢?不就是怕我會連累了靖寧侯府麼?您又是罵,又是打的,就是想我受不住了後,自動提出和離吧,好,我成全您就是,我走。」婉清的眼裡終於泛起一絲淚意來,她真的覺得很累了,每天都生活在算計與被算計之間,不得一日輕鬆,這樣的日子,她不想再過下去了。
  
  老太君聽得臉色一紅,眼裡滑過一絲不忍來,卻是冷著聲道:「你胡說些什麼,原就是你自己犯了錯,我這個做長輩的還罰不得你麼?」卻也沒有再逼著房媽媽打婉清。
  
  「自然是罰得的,只是怕您罰完後,自己比我更難受,而且,也傷了相公和您祖孫之間的感情,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離開就是。」婉清的眼淚終於滑下眼眶,兩行清淚掛在清秀而又略帶疲倦的小臉上,神情淒楚而失望。
  
  看著這樣的婉清,老太君的眼裡也泛起一絲濕意,身子晃了晃,坐回到椅子上,眼神痛苦地看著婉清轉身離去。
  
  寧華卻不甘心,冷聲道:「你也太大膽了吧,所謂長者賜,不可辭,老太君是長輩,她罰你,你敢不受?」邊說,邊就從房媽媽手裡奪過家法來,對著正往門口走的婉清就是一竹板子打去。
  
  婉清感覺背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不可思議的轉過頭來,便看到寧華怨毒的眼神。
  
  老太君看得倒抽一口冷氣,臉上頓時染上一層冰霜。
  
  寧華一擊得手,舉起竹板子,又是一板打了下去,婉清哪裡還肯讓她再打到,身子一偏,就避過了這一竹板子,寧華再抬手時,婉清已經反應過來,伸手一把奪過了寧華手裡的竹板子,向地上一砸道:「我會讓你後悔你剛才所作的一切的。」
  
  說完,她回過身來,不但不離開,反而走進屋裡,眼神冷冽地看著老太君道:「請問老太君,三品郡主如果打罵二品郡主,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
  
  婉清眼裡的冷厲讓老太君心中一震,這個丫頭從來都是很溫順和良善的,雖然有時會狡猾地耍些小手腕自保,但從來都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人,這樣的婉清,渾身散發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傲氣,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氣勢凌人起來,老太君突然感覺真的有些反悔,不該如此逼迫她的,也許,事情還沒有到自己想到的那一步啊……
  
  「禮部有明確的條文規定……」
  
  「就你一個顧家的假冒嫡女,也敢在本郡主在前淡封誥品能,本郡主可是不止是三品郡主,還是二品侯夫人,就是夜離,也才被封了個二品空銜,你能有什麼資格在本郡主面前猖狂?」寧華譏諷地看著婉清道。
  
  上官夜離是宮裡的馬車送回來的,聖旨也是跟著來的。
  
  可惜,寧華的話音未落,外面就有小丫頭來報,說是宮裡來人宣旨了。
  
  老太君聽得心一顫,慌忙起身向外頭走去,婉清也跟在她身後,寧華有片刻的呆滯,不過,再如何,她也不相信,婉清的封誥能高過她去,不管如何,上官夜離只是世子,還沒有承爵,婉清最多就是封個四品誥命夫人就了不得了,不可能比她高。
  
  如此一想,寧華心情平靜得多了,跟著婉清一起出來,她是打定了主意,等一會子聖旨宣讀完後,再把那剩下的板子全罰完,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出氣,她怎麼能放過?
  
  宮裡的太監聲半日尖細,但卻滿臉是笑,婉清跪在地上接旨,老太君和寧華就跪在她身後,當聽到封靖寧侯世子夫人為一品平寧郡主時,寧華整個人都石化了,腦子裡只剩下幾個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而老太君聽了眉頭卻是皺得更高了,臉色也越發的蒼白起來,婉清接了旨站起來時,老太君差點軟攤到地上去了,而寧華卻仍然在喃喃念道:「怎麼可能!」
  
  「聖旨以下,黑字黃帛,寧華郡主,你是在說,這是矯詔麼?」婉清冷冷地走到寧華身邊,不緊不慢地說道。
  
  「是啊,是矯詔,一定是矯詔,皇上……怎麼可能會給你這麼大的封賞……一定是矯詔。」寧華跪在地上,半晌也沒有爬起來,嘴裡喃喃地說道。
  
  房媽媽忙去扶老太君起來,柔聲安慰老太君道:「還好,奴婢沒有打五少奶奶,不然……」
  
  老太君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氣,房媽媽是沒打啊,可是寧華打了,寧華剛才拿著板子打了當朝為數不多的一位一品郡主,整個府裡,也就是老太君才是個二品太君,這個丫頭,年紀輕輕的,竟然被封了這麼高的位份……
  
  老太君感覺自己從頭涼到了腳,這個封誥,皇上的這個封誥分明就是在警告靖寧侯府啊,那是在用一品郡主的身份告訴靖寧侯府,顧婉清是皇上罩著的人,一品郡主是什麼,那是僅次於公主的封誥啊,打她,等同於打了皇家的人,哪個臣子敢膽大包天,打皇家的郡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1:52

  第九十章
  
  「矯詔?寧華郡主,你竟然說這是矯詔?好,你這就隨我去皇宮,向皇上求證,看是不是矯詔。」婉清一副又氣又委屈的樣子,抓起寧華郡主的手就往外走。
  
  寧華嚇了一跳,她不過就是說說,哪裡敢去皇宮見皇帝啊,驚慌失措中,將手一甩,其實她這一下力氣也不算太大,誰知,就聽得婉清一聲嬌呼,再抬眼看時,婉清竟然被她甩到了地上。
  
  侯爺一進府,就聽下面的人說,婉清被老太太叫去了,正施家法呢,侯爺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今天這場政變,侯爺一直在暗處觀察著,皇上的態度太不明朗,究竟會傳位於誰,他的心裡沒底,當時那一片混亂中,他看到皇帝身處危險而鎮定自若,心裡便明白,這不過又是一個局而已,所以,他與眾多大臣混在一起,並不參與。
  
  後來壽王率大隊人馬攻進比武場,將黑衣人打敗時,別的大臣紛紛逃走,侯爺卻還留在皇宮附近探聽消息,他很篤定,靖寧侯府在這一次的政變中,不但不會受到牽連,反而會更受榮寵,因為上官夜離堅定地選擇站在了皇帝的一邊,這一次的陰謀不管是誰引起,最後的勝利者,無疑只會是皇帝,就看皇帝最後會中意哪一個皇子了。
  
  他果然打聽到了消息,結果卻讓他目瞪口呆,真正救了皇帝,在這次政變中起了大作用的竟然是自己的兒媳婦顧婉清,而且,皇上還親封她為一等平寧郡主,侯爺的心裡震驚的同時,忙匆匆往府裡趕,皇帝的這個封賞很耐人尋味啊,顧婉清明明是自己的兒媳,對於出嫁之女,應該封誥命才對,他卻封了婉清一個一等郡主,誥命夫人的封誥,一般是與夫君的品級相連的,如果上官夜離與顧婉清和離,那婉清的一品誥命很可能就會失去,而一等郡主是婉清自己的,與上官夜離無關,就算顧婉清離開靖寧侯府,與靖寧侯府再無瓜葛,她的身份也仍然尊貴,仍是高高在上的一等郡主,享受屬於她等級的奉碌,從此衣食無憂。
  
  而這樣尊貴的兒媳婦,此時竟然被施行家法,老太君這是老糊塗了麼?
  
  所以,侯爺顧不得平素穩重自持的形象,一路急趕向老太君屋裡,卻還是遲了一步,眼睜睜就看到寧華把婉清推倒在地上,一股怒火直衝大腦,侯爺想也沒想,衝過去就是一巴掌甩在寧華的臉上,寧華還在迷糊中,就覺得眼前一陣金屑子亂飄,腦袋一陣炸痛,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你想死,不要拖著侯爺,要死你死回壽昌伯府去。」侯爺冒三丈的吼道。
  
  老太君在看到婉清倒地的那一剎那,心裡一陣透涼,知道這丫頭這一次是發真火了,不肯善罷甘休了,果然,她那一下倒得恰到好處地讓侯爺看到了。
  
  看著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發過如此大脾氣的侯爺,老太君吶吶地半晌沒有說話,只是驚惶地看著地上的婉清。
  
  房媽媽忙去扶婉清,婉清卻不肯起來,哭得淒婉悲切:「父侯來得正好,兒媳才接的旨,皇上親封兒媳為平寧郡主,母親非說是矯詔,還對兒媳施行家法,兒媳挨些打不要緊,母親不該污蔑兒媳,不該如此陷害兒媳,兒媳一個婦人,哪有本事矯詔,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父侯,求您跟兒媳一起去見皇上吧,兒媳要請皇上親自作證,顧家養育兒媳一場,兒媳不孝,不能給父親大人爭光,但也不能陷他們於死地呀,何況,有了假冒一等郡主的罪名,兒媳還有什麼臉面呆在侯府?」
  
  侯爺聽得心驚膽戰,不由心火更甚,他這是討了個都對老婆啊,就算再嫉妒,再不喜歡離兒夫妻,也不敢胡言亂語吧,矯詔!這可不止是污陷了兒媳,那是連在聖旨上蓋鳳印的賢妃一同牽連進去了,賢妃可是福王的親娘啊,現在皇帝已經立福王為太子,那賢妃娘娘就是將來的太后娘娘,寧華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你……你這個蠢貨,怎麼會蠢到了這個地步,你是想害死上官家吧。」侯爺的聲音都在發抖,一抬眼,看到地上的家法,一口氣就堵到了嗓子眼上,她還真有本事,真的對兒媳施家法,好大的架子啊,腳一勾,就將那兩片綁在一起的竹片勾到了手裡,侯爺拿起那家法劈頭蓋臉的就往寧華身上招呼。
  
  一旁的老太君嚇傻了,兒子這是氣瘋了吧,寧華也是郡主啊,怎麼能對她施家法?打一下子不算什麼,夫妻吵架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是施家法那就太重了,一是族裡的人知道了,不好解釋,二是壽冒伯府這邊也不好交待啊。
  
  老太君忙喊了人去攔著侯爺,但侯爺在震怒之下,誰敢不怕死地去真心攔?
  
  不過一瞬,寧華的頭臉,背上就挨了好幾下,老太君急了,明天上官子怡還要回門呢,把寧華打壞了,怎麼去見女婿呀?
  
  見下人都阻止不了侯爺,老太君就衝了過去,死死拖住侯爺的手,侯爺一時沒注意,差一點就把老太君掀在地上,老太君經不得這一下,一口氣沒接得上來,眼皮子往上一翻,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房媽媽在一旁急了,大叫起來:「侯爺,老太君要暈了。」
  
  侯爺聽了這才反應過來,忙扶住老太君,拍著老太君的背,幫她順氣,老太君這才緩過來一些,渾身都像是被抽掉了力氣,攤掛在侯爺的手臂上,侯爺懊惱不已,忙扶了老太君到椅子上坐下,「母親,您過來做什麼,這個蠢貨,再不教訓,咱們侯府非讓她給毀了不可。」
  
  這時,寧華也緩過勁來,衝著侯爺就吼道:「你憑什麼打我,又不是我要施家法,是老太君要施家法的……」
  
  侯爺聽了這話更氣,無奈地看著老太君道:「母親,真的是您要打清丫頭嗎?您可知道,她今天是救了皇上的,如今這朝裡頭,能打她的可沒幾個人啊。」
  
  老太君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當時也不是真想打,就是想挫挫婉清的銳氣,想為難她,讓她知難而退罷了,哪裡知道寧華會借了她的口封去施報復,如今她就算是想反口,只怕也沒人想些信,那家法就是她自己開的口,自己讓房媽媽拿出來的。
  
  侯爺見老太君沉默著不說話,又想到這事就在老太君屋裡,就信了幾分,失望地對老太君道:「娘,您現在年紀大了,府裡頭的事情,就少操些心吧,多將養將養些身子才是正經。」
  
  這話的意思,就是讓老太君不要再管府裡的事情了,老太君看見了侯爺眼中的涼寒和惱意,宛如一瓢冰水吵當頭澆下,冷得直打寒戰,向來孝順的兒子,竟然開始責怪她,忤逆她了。
  
  一時,就對寧華生起恨來,這個該死的兒媳婦,要死也別拉了自己了起啊,一垂頭,看到寧華被打得紅腫一片的臉,和她怨毒的目光,更覺得一陣厭惡,對侯爺道:「你自己的老婆,自己教訓,我懶得再管你們的閒事了。」
  
  婉清這會子已經被房媽媽扶起來了,一抬眼,就觸到寧華那雙像要將自己生吃了的眼神,她心中一寒,繼續哭道:「父侯,我要去見皇上,求您帶著母親一同進宮吧,我要請皇上當面為兒媳澄清,兒媳沒有矯詔。」
  
  婉清這一次是不打算善了的,寧華挨打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打了也不漲記性。
  
  侯爺為難地看著婉清,柔聲勸道:「兒媳啊,你婆母是個糊塗的,她魔症了,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這事就算了吧,那矯詔的話,快別再說了,侯府也擔不起這個罪名的。」
  
  婉清聽了只是哭,指著寧華道:「兒媳如今真是心冷了,一進門,老太君和婆婆就說兒媳行為不檢,說兒媳丟盡了靖寧侯府的臉,兒媳也知道今天兒媳做得也是不對,不該在看到相公受苦時,不顧女人家的臉面,衝過去救相公的,兒媳就應該像婆婆一眼,在一旁端莊賢淑地看著,任相公自生自滅就好。」
  
  侯爺聽了這話才明白,婉清為何一進門就挨訓了,一時心中更氣,提起寧華又是一個嘴巴子打下去,怒吼道:「你是豬嗎?那個時候若不是兒媳大膽心細,離兒如今只怕被那劉元凱給害死了,我知道,你就是巴不得離兒早死是吧,我今天告訴你,就算離兒死了,這個世子這位也不會傳給子墨,你死了這條心吧。」
  
  這算是戳到寧華內心的痛處了,她處心積慮,無非就是想把世子之位奪過來,給自己的兒子,如今侯爺竟然說,就算上官夜離死了,也不會傳給上官子墨,她的心頓時跌入了谷底,比侯爺拿家法打她時還痛,忍不住就辨道:「不傳給我的兒子,那你是要傳給那個狐狸精嗎?哼,我告訴你侯爺,只要我在府裡一天,那個狐狸精就休想越過我去。」
  
  說著,就掙扎著往外走,婉清再一次上前拖住她道:「母親別走,隨我一起進宮去找皇上。」她這一次是不依不饒了。
  
  寧華又要甩她,可一想到剛才甩了她的後果,就不敢再用力,只是掙扎著罵道:「放開,就是你這個賤人,害得我一再挨打。」
  
  身後的侯爺見她還是一昧的冥頑不靈,不由一狠心,對婉清道:「好,今天我就向皇上負荊請罪去,拼著挨皇上的責罰,也要送她和你一起進宮去,她本事這麼大,就讓她親自去問皇上好了。」
  
  靖寧侯是被寧華給氣狠了,捉了寧華的手就往外拖,那架式似乎真的要把寧華送到皇上面前去,寧華還沒反應過來,老太君急了,這一去,婉清在府裡頭挨打受屈的事情,皇上還不都知道了?而且,矯詔,那是什麼罪名啊,這可是連著賢妃也一同得罪的事啊,老太君顧不得頭暈噁心了,強提了一口氣就往門口沖,嘴裡哭喊道;「侯爺,不可以啊,你瘋了嗎?」
  
  侯爺也是氣急,中午就勸過老太君了,她卻不肯聽,以前挺清白的一老太太,如今怎麼就糊塗了,皇上上午耍的那一招,分明就是讓靖寧侯府自動放棄婉清,老太太也不想想,以婉清的靈慧,真要進了宮,很可能真的就能得了皇上的心,那時候,她要報復靖寧侯府來,輕而易舉啊,如今皇上還顧著臉面,不會明目張膽的來搶臣子的老婆,大家同心協力想法子,渡過這一關才是啊,怎麼就先自己亂起來了呢。
  
  今天,不能只治了寧華,連著老太君也要治一治,敲敲警鐘才能。
  
  侯爺下定了決心要嚇嚇老太君,不聽老太君的話,仍是把寧華往府外頭拽,老太君急了,忙去求婉清:「清丫頭,今兒是老祖宗做得不對,不該不問清紅皂白就責罵你的,你就消消氣,勸勸侯爺吧。」
  
  婉清心中冷笑,先前那氣勢可是凌人得很,一副非將自己趕出去不可的架勢,這會子收不得場了,又來求人了麼?
  
  婉清面上也不明著得罪老太君,哭得一臉的委屈淒惶,「老祖宗,不是孫兒媳不聽勸,實在是這罪名太大,孫兒媳也擔當不起,就怕這事傳出去,連著相公也受牽連,兒媳的娘家也是受不起這個的,兒媳可不能置娘家和相公的安危於不顧以,那不是狼心狗肺了麼?」
  
  這話就是在罵老太君和寧華狼心狗肺了,她們之所以會打婉清,就是因為婉清不顧規矩,去救了上官夜離,老太君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還只能聽著,好言相勸道:「她就是在說胡話,你不要跟她計較了,我這就讓她向你陪罪,今天是老祖宗的不是,老祖宗糊塗了,老祖宗給你陪禮道歉。」
  
  婉清要的就是這個,她雖然很不喜歡侯府,很想離開侯府,可是,她還是捨不得上官夜離的,只要上官夜離一天還是她的丈夫,她就還是要給他留些情面,於是道:「老祖宗哪有做錯什麼,是孫兒媳不好,孫兒媳差點給侯府帶來災難,孫兒媳現在就去寫和離書,與相公和離,以後再也不連累侯府了。」
  
  老太君心裡明白,婉清這是要連著中午的氣,一併還給自己呢,心中無奈,雖然很是不甘,但還是歎了口氣道:「快莫說和離的話了,離兒知道了,還不找我鬧死去,你是個好孩子,侯府能娶了你進門,是侯府的福氣,以後我再也不會說那種話了。」
  
  婉清聽得鬆了一口氣,卻仍是不鬆口:「謝老祖宗體諒,孫兒媳可從來不敢怨老祖宗,一直就把老祖宗當親奶奶待著的,只是,如今是婆母不肯饒了孫兒媳,孫兒媳也沒法子啊。」
  
  「你莫怕,有我和侯爺為你撐腰呢,我這就讓你婆婆給你陪禮道歉。」老太君聽了心裡鬆了一口氣,忙又道。
  
  寧華這會子也是真嚇到了,真要被侯爺拖進宮裡去,那還不是找死麼?賴在地上就不肯走,拖著侯爺的手道:「我不去,不去。」
  
  老太君從後面追上來道:「侯爺,算了吧,她雖做錯了,你打了打了,罵也罵了,讓她給清丫頭陪著禮吧,以後她再也不敢這樣了。」
  
  侯爺瞪著寧華道:「你肯向兒媳婦道歉?」
  
  寧華聽了眼裡的怨毒更甚,但是形式比人強,如今婉清抓住了她的把柄,她不得不退步,只好道:「好,我去陪禮道歉。」
  
  侯爺聽了這才把她往裡拖,拎起來,扔在婉清面前。
  
  寧華從地上爬起來,眼睛看也不看婉清,別著臉,聲音冷硬得如石頭刮在鋼刀上一般:「剛才是我說錯了,我給你道歉。」
  
  婉清一臉鄙夷地看著寧華,冷聲道:「婆婆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侯爺見了就拿眼瞪寧華,抬了手又要來拽她,寧華脖子一縮,聲音放大了些又道;「是我錯了,我不該罵你的,我給你道歉。」
  
  婉清見寧華的話都是從鼻子裡哼哼出來的,眼睛一眨,淚水就來了,哭著對侯爺道:「父侯,您又何必逼著婆婆來對兒媳說這些呢?這不是讓她更恨兒媳麼?今天是趕了巧,您在府裡頭,若是以後您不在府裡了怎麼辦?」
  
  侯爺如今是看寧華越看越不順眼,對著寧華大聲吼道:「你是非要本侯休了你不可麼?你這個敗家的蠢貨,再不老實點,我就送你回壽昌伯府,以後你就不要再回來了。」
  
  寧華聽得心頭一顫,正要開口,侯爺一腳就踹在她的腳彎裡,寧華不得不對著婉清跪了下來,她頓時面無血色,一股屈辱襲捲過來人,覺得自己無地自容,侯爺卻不管她會怎麼想,把她的頭按低了道:「快陪禮道歉。」
  
  寧華又羞又氣,又恨,哭著又救饒了一遍,婉清看這樣子也差不多了,這才說道:「婆婆起來吧,以後說話可得注意著些,這還算好,您是對我這個兒媳說的,要是在外頭,胡說八道,保不齊您的舌頭都要被割下來了。」
  
  這句話可是紅果果的威脅,是告訴寧華,以後寧華若敢再欺負她,就不是只道歉就行了,是會割了她的舌頭的。
  
  寧華聽了一句話也不敢回,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言不發的向門外走去。
  
  侯爺也得理她,對婉清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走了,婉清向老太君告了個罪,疲倦的從老太君屋裡退了出來。
  
  卻說墜兒,從房媽媽這裡一得了信,就急急的往清遠居跑,一進院子,就看到韓嬤嬤站在穿堂裡,金菊臉色很不好看地坐在一旁看著,墜兒急急的就往裡闖,人還沒進去,就被麥冬給拉住了,在她耳邊小聲道:「墜兒,少奶奶呢。」
  
  墜兒不好亂說少奶奶正被老太君罰,只好問道:「怎麼了?你扯著我做什麼,我要找爺去。」
  
  麥冬沉著臉道:「哼,韓嬤嬤攔在屋裡呢,不讓人進,才我進去找金菊說話,也被韓嬤嬤趕出來了。」
  
  墜兒聽得愣住,問道:「這是為何?」一想麥冬是管著院子裡的灑掃的,是二等丫頭,平日裡是這能近正屋的。也就沒放在心上,卻聽麥冬道:「是歐陽小姐呢,說是來看望爺的傷,進了屋就好一會子沒出來,金菊想進去送點茶點,韓嬤嬤都不肯呢。」
  
  墜兒聽得火冒三丈,甩開麥冬就往裡沖,韓嬤嬤果然攔住墜兒道:「爺在養傷,你冒冒失失的,是要做什麼?」
  
  「少奶奶找爺有事呢,嬤嬤讓開。」墜兒可不怕韓嬤嬤,伸手將她一推,就往裡沖,韓嬤嬤就伸手去拖她,墜兒身子靈便,身子一閃,就避開了,墜兒就掀了裡屋的簾子,抬眸看去,立即頓住了,只見歐陽落衣坐在爺的床邊,臉上掛著溫柔甜蜜的笑容,手撫著上官夜離的額頭,正用柔得溺得出水來的聲音對上官夜離道:「……夜離哥哥,若是……她死了,我們就可以在一起的,可惜啊……」
  
  墜兒聽得頓時血氣往頭上直湧,正要衝進去,手就被隨後來的韓嬤嬤捉住,一把就將她拖了出去,墜子兒還在掙扎時,韓嬤嬤就把墜兒拖到了出去,墜兒就對著屋裡大叫道:「世子爺,老太太要對少奶奶行家法呢,您還不去救她……」
  
  墜兒的話還沒說完,韓嬤嬤就捂了她的嘴,這時,門簾子反而又開了,出來的卻是歐陽落衣,她臉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去,笑著問墜兒:「墜兒,你剛才說什麼?誰要被行家法了?」
  
  墜兒只覺得她臉上那朵紅暈特別刺眼,更不願意將婉清受罰的事情對她說,垂了頭就往裡屋沖,歐陽落衣卻是攔住她道:「世子爺一身是傷,才喝了藥躺下了,你就不要再去打擾他了,你說表嫂怎麼了?要不要我去幫著說情?」
  
  墜兒心想,剛才自己的聲音那麼大,滿屋子的人全聽見了,爺卻沒有起來,難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2:15

  第九十一章:免了寧華的封誥
  
  婉清進屋裡,歐陽落衣正坐在正堂裡與韓嬤嬤說著什麼,見她回來,高興地迎了過來,上下打量著婉清道:「表嫂,才你的丫頭說,老太君……呃,你還好吧,沒受傷吧。」
  
  婉清輕輕蹙了蹙眉,淡淡地說道:「還好,表妹不是很累了麼?怎麼還沒有回去歇息?」
  
  歐陽落衣臉上半點不自在也沒有,眉宇間還有些擔憂:「原是要去歇息的,只是不放心夜離哥哥,所以就來看看,夜離哥哥的左臂現在腫得很高,正在發燒呢。」
  
  婉清聽了心中一緊,上官夜離的左臂是被她咬傷的,在比武時,又被舒暢故意抓傷,會感染也是可能的,婉清剛要進去看望上官夜離,就聽歐陽落衣道:
  
  「表嫂,表哥睡了,他很累,也很擔心你,臨睡前,還在喊著你的名字,你……就不要再讓他擔心了好嗎?」
  
  婉清聽得心頭一震,緩緩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歐陽落衣,歐陽落衣美麗靈動的大眼裡閃著一絲淚光,和一絲痛惜,婉清的心像是被只鐵鉤勾住了在硬拽,疼痛難忍的同時,又像是破了一個大洞,一股冰寒刺骨的冷風灌進了那個破洞裡,冷得快將血液都凝固了。
  
  原來,自己是上官夜離的負擔麼?自己總是在給他添麻煩麼?自己讓他過得很累了麼?
  
  背上被寧華抽打的那一下,火辣辣的痛著,應該破皮了吧,那兩下,寧華可是凝聚了她最大的力氣,初夏穿得並不厚,皮肉都被那兩塊竹片給夾起來了,先前太過生氣,所以顧不上痛,如今卻是和心痛連在了一起,痛得讓她失去了呼吸。
  
  看婉清半晌也沒有說話,歐陽落衣福了一福道:「先前表嫂沒有回來,表哥又一直發著高燒,所以,我就替表嫂照顧著表哥,現在表嫂回來了,就沒我什麼事了,表嫂,你早些歇著吧,我走了。」
  
  婉清看到歐陽落衣眼底那一抹怨責,心裡就是像是卡了根骨刺一樣的難受,不等歐陽落衣轉身,就淡淡地對一旁的金菊道:「金菊,你就是這樣服侍爺的麼?爺在發燒,你竟然沒守在身邊,還要累表小姐來親力親為,你是皮子癢了吧,方嬤嬤呢,讓她扣你這個月的月錢。」
  
  金菊聽得好不委屈,幽怨地看了眼歐陽落衣道:「少奶奶冤枉啊,世子爺回來後,太醫也跟著進來了,給爺開了藥,爺吃了就睡了,奴婢瞧著一時半伙也醒不來,就守著門口來著,表小姐……」
  
  「表嫂,是方纔她到後頭去給我倒水時,我聽到表哥在說夢話,說是要喝水,我這才進去的,也不怪你的丫頭。」不等金菊說完,歐陽落衣就截口道。
  
  婉清聽了似笑非笑道;「哦,是這樣啊,我來以為我的丫頭偷懶耍奸,連分內事也沒做呢,倒讓表妹來操了我屋裡的心,真是過意不去。」
  
  歐陽落衣淡定而略帶憂傷的面容終於有了裂紋,眉宇間升起一絲不自在來,眼裡浮動著的那一絲淚意在在湧動著,垂了頭,正要離去,婉清又道:「我今天還真是累了一天了,一進門,又被老太君和婆婆又打又罵的,實在是沒心情再去照顧別人,金菊,墜兒呢,讓她把東次間給我收拾收了,今兒晚上,我就不住主屋了,睡偏房去,你家世子爺若是半夜病得要死了,記得請太醫,別吵我瞌睡。」
  
  說罷,越過歐陽落衣,往偏房走去,金菊忙乖巧的下去喚人。
  
  歐陽落衣嬌俏的粉臉終於變得慘白,豐潤的紅唇輕咬著,大眼裡的淚水終於掉落下來,看著婉清決然而去的背影,她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掐進肉裡而不自知。
  
  韓嬤嬤悄悄走到她身邊,緊緊攬住她的肩道:「表小姐,你沒有做錯,爺的心裡是有你的,若不是當年……你也不會離開侯府,又哪裡讓她一個庶女在府裡頭作威作福了,世子奶奶的位置,可不就該是你的麼?」
  
  「嬤嬤,我好後悔,當年,不是說夜離哥哥活不過二十的嗎?怎麼現在他的身子反而好了,今天你是沒去,夜離哥哥的武功好高強啊,他是比武的第一名呢,而且,你看他對表嫂……好包容,表嫂做得那樣出格,還把他咬傷,他都不生氣,他那樣性子的人,在她面前低聲下氣的,憑什麼啊?以前,夜離哥哥只會對我好的。」歐陽落衣依在韓嬤嬤的懷裡哭得好不傷心,竟是沒有注意到墜兒正沉著臉走進來。
  
  「表小姐,怎麼說您也是太后娘娘的親外孫女,您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比我家少奶奶還要大一歲呢,您應該早就定了親吧,這個年紀要是再不訂親,以後可就成老姑娘了咯。」墜兒在穿堂裡把歐陽落衣的話聽了個全,她強忍住心裡的噁心,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出來,一派天真地說道。
  
  歐陽落衣果然就沉了臉,但她向來在人前是很直爽率真的一個人,性子又好,所以,她並沒有對墜兒發脾氣,只是擦乾了眼角的淚珠道:「你這丫頭倒真能啊,連我的事情都過問起來了,不過,表姐跟前的人嘛,自然是與眾不同的。」
  
  這話就是說,婉清調教出來的人,沒規沒矩,很沒禮。
  
  韓嬤嬤氣道:「墜兒,少奶奶正找你呢,成日介偷懶,小心我罰你倒馬桶。」
  
  墜兒回了頭,斜睨著韓嬤嬤道:「嬤嬤好像忘了,我可是少奶奶身邊的一等丫頭,是方嬤嬤管的,你呀,管不著我。」
  
  韓嬤嬤一口氣就堵在了心眼上,瞪著墜兒半晌沒有說話,微瞇了眼,眸中滑過一絲厲色。
  
  墜兒一進偏房,就看到金菊正將婉清背後的衣服慢慢褪下,露普出背後觸目驚心的傷痕來,兩道傷腫得很高,破損的表皮溢出一層細細地血珠,而周圍,則是紅紫一片,印在婉清雪白的肌膚上,有如兩道猙獰的鐵銹,墜兒的鼻子一酸,那剛要衝出口的話,又生生吞了回去,少奶奶的身子已經傷成這樣了,又何必再讓她傷心?
  
  「少奶奶,我去給你拿藥吧,上回太后賞的東西裡頭,好像有傷藥呢。」墜兒拿著帕子偷偷拭著淚,轉身出去了。
  
  婉清的傷藥在裡屋,墜兒也懶得管會不會吵醒上官夜離,故意粗手粗腳地在屋裡弄出很大的響聲,翻箱倒櫃地尋著藥,上官夜離果然被吵醒了,他迷糊地睜大眼睛,看到羊角燈下,一個昏暗的背影在屋裡晃動,他開了口輕喚道:「娘子,是你麼?」
  
  高燒的他,有些暈暈呼呼的,只見那影子並不回答,仍在屋裡找著什麼,上官夜離試著從床上爬起來,卻感覺一陣頭昏目眩,不得不又再次倒下了。
  
  墜兒見終於吵醒了他,拿著小藥瓶冷冷道:「爺,少奶奶在偏房呢,她說今兒晚上,就給爺一個自由,不打擾爺了,爺可以自自在在的,想幹嘛就幹嘛,想讓哪個表妹啊,表姐什麼的來陪你,都可以,她不會說你半句不是的。」
  
  上官夜離聽著墜兒這沒頭沒腦的話,一陣頭暈,好不容才看清是婉清身邊最得力的丫頭,正要問清她是什麼意思,墜兒已經瞪了他一眼,摔簾子走了。
  
  上官夜離這才發現,婉清一直沒回來,外面已經漆黑一片了,可是娘子怎麼……他隱約記起墜兒好像說婉清在偏房裡,娘子在偏房做什麼?
  
  他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了一些,從床上爬了起來,就往門外走,剛掀了簾子,就見韓嬤嬤端了婉湯過來,見他起來了,忙把湯放到小几上,把他往屋裡推;「爺,您還傷著呢,這是要去哪裡?」
  
  「我去找娘子,她怎麼還沒來啊。」上官夜離扶著有如千斤重的頭道。
  
  「少奶奶找回了,她說爺病著,她今兒又累著了,說爺晚上會吵了她瞌睡呢,爺您還在發著燒呢,可別再創了風,這是奴婢給您熬的補湯,一會子奴婢侍候爺喝了,爺好生再睡一覺,明兒就會好了。」
  
  「回來了麼?娘子怎麼不來陪我?」上官夜離有些暈,弄不清楚是為什麼,推開韓嬤嬤就往外頭走,找了幾間才找到偏房門,推開門,他無力的半倚著門框,正好就看到婉清背上那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頓時,整個人一激凌,心猛地就揪了起來,衝過去一把推開正在給婉清敷藥的墜兒,顫聲著聲道:「娘子,這是……你怎麼……受傷了?」
  
  婉清沒料到他突然衝進來了,忙自己拿衣服想要遮掩背上的傷,上官夜離卻是一把捧起她的臉道:「娘子,告訴你,怎麼傷成了這樣,誰傷的你?」原本墨玉般的眸子裡沉積著即將暴發的風暴,雙眸染上赤紅色。
  
  「爺這會子知道傷心了?奴婢來求爺救少奶奶時,爺可真和表小姐你濃我濃呢。」墜兒沒好氣的輕呲一聲道。
  
  上官夜離氣得一拳打在小几上,一張紅木碉花小茶几頓時被砸得粉碎,木屑子四處飛濺,把墜兒嚇得連縮脖子,悄悄躲到了婉清背後去。上官夜離問墜兒「你知道,是誰傷了娘子?快說是誰?」
  
  墜兒顫著聲道:「還有誰?老太君下的令,寧華郡主對少奶奶行家法了啊。」
  
  上官夜離一聽,轉身就往外頭沖,婉清忙扯住他的衣服道:「你做什麼去?」
  
  「我去替娘子打回來。」上官夜離道。
  
  打回來又有什麼用?侯爺早就幫自己打回來了,她現在傷心的不是傷口有多痛,而是,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也許,她的到來,確實給上官夜離帶來的麻煩和困難,但從嫁給他,她也沒過個一個安生日子,她很想逃,逃離這種壓抑又看不到光明的生活。
  
  「連老太君一塊打麼?」婉清沒有看上官夜離的臉,只是垂著眸子,很平淡地問道。
  
  上官夜離果然聽得怔住,不自在地看著婉清道:「老太君她是我的祖母……」
  
  是啊,她是你的祖母,可是你的祖母眼裡心裡都只有你,我就是你的負累。
  
  「所以,算了吧,你打不打回來,這傷都在我的身上。」婉清淡淡地轉過頭去,又問上官夜離:「不是說你病了麼?還出來做什麼,回去養傷吧,」
  
  上官夜離從婉清的眼眸中,語氣中,看出和聽出了那一絲淡淡的疏離感,娘子好像真的生氣了,他心中一慌,忙將婉清的腰身一摟,就把她攬進了懷裡,小心的不觸碰婉清的傷口,柔聲道:「對不起,又讓你受傷了,娘子。」
  
  婉清輕輕將他的手撥落,淡淡地說道:「我習慣了。」然後,起了身,往床上走去。
  
  而上官夜離就如遭電擊一般,整個身子都僵木了,深深地看了婉清一眼,他疲倦地轉身,腳步踉蹌著往外頭走,才走幾句,突然眼前一黑,一頭載倒在地,婉清聽到那砰的一聲重響,忙轉頭去看,只見上官夜離臉色蒼白地倒在地上。
  
  她忙跑過去扶他,觸手火燙,婉清就想起歐陽落衣說,他回來就在發高燒,心頭一緊,再看他身上橫七豎八纏著的繃帶,還有剛才掌拍碎小茶几時,手臂上滲出的血跡,剛剛硬起來的心腸又軟了下來,鼻子酸酸的,將他扶起,無奈地歎一口氣道:「我真的好累啊,可是,又捨不得你,怎麼辦?」
  
  誰料,正昏迷著的上官夜離猛地睜開眼來,墨黑的眸子緊鎖住婉清,眼中露出哀求和自責的目光,「娘子,我會努力不讓你過得這麼累的。」
  
  說著,他隨即站了起來,將婉清扶起道:「娘子你好好休息吧,傷痛,明天就不要起來請安什麼的了,好好在屋裡歇著就是。」
  
  說著,他不再在屋裡停留,而是挺直背脊地離去。
  
  婉清也著實累了,她屏棄紛亂的思緒,趴在床上睡著了。
  
  夜深了,福王卻沒有睡,仍是與幾位得力部下在自己的書房裡商議著,這時,緊關著的門突然被打開了,福王冷峻的眸子如利箭般看向門口,要知道,他的書房,從來是不允許有人不經通報就進來的,誰如此大膽,敢衝破王府重重阻礙闖進他的書房裡來?
  
  而福王身邊的幾位得力將領,幾乎個個身懷絕技,那人潛近時,竟然沒有人發覺到,此人的內力之深厚可見一斑。
  
  那人還沒進來,福王身邊的幾位大將就攻了過去,不過,那人根本就不讓大將們近身,身子一閃,就進了福王的書房內,在福王身邊的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福王抬眼看去,不由好氣又好笑,只見上官夜離整個人,都攤在那張酸梨木的太師椅裡,一副連支起自己身子的力氣都沒有的樣子。
  
  「見過福王。」上官夜離在歪在椅子裡,意思意思地對福王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福王的部下對他的無禮和狂妄很看不慣,抽刀就要攻過來,福王手一抬,對部下道:「你們退下。」
  
  部下雖然不甘,但還是沉默地退下去了。
  
  上官夜離面無表情的說道:「太子殿下果然很有威信,那幾個將軍可個個都不是吃素的。」
  
  福王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明顯被上官夜離那一聲太子取悅了,瀟灑的撩袍坐在上官夜離的對面,提起茶壺,優雅地給上官夜離倒了一柄茶。
  
  「你沒去六弟府裡,這讓本王很驚訝啊。」福王難得開了句玩笑。
  
  「臣是特意來投奔殿下的,如今您是太子殿下,不管臣以往與誰的關係更好,臣最忠要效力的,還是太子殿下您。」上官夜離仍是一臉面癱,但是,他的話,卻讓福王聽得心情大好,為帝者,要的就是這種頭腦清晰的臣子,畢竟皇室奪嫡之戰,說來說去,還是皇家自己的家事,作為臣子,最應該做的,就是站在勝利者的一方,為勝利者效力,這樣,就算皇室爭鬥再激烈,爭鬥過後,朝庭的元氣不至於受損,還有忠於新君的臣子管理國家大事。
  
  「你不會就為了說這幾句話才深夜闖進本王的書房裡來吧。」福王看著上官夜離蒼白憔悴的臉說道。
  
  上官夜離點了點頭道:「確實有事相求,皇上明天就會下旨,正式冊立王爺您為太子,而邊疆大軍還要人統帥,而臣,就是最好的將才,皇上雖然不至於將統帥大權交給臣,但是,封疆大吏肯定是跑不了的。臣多的不說,只說一句,不管臣接手的是哪一個重鎮,臣服從的,永遠是王爺您。」
  
  福王的根基在軍中,朝庭裡的勢力並不強,而皇上正值壯年,福王想要即位還遙遙無期,太子當得久了,也不一定會穩,所以,福王雖然得到了由夢寐以求的太子之位,心卻還是並不踏實,如果能繼續牢牢抓住軍權,再加上以後在朝中,以太子之位培植勢力,福王將來登基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是,這一次選將大賽過後,皇帝肯定會在軍隊進行大換血,皇帝在位一天,就會想著要反權力抓在手裡一天,這是每個當皇帝的通病,所以,福王正愁要如何繼續抓牢自己已有的軍權時,上官夜離來投奔了,這就如同一個人正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來了。
  
  福王冷峻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上官夜離,並沒有因為上官夜離的這一番話而如何激動,優雅的喝了一口茶後,悠閒地問道:「說吧,你要本王為你做什麼?」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上官夜離臉上終於露出了絲淡淡的笑容,眼神卻變得冷厲無情起來,沉聲開口道:「臣只有一個條件。」
  
  「你說!」福王也乾脆。
  
  「奪了寧華郡主的郡主之位,奪了她身上所有的封誥。」上官夜離冷冷地說道。
  
  福王聽得愕然,沒想到上官夜離要的只是這個,這是深宅大院裡的家事啊,寧華的郡主之位是在她還未出嫁時,皇上封的,慕容一家對大周皇室是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寧華又是慕容府的唯一的女兒,封一個三品郡主給她,也是表示大周皇室對慕容家族的榮寵。
  
  難道,又是繼母與繼子之間的爭鬥麼?靖寧侯府裡的情況福王還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侯爺和上官老太君對上官夜離一直很寵愛,上官夜離從來就沒把這個繼母放在眼裡過,怎麼會……
  
  他突然心頭一緊,想起了那個狡黠又聰慧的女子來,今天的她,膽大心細,若不是她,皇上的計謀也不會如此順利的成功,眼前又浮現出她堅毅倔強,又清秀的小臉來,莫非……
  
  「可是世子夫人又被寧華郡主欺負了?」福王的眼神有些狠戾,聲音也不自覺的帶著一絲凌厲。
  
  「王爺只需答應臣就是了,至於為什麼,王爺就無需多問了,那是臣的家事。」上官夜離不喜歡福王說起婉清,福王的眼神平素看婉清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雖然沒有明說,但福王卻猜了個十之**,上官夜離是個重情義的人,能在自己的太子之位還沒有正式頒下的情況下,就急著來找自己,只能是為了顧婉清。
  
  福王的心有些抑鬱難受,他毫不遲疑地點了頭道:「好,我答應你。」
  
  上官夜離出去不久,福王就得到了準確的消息,顧婉清被寧華施了家法,背上受傷,不過,寧華郡主一點也沒有佔便宜,被侯爺打得爬不起來了。
  
  福王做事雷厲風行,他倒底是如何說服皇上,說服皇太后,還有賢妃娘娘的,不得而知,反正第二天,寧華還沒有起床,正躺在床上養傷,宮裡的聖旨卻來了,她不得不起來接旨。、
  
  太后明確要求,讓府裡的所有女眷都出來接旨,結果,靖寧侯府的大門內,擠擠排排的跪了一大片太太夫人小姐們。
  
  婉清也跪在人群當中,三少奶奶就在她的身邊,一臉甜笑的挨著婉清絮叨,婉清沒精神與她說話,只是老實地垂頭聽旨,寧華的頭上挽著一條薄紗頭巾,只說是頭痛病犯了,見不得風,其實府裡還是有不少人,知道她是臉上傷痛太過嚇人,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老太君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昨天下了旨,皇室今天又要對靖寧侯府如何,待聽完旨意時,老太君像是石化了一般,驚得半晌沒有說話。
  
  而寧華,則如遭雷擊一般,當時就暈了過去。老太君無奈,只好替她接了旨,三少奶奶臉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聲音不大不小的對婉清道:「哎喲,我昨兒個還說,咱們府裡一下子有了兩個郡主呢,怎麼今天一下子又變成一個了呀,五弟妹,以後咱們這些沒有誥命的,可都得向你行禮了喲。」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2:35

  第九十二章:讓寧華行禮
  
  大太太在一旁瞪了她一眼,但也是掩飾不住心裡的幸災樂禍,大太太一直與寧華不對付,寧華仗著郡主和侯夫人的身份沒少打壓排宣她,面對她時,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哪裡當她是長嫂待過,如今看著寧華暈倒在地上的痛苦樣子,大太太心裡樂開了花,哼,看你以後還怎麼在我面前得瑟,又拿什麼得瑟。
  
  幾個兒媳孫媳臉上的表情老太君看得清清楚楚,她雖然也有些同情寧華,但是,這個兒媳也太猖狂放肆了些,心眼又小人又蠢,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混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活該。
  
  不過,心裡卻是更加惶恐了,昨天寧華才打了婉清一頓,今天皇上對寧華的處罰就來了,而且,還是如此重,看來,皇上對婉清還真是很關心,很看重啊,以後,府裡頭還有誰敢對婉清如何,怕就是自己這個老祖母,連訓斥她幾句,都是不能的了吧。這是娶了個孫兒媳,還是請了尊神啊?
  
  又想請皇上對她的那番心思,先前還有些不確定,經這一事,就更加明確了,皇上遲早是會把這個兒媳拐到宮裡去的,現在做的一切,不過是在討好她罷了。
  
  侯府若總霸著她不放,以後只怕有的是小鞋穿,如此一想,老太君又越發的頭痛了起來。越看婉清就越不順眼了。
  
  房嬤嬤看老太君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忙上前扶起她道:「宮裡的人都走了,老太君,咱們回屋去吧,一會子得準備準備,大小姐要回門了。」
  
  老太君這才起了身,準備回壽安堂去,婉清也站了起來,扶著墜兒準備回屋去,老太君就轉過頭來,對婉清道:「清丫頭,離兒屋裡的兩個貼身丫頭一個死了,一個給了老二,這些日子一直忙著你大妹妹的婚事,就忘了要給你屋裡添人,一會子老祖宗給你送兩個人過去,以後就讓她們服侍離兒吧,如今你的身份也貴重了,自個兒從娘家帶來的人,你用著也順手一些,就不要再分派給離兒了。讓她們用心服侍你吧。」
  
  這是連自己屋裡的事都要插手了麼?還把自己的人,與上官夜離的人分得那麼清,話裡話外的疏離和戒備,傻子也聽得出來,這個時候送兩個貼身丫頭進來,真的是怕自己人手少,不夠用麼?按理,來到自己屋裡的丫頭,要怎麼用,服侍誰,應該是自己這個主母來決定吧,老太君卻點明了出來,那意思,是不想自己再管上官夜離的生活鎖事了,她了親自來管麼?
  
  婉清感覺越發的無聊和厭煩了起來,愛管不管吧,她真的累了。
  
  婉清眼中帶著淡淡的譏誚道:「就依老太君吧,您說讓誰服侍相公,就由誰服侍,要派幾個人來,就派幾個人來,孫兒媳不管。」
  
  這正是老太君巴不得的是,但婉清冷靜而無所謂的態度卻讓老太君沒來由的有些心慌,心虛地垂下眸子,臉上掛著慈愛的笑容道:「就知道你是個大度賢惠的,離兒昨兒個身子不好,身邊可不能短了人,一會子我就讓房媽媽把人給你們送過去吧。」
  
  婉清輕聲應了,轉身回去,三少奶奶悄悄跟了上來道:「弟妹怎麼這麼好脾性啊,老祖宗說給人,就接著啊,那兩個一來,還是貼身服侍五弟的,那不明擺著是要五弟收房的嗎?你就這樣接下來了啊?」
  
  婉清何嘗不知道老太君是這個意思,這事要是放在前幾天,她或許會很生氣,也會想法子不接這兩個人,可是經歷了昨天的事情,她真的沒興趣管這些了,上官夜離若是真收了那兩個丫頭作通房,那她正好就有了離開的理由,所以,她不想管。
  
  婉清淡淡一笑道:「長輩都發了話,我能不收麼?就像三嫂屋裡的那個容氏,三嫂難道就很願意接納了?」
  
  三少奶奶聽了臉色果然黯沉下去,歎了口氣道:「你三哥一直就不定性,我也管不了他,好在容氏進門後,還算老實本份,你三哥也算是收了些心,不成日介往外頭混玩了。」
  
  話是這麼收,那語氣裡的低落和無奈卻讓人聽得心酸,婉清拍了拍三少奶奶的肩膀道:「三哥如今肯守在屋裡不往外頭路自然是好的,可是,三嫂,你就真的覺得容氏很老實本份?三哥在家裡,是往你屋裡去得多,帶是她屋裡?」
  
  三少奶奶聽得眉頭一皺道:「她是新進門的,你三哥的新鮮勁不沒有過呢,自然去她屋裡就多一些。」
  
  婉清聽了就歎了口氣,這個侯府裡頭,對自己還算和善的,也就是三少奶奶了,她不想三少奶奶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便笑道:「若真是老實本份,又怎麼能有本事把愛玩愛鬧的三哥留在自個的屋裡,三嫂啊,你還是想法子自己先生一個才是,她是個良妾,若再有了長子,你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三少奶奶如遭雷擊,眼裡的驚懼一閃而過,眼眶微紅,哽著聲說道:「謝謝你,五弟妹,我……明白了。」
  
  婉清歎了口氣,帶著墜兒走了,三少奶奶久久望著那離去的纖細背影,心裡一陣慚愧,昨天老太君罰婉清時,她是知道的,但她卻並沒有去給婉清求情,而是帶著看好戲的心待在自個屋裡的,而剛才婉清的那一番話,卻是掏心掏肺為她好的,整個府裡,也就婉清用心在待她,婉清現在已經是一品郡主了,但她不但沒有因此而瞧不起自己,反而比以前正貼心貼意了,這讓她第一次覺得自己虛偽起來。
  
  婉清回到屋裡不久,房媽媽就帶著兩個俏麗嫵媚的丫頭過來了,房媽媽有些不太自在,但這是老太君的吩咐下來的差事,她不能不辦好。
  
  「五少奶奶,您瞧著這兩個可還好?要不,奴婢回了老太君,換兩個來可好?」那兩個丫頭一進門,一雙大眼就在屋裡滴溜溜轉,還不時的打量著五少奶奶,一看就不是老實的,房媽媽自己看著都不喜歡。
  
  「帶給五爺看吧,爺沒意見,我也就沒什麼意見。」婉清坐在椅子上喝茶,神情淡淡的。
  
  上官夜離昨天從東次間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去,到現在還沒有起來,婉清起來後,也沒有進屋去看,想來這會子還沒有起來吧。
  
  房媽媽聽得怔住,世子爺沒起來,她就這樣冒冒然把人帶進去,著實不太方便,只好笑道:「這怕是不太好吧……」
  
  一旁的韓嬤嬤卻道:「房媽媽是覺得不方便吧,倒底是給爺用的人,還是要爺看著合意才行,而且,這兩日爺身邊就沒個得力的,爺昨兒晚上跟前都沒人,得快些定下來才是。」
  
  說著,也不等婉清發話,就帶了那兩個俏麗的丫頭往屋裡去,那兩個丫頭自是喜不自勝,跟在韓嬤嬤身後一同進去了。
  
  婉清默默地喝著茶,無聊地拿著一本書看著,沒多久,就見上官夜離從屋裡出來,身後跟著韓嬤嬤和那兩個丫頭。
  
  「娘子,這兩個人是……」上官夜離的神情有些萎頓,原本深湖色的眸子帶著一絲異樣的紅色,他腳步有些凌亂的走到婉清身邊坐下,深湖般的眸子緊緊鎖定婉清的眼睛,眸底帶著一絲痛色。
  
  「是老太君特意撥給相公你用的,正好紫絹紫綾兩個的位置缺了,讓她們兩個頂上。」婉清眉眼不抬,神情裡看不出半點不豫,語氣也是再平淡不過了。
  
  上官夜離的唇角就勾起一絲苦笑來,清咳了一聲才道:「娘子覺得這兩個人我應該收下麼?」
  
  婉清聽了就抬起眸來,好笑地看著上官夜離道:「這兩個人可是老太君送給你的,又不是給我的,該不該收自然是相公說了算。」
  
  聽著婉清越來越疏離的口吻,上官夜離的心像是掉進了酸水池,酸澀的讓他提不起力氣來,眼圈更紅了,強壓住心裡的酸痛,正色地對婉清道:「娘子,你才是這個屋裡的主母,我跟前用什麼人,應該是娘子你說了算的。」
  
  婉清聽了淡淡的微笑道:「所謂長者賜,不敢辭,老太君讓房媽媽帶過來的人,我能不收麼?」
  
  「娘子,你可是府裡的一品郡主,這個府裡頭,就是你的等級最高,你不同意的事情,就算是老太君,也不能強壓著你。」上官夜離無奈的閉了閉眼,他不可能時刻守在她的身邊,想要她不受傷害,就要逼著她自己強硬起來,這樣,才是最好的保護她的方式。
  
  婉清心中冷笑,以上官夜離的性子,又何必問自己這樣多,以前他不喜歡的,直接打出去就是,她原以為,今天他也會像以前很多次一樣,把這兩個丫頭打回去的,沒想到,他卻一反常態的人推到她的面前來,把問題丟給她來處理。
  
  是想試探自己的心麼?她偏不讓他如願,心裡一彆扭,面上就帶了笑道:「這樣啊,可我也不能因為我才得了個郡主之位,就忤逆長者吧,我還是依了老太君的意思,讓她們留下侍奉爺您的好。」
  
  上官夜離聽得一滯,沒想到說了半天,婉清還是將人留下了,不由一陣懊惱,面色黑沉黑沉的,起了身,就往屋裡去,韓嬤嬤忙使眼色讓那兩個丫頭進屋裡服侍,那兩丫頭面上帶著一絲得色,少奶奶是一品郡主又如何,這個府裡頭還是老太君最大,百善孝為先,就是皇上也是要聽從太后的吩咐呢,何況是公侯之家,長者的話,晚輩就不能不聽,現在自己可是老太君送來的人,少奶奶都要禮讓三分,以後若再被爺收了房,那……
  
  越想越高興,腳步也變得輕快婀娜了起來,誰知才進門,她們的後領子就被拎了。
  
  上官夜離面色鐵青地拎著兩個丫頭,從裡屋走出來,手一揚,就把兩個丫頭扔到了屋外去了,兩個丫頭頓時摔了個狗啃泥,趴在地上,半晌也沒有爬起來,房媽媽看得目瞪口呆,臉色慘白一片,世子爺這可是直接在打老太君的臉啊,就算不收,也好言好語的說吧,就這麼著把人給扔了出去,讓她要如何交差啊。
  
  上官夜離也不管房媽媽的臉色有多難看,只是對冷冷地對婉清道:「如今這兩個人,是我自個扔出去的,老太君怪罪下來,由我頂著就是。」
  
  說罷,就黑著臉,進了屋去,重重的把門一摔。
  
  婉清感覺那摔門聲好像敲在自己的心上,她猛的怔了一下,心裡還是感覺出一絲甜蜜來,對房媽媽無奈地笑了笑。
  
  房媽媽道:「奴婢知道,不怪少奶奶的,奴婢這就回去覆命。」
  
  老太太聽說上官夜離把她送過去的兩個丫頭都扔出來的,臉色很不好看,以前夜離雖然脾氣臭得很,但在她面前,一直是很孝順的,沒想到,今天這麼不給她面子,這分明就是為了那顧婉清的緣故,這下,心裡更是難受了,對婉清就越發的不滿了起來。
  
  一會子外面來報,說是上官子怡回門子了,老太君只好先打起精神接待上官子怡。
  
  上官子怡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面色紅潤嬌俏,一臉盈盈笑意地進了府,而趙昱軒身材修長筆挺,也是一身喜服,更襯得唇紅齒白,溫潤如玉,一對新人進門,讓侯府沉鬱的氣息都消散了一不少。
  
  趙昱軒先去了前院拜見侯爺,上官子怡便帶著丫頭到後院來,先去了老太君屋裡,一進門,看到大太太,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都在,卻不見寧華郡主和婉清,不由愣住,婉清不在,她倒無所謂,但自己的頭天回門,怎麼沒見寧華?
  
  老太君見了上官子怡很高興,自己捧在手心裡疼著的小孫女兒終於嫁了人,從她眉眼間的笑意裡看得出,她的夫婿對她應該還不錯,頓時心安了不少,拉著上官子怡好說了會子話。
  
  上官子怡耐著性子一一回了,又故意在幾位嫂子面前顯擺了下她眼下的幸福,還是忍不住問道:「老祖宗,都坐了好一會子了,怎麼不見我娘親呢?不是病了吧?」
  
  老太君的臉色就有些難看,寧華才被貶,心情很不爽是一說,昨天侯爺把她打得鼻青臉腫的,不成樣子,也不好意思出來見客,但這些話又不好明著對上官子怡講,怕她心裡難過。
  
  便就著上官子怡的話道:「你娘這兩天染了風寒,身子不利索,一會子你就莫讓姑爺去給她請安了,你自個兒去看看她就成啊。」
  
  上官子怡不明就裡,疑惑道:「那怎麼行,相公是第一天回來認親,怎麼能不給娘親見禮,這樣孫兒也會沒臉啊。」
  
  一旁的三少奶奶聽了就道:「大姑奶奶說的是正理兒,其實一大早二嬸子還起來見過客呢,雖然身子不爽利,但出來受新女婿一個大禮還是成的,這可是姑爺對二嬸的敬重,也是姑爺重視大姑奶奶的表現呢,可不能省了。」
  
  老太君聽了眼光如刀地瞪地瞪了三少奶奶一眼,這個孫兒媳也不是個老實的,她是巴不得把水攪得更混就好呢。
  
  上官子怡卻覺得三少奶奶這話正說到點子上了,便對身邊的丫頭白吟道:「去,去給我娘親請個安,把我帶來的禮都送過去了,再請她到壽安堂來,一會子相公就要來了。」
  
  老太君還想阻止,卻也知道上官子怡是最愛面子,又最任性的,這會子出言相攔,指不定她又要怎麼鬧了,轉念一想,寧華的郡主之位沒了,讓上官子怡知道了也好,她們畢竟是母女,子怡要是貼心一點,能去勸勸寧華也是好的。
  
  三少奶奶見去了人請寧華了,又笑了笑對老太君道:「五弟妹還沒來呢,她可是大姑奶奶的正經嫡親嫂子,大姑奶奶頭天回門,可不能少了五弟妹。」說著,也不等老太君發話,就對跟前的丫頭道:「你去請世子奶奶過來,大姑奶奶難得因來一趟,咱們妯娌姐妹幾個也好好在一起鬧一鬧。」
  
  上官子怡進屋沒看到婉清,心裡就很不舒服,她回來就存著心思想在婉清面前顯擺她與趙昱軒的美滿幸福,婉清不來,她顯擺起來也沒什麼意思。
  
  所以,老太君剛出言阻止三少奶奶,上官子怡就嘟了嘴道:「老祖宗,您可是不疼子怡了,子怡頭天回門,娘親不來也就罷了,怎麼身為世子夫人的五嫂也不來,她是瞧不起子怡這個妹妹麼?」
  
  老太君聽了這話,就不好怎麼回了,她是故意沒使人去請婉清的,如今婉清是一等郡主,像子怡這種出嫁之女回門,除了要向自己這個長輩行大禮外,那就該去這個侯府身份最高的孫兒媳面前行大禮了,而她一行禮,就是自己這個老太君,也要跟著行禮,一屋子的長輩都要向婉清屈膝,老太君心裡怎麼也過不去,乾脆就裝糊塗,沒讓婉清來。
  
  三少奶奶正是想看這種熱鬧,所以才故意使了人去請婉清的。
  
  寧華原是不想來,自己這個樣子在新姑爺面前露面,也太丟臉了,可是,她心裡也明白,這是女婿頭回來,她不去受這個禮,保不齊侯爺就會讓郁心悠那賤人受了,這讓她情何以堪啊,只好強忍著羞恥,把自己的臉用紗巾包了個嚴實,只露出眼睛和上額,還算完好的半張臉出來。
  
  婉清不知道上官子怡已經來了一陣子了,進壽安堂花廳時,她看到一身喜服,洋溢著一臉小幸福的上官子怡時,微微有些發怔,待看到上官子怡挑揚起下巴,一臉挑恤的神情時,她不由莞爾一笑,原來,上官子怡還沒有放下對自己的醋意呀。
  
  她微笑著,剛走進去,寧華就歸跟而來,看到婉清,那雙哭得紅腫的眸子裡頓時就露出怨毒的神情來。
  
  婉清微瞇了眼迎著寧華的目光看了回去,背後的傷還火辣辣地痛著,都是拜這個惡毒的女人所致,一時,兩個如同仇人相見般對恃著,花廳門口的氣氛顯提劍拔弩張,上官子怡見婉清見了寧華並不行禮,不由心中生怒,語氣就很不善:
  
  「相公常說顧家乃詩禮傳家,最重孝道和禮儀,今兒嫂子是怎麼了?見了我婆母竟然不行禮?這要是讓相公看到,只怕以為是認錯了人呢。」
  
  言下之意是婉清以前的溫婉守禮都是裝給趙昱軒看的,婉清現在的模樣,才是真正的面目。
  
  「母親,想你自小就被封為三品郡主,以前大太太見了你,可都是要行庶民之禮的,如今母親見了我家娘子,倒是忘了這個規矩了麼?」
  
  婉清正要反唇相譏,就聽上官夜離突然從身後站出來說道。
  
  寧華郡主聽了臉色一陣以青,她雖然被削了郡主之位,但以往在侯府裡頭橫行慣了的,突然讓她給一個自己從來就瞧不上眼的人行跪拜大禮,她怎麼也拉不下面子來。
  
  婉清睨了上官夜離一眼,這會子倒是知道到自己面前來買乖了,昨天自己挨打時,他在做什麼?與表妹你濃我濃嗎?
  
  上官子怡聽得怔住,她還不知道婉清被封為一等郡主,和寧華被貶為庶民的事,以為上官夜離又在耍模欺負自個的娘子,氣得一下子就衝了過來道:「五嫂,你怎麼也是個書香世家出來的,怎麼這點子規矩也不懂,還不快快向我母親行禮?」
  
  婉清聽了也如她一樣,微揚了下巴,高傲的冷眼看她道:「真是抱謙,我倒是想行禮呢,就怕婆婆受不起,也不敢受,婆婆,你既然是最懂宮裡的,那就請你先帶個頭吧,也讓大姑奶奶學習學習,別一會子她給我行禮時,出了錯處,丟了咱們靖寧侯府大小姐的面子就不好了。」
  
  寧華仍是耍賴,這不是在外頭,而是在府裡,她不信,自己這個做婆婆的,不給婉清行禮,就真的有人來尋她如何了,於是,強撐著,並不看婉清,逕直就往花廳裡走去。
  
  上官子怡卻是不明就理地扯住她道:「娘,你怎麼能夠如此忍讓她,你看她,越發的囂張跋扈了,你可是堂堂郡主呢,讓她給你行晚輩禮還是您仁慈了,以後讓她天天給您行庶民之禮才對。」
  
  屋裡三少奶奶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她一笑,大太太也跟著低低發笑,大少奶奶卻是急得一頭是汗,這種情形一看就要吵起來,她又不敢多說什麼,這兩邊的,她一個也惹不起,只能垂了頭睃老太君。
  
  老太君的臉色也在發僵,她沒想到婉清今天就開始拿自己的身份說事,在府裡頭顯擺,鐵青著臉不好如何發話,婉清又沒有錯,她再一參合,保不齊,自己也要下去給她行禮了。
  
  「寧華夫人忘了禮儀規矩,來兩個人,教教她,告訴她要如何對本郡主行禮。」婉清不想如此作得如此過份的,是寧華和上官子怡自己不自量力,掂不清輕重,要惹怒她的,原就窩了一肚子的火沒發出來,這會子全都擠在一塊,一併往外洩,。
  
  外面兩個粗使婆子聽了,立即走了進來,按住寧華的胳膊就把她往地上摁,寧華不得不在婉清面前跪了下來,婉清高傲地坐在正位上,冷聲道:「她好像不情不願意啊,連個頭也不肯磕,再繼續教她,教到她學會了為止。」
  
  兩個粗使婆子一聽,猛地將寧華的頭往地上一按,發出咚咚的撞地聲,寧華使勁掙扎著,上官子怡看得目瞪口呆,最讓她難以置信的是,老太君明明眼睜睜地看著,卻不出言阻止,難道,顧婉清真的是一等郡主,就算如此,寧華也是郡主啊,只是品級低一些而已,憑什麼要行如此大禮?
  
  上官子怡衝了過來,一把扶住寧華,怨恨地看著婉清道:「五嫂,你不覺得你做得太過份了嗎?」
  
  一旁的三少奶奶聽了就輕盈盈地走過來,正而八經的給婉清行了個大禮,大太太和二少奶奶,大少奶奶幾個見了也很見機的過來給婉清行了禮,上官子怡不置信地看著這一切,眼睛赤紅地站在一旁看著,三少奶奶見了就笑道:「大姑奶奶,你不會也不知道怎麼給一等郡主行禮吧,哎呀呀,平寧郡主殿下,一會子,您又得辛苦辛苦,再教教咱們的大姑奶奶如何行禮吧。」
  
  上子官怡還在遲疑,三少奶奶一使眼色,兩個粗使丫頭就上了前,一把按住上官子怡的頭,就往地上磕。
  
  趙昱軒進來時,就看到自己的新娘子正被兩個粗使婆子按著,在給婉清行禮。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2:49

  第九十三章
  
  而高坐在台上受禮的那個女子,面色蒼白,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疲倦和無奈,嘴角的那一抹微笑看著似乎有些得意,卻又那樣的牽強,似乎這樣的大禮受拜,於她而言並非是尊榮,而是苦刑,她,過得並不好嗎?前幾次見她時,她巧笑嫣然,總是在不經意間,將那些欺負辱罵她的人於以最強勁的反擊,那時的她,雖然過得也很辛苦,但她的眼神自信而恣意,笑容明媚而燦爛,那時的婉清是熱情的,積極向上的,似乎對前途充滿稀望,渾身有股永不服輸的幹勁。
  
  而現在,她正接受著自己婆母和小姑的頂禮大拜,原本靈動清澈的眸子卻黯淡無光,還帶著一絲淡淡的落寞和倦怠。
  
  婉清抬眼見,就看見一身大紅喜服的趙昱軒,正朝自己看過來,穿著喜服的他,眸子仍一如既往的溫暖乾淨,白晰的臉龐在大紅喜服的襯托下,顯得瑩白如玉,俊逸如仙,而他眼中的那一抹心疼和憐惜卻更讓她覺得刺眼和酸澀,她對他露出一個婉約的笑容,也不管跪了一地的婆母姑嫂,起了身,站起來道:「軒表哥,好久不見!」
  
  趙昱軒臉上也漾開一朵俊雅的微笑,對她那句『軒表哥』很是欣悅,緩步過來,也給婉清行了個臣禮:「好久不見,三妹妹,怎麼看著氣色並不太好?」
  
  上官夜離一隻手穩穩地托在婉清的腰間,對趙昱軒點了點頭道:「妹夫還是快去扶起大妹妹吧,她太真心給我娘子行禮,額頭這會子怕是破了皮了。」
  
  趙昱軒笑容清俊,溫和的走過去,扶起上官子怡,柔聲對她道:「娘子以前在娘家的規矩沒學好麼?給郡主行禮,姿勢規範就行了,何必用如此大的力氣。」
  
  上官子怡氣得頭都要炸了,趙昱軒一來,她便像受了欺負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家長,大眼裡含著委屈的淚珠,嬌聲道:「相公你也取笑我麼?我頭一天回門,想來自家兄嫂是最疼我的,就算位份再高,也是拿我當妹妹看,不會真拿朝裡的規矩來對我的,沒想到,一進門,就扯著我的頭往地上磕,相公,我的頭好痛啊。」
  
  一副嬌弱率真的樣子,就算是告狀,也是一派小女兒態,看著嬌憨天真得很,趙昱軒拿了帕子溫柔地幫她擦了擦額頭上的灰,柔聲道:「三妹妹向來是個直性子,她也是怕你的規矩沒學好,以後在外頭會出醜呢,你難得回娘家一趟,讓你練一練也是好的。」
  
  坐在正位上看著的老太君聽了趙昱軒這番話,差一點氣結,這個孫女婿看著溫和體貼,實則每一句話都是在針對子怡,句句都是在維護婉清,子怡丫頭在趙家過得,只怕也不是表面上看著的順心順意呢。
  
  大太太這會子已經好心將寧華扶了起來,寧會邊起來,邊拿著紗巾圍臉,剛才讓那兩個粗使婆子一按一推,頭上的紗巾早亂了,露出臉上刺目的紅此,大太太扶她時,故意歪了頭去睃她,一臉的幸災樂禍,唇角的譏誚也是刺目得很。
  
  「郡主……哦,不對,你現在不是郡主了,二弟妹啊,你真的只是染了風寒麼?我怎麼看著臉上有被打的傷痕啊?不會是你又惹惱了侯爺吧。」大太太一福關心的口吻,卻讓寧華聽得又窘又羞,拿眼狠狠地瞪著大太太,可現在的大太太半點也不怕她了,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時,還故意用手指將寧華頭上的紗巾勾落,寧華嚇得忙死命地去扯那紗巾,那樣子,就像被人抓了現形的小偷一樣。
  
  趙昱軒像是沒有看到寧華的窘態一般,優雅地走到老太太跟前,很規矩地給老太太行了一禮後,又給寧華行了一禮。
  
  靖寧侯靜靜地看著屋裡發生的一切,堅毅的嘴角抿得緊緊的,拿眼直橫寧華,這個女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要惹怒兒媳婦不可,好吧,如今在新女婿面前出盡了丑吧。
  
  「既是身子不適,就不要強撐著了,早些回屋歇著去吧。」侯爺走過寧華,冷冷地對寧華說道。
  
  寧華聽了如獲重釋,目中含淚看了上官子怡一眼,哽聲道:「你六哥哥這兩天傷好了些,你難得回來一趟,要記得去看看他,勸他好好讀書,娘將來……也只能靠你們兄妹了。」
  
  當著侯爺的面說這樣的話,等於是在無聲的探訴侯爺待她不好,侯爺的臉色越發的鐵青,也不管趙昱軒還在,就對寧華吼道:「你囉嗦些什麼,要是過得不如意,你大可以回娘家就是。府裡頭的事情,就交給心悠和老三家的管著就好了。」
  
  寧華聽得一震,她的郡主身份沒了,但侯夫人身份還在,還在這個府裡的當家主母,侯爺竟然當著新女婿的面,要把當家權給那個狐狸精,這就她如何承受得住,原就傷痛遍身,再又被婉清氣得傷肝傷肺,現在又被侯爺一激,頓時一口氣就沒有接得上來,眼一翻,又一次華麗麗的暈過去了。
  
  上官子怡就站在寧華的身邊,寧華身子一歪,她極時地扶住了寧華,看著親娘臉上觸目的傷,和她蒼白虛弱的樣子,心裡又酸又痛,再看那始作甬者顧婉清,正淺笑嫣然的與自己的相公眉目含情,怨恨和妒火糾纏在一起,將她的心都快燒灼了,她強吸著一口氣,極力控制著,不讓自己在趙昱軒面前發火,只是一美眸裡滿含著嗜血的怨毒,像是要將婉清生生撕碎了一般。
  
  婉清譏誚地看著上官子怡眼裡的怨毒,她突然就想惡作劇地再惹怒一下上官子怡。
  
  拜見完岳母,依禮趙昱軒就要和上官夜離和侯爺一起去前院喝酒,上官子怡則要留在後院與老太君和婉清幾個在後院用飯,侯爺先一步出去了,上官夜離黑著臉,陪在婉清身邊亦步亦趨,明明還發著燒,身上的傷也還纏著紗布,他就是不肯先離開,也不肯去陪侯爺,婉清眼看著趙昱軒要隨侯爺出去,嬌聲喚道:
  
  「表哥請留步。」
  
  趙昱軒回頭靜靜地看著她,婉清急走幾步上前,當著上官夜離,上官子怡和一屋子的親戚的面,她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小的香囊來,遞給趙昱軒:「表哥,秋闈在即,你就要下考場了,妹妹沒有別的好東西送給表哥,親手做了個醒神清腦的香囊,望表哥不要嫌棄才好。」
  
  上官子怡只覺得身上的血全往頭上湧去,一股極致的憤怒在衝擊著大腦,在炙烤著她的意志,她緊抿著嘴,手中的帕子死死地絞著,她在等,等趙昱軒的反應,如果趙昱軒真的會接這個香囊,她不在乎現在就鬧起來,哪怕趙昱軒從此會對她更冷淡,她也要把婉清的名聲鬧臭。
  
  趙昱軒愕然地看著婉清手裡的香囊,心驟然一陣慌亂了起來,曾經,他那樣的求她,但凡她肯給他一點暗示,一點承諾,他哪怕拼了這條命去,也會想方設法娶她,可是,從來她就一直拒他於千里之外,從來她就不肯越雷池半步,送給他的東西,也是經存良之手,轉來的,不是書袋,就是筆洗之類的,半點也不肯愈矩,而如今,她已嫁,他已婚,她卻將自己親手繡制的香囊拿來送給他……一時間,他的心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更不知道是不是該接住。
  
  趙音軒的遲疑讓上官子怡的心中稍安,內心洶湧著的憤怒略微平靜了一些,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就算勾引相公又如何,相公最是守禮之人,決不會當著這些親戚的面,不合規矩的收她的禮的。
  
  婉清眼裡滑過一絲不忍,有些後悔自己為了打擊上官子怡而撩撥了趙昱軒,她真沒那個意思,但願這位聰明的表哥不要誤會才好啊。
  
  「表哥,願你金榜高中。」婉清收起眼裡的嘻笑之意,誠懇地對趙昱軒道。
  
  此刻婉清的眼神真誠而純粹,不含半點雜質,趙昱軒這才回過神來,剛要伸手去接,那香囊在半路就被上官夜離截了過去,「我也頭昏腦脹得很,這個香囊娘子就送給我吧。」
  
  「大哥,嫂嫂難得送我一次東西,你又何必橫刀奪愛呢?」趙昱軒是真的捨不得那個香囊,雖然今生無緣,他也早就認命,但她送的東西,他又怎麼捨得被別的男人拿去,就算這個男是是她的丈夫。
  
  「相公,香囊拿來。」婉清冷著臉將手伸向上官夜離,目光冰寒一片,她剛才的舉動,除了要刺激上官子怡外,也是為了激怒上官夜離,她現在很煩燥,這樣的日子讓她過得像要窒息了一般,心中的鬱火全堵在胸口,找不到發洩口,她就是想惹上官夜離生氣,就是想惹他不開心,他越難受,她也越煩躁,但不氣他,又讓她堵得慌,所以,這個時候的婉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理了。
  
  「娘子……」上官夜離有些挫敗,他知道現在的婉清正像一隻被困住的小獸,渾身上下都豎著堅刺,誰靠近她,都會被她刺傷,可這一切,都是來自於這個複雜的家,太多的陰謀算計讓婉清生厭了,讓她惱火了,他看出了她的失望和疏離,而正是瞭解了她的痛苦,才讓他感到無奈,他一直都在努力,一直在想辦法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可是,很多事情都是急不來的,不是能夠一蹙而就的,娘子啊,再給我一點時間,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就能護好你,就能專心專意的寵著你,把你當成我手心裡的寶,一直陪你到天長地老。
  
  你說過,你要陪著我走下去的,你說過,不許我中途退場,我在為這個承諾而努力,那你就要遵守承諾,要堅持下去,不要拋棄我啊。
  
  「只是一個香囊而已,相公,不要太小氣。」看著上官夜離眼裡的那抹憂傷和哀求,婉清的心一軟,聲音變得柔和了起來。
  
  「你也要給我一個,娘子,我也要一個,要一個和這個一模一樣的好不好?」婉清的心軟讓上官夜離一陣竊喜,像個得到了嘉獎的孩子一般,扯著婉清的手央求道。
  
  「嗯,這樣的香囊我做了好幾個,明兒回娘家時,我還會送一個給存良的,你的當然和這個不一樣。」婉清柔聲說道。
  
  上官夜離的臉色立即漾開一朵美麗而魅惑的笑容,立即大方的把剛搶來的香囊塞到趙昱軒的手裡道:「拿去吧,妹夫,反正娘子這裡還有些個呢,不差這一個。」
  
  趙昱軒心中微苦地接這那個香囊,很小心的放到了袖袋裡收好,笑得雲淡風輕:「不管三妹妹做了多少個這樣的香囊,她能記得給我一個,我心裡就很高興。三妹妹有心了。」
  
  上官子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相公將婉清送的香囊珍重的收好,才消下去的妒火又蹭的竄了上來,終於忍不住那股怒火,衝到趙昱軒面前,伸手就去奪他的袖子:「相公,香囊我也會做,你把那個扔了好不好,我給你做個更好的。」
  
  趙昱軒撫了撫她的秀髮,神情優雅而溫潤:「娘子,不要胡鬧,岳父還有前頭等我,你就在這裡多陪陪老太君,用過飯後,我來接你啊。」聲音溫柔又清朗,不帶一絲的煙火氣,卻無端讓上官子怡生出一股距離感來,她無力地看著趙昱軒輕輕拂開她的手,瀟灑的向屋裡的親戚們一輯,轉身大步離去。
  
  上官子怡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往下落著,抬起晶瑩的淚眼哀怨地對婉清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五哥對你還不好嗎?你已經有了五哥,又何必還在招惹他,你明知道他的心從來就沒變過,為何不再狠心一些,將他傷更深一些,要做這些事情給他希望……就算你為了報復我,恨我曾經欺負過你,可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過,為什麼你不放過他?」
  
  如果上官子怡像先前那樣夾槍帶棒地罵自己,婉清會用更刺人的話給反擊回去,但現在的上官子怡,只是一個被愛傷害的可憐女子而已,不管她以前有多麼惡劣,她對趙昱軒的那份愛是真心的,是不含半點雜質的,面對這樣的上官子怡,婉清有些無措,有些慌亂,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上官夜離在一旁歎息一聲,將她摟進懷裡,對上官子怡道:「你少胡說八道了,你自己與妹夫之間的感情不和,何必要扯到你嫂子身上來,一個香囊能改變什麼嗎?當初你是如何才與趙昱軒定親的,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你嫁給他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心裡沒有你,但你還是要嫁給他,那你就應該做好了被他冷落的心理準備,你們之間的癥結是趙昱軒不喜歡你,至於他喜歡的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讓他回心轉意,你嫂子若與趙昱軒之間真有點什麼,你以為,你還能嫁到趙家去嗎?」
  
  上官子怡如遭棒喝,眼淚汪汪地看著上官夜離,這是她與上官夜離成為兄妹以來,上官夜離對她說得最長的一番話,也是最真誠的一番話,其實大哥一切都明白得很,大哥早就知道趙昱軒的那點小心思,卻還是處處維護著婉清,以大哥那冷情的性子,既然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只能說,他對顧婉清情根深種到了極致了。
  
  「可是,我要怎麼樣才能得了他的心啊,他那個人,頑固得很,什麼事情都不露在面上,他對每個人都很好,從來不發脾氣,哪怕我再吵再鬧,他也是哄著我,對我笑,可是……他卻連我的房門都不肯入,哪怕是新婚之夜也是如此……只拿考試當借口……」上官子怡哭得傷心傷意,不顧大太太,三少奶奶幾個雪亮的八卦眼,扯著婉清的袖子像個迷路的孩子。
  
  婉清歎了口氣道:「他又不是鐵石心腸,你若想得到他的心,就用心待他,用心待他的家人,你要相信,只要你真誠以待,付出總是會有回報的,少用些小心思,少耍小手腕,表哥是最心軟的一個人,總有一天,你會得到他的心的。」
  
  上官子怡水霧迷濛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巴巴地問道:「真的麼?真的只要對他好,他就會喜歡上我麼?」
  
  「你有點自信好不好,你也長得花容月貌,也是大家世族裡出來的名門閨秀,他為什麼就不會喜歡上你?」婉清無奈的戳了下她的腦門子嗔道。
  
  「五嫂,其實,你也不是很討厭啦。」上官子怡摸著被戳痛的腦門,破涕為笑,神情嬌憨可愛,婉清在心裡腹誹,明明就是十四五歲的蘿莉,簡單單純一點不是很可愛麼?
  
  上官子怡和婉清在一旁說話,老太君就一直默然地聽著,看婉清神奇的把上官子怡哄好了,還讓那個小火充子平靜了很多,心裡稍安,一時又回憶起婉清才進府時,每天都會乖巧的為她按摩時的情景來。
  
  那時,自己看婉清是越看越順眼的吧,怎麼才兩天,就怎麼看都覺得不一樣了呢?
  
  或許,是自己太過自私了吧……
  
  正暗自尋思時,門外響起一串銀玲般的笑聲,歐陽落衣像一隻歡快的小鳥一般的飛了進來,一見上官子怡還有抹著眼淚,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大妹妹,你可還記得表姐我?」
  
  上官子怡怔住,細看了半晌才認出來,「你……你是落衣?大哥的堂表妹?」
  
  「不過幾年沒見嘛,大妹妹就不認得我了麼?我們小時候還一起下過湖,摘過蓮蓬呢。」歐陽落衣熟絡地牽著上官子怡的手道。
  
  「是啊,我倒是記得呢,不過,那天我掉河裡差點淹死了,表姐卻毫髮無損呢,哦,你不是跟我大哥解除了婚約麼?怎麼又來我家啦?」上官子怡明顯不是很買歐陽落衣的帳,不著痕跡的拂開歐陽落衣的手道。
  
  歐陽落衣的臉色微僵了僵,隨即笑道:「我和夜離哥哥那時的婚事原就是說著玩兒的嘛,又沒下聘禮,做不得數的,大妹妹說這話,好像我有多對不起夜離哥哥似的。」
  
  說著,她調皮的扯住上官夜離的衣袖道:「夜離哥哥你說是不?我們那時候的婚約是作不得數的,對吧。」她的大眼靈動而秀美,眨巴著好像會說話一般。
  
  上官夜離不露身色的抽出自己的衣袖,正色地說道:「當初的婚約倒不是兒戲,堂舅大人與父親大人早就訂下的娃娃親,又怎麼不能作數,只是表妹你自己要悔婚,如今你我自然是再無瓜葛了。」
  
  歐陽落衣那句話原就問得很巧,上官夜離若是回答作不得數,那她曾經悔婚的事情就不存在,她在府裡呆得也自在一些,若是上官夜離說作得數,那就說明,上官夜離對她還有些情分未了的,只是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出,上官夜離回答時,一點面子也沒給她留,將當初的事實赤果果的全擺了出來。
  
  一時間,所有的人全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眼裡不只是關於當年悔婚的遣責,還在對她現在不顧臉面又住回靖寧侯府的鄙夷,歐陽落衣就算臉皮再厚,也有些掛不住了,美艷的眸子終於浮上了一層淚意,轉身就向外面跑去。
  
  但她還沒走幾步,就被老太君叫住:「落衣,你表哥開玩笑呢,你要是生氣了,就正合了他的意呢,當初哪是你要悔婚,是我看離兒的身子不好,不想耽擱了你。」
  
  這話算是給歐陽落衣挽回了面子,一旁的二少奶奶也很見機地去拉歐陽落衣回來,勸道:「五弟那性子你還不知道麼?平時不說話則已,一說就能氣死人去,今兒大姑奶奶第一天回門,一會子咱們幾個打葉子牌吧。葉子牌少了你,多沒意思啊。」
  
  歐陽落衣這才破涕為笑,與二少奶奶幾個坐在一起聊天去了。
  
  婉清身上有傷,又說了幾句話後,就回了院子,上官夜離像只大尾巴一樣的,也跟著回來了。
  
  一進門,就見方媽媽皺眉頭在穿堂裡生悶氣,見婉清回來,扯住她道:「少奶奶,韓嬤嬤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套羽紗帳子和玳瑁梳,銀屏鏡全給了表小姐,這事她可問過您了?她可是管著咱們子裡的庫房鑰匙的,那些個東西是從哪裡來的啊?可都是稀罕物。」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3:05

  第九十四點章
  
  婉清頭天就聽歐陽落衣對韓嬤嬤說過這些事,她當時就覺得奇怪了,沒料到,韓嬤嬤行動還如此迅速,這麼快就找到了這些稀罕物,真的滿足了韓嬤嬤。
  
  婉清的嘴角扯出了絲笑意,有些人,還真拿她當軟柿子捏呢,真以為她是個沒脾氣的人麼?
  
  「方嬤嬤,你可查過,我庫裡的這幾樣東西可都還在?」
  
  「奴婢早查過了,您的東西還在呢,可是,韓嬤嬤又沒去老太太屋裡討,她一個奴才,怎麼可能會有這幾樣東西,說起來雖然比不得什麼稀世珍寶,這些東西都是市面上難以買到的,京城裡頭,就是二品大員府上,也未必有幾樣呢,大太太可不就只有一樣玳瑁梳麼?可沒有銀盤鏡。」方媽媽嘮嘮叨叨的回道,眉宇間裡全是郁氣。
  
  婉清聽了便往屋裡走,上官夜離正自己脫著外套,準備上床休息,他還在發低燒,身體較為虛弱,見婉清進來,唇角就帶了笑:「娘子,來,陪我躺一躺吧。」
  
  婉清拿眼瞪他,卻還是走過去,幫他鋪開床,嘴裡嘟嚷道:「老太君不是給你送了兩個人來麼?你非要扔出去,這會子好了,沒人服侍你了,是不是很不習慣啊。」
  
  上官夜離歪在大迎枕上,眉眼間全是笑意,捉了婉清的手,神情有些討好:「有沒有人服侍我不要緊,最主要的是,要讓娘子開心,那兩個丫頭長得太寒磣了些,我怕她們嚇著娘子,所以,就扔了。」
  
  那兩個丫頭長得嬌美艷麗,他卻說她們太寒磣,分明就是睜眼說瞎話。
  
  婉清聽了噗呲一笑,伸手就去擰他的鼻子,嗔道:「她們長得還寒磣啊,那世子爺你要什麼樣的丫頭服侍你才肯滿意?要不要給你弄個選丫大會,選出全大周最美的丫頭來服侍你這個大爺?」
  
  上官夜離像個孩子似的聳了聳鼻子,咧著嘴道:「也不用啊,我的要求不高,只要娘子看著順眼的丫頭就成了,只要娘子有半分不滿意,不管是誰送過來的,我都會扔出去。」
  
  婉清聽了這話,心裡才舒服了一些,便問道:「相公,韓嬤嬤是你的奶嬤,你是否另外讓她掌管了一些財物?」
  
  這個問題有點嚴肅,婉清的語氣裡也含著一絲郁氣,畢竟她才是這個院子裡的主母,屬於清遠居的一分一毫都得在她的掌控之下才對,她進得這個門,上官夜離就該把他自己的私人財產都交給她打理,就算不是交給她打理,也應該讓婉清清楚,都有些什麼,不應該有所包瞞,不然,會讓彼此之間產生不信任的感覺。
  
  上官夜離果然正色起來,疑惑地問道:「我的東西不就是娘子的麼?我可沒有私房錢,娘子,你這樣問是什麼意思?」
  
  這個回答婉清讓婉清很舒服,不過,倒讓她更加好奇了,「我只是覺得奇怪,韓嬤嬤可真是富有啊,她一個奴婢,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一套羽紗帳,一套玳瑁梳,一面銀盤鏡,我倒不知道,侯府富得如此流油,查是傳出去,只怕幾個宗親王府都要眼饞死去。」
  
  上官夜離聽得臉色嚴正起來,濃眉深皺道:「這幾種東西,侯府裡的正經主子怕也不是個個都有,她是從何而來的?」
  
  婉清聳聳肩,攤了攤手道:「所以,我來問相公,看你知道不。」
  
  上官夜離聽了就要起身,婉清忙攔著他道:「你要幹嘛?」
  
  「自然是去問她。」上官夜離理所當然地說道。
  
  「問得出結果麼?她隨便就用個什麼理由給唐塞你了,韓嬤嬤對我可沒這麼好啊,她怎麼沒說送兩樣好東西給我呢。」婉清酸溜溜地說道。
  
  上官夜離從婉清的語氣裡聽出了不滿,韓嬤嬤是他的奶娘,生母死後,韓嬤嬤就像母親一樣的待他,他與韓嬤嬤名義上是主僕,實際情如母子,最重要的是,歐陽夫人留下的身邊人,就只有韓嬤嬤了,關於歐陽夫人的很多信息,都是來自韓嬤嬤,上官夜離對母親的瞭解,也基本上是來自韓嬤嬤,所以,上官夜離一直對韓嬤嬤既敬重,又縱容,而且,他也是很信任韓嬤嬤的,更是相信韓嬤嬤對他的忠誠的。
  
  「那娘子,你想怎麼處理?」
  
  婉清看他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難過,拍了拍他的手道:「希望不是我多心,相公,我問你,我的嫡親婆婆,也就是你的生母歐陽夫人,聽說以前是歐陽世家,那樣的大家族裡出來的人,不可能沒有嫁妝吧,我進門後,卻並沒有看到歐陽夫人的嫁妝,這點讓我很奇怪。」
  
  上官夜離聽得眼神急縮,一絲沉痛從他眼底浮現,婉清感覺他的手有些發涼,發抖,似乎極不願意談起歐陽夫人,婉清靜靜地等著,她知道,歐陽夫人是上官夜離心底的禁區,他從來就不在婉清面前談起歐陽夫人,也從沒有做過悼念歐陽夫人的事情,哪怕大小節日,侯府的祭祀裡,他也不曾給自己的生母上過香,供奉過香油祭品。
  
  好半晌,上官夜離才平復了些心情,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抬眼正視著婉清的眼睛,聲音有些發沙:「娘子,當年,母親去世後,她所有的嫁妝就都被查禁了,歐陽家那時的罪名不止是謀逆,還有叛國,這些年,叛國的罪名算是洗清了,但是,謀逆之罪仍然在的……」
  
  怪不得上官夜離會如此傷心難過,原來,歐陽夫人過世後,嫁妝也被查抄了,這就有如雪上加霜。
  
  「難道就一點也沒有留下?」婉清疑惑地問。
  
  「有些小東西吧,不過,大多都在父侯的屋裡,爺侯在古墨齋裡,有個專門的屋子放母親的遺物,像你說的這幾樣東西,如果是母親的,韓嬤嬤應該不會輕易能拿得到。」上官夜離明白婉清的疑,他很快就打消了婉清的疑慮。
  
  婉清聽了沉默了,她不由又想起王媽媽來,從那一天,聽王媽媽與韓嬤嬤的對話,王媽媽應該也是歐陽夫人身邊得力的僕人才是啊,她應該還掌握著一些上官夜離不知道的秘密。
  
  「相公,我人敲打敲打韓嬤嬤,你不會心疼吧。」婉清微笑著,雖然是在詢問上官夜離的意思,但眼神很堅決。
  
  上官夜離怔了怔,隨即將婉清拉進他的懷裡,摟緊,下巴窩在婉清的肩窩裡,悶悶道:「娘子,我說過,只要你開心就好,如果連你我也信不過,那我還有誰可以相信?你只管去做,想怎麼做都行。」
  
  婉清要的就是他這句話,畢間是他的奶嬤,她不希望在這件事情上傷害他,也想知道他對待韓嬤嬤究竟是什麼心理,所以,才先問清他的態度,上官夜離毫無保留的信任,讓她很開心,她將上官夜離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柔聲道:「要不,你先睡一會吧,這事我來處理就好。」
  
  上官夜離搖了搖頭道:「還是當著我的面好,要不然,又會有人對你說三道四了。」說著,就起了身。
  
  婉清明白他的好意,上一回自己處置紫綾時,府裡不少人就說她容不得上官夜離跟前的人,而且,韓嬤嬤在侯府裡的地位也很高,侯爺和老太君都很看重她,如果自己私自處置了她,肯定又會招來非議。
  
  婉清與上官夜離大裡屋出來時,正好看到韓嬤嬤端了一碗補品從後堂進來,一見上官夜離起來了,韓嬤嬤關切地說道:「爺還有發著燒呢,怎麼不去躺著,有什麼事情比爺你的身子還重要的麼?」
  
  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在指責婉清不顧上官夜離的身體。
  
  上官夜離聽了臉色就有點沉,冷冷道:「我想出來坐坐,躺久了不舒服。」
  
  韓嬤嬤聽了還想說什麼,看上官夜離的臉色不豫,倒是閉了嘴,把補品端了遞給上官夜離,婉清就歪了頭去看,笑著問上官夜離:「韓嬤嬤可真是有心了,不知道給相公吃的是什麼好東西呢。」
  
  同樣是主子,燉了補品卻只給上官夜離,不給婉清,要不要做得這麼明顯呢?
  
  韓嬤嬤的神情一滯,臉色有些發僵,不自在地說道:「奴婢還怕少奶奶不喜歡奴婢燉的東西呢,奶奶可是要用些,奴婢這就去再端一碗來,這是老母雞燉的補藥,很補的。」
  
  婉清聽了卻是將上官夜離端在手裡正要喝的那碗補湯端走道:「爺,發燒喝雞湯可不太好,你還是別喝了吧。」
  
  上官夜離之所以會發燒,除了傷口有些感染外,還受了點風寒,感冒了喝雞湯可不好。
  
  韓嬤嬤見了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目光中含了些怒氣,垂了頭立在一旁,並沒有說什麼。
  
  婉清將那碗雞湯放在桌上,揚了聲道:「端下去吧,方媽媽,讓你燉的綠豆湯可好了?給爺端些來,讓他喝了消火。」
  
  方媽媽應聲從後堂過來,手裡端著早就準備好的綠豆湯,遞給上官夜離,上官夜離想也沒想,就端起喝了。
  
  韓嬤嬤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忍不住對上官夜離道:「世子爺,綠豆這種賤物,您遇爾嘗嘗鮮就成了,可不能多吃,沒得傷了腸胃呢。」
  
  婉清聽得臉色一沉道:「嬤嬤是什麼意思?是說本郡主的東西就是賤物麼?本郡主可是用這種賤物救過皇上的,難道你認為,皇上也是賤的?」
  
  韓嬤嬤聽得大驚,嚇得腿一軟,就跪了下來,「少奶奶息怒,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婉清冷笑道:「沒有這個意思?我看你分明就是瞧不起本郡主,本郡主想給爺喝什麼,由不得你這個奴婢來置喙,你最好是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僭越了才是。」
  
  韓嬤嬤聽得眼眶一紅,抬眸兩眼含淚地凝望著上官夜離,婉清這話說得有點重,上官夜離的生活又一直是她打理的,她不相信,爺會就這樣縱著少奶奶欺負她。
  
  誰知上官夜離像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思一般,他轉過頭去對婉清道:「娘子,以後再有人不服從你,你儘管打就是。」
  
  韓嬤嬤聽得渾身如遭電擊,不可置信地看著上官夜離,目光哀怨而委屈。
  
  婉清見了笑道:「嗯,我記住了,上回相公就說過一回了,只是有些人自以為身份不同,總不長記性呢?
  
  韓嬤嬤聽了這話,臉一白,身子就萎頓了下來,上一次少奶奶打過她一次,少時爺也是這麼說的,在少奶奶面前,爺一直就沒給她留過什麼臉,只是她心中不甘,總是不相信自己一手帶大的爺會真的不再尊重和護衛她。
  
  婉清笑著讓韓嬤嬤站起來,端起方媽媽送過來的綠豆湯,閒閒地喝了一口後,對韓嬤嬤道:「嬤嬤起來吧,看在你是爺的奶嬤份上,本郡主就不與你計較了。」
  
  韓嬤嬤這才起了身,臉色鐵青的就要退下去,婉清等她一轉身,就對方媽媽道:「媽媽,一大早兒我怎麼看到妝盒裡少了些東西?」
  
  方媽媽沒反應過來,不解地問:「不知道少奶奶又少了什麼?」
  
  上一回紫絹偷了婉清放在多寶格裡的假玉珮,婉清可是把紫絹打了個半死的,當時上官子墨還過來了一趟,紫絹死得很離奇,到現在也沒查出,她究竟是怎麼死的,而且,這陣子太過忙亂,也沒有關心那塊玉究竟到了誰的手裡。
  
  婉清以前懷疑過幕後的人是賢妃,但現在賢妃已經被大巫師帶走,不知去向,偷玉的事情,就更加擱下了。」一套玳瑁梳,我平日可喜歡的,媽媽沒有收起來吧。「婉清漫不經心地說道。
  
  韓嬤嬤此時已經走到了穿堂門口,聽了婉清的話,身子頓了頓,但還是挺直著背脊走了。」那奴婢去查一查吧,看看是不是再少了什麼?「方媽媽睃了眼婉清的臉色,看她眼裡閃著狡黠的光芒,再一聯想起自己先前的懷疑,她立即就明白了婉清的意思。
  
  下去後,沒多久,方媽媽就轉了回來,一臉慌張地說道:「少奶奶,不好了,您箱子裡的羽紗帳子,一面銀盤鏡都不見了,奴婢找半天也沒找到,這可怎麼辦?屋裡出了賊啊。」
  
  上官夜離沒想到婉清的敲打竟然是污陷,眉頭皺了皺,他好笑地搖了搖頭,寵溺看著婉清道:「誰那麼大膽,敢偷娘子你的東西,來人啊,帶人來,給爺好好搜搜,看東西被偷到哪裡去了。」
  
  方媽媽立即就帶了好幾個粗使婆子氣勢洶洶的下去搜查了,第一站就去了韓嬤嬤屋裡,韓嬤嬤沒料到自己剛一進屋,方媽媽就來了,一聽短了的那幾樣東西的名字,臉色立即鐵青,憤怒地看著方媽媽,一言不發的任方媽媽搜著。
  
  方媽媽見了眼裡就含了譏誚,心裡暗罵,這個老貨是以為自己不敢去歐陽落衣的屋裡搜,所以才如此鎮定自若吧,哼,少奶奶已經動了怒氣,把這事往檯面上擺,莫說只是歐陽落衣的屋裡,就是侯夫人的屋裡,她也敢去闖一闖,如今少奶奶是府裡的一等郡主,這些人還不知死活的惹少奶奶,不教訓教訓,少奶奶就白得了這麼個封號。
  
  幾個婆子在韓嬤嬤屋裡一無所獲,韓嬤嬤陰狠地看著方媽媽道:「方姐姐,我也是這個府裡的老人了,你進我這個門時可想過,這樣做的後果?」
  
  方媽媽似笑非笑地圍著韓嬤嬤轉了一圈道:「後果?我是奉了爺的命令來搜查的,不知道韓姐姐給給我個什麼後果呢?」
  
  韓嬤嬤冷笑一聲道:「莫要拿爺來唬弄人,爺不過是為了討少奶奶高興罷了,少奶奶這麼做,也不怕這滿院子的侯府舊人寒心麼?「」寒心?那些人不做些下做的事情寒少奶奶的心,少奶奶會如此嗎?我家少奶奶從小就心慈良善,對待下人向來寬仁,只是有那些沒長眼的,瞧著少奶奶寬仁,就以為她軟弱好欺,仗著老臉色倚老賣老,不把少奶奶放在眼裡。少奶奶早就該整頓整頓這個院子了,總這麼著,下去,還會讓那些人猖狂得抓到少奶奶頭上去。」
  
  方媽媽針峰相對地說道。
  
  韓嬤嬤聽得咬緊嘴唇,抬腿就往外走,方媽媽在她身後冷笑,由得她去了。
  
  婉清和上官夜離正在屋裡說著話兒,歐陽落衣鐵青著臉就進來了,一見上官夜離,美艷的大眼裡就升起一股霧氣:「夜離哥哥,你……你怎麼能讓下人去搜我的屋子,你……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婉清看著她盈盈欲滴,既生氣,又委屈的嬌柔模樣,心裡就在笑,方媽媽還真貼心,自己不用開口,方媽媽就知道自己的心意是什麼,連太后娘娘的外孫女也敢當賊來查,但子可真夠大的。」哦,查到你的屋裡去啦,我的屋裡也被查了個遍呢,連書房也沒放過,可查出什麼來了?「上官夜離聽了卻漫不經心地翻著手上的書,眼皮都沒抬,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歐陽落衣聽得一滯,噙著淚嗔道:「表嫂的人說落衣偷了表嫂的羽沙帳子,夜離哥哥,落衣是什麼出身?落衣想要什麼東西,還太后外婆,皇帝舅舅都會賞我,再不濟,我也能找阿皓表哥要,用得著偷麼?」
  
  上官夜離聽了抬起眼來,黑眸凌厲地看著歐陽落衣,眼裡翻捲著冰寒之氣,」那你的羽紗帳子可就是太后或是皇上賞你的?再或者是,阿皓給你的?」
  
  歐陽落衣聽得一窒,神情更加委屈,美麗的大眼幽怨地看著上官夜離,顫著聲道:「落衣自小就住在侯府裡頭,這些個東西還用得著去找太后和皇帝舅舅討要麼?夜離哥哥,以前落衣想要什麼,從來都只是跟你說一聲,就算再稀罕的東西,你也會給落衣尋來的呀。」
  
  上官夜離聽了淡淡掃了她一眼道:「可惜,你已經搬出侯府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以前是怎麼對待過你了。」
  
  歐陽落衣的眼淚終於無聲地落了下來,神情痛楚又哀怨,秀美的俏臉如雨後的茶花一般,嬌艷奪目,更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韻致,可惜,上官夜離再不像以前那樣,對她呵護倍致,半點冷香惜玉之色也沒有,說完後,就又垂下眸去,翻看手裡的書了。
  
  這時,方媽媽帶著幾個婆子走了進來,」回世子爺,回少奶奶,奴婢在表小姐屋裡看到了少奶奶丟的那三樣東西,請爺示下,奴婢要不要去將東西拿回來。」
  
  歐陽落衣再也忍不住,上前就是一巴掌向方媽媽打去:瞎了眼的賤婆子,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那些東西全是韓嬤嬤給我的,什麼時候偷了表嫂的?」
  
  那聲清脆的巴掌就如打在了婉清的心上,她氣得將手中的茶碗抓起往地上一砸,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表妹,打狗也要看主人,她是我的奶娘,你打她就是打我的臉!」
  
  歐陽落衣聽得冷哼一聲道:「就算如此又如何,你讓人搜我的房間時,可不也在打我的臉麼?表嫂,我原本以為你是個賢淑知理的人,一心想與你交好,卻沒想到你如此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不就是個一等郡主麼?有什麼了不起的,要記住,得意莫猖狂,人總有跌跤失意的時候。」
  
  「啪,啪」兩聲清響在屋裡響起,歐陽落衣的話音未落,臉上就傳來火辣辣的刺痛,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著那打完她後,又迅速坐回椅子上的上官夜離,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奔湧而出,哭得差點接不上氣來:「夜……夜離哥哥,你……你竟然打我?」
  
  「你打你表嫂的臉,就是打我的臉?表妹,你眼裡既然沒有你表嫂,那就請搬出侯府吧,我不歡迎你住在這裡了。」上官夜離面無表情地說道,對歐陽落衣眼裡的怨恨置若罔聞。
  
  歐陽落衣再也忍不住,捂著臉哭著衝了出去,正好碰到進門來的韓嬤嬤,韓嬤嬤忙一把抱住她道:「怎麼了,怎麼了,表小姐?」
  
  一抬眼,看到歐陽落衣臉上的兩個巴掌印,頓時臉黑如鍋底,「誰這麼大膽,敢打表小姐你?你莫哭,奴婢把老太君請來了,讓老太君為你作主。」
  
  婉清在外頭聽說老太君來了,還是起了身到外面去迎,就見老太君在房媽媽的攙扶下,臉色鐵沉的走了起來。
  
  上官夜離見了還是起身讓了坐,親自把她扶到正位上去,老太君氣得聲音都在發抖:「太過分了,太過分了,這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規矩了,讓的搜查韓嬤嬤這個府裡的老人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打落衣,夜離,你是魔症了麼?」
  
  上官夜離聽了微揚了下巴道:「老祖宗,您可不能只聽片面之詞,韓嬤嬤膽子更大,她竟然敢自作主張,將婉清的東西拿給落衣,如此的倚老賣老,不把婉清放在眼裡,這才是沒有王法,不講規矩呢,至於落衣,她一個外人,在府裡頭作威作福,把我娘子的奶娘,這不就是在打我的臉麼?孫兒不打回來了,怎麼維護我娘子的臉面?孫兒可見不得娘子被人欺負。」
  
  老太君沒想到上官夜離把所有的事情都兜在自己身上,她來就是要找婉清的麻煩的,上官夜離如此一攪和,她就不好向婉清發難了,只好氣得直拍桌子道:「不過是打了個下人罷了,你怎麼能動手打落衣呢,你不知道她是太后的外孫嗎?你這樣,豈不是不把太后放在眼裡?」
  
  上官夜離聽了一臉蠻橫地說道:「我打都打了,她要去告狀,就去告吧,反正我是不讓人欺負我娘子的。」
  
  老太君聽得一滯,她也不是真的想讓歐陽落衣進宮去告狀,就罵了上官夜離和哄了歐陽落衣幾句,歐陽落衣不依不饒在在一旁哭,老太君就道:「落衣,你光哭有什麼用,這件事得好好問清楚了,如果真是離兒夫妻冤枉了你和韓嬤嬤,那我把這事告訴侯爺,讓侯爺罰離兒去。」
  
  說著,就問韓嬤嬤:「五少奶奶說你拿了她的東西,你可承認?」
  
  韓嬤嬤聽了就皺了眉道:「回老太君的話,奴婢並沒有拿五少奶奶的東西給表小姐,那幾樣東西是奴婢在市場上買的,尤其是羽紗帳,與五少奶奶的那床,花色和顏色都不同,質量也更好一些,五少奶奶分明就是污陷奴婢,她早就想趕走奴婢,把整個清遠居抓在手裡了,爺跟前的幾個老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趕走,如今輪到奴婢了。」
  
  老太君聽了就看了婉清一眼道:「清丫頭,她說羽紗賬並不是你的,你可看清楚了,不會是真的冤枉了她吧。」
  
  婉清聽老太君對她的語氣還算平和,並沒有想像中的凶狠,倒覺得有些奇怪,笑了笑道:「老太君,這韓嬤嬤最是狡詐了,她的話您信一半就可以了,她說羽紗帳是在市上買的,我且先不管買不買得到,且讓她說說,這床帳子,花了多少銀子啊?」
  
  韓嬤嬤一聽婉清這話,心裡就有些打鼓,精明的雙眼轉了又轉,想了好半晌才道:「四十兩銀子,雲繡坊就是這個價。」
  
  婉清聽了就笑了起來道:「四十兩銀子?嬤嬤怕是很久沒有到府外頭去逛過了吧,這點行情也不知道,如今雲繡坊的羽紗帳最少也得二百兩銀子一床,你說的這個價,怕還是好些年的呢。」
  
  「怎麼可能?奴婢就是在雲繡坊買的,雲繡坊的古師府與奴婢想熟,她願意作本價賣給奴婢。」韓嬤嬤硬著頭皮回道。
  
  「就算古師付與你關係好,肯只要四十兩讓給你,那個套玳瑁梳呢,銀盤鏡呢,據我所知,這兩樣東西有市無價,因為根本就沒有買的,我想請問你,這兩樣你又是多少錢買的,在何人之手買到的?」婉清冷笑著逼問道。
  
  韓嬤嬤的額頭上,開始冒起汗來,她當時,一心只想讓歐陽落衣高興,沒多想就把這幾樣東西拿出來滿足歐陽落衣了,不過是幾件小東西罷了,沒想到婉清會如此較真,真的拿這當一回事來鬧,如今才有些後悔自己的大意,不該如此輕率的就動用以前的東西,一時被婉清逼問得緊了,不知道要如何回還,急得直咬嘴唇,一旁的歐陽落衣也有些著急起來,淒婉地對老太君道:
  
  「老太君,不過是幾件小玩意罷了,至於如此勞師動眾麼?既然侯爺如此容不下落衣,落衣這就回宮裡,住到賢妃娘娘跟前去好了,也省得有人拿落衣當眼中釘,肉中刺,不待見落衣。」說著,就哭著往外頭走,老太君忙記房媽媽拉住她道:
  
  「你這孩子,誰說不喜歡你住在侯府了?有些人心狹妒嫉,你莫管就是了,有老祖宗替你撐腰呢。」
  
  歐陽落衣聽了就上前去拉老太君:「落衣不想再呆在這個屋裡,老祖宗,咱們走,咱們走吧,落衣不想再在這裡受氣了。」
  
  分明就是想引開注意力,不想自己把這件事情往下深究,婉清心中冷笑,順著她的話道:「老祖宗,既然落衣要走,那您就先帶著她回屋去歇息吧,這裡,自有孫媳來查,總要弄個水落石出就好,這幾樣東西,雖說是小玩意,但卻是稀罕物,如果咱們侯府的一個小小的奶娘就能隨隨便便一下子就拿出三樣來,傳了出去,人家還不知道侯府的家底子厚到了什麼程度呢,只怕皇上的府庫裡也沒這麼富有吧。兒媳也是怕皇上對侯府生出疑忌來啊。」
  
  老太君聽得一震,婉清的話正好戳中了她的心窩子,皇上對靖寧侯府的懷疑和猜忌之來就沒停下過,歐陽家族的滅亡就是前車之鑒,這幾年,侯府也過得小心翼翼的,盡量低調了又低調,不引起皇上的注意就好。
  
  婉清說得對啊,這幾樣東西雖然是小玩意,但都值不少錢,韓嬤嬤一個奴婢,怎麼能一子拿三樣出來,難道是……
  
  「韓嬤嬤,你老實交待,這些東西是從哪裡來的,若不快快說清楚,小心板子上身。」老太君冷聲對韓嬤嬤說道。
  
  韓嬤嬤的臉色剎白,吱唔著半晌沒有說話,婉清眼睛一瞇道:「說實話吧,不然,你那把老骨頭也承受不住幾十板子,為了點東西丟了命,還真不值得。」
  
  韓嬤嬤頭汗如漿,眼裡終於浮出一絲懼色來,但她硬挺著,不肯說話。
  
  老太君臉一沉,揮手就讓兩個粗使婆子將她拖了下去,歐陽落衣還想求情,但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落衣,我記得韓嬤嬤原是你父親屋裡的人,後來,離兒的娘出嫁,你們歐陽家各房都送了個丫頭給離兒的娘,韓氏與你爹爹的關係可是非同一般啊,她對你,可是比對離兒不要真心一些呢。」
  
  歐陽落衣聽得臉色一僵,那說請的話,就再也開不了口了,外面傳來沉悶的板子聲,一會子房媽媽來說,韓嬤嬤已經被打暈了,老太君道:「給她潑濃鹽水,看這老貨說還是不說。」
  
  婉清聽得心一顫,老太君還真夠狠辣的,傷口上潑鹽水,那痛就要加重好幾倍啊,老太君的態度轉變得也太快了吧,難道她也猜出一些什麼了?
  
  她正等著韓嬤嬤受不住後,招出些什麼時,房媽媽進來說道:「老太君,韓嬤嬤說,只對世子爺一個人說。」
  
  上官夜離聽了就閃身出去,外面韓嬤嬤遍體鱗傷,下半身被打得血肉模糊,見上官夜離過來,她虛弱地抬起眼眸,眼中帶了一絲眷戀和苦笑:「爺,你……你過來,奴婢只告訴你一個人。」
  
  上官夜離便附下身去,耳朵貼在韓嬤嬤唇邊,韓嬤嬤越說,上官夜離的臉色就越發的鐵青,終於,他氣得將韓嬤嬤一推道:「你果然是有問題的。當初,我娘的死,你也有一分吧。」
  
  韓嬤嬤眼裡滑出一滴淚珠來,苦笑道:「老奴也是沒有法子,老奴的家人都在歐陽府裡,為了東西,老奴不得不聽命於堂舅老爺,爺,老奴才命不長久了,只求爺一件事,落衣她……她也可憐,舅老爺如今也就只有這一條根苗在,你可一定要護著她啊,歐陽家,只剩下你們幾個了,不要再相互殘殺了,好嗎?」
  
  上官夜離冷笑道:「你有什麼資格求我,你連我娘親都敢害,我又為什麼要護著她……」
  
  韓嬤嬤無力的伸出手,想要撫摸上官夜離的臉頰,但是,卻怎麼也夠不著他的臉,「爺……當年,奴婢只是個下人,想要害死夫人,又哪有……一個人,怎麼能辦得到,如果不是有人在奴婢身後撐腰,不是有人使了人來幫奴婢,再加上那場大火,引走侯爺,奴婢怎麼能成功?爺你以後一定要……防著……」正要說完時,就見老太君從屋裡衝了出來,韓嬤嬤身子一僵,就暈了過去。
  
  老太君見了就道:「可還有一口氣?」
  
  房媽媽忙上前探了探韓嬤嬤的氣息,感覺氣若游絲,但還沒有死,對老太君搖了搖頭,老太君便道:「先送到屋裡去,好生醫治她,看來這老貨還有些話沒有說完,離兒,她說的,可是有關於你親娘的事情?你可要使人看好了她,看她究竟還與哪些人勾連在一起了,你娘親死得蹊蹺,我也一直在查,卻總查不出線索來,以前只覺得她是個最忠的,她又做得穩妥,竟是一點破綻也沒查到,她如今肯對你說,也了了我多年的一樁心事。」
  
  婉清在老太君身後,聽她這一番話,總覺得老太君像是在漂清自己似的。
  
  果然抬眼看去時,就見上官夜離的眼裡也閃過一絲猜疑。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4:17

  第九十五章
  
  婉清在老太君身後,聽她這一番話,總覺得老太君像是在漂清自己似的。
  
  果然抬眼看去時,就見上官夜離的眼裡也閃過一絲猜疑。
  
  韓嬤嬤被拖進去之後,歐陽落衣走到上官夜離身邊,幽怨地看了上官夜離一眼道:「夜離哥哥好無情,嬤嬤再如何,也是哺育過你的人,人說生恩不如養恩大,她雖是奴才,但對哥哥的心,卻是再真不過了,就算她犯下大錯,你也該念著曾經的情意,寬恕一二才是啊。」
  
  上官夜離聽了微垂了頭,眼中隱有痛色,只是神情仍是冷峻,聲音也是硬呲呲的,但還是帶著一絲傷感:「你也說了,她只是個奴才,是奴才,就要守著奴才的本份,一個奴才,如果成天妄想著往上爬,為了往上爬而不顧人倫道德,心思狠毒陰險,那她做事時,又豈會有真心?這些年,我也敬她重她,把我身邊的事情都交託於她,甚至她待娘子不夠盡心,我也沒有太過強責於她,只要她不存害人之心便可,卻是縱得她越發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敢當著我的面,頂撞娘子,而今天這一頓打,更是將她以往所作所為全都幾十板子打了出來,這樣的奴才……萬死難辭其咎。」
  
  歐陽落衣聽得怔忡,大眼裡滑落一顆淚水,哽噎道:「她雖有小心思,耍了些手段,但是,她……她的心還是向著夜離哥哥,想夜離哥哥好的……」
  
  「你不用再說了……」上官夜離一抬手,阻了歐陽落衣的話,轉頭向婉清走去,歐陽落衣輕咬豐唇,深深地看了上官夜離一眼,眼中淚如泉湧,一擰頭,轉身向韓嬤嬤屋裡走去。
  
  婉清看她哭得真切,比之先前在上官夜離面前的淒切之情更甚,不由微瞇了眼,也跟著走了過去。
  
  歐陽落衣一進屋便撲在韓嬤嬤床前,抓住韓嬤嬤的手哭道:「嬤嬤,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找你要那些東西的,如果不是我任性,你又怎麼會……怎麼會被傷成這樣?」
  
  韓嬤嬤虛弱地睜開眼,慈愛地看著歐陽落衣,微微搖了搖頭道:「不怪小姐的,不過就是幾樣玩意兒罷了,那些個東西,原本就是老奴留下來給小姐你的,如今不過是先拿一兩樣出來而已,卻不知……少奶奶她……是老奴大意了,小姐,老奴是待罪之身,你還是……還是回去吧,以後不要總來這裡……」
  
  歐陽落衣聽得了哭得更傷心了,艷麗的俏臉哭得如雨中嬌花,「嬤嬤,你不要這麼說,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著以後能夠奉養嬤嬤到老的,可是,如今……如今夜離哥哥……他……」
  
  「你也別太傷心了,爺他是不知道當年的真相,還誤會著你,以為小姐你是真嫌他有病……所以才……」
  
  婉清在屋外聽得真切,心中更是疑惑,聽歐陽落衣的語氣,她應該早就知道韓嬤嬤手中掌著不少財物,而且這些財物怕是當年歐陽夫人留下來給上官夜離的妻子的,只是韓嬤嬤自己有了私心,只想上官夜離娶了歐陽落衣才好,沒能如願,就大膽將東西私匿了起來……
  
  她轉身正要走,卻看到上官夜離就站在自己身後,婉清默然,越過上官夜離而去,上官夜離反手便捉住她的手道:「娘子,她們的話,你聽聽便可,不要當真。」
  
  婉清反握住他的手道:「當不當真都無所謂,我已經是你名媒正娶的妻了,她們存著這些心思,只要你心中坦然,我就不會多想。」
  
  上官夜離緊握婉清的手道:你豈是我名媒正娶的,當初,為了能娶到你,我費盡了心思,就算我有些做得不好,但對你的這顆心,你難道看不明白嗎?」
  
  婉清聽了默然無語,良久,才看了眼韓嬤嬤的屋子道:「方才韓嬤嬤說,當年落衣也是不得已才與你解除婚約的,你……不想問個究竟麼?或許,事情確然是真呢?」
  
  上官夜離搖了搖頭,無奈的歎氣道:「事情是真是假,於我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當年,我就只是當她妹妹而已,婚約也是父母之命,那時又年少,並不懂得自己的真心……娘子,我們不要再說這些無謂的人了好麼?」
  
  婉清看他眼裡有些疲倦,不由莞爾一笑,挽了上官夜離的手道:「我要是再說下去,你是不是認為我在無理取鬧?」
  
  上官夜離最陣子難得看到她笑,此時悄然而笑,有如靜蓮初綻,美得極至,而那笑容又帶著一絲跳脫俏皮,美麗又可愛,看得上官夜離呼息都為之一窒,忍不住攬住她,撫上她的俏臉,附身下來,正要親吻,婉清抬指便頂在婉清的額頭,將他的臉撐開,嗔道:「虧你還有這心思,剛才還瞧著你傷心難過呢,你且說說,才韓嬤嬤都對您說了些什麼?」
  
  上官夜離眼裡閃過一絲傷痛,回頭對茗香道:「你去找幾個人,好好守著韓嬤嬤,不可讓她再有任何閃失。」
  
  婉清聽了小聲對上官夜離道:「我瞧著韓嬤嬤還有些話沒有說完,你怎麼不去問個究竟呢?或許還有些你不知道的秘密藏著呢。」
  
  上官夜離眼中的傷痛更甚,深深地看著婉清道:「還用她說麼?她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娘子你也應該猜出來了吧,你只等著,這幾天,韓嬤嬤這裡肯定會發生些事情。」
  
  婉清見他有了計較,便沒有再問,與他一同回了屋,一進門,
  
  上官夜離便對婉清道:「娘子定是好奇韓嬤嬤究竟對我說了些什麼吧。」
  
  婉清正色地點了點頭道:「自然想知道啊。「」娘子,你還記得父侯給你的那張圖麼?」
  
  婉清聽得詫異,疑惑地問道:「就是父侯說,其實沒什麼實用的傳家之寶嗎?「」對,就是那半幅圖。「上官夜離點頭道。」那你的意思,另半幅圖就在歐陽家?而歐陽夫人就是因為這另外半幅圖而死的?「婉清問道。」另半幅圖,以前確實是屬於歐陽家的,不過,如今應該已經在皇宮裡了,皇上也把靖寧侯府的這半幅也拿過去了,你手裡的那半幅,不過是個拓品罷了。「」啊,拓品,那也就是說,這半幅圖已經是廢的了?「」也可以這麼說,其實現在,手中有整幅圖的除了皇家,歐陽兩家也同樣都有,只是,那個寶藏不能只有圖就能挖掘得到的,它還須要一個密碼鑰匙開啟寶藏大門,而那個鑰匙就在我給你的那塊玉珮裡面。「上官夜離眼神悠遠地看著窗外稀疏搖曳的樹影說道。」鑰匙?沒那個鑰匙就打不開門嗎?用炸藥也不可以?「婉清聽了好奇之極,感覺自己像在呼一千零一夜的神話故事一般。」聽說那個寶藏裡設有機關,只要有人強行開啟大門,寶藏就會自行爆炸,誰也得不到裡面的寶物。「上官夜離皺著眉頭回道。」這樣啊,可是,這塊玉,我怎麼看也看不出裡面有什麼鑰匙啊,晶瑩惕透得很,一點東西也沒有啊。「婉清聽了將那塊玉珮拿了出來,細細查看,只覺玉質純粹,觸手可溫,除了能看出是塊絕頂好玉之外,還真是什麼也看不出來。
  
  上官夜離聽了點點頭道:「莫說是你,我自己拿著看了十幾年,也沒瞧出什麼秘密來。「」歐陽家會突然滅族之禍,是因為這張藏寶圖嗎?「婉清拿著玉珮在手中摩挲,不解地問道。」當年,皇上親自向上官和歐陽兩家討要那張藏寶圖,老太君很會審時度世,將圖拓下後,還是把真圖交出去了,而歐陽家的族長卻是用假圖上交,被皇上查出來後,就將整個歐陽家查抄了,一族幾百人,幾乎全都死在那場浩劫裡,我娘親是一早就嫁出來的了,所以,才算免於非難,皇上那時也沒料到我的外公會正的將寶圖和鑰匙交給我娘親,所以,娘親初嫁的一兩年裡,皇上看在上官家還算忠心的份上,並沒有如何為難我娘親,但沒有不透風的牆,最終娘手上有另外半張寶圖的事情還是被皇上知道了,老太君當年為了保住整個上官家,逼著娘親把那另外半幅交給了皇家。」
  
  老太君這樣做也沒錯,整個大周天下都是皇上的,他想要什麼,作為臣子的,對不給麼?不過,皇上既然已經將兩幅藏寶圖都拿到手裡了,為什麼歐陽夫人還是被人害死了呢?
  
  上官夜離似乎看出了婉清的疑惑,接著說道:「讓皇上沒有想到的事,他拿到了兩幅藏寶圖,卻無法打開寶藏,後來才知道,原來寶藏是有特定鑰匙的,誰也不知道那片鑰匙在哪裡,皇上也無可奈何,此事就此擱淺了。」
  
  婉清聽了更加疑惑了,不解地問道:「皇上擁有天下,為什麼在這麼在乎所謂的寶藏呢,非要從臣子手裡搶奪不可?」
  
  上官夜離聽了歎了口氣道:「說起來,當年歐陽和上官兩家都是以經商起家,商人嘛,就算有再多的財富,地位卻不高,也不可能會對皇家產生什麼威協,而前朝末代皇帝殘暴無德,高祖皇帝那時候就起兵造反,那時,家祖最先輔佐高祖皇帝,後來,歐陽家族也學家祖一樣,出了不少錢財資助高祖,高祖登基奪位之後,便封家祖和歐陽家的族長為侯,兩家也至此脫離了商人的賤籍,成為了名符其實的世家大族。「」這不是很好嗎?那寶藏又是怎麼回事呢?「婉清不解地問道。」那時,家祖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上官家雖然被封為侯,但是,若想要子孫長久富貴下去,還是離不得一個錢字,而且,當年的高祖皇帝雖然在兩家的資助下成功奪得天下,卻也對兩家的財力有了一定的瞭解,更是擔心商人太過有錢,會對他的大周皇室產生威脅,便很是覬覦兩家的財產,家祖猜透高祖的心思,便與歐陽家一商議,將兩家最值錢的財寶全都埋起來,既讓高祖皇帝死心,又為子孫後代留下一筆巨大的財福,以備不時之需。「」怎麼可能,就算你們兩家是商人,也不可能會有那麼大的財富,聽你這樣一說,兩家幾乎是可以富可敵國了?「婉清仍是不太相信上官夜離的那一番話:「再說了,只是一些財寶而已,皇家犯得著花那麼大的心思想要奪走麼?」
  
  上官夜離聽得微微一笑道:「以前我也不是很相信,不過,後來我才知道,我們兩家的祖先所掌握的,不止是金銀財寶,而是一項特別能生財的技術,聽說有著點石成金的功效,皇家要的,當然就是那項技術,只要能得到那項技術,就算國家再窮,再遭受天災,也不愁沒有銀子用了。「」點石成金?這也太玄乎了吧,天下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本事,相公,你不會也相信吧,這可是怪力亂神呢。「婉清不屑地說道,她來自現代,從來就不相信這些神鬼之說。」的確是點石成金之術,當然,其實就是冶練技術,練出來的也並不是金,而是另一個東西,據說在海外,那種東西比黃金還值錢,那種技術非常複雜,沒有兩家祖先製造的特定設備和工具,是根本就不可能冶練得出來的。那個寶藏裡埋著的,就是這套設備和兩家的財寶。」
  
  原來如此,怪不得皇上會如此看重那個寶藏,不過,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上官和歐陽兩家人不乾脆把這項技術送給皇家算了呢,懷揣著這樣的生財之道,而又不為皇家服務,不是自招殺生這禍麼?」我聽老太君說,那項技術有違天道,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上的,如果讓那項技術流傳於世,恐怕會禍及大周後世子孫,所以,兩家祖宗才寧願將寶藏埋了,也不願意獻給皇上,留下藏寶圖,也是怕子孫後代混不下去時,再將之打開,用那技術賺取一定的財富之後再行封閉。「上官夜離又補充道。」這樣的話,還算說得過去,只是為什麼那外鑰匙會落在了歐陽家的手裡,而不是上官家呢?「婉清又問道。」聽說兩家祖法當年將寶藏埋好之後,就約定過,由兩家共同保管這筆財富,每家擁有半張藏寶圖,這是家族裡都知道的事情,但那片啟門的鑰匙,則只有當家的族長一人知道,族中其它人是並不知道的,而且,鑰匙也由兩家輪流保管,每二十年輪轉一次,只要家族還算富裕,就不可以隨便動用那筆財富。「」那也就是說,當年歐陽家的族長保管了那片鑰匙不少年頭了,終歸是要再轉給上官家的,所以才把鑰匙當作陪嫁之物給了歐陽夫人嗎?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鑰匙上的密秘應該兩家族長都知道才是啊,為什麼你拿了鑰匙這麼些年了,卻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啟呢,侯爺似乎也不知道?「婉清還是覺得有些疑雲沒有解開,繼續問道。」這其中出了些變故,鑰匙上的秘密不是代代相傳,而是兩家族長間互傳,而那一年,我爺爺突然死了,還沒有來得及將密碼傳授給我父親,這樣,知曉鑰匙秘密的,也就只有歐陽族長了,而那時,正好皇上又對兩家施壓,非逼得兩家將寶藏交出來不可,老太君不經歐陽家的同意,就將圖紙上交了,歐陽族長堅守著祖宗的規矩,死也不肯將那半張圖交出來,更不可能把密碼傳給父親了。「上官夜離又補充道。」所以,也就是說,全天下有可能只有你娘知道鑰匙的秘密,所以,那些人才處心積慮的想要從你娘那裡挖出秘密,所以,你娘才死於了非命?」
  
  上官夜離的臉色就浮出一絲沉痛來,眉眼間染上了悲傷之色,」我娘,不是被皇上害死的,而是,死在另一些勢力手裡,不過,也確實是因為那片鑰匙才死的。」
  
  婉清沉默著,將整個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雖然還有些疑惑,但也基本明白了,歐陽夫人之所以早死,就是因為她知道了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又不肯輕易說出來,所以,才遭來了殺身之禍,只是不知道當年的侯爺又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看侯爺第一次見郁心悠的表現也能猜得出,侯爺對歐陽夫人應該是有真感情的。
  
  應該不會是侯爺下的手才是,而上官家,在沒有得到密碼之前,也應該不會殺死歐陽夫人才對啊,為什麼她還是英年早逝了呢,難道真的只是難產?而現在,那個鑰匙的秘密是不是隨著歐陽夫人的去世,再也無人知曉了呢?」韓嬤嬤告訴你的應該不是這些內容吧,這些個東西相公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婉清半挑了眉,問上官夜離。」是的,她告訴我,當年,我母親自己命不久矣,就將她的很多值錢的東西全都藏在一個地方,由韓嬤嬤保管,等我成親之後,再將那些東西傳給我的娘子,但是,她卻不喜歡娘子你,成親那麼久,她都沒將東西交出來,反而隨便的拿了幾樣給落衣,而且,當年我娘之所以會難產,就是她動的手腳,虧我娘還那樣信任她。「上官夜離說話時,眉宇間的哀傷更濃,秀長的眉頭緊蹙著,似乎並不想回憶那些事情。
  
  婉清不由有些心疼他起來,被一個最信任的人欺騙,心裡的感受肯定是不好的,何況,這個人還是與他有著母子之情的奶娘。
  
  婉清正要安慰他幾句時,就聽墜兒在外頭敲門道:「少奶奶,顧府來人了。」
  
  顧府這時候來人做什麼?婉清不由詫異地看向上官夜離,上官夜離也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婉清出得門來一看,果然是個面容相熟的婆子,以前在林氏跟前也算是得力的,不由詫異,那婆子一見了婉清出來,忙行了個禮後道:「明兒就是二小姐的出嫁之人,老爺和太太請三姑奶奶今兒回門子一趟,一是為了慶祝三姑奶奶榮封誥命之喜,而則是三姑奶奶嫁出來,也有些日子了,應該回回門子,與姐妹們敘敘。」
  
  說起來,婉清出嫁之後,就沒有回去過,三日回門的規矩倒不是她忘了,一時上官夜離的身體原因,再者則是,她也確實在忙著,又不喜歡林氏,所以一直沒有回去。
  
  看到那婆子拿著大老爺的名貼,她眼睛一熱,那場宮變太過危險,顧大老爺應該是很擔心自己的,如今自己被封為一等郡主,顧老爺肯定心懷寬慰,很想見自己一面才是。再加上,婉清也有些日子沒有見過存孝了,也不知道那孩子現在學得怎麼樣了。
  
  對那婆子道:「也好,你且先回去,我收拾收拾就來。「讓方媽媽給那婆子賞了二兩銀子,那婆子就高興地回去了。
  
  上官夜離聽說婉清要回娘家,臉上就露出一絲不自在來,微垂了眼眸對婉清道:「娘子,我同你一起去吧。」
  
  婉清聽了嗔他一眼道:「我出嫁三天時,你就該隨我回門的,今天你再不去,小心我爹爹不認你這個女婿了。」
  
  上官夜離聽了眉宇間揚著笑意,提了婉清的手就往外走,婉清不解地問道:「你幹嘛啦,我要收拾東西呢,總不能就這樣空手回去吧。」
  
  上官夜離笑嘻嘻的將她往外面拖,邊拖邊道:「自然是不能讓你空手回去的,你隨我來就是,總能讓你高興就是了。」
  
  婉清無奈地跟在他身後,被牽著出了清遠居的門,一路往園子裡走去。
  
  讓婉清詫異的是,上官夜離竟然帶著她一直走進了楓林裡的那個廢棄的院子裡,那裡曾經關著那位神秘的王嬤嬤,院子外頭曾經有很多護院把守著,但現在一看,那些守衛卻一個也沒在,廢園外對冷冷清清的,雜草瘋長,將通往院子裡的路都差點掩去了。
  
  看來,這裡很少有人來才是,上官夜離帶自己到這裡來做什麼?」相公,上回我就是在這裡看到的王媽媽,那時,她是被關在這個屋子裡的,你真的不知道王媽媽這個人麼?「婉清指著一間屋子對上官夜離說道。
  
  上官夜離臉上閃過一絲陰戾,抓緊婉清道:「我怎會不知,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有王嬤嬤這麼一個人,但韓嬤嬤說,就是王嬤嬤當年害死了我娘,所以,我一直就不喜歡王嬤嬤,起先我只是以為王嬤嬤是犯了事,才被父侯關在這裡的,為此我暗中調查過父侯,總認為父侯當年也作過對不起我娘親的事情。按說,一個下人,如果做了對不起主子的事,應該早就被打死了才是,但王嬤嬤卻只是被關著,我就想,父侯可能想在王嬤嬤嘴裡知道我娘的秘密,所以,就沒有輕舉妄動,只在暗中查探,查找一些父侯害我娘親的證據,結果,後來我才發現,王嬤嬤並不是父侯羈押的,而是……另有其人。「」那你查出來,究竟是誰羈押了王嬤嬤沒?現在王嬤嬤又被關到哪裡去了?「婉清聽了皺了眉頭道,她那天,親眼看到是侯爺身邊得力的人把王嬤嬤押走的,當時也懷疑是侯爺。」沒有查出來是誰,我現在把王嬤嬤救走了,放在一個穩妥的地方養著,但是,也不知道那些人給她用過什麼藥,現在王嬤嬤一直是昏迷著的,醒不過來,半死不活的躺著,我與在也束手無策,娘子,哪天我帶你去見見她,或許,你能救醒她呢。「上官夜離拉著婉清往院子裡的另一個更加荒廢的屋子裡走去。」這個園子,以前是我娘親的一個偏園,每年秋天楓葉紅的時候,娘會到這個園子裡住一陣子,後來,娘去世後,這個園子就廢了。「上官夜離邊走邊說道。
  
  這間只是個偏房,裡面還留有一些舊家俱,上面雖然蒙了厚厚的一層灰,但還是看得出,那些家俱的樣式,做工,包括木質都是上很精良精美的。
  
  上官夜離看著髒亂的屋子,臉神越發的陰鬱起來,眼眶有些發紅,婉清心中他觸景生情,想起了自己那個沒見過一面的娘親,她溫柔地撫了撫他的手背,柔聲道:「相公,別難過了,要是婆婆在天有靈,也不想你這樣的。」
  
  上官夜離狠聲道:「父侯口口聲聲說如何捨不得我娘親,對娘親的感情有多深,可是……」
  
  他哽著聲,並沒有往下說,婉清明白,一個男人若真的對自己的妻子癡情一片,又怎麼捨得讓妻子生前住過的屋子如此荒廢,又怎麼會讓妻子用過的東西髒亂破敗下去?
  
  還有韓嬤嬤,拿起歐陽夫人留下的財物來,倒是歡快得很,卻連夫人住過的屋子和傢俱也不肯稍加打理一些,哪怕掃掃灰塵也是好的呀。」相公,婆婆最想看到的是你能健康快樂的生活著,這些事情,她不會在意的,只要你我的心裡永遠記著婆婆就行了。「婉清柔聲安慰道。
  
  婉清的話讓上官夜離心情舒暢了很多,他柔柔地看著婉清道:「嗯,只要你和我永遠把娘親記在心裡就好了。」
  
  說著,腳步就變得輕快了些,帶著婉清繞過一個大立櫃,打開櫃後的一個暗門,就看見裡面竟然還有一個暗屋,裡面罷放著很多精緻的東西,就如同一個小倉庫一樣,從金銀首飾到古董,到平日賞玩石印書畫,應有盡有,琳琅滿目,婉清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精美的東西,她倒是到宮裡去過幾次,但每一次都是提心吊膽的,從沒有認真欣賞過宮裡的擺設,而且,眼前這些東西是自己的婆婆留給自己的,欣賞時的心情又不同了一些,有種一夜暴富的怔忡和驚喜,更多的,還是感動。」娘子,你自己瞧瞧,選兩個物件兒拿回去,當作回門禮好了。「上官夜離開心地看著婉清閃閃發亮的眼睛,他喜歡這樣的婉清,在他面前,她半點也不掩飾自己對這些東西的喜愛,那一臉驚喜和略帶小財迷的模樣,讓他覺得可愛極了,財富能讓有感覺踏實,讓人覺得安穩,不用擔心生計艱難,生活有物質保障,婉清的表情上官夜離一種自豪和滿足感,忍不住就揉了揉她的額發,指著一屋子的華美物品說道。」由我選嗎?隨便選哪一個都可以?「婉清咬著指頭,大眼撲閃撲閃的在屋裡每件東西上打著轉兒。」嗯,這些都是娘留給你的,以後你就是它們的主人,你想要什麼都行。「上官夜離捏了捏了她的鼻子說道。
  
  婉清伸手摸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一臉的不捨和心疼,」不行,這個東西以後咱們可以放在裡屋,燭火容易閃動,對視力不好,以後就用這個照明了。」
  
  說完,又拿起一座珊瑚擺件看了又看,仔細撫摸著,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拿起一陣,又放了下去,放下去,又拿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算了,這個太女氣,要是放在爹爹屋裡,太影響爹爹的英勇形像了。」
  
  說罷,又拿起一個做工精巧的雪玉白菜,更是有不釋手,興奮地拿著上官夜離道:「相公,我以前看過國寶檔案,這個東西可是老值錢了,你看,這顆白菜做得多憨啊,像極了土裡長著的,哇呀呀,這應該是頂極的翡翠吧,這一顆,得值多少銀子啊,婆婆還真有錢喲。」
  
  上官夜離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她的頭上,嗔道:「娘子,時辰不早了,你就快些選一兩個吧,一會子還得讓方媽媽過來,把這些東西都造冊,以後就都搬到你的庫房裡去,你以後有的是時間欣賞。「」可是,我每個都捨不得啊,怎麼辦?「婉清一臉肉痛地看著上官夜離隨手拿著的兩件玉飾,嘟囊著道。
  
  上官夜離聽了就歎了口氣道:「娘子,以後,咱們還可以有更多的寶貝的,你相信我,不靠娘的這些遺產,我也能讓你成為一個小富婆的。」
  
  婉清聽了大眼更加清亮,伸了手就環住上官夜離精壯的腰身,頭埋在他的懷裡道:「嗯,我相信你的,不過,相公,你的蠱毒真的沒事了嗎?上一次,那個劉元凱又激活了你身體裡的蠱蟲,你……「」放心吧,我現在的身體不是越來越好了嗎?「上官夜離有些愧疚地看著婉清,」從嫁給我起,就一直讓你過得戰戰兢兢,不是受欺負,就是擔心我的身子,娘子,以後不會再讓你過這樣的日子了,你且看著吧,我會讓你過得揚眉吐氣的。」
  
  婉清聽得心中發苦,雖然她不知道上官夜離會如何讓她過得揚眉吐氣,但他肯這麼說,也說明他還是明白她心裡的苦,明白她厭倦的是什麼,好吧,且再相信他一次,再攜手走了段路,也許,前路真的就很光明了呢?畢竟,這是她曾經真真動心過,真心愛過的男人啊,哪裡就真捨得棄他而去?」嗯,我相信你。不過,相公,咱們出去吧,拿些銀子回去就好,這些東西每一樣我都捨不得,一個也不想送給別人。「婉清拉著上官夜離往外走,上官夜離聽得怔住,明明就是來選東西的,她卻一樣也不拿:「娘子,拿兩件好點的吧,這樣你也有臉面一些,岳父可是讀書人,你拿些黃白之物回去,他肯定不會開心的。「」那把皇上賞我的東西選兩件去,那可是宮裡出來的,爹爹一定不敢嫌棄。「婉清不由分說就把上官夜離拽了出去,讓上官夜離將暗屋的門鎖好復元。
  
  上官夜離聽得怔住,這屋裡的東西雖然大都很珍貴,但也不是樣樣都是最好的,皇上對婉清倒是大方得很,賞的都是珍品,要說她財迷,卻肯將聖上賞的東西拿來送人……」娘子……「上官夜離一把將婉清擁進懷裡,漆黑的眸子灼灼地看著婉清,像是要穿透她的內心去一般:「你……是不想把娘的東西拿出去送人是嗎?你……是怕我心裡難受對嗎?」
  
  婉清被他猜透了心思,不自在的別開眼道:「誰說的,我就是財迷捨不得好不好。「看他眼神越發的幽暗,忙小聲道:「那是婆婆的遺物,每一件都是婆婆的心意,我又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為什麼要動婆婆的東西?相公,這些東西咱們就先存著,等咱們沒辦法了,再用吧,我希望,這些東西我永遠也不會用動,最後,傳給咱們的兒女們去。」
  
  上官夜離眼裡就跳出一簇耀眼的火苗來,眼中的火熱像要將婉清融化一般,重重的點頭道:「嗯,留給咱們的兒媳去。」
  
  兩人輕快的回到屋裡,婉清先吩咐方媽媽,將暗屋的開門法子告訴了她,讓她帶幾個婆了去清理造冊,再使幾個人去清理打掃廢園。
  
  方媽媽詫異的應下了,又把自己備好的幾分回門禮單拿給婉清看,婉清看方媽媽給林氏的東西佔了大頭,對玉姨娘卻只是很普通的一分東西,便道:「玉姨娘如今肚子大了,吃的東西就不要添了,再多拿三百兩銀票來,外加一個紫金鎖,給她的孩子吧。」
  
  方媽媽聽了皺了皺眉道:「這樣一來,姨娘的那份可就比大太太的那份還要重了,少奶奶,這可不合規矩。」
  
  婉清聽了微挑了眉道:「就算我把全部身家都拿回去送給大太太,媽媽以為她就會對我好一些麼?就會對存孝好一些麼?如今爹爹已經對大太太心寒了,屋裡的事情大多都由姨娘在打理,存孝如今還小,大太太眼裡可是容不下他的,若是沒個人在府裡照看著,存孝的日子就會很艱難,我若把姨娘看得同太太一樣重,姨娘心中定然存著感激,也會對存孝好一些。我在府裡也就少些牽掛。」
  
  方媽媽臉色有些羞愧,點了頭道:「少奶奶如今是長大了,很多事情比奴婢想得還要透徹一些,奴婢這就開箱子拿東西來,哦,碧草這幾日都沒怎麼吃飯,少奶奶要回門子,要不要問問她,看她肯回去看她的老子娘不?」
  
  婉清聽了就歎了口氣,碧草的事情一直拖著的,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辦才好,眼看著她的肚子就會大,就算自己在府裡強勢的護著她,可有些觀念早就深入人心,未婚而孕是多大的醜事?碧草嘴裡說得輕鬆,實際心中還是很苦的吧。
  
  一轉頭,她看見上官夜離正在與平安說話,平安的眼睛不時的向屋裡張望,似在找著什麼,婉清便走過去道:「平安,這幾天怎麼看到你到院裡來?可是你老子娘給你說親了?」
  
  平安聽得一怔,俊秀的臉色立即窘得紅了:「少奶奶又打趣奴才了,奴才年紀還小呢。」
  
  婉清聽了就很婉惜的哦了一聲:「哦,這樣啊,我原還打算把我屋裡的丫頭配一個給你呢,既然你還小,那就算了。」
  
  平安聽得眼睛一亮,衝口就道:「奴才謝少奶奶恩典,奴才……雖然還小,但親事也可以議了,奴才就是捨不得爺,不想離開爺才那樣說的。」
  
  婉清聽了心裡就有了計較,故作平淡地問平安道:「我也是看你是爺跟前得力的,做事又穩妥,所以才想把跟前的人許給你,但這事也得你情我願不是,強扭的瓜不甜,我屋裡的人也不多,就看你自己對誰有意思,我也好給你說合說合。」
  
  平安的俊秀的眸子就更亮了,小臉紅得像只大蘋果,著蹭著腳吱唔道:「那個,少奶奶……好久不見碧草姑娘,也不知道她……「」碧草不行,她身子不好。「婉清毫不猶豫地否決道。
  
  平安一聽就急了,也不管上官夜離就在跟前,往前走了兩步道:「碧草怎麼不行?她怎麼了?病了嗎?求少奶奶好好治她……」
  
  婉清還真不知道平安竟然真的對碧草有這心思,想想也是的,以前自己總帶著碧草出門子,上官夜離就帶著平安,碧草在外面等人時,就跟平安兩個呆在一處,兩人常在一起閒話鬥嘴什麼的,時間長了,自然就會有些情意,只是,碧草倒底是懷了孩子,這個時代的女人沒有了貞操,還懷著別的男人的孩子,平安只怕再喜歡,也會介意的吧。」碧草她……也不是病,只是……「婉清斟酌著,要如何告訴平安才好,結果,上官夜離卻是板著臉先開了口:「平安,你若真喜歡一個人,就應該用心疼她,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麼,只要她本性是良好的,你就應該用心接受她,接受她的全部。碧草她,曾經為了救你家少奶奶,被別人害了,如今……懷著身子,爺我也不逼你,如果這樣了,你還是喜歡她的話,就讓少奶奶作主,給你們把這事給辦了。」
  
  平安聽得震住,睜大著眼睛半晌敢沒回過神來,大眼裡全是失望和痛惜,婉清看了心裡就有點發寒,原來就算是身份如平安這樣的家奴,也是一樣的看不起沒有了貞操的女人啊……」還是算了吧,碧草也未必會肯呢,她那性子倔得很,平安,這事你在這裡聽了,就在這裡了,可不許在外頭胡說。」
  
  婉清說完,就轉身往屋裡去,平安卻是上前一步攔在她面前,一臉堅決和真誠地說道:「少奶奶,奴才願意娶碧草姑娘,那個……孩子我也接受,爺還沒有子嗣呢,奴才倒是先當爹了,爺你就嫉妒我吧。」
  
  婉清沒想到平安說得如此輕鬆,眸子緊鎖住平安,想在他臉上看出一絲的異樣出來,平安的眼眶果然有些紅,剛才窘紅的臉如今已經變得蒼白,但眼神卻很堅定,看婉清一副不相信他的樣子,平安急了:「少奶奶,奴才的親爹早死了,奴才的娘是帶著奴才嫁給現在的爹的,奴才的爹對奴才很好,雖不是親生的,卻勝過親生,等奴才比對弟弟和妹妹都要好,奴才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沒爹的孩子,奴才只是擔心,只怕碧草姑娘看不起奴才這個身份,以她的品貌,給哪個正經主子作小是完全可以的。」
  
  婉清聽得感動,沒想到平安有這樣的身世,心裡更覺放心不少,鼻子微酸的對平安道:「平安,碧草也是個心氣高的,她說過,這輩子都不給別人作小,你若是真喜歡她,以後可一定要對她好,她也會成為一個很賢惠的好妻子的。「」少奶奶……我……「婉清的話音未落,就見碧草從後堂轉了出來,眼圈紅紅的,婉清被她嚇了一跳,吶吶的問:「碧草,你……你一直在後堂?」
  
  天啊,若是剛才平安親口拒了這門親事,那碧草聽了,不是更傷心麼?幸好,幸好,她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胸,驚魂未定地看著碧草。
  
  碧草聲音微顫地過來握住婉清的手道:「少奶奶,你對奴婢的心,奴婢明白的,謝謝你,奴婢嫁給平安。」
  
  婉清聽了一顆心終於落了地,心情也輕快了好多,這陣子碧草的事情一直像塊大石一樣壓在她心裡,一直不得紓解,今天總算找到了一個最好的法子,幫碧草解了危機。」平安,謝謝你的一番好意,謝謝你肯給我這個名份。以後,你若有了真心喜歡的,我可以讓出位子,成全你們的,我只要……只要我的孩子有個正式的身份就行了。「碧草轉過頭,認真的對平安說道。
  
  平安聽了就看了上官夜離一眼道:「碧草姑娘,快別這麼說,我也就是一個奴才,也只能給你這樣的名份,你……你不要嫌棄就好。」
  
  碧草聽了也看了上官夜離一眼,正正經經的給上官夜離施了一禮道:「謝謝爺,奴婢知道,若不是爺,奴婢這一關……真難過得去,爺放心,奴婢以後會更加用心的服侍少奶奶的。」
  
  上官夜離聽了臉色竟然有些不自在了起來,微閃了眼去睃婉清,婉清立即明白,剛才的這一切是上官夜離安排好了的,看平安的樣子其實還是有些不自然的,肯定是上官夜離早就給平安下了令,也給了承諾的,不然,平安也不一定會接受碧草,雖然有些婉惜他並非出自真心,但現在也只有這個法子能平息流言,讓碧草名正言順的生下肚子裡的孩子了。
  
  這事宜早不宜遲,婉清立即讓碧草和平安雙雙給自己的上官夜離磕了個頭,算是給了個簡單的儀式,一會子讓碧草把頭髮梳了,自己就好帶她回顧家去。
  
  一會子碧草和平安就可以夫妻的名義跟自己一同回門,顧府裡就不會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碧草了。」一會子回顧家,再給你們在顧家擺兩桌席面,讓碧草的老子娘臉上也有光一些。「婉清拉著碧草往屋裡走,又賞了平安五十兩銀子,讓他去買些東西去看望碧草的爹娘。
  
  說起來,不該辦得如此草草的,只是婉清知道,碧草早就很想家了,只是自己一直沒有回門子,而她現在又是這副模樣,自然不好回去,如此一來,既可以解了碧草的思家之苦,又免去了很多麻煩。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4:35

  第九十六章
  
  平安備好了馬車,婉清讓碧草坐在後頭那輛馬車裡,平安親自趕著那輛馬車,自己和上官夜離坐在前頭,到了顧府大門,門子遠遠地看到靖寧侯府的馬車來了,就立即轉身進去報信,馬車剛停下,就見大老爺急急地迎了出來,上官夜離跳下馬車,伸手將婉清扶了下來。
  
  婉清忙上前給大老爺行禮,大老爺忙扶住她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就不要行大禮了。」
  
  婉清卻執意地將禮行完,「爹爹,不管女兒地位如何變化,您永遠是女兒的父親,向父親大人行禮是應該的,女兒不孝,出嫁這麼久才回娘家,讓父親您牽掛了。」
  
  大老爺聽了眼中就有些微濕,歎息一聲道:「孩子,爹知道你很忙,不怪你的,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上官夜離上前去給大老爺見禮,大老爺只是微抬了抬手,態度很淡,並不如婉清想像中的熱絡,婉清有些詫異,大老爺不動聲色地回頭道:「你姨娘身子重了,不能到前頭來迎你,一會子你跟著金嬤嬤進去吧。」
  
  金嬤嬤早就立在一旁,聽了這話才上前來給婉清行禮,婉清記起自己出嫁前曾答應過金嬤嬤,會把她帶到靖寧侯府去的,但自己一直沒有回門,這件事情就耽擱了,也不知道金嬤嬤在府裡過得怎麼樣?不過,大老爺能請了她來前面迎自己,應該還是過得不錯的。
  
  「多日不見三姑奶奶,您越發的清朗貴氣了,姨娘早就盼著三姑奶奶您回門子呢,二爺也是每日都翹首盼著,找老爺鬧過幾回,說是要去侯府看您,老爺看秋闈在即,硬是沒讓。」金嬤嬤細細絮叨著,卻讓婉清聽得心中暖暖的,卻發現,金嬤嬤隻字不提林氏,倒把玉姨娘當成了當家主母一般,她不由詫異,但大老爺在,她也不好當著面問。
  
  大老爺按規矩,帶著上官夜離去了前院,而金嬤嬤就帶著婉清往玉姨娘院裡走。
  
  還只走到半路上,迎面就看到婉清扶著林氏走了過來,婉清抬眼看去,只見林氏憔悴蒼老了很多,原本一雙眼睛還算秀美,如今眼角卻爬滿了魚尾紋,兩鬢間白霜輕染,光潔的額頭上也是布著細細的條紋,臉色枯黃,倒像是大病過一場是的,只是眉宇間卻越發的凌厲了。
  
  她正站在十字路口上,一邊是去她的院子的,另一邊,側是去玉姨娘的屋,她似乎早就等在這裡了,看見婉清過來,林身微佝的身子挺直了一眼,抬起下巴,擺著一副當家嫡母的架式,等婉清上前行禮。
  
  婉清今天來,除了貼身帶著碧草和墜兒外,還另外帶了八個粗使婆子,她如今是一等郡主,出門子時,應該有的排場還是要有的。
  
  婉清似笑非笑地喚了聲:「母親,好些日子不見,您身子可好?」話語說得客氣,卻並不打算行禮。
  
  林氏臉色陰沉:「你還真是忘本呢,嫁出去才幾天,當了世子夫人就連嫡母也不敬了麼?見了嫡母還不快快行禮?」
  
  林氏果然還當她是以前的小庶女,是她曾經捏在手裡的一顆任她拿捏的棋子啊,一進門,果然是要給她下馬威的,婉清聽了不由笑了,睃了一旁的墜兒一眼。
  
  墜兒似笑非笑地上前道:「大太太好沒道理,見了我家郡主不說行禮,還出言不遜,來人啊,教教大太太怎麼行宮裡,大太太這輩子怕也沒進過幾次宮,不懂宮裡的規矩呢。」
  
  林氏聽得大怒,對婉清喝道:「你個不孝女,雖說你現在貴為郡主,可是你畢竟還是顧家的女兒,哪有在自個兒的母親面前擺誥命架子的,說出去,也不怕別人說你囂張跋扈,數典忘祖,忘恩負義麼?」
  
  一旁的婉麗聽她說得過份,忍不住就扯了扯林氏的衣袖,讓她不要往下說。
  
  林氏一下子幾頂帽子壓了下來,婉清不由笑出聲來,懶懶道:「朝中規制如此,便是本郡主如今的婆母靖寧侯夫人,見了本郡主也要按制行禮,母親,你想違抗禮法麼?」
  
  說完就揚了聲對身後的婆子們道:「平日墜兒對你們是不是太寬容了?她發的話,你們都不聽的?」
  
  身後的婆子都是靖寧侯府的,平日裡在靖寧侯府的地位低賤,這會子隨著少奶奶到了顧家,就有些止高氣揚,把自己高看了一眼,墜兒發話時,她們就躍躍欲試,但畢竟林氏是婉清的主母,婉清沒有發話,她們還是有些介意,如今一聽婉清如此說,便立即像打了雞血一樣衝了上來,兩個婆子一邊一個去押林氏,另外兩個就去拖婉麗,林氏的貼身嬤嬤王嬤嬤在一旁看得發呆,一時急了,張了手攔在林氏前頭,但人還沒擺開架式,就被靖寧侯府的一個婆子揪起領子一拽,隨手就扔在了一邊的草地上。
  
  林氏大哭起來:「你……你好大的膽子,敢以上犯上,不孝不悌……」
  
  但很快就被那兩個婆子摁在了地上,按住她的頭就往地上磕。
  
  婉麗倒是老實,一直低眉順眼地並不做聲,婆子上前時,她已經自動跪下來,給婉清行禮了。
  
  金嬤嬤在一旁看著林氏被婉清的婆子按著頭,咚咚地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唇角就帶了一絲快意的笑。
  
  林氏再抬起頭來時,頭髮散亂,整個人更加憔悴髒亂了,只是眼裡的怨毒比先前更甚了,咬牙切齒地罵婉清:「好個猖狂的小蹄子,莫要忘了,你弟弟還在府裡頭,總有一天會讓你來求著我的。」
  
  婉清聽得臉色一沉道:「母親,爹好像已經不讓你當家了,你還記得當初進宮救四妹妹時,你拿了多少銀子填出去?如今顧府的家底子都被你耗得差不多了,你以為,你還能像從前一樣作威作福麼?如今大哥沒有回府來,爹爹的官位雖然上去了,但是四妹妹這一次,差一點又給顧家惹來滅頂的災禍,若不是我,你現在怕是都到了牢裡,真正忘恩負義的人是你,母親。」
  
  林氏一聽婉清說起那日的銀子,神情就更加瘋狂了,猛的想要衝到婉清面前來撕打她,「你還有臉說銀子,你和婉容那賤蹄子一樣陰狠毒辣,把我的錢都騙走了,讓你父親痛打了我一頓,你……你們這兩隻白眼狼,我白養了這麼些年,我要打死你,打死你這個賤蹄子。」
  
  婉清沒料到林氏如此瘋狂大膽,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肯放軟身段,還要像以往一樣想要打壓自己,她更思量著,要不要再給林氏一點教訓時,就見一個玄色的身影閃了過來,林氏的臉上脆生生的挨了一巴掌,而林氏的身子則飛了起來,再落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嘴角浸出血跡來,婉清定睛看去,就見上官夜離像渾身散發著刺骨的冰寒,穩穩地站在自己的身邊。
  
  婉清唇邊就帶了笑,自小就受盡了林氏的折磨,早就能林氏心懷痛恨,但礙著林氏嫡母的身份,她不好做得太過份,剛才讓林氏磕頭,不過是全了朝中的禮制,就算傳出去,別人也說不得什麼,但是如果自己真動手打了林氏,那意思就完全不同了,人家真的會說自己得勢便猖狂,一旦成了郡主,連嫡母也隨便打,到時,御使還不對自己口誅筆伐了去?
  
  如今由上官夜離來教訓林氏就好多了,雖然也不合禮制,但這個社會對男人總是寬容得多,加之上官夜離又是外臭名在外的,便是繼母寧華他也打過的,何況一個小小的林氏,再加之他現在只是掛了個二品的閒職,並沒有實職,所以,風頭倒不如剛成為一等郡主的婉清盛,御使也不像盯著婉清一般地盯他,所以,這件事就算傳出去了,也只能是茶餘飯後的一點淡資,對上官夜離產生不了太壞的影響。
  
  林氏被打得鼻青臉腫,看著氣勢冷厲的上官夜離,她終於有些害怕了起來,被王嬤嬤扶起來後,就老實得多了,站在一旁再不開口。
  
  上官夜離橫了她一眼道:「我家娘子是看在岳父的面上才回娘家一趟的,你若再如從前一樣的欺凌她,我不介意將你打殘了,並上報宗人府,告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大老爺這時也跟了過來,上官夜離來得太快,大老爺一時沒跟得上,這會子見林氏被打得躺在地上,眼神黯了黯,對一旁的王嬤嬤道:「不是讓你守好她,不讓她出門的嗎?怎麼又出來丟人現眼了?」
  
  林氏怨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毫不示弱的罵道;「這就是你生的好女兒,你找的好女婿,頭一趟回門就對我這個嫡母又打又罵,耀武揚威,這還是顧家教出來的女兒麼?沒得丟了書香世家的臉面。」
  
  婉清發現林氏的雙目赤紅,眼神雖然凌厲,但神情有些呆滯,整個人都有些瘋癡,她不由皺了皺眉,林氏不會真的有點神經錯亂吧,明明已經落到了弱勢,怎麼還如此強硬?
  
  正說話間,果然看到不遠處急急地趕過來一個年輕人,看著與大老爺有幾分相似,卻不知是誰?
  
  那年輕人很快就衝了過來,一看到林氏狼狽地坐在地上,頭髮散亂,鼻青臉腫的,頓時瞪目欲裂,一把扶起林氏,對大老爺道:「爹,你怎麼能如此對待娘親,她可是你的元配正妻啊。」
  
  大老爺見那個年輕人過來,臉色緩和了一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存仁,你娘如今真是魔症了,你……還是扶她回屋去吧。」
  
  林氏一見自己的兒子來了,一下就撲進兒子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爹,究竟是怎麼回事,娘好好的,怎麼被打成這樣了?」顧存仁皺著眉頭,一轉眼,看到婉清在,微微打量了眼婉清,疑惑地問道:「你是三妹妹?」
  
  婉清點了點頭,並沒有對他行禮:「小妹見過大哥,不知大哥何時回府的?」婉清只是點頭,並不行禮,臉色便有些沉鬱,但他生得儒雅俊秀,一派書生之氣,雖不高興,言語卻還客氣:「昨日就回來的,原是讓爹接了妹妹和妹夫回來敘敘的,沒想到,妹妹倒先和娘鬧起來了。」
  
  婉清聽了就笑:「大哥誤會了,我並沒有與娘鬧,我難得回門一趟,娘一見了我就罵,我家相公看不得我受欺負,自然是要來幫我的。」
  
  存仁聽了便看向上官夜離,兩郎舅第一次見面,氣氛就很是緊張,上官夜離閒閒地站在大老爺身邊,對大老爺一拱手道:「既然我和娘子並不受歡迎,岳父大人,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岳父以後有什麼事情,僅管吩咐小婿就是,我家娘子嘛,還是少回娘家的好,沒得有人還當她是個沒娘的孩子,找準機會就拿捏和欺負她。」
  
  大老爺一聽就急了,忙道:「難得回家一趟,怎麼著也得用過飯了再回,存仁,讓人扶了你娘進去,你隨你妹夫一道去前頭書房裡吧。」
  
  顧存仁聽了就回頭望去,只見一個美艷的少婦帶著幾個丫環婆子正緩緩從不遠處走來,那少婦一見林氏這個樣子,眼圈兒就紅了,關切地過來道:「婆婆,您怎麼……成這樣了?可是摔著了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林氏是被打成這樣的,但那少婦卻很乖巧的說林氏是摔的,只這一句話,就把場面上的尷尬給揭去了不少,顧存仁便對她道:「才娘睡得糊里糊塗的,把三妹妹看成四妹妹了,就發了頓脾氣,可欣,你扶娘回屋歇著去吧。」
  
  顧大少奶容可欣聽了便向婉清看了過來,微濕的美目中泛起笑意,禮貌地向婉清行了一禮道:「臣婦顧容氏見過郡主。」
  
  這還是整個府裡的人,第一個主動上來給婉清行宮禮的,婉清見了不由微挑了眉,看著顧大奶奶,這個女人很懂得審時度勢,見機行事,她可不是個簡單的,她這一回來,只怕不只林氏的當家權拿不回去,就是玉姨娘只怕也難在府裡繼續坐大了。
  
  「可是大嫂麼?快快起來,自家兄妹,何必行此大禮。」婉清溫婉地笑著扶起顧大奶奶,顧大奶奶依勢起來,含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再是自家兄妹,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廢的,要傳出去,可是對郡主大不敬呢,相公,你說是吧。」後頭一句是對顧存仁說的,看來,剛才她離得並不遠,這裡發生的事情,怕是看去了不少。
  
  顧存仁臉色有些發青,但聽了顧大奶奶的話,還是很規矩的給婉清行了一禮,沉聲道;「三妹妹莫怪,我一時還沒有習慣,禮數不周之處,還請諒解。」
  
  婉清看他還算識時務,便不與他計較,也還了一禮道:「大哥不必客氣。」
  
  顧大奶奶見了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對婉清道:「廚房裡正在做飯,三妹妹既然回來了,就沒有不用飯的道理,明兒二妹妹就要出嫁了,姐妹幾個也難得再見面,不如好生聚聚吧。」
  
  林氏自從兒媳婦過來後,臉上的戾氣就消散了不少,見顧大奶奶一味對婉清退讓,臉色就有些不甘,顧大奶奶便拉住婉麗道:「四妹妹如今也是越發的清瘦了,婆婆,你就算心中再是不豫,也雖再當著四妹妹的面發作了吧,沒得又讓四妹妹傷心。」
  
  說著,便使勁對林氏使眼色,林氏這才不甘的別過臉去,顧大奶奶便親親熱熱地拉住婉清道:「走吧,先到我屋裡喝杯茶吧,你侄兒才滿月,三姑奶奶你還沒見過吧,一會子我抱他來認認咱們家的這個郡主姑姑,將來他長大了也有個貴親倚仗不是?」
  
  她這樣一說,婉清還真不好拒絕,回娘家原就是來看望顧大老爺的,鬧得太凶了,也讓顧大老爺難過,便笑了笑,跟著顧大奶奶往她住的院子裡去,顧大奶奶邊走還邊細心地吩咐人道:「去看二爺下學了沒有,下學了也請到我屋裡來,三妹妹怕是好久沒見過二爺了,心裡正惦記著吧。」
  
  婉清聽了就越發的覺得這個大嫂細心體貼,辦事周圓了。
  
  那邊婉麗和王嬤嬤就扶著林氏走在前面,顧大奶奶就故意放慢了些腳步,歎息一聲對婉清道:「三妹妹,我也知道你的苦,難得回次門子,就被婆婆排宣了一頓,幸虧你是嫁得好,自己有本事,掙了這麼貴氣的身份回來,妹夫又是心疼你的,能壓得住她,可是我呢,我嫁進顧家也有好幾個了,好不容易為顧家添了金孫,一回府來才知道,整個顧家被弄成了個空架子,府裡的老底子賣的賣,典的典,鋪子莊子就沒剩幾個了,也虧得我還有些嫁妝,不然,諾大個府底,還不知道要怎麼支撐下去,可大太太還三不兩時的要鬧上一場,我才回來一天,就找你大哥哭了三回了,都是為了四妹妹……」
  
  說著,她的聲音就有些哽咽,拿了帕子試淚道:「三妹妹,你以後有空了,還是多回家幾趟吧,也幫嫂子撐撐腰,嫂子想整頓整頓這個府裡,又怕名不正,言不順呢,如今大太太只顧著為四妹妹的事鬧,玉姨娘拿了權又不肯放,一心只把錢往她自己兜裡扒,二爺正在長身子,以後還在娶妻生子,大爺又被閒置了,至今還沒有給個實職……府裡再這麼著下去,可真要揭不開鍋了呀。還得請三妹妹幫著想想辦法才是。」
  
  婉清這才明白,顧大奶奶為什麼會對自己這麼客氣熱情了,不過想想也是,她作為顧家的長媳,婆婆強悍霸道又自私,而姨娘也是個厲害狡滑的,最難受的是婆婆還把諾大個家業給敗得差不多了,只是為了一個不爭氣的妹子,這讓她如何不氣?想重頓家業,卻又談何容易?
  
  自然就想攀上自己這根高枝了,為她撐腰助威了。
  
  婉清臉色就掛了笑,也懶得繞彎子:「大哥哥的事,倒不是很難,康王如今管著吏部,我家相公與康王又是發小,只是打聲招呼的事,只是,大嫂,我最惦記的就是存孝,如今母親是越發的昏潰了,我也沒什麼時候常回門子,存孝的事情,就要煩勞大嫂多多看顧了。」
  
  顧大奶奶一聽婉清這麼爽快就應下了顧存仁的差事,立即笑嫣如花,對婉清就更加熱情恭敬了,忙不迭地回道:「三妹妹你放心,只要嫂嫂我一日在家,就會護住二爺一日,保證不會讓二爺受半點委屈,以往就聽說三妹妹最是心善賢德,如今看來,果真如此,婆婆是糊塗了,有這麼好的姑奶奶,不知珍惜善待,反而還想法子為難你,三妹妹你就當她老潰了,不要與她計較。」
  
  婉清聽了她的保證,便鬆了一口氣,想著一直沒看到婉容,便問道:「怎麼沒看見二姐姐,可是還在屋裡繡嫁妝?」
  
  顧大奶奶聽了眼裡就含了一絲怒氣,冷笑道:「她哪裡會老實地呆在這裡待嫁,從我回來,就見過她一面,一大早又去了壽昌伯府,人還沒嫁呢,就不顧羞恥的往婆家跑……」
  
  婉清從她的語氣裡聽出怨忿來,就試探著問道:「二姐姐的嫁妝可都打包裝箱了?我今兒來,還打算給她添箱的呢。」
  
  顧大奶奶就冷冷道:「她怎麼會不打好包呢,成天找人看著呢,在自個家裡,也跟防賊似的防著,把自個兒家人當成什麼了?」
  
  這倒是婉容一慣的作風,婉清想起前次在比武看場上的,婉容像是有預見一般的率先離場,心裡越發的懷疑那場宮變與壽昌伯是有關的,最讓她奇怪的是,壽王出了事,壽昌伯府卻安然無恙,雖然慕容凌雲最後倒戈背叛了壽王,但壽昌伯就沒有參與嗎?
  
  從那一次婉容中毒事件起,婉清與婉容的關係算得上是調和了,姐妹二人後來也算得上是交好一陣子,但後來,因為救婉麗的事情,兩人關係又僵了下來,而婉容一慣的虛偽和自私也寒了婉清的心,她再也不奢望這幾個和血緣的姐妹會真心相待了。
  
  她突然心念一動,對顧大奶奶道:「大嫂可清楚,母親為何會把家裡弄成空架子?」
  
  顧大奶奶聽了臉色就有些沉鬱:「我也問過婆婆好幾遍,她只說是為救四妹妹,把錢都花光了,我問得急了,她就發脾氣,就要衝出去找二妹妹拚命,又罵三妹妹你……」
  
  說到一半,似乎覺得自己說得有些不妥,忙閉了嘴。
  
  婉清明白,她其實也是懷疑自己也吞了顧家的錢的,她笑了笑道:「說起來,那天的確是我救了四妹妹出宮的,母親也確實給了我不少錢,不過,那天我只花了不到一萬兩,把剩下的三萬兩全數還給了爹爹,這事大嫂若不信,可以去問爹爹的,當時我還勸爹爹,不要再把當家權給母親了,不然大哥大嫂回來,府裡還真會只剩下一個空架子的,不過,那先進宮去救四妹妹的是二姐姐,我出來了好一陣子都沒見著二姐姐,後來我想問她來著,可是她好像對我有氣,不肯與我多談,這事也就罷了。」
  
  顧大奶奶聽得很仔細,臉上果然越發的沉鬱起來,握了婉清的手道:「三妹妹,多虧了你告訴我這些,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咱們家的錢都填到那個坑裡去了呢,怪不得,二妹妹那般用心地護著她的嫁妝,原來如此呀。
  
  爹爹既然還拿回了不少錢,我心裡也踏實多了,以後的日子也不至於那麼艱難,只是不知道爹爹手裡的錢如今還在不在他手上……」
  
  言下之意是懷疑顧大老爺把銀子都偷偷的給了玉姨娘吧。
  
  這種話,婉清就不好接了,這是顧家內部的事情,在顧家,她所牽掛的就只有顧大老爺和存孝,其他人要如何,她沒有氣力去管。
  
  說話間,她和顧大奶奶就一同到了屋裡,在花廳裡坐下後,顧大奶奶就讓人抱了豪哥兒來,給婉清看,豪哥兒才一個多月大,小小的五官還皺在一起,不過,顧存仁和顧大奶奶的遺傳基因好,豪哥兒的眉眼俊秀可愛,再加上粉嘟嘟的模樣,婉清忍不住將熟睡中的豪哥兒抱在了手裡,顧大奶奶神情有些緊張,但還是乾笑著把豪哥兒放在了婉清的懷裡,婉清親了親豪哥兒的小臉,讓碧草拿了個紫金長命鎖送給豪哥兒。
  
  顧大姐姐看著豪哥兒安然無恙的回到奶媽手裡,又接過沉甸甸的紫金鎖,臉上的笑容就親切多了,一個勁的說著好話兒討好婉清。
  
  那邊的林氏卻是沉著臉,一言不發的瞪著婉清,那眼神就要吞了婉清似的。
  
  婉麗不時地在她身邊扯著她的衣袖,現在的婉清神情婉頓,容顏憔悴,再也沒有當初的意氣風發,沒有了當初的嬌蠻霸道,她還不到十五歲,屬於這個年紀的濃麗在她臉色已經看不見,整個人都顯得萎頓和畏縮,她發現婉清看過去時,微抬了抬眼,就立即垂下眼眸,像是害怕與婉清對視一般。
  
  但婉清還是清晰地看到婉麗眼底的的一抹恨意,她的心驟然一緊,警惕地瞇了瞇眼。
  
  但讓她驚訝的是,婉麗很快就再次抬起眼眸來,怯怯地看著婉清道:「三姐姐,上回你說過,會為妹妹我求情的……也不知道你最近有空沒有……」
  
  這樣怯懦的婉麗婉清還是第一次見到,但她剛才一閃而逝的恨意還是讓婉清提高了警惕,她笑了笑道:「壽王爺如今還沒有被處置呢,就算要替妹妹求情,也要看壽王最後的結果才能定下來,若是皇上開恩,只是免壽王的王位,那妹妹你就還是可以嫁給壽王的,也就不存在要姐姐我去求人,是不是?」
  
  婉麗聽了眼裡也露出一絲稀翼來,正要說話時,就聽見婉容從外面進來道:「只怕是不用等了,壽王越獄了,有人從宗人府把壽王救走了,這下好了,就算皇上肯饒恕他謀逆之罪,只怕也不能饒他叛逆之罪了,打傷獄卒的武器被查出,是屬於西戎的,看來,壽王怕是早就跟西戎勾結了,不然,人家也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來求壽王走。」
  
  此話,全場頓時嘩然,林氏和婉麗的臉色瞬間剎白,叛逆的罪名太大了,皇上這回肯定不會善了,那與壽王有關的那些官員大家族們,只怕都會受牽連了。
  
  婉麗終於失聲大哭了起來,捂著臉哭得驚天動地,她這些天也著實壓抑得太久了,所以,一旦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之後,她就失去了控制,嚎啕大哭。
  
  顧大奶奶再也忍不住,衝過去就是一巴掌打在婉麗的臉上,罵道:「哭喪啊,這一切全是你自己造的,你自己想死,沒人攔著,你偏不肯好好的死,要拉著全家人跟你一起倒霉,現在好了,叛逆之罪,我看你如何擔得起。」
  
  林氏一見大怒,起了身就是一巴掌向顧大奶奶的臉上打去,顧大奶奶看著嬌柔細弱,身手卻是靈敏得緊,反手就捉住了林氏的手腕,將她一甩,林氏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顧大奶奶又罵道:「你瘋了吧,為了個沒用的陪錢貨,把家底子都掏空了,如今她為家裡帶來了滅頂之災,你還在護著她,我看你要護到什麼時候去,最多我和大爺搬出去單過,再也不管你們這些醃漬事了。」
  
  說著,就要收拾東西走,婉容卻是一臉笑的攔住她道:「大嫂莫要生氣,明兒就是我大喜的日子呢,你就是再住得不舒服,也幫我在家裡理一天的事吧,等我出嫁了,你想什麼時候走都行,到時,妹妹還送一份大禮賀你喬適之喜。」
  
  林氏聽了就向婉容吐了口唾沫,呸她一聲道:「賤蹄子,還我銀子來,容氏,我的錢全是給她這個賤蹄子騙走了,她也幫我救你四妹妹,跟本就沒去救,貪了我兩萬兩銀子,你去,去幫我討回來。」
  
  婉容聽得更氣,對林氏道:「那些錢可是你哭著求著給我的,我早打點宮裡的人花掉了,哪裡還有銀子,你再找我鬧,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不想被抄家滅族,就別得罪了我。」
  
  婉容的口氣還真大,她以為,她是皇太后麼,竟然敢威脅一個四品誥命夫人,說要給她抄家滅族?
  
  婉清坐在一旁並不說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她巴不得林氏和婉容鬧,也省得她總把矛頭對準自己。
  
  林氏像是豁出去了,不顧王嬤嬤的阻攔就衝了過去,揪著婉容的頭髮就開始打,一邊還高聲對顧大奶奶道:「你帶人去,把她的那幾箱嫁妝全都扣下來,鎖到庫裡去,一分錢也別讓這個賤人拿走。」
  
  顧大奶奶一聽這話,眼睛一亮,手一揮,便對自己跟前的婆子道:「可聽見了大太太的話,去,把二小姐的嫁妝全都抬到府庫裡去,鎖起來。」
  
  婉容聽得大怒,一邊跟林氏打在一起,一邊喝道:「我看誰敢動本小姐的嫁妝,明天本小姐若沒有風風光光嫁出去,本小姐就一把火燒了這個府底。」
  
  林氏聽了就笑得森冷:「好啊,燒吧,燒了更好,真以為你嫁了個老頭子,就從此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啊,壽王沒了,壽昌伯府又能再撐多久?你等著壽昌伯府也被抄家滅族的一天吧。」
  
  婉清聽林氏說話有條理得很,一時又愣住,不由暗歎林氏的勇氣與強悍,這個人,強勢了一輩子,不管到了哪步田地,也不肯放下身段來求饒,剛才剛矣,但過剛才易折。
  
  婉容身邊的丫頭嚇住了,站在一旁不知道該不該幫婉容,婉容倒底抵不過林氏潑了命的發狠,一時被林氏抓得頭髮散亂,鼻青臉腫,好幾次差點被林氏破了相。
  
  婉清就靜靜地站在一旁看戲,裝出一副震驚發呆的樣子,既不勸阻,也不攔,靖寧侯府的四個婆子嚴陣以待地守在她身邊,警惕地看著四周。
  
  婉麗突然衝了過來,跪到婉清面前道:「三姐姐,求求你,扯開她們吧,再打下去,真的會鬧出大事來不可啊。」
  
  她邊哭,邊往婉清面前挪,神情嬌弱淒苦,兩個婆子伸了手去扶她起來,她卻拚命的哭著甩開婆子們,仍往婉清面前爬,兩個婆子看著也覺得心酸,竟然沒怎麼下死力,就讓她擠到了婉清面前,婉清緊盯著婉麗的手,看她究竟要做什麼,她在心裡默數著數字,暗道,只要婉麗這一次沒有懷著壞心思,她就想法子救婉麗。
  
  當她數到六時,婉麗的突然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刀來,瘋一樣的向婉清衝了過來,婉清身子正要閃的時候,就見一個玄色的身影一閃,婉麗的身子就像一片枯葉一般的飄了起來,直直的向牆上撞去,再滾落在地上。
  
  婉清抬眼時,身子已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響起上官夜離驚魂未定的聲音:「娘子,你有沒有被嚇到,有沒有?」
  
  婉清鼻子酸酸的,把頭埋在他的懷裡悶悶道:「沒有,我早就看出她不對勁了,相公,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娘子,以後再也不能心軟了,有的人是狗改不了吃屎,你吃了那些年的苦,還沒有吸取教訓麼?」上官夜離拍著婉清的背,柔聲道。
  
  婉清知道自己確實是個心軟的,不過,今天她著實沒有心軟啊,若不是她事先告訴了顧大奶奶,婉容貪了林氏的錢,顧大奶奶也不會理直氣壯的去搶婉容的嫁妝了……
  
  大老爺這時也跑了進來,一看整個花廳裡亂成了一團,不由又氣又急,對顧存仁道:「去把你娘和你妹妹扯開。」
  
  顧存仁氣急敗壞的上前去,一巴掌扇開婉容,扶住林氏,婉容氣
  
  得冷聲喝道:「好,好,你們都欺負我,好,我明天不用從這個家裡出嫁,我也不要你們一錢銀子,從現在開始,我便與顧家再瓜葛。」說著,就往外頭走去。
  
  大老爺聽氣得臉色鐵青,手一揚道:「來人,將二小姐關起來,送到家廟裡去,我現在就去壽昌伯府退婚,翅膀還沒有硬,你就敢威脅我了?我告訴你,你一日未嫁,就一日是顧家的女兒,就一日要聽我的話。」
  
  婉容聽得身子一僵,自從與壽昌伯訂婚之後,她便在顧家止高氣昂,不把林氏放在眼裡,而從救婉麗的事件發生之後,她與顧大老爺之間也鬧僵,每日裡既不給林氏請安,見了大老爺也傲氣得很,不肯給大老爺行禮,大老爺看在壽昌伯的面子上,一直容忍她,而今天,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婉容的態度嚴重挑戰了大老爺的家長地位,更讓大老爺心中生寒。
  
  養大一個庶女,原是想用聯姻提升家族地位,沒想到,這個女兒卻對娘家懷著莫大的仇恨,這樣的女兒嫁出去,不但不能給家族帶來利益,反而會是禍害,以婉容那睚眥必報性子,大老爺情願沒有這個女兒,取消這門親事,也不願意再把她嫁出去。
  
  婉容終於感到害怕了起來,她身子僵木了半晌,眼看著兩個婆子就要上來拖走她,她哭著向大老爺跪了下來,哀哀地求道:「父親,父親,女兒錯了,女兒錯了,女兒一時之氣,不該說那些混話的,求父親饒了女兒這一次吧。」
  
  大老爺面色鐵青地看著她道:「你不要以為,嫁給壽昌伯了,自己就了不起了,你三妹妹身份比你強多了,哪一次像你這們,不知天高地厚的張揚,不可一世的蠻橫?一個女人,如果沒有娘家的支持,就算你嫁得再好,在婆家也莫想要站穩腳跟,我知道你素來是個有氣的,也有些小聰明,但不要把別人都看成傻子,你做的那些事情,別人不是不知道,只是還沒到時候揭穿你罷了,明天的婚禮取消,你先去家廟裡去思過吧。」
  
  說著,手一揮,就讓婆子拖走了婉容。
  
  林氏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洩憤的快意,再一轉眸,看到婉麗昏迷在牆角下,嚇得臉色一白,衝過去就抱住了婉麗。
  
  大老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顧大奶奶忙過來說道:「父親,剛才四妹妹拿了刀要殺三妹妹,幸虧三妹夫來得及時,不然,後果可真難以設想啊。」
  
  顧大老爺聽了走過去,就是一腳踹向林氏,氣得手指發抖地指著林氏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女兒,都是你調教出來的好姑娘,一個個忘恩負義,喪心病狂,我怎麼會娶了你這個喪門星啊……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來人,將大太太一起送進家廟去,以後府裡的大小事宜就由大少奶奶來主理。」
  
  林氏死命地抱著婉麗不肯鬆手,哭著對大老爺道:「麗兒已經昏過去了,老爺,求你請太醫來救她,求求你了。」
  
  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大老爺看著昏迷的婉麗,心裡還是有些不忍,求助地看了婉清一眼,婉清心中一滯,別看眼去,大老爺剛要開口時,上官夜離道:「岳父,剛才若不是小婿來得及時,只怕我娘子就要倒在血泊裡了。」
  
  顧大老爺想說出口的話,又嚥了回去,顧大奶奶向他行了一禮道:「父親,您再不能護著四妹妹了,她給顧家帶來了什麼樣的災難,您應該很清楚,為今之際不是如何救她,而是如何救咱們顧家了,兒媳原還想求三妹妹救救顧家才好,經了四妹妹這一事,兒媳都沒臉開這個口了。」
  
  顧大老爺聽了神情頓時頹廢了很多,他仰頭閉了閉眼,長歎一聲,對婉清道:「爹爹……知道你受了委屈,要如何處置你四妹妹,你說了算,爹爹決無怨言。」
  
  婉清聽了硬了硬心腸道:「如今壽王已經被劫走,這會比先前更激怒皇上,皇上抓不回壽王,必定會把怒氣發洩在與壽王有關聯的人身上,父親想要救顧家,就只有主動把婉麗交出去,送她去太廟為壽王誦經贖罪,這樣,才能平息皇上心中的怒氣,也不會遷怒顧家。」
  
  顧大老爺聽了眼中終於浸出一滴清淚來,他踉蹌的走了幾步,長歎一口氣道:「也只能如此了。」
  
  婉清聽出了他語氣裡的失望和無奈,但她沒有再心軟,不能怪她心狠,她已經心軟過很多次,原諒過婉麗很多次了,顧婉麗是咎由自己取,她不狠心,再給婉麗機會,哪一天,婉麗說不定又會拿刀子捅她。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4:51

  第九十七章
  
  婉清沒有在顧家吃飯,在顧大奶奶的花廳裡出來後,她去見了玉姨娘,玉姨娘的身子確實很重了,見到婉清兩人雙雙到來,玉姨娘有些激動,她沒想到婉清在身份變得如此貴重之後,還肯屈尊降貴來看望她這個卑賤的姨娘。
  
  婉清剛才鬧了那一場,精神有些不濟,但臉上仍掛著笑,讓墜兒拿了給玉姨娘的回門禮來,送給玉姨娘,玉姨娘送的回禮,卻讓婉清有些尷尬,竟然是一套的孩童衣服。
  
  坐在一旁的上官夜離的臉頓時就有些紅了,漆黑的眸子不時的往婉清身上膩,竟然羞澀在,還帶著一絲雀躍,當著玉姨娘的面就如此眉目傳情,婉清只差沒拿膠帶蒙住他那雙放電的桃花眼了。
  
  「奴婢給你弟弟做時,也順道每個樣子都多做了一套,姑奶奶拿去也好圖個好兆頭,你也嫁了雖然只有幾個月,但是,早些有孩子,為世子爺開枝散葉,在侯府裡頭,姑奶奶也能更站得住腳一些。」玉姨娘的眼神暖暖的,神情有些羞郝,婉清聽得臉一紅,心在大窘,說句實話,她還真沒有做好為上官夜離生孩子的心理準備。
  
  但玉姨娘的心意卻讓她覺得心頭暖,想像在玉姨娘在給腹中孩子做衣服時,也用同樣的心情給自己將來的孩子做衣服,同樣的衣服,都飽含著玉姨娘濃濃的母愛,婉清在顧家一直過得清冷,很少有人真真關心過她,只有玉姨娘,對她少了些功利心,是用了心對她的,所以,她很高興的接過玉姨娘手裡的布包,真誠地對玉姨娘道了謝。
  
  想到顧大奶奶也是個厲害的,玉姨娘將來在顧家的日子只怕也不好過,婉清便讓墜兒多拿了兩百兩銀票給玉姨娘:「姨娘,若是方便,就自個置些產業防身吧,父親如今怕也是力不從心,不能護得你們母子周全,姨娘,當自己珍重。」
  
  玉姨娘聽得眼圈兒就紅了:「多謝姑奶奶,奴婢也不怪老爺,老爺盡心了,老爺他……其實也很可憐,姑奶奶若是得空,就多回來看望看望老爺吧,這半年不到,老爺像是老了好幾歲似的……」
  
  婉清點了點頭,但心裡卻知道,自己再回來又不知道會是何時了,如今婉容的婚事有了變故,只怕壽昌伯不會善罷甘休,還不知道要怎麼鬧呢。
  
  從玉姨娘院子裡一出來,就碰到了匆匆趕來的存孝,幾個月不見存孝又長高了許多,一見到婉清就撲了過來,待走近婉清,又生生頓住了腳,規矩的行了一禮,黑亮的大眼裡便是孺慕之情,「小弟給三姐姐,三姐夫請安。」
  
  婉清看著小小年紀就變得沉穩大方的存孝,心中既高興又酸楚,摸著存孝的頭道:「過了年,就要八歲了吧,存孝快成小大人了。」
  
  存孝眼眶紅紅的,仰著頭道:「嗯,就要八歲了,姐姐怎麼清瘦了?」說罷,又看向上官夜離,小小的男孩子眼裡竟然帶著責備之意,像模像樣的對上官夜離的拱手道:
  
  「姐夫,奴婢姐姐自小受苦良多,望姐夫好生照顧才是,身為男子,讓子的妻子受苦,可是很丟臉的事情。」
  
  上官夜離聽得神情一震,被一個小男孩子指責說不是男子漢,他還真夠丟臉的,可是,這個人偏偏是他的小舅子,他就算生氣,也還不能對他發作,只能強忍著,也輯手回禮道:「請放心,奴婢一定會照顧好娘子的,只是希望小舅子要好好唸書,莫讓你姐姐過於牽掛才是。」
  
  存孝聽了就一臉驕傲的對上官夜離說道:「奴婢雖入學得晚,但天資還算聰穎,深得先生看重,奴婢打算今年秋闈就下場試上一試,保不齊,奴婢就能成為大周最年輕的秀才呢。」
  
  婉清從不知道自家小弟性子如此端方自傲,看他粉碉玉琢般的小臉一本正經的老成樣,心裡好一陣發癢,忍不住就順從心意,伸出兩隻魔爪,捏住自己家小弟的粉臉,成功的扯成了個小柿餅,沒心沒肺地笑道:「小孩子就該這個樣子才可愛哦,存孝,你才八歲呢,八歲的小正太可不能總是板著臉。」
  
  存孝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這個偶爾會化身花癡的姐姐,如同申吟般喚道:「姐……奴婢八歲了好不?人家是要下考場的童生啦。」
  
  婉清拍她一巴掌道:「你也知道是童生啦,有個童字,就說明你還是兒童,不要未老先衰啦。」說著,就把上次在林氏那裡賺來銀子中的一千兩鄭生的交給存孝:
  
  「姐姐不能經常回來護著你,不過,姐姐已經托了大嫂和姨娘看顧你,如今看你也懂事了不少,這些個錢,就交給你自己打理,你在府裡啥也別管,只用心讀書就是,得了空,就去侯府去看望姐姐哈。」
  
  存孝的眼裡終於泛了濕意,接過那張銀票時,忍不住又看了上官夜離一眼,這麼大一筆錢,姐姐當著姐夫給他,姐夫會不會不高興啊。
  
  婉清明白他的意思,卻也不好解釋這個錢原本就是顧家的,而且,存孝好像對上官夜離的印象又不太好,便道:「這是你姐夫給你的,要不,姐姐哪有這麼多錢,你拿了錢,也不能亂用,要省著點花,這點銀子,就是讓你學著如何當家處事用的,你可不要半年就給奴婢花了哈。」
  
  上官夜離聽得微怔,目光柔柔地看著婉清,來時,他給婉清備足了銀兩,但怎麼用,他並沒過問,也沒有特別的交待,婉清在娘家兄弟面前如此給他掙臉,讓他心裡甜絲絲的,像吃了塊糖糕一樣。
  
  果然存孝對看上官夜離的眼神變了些,但小臉還是酷酷的,禮數周全的對上官夜離行了一禮,道謝。
  
  臨分別時,存孝很懂事的對婉清道:「姐姐不必太過憂心奴婢,父親如今最看重的就是奴婢了,每日都會叫了奴婢去考問詩文,府裡如今待奴婢好多了,姐姐如今已貴位郡主,族裡人巴結還來不及,就算有那沒眼力介的想要欺負奴婢時,也要掂量些份量,姐姐儘管顧著自己就好,奴婢可不想下回再見姐姐時,姐姐還是這般清瘦。」
  
  婉清含著淚點了點頭,存孝一直把她送出了顧家大門,大老爺心中難過,只是派了大總管來送他們夫妻,自己並沒有前來,婉清心知大老爺怪她將婉麗送到宗人府去了,心中還是有些不豫的。
  
  卻也不怪大老爺,手心手背都是肉,任哪個做父母的也能忍心眼睜睜看著女兒往火坑裡跳。
  
  婉清沒有帶走金嬤嬤,卻向顧大奶奶討了金嬤嬤,將她的賣身契給要了來,又給了她不少銀子,讓她搬到存孝屋裡,以後就服侍存孝,金嬤嬤很高興的應了,現在林氏在顧家已經徹底沒有了地位,若不是她生育了大少爺,要顧著大少爺的面子,大老爺只怕真的會丟了她,不有了林氏在顧家作梗,金嬤嬤也沒什麼顧及了,如今她與大少奶奶關係不錯,又調到了二爺的屋裡當主管嬤嬤,二爺有三姑奶奶和靖寧侯府罩著,她以後的前途就更不用擔心了。
  
  把婉麗送到宗人府,果然讓皇上龍心大悅,對顧家並沒有苛責,反而盛讚顧大老爺曉大理,大義滅親。
  
  回府的那天晚上,婉清和上官夜離雖得正香,半夜時分,方媽媽慌慌張張來報,說是韓嬤嬤沒了,婉清聽得詫異,忙在屋裡問道:「可查出是怎麼死的嗎?」
  
  「回少奶奶的話,是中毒,奴婢著人好生看著的,卻還是不知道怎麼讓她著了道,今兒晚上睡覺前還是好好兒的,半夜時分,服侍她的小丫頭玲兒就說韓嬤嬤沒氣了。」
  
  方媽媽的語氣裡有些挫敗,世子爺派了好幾撥人守著韓嬤嬤,而且,少奶奶也吩咐過要好生看著她的,誰知還是讓她這樣悄無聲息的死了。
  
  上官夜離聽到這裡,已經起了身,柔聲對婉清道:「外面霜露重,娘子你就不要起來了,奴婢去看看就好。」
  
  婉清聽了也就依言繼續睡下了,早上起來時,上官夜離已經坐在正堂裡等她:
  
  「毒是摻在茶水裡的,半夜起夜時,喝了有毒的茶才死了的,如今奴婢已經把貼身服侍的玲兒給抓了起來,還沒問過,娘子,你選問著吧,皇上詔奴婢進宮,也不知道是什麼事。」
  
  婉清聽了忙起身幫他拿朝服,「皇上不是沒有給你實職麼,也不見你去上朝,這會子找你做什麼?昨兒個落衣一氣之下回了宮,不會是為了這個事情要排宣你吧。」
  
  上官夜離由著婉清幫他解著盤扣,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是,皇上素來不喜歡管這些後宮裡女人家的鎖事,立福王為太子的詔書已經下了,這兩天就會詔告天下,成了太子的福王自然是不能再去北疆了的,今天召奴婢去,應該是選將大會還沒有進行完,會商議邊關主帥的人選吧。」
  
  婉表聽了心中雀躍:「那相公你快些去吧,如果能早些離京,那是最好的,可記住了,要帶著奴婢一起去。」
  
  上官夜離聽了捉住她的手道:「只是怕苦了你,那邊氣候不太好,你的身子不知能受得住不。」
  
  「心寬才會體胖呢,奴婢只想早些脫離了這個鬼地方,出去透透氣也是好的,而且……奴婢想跟你過只有咱們兩個人的小日子……」婉清的大眼清澈如水,眸光瀲灩,讓上官夜離看得一滯,心情驟然好了起來,這些日子以來,他心頭一直堵著塊大石,總感覺婉清對他越發的疏離,好像隨時都會離他而去似的,讓他既憂心,又痛苦,卻又不好逼她,更不能對她發脾氣,他自己,是自己沒本事,沒有給她一個安定平穩的家,甚至,他以為,婉清的心在變,變得不再如初婚時喜歡他了,所以,這些日子,他一直生活在焦灼之中。
  
  如今看來,婉清對他的感情沒變,只是不喜歡侯府的生活環境罷了,那也正是他的願望,他也不喜歡生活在這無盡的攻計鬥爭裡。
  
  「嗯,你放心,就算皇上不肯讓你隨奴婢一道去,奴婢就是偷也要把你偷出去。」上官夜離揉了揉婉清的額發,換好衣服,又用了點早膳,才騎馬入宮了。
  
  婉清便讓人把玲兒提來,玲兒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長得白白淨淨的,看著乾淨利索,只是眼神惶恐得很,一看就是被嚇著了。
  
  兩個婆子凶神惡煞地站在一旁,更讓她嚇得身子都在發抖,婉清對這個情形倒是滿意得很,知道害怕就好,這樣容易問出實情來一些。
  
  「說吧,昨天都有誰到了韓嬤嬤的屋裡,韓嬤嬤的茶水又是誰準備的。」婉清揉著自己手上的翡翠戒指,漫不經心地問道。
  
  玲兒顫顫地回道:「回……回少奶奶的話,昨兒個並沒有什麼人進韓嬤嬤的屋裡呀,晚間的飯是廚房裡的人,提著送到門口,奴婢自己去拿的,根本就沒人進來。」
  
  婉清聽提笑了,附了頭說道:「沒誰進那個屋……那韓嬤嬤茶裡的毒,就是你下的咯?」
  
  玲兒聽了大急,哭著分辨道:「沒有,奴婢沒有,奴婢可不敢給韓嬤嬤下毒,奴婢跟韓嬤嬤無冤無仇的,為什麼要下毒害她啊。」
  
  「興許,是有人拿了銀子給你,讓要害死她呢,反正她也被打得要死了,又失了爺的心,保不齊,死了也沒人在意,所以,你就下毒了?」婉清似笑非笑地說道。
  
  玲兒立即臉色慘白起來,哭道:「奴婢真沒有害她啊,少奶奶明鑒。」
  
  「那你就好好想想,昨兒個,都有誰到了韓嬤嬤屋裡,哪怕沒進門,只是跟你說幾句話的人,也不要錯過了。」婉清看她被嚇得差不多了,便沉了聲問道。
  
  「昨兒個除了廚房裡的人送了飯來了,就再也沒人啊……奴婢也一直沒有出去過,韓嬤嬤怎麼就……」
  
  「那茶水裡有毒,你為什麼沒有喝那個茶呢?還是說,你真的是下毒的人?」婉清不等她想太久,又補問了一句,玲兒聽得怔住,衝口就回道:「奴婢也喝了茶啊,奴婢……想起來了,奴婢自個兒也喝了茶的,奴婢怎麼沒有被毒死呢?」
  
  婉清聽得詫異,不解地看著方媽媽:「真查出來,茶水裡有毒麼?」
  
  「那倒不是,因為韓嬤嬤昨兒個的晚飯用得早,她又是半夜才死的,而且又是毒的砒霜,爺就說,應該是夜裡口渴時,喝了茶水致。」方媽媽回道。
  
  「那玲兒,韓嬤嬤平日裡,是不是有個專用茶杯喝茶,你們的茶杯是不共用的?」婉清皺了眉頭問道。
  
  玲兒聽得眼睛一亮道:「少奶奶你怎麼知道韓嬤嬤有這個怪癖啊,她平日碗筷,也喜歡自己用自己的,不與旁人共用呢。」
  
  「那茶杯平日裡可是你洗的?」婉清又問。
  
  「啊,奴婢想起來了,平日那茶杯原是奴婢洗的,只是昨兒個韓嬤嬤身上來痛,奴婢一直在跟前服侍著,脫不得身,就讓外頭酒掃的金兒幫奴婢洗的,她洗了杯子後,也沒進屋,就在外頭叫了去端的,所以,奴婢就一時沒想起來。可是少奶奶,那杯子有什麼問題麼?」
  
  婉清沒有回答玲兒的話,只讓方媽媽使了人去小心把韓嬤嬤用過的杯子拿過來,又讓人去把金兒叫來。
  
  金兒大約十四歲的樣子,被叫進來後,一臉的無辜,垂了頭問:「不知少奶奶找奴婢有什麼事?」
  
  婉清也不多囉嗦,直接讓人用韓嬤嬤用過的杯子給金兒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金兒姑娘,先的這杯茶喝了再說話吧。」
  
  金兒見了臉一白,囁嚅道;「奴婢……奴婢不渴……謝少奶奶好意,奴婢不喝茶。」
  
  「是不渴,還是不敢喝啊?」婉清微瞇了眼問道。
  
  金兒的臉色就更不自在了,不時的往門外看去,神色很不安。
  
  婉清便更加篤定這個金兒是有問題的了,便對那兩個粗使婆子一使眼色道:「服侍金兒姑娘喝茶吧。」
  
  那兩個婆子聽了就撲了過去,要強行灌金兒,金兒終於嚇得哭了起來,大聲求饒道:「少奶奶,少奶奶,饒了奴婢吧,奴婢說實話就是。」
  
  「饒你可以,說吧,你都做了什麼,又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婉清讓那兩個粗使婆子退後一些,對金兒道。
  
  「奴婢是在韓嬤嬤的茶杯裡外都抹了毒粉,只要韓嬤嬤一喝茶,她就必死無疑,少奶奶,奴婢也是沒法子啊,這事是別人逼奴婢做的,奴婢要是不聽從,就會被賣美觀妓院裡去,奴婢才十四歲,不想去那種見不得人的地方啊。」金兒哭成了淚人兒,婉清看她其實也不是個心腸狠毒的,大府裡的丫頭,幾乎沒有人身自由,主子讓她們做什麼,她們也不敢不做,不然,下場就會很慘,很多人,都不過是主子手裡的一顆棋子罷了,誰時都會被主子利用,並拋棄。
  
  「那你說說吧,是誰逼你這麼做的,不是一般的主子,你也不會聽她的話不是?」
  
  婉清冷靜地問道。
  
  「是……侯夫人屋裡的青霜,她拿了二十兩銀子來說,讓奴婢用這法子給韓嬤嬤下毒,她說這樣一般是沒有人查得到的,主子就算查起來,也只會怪是玲兒動的手腳……她還說,奴婢要是不聽她的話,侯夫人就會把奴婢給賣了。」金兒說道。
  
  又是寧華?怎麼可能?她都被奪了郡主之位,連命婦的位份也沒有了,這個時候,她應該是要夾著尾巴做人才是啊,怎麼還會如此猖狂?
  
  再說了她嫁過來時,歐陽夫人已經死了,不可能是她指使韓嬤嬤害歐陽夫人才對啊?
  
  方媽媽帶了人去捉拿青霜了,婉清很意外這個結果,與她心裡懷疑的不是同一個人,不由陷入了沉思。
  
  但方媽媽去了不久,卻是空著手回來了:「少奶奶,侯夫人屋裡的管事嬤嬤不許奴婢拿走青霜,奴婢是回來再帶人的。」
  
  婉清聽了笑道:「好,就多帶幾個人去,人有阻攔,你就打,看誰敢阻止我。」
  
  方媽媽聽了果真就帶了八個粗使婆子往寧華居去了,寧華居的人也似是早有準備,一看方媽媽過來,就把院子門給攔了,大罵婉清不尊孝道,仗勢欺人。
  
  方媽媽早有準備,一揮手,就讓兩個粗使婆子上前去砸寧華居的院子,寧華居的婆子也不是好惹的,門一被砸爛,裡面的婆子就衝了出來,與清遠居的婆子們扭打到了一起,一時間,寧華居裡的花花草草,好些個盆栽都被打得稀爛,寧華喜歡的幾珠名菊,也被清遠居的婆子給扯了。
  
  寧華居裡頓時鬧得不可開交,寧華終於忍不住,從屋裡走了出來大喝道:「放肆,都住手,再在我院裡放肆,本夫人就去請大總管來,別以為本夫人如今沒了誥命,你們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本夫人還是侯府人,還是壽昌伯的親妹妹,還是這個府裡的當家主母。」
  
  婉清聽了這才從暗處走了出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寧華,寧華一見是她,火氣更大,惡狠狠地瞪著婉清道:「你不要得勢就猖狂,今兒本夫人可沒招惹你,就算鬧到侯爺那去,我也不怕,侯爺總是個講理的,這一次,是你以下犯上來欺負我,我就算有再多的不是,也是你的婆母,你做,也不怕你那賢良有假名被人拆穿了麼?」
  
  婉清聽了便道:「母親不要誤會,我今兒來,可不是來針對你的,反而是在幫你,我院裡的韓嬤嬤死了,她死得蹊蹺,如今已經查出是母親屋裡的丫頭青霜指使人下的毒,人證物怔具在,這事,我倒不太相信是母親指使的,不過,這矛頭已經是指到母親屋裡人身上了,我也不得不來查,還請母親見諒才是。」
  
  寧華沒想到婉清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震住,默了默道:「這府裡也不是你在當家作主,既便查出我屋裡的人有問題,你也應該先稟告了老太君,再來我屋裡拿人,如此不分高低孝道,也做得太過份了些,如此粗魯的就往我屋裡闖,可不是在打我的臉麼?」
  
  婉清聽得怔住,她以為,只要說清了剛才那番話,寧華應該會很配合才是,卻不知道寧華似乎在推三阻四,難道,韓嬤嬤也掌握了寧華的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所以,寧華才不願意自己抓她的人?
  
  「母親,臉不是靠別人給的,是靠自己掙的,如今這事情已經問到了這個地步,我是一定要往下查的,還是請你把人交出來,讓我查下去,也好洗脫母親的嫌疑才是。」婉清微瞇了眼說道。
  
  寧華冷笑道:「若是我不肯呢?」
  
  「母親如此維護那個丫頭,是因為心虛麼?如此看來,真是母樣下令殺死韓嬤嬤的?」婉清冷冷地問道。
  
  「你胡說,青霜不過是個二等丫頭,我若想要做這等髒事,有的是可靠的人,何必用一個不知根知底的人去呢?」寧華回道。
  
  「既是如此,那就請母親把人交出來吧,我好審了,向相公交差。」婉清不耐煩地說道。
  
  「哼,她雖不是我得力的,但倒底是我屋裡的人,哪人兒媳婦說來拿婆婆屋裡的人,就來拿的道理?你這種態度,我絕對不會給人拿人。」寧華強勢地說道。
  
  婉清聽了不由皺了眉,她發現寧華似乎在拖延時間,是在等青霜出逃,還是在等誰來?
  
  若是如此,說明寧華就算不是主使,也是清楚這一件事情。
  
  果然,沒多久,房媽媽就帶了人來了,見了婉清臉色很不好看,對婉清行了一禮道:「五少奶奶,老太君問,不知夫人又是何處得罪了奶奶您,讓您帶了人,不顧尊卑孝道,打到婆母屋裡來了。」
  
  婉清聽了抬眼看寧華,見寧華眼神沉靜,一點燥亂也沒有,比之以前要冷靜得多,按寧華往日的性子,自己做得如此過份,她早該暴跳如雷了才是啊……
  
  婉清收回目光,把韓嬤嬤死的事情向房嬤嬤說了一遍,房媽媽果然臉色一變,有些無奈的對婉清道:「少奶奶,不過是個不忠不義的奴才罷了,死了就死了,保不齊,就是她覺得愧對了世子爺,自殺身亡的,你又何必太過較真呢,還嫌府裡不夠亂麼?」
  
  意思是,要自己就此放棄,不再查下去?婉清冷笑道:「這卻是為何?韓嬤嬤再如何,也是一條命,世子爺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從她口裡問出來呢,就這麼死了,這分明就是有人不想世子爺知道了太多的東西,都是一家子人,不知道韓嬤嬤究竟知道些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讓有些人非要殺了她滅口不可呢?」
  
  其實,昨天從顧家一回來,婉清和上官夜離就去看望過韓嬤嬤,上官夜離問過她,那日沒有說完的話究竟是什麼,但韓嬤嬤時醒時昏,頭腦有些不清醒,所以,也沒問出個什麼東西出來,雖然上官夜離心裡已經有些猜測,但他一直沒有用心去問,似乎有些害怕真正的觸碰事實真相,他,也是情願意糊塗,也不願意被自己最親的人一再地傷害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5:14

  第九十八章
  
  房嬤嬤聽了婉清的話就道:「少奶奶,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過去了那麼些年,就算你再挖出來,又有什麼意思?究竟都是一家子親骨肉,沒得還讓世子爺傷了心,你自個在侯府裡也不自在。」
  
  這話也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說得婉清都有些想放棄了,可是,真的放棄,甘心麼?上官夜離的蠱毒至今還沒有全清乾淨,而且,當年究竟是誰下的,府裡究竟又是誰是罪魁禍首,而這個人,是不是還會繼續傷害自己夫妻兩個,不查出來,會讓人夜不安寢。
  
  「嬤嬤說得是,不過,韓嬤嬤原是世子爺的奶娘,雖是犯了大錯,但罪不致死,世子爺只是下令打了她板子罷了,可如今她卻不明不白的死了,知道的,就說她是被別人害的,那不知道的,指不定還要說我夫妻二人如何地心狠心辣,待下苛刻呢,這名聲,我可不想背著,相信世子也更不想背,所以,還是查清楚的好。」婉清不冷不熱地說道。
  
  房嬤嬤聽得一滯,良久歎了口氣道:「奴婢也只是把老太君的話帶到,五少奶奶執意不聽,奴婢也沒辦法,侯夫人身上有傷,少奶奶還是注意一些名聲,不要把夫人逼得太過的好。」
  
  婉清聽出她這話裡有些威脅之意在裡面,她也不知道房嬤嬤是代表老太君來的,要說什麼,怎麼說,都不是她自個的意思,所以,也不怪她,只是讓自己就此服軟……若是換在剛嫁來之時,還有些可能……現在嘛,她的心,已經百煉成鋼了。
  
  「名聲?我也想好好顧著自個賢惠孝順的名聲呢,只是,總有人處處相逼,總不肯給我安生日子過,我若再為了名聲而退讓服軟,只怕到頭來,名聲沒掙著,自己的命倒是去了大半條了。嬤嬤回去稟了老太君吧,就說這一次的事情,本少奶奶無論如何也會一查到底的,如果婆婆不肯把青霜給交出來,那我就把現在抓起來的幾個人,抱括韓嬤嬤一併交到順天府去,由順天府的人,派衙役來查好了,到時候,就不知道是壞了誰的名聲了。」
  
  房嬤嬤聽得臉色鐵青,心知再勸也沒用,就上前給寧華行了個禮後,沉著臉轉身走了。
  
  婉清等房嬤嬤走後,問寧華:「婆母還是不肯交出人來麼?」
  
  寧華問道:「我若不肯交,你是不是真的會把人交到順天府去?」
  
  所謂交到順天府,不過是氣話罷了,哪裡真的會交,但看寧華的意思,似乎巴不得婉清往高裡鬧,往大裡鬧,鬧得越厲害她越高興似的,婉清笑道:「自然是不會去的,就算你們都不要面子,我還是要給故去的婆婆留些面子的,畢竟韓嬤嬤也是她老人家的陪房。」
  
  寧華聽了果然黑了臉,婉清當著她的面提起歐陽夫人,而且把歐陽夫人的位置放得比她還高,這又如在她臉上再打了一耳光,想起那個死了十幾年,卻仍無處不在的那個女人,她的心就酸澀難忍,一股嫉火如春風燎原般熊熊燃燒,該死的,這個小賤人非要挑戰她的忍耐極限麼?
  
  寧華面色猙獰,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憤怒,手只緊緊掐著一旁貼身丫頭的手臂,臉都變青了,那個丫頭咬唇死忍著,痛得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母親,你若再不把人交出來,我就讓婆子們繼續打了。」婉清含笑看著寧華,這樣一句威脅意味很明顯的話,卻讓她如談家常一般地說了出來。
  
  說著,她就往邊上退開一些,揚了聲對那幾個粗使婆子道:「今兒誰抓到了青霜,本郡主一個賞二兩銀子,加油,銀子在等著你們呢。」
  
  她帶來的婆子立即像大了雞血一樣的往寧華屋裡沖,而寧華院裡的婆子聽了這話,也開始有些動心,要知道,她們這些婆子,平日就幹些粗活和打手的事,一月的月錢最多二錢銀子,能一下子賞二兩……差不多是她們一年的月錢了呀。
  
  再加之,如今寧華在府裡已經不得勢了,世子奶奶可是一等的郡主,將來整個侯府都會由她管著,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人是最懂得趨吉避凶,捧高踩低的,所以,除了那幾個寧華陪嫁的忠心外,其他的,攔起人來,就裝模作樣了。
  
  方媽媽早就恨寧華常欺負婉清,這一回,算是找到了報復的機會,藉著搜人的名,對那幾個婆子暗使了眼色,見了寧華屋裡的好東西就砸。
  
  寧華跟前貼體的幾個丫頭見了忙去攔,但她們平日都嬌養著,哪裡比得上慣做粗活的婆子力氣大,沒幾下,就被婆子們藉機,不是扇了耳光,就是扯了頭髮,有的還被抓了臉,一時,哭聲,罵聲,砸東西的聲音攪成了一團,鬧得都快把寧華居給抬起來了,以前府裡最奢華的一處院子,如今則被砸得亂七八糟,婉清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
  
  不過多,三少奶奶和郁心悠兩個聞聲趕來,一見這場面,臉色都變了,三少奶奶驚得睜大眼睛,大聲道:「喲,這是怎麼鬧的,五弟妹,你可是又被人欺負了?」
  
  婉清聽得就想笑,這光景,任誰看著,也不是自己在受欺負,而是自己在欺負寧華吧,三少奶奶還真是有趣呢。
  
  「三嫂你來得正好,母親屋裡的人,下毒害死了我屋裡的韓嬤嬤,我查出人證來了,母親卻不肯把人交出來,你說天下有這樣的事情麼?韓嬤嬤可是世子爺的奶娘,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又是我下的黑手呢,三嫂啊,你說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我只是想過幾個安穩日子,為什麼就沒有肯呢?」婉清很配合聽擠出幾滴眼淚來,神情悲苦地哭了起來。
  
  郁心悠是個直腸子,一聽上官夜離的奶娘被寧華使人殺了,怒氣就直衝上來,對婉清道:「你就是沒用,總被人欺負著,也不知道還手,就算她是長輩又如何,長輩也要有做長輩的樣子,有做長輩的品性和胸懷,一味的拿婆婆的款,凌虐於你,你也忍得下去?如今她已經是個白身,你才是正經的郡主呢,敢欺負你,不就是在欺負皇家麼?要是我,就打了進去,誰敢攔你,就撕爛了她。」
  
  站在門口的寧華聽了氣得臉色發青,後牙槽咬得吱吱作響,以前她身份高貴,整個府裡都只有巴結她的份,何嘗像現在這樣,一個一個地打上她的門的,兒媳打來也就罷了,侄兒媳和姨娘也跟著來,哪裡還把她這個侯夫人看在眼裡,偏她現在又力不從心,只能由著她們鬧。
  
  看著滿地狼藉,和自己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幾個貼身丫頭,寧華的心一陣陣發寒,但她仍在強忍著,使了眼色讓對自己最忠的幾個婆子死死護著青霜,不讓婉清的人把她拖走。
  
  婉清聽了就道:「姨娘說得是,我出身低微,總被人瞧不起呢,又不像姨娘是有本事的,自然是要欺負的,你看,不過是拿個犯了事的丫頭,也要被人百般阻攔,你說,我這個郡主,當得還有什麼意思?」
  
  郁心悠也不是傻的,一下就聽出她話裡的話,便很義氣地站到她跟前來道:「世子奶奶快別這麼說,你的身份低,我的更低,如今我更是被人欺負著,瞧不起呢,不過,倒著實沒人敢對我如何,姨娘我怎麼著也是打小兒就練過的,真有人要打上來,我半夜裡潛進她屋裡去,挑斷她的一根腳莇她都不知道,你別怕,我別的忙幫不上,護著你不挨打總是能成的,一會阿離回來,也不會怪我這個師姐沒盡心力。」
  
  婉清自然不需要她來護著,不過,郁心悠如今在侯爺跟前的紅人,有她在,就算老太君和寧華告狀,自己也有個人幫襯,雖說如今自己地位不同,但她還是不想給人一種得意就猖狂的印象,若不是寧華幾個逼得太緊,她也不想鬧,要想在侯府裡頭繼續生存,侯爺的支持是萬萬不能缺了的。
  
  沒多久,終於等到老太君親自來了,寧華總算鬆了一口氣,一言不發,神情萎頓而又委屈地站在院子裡。
  
  果然老太君看到她這個樣子,一反常態的不理婉清和三少奶奶幾個,直接走到她跟前來了。
  
  房嬤嬤大聲喝道:「不許再鬧,誰再鬧就拖出去打二十板子,不管是誰的人,一個也不例外。」
  
  老太君畢竟是府裡的最高權威,房嬤嬤一吼,那些個正打在一起的粗使婆子就停了下來,婉清一瞅青霜被人護進了裡屋,冷笑一聲道:「方媽媽,可別讓人給逃了,到時候,咱們可就白忙了一場。」
  
  方媽媽立即聽明白了婉清的意思,那就是不要管老太君,繼續鬧。
  
  方媽媽立即就揚了聲:「我們郡主說了,誰抓到了青霜,賞銀五兩,幫了忙,也了力的也賞銀二兩。」
  
  重賞之下,果然有勇婦,那些個正因為老太君一來,就沒法賺到賞錢的人,立即又麻著膽子鬧了起來,好幾個人一窩蜂往青霜屋裡沖,還有好幾個就去了後院子堵後路,老太君氣得拿了枴杖直敲地板,但哪裡還有人聽她的話,當著她的面,就把青霜給揪了出來。
  
  婉清這才上前去給老太君行禮,三少奶奶和郁心悠早在老太君一來時,就低了頭,先去給老太君行了禮了,老太君一個眼刀橫過去,她們兩就老實地立在一旁。
  
  三少奶奶是個嘴皮子利索的,眼見著寧華正委屈得要開口,她倒先搶了先:「老祖宗來得正好,五弟妹可是皇上親封的一等郡主,她院子裡的管事媽媽無端端的死了,竟然是二嬸屋裡的人害的,您說,二嬸子這強攔著不把人交出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呢,不會是心虛吧?」
  
  老太君聽了氣得眼刀子直嗖嗖的往她身上招呼,三少奶奶縮著脖子,一副嚇得戰戰兢兢的樣子,嘴卻不肯停:「五弟妹,你也別怕,老祖宗是咱們家裡最講道理的,府裡這些年平安無事,可全憑地老太君罩著呢,你也別傷心難過了,有老太君在,她定然是會為你作主的。」
  
  婉清聽了就接了她的話道:「我自然是最信老祖宗的,老祖宗,如今人我也抓到了,要不,就當著您的面審吧,也省得有人說我用私刑,強行逼供。」
  
  老太君的眼神明暗不定,清咳一聲道:「清丫頭啊,人說家和萬事興,不管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你也是個晚輩,這樣帶著人,氣勢洶洶的鬧到婆婆屋裡來看,也還是做過了些啊,寧華雖是繼母,但人說,養恩比生恩大,越是繼母,便越發要小心謹慎的恭敬著才是,你剛進府來時,可不是這個樣子啊,今兒這事,是你太輕狂了些。」
  
  婉清聽了便規矩的向老太君認了個錯道:「原是心中太著急了,韓嬤嬤那日的話,只說了一半,就突然沒說了,等孫兒媳昨個兒從外頭回來,再問她,她又咬得死緊,怎麼也不肯開口,原本等她把身子養好了一些,再來詢問的,誰知就被人害死了,她可是歐陽夫人跟前的陪嫁,知道好些個辛秘事兒呢,歐陽夫人是相公的生母,相公孝順,自然是要問清楚才是,這人一沒了,自然心火就盛,再一查出是婆婆使了人害的,就更加難受了,誰知當年孫兒媳的正經婆婆是真難產死的,還是被人害死的啊。」
  
  老太君和寧華聽了同時都僵了臉,老太君的眼色越發的沉戾,冷聲道:「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些什麼,歐陽夫人過世多年,歐陽家又是謀逆之臣,早就被抄回滅族了的,以後不得再在府裡談起她。至於韓氏,她不忠不義,貪圖主子的錢財,本就該死,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許再查下去。寧華,你受委屈了,讓你的人好生收拾屋子,到帳房領一千兩銀子來,打碎了什麼,盡量補齊就是。」
  
  寧華堅守了這麼久,要的就是老太君的憐惜,她微瞇了眼掃了婉清一眼,一言不發的揮手,讓她院裡的人,收拾屋子。
  
  婉清聽了老太君一席色厲內荏的話,嫣然一笑道:「老祖宗,這事只怕不妥,不管歐陽家曾經如何了,歐陽夫人畢竟是相公的生母,子不言母過,她生養了相公,相公就要敬她,愛她,她受了冤屈,就要替她召雪,不然,生兒為人,連這點子孝義不講,與畜牲有何分別?」
  
  老太君聽婉清敢公然頂撞她,氣得冷聲道:「你是身份高貴了,連老祖宗的話也不聽了嗎?」
  
  婉清看也氣勢凌人,聲色具厲,越發覺得她有問題,笑得和媚:「老祖宗言重了,不過是個丫頭而已,問完了,若打死,或發賣,若打板子趕出去就是,老祖宗又何苦把她看得如此重,非要為難孫兒媳呢?莫非,她原是老太君你的人麼?」
  
  老太君聽得一震,喝道:「你胡說些什麼?我只不想你越變越不像樣了,你以後可是要成為侯府的當家主母的,一點子容量都沒有,還怎麼主理諾大個侯府?」
  
  婉清向她福了一福道:「當不當家無所謂,反正府裡頭能幹會當家的嫂嫂們都在,我如今最重要的,一是治好相公的病,二嘛,就是為婆婆申冤,青霜既然已經落在我手裡,我就決沒有輕易放過她的道理。」
  
  說著,也不等老太君再說話,就揚了聲道:「來人,把青霜和玲兒一起帶上來。」
  
  老太君聽得臉色鐵青,但神情仍然鎮定,青霜被人拖上來,按在地上跪著,她抬眼偷偷睃了眼老太君,又垂下頭去,神情比之先前捉她時,鎮定多了。
  
  玲兒上來後,就一五一十的話韓嬤嬤如何中毒的事情說了一遍,老太君就問青霜:「真是你吩咐玲兒下毒害韓嬤嬤的?」
  
  青霜早就嚇得不行了,但老太君一來,她又似乎有了底氣,磕著頭大呼冤枉:「回老太君的話,奴婢是夫人屋裡的,為何要害那韓嬤嬤,定然是玲兒自己常被韓嬤嬤欺負,所以含恨在心,殺了韓嬤嬤又嫁禍給奴婢,奴婢沒有做過的事,自然不會承認。」
  
  「沒做過你跑什麼?不是心虛麼?」婉清冷笑道。
  
  「少奶奶這般的凶神惡煞,都不容侯夫人解釋,就直衝進來要拿奴婢,奴婢也怕如韓嬤嬤般被打,自然是要跑了。」青霜理直氣壯的說道。
  
  「是嗎?本少奶奶凶神惡煞?」婉清聽了似笑非笑地走近青霜,這個丫頭一看就是個精練強幹的,果然很會見風使舵,一看老太君來了,膽子就打了。
  
  「這裡的人可都是看著的,頭次可是方媽媽來請你的,你不肯去,我才來的,如今被你罵了聲凶神惡煞,要是不對你凶一眼,豈不是辜負了這好名聲?」
  
  說著,就揚了聲道:「來人啊,先拿刀來,剁了她一個指頭,看她說不說實話,不說就繼續剁就是了。」
  
  青霜一聽,果然臉色剎白,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往老太君跟前靠過去。
  
  老太君大怒道:「清丫頭,你眼裡還沒有我這個老太君,素來長輩說話,小輩就只有聽的份,你一再的忤逆是何道理?」
  
  婉清針鋒相對地說道:「這不是忤逆不忤逆的事,而是要早日查出真相來才對,老太君一再的阻攔孫兒媳查案子,可不得不讓孫兒媳心懷疑慮啊,相公素來對老太君您孝順得很,老太君可不要做讓他傷心的事才對,他身世堪憐,又受盡病痛之苦,如果深敬著的祖母也讓他傷心,那就太讓人寒心了。」
  
  說罷,揚起手中的授印道:「來人,剁了她的一根手指。」
  
  兩個粗使婆子就立即衝了上去,將青霜的手指按在青石地板上,揚起手裡的菜刀,手起刀落,鮮血飛濺中,青石慘一聲慘叫,一根白生生的小拇指就被剁下了一截。
  
  這算是在侯府裡最酷的刑罰了,往日裡,有人犯了錯,也最多就是打板子,從來沒有動過刀,一時,所有在一旁看著的下人們,全都抽了口冷氣,嚇得垂下了頭去,有年紀小的,還拿手蒙了眼,不敢再看。
  
  老太君沒想到婉清如此強勢,氣得手指都在發抖,捂著胸口喘著粗氣,「好,好,好,你本事,你能,來人啊,讓大總管帶護衛來,把這兩個膽敢動刀子的賤人拖出去亂棒打死。」
  
  房嬤嬤聽了立即就派了人去請人,沒多久,果然一個漢子帶著好幾個護院過來了,婉清一看,那人正是先前自己在廢園裡見過的,帶走王嬤嬤的那個劉全,心中不由冷笑。
  
  劉全一來,只向老太君行了一禮,便一揮手,就讓自己的手下去拖婉清屋裡的兩個婆子,兩個婆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她們就算力氣再大,也比不得練過武的護院啊,人還沒上來,她們就軟了氣勢,眼巴巴地看著婉清。
  
  婉清淡定的走到那兩個婆子面前,手裡拿著郡主授印,微瞇了眼,看著走近的兩個護院。
  
  那兩個護院被婉清的氣勢嚇住,頓住腳,不敢上前,老太君就冷冷道:「來人,你家郡主累了,扶她回屋歇息去。」
  
  立即有兩個婆子上來,想拖走婉清,婉清將手中的授印高興,冷聲喝道:「誰敢上前來,我就拿著這塊印砸死誰,到時候,就治你們一個藐視皇權,大不敬之罪。」
  
  倒底這個時代的人還是懼怕皇權,那皇澄澄的一等郡主授印往前一擺,誰也不敢真對婉清如何,以前寧華只是個三品郡主,在侯府裡頭就橫行無忌,任誰見了都要禮讓她三分,何況婉清這個,再往上提一級,就該是公主了,就是那兩個護衛,也不敢真的去衝撞婉清,到時候,婉清認起真來,鬧到宗人府去,就算是侯爺,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們。
  
  老太君見沒人敢去拖婉清,眼神一橫,對寧華道:「你和老三家的來,一起扶清丫頭回去。」
  
  下人不敢,而嫡親的婆婆再加上嫂子,就算衝撞了婉清,至多也是個禁足什麼的,不會真的下狠手,老太君這也算得上是窮途末路了,似乎就是鐵了心要阻止婉清。
  
  寧華站著沒動,只淡淡地說道:「她眼裡,可沒我這個婆婆,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呢,妄動不得,請老太君恕罪。」
  
  寧華不動,三少奶奶更不會動,郁心悠悄悄地站到婉清跟前來,用很小的聲音說道:「你莫怕,真有人來拿你,我給你打走。」
  
  說著,又附近她的耳邊道:「那丫頭痛得快暈了,再把刀子亮一亮,估計什麼都會吐了。」
  
  婉清一聽也是,對那拿刀的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還真的就舉了刀就要去剁青霜的手,兩名護衛不敢對婉清如何,卻是一上前就要奪婆子手裡的刀,郁心悠廣袖下的手指輕彈,也不知道她發的什麼暗器,只見那兩名侍衛腳一軟,竟是撲通一下雙雙跪在了婉清面前。
  
  婉清一臉欣慰地說道:「兩位護衛如此審時度勢,深明大義,本郡主很是欣慰啊,一會子等世子爺回來,定當好好打賞你們。」
  
  兩名護衛哭笑不得,那邊劉全一雙虎目瞪得快要將他們兩個凌遲活剮了,這兩個人,卻是有苦說不出,在一眾丫環婆子面前下了跪,還找不到原因,那個臉還真是丟到姥姥家了。
  
  青霜終於知道再沒有人能救得了她了,眼見著拿刀的婆子又惡狠狠的舉起刀來,她終於抵擋不住,求饒道:「五少奶奶,五少奶奶,奴婢招了,奴婢招了,是……老太君屋裡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遠處的劉全一記飛刀射中了青霜的左胸,青霜的話就噎在了喉嚨裡,大眼不可思議地瞪著劉全,半晌才咕嚨一聲道:「爹……你,好狠的心啊。」
  
  青霜竟然是劉全的女兒?婉清震驚得無以復加,怎麼會有這麼狠心腸的父親?
  
  劉全雙閉了閉,痛苦的又睜開來,虎目含淚走過來抱起青霜,對婉清道;「奴才養女不教,犯下大錯,奴才親手殺死了她,少奶奶的氣,希望少奶奶您,可以消氣了吧。」
  
  劉全沉痛的神情讓在場的很多人聽得為之心酸,婉清卻是微瞇了眼看著劉全,好個心狠手辣之人,好一條忠心的狗,青霜就要說出指使者了,他卻當著自己的面來了個殺人滅口,這裡的人,任誰殺了青霜,自己都會繼續抓著查下去,只有他,用這樣的名目,讓自己不好再往下查。
  
  不過,至少已經扯出了老太君了,婉清的猜測果然是對的,婉清也知道,劉全是侯爺跟前的人,他在府裡的根基比韓嬤嬤不知要重多少,光憑一已之力暫時還動不了他,不過,知道他其實是老太君的一條狗,很多事情就可以從他身上查起了。
  
  「劉總管可真狠心啊,我可沒打算要殺了青霜呢,早知道他是你的女兒,我怎麼著,也會給你留些情面才是,只要她供出背後之人,就會放了她的,沒想到,你這個親生父親不等她說完,就出手殺了人,知道的,就說你是大義滅親,讓我這個少奶奶消氣,不知道的,只怕以為你是在心虛呢,你不會是為了保全自己,連女兒都肯犧牲吧。」婉清略走近劉全幾步,冷笑著說道。
  
  劉全眼中淚水中於滑落,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少奶奶若是非要如此冤枉奴才,那就請少奶奶殺了奴才就是,不用再往奴才頭上」潑髒水,奴才親手下了自己的女兒,心痛難忍,正好也不想苟活這人世了。「」好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雖說青霜是你的女兒,但你們父女都是侯府的奴才,你們的命,都是侯府主子的,不是你們自己的,你有什麼權利處置青霜?「婉清說罷,打了個響指,身邊立即閃出一個黑衣暗衛。
  
  婉清指了指劉全,對暗衛道:「這個人冒犯本郡主,想必你也看到了,是他自己要以死謝罪,那你就替我成全了他。」
  
  劉全怎麼都沒想到,婉清還有這麼一個硬援,一時怔在當中,暗衛後中長劍一劃,就向他刺了去……」清丫頭,你適可而止吧,不要太過份了,你雖是郡主,但我也是御封的太君,你非要鬧下去的話,我也不怕鬧到老太后跟前去。「老太君冷冷地喝道。
  
  婉清笑著向老太君一躬身道:「老祖宗言重了,既然老太君要保著劉全的話,孫兒媳就給你這個面子,不過,剛才青霜的話,在場的人,可不止孫兒媳一人聽見了,她沒說完的是什麼,我相信,劉全清楚,老太君您身邊還有人也清楚,想必,剛才嚇出一身汗的,不止有劉全一個人吧,不知……房嬤嬤您,是不是也汗流浹背了呢?」
  
  婉清說罷,也不再看房嬤嬤的臉色,挽著郁心悠的手小聲首:「姨娘,鬧了好一歇,口都乾了,去我屋裡喝杯好茶吧。」
  
  郁心悠笑了笑道:「自然是好的,侯爺往日只喜大紅袍,我去最愛你屋裡的雨前龍井,走,喝茶去。「一轉頭,看到三少奶奶還愣怔著,便將她一扯道:「你也一起來吧。」
  
  三少奶奶默然的跟著婉清一起走了。
  
  老太君黑著臉看著遠去的婉清,半晌一動也不動,房嬤嬤上前扶住她,小聲安慰道:「少奶奶年輕氣盛,很多事情還想不明白,老太君也不要太過心急,總有她明白的一天,老太君用心良苦,侯爺是心中有數的。」
  
  老太君歎息一聲道:「當初原以為是個庶出的,就會老實,沒想到,倒是比她那個嫡妹要難纏得多。「說著,又歎了口氣道:「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哦……」
  
  扶著老太君的手,就轉了身,寧華冷冷地看著瞬間蒼老了很多的老太君,淡淡地說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明知他的身子快要油盡燈枯,非得弄這麼個人進門來,明著是為了留後,只怕婆婆你也沒想到,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子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吧……如今倒是我的子墨,還傷在床上,以後前途黯淡無光……」
  
  老太君遠去的身子就頓了頓,回過頭來道:「就要秋闈了,你也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讓子墨好生溫書備考才是。離兒……是侯爺的心頭肉,莫要以為侯爺性情冷清,就以為他不疼離兒,你若再像以前那般混帳下去,你自己這侯夫人的地位還保不保得住都是兩說了。」
  
  寧華的臉色黯了黯,眼中的嫉恨一閃而逝,沒有再說話。
  
  她的陪嫁嬤嬤阿氏走近道:「夫人今天就做得很好,至少老太君知道你是站在她那邊的,以前老太君可不肯點撥您呢,如今五少奶奶正在風頭上,您也別再與她為難,凡事都不可以過,五少奶奶現在可是太過猖狂了,盛極則會衰,等著吧,她得罪了老太君,自有老太君收拾她,夫人還是想法子收拾那姓郁的賤人,奪回侯爺的心才是正經呢。」
  
  婉清坐在屋裡,郁心悠和三少奶奶坐在下首,正好碧草進去沏了茶來,三少奶奶眼尖,瞧見碧草梳了頭,就打趣道:「弟妹怎麼不聲不響就把碧草給嫁了,也沒叫咱們姐妹幾個來樂呵樂呵啊,給碧草添點箱也是好的。」
  
  碧草聽了臉色微有些白,但神情還算鎮定,婉清就道:「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碧草的老子娘早就盼著碧草嫁人,我卻因為府裡的事兒多,給拖著了,那天回門子時,她怎麼也不肯跟我回去,我才知道她是怕回去了挨老子娘罵呢,又知道她與平安兩個還算合心合意,就臨時給辦了,正想著明兒給她補兩桌席面,請嫂嫂和姨娘幾個來吃喜酒呢。」
  
  三少奶奶原有些懷疑,這會子一聽是嫁了平安,倒是笑了:「平巡那小子不錯,長得也俊,一看就是個怕老婆的,碧草好福氣。」
  
  說著,就從手上取了個金絞絲手鐲來,遞給碧草:「來得匆匆,手裡也沒什麼值錢的,碧草可別嫌棄才是。」
  
  郁心悠見了,也拿了個玉釵遞給碧草,她們二人身上戴著的,自然都不是凡品,碧草見了就沒敢接,婉清笑道:「接著吧,是三少奶奶和姨娘的一點心意呢。」
  
  碧草這才接了,含羞謝過後,就退下去了。
  
  不多時,上官夜離回來了,三少奶奶和郁心悠再留下就不方便了,忙起了身告辭。
  
  婉清就迎了上去,給上官夜離解衣扣,說起才發生的事情:「……劉全真夠狠心的,自個的親生女兒,說殺就殺了……」
  
  上官夜離聽得沉了臉道:「娘子今天做得不錯,以後不管是誰,你就要如今天這般強勢,讓他們再也欺負不了你去。劉全的事情我會著手查的,你莫急,也莫要招惹他,他那個人,不簡單。」
  
  婉清聽了點了頭道:「我記住了,相公今天進宮,皇上找你何事?」
  
  上官夜離一聽,就揚起眉來,臉上有了笑:「娘子,皇上封了我為青龍關都督了,過幾日,選將大賽文比就要開始,走了那個過場,我就要以啟程遠赴邊關了。」
  
  婉清聽得大喜過望,手一勾,就摟住上官夜離頎長的脖子道:「真的嗎?你是說,咱們就要脫離了這個鬼地方,遠走高飛了嗎?」
  
  上官夜離一把摀住她的嘴道:「娘子,小聲些,往年遠赴邊關的都督一般都是要帶家眷走的,看來,這一次皇上並沒有為難你我,應該是肯讓我帶著你一起去的,只是咱們就算高興,也不要太露骨了啊。」
  
  婉清聽了俏皮一笑,悶在他懷裡笑得歡暢,忙又問:「那我們是不是就要開始準備了,那邊苦寒,我得吩咐繡坊裡頭多做幾件棉衣,錦袍,還有毛披絨毯,一樣都不能少,哦,要是有好皮子,再做幾個靴子,那邊下雪天多,有雪地靴的話,也門也不至於踩濕……」
  
  絮絮叨叨的碎碎念,眉花眼笑,神采飛揚,一雙美麗的大眼波光瀲灩,俏臉嫵媚嬌美,極致誘惑力,上官夜離忍不住就附下臉來,在她的小鼻子上輕啄了一下,柔聲道:「你的馬術可是又荒了好些天了,明兒得空,我再帶你去騎馬吧。」
  
  婉清聽得歡心雀躍,扯著他的手搖道:「何必等到明兒呢,今天呀,今兒天氣晴朗得很,咱們今天去好不好?」
  
  上官夜離看她一臉的興奮,不忍拒絕她,點了頭道:「那好,一會子咱們用過午飯,歇著半個時辰了再去可好?」
  
  婉清一想他一大早就去了宮裡頭,就喝了點粥,應該是餓了,忙吩咐方媽媽就備飯。
  
  等飯的當中,婉清和上官夜離窩在屋裡閒聊著,這時,墜兒來報說,歐陽落衣回來了。
  
  婉清聽得詫異,昨日歐陽落衣一氣之下就衝到宮裡去了,應該是告狀了吧,還好,太后與賢妃都沒來找麻煩,看來,是沒告得進吧。
  
  歐陽落衣一回來,便往韓嬤嬤屋裡去,卻見韓嬤嬤屋門口掛了白布條,臉色一沉,就衝了進去,卻見韓嬤嬤的床上,果然空空如也,她氣得立即就衝到了婉清的正屋裡來。
  
  看上官夜離和婉清親親熱熱的挨在一起,頓時火氣更大,好在她不知道上官夜離昨天就打過她耳光,她收斂了些氣勢,哽著聲道:「韓嬤嬤是怎麼死的?」
  
  婉清聽她語氣不好,既不行禮,也不叫人,就知道她憋著氣來的,便讓方媽媽把早上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歐陽落衣聽說婉清為了韓嬤嬤的死,鬧到寧華屋裡去了,還與老太君對幹起來,臉色這才好轉了些,對婉清正正經經的行了個禮道:「剛才我的態度不太好,還望表嫂見諒,我回來,就是收拾東西的,皇帝舅舅已經下旨,封我為靖安郡主,不日我就要以副監軍身份,隨軍北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5:35

  第九十九章
  
  隨軍北上?她隨軍北上做什麼?婉清不由皺了皺眉,看向上官夜離,上官夜離給了婉清一個安撫的眼神,對歐陽落衣道:「可是阿皓向皇上提的要求?」
  
  歐陽落衣聽了就撇了撇嘴道:「誰讓他提啊,好像我非要靠阿皓不可呢,夜離哥哥不要忘了,我爹爹可是熟讀兵書,爹和娘自小就就把落衣當兒子來養的,教落衣騎馬射箭,教落衣兵法策論,落衣這一次是自薦以女兒身從軍,在御書房裡,皇帝舅舅和幾個軍中宿將就已經對我進行過考核測驗,讓我當場做過一篇策論,阿晟哥哥和皇帝舅舅都學得我的策論不比男子差,才應允的,我可是靠自己的本事求得的這個機會。」
  
  說著,聲音又有些哽咽了,美麗靈動的大眼裡氤氳瀰漫:「歐陽家的謀逆之罪至今沒有洗脫,如今歐陽家,已經沒有男兒,那落衣就只能以女兒之身,為歐陽家雪洗恥辱,為歐陽家贏得重新掘起的機會。」
  
  這一刻的歐陽落衣神情激昂慷慨,堅毅颯爽,像是一個勇敢的女戰士,渾身散發著一種英姿矯健的俊美,讓婉清都為之側目也為她的志氣而感動,不過,感動歸感動,心裡卻很不舒服,為什麼好不容易可以離開京裡的紛紛繞繞後,這個女人卻還要活在自己和上官夜離兩個人的世界裡呢,北上之旅還沒有開始,就有一個討厭的人插足進來,剛才歡欣雀躍的心情就打了折扣,婉清的笑容就不如一開始自然燦爛了。
  
  歐陽落衣看到了婉清眼中的黯淡,笑道:「表嫂好像對我北上不太開心?你不會是在擔心我受不得北方的苦寒吧,放心,我可不是你這樣的嬌小姐,身子自小就在軍中打熬過的,什麼苦,我都能受得住,要不然,皇上也不會讓我當副監軍呀。」
  
  這是在示威還是在顯擺?婉清聽完心情越發的不好,但臉上還是帶了笑:「擔心自然是有的,不過,相公會是北方重鎮都督,我自然也是要跟著去的,至於苦寒嘛,我也這個嬌小姐也是要跟著他一起受的。」
  
  歐陽落衣聽了眼裡就含了一絲譏誚,臉在卻是一臉的驚喜:「是嗎?表嫂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北疆嗎?那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在路上也不至於太過寂寞,有表嫂相伴,以後在北疆的日子也會更加有趣一些。」
  
  婉清怎麼聽都覺得她的語氣裡還著一點諷刺,可面上的話又沒什麼毛病,只好笑道:「那倒也是,不過,只怕表妹是你全軍的監軍,而相公則是鎮守一方的大將,咱們兩個肯定相距不是那般近呢,要常相見,到是不太方便吧。」
  
  歐陽落衣聽了就看著上官夜離笑,那笑容很自信,又還著一絲的期待和溫柔,「應該不會太遠的,聽說這一次的主帥是康王爺,以阿皓與夜離哥哥的交情,肯定會把主帥府建在龍景鎮,到時候,我去表哥的都督府就方便多了。」
  
  上官夜離冷冷地說道:「龍景鎮雖是北疆要鎮,但距邊關太近,又是大周通往北戎的必經之路,那裡太過危險,就算阿皓要建在龍景鎮,我也不會同意的。」
  
  歐陽落衣聽了笑道:「那倒是,一軍主帥確實不應該隨便涉險,不過,很多事情都有可以超出人的控制,也許,到時候,夜離哥哥又肯讓主帥府建在龍景呢?」
  
  上官夜離聽了抬眸看了她一眼道:「那倒是,不過,就算建在一起又如何,我可不喜歡別人有事沒事就打擾娘子的清靜,到時候,不許他去我都督府後院就成了。」
  
  歐陽落衣沒想到上官夜離說了句如此幼稚近乎堵氣的話,不由愕然,上官夜離與康王可謂是發小,關係好得很,康王是男子,就算身為一軍主帥,也不可能真的就能隨便進入都督府的後院的,上官夜離這話分明就是在警告她,不要隨便去打擾了婉清。
  
  她美艷的俏臉上終於露了一絲陰陰鬱之色,垂了眸道:「表哥可真疼表嫂,有表哥如此,表嫂真是幸福。」
  
  婉清聽了就笑得瞇了眼,故意抬眼深情款款地看著上官夜離道:「是啊,他費了那麼多的心力才娶到我,自然是要寵著我,疼著我的,而且,他還只能疼我一個人,寵我一個人。」
  
  婉清的話說得深情又霸道,歐陽落衣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女子如此大膽的把自己的獨佔欲和妒嫉心如此直白的表露出來,印像中的婉清勇敢但狡猾,很懂得審時度勢,借力打力的保護她自己,而且,她表面總表現的賢淑溫婉,很少說這麼出格的話……
  
  如今竟是連表面的溫良也不裝了麼?
  
  「表嫂這話可不大妥當,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讓侯夫人和老太君聽見,只怕又是是非。」歐陽落衣一片好心地提醒道。
  
  「傳出去又如何,我原就是只疼她一個,只寵她一個,只要她肯讓我一人專寵她,那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是好的。」讓歐陽落衣詫異的是,從不感情外露,冷情冷性的上官夜離也說出這樣一番酸得掉牙的話來,她的心,就只是感到震驚了,而是被震成了碎片,落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
  
  婉清開心地看了上官夜離一眼,對他的這個回答很滿意,她原就活得累,若這個相公再不對她貼心貼心,她還真不知道要如何走下去了。
  
  歐陽落衣強自打起笑臉,對婉清道:「表嫂還真是幸福,能跟著表哥一起去北疆,像我啊,可是費了好多心神才爭取的呢,不過,太后外婆說,我也算得上是大周第一份的了,不靠天,不靠地,就靠自己的本事,爭取到了與男人共同殺敵上戰場的機會。」
  
  她的神情得意裡還帶著一絲鄙夷,自豪裡帶著不屑,那意思就是,她才是女中丈夫,婉清不過是依附於男人生存的弱女子罷了,沒有上官夜離,她根本就沒資格北上。
  
  原本這個時代的女子全是依附男人生活的,婉清這樣無可厚非,可是,歐陽落衣的話讓她覺得很不舒服,曾經,她也是不服輸的,曾經,她也是想憑著自己的能力,掙出一方天地出來的,但封建體制不允許,社會輿論也不允許,所以,她才收起了自己的稜稜角角,老實地當著家庭主婦,如今既然出了個特立獨行的歐陽落衣在前頭檔著,她大可以也效仿,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成為上官夜離的累贅,更不想與上官夜離並肩作戰的是歐陽落衣,而不是她自己。
  
  雖然,她不會騎馬射箭,也沒有武術功底,但坐在帳篷裡出謀劃策總可以吧。
  
  正沉思著時,就見平安來傳話,說是侯爺請世子和世子夫人到前頭去一趟。
  
  婉清覺得詫異,侯爺有事,一般是不會讓自己也過去的,難道,又是為了今天自己鬧了那一場的緣故麼?
  
  歐陽落衣見此,先回了自己的屋裡,上官夜離帶著婉清一同去了侯爺的書房。
  
  侯爺濃眉深鎖地坐在書房裡,見婉清和上官夜離進來,唇角帶了一絲笑容,婉清心中才安妥了一些,看這樣子,並非來興師問罪的。
  
  行完禮後,婉清和上官夜離立在一邊,侯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讓他們坐下。
  
  「離兒,聽說聖上已經封你為二品都督?」侯爺開門見山地說道。
  
  「回父親的話,兒子也想為國盡忠。」上官夜離拱了拱手道。
  
  「你可知,在戰場上立功,可比守邊塞要來得快多了?」侯爺皺了眉問道。
  
  「兒子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上官夜離知道侯爺有此一問,正要回答,侯爺截口道:「你可是擔心清丫頭,所以,才選擇了守疆土,而非上陣禦敵?你可知,這一守,可能就會是好幾年都回不了京城,且不說你的身體,清丫頭是否受得了?」
  
  婉清聽得心驚,沒想到侯爺看穿了上官夜離的心思,作為父親,侯爺應該是不願意兒子長久地守在北疆,做著吃力不討好的苦差吧,與大軍上陣禦敵,立功又快,又能很快就返回京都,過上安逸而又富足的日子。
  
  「回父侯的話,兒媳不怕吃苦,願意陪伴相公遠赴北疆。」婉清看上官夜離也有些怔忡,先回道。
  
  侯爺聽了並沒有生氣,而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我也知道,清丫頭你在侯府裡頭過得艱難,寧華那性子著實不好相與,你們離開一陣子也好,最重要的是,若能在北疆找到徹底治癒離兒蠱毒的法子是最好的,清丫頭聰慧過人,又智機百出,保不齊,去了北疆,還是離兒的一大助力。」
  
  婉清聽得大喜,沒想到最先支持她的,是侯爺,雖然老太君在這個府裡的權勢很盛,但侯爺才是一家之主,有了他的支持,還真的可以少去很多麻煩。
  
  婉清剛要謙虛感謝幾句,就聽侯爺又道:「只是……皇上只怕不會輕易讓清兒隨你出征,今兒皇上特意封了歐陽落衣為靖平郡主,讓她隨大軍北上,只怕用意不太簡單,清丫頭,你可要先想想如何應對才是,為父會盡力幫助你們,但最終,還是要看皇上的決定。」
  
  婉清聽了蹙了蹙眉道:「不是說,守邊的都督是可以帶家屬前往的麼?為什麼皇上不會讓我隨同相公前去呢?」
  
  侯爺目光如矩般看著婉清,「個中緣由,你自己應該心中清楚,皇上如今同離兒一樣,蠱毒未清,而大巫師又逃竄,不知所終,還隨時有可能繼續對皇上下手,而你的體質與常人有異,能在皇上毒發時,救醒他,皇上自然是想把你留在京城,以備不時之需的,只是,他也並非昏庸無道之人,只要你方法拿捏得當,將他留你的由頭個個擊破,到最後,他留不住你,自然只得作罷的。」
  
  「不知父親心中可有成算?」侯爺能如此清醒地看穿問題實質,明說了出來,自然也會想到一些應對之策的,婉清聽了立即問道。
  
  「經過上次宮變,皇上是傷了太后的心了,如今皇上正在想法子彌補與太后的母子之情,華家如今已經沒落,太后心情當了,清丫頭,你有空,就去宮裡陪陪太后吧,太后對你印像還是不錯的。」侯爺想了想才道。
  
  太后會幫自己?婉清有些不敢相信,揭穿壽王陰謀,自己可也是摻了一腳的,再加上,歐陽落衣也與自己關係不好,太后應該討厭自己才是啊。
  
  上官夜離笑著對她道:「傻子,你道太后看不出來,那次壽王謀逆,不過是皇上的設的陷阱麼?咱們,不過都是些棋子罷了,不過,你是顆散棋,意料之外的散棋,加快了皇上的計劃進行而已。」
  
  婉清聽了撇了撇嘴,可是,上回太后還親自己對她說過,要她留在京城,隨時準備求皇上呢,太后能同意自己離京麼?不過,靖寧侯素來心機深沉,他能對自己說這一番話,定然也是有些把握的。
  
  如此一想,婉清就老實地應了,正要離告辭時,侯爺道:「我備了些飯菜,讓人送到書房裡來了,你們夫妻就好生陪我用這一頓飯吧。」
  
  婉清聽得心中一怔,侯爺還是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來,按說侯爺要留飯,也只能是留下上官夜離,自己就得去老太君或者是寧華那裡用才是,看來,侯爺也是知道,自己今天與老太君和寧華又鬧得不歡而散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如乾脆打開了來說,婉清大方地點頭應下,然後很自然地問道:「父侯,劉全可是您跟前得力的,他今天的作為,卻讓兒媳覺得有些奇怪。」
  
  侯爺聽得臉色微變,雙目如電一般看著婉清道:「清丫頭,我知道你是個聰慧的,既然心裡明白,就不要全說出來,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的這麼簡單,老太君,是為父的親娘,有些事情,過去了,便讓它過去吧,但求現在能護得好離兒,能護得好你,我也算是向子衿有些交待了。」
  
  婉清聽了心中歎息,看來,侯爺也並非全然不知曾經發生過什麼,只是一般是母親,是家族利益,另一邊是深愛著的女子,輕重很快就衡量了出來,作為上官一族的族長,他的選擇,或許不能說錯吧。
  
  「可是爹爹,當年母親真的是難產而死嗎?為何我一出身,就身患蠱毒?兒子身上的蠱,究竟是如何得的?」上官夜離卻不肯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她生你時,有人在她的屋子裡燒了一把大火,我拚命衝進火海裡去救你們母子,卻不知,她早有預料,躲到偏院裡去了,我撲滅了火,卻沒能守在她的身邊,以至她……仍遭了橫禍……而你……若非蠱毒,為父還會一錯再錯……總之離兒,是為父對不起你們母子,你難得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妻子,為父不能救回你娘親,就幫你一起護著清丫頭,讓你們能夠白頭諧老吧。」侯爺的眼眼濡濕,聲音哽咽,似在強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好半晌,才稍平息了一些。
  
  婉清便在心裡歎氣,可以想像,當年的歐陽夫人過得怕是比自己更加艱難吧,深宅大院裡的女人,如果捲進了權力與金錢的爭鬥之中,想要過得平安靜好,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不過,清丫頭,你如今比子衿要強悍多了,雖然法子有些過激,但只要能自保,為父也不會怪你。」侯爺頓了頓,又對婉清道。
  
  婉清聽得眼睛一亮,對侯爺道:「兒媳今天可是連老祖宗也忤逆了?父侯您不怪我嗎?」
  
  侯爺歎了口氣道:「老太君執念太深,越發的糊塗了,你也不要太跟她計較就好,等你們從北疆回來,她應該就會想通一些吧,她……不過也是想保護侯府罷了。」
  
  不管如何,有侯爺的看顧,婉清心中舒服多了,感覺侯府裡頭,總有一處讓她感覺溫暖的地方,不至於讓她四面受敵。
  
  幾人正在用飯,郁心悠帶著丫頭過來,見到婉清並不驚訝,笑著坐在一旁,侯爺也沒問她用過飯沒,而是對婉清道:「你真要去北疆的話,身邊沒個懂武的人跟著,可不太好,你姨娘是個直性子,以後,就讓她跟在你身邊吧。」
  
  婉清和上官夜離雙雙大震,婉清忙道:「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姨娘應該留在京在照顧父侯才是,兒媳怎敢讓姨娘跟隨?」
  
  「婉清,你莫要推辭了,是我自己提出來的,我在這侯府裡頭也過不習慣,以前遊走江湖,自在慣了,剛進府裡,被侯府的繁華和貴氣給撩花了眼,如今過久了才知道,不過是個金壁輝皇的鳥籠子罷了,我可不想做金絲雀,我習武,便是想著能仗劍走天涯,難得侯爺通達,肯讓我陪著你一起去,就請你不要破了我的希望好嗎?」郁心悠一聽急了,也不等候爺開口,忙說道。
  
  婉清不由看向侯爺,侯爺臉色自然,看了眼郁心悠道:「你姨娘既是有這份心,你就成全她吧,你們去了北疆,父侯在京裡呆的時日也不會太多,跟前有隨侍的人便可了,你們不用擔心。」
  
  婉清立即明白,若真愛一個人,一個外表酷似的人又怎麼能夠替代,在一起越久,侯爺就越能清楚自己的心,每天面對一張與愛人相同的面禮,更會惹出心中思念,原本相思還只在夜深人靜,寂寞孤獨時才有,而面對郁心悠,當年苦痛便會時時被提醒,會更讓相思入骨,不如不見的好啊。
  
  劉全的事,侯爺最終也沒說會如何,婉清也知道侯爺的難處,不過,相信自己這一次點醒,侯爺就算不再追究以往,也會防患將來。
  
  
  第二日,婉清剛起床不久,顧家就使了人來說,壽昌伯不同意解除與婉容的婚事,壽昌伯把這事鬧到皇帝面前去了,要請婉清和上官夜離回去調解。
  
  婉清聽得頭痛,讓上官夜離先進宮去,自己帶著墜兒前往顧家,但是,馬車駛到一個巷子裡時,突然停下了,墜兒忙掀了簾子去看,只見慕容凌雲正擋在路中間,一身大暗紫的長袍,上面朵朵金菊仍是開得很艷,不改他騷包的本色,只是面容清俊了很多,原本粗獷的五官線條越發的張狂突兀了,那雙肆意的大眼也越發的清亮和灼然,高大修長的身子,偉岸如松,見婉清掀開簾子探出頭,他二話不說,大步過來,長臂一攬,就夾住了婉清的腰,婉清還沒有來得及呼救,人已經凌空飛起了。
  
  再落下時,眼前是一片碧綠的湖草,前面一條玉帶般的河流婉延綿長,波光粼粼,清澈見底,小風吹來,清涼爽逸,但婉清卻是無心欣賞河邊美景,氣得肺都快要炸了,這個混蛋,有沒有當她是個已婚婦人待過啊,總是如此粗俗魯莽,自己已經是焦頭爛額,一身虱子了,他還要來添亂。
  
  看著婉清眼裡那跳躍的小火苗,慕容凌雲淡淡一笑道:「三妹妹待我,可是從來未變過,你且有一回,不用橫眉怒對不可以嗎?我就那般遭你厭煩麼?」
  
  「你也知道你遭人厭煩了,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哪裡有一件是君子所為?」婉清沒好氣道。
  
  「我自來就張狂慣了,也做不來偽君子,這不正好與三妹妹你相配麼?三妹的淑女不過也是假裝來的,你的骨子裡,也正於我這般張狂叛逆,不服規矩,那些個假面具,就不要在我面前端著了。」慕容凌雲笑得肆意,面對著清凌凌的河水,袍子一撩,隨意地坐在草地上。
  
  婉清雖然心中惱火,他的話,卻是觸到了她的心底,許是這藍天清河,曉風碧草,讓她的精神愜意放鬆了下來,她在離慕容凌雲不遠出,也席地而坐,抱膝呆呆地看著遠處河灘上,悠哉放牧的牛羊。
  
  「你今天找我來,是看河景的麼?」婉清折了根青草投進河水裡,看著它無助地漂流在河水中,被緩緩流動的河水帶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你可知,皇上封歐陽落衣用意麼?」慕容凌雲也學著婉清的樣子,折了根草扔進河水裡。
  
  「有何用意?不會下旨讓她嫁給我相公做平妻吧?」婉清拿著草兒拔弄著草叢裡的小蟲子,很隨意地問道。
  
  慕容凌雲愕然,吃驚地問道:「你既然知道,那又何必還要死寧著上官夜離那根爛草,你沒看到比他好的多了去嗎?他當初用了那見不得人的手段,得了你,就該好好珍惜保護才是,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你受苦受罪呢?」
  
  婉清被他戳到了痛處,惱火地瞪他一眼道:「與你何干來,你以為,你又是好的?就算當初嫁給了你,你就能護得我周全麼?」
  
  「我自然可以,我又沒他那麼複雜的家世,便是有,我也不會把你放在那吃人之處,任你一個人強撐,我才不會像他那樣顧東顧西,連個女人也保護不好呢,要是我,早就把你帶出去單過了,看哪個敢欺負你半點。」慕容凌雲臉色脹得通紅,大聲說道。
  
  「可是,如今說這些不是晚了麼?我已經成親多時,而你也要成親了,我還打算著,要去喝你的喜酒呢。」婉清聽得有些鼻酸,當初,她就是看慕容凌雲太過花心亂來,所以,情願婉容去搶這門親事,她還樂見其成,過了這許久才發現,慕容凌雲其實是個癡情而執著的一個人,也許,當初真嫁了他,日子確實要比現在過得輕鬆多了。
  
  「晚什麼?我可聽說上官老太君正巴不得你與阿離和離呢,你就和離吧,正好我收留你。」慕容凌雲黑眸灼灼閃亮,眸光緊鎖著婉清的小臉,神情裡帶著一絲期待和……慌張。
  
  「我要跟他去北疆,離開了侯府,應該會有些改善吧,時辰不早了,我不跟你瘋了,送我回去吧,我還要回顧家呢。」婉清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對慕容凌雲道。
  
  「回顧家做什麼,你父親正好不肯讓你那賤人二姐嫁過來,我求之不得呢,以前你非要毀了與我的婚事,不就是因為與她輩份不清麼?如今她嫁不過來了,我正好娶你。」慕容凌雲笑得一臉燦爛,滿懷希翼地說道。
  
  「你胡說些什麼,我已經嫁了人了,你就不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好生結婚生子吧,我那表姐雖然心思多了點,但當個賢妻還是綽綽有餘的。」婉清無奈地搖了搖頭道。
  
  「嫁過人了又如何,我又不嫌棄你,我自個不也早就玩過好多女人了麼?」慕容凌雲急急地說道。
  
  「我嫌棄你成不成啊?」婉清沒好氣地說道,回頭將河岸邊看了個遍,沒找到可以乘坐的馬車,拿眼瞪慕容凌雲。
  
  「你真要去北疆麼?那個地方蠻子遍居,百姓刁蠻,常有暴亂發生,可不只是氣候苦寒,你這樣子去了,還不知道能有把骨頭剩回來沒有。」慕容凌雲挫敗的苦笑一聲,柔聲問道。
  
  「也總比在京城裡被人熬掉骨頭渣的好。」婉清歎口氣道。
  
  「那由得你吧,歐陽落衣那丫頭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你真要去,可得防著她點,皇上的意思是想把她嫁給上官夜離的,只是現在時機不成熟……算了,我不放心你,一會子我也進宮參加兵法策論去,我也跟著去北疆吧。」慕容凌雲也跟著歎了口氣道:「誰讓我就是放不下你呢,阿政他……如今肯定是恨死我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去了哪裡?」
  
  回到馬車裡,墜兒驚魂未定,看她完好無損,神情自若,才鬆了一口氣,不由罵道:「那個壽昌伯世子也太猖狂了些,少奶奶,你以後要遠著他一點才好,奴婢就怕有哪一天,讓有心人看了去,少奶奶你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的。」
  
  顧府裡,壽昌伯正坐在大老爺的書房裡,臉色沉鬱,儒雅俊秀的眸子裡全是戾氣,「顧大人,如此出爾反爾之事,你怎麼能輕易作出來,本爵早已廣發請貼,遠方的親眷早就動身過來了,你這突然取消婚事,叫本爵的臉面往何處放?」
  
  顧大老爺臉色也不好看:「伯爺,最近京中發生很多事情,有些事,也無需下官多說,你心中明白,小女性子頑劣,不堪當伯爵夫人,伯爺年輕俊朗,又何愁找不到良伴?」
  
  壽昌伯聽了臉色更加陰鷙,沉聲道:「本爵要明白什麼?顧大人,你似乎想得太多了些吧。」
  
  顧大老爺眼裡就露出了絲不屑和譏誚來:「壽王謀逆逃走,伯爺與壽王向來同氣連枝,此番遭此大變,卻安然無恙,這其中緣故,下官不想細探,也願意明白,但顧家只想清白度日,不想參與皇室爭鬥之中,所以,還請伯爺高抬貴手,放過小女,放過顧家。」
  
  壽昌伯聽得大怒,陰鷙的眼神如一把利刃,向是要將顧大老爺活剮了似的,好半晌,他才冷笑道:「人說顧大人是人精,先前不覺得,如今看來,還果真如此,本爵自問沒有破綻,不知顧大人是如何看出來的?」
  
  顧大老爺淡淡一笑道:「伯爺做得天衣無縫,下官並不瞭解你,卻是瞭解自己的女兒,伯爺請放心,下官不是個愛管閒事之人,只要伯爺解除與小女的婚事,下官從此三緘其口,絕不會給伯爺帶來半點困繞。」
  
  壽昌伯聽了便道:「你既然瞭解婉容,便知她想要脫身已然不可能,本爵從來只相信,只有死人的嘴是最緊的,大人若不想害了顧家,就把女兒下嫁於本爵,你也看到了,本爵並非魯莽之輩,會盡昨看顧好二小姐的。」
  
  顧大老爺聽得一身是汗,卻也無可奈何,正說話間,外頭來報,說是壽昌伯世子來了。
  
  顧大老爺讓人去迎,慕容凌雲沉著臉走進顧大老爺的書房,給顧大老爺行了一禮後道:「顧大人,你家二女兒實在是行為不淑,品性不端,您解除她與我父親的婚約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
  
  顧大老爺聽得愕然,正要回答,壽昌伯一巴掌就拍在慕容凌雲的頭上:「你又發什麼瘋了?本爵的婚事,幾時由你這個臭小子來置喙了?」
  
  慕容凌雲道:「爹爹啊,為了家宅安寧,為了迎姐兒將來過得安泰,您就別娶這個女人了吧,兒子實在是看她不慣,一見她就想抽她耳光。」
  
  壽昌伯聽了差點氣死,上前就要擰慕容凌雲的耳朵,慕容凌雲往後一跳道:「爹爹,其實,咱們現在過得就很好,您好好娶個安份的女人過日子,兒子也迎取自己喜歡的人成親,再把迎姐兒帶大,嫁出去,這樣的日子雖然平凡,但是平安喜樂啊,爹爹,您就不要再……強求一些不屬於咱們的東西了。」
  
  壽昌伯似有些觸動,但眼中的那心抹軟隨即就被陰戾掩蓋,對慕容凌雲大聲喝斥道:「你胡說些什麼,還不快快滾回家去?」
  
  顧大老爺聽了也說道:「伯爺,下官覺得世子爺這番話很是中肯,不是每一次都能僥倖的,不屬於自己和,強求也求不來,何況,如今皇上身子反倒勝過從前了……伯爺……回頭是岸,您要是能想通,下官還是願意將女兒嫁給你,讓她跟著伯爺過平凡安穩的日子。」
  
  壽昌伯聽了長久沒有作聲,良久,他才歎了一口氣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不是每個人,都有回頭路可以走的……」說罷,給顧大老爺行了個晚輩禮,「小婿明日會午時來迎娶婉容,還請岳父大人不要從中作梗才是。」
  
  說罷,也不等顧大老爺反應過來,就轉身離去。
  
  慕容凌雲緊跟其後,也轉身走了。
  
  婉清回到顧家時,顧大老爺使了人,把她直接請到了書房裡,開門見山地問她:「你有法子讓壽昌伯解了這樁婚事麼?」
  
  婉清聽得詫異,不解地問道:「二姐雖說是有些張狂,但她與壽昌伯感情甚篤,父親以前也不曾反對,如今為何如此執意要拆散他們?」
  
  顧大老爺歎了口氣道:「清兒,你最是聰慧,難道就沒發覺,你二姐姐自從與壽昌伯說親之後,就大變了麼?前幾次遭遇危難時,她都很巧妙的避開了,這一點,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麼?」
  
  「女兒也覺得有些蹊蹺,一開始,只當是壽王與壽昌伯關係好,會提些知道也是有的,只是,事情過後,壽昌伯卻毫髮無損,這點很耐人尋味啊。」婉清聽了也道。
  
  「所以,我不想你二姐嫁過去啊,那是一大潭混水,我不想整個顧家都被你二姐姐拖了進去。一個婉麗已經夠了,而她……有可能會比婉麗的下場更糟,到時候,就算有你,也不一定能消彌得了顧家的災難啊。」大爺皺著眉頭說道。
  
  「爹爹,難道你認為,壽昌伯他是……」婉清想了想後,突然吃驚的大呼一聲。
  
  「莫說出來,爹爹也只是猜想而已,我相信,皇上肯定也有些懷疑了,只是沒有抓到確實的證據,不好捉拿他而已,皇上與那人的恩迎宿來已久,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顧大老爺忙阻止了婉清,小聲道。
  
  婉清聽得心口怦怦直跳,為自己的猜想而驚詫不已,正在思慮著,要不要告訴上官夜離。
  
  大老爺就道:「你不可以同任何人提起此事,如今壽昌伯對你二姐勢在必得,在沒有確實的證據之前,爹爹還是希望壽昌伯能安分守己一些,好好的與你二姐過完這下半輩子。」
  
  婉清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不過,一想到那個人,可能就是害得上官夜離病了十幾年的罪魁禍首,就很是不甘心,但是,正如大老爺說的,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一切還只是猜測,壽昌伯能夠隱得如此之深,就說明他決不是普通之輩,也決對不是自己這只菜鳥能對付得了的,皇上那隻老狐狸,怕是早就又張開了網,正等壽昌伯往裡頭跳了。
  
  從顧家一出來,婉清就往宮裡趕,遞了牌子給太后宮裡,卻遲遲不得太后回音,到是賢妃娘娘看她等得久了,讓人接了她進了延嬉宮。
  
  延嬉宮裡,歐陽落衣正坐在賢妃的身邊,親親熱熱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見婉清進來,有些詫異,起了身來迎她:「什麼風把表嫂也吹到姑姑宮裡來了,快進來坐吧。」儼然一福主人的模樣。
  
  婉清笑道:「早就想給娘娘和太后請安,只是這兩日有些忙,一進沒時間,今兒一有空就來了。」
  
  說著,就給賢妃娘娘行禮請安,賢妃笑咪咪地看著她道:「聽落衣說,前兩個你受了些傷,如今可好些了?」
  
  婉清聽了就看了歐陽落衣一眼道:「還有些腫痛未消,不過不礙事,謝娘娘關心。」
  
  賢妃聽了就歎了口氣道:「寧華那性子本宮也清楚,你能避著,就避開些吧,不過,本宮也聽說,你讓她也受了不少苦頭,夫人如今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總算有了些自保之力。」
  
  婉清聽了垂了頭,並不說話,她與寧華之間的衝突,在這個時代可算不得什麼好事,全都被歐陽落衣一股腦兒就告訴賢妃了,賢妃知道,太后肯定也免不了,怪不得自己遞了牌子那麼久,太后都不肯見她。
  
  「前些天,落衣這孩子說是為了幾樣平常的小玩意兒,就讓夫人你生氣了,離兒那孩子還打了落衣兩耳光,落衣哭得哦,除了她娘親過世時,本宮還是第一次見她哭得那般傷心呢。」賢妃接著又道。
  
  果然是要進宮告狀的麼?婉清面色不改:「倒也是相公太過魯莽了,不該打落衣妹妹的,不過,那韓嬤嬤把婆婆的嫁妝都暗地裡瞞下來,也著實不地道,落衣妹妹那般護著一個不忠不義的奴婢,實在是惹怒了相公……」
  
  賢妃聽了忙擺了手道:「無事的,他們兩個自小就打打鬧鬧慣了的,離兒那孩子脾氣急躁也是有的,這事本宮可沒打算要責怪你,今兒你來得正好,皇上一會子也要過來,說是要再較考較考落衣的兵法,怕她不夠格當那個副監軍呢。」
  
  歐陽落衣撒嬌道:「皇帝舅舅也是,兵法策論,應該在前殿當著大臣面前較考才是,到後宮來,就算落衣答得再好,人家也會說皇帝舅舅包庇呢,替自己的外甥女說假話呢。」
  
  接著,她又對婉清道:「表嫂,前殿你去不太方便,我就不再這裡陪你了啊。」說著,風風火火地就跑了。
  
  誰知還沒走多遠,就遇到了正往這邊來的皇上,皇上喝住她道:「你又要做什麼去?一點子女兒家的端莊也沒有,像什麼話?」
  
  歐陽落衣被訓斥一頓,委屈地嘟著嘴道:「落衣聽說皇帝舅舅又要較考於我,心中一急,就想去前殿嘛,舅舅,您那日只在御書房裡,也就只有幾個近身大臣知曉落衣的才華,今日又要到後宮裡,您就算再認同落衣,別的大臣也聽不到,不會認同啊,舅舅,求求您了,帶落衣去前殿,如同較考夜離哥哥一樣,也較考落衣一番吧。」
  
  「你表嫂來了,你就不多陪陪她麼?」皇帝聽得直搖頭。
  
  「落衣也想陪她來著,可表嫂與落衣不同,她是柔弱的大家閨秀,又不懂得兵法策論,怎麼能跟著落衣一同去前殿面對朝臣呢,舅舅,表嫂下回可以再陪,落衣表現自己的機會可不多,求求您了。」
  
  婉清從來不知道歐陽落衣是個如此虛榮又顯擺的人,在賢妃殿裡越聽越噁心。
  
  接著又聽皇上道:「你說得也有些道理,朕正想著,不讓你表嫂跟著一同去北疆呢,那裡民風刁悍,氣候又苦寒,你表嫂怕是受不了,離兒那孩子,你以後就多陪陪他,在軍中,也不要老像個男子一樣的,只顧著打打殺殺,要多多照顧皓兒和離兒兩個。」
  
  婉清聽得一怔,心想也虧得歐陽落衣肯顯擺,正好成全了自己。
  
  於是,她走出殿去,向皇上行了一禮道:「皇上,誰說臣婦是柔弱閨秀來著,臣婦也敢同落衣妹妹一同上殿,參加兵法策論,也能接受群臣和皇上您的較考,如若臣婦真的是無知婦孺,臣婦便心甘情願留在京中,侍奉長輩,若臣婦真要些才華,還請皇上也給臣婦一個為國效力的機會。」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2-16 17:25:53

  第一百章:才驚四座
  
  皇上聽了深深地看著婉清,嘴角含笑道:「據朕所知,顧家可是書香門弟,族中可無一將才,何況,你還是個女子,你可不要意氣用事,與落衣爭此長短,落衣與你的生長環境不同,她可是自小便當男兒養大的,她作的策論可不遜於一般男子,你自認可以強得過落衣麼?」
  
  婉清昂首回道:「臣婦雖然不擅騎射,也不懂拳腳功夫,但也算是讀者幾本兵書,對行軍打仗的術法也是略知一二,皇上沒有試過,又豈知道臣婦不懂呢。」
  
  皇上聽得一怔,又笑道:「你可想好了,朕若真的允了你上殿論答,你若回答不出,可就真的不能隨夜離一同前往北疆了。」
  
  歐陽落衣在一旁聽得眼睛發亮,小聲道:「皇帝舅舅,若表嫂不能隨同表哥一起前往北疆,那豈不是要獨守京城?表嫂,這個堵注可下得有點大呢。」
  
  婉清聽得出她話語裡的幸災樂禍,明明就是巴不得自己快些上殿出醜吧,婉清笑了笑道:「是有點大,但是若不賭,只怕皇上也更有不讓我北上的理由了吧。」
  
  皇上聽了笑了笑,似乎並沒有因婉清這句不太恭敬的話而生氣,倒是對歐陽落衣道:「既是如此,那朕便成全你,來人,請福王及軍中幾位宿將到養心殿來,朕要親自較考世子夫人和靖寧郡主的兵法策論。」
  
  身邊的太監聽命傳旨去了,婉清隨皇帝和歐陽落衣一起往養心殿走,一路上,歐陽落衣與皇帝淡笑風聲,儼然一福小女兒在父親面前撒嬌的模樣,皇帝也與她有說有笑,婉清含笑跟在一旁,默然不語,只當皇帝問她話時,她才偶爾不失禮儀的回答一句。
  
  幾人正要走到養心殿,就見一個宮女追上前來,向皇上行禮:「參見皇上,太后聽說平寧郡主要進殿論答,來了興致,也想去前殿聽聽。」
  
  皇上聽得詫異,笑道:「母后也有這興致?那就有請吧。」
  
  宮女聽旨回去稟報太后了,婉清心中有些忐忑起來,這個時代的兵法什麼的,她著實沒有看過,不過,想著以前自己曾經熟讀三國和孫子兵法,古來戰爭應該也是一法通,則百法皆能通的吧,如今來太后也招惹來了,不知道等會子真要出了差錯,該如何應對。
  
  皇上看她秀眉微蹙,笑道:「可是有些但心了?」
  
  婉清郝然一笑道:「是有些,不過,總得試一試才能甘心的。」
  
  皇上沒想到婉清回答得如此坦白,不由笑得更加溫雅,聲音也是柔柔的:「放心吧,就算回答不出策論來,也算不得出醜,大周還有千百個女子不如你呢,留下京中總比在北疆要好。」
  
  婉清默然沒有回答,低著頭一起進了養心殿。
  
  因為下朝沒有多久,很多大臣們還沒有散去,皇上的旨意下得及時,很多又將幾個重臣召集起來了,等皇上進入養心殿時,一四位軍中宿將和兩位文臣早已等候了,上官夜離也在其中。
  
  皇上自正門進去,高坐於殿上,列位大臣行禮下拜,福王位列首位,垂手問道:「不知父皇將兒臣等召集前來,有何事商議?」
  
  皇上面帶微笑,看了眼殿下諸臣道:「自是為了軍中選將之事,昨日朕曾當著幾位愛卿的面,較考過靖寧郡主,今天有人不服郡主之才,想要挑戰一二,朕深感有趣,決定給她這個機會,讓她試上一試,眾位大人也可作個見證,她若真有本事,朕也不介意給她一個軍職,若是沒本事,列位便只當是個消遣,一笑而過就是。」
  
  婉清和歐陽落衣沒有資格隨皇帝一同進殿,在殿後的紗帳後等著,聽了皇上這話,歐陽落衣眼裡露出嘲諷之色,忍不住噗呲一笑道:「表嫂,皇帝舅舅等你真寬和,此事若落在別的臣子身上,便會安個欺君罔上之罪,可於表嫂這裡,卻只讓大臣人一笑而過,當成遊戲呢。」
  
  婉清聽了挑高眉眼道:「你怎知我就一定沒本事回答策論,只會給你當成笑柄呢?落衣妹妹,天下你不知道的東西多了去了,你還是不要太過自信的好。」
  
  歐陽落衣聽了也不生氣,只是含笑看著婉清,那眼神,好像是一個長者,在看著不懂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一般,而這種眼神卻讓婉清更加惱火,好像自己在與她爭風吃醋,發小孩子脾氣一樣。
  
  大殿內,上官夜離聽了皇上的話不由怔住,整個大周朝裡,膽子如此大,而皇上又如此縱容的,怕也只有自家那個小娘子了,回想自己自己的兵法策論在上午的較考中,得了第一名,就是用到了娘子孫子兵法中的三十六計中的一計,得到很多軍中宿將的誇讚不說,皇上也是很欣賞的,如果真是娘子來,以她之才,根本不用擔心,只是皇上這語氣,好像是篤定了娘子會失敗似的。
  
  果然,有大臣聽了皇上的話,臉上就露出不虞之色,拱手道:「啟稟皇上,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靖寧郡主之事已然違了祖制,再出這麼一位女中豪傑,只怕會擾亂朝綱,亂了倫常。」
  
  一旁的另一位大臣聽了便道:「孫大人過慮了,皇上容許靖寧郡主任性,不過是看著過世的安福公主的面上,給郡主一個玩鬧的機會罷了,當不得真的,你沒聽皇上說,只當是消遣麼?孫大人就當個遊戲,看過便罷了。」
  
  「說得也是,幾位大人就一起瞧一瞧,看看這位大膽的女中豪傑又是何許人吧,這些日子朝中氣氛太緊張,當個笑話看,減些壓力也好。」左相木大人含笑對孫大人說道。
  
  福王面容冷峻,看不出心事,聽了皇上的話,他只是抬眼向殿後的紗帳處看去,輕柔的紗帳隨風輕擺,帳後若隱若現的站著兩個窈窕身影,不知將來的那一位,會是那個女子嗎?
  
  不多時,外面太監高喧,「太后娘娘駕到。」
  
  眾臣再次心驚,沒想到這事還驚動了太后娘娘,定然是太后知道有人挑戰自己的外孫,所以前來給歐陽落衣撐腰的吧。
  
  皇上忙起身去迎太后進來,太后看著氣色不錯,眉宇含著笑意,很隨意地問皇帝:「還沒有開始麼?不知今兒出題考清丫頭的是哪位大人?」
  
  皇上扶著太后坐好,笑道:「還不曾出題,兒子正想問,哪位大人願意給靖寧侯世子夫人出題呢。」
  
  福王聽得眼睛一亮,果然是她,想起那次在自己府上,她做的那個小巧又簡單的望遠鏡,福王心裡便暖洋洋的,他曾經要求她,只給他一個人做,她雖極盡狡賴,不肯答應,但後來據他觀察,就是上官夜離,也沒有另一個望遠鏡,那便是說,望遠鏡就成了自己的專屬,是不是自己在她的心中,也有著不一樣的地位呢?
  
  太后聽了皇上的笑道:「這殿裡的幾位將軍,哪一位不是身經百戰,不論是誰出題,都可以的,只是那孩子也是心高氣傲的主,就算出題,也不要太過為難她才是了。」
  
  皇上聽了忙點頭,指著福王道:「太子,就你來出題吧,你過去可是三軍統帥,讓你出題,可不算是辱沒了她那一等郡主之位。」
  
  大臣聽一聽說是靖寧侯世子夫人,有的人臉上就露出一絲暖昧不明的笑意,而有的,則是帶著輕蔑之色,「這位世子夫人列位大人可不陌生了,她的名字可是如雷貫耳啊,做事總是特立獨行,與眾不同,就不怕木秀於林,風摧之麼?」
  
  有一位將軍聽了便譏誚地看向上官夜離:「她總如此不安份,世子怎地也不管教管教,保不齊,哪一天,世子的一世英名就要受她連累呢,怎地有如此不安份的女子呢,嫁了人,就該在家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才是啊。」
  
  上官夜離聽出這幾個人話裡有話,皇上一直對婉清態度暖昧,讓這些大臣們心中暇想連連,有人話裡的意思,便是婉清會給他戴綠帽子呢。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上官夜離黑沉著臉,冷冷道:「我娘子之能,又豈是你們這些個匹夫所能知悉的。」
  
  幾位議論的大臣都是君中宿將,比起上官夜離來,資格要老,年紀也大些,被上官夜離如此斥責,臉色很不好看,那位孫大人原是福王帳下的一員大將,聽了上官夜的話很氣憤,怒道:「世子爺,不要以為你策論第一,就不可一世了,戰場上,講的是真功夫,可不是紙上談兵,回答幾個論答,就可以了,在場的幾位同僚,哪一位頭上的官帽,不是拿自己的命去拼來的,你們這些世家子弟,只知得享祖先萌蔭,靠祖先之力才得到與我等相同的地位,不知羞也就罷了,還要自甘墮落,與婦人相提並論。」
  
  「婦人又如何,婦人就一定不如男人麼?孫大人,你敢不敢立軍令狀,若我娘子將殿中各位出的題都答出來了,軍中監軍之位就許給我娘子,且列位大人要為輕辱我娘子而道歉,若我娘子有一個差錯,那本世子就當著眾人的面,向你下跪認錯,任你打二十軍棍。」上官夜離聽得一陣冷笑,這些人,還真是孤陋寡聞,憑什麼認為自己的娘子與那些個閨中弱女子相提並論?憑什麼指責娘子的品性?
  
  孫大人聽得哈哈大笑,一旁的另一位王將軍也道:「人都說靖寧侯世子狂妄,今日得見,果真如此,不但自己張狂,連娶的女人也是張狂得很,如果是比繡花女紅,本將定是不如你家娘子,但是比兵法軍事,哼,本將若是輸給一個婦人,莫說是道歉,便是讓本將向她磕頭,都沒問題,不過,若你家那娘子上殿來,不過是行媚惑之事的,那就休怪本將不講情面,那二十軍棍,乾脆打死這大膽妄為,媚主惑眾的禍水好了。」
  
  這位王將軍看來是看不慣皇上對婉清那暖昧的態度,這一席話可是連著皇上也罵進去了,上官夜離倒對這種耿忠直率的人很是敬重,只是他的言語太過激烈,一會子少不得,要拿這個人開刀了。
  
  「當著皇上的面,王將軍敢說這樣的話,一會可不要後推塘,說話可得算話。」上官夜離故意又激了王將軍一句。
  
  王將軍氣得立即就向皇上討紙,要與孫大人一同立軍令獎,皇上沒想到事情被上官夜離幾句話,就弄得如此嚴重,他眉頭深皺,眼神深沉,默了默。
  
  太后聽了忙道:「何必鬧得這麼僵呢,不過就是個玩笑罷了,清丫頭有些才華,品性也端正,她絕不如幾位大人口中說的那樣,但在兵法軍事上,定然是不能與幾位大人想比的,幾位大人,何必與小孩子計較?」
  
  王將軍和孫大人聽了太后的話,也自學好笑,是啊,何必與個小輩較真,還是個柔弱的女子,就算贏了,也沒什麼面子不是。
  
  孫大人首先便躬身道:「太后娘娘說得極事,是臣無狀了,臣等就陪皇上和太后娘娘玩鬧一陣子就是,不當真,不當真的。」
  
  在紗帳後等待的婉清就走出紗帳來道:「孫大人,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本郡主可是將你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你莫非,不敢與本郡主簽下那軍令狀麼?」
  
  太后聽了忙對婉清道:「清丫頭,別任性,軍令狀可不是能夠玩笑的東西,立下了,可就得執行,到時候,你可要受苦的。」
  
  上官夜離聽了忙行禮道:「太后,這軍令狀是侄孫與孫大人和王大人立,與娘子無關,娘子答錯,自有侄孫來受罰就是,娘子如今總被流言蜚語糾纏,甚是煩悶,難得有個機會讓她證明自己,請太后應允。」
  
  王將軍是個急燥性子,他受不了婉清的自信自傲的語氣,對太后道:「太后,此女行為荒誕不忌,臣早就想教訓教誤她了,這個軍冷狀,非立不可,請太后成全。」
  
  皇上也勸太后道:「母后就不要太過擔心了,最多那二十軍棍給免去得了,不打到清丫頭身上就是。」
  
  太后聽了無奈又憐惜地看著婉清,點了頭道:「可別鬧得太過火就是了。」
  
  很快有太監將紙筆拿來,上官夜離上前寫軍令獎,福王在一旁小聲提醒道:「阿離,你可有十足的把握,你這樣,可是把弟妹逼得緊了。」
  
  上官夜離聽了自信地笑道:「臣自己的娘子,自己自然是最清楚的,王爺只需一會子站在公正立場上,主持公道便罷了。」
  
  福王聽了便看了婉清一眼,看她神情一如既往的鎮定自若,不由為她捏了把冷汗,她執意要如此,或許,心中真有些成算吧。
  
  軍令狀很快就寫好,孫大人和王將軍二人同時署下自己的名字,並呈給皇上過目,皇上看了眼軍令狀問婉清:「你可知道軍令狀非兒戲,你可輸了,離兒可是要受辱的同時,還要受二十軍棍,他那羸弱的身子,能挨得住那二十軍棍麼?」
  
  婉清聽了便看向上官夜離,含笑問道:「相公,你可害怕?後悔?」
  
  上官夜離深深地看著她道:「娘子放心,就算你真答不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二十軍輥罷了,你相公我,受得住的,何況,我還等著看這些個大人給娘子你道歉的好戲呢。」
  
  歐陽落衣在一旁就嘟了嘴道:「表嫂,這事若讓老太君知道,只怕不得了,咱們做女兒家的,不能為相公排憂解難,卻還為相公帶來禍端,這可不是好女子所為。」
  
  婉清聽了冷冷地掃她一眼道:「表妹是認為我一定會輸麼?」
  
  歐陽落衣一副這還用說的表情看著婉清:「幾位將軍可是身經百戰的,表嫂長年養於閨中,就算讀過些雜書,也不可能比他們還要熟知軍事,何必胡亂逞強?」
  
  「那不如你我也來打個賭好不好?若是我贏了,你便從侯府搬走……」婉清冷了微瞇了眼對歐陽落衣道,可是她話還未完,歐陽落衣就截口道:「若是你輸了呢?那表嫂就從侯府搬走?」
  
  婉清聽得微怔,上官夜離大急,忙走上前來要阻止婉清,婉清笑道:「相公方纔還信我,如今倒是擔心起來,是怕落衣妹妹搬走,還是怕我搬走?」
  
  「自然是怕你搬走,你可是我的娘子!」上官夜離挫敗地說道,一轉頭,瞪了歐陽落衣一言道:「你原就不該再住在侯府,你雖是我母親的堂侄女,但是,如今母親早就過世,你一個外戚,總住在侯府也不合適。」
  
  歐陽落衣沒想到上官夜離當著眾人的面,就給她沒臉,氣得小臉通紅,眼圈一紅,便要落淚,太后見了心中不忍,對她道:「落衣,夜離那孩子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麼?正好哀家一個人住在慈寧宮裡也寂寞,你去北疆之前,就來陪陪哀家吧。」
  
  歐陽落衣委屈地點了點頭,卻是斜著眼對婉清道:「打賭就打財,我怕你麼?一會子列位大人們出的題,你我共答,讓眾位大人們評評,是你答得好,還是我答得妙,也省得表嫂總不服氣。」
  
  婉清聽了就歎氣道:「我還真沒有不服氣你,我只是想跟相公一起去北疆而已,落衣妹妹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些。」
  
  言下之意,你還沒到讓我不服氣的那個份上去。
  
  歐陽落衣聽了冷哼一聲道:「顧家的女兒,果然是一個一個的不知天高地厚,表嫂有本事,比完這一場策論,再與我比比騎射如何?」
  
  婉清聽得笑了:「我不會騎射,不過,戰爭又不是用蠻力和武術來決定的,戰爭靠的不是全是武力,智慧比蠻力更有用。」
  
  婉清的話讓在場的文官聽了很受用,他們與武官相比,手無縛雞之力,但是,論治理江山,文官卻比蠻勇的武將要強多了。一旁的木大人聽了笑道:「世子夫人說得是,如此,不如各位大人先出題如何?」
  
  福王首先出題,福王笑了笑道:「這可是為難本殿了,原本想出幾個小題給夫人回答的,但此題關乎到幾位大人的榮辱,又關乎落衣表妹和夫人的名聲,本殿就要慎重行事了。」
  
  他想了想,才道:「本殿曾在兵書上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戰役,兩軍相恃在一條大河兩邊,本殿暫且之稱之為紅方和藍方吧,藍方軍力大勝於紅方,差不多是紅方的三倍之多,而藍方一旦渡河戰勝紅方,紅方很有可能就人亡國之災,而此時,紅方兵疲糧少,一旦退卻,必為藍方所乘,而且會損失紅方士氣,敗則亡國,不退,又敵眾我寡,實難匹敵,不過,藍方也並非不懈可擊,藍方主帥因兵多將廣,所以驕傲自大,且軍中將驕輕敵,人心不一,同部不和,請問弟妹,如果你是紅軍主帥,要如何戰勝藍軍。」
  
  福王這個題目出得很刁鑽,敵方軍隊三陪於已,已方又兵疲少糧,就算請援軍,也沒多少時間等待,婉清聽完題後,就凝神苦思,她幾得歷史上有很多的以少勝多的戰役,淝水之戰,官渡之戰,赤壁之戰,都是的,她在心思醞釀良久,才提起筆,在紙上刷刷寫下題目的答案,歐陽落衣卻皺了眉,冥思苦想半晌,才也提了筆在紙上作答。
  
  半個時辰後,婉清寫和手腕酸痛時,才滿意地將自己的答卷交給福王,福王細細誦讀,越讀越心驚,越讀眼神越發的灼熱炙烈,等到看完,則撫掌大喝:「夫人真是奇才,如此奇思妙想,如此周全的計策,不知夫人是如何想得出來的,看夫人這一策論,令本殿這堂堂男子,是羞愧難當啊。」
  
  一旁的孫大人看了一臉的不信,對福王行了一禮道:「殿下,可否讓下官一睹為快?」
  
  福王聽了憐憫地看了他和王將一眼道:「只怕兩位大人要挨那二十軍棍了。」
  
  孫大人接過福王手中紙卷,冷哼哼道:「不可能,末將也是久經沙場的,殿下所說的這種戰役,要戰勝可不是那麼容易,而且,因地時宜不同,又要有所不同,末將不相信她一個閨中女子,能夠面面俱到,將戰場上可能會發生的細節和變化都考慮周詳,並且真的能以少勝多,戰勝敵人。」
  
  王將軍急燥,一把搶過他手是中的答題道:「囉嗦些什麼,快些看看,看完了好讓那上官小子給你我下跪賠禮。」
  
  說著,他便與孫大人一同細讀,結果,他們首先就被婉清的一筆顏體小字所驚服,再往下看時,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王將軍更是看完一段,就重重的拍一下自己的大腿,大呼,「好計,好法。」
  
  孫大人則是直抽著氣,越看越心驚,一口氣看完後,也不等上官夜離說什麼,自己先到婉清面前一輯到底:「夫人高才,末將佩服。」
  
  婉清也不是真的要與這些軍中宿將為敵,不過是想為女子爭口氣,為自己爭口氣罷了,見孫大人真的向她賠禮道歉來了,忙自己也拜了下去道;「不過是一點拙見罷了,大人不必太過認真。」
  
  而這時,王將軍已經看完,他比孫大人做得更加徹底,撲通一下就跪在婉清面前道:「末將方纔出言不遜,請夫人責罰,夫人之才,末將佩服得五體投地。」
  
  說著,還真的就磕下頭去,做五體投地之狀,婉清又急又窘,忙上前去扶他,但男女授數不清,她只能虛扶:「大將軍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小婦人可擔不起如此大禮。」
  
  「受得起,受得起的,夫人若是真去軍中,以夫人之才,何愁不把北戎蠻子打回老家去?」王將軍聲音哄亮,高大魁梧的身軀跪在婉清面前,一點羞愧不自在也沒有。
  
  皇上看得莫明,不可思議地問福王:「真答得那麼好?」
  
  福王鄭重點頭道:「兒臣自愧不如,兒臣這個題原就存心刁難的,沒想到,弟妹真的回答得面面俱到,她將各種地勢,天氣都考慮到了,而且,每一種可能都要不一樣的戰術計策,如若這篇策論放到選將大賽上去,狀元怕是弟妹無疑了。」
  
  皇上聽了不太相信的讓一旁正在觀看的左相木大人呈上來,結果,木大人看得用心,一時還沉醉婉清優美流暢和文章中,搖頭晃腦的看著,根本沒聽到皇上的話,皇上不由好笑道:「左相大人,朕的話你也不聽了麼?」
  
  一旁的文大學士碰了碰左相,左相才驚愕地看著皇上,大聲道:「兵法臣雖不太懂,但夫人文筆流暢,雖然文體與咱們常用的不太一樣,但是這種文體卻更加通俗易懂,且斷句分明,只要是認得字的小孩子,也能看得明白,皇上,臣認為,大周的文體可以如此改動改動,能提高學子們的學習興趣,大臣們若用夫人這種文體寫奏章,皇上您看著也輕鬆,可以避免很多冗長的廢話。」
  
  皇上原本不信婉清的兵法很精練,沒想到,到了左相這裡,又贊起她的文筆來,一時哭笑不得,想起太醫院還提過,要請婉清去太醫院任職一事,他就更加有些頭痛了。
  
  「左相大人,這些容後再議吧,你且把夫人的答卷給朕瞧瞧。」皇上無奈的對左相道。
  
  左相這才有些有自在的把紙卷呈了上去。
  
  上官夜離看著一眾大臣們驚訝,欣喜的表情,神情得意又張揚,揚起下巴對孫大人道:「大人,如今你總算相信,我家娘子是有真才吧。」
  
  孫大人聽了向他一輯道:「世子見諒,夫人真乃當世奇才,世子與夫人若一同前往北疆,那可真是雙劍合壁,威力無比,大周有你們夫到坐鎮北疆,何愁北戎蠻子不敗?世子爺,到了北疆,末將定當會極力配合,咱們其心合力,為大周開疆擴土。」
  
  上官夜離也並非真的要為難他,聽他說得真誠,也回了一禮,小聲道:「能得大人相助,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就怕皇上不會允許我家娘子同赴北疆,大人,軍輥什麼的,就不要再提,但是,監軍之事,可請大人不要忘了哦。」
  
  上官夜離也是怕皇上會不放婉清與自己同時離京,所以,才借這機會激得孫大人幾個立下軍令狀的。
  
  如今娘子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舉驚四座,將這些個傲慢自大的軍人都收服了,這下,皇上總不好再出什麼妖蛾子,不讓婉清離開了吧。
  
  這時,歐陽落衣也寫完了自己的答卷,朝臣對婉清的誇讚她很不服氣,福王的個這論題,她也一樣在兵書上看過的,她就不相信,婉清答的,會比她的標準答案還要好,她見一殿的人,沒一個人注意她,氣得拿起紙卷遞給福王道:
  
  「太子哥哥,你也瞧瞧落衣的嘛,落衣難道就一定是輸了嗎?」她說話時,半挑也挑眉眼,又看了眼婉清,福王知道她的意思,福王一開始並不想出如此刁難的題目,但聽到歐陽落衣與婉清打的那個賭後,他就改變了主意,如果真能讓婉清從侯府搬出來,那不就意味著,婉清與上官夜離之間難以繼續?所以,他想婉清輸,反正輸了後,挨罰的也不是婉清,而上官夜離,對婉清造成不了傷害,他又何樂而不為?
  
  只是,他的初衷只怕難以達到了。
  
  「落衣妹妹,大臣們的眼睛是雪亮的,本殿也不多說,你只管把你的策論也給各位大人看看就是了,大人們,自有公斷的。」
  
  歐陽落衣聽了就服氣的將紙卷遞給孫大人,孫大人倒不像先前那個兒戲了,有了個婉清在前頭打底子,孫大人倒對女子另眼相看了起來,認認真真的拿起歐陽落衣的答卷,不過,只看了幾眼,便遞給了一旁的王將軍,王將軍道:「靖寧郡主的如何?不會比世子夫人的更強一些吧,唉呀,末將今天可真是受教了呀……」
  
  但話還沒完,他看了幾眼便道:「這不是就兵法書上用過的麼?沒新意,沒創意,死板得很,教條上的東西,一點也不實用啊,不實用。」
  
  歐陽落衣聽了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些個大老粗,也太不給她面子了呀。
  
  皇上細看著婉清的答卷,就算心中再不肯相信,他也不得不承認,婉清確實有大才,他眼前又浮現出自己昏迷時看到的一些奇怪的景像,那一次,他與婉清同時蠱毒發作,由於大巫師用的連心蠱,婉清頭腦裡的幻覺,他竟然也感同身受,他的腦子裡也生出那些奇怪的畫面,聽到火車,飛機的名稱,等他被婉清救醒之後,他故意試探過婉清,果然婉清竟然把他看作是老鄉,對他沒有一點戒備,還對他非常親熱,雖然,他明明看得出,婉清對他只是親情,一種他鄉遇故知情感而已,他卻故意弄得暖昧得很,故意讓宮妃起疑,故意讓流言四起……真的,只是因為她的血能為他解毒麼?
  
  那雙清亮而靈動的大眼,那如小孩子般歡欣雀躍的神太,調皮可愛,又單純率真,那是他在宮妃眼裡很難看得到的,與她在一起,他能看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他喜歡那種感覺,雖然,不一定是愛。
  
  「皇帝,你也雖顧著自個兒看,哀家眼神不好,你且讓孫大人給解讀解讀,讓哀家聽聽,清丫頭這個策論如何的好,好在哪裡?」太后總算鬆了一口氣,她可不想上官夜離挨那二十軍輥。
  
  孫大人一聽,也不等皇上說話,就巴巴的要去接那紙卷,還不忘笑著對太后道:「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夫人的策論裡,首先便分析了地勢,如果是平原地帶,藍方要過河,千里大河,有很多關口都可以渡過,如分兵把守則防不勝防,不僅難以阻止藍軍南下,且使自己本已處於劣勢的兵力更加分散,夫人便提出,只派兵把守主要關鍵隘口,再聲東擊西,分散其兵力,先引兵至一關隘險道處,偽裝渡河攻藍軍後方,使藍軍分兵向西,然後遣輕騎迅速襲擊進攻守備主隘的藍軍,攻其不備,派一陣精兵良將扔掉錙重,輕騎突襲藍軍後方,燒其糧草,斷其後路,如此一來,豈有不勝的道理,不過,戰爭中,牽一髮而動全身,突發事件誰也難以考良周全,不過,夫人能考良如細密,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便是我等戰場老將,也不一定能想出這樣周全的計謀……」
  
  孫大夫記心極好,不過只看了一遍,便侃侃而談,王將軍也不時的在一旁補充,「夫人還考慮到如可有風,可以借風放火,燒燬藍軍的船隻……她還說,可以用火油……投燃燒彈,末將雖然沒見過燃燒彈,但夫人寫得很詳細,製作方式也簡單,以後在戰場上也是完全能用到的。」
  
  皇上手裡拿著婉清的答卷,半晌也沒動,孫大人沒討到答卷,卻也不介意,對太后道:「怪不得皇上會封顧夫人為一等郡主,下官以為,以郡主之才,再封尊貴些,也不為過,若此番夫人在北疆能立功而返,大周可就會出現歷史上第一位女將軍了。」
  
  「什麼女將軍,表嫂她根本就連馬也不會騎,怎麼能讓戰場,沒得還要分人保護於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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