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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雨中薔薇(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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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7 02:3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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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雨中薔薇(全文完)
雨中薔薇
作者:裴思
東方礎——人人亟欲巴結的娛樂界大亨,狂傲自負的他,
竟也有被人威脅的一天,而對像還是一個生嫩的小野貓?
這可真是他有史以來,聽過得最荒謬、不可思議的笑話。
對於自動送上門的天鵝肉,他沒道理、也沒傻得往外推拒,
反正主控權在他手上,他會先要了她,
再狠狠的踐踏她的自尊……
為了逃離繼父的魔掌,於衣虹硬是撐起僅存的勇氣,
不惜以自己的純潔,與眼前不可一世的邪肆男子進行一場交易。
之所以選擇他,除了因為他雄厚的背景與顯赫的身份地位外,
其實她的內心裡,還隱藏著一點點對愛情的幻想與渴望。
明知兩人的身份太懸殊,而自負的他更不可能戀上卑微的她,
但至少在交易結束前,她還可以欺騙自己——他是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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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7 02:36:58
第一章
醫院
拎著飯盒和水果,於衣虹走進了癌症中期病人的病房,在這間普通病房裡,還住著跟她的母親同樣得了癌症的另外三個病人。
當她一走進門,其它三位病患和他們探病的親屬莫不張口結舌,偷偷地指指點點,壓低聲量地私下議論紛紛。
「她那是什麼打扮呀?」
「聽說是在當檳榔西施的。」
「小女孩不學好,也不升學唸書,只想用輕鬆的手段賺錢。」
「聽她母親說,她才剛剛高中畢業,這麼小看起來就這麼愛玩,長大以後還得了?淪落風塵都有可能!」
「還好她媽媽可能不會比她長命,不必親眼看見她女兒的下場……」
身穿黑色露肩背心、紅色迷你裙,腳上踩著的,是鞋跟高得像在踩高踏的長筒釘口黑皮靴。臉上化著艷麗濃妝的於衣虹,假裝沒聽到別人刻薄無情的批評,趕緊走到母親的病床邊坐下。
陷入昏睡中的楊瑞美,一察覺女兒來探視她,連忙強打起精神,費力地睜開雙眼:「衣虹,你來了……」
「媽媽,吃點東西吧。」 她連忙將飯盒打開,將一小蝶一小蝶的菜,端上病床邊的矮櫃上。
「我吃不下……衣虹,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她憂傷地說。
「媽,你在說什麼傻話?」 於衣虹大驚小怪地看著母親,好像不解她為何會這麼說,「我過得很開心啊!」
「孩子,你別騙我了!你從小到大唸書都是班上第一名,結果你爸不讓你升學,還叫你去當檳榔西施……我就知道!你跟他沒血源關係,他一定不會疼愛你的!」
「哪有啊?爸爸對我還不錯啊。」 她強顏歡笑的臉上有一絲蒼白。
這個「爸爸」其實是她的繼父。當年媽媽帶著年幼的她改嫁之後,又幫繼父生了一個兒子,算是她同母異父的弟弟。
楊瑞美不確定地說:「你真的不會怪你爸爸嗎?」
她乖巧地默默搖頭,對母親綻出甜美的笑容,刻意要讓病重的她不再心煩。
「衣虹,我知道你爸的個性。他人不壞,只是他過怕苦日子了,你瞭解嗎?想當年我嫁給他時,他常常都是做粗工在維持家裡的生活開銷呀!現在他想暫時休息一陣子,讓你來替家裡賺錢,你就忍著點,等媽媽身體好一點,醫藥費的負擔輕一點之後,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去唸書!你要相信媽媽!真的要相信!」 她努力在說服什麼似的,慷慨激昂地說了這番話。
「好好……我相信你。快吃飯吧,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於衣虹柔聲勸她,她才放心地開始進餐。
其實,於衣虹是很想哭的,但是她絕不會在生重病的母親面前掉一滴眼淚。
她的繼父於樹成並不是什麼好貨色,小時候的她從第一眼見到他,就有「他是壞人」的直覺了。
十多年前的於樹成或許是個勤奮的工人,但是母親何嘗不是陪他一起過度的勞動,然後將自己所賺的那份微薄薪水,完全交給他去支配呢?
結果他做了什麼?背著媽媽吃、喝、嫖、賭樣樣都來,面對她時,卻又說盡花言巧語、海誓山盟地哄騙。
而被她的親生父親拋棄過的媽媽,因為太渴望愛情,竟然常常就輕易信了繼父的鬼話連篇。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母親活得很可憐、很盲目,而自己當了她的女兒,遭遇也沒有好到哪兒去。
於家在於樹成的揮霍度日下,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很窮困的,她總是窮得連一塊錢都捨不得花用。
但是生活物質水準差也就罷了,她還得受到繼父莫名其妙的精神壓力。
以前,在母親的背後,他總是冷冷得盯著她,似乎在算計著什麼。她叫他爸爸時,他連理都不理她,所以現在私底下,她根本就是把他當成陌生人。
小時候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一直以為自己做錯什麼,才會討不了於樹成的歡心,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問題根本不在她身上。
而且她還發現長大後的自己,極可能會面臨他的強暴……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又覺得好恐怖!好羞恥!
他做這樣的嘗試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每一次她都是靠自己的機智拚命逃脫,但是誰知道下一次,她是否就……
她能告訴誰?她敢告訴誰?
媽媽若是知道繼父對她的獸性意圖,一定會遭到重大的打擊,她怎忍心讓母親在重病中還受此非人的折磨?
更不用說,這醜陋的事件要是一曝光,她和媽媽兩人還能做人嗎?搞不好會被說成是她勾引了自己的繼父……
那太可怕了!
雖然媽媽說,她會努力養好身體,但是她的肝癌持續惡化中,於樹成又捨不得花太多錢幫她治病,她說這些話只不過是在盡其所能安慰她、也安慰她自己。
事實上,媽媽已經什麼都無法給她了。
她只會讓她這個女兒,看著她的生命慢慢流逝,卻什麼也無能為力,只能一再癡心妄想,或許上帝肯施捨她一點「奇跡」,好讓自己不會失去親愛的母親。
在這世上,她是她惟一的親人了啊!恐怖的於樹成和常欺負她的弟弟余明和都不是!都不是!
於衣虹食不下嚥的嚼著飯菜,忽然很怕自己再也走不下去了。從她懂事後,她就一直在跟生活中的苦難纏鬥,她真得太累、太累了,可是她又必須為了讓母親安心而繼續奮戰下去……
誰能幫助她?誰能?誰能?
沒有人……
「衣虹、衣虹,媽媽叫你好幾聲了,你怎麼不回答我?」
「喔。」 她趕緊微笑道,「媽媽,你想說什麼?」
「你爸爸和你弟弟的生活起居,你一定要替媽媽打點好,當年若不是你爸收留我們母女,我可能已經去自殺,你也可能進孤兒院了。做人要知道感恩!所以我就沒阻止你爸叫你去賣檳榔,你一定要體諒媽媽的不得已。」
「媽媽,我知道。」 於衣虹硬是吞下喉頭的苦澀回答。
一般十八歲的女生,不會像她這樣吧?
每天煩惱的,就是如何躲過繼父的魔爪、如何和附近的檳榔西施們搶生意、如何應付警察的臨檢、如何對付客人的吃豆腐、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瞞過繼父,偷偷從檳榔攤每日所得的一點錢,好讓自己快點多一些可以給母親治病的醫藥費用,好讓自己快點擁有一些些最起碼的經濟能力……
她好像去死!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從一切的痛苦解脫……
可是……她怎能對媽媽這麼不孝?
看見女兒又在發愣,楊瑞美很快就生氣了:「你要是不想陪媽媽在醫院吃飯,你就說一聲,為什麼要擺臉色給我看?」
「我沒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回過神的於衣虹驚慌地說。
「你現在長大了?愛玩了?沒有人可以管你了對不對?你爸還跟我說,你都在跟一個卡車司機鬼混!你老實說,你有沒有?」
「媽,你不要誤會,馮大哥只是我的一個好朋友,他都會幫我……」
「衣虹,你不能墮落啊!檳榔西施也有很多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你千萬不能去學一些有的沒的,破壞自己的好名聲,這樣媽媽會很失望的!」
沒接受過什麼高等教育的楊瑞美,反而因為於樹成的有心誤導,誤會了自己的女兒。
「我知道、我知道。」 她只能一再地跟媽媽保證,但是籠罩在心中的陰霾已是濃得化不開。
她根本不想解釋太多,那只會還母親為難又擔心。但是,她的心卻受傷害了!而且是那種欲哭無淚、求助無門的傷痛。
老天要她怎樣?老天究竟要她怎樣?她只是想得到一點點平凡的幸福,難道他連這一點點都不肯施捨給她嗎?
「幸福」……一個似乎跟她、永遠絕緣的字眼。
她要怎樣才能得到幸福?
她真的好想得到幸福!
※ ※ ※ ※
在醫院和母親共進晚餐後,於衣虹拎著待洗的空飯盒,準備回家替繼父和繼弟張羅晚餐。
替他們弄好飯菜後,她就必須很快地騎十來分鐘的腳踏車,趕到位在高速公路交流道旁的省道上、繼父跟別人承租下來的檳榔攤位上班。
她的工作時間相當長,從早上十點到晚上三點,所賺的錢全部都得交回於樹成的手上。
為了替媽媽和自己攢下一點錢,於衣虹常常得厚著臉皮、犧牲色相地跟客人多討些小費,否則當繼父核對帳目不清時,她就慘了。
家裡的打掃、洗衣服、煮三餐等等家務事,以及去醫院探望、照顧母親,不用說,也統統都是落在她身上。
下了公交車的於衣虹,朝家裡所在的那條陰暗的小巷子走去。
她越走腳步越慢,一股熟悉的驚慌害怕,漫天滿地的往她兜頭罩來,教她全身發抖、發冷。
於明和今晚要補習兒童美語,不會在家,於樹成……會不會又想對她……
若是他真的想對她……她該怎麼辦?
於衣虹下意識地探手,摸了摸貼身放在裙子口袋內的小刀。
她……她不會讓這個禽獸得逞的!了不起她就自殺!了不起大家就同歸於盡!要是不幸被他玷污,她寧可死!寧可死!
她唾棄他、痛恨他,恨不得把他給殺了!要不是為了媽媽,她早就離家出走,永遠都不再回這個爛家!
不!這個「家」根本不算是一個家!它是她恐懼和自卑的根源!是隨時會讓她變成殘花敗柳、順便身敗名裂的不定時炸彈!
急促地呼吸好幾口氣,努力平復胸中恨怒、恥辱、悲憤交加的痛心感,她再度鼓起一絲殘存的勇氣往前走。
她好想哭!每天的每天,她最想做、也只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大哭一場。
但是哭泣有有用嗎?
她就算哭死了也沒用!這就是她的生活!這就是她的人生!
慢慢朝家門走去的於衣虹,惟一能做的,就是拚命安慰自己,在她數次的拚命掙脫後,於樹成可能、也許已經對她倒了胃口,決定放棄侵犯她……
當她走進家門,一發現客廳沒人,她快速地跑進廚房,將空飯盒放進水槽後,她就開始以最快的速度煮飯、炒菜。
快!快!快!
她快點煮好,就能快點出門!也能快點躲開於樹成!
在過快的一連串動作後,她連手背割傷、燙傷都不在乎,只希望自己能盡快煮好晚餐,好逃去檳榔攤避難。
雖然她討厭極了當檳榔西施,但檳榔攤卻是她惟一可以躲的地方了。
「啊——」 纖腰突然被一雙粗厚手臂圈住的她放聲尖叫!
於樹成猥瑣地笑道:「呵呵呵……阿虹,你媽和你弟都不在家,你就讓我抱抱有什麼不好?」
「放開我!你這個禽獸!畜牲!」 她嘶聲大叫,眼中瘋狂燃燒著厭惡和仇恨。
又來了!又來了!她今生最大的噩夢又上演了!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我勸你乖一點,不然我會跟你媽告你什麼狀,我就不知道了。」 他邪惡地威脅,一邊呵呵低笑。
「放開!你再不放開,我就讓你好看!」 她尖銳的叫喊聲中全都是抖音。
「阿虹,你當我的女人,檳榔攤的收入我就分你一半,你說這樣好不好?好不好?」 他從後頭吻了她的脖子。
全身雞皮疙瘩全都冒上來的她,試圖用人倫常理來喚醒他的羞恥心,她憤慨叫道:「你要不要臉?!你是我的『爸爸』!『爸爸』!
「你的身上又沒有流我的血,我可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兒。我只知道我養你這麼多年,就是要讓你這個小美女陪我上床。」 於樹成說話的語氣得意到家。
於衣虹當下快速抽起小刀,抵在自己蒼白的臉蛋上!她幽幽地對繼父說:「我要是把我自己的臉劃傷,檳榔攤的生意一定會變得很差吧?」
他愣住了,隨即怒咒一聲。
「畜牲!快放開我!」 她不甘示弱地大吼大叫,將刀鋒用力按進自己臉頰上的柔膚。
她不在乎!她不在乎!
若是她的臉被自己手上的刀劃得像鬼夜叉,她也無所謂!若是她能醜得讓他不想再打她的主意,那她很樂意這麼做!
他悻悻然地放手,「你這個小賤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
「你敢再碰我,我就在飯菜裡偷偷下毒毒死你!」 即使全身冷汗直流、濕了衣衫,她還是努力地奮戰。
「你敢威脅我?你是很想要我殺了你『老母』嗎?」 他深知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誰,也以此來掐住她的死穴。
「大不了同歸於盡。」 她冷冷地回嘴。
「哼!你再嘴硬也沒用!反正,總有一天我會上了你,看你還能裝貞女裝多久?」 撂下狠話的於樹成轉身走出廚房。
鬆了一口氣的於衣虹,無暇品味這得來不易的短暫勝利。她快手快腳將飯菜料理好、端上桌後,就飛也似地跑出去,腳踏車一踩就衝出家門。
在車水馬龍,交通流量相當大的這條省道上,充滿著車輛排放的黑煙廢氣,充滿著車子呼嘯而過的噪音。
如銀河的車燈流光之中,她騎的腳踏車有如流星劃空般出現,進入了這條燦爛的光帶……
到檳榔攤的一路上,各類車型的男駕駛,看到她幾近曝光的穿著、野馬似的騎車速度,對她的口哨聲、「噓」聲、紛紛叫好聲不絕於耳。
這些只會看好戲的男人哪知道,她剛剛才經歷過一場極端恐怖的災難……
女人的身體,永遠是被男人利用的。
她的繼父、這些男駕駛……都是一樣的……
於衣虹什麼都不想管了!
她只是把欲碎裂的心神,全放在此刻的快騎之上。
她喜歡這樣不顧一切、不顧性命的奔馳,喜歡強風朝她撲面而來!即使大馬路上的空氣污濁無比,這陣強風,還是可以多少洗滌於樹成碰在她皮膚上的骯髒。
在這一刻,她是全然自由的,她的心、她的人都是。
即使像她這種生來不幸的人,也能偶爾有點權利、去享受點什麼吧?
當於衣虹騎腳踏車抵達檳榔攤子後,她一跳下車就彎腰喘氣不已。她實在直不起腰,因為她真的太喘、太喘!
有時自我虐待的行為,好像可以解除一些內心的痛苦……
她不禁想笑自己傻氣,但是她又覺得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好像就不會笑了。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真的不會,不會那種真正發自內心地笑。
於衣虹不願再想那些會害自己的憂鬱症更嚴重的事,她將腳踏車停好,就走上攤位的矮階拉開了鐵門,再推開透明的落地玻璃門走進去。
當她打開所有的燈光,頓時好像置身在一片絢爛的光環之中。
閃閃亮亮的數排日光燈、五彩繽紛的霓虹招牌、玻璃冷凍櫃裡為了修飾檳榔的晶瑩綠光,全都圍繞著她、照耀著她。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光,都無法照亮常存在她心中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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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7 02:37:25
第二章
坐在明亮的攤位內,於衣虹愣愣地看著省道上來往的車輛,猜想著他們來自哪裡,又將去向何處。
她羨慕他們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只有她,只能待在黑暗中不停掙扎,哪兒也去不了……
「喂!小姐,給偶一包檳榔啦!」一位嚼檳榔嚼得血盆大口的出租車司機,從車窗伸出頭來叫道。
於衣虹跑下矮階,準備將檳榔送到他手上時,他突然眼捷手快地抓住了她的皓腕,淫穢邪笑道:「你給阿伯摸一下下,偶再多給你一百塊。」
才險險逃過於樹成暴行的她,突然好像碰到什麼髒東西似的,滿臉嫌惡地狠狠將手抽回。
中下階層職場的人,自卑感本來就比一般人還強烈,這位出租車司機的怒氣立刻就爆發了!
他將車靠路邊停好,就下車直接逼到於衣虹的面前大罵。
「你這是什麼態度?不要就不要,你就好好說,阿伯也不會勉強你,你幹嘛一副被狗咬到的樣子?!你瞧不起我!看我不夠重!是不是?是不是?」
她不想爭辯、不想響應,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你給偶開口好好解釋!別給偶裝這副小太妹的樣子!太妹我看太多了啦!」
一輛大型貨物卡車突然出現,故意開得很靠近檳榔攤前的兩人身邊,把那個憤怒地想打人的中年司機嚇了一大跳。
「有什麼問題嗎?」卡車司機立刻開車門跳躍下地。
口中嚼著檳榔的他,氣質十分粗獷,再配上那副有如摔跤選手的高壯身材,實在有夠唬人的。
「年輕人,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出租車司機不滿地抱怨。
「伊是我的『七仔』,你說我要不要管?」馮興邦笑道,眼中閃動著警告的光芒。所謂的『七仔』就是台語的女朋友。
眼見現場情況對自己不妙,中年人摸摸鼻子就回頭將出租車給開走了。
「大哥,謝謝。」於衣虹虛弱地對他一笑。
「我還有點時間,我們上去你的攤子裡聊聊。」
跑貨卡的,為了賺錢其實也是分秒必爭,而且有些貨物還是指定某個時間內一定要送到達的。
「阿虹,我不是叫你別再穿得這麼清涼嗎?」他皺眉了。
「我不穿這樣跟別攤的小姐搶生意,我媽治病的醫藥費根本就不夠用,我能怎麼辦?去偷、去搶嗎?」她苦笑地說。
「我看你那個繼父,根本是要慢慢讓你媽死掉!」
「你說得沒錯。」
她早就看出於樹成的詭計來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讓自己不斷地不擇手段搶錢。
「阿虹,大哥說過想要去你做『某』,你考慮過沒有?我們做這行的,其實也算是高收入,你嫁給我後,就不用煩惱你媽的醫藥費了。」馮興邦深情地望她。
靜靜回望他的於衣虹,陷入一陣沉思。
要是她就這麼答應嫁給馮大哥,好像也可以。不但可以逃開想強暴她的繼父,還能幫媽媽治好病,她也不用再當檳榔西施送往迎來。
只是,她就得一輩子躺在不愛的男人身畔了。
不是她瞧不起馮大哥,她只知道她的夢想版圖裡,根本不曾將他容納進去過。以前不曾,以後也絕對不會。
他是好人……
她不能害他,害他一輩子愛著不會愛上自己的女人。
「大哥,要是我答應嫁給你,那我就跟當『雞』的差不多了。」於衣虹坦白地說。
自己不愛人家,卻要人家養活自己,不是妓女,又是什麼?
「為什麼你老是要想這麼多?你就只要知道我『中意』你就好了啊!你這女孩子就是太過『巧』!命才會這麼薄!」
馮興邦是懂她的,所以他才會這麼無奈又心疼地責備她。
「我可能是生來注定命不好。」她自嘲。
「阿虹,大哥這裡還有幾萬塊錢可以周轉,你先拿去!」
再也看不下去自己喜歡的女人受苦,馮興邦掏出放在衣服暗袋裡的預收貨款,放到玻璃桌上推給她。
「我不會拿你的『娶某本』啦!」她笑得很甜,「我又不是沒手沒腳、不能工作。」
「大哥不要看到你這樣!你若不收下,我就要生氣了!」
她語重心長地回答:「大哥,我收了你的錢一次,你一定會第二次、第三次給我,這樣子還有完嗎?你的錢也是辛苦錢啊!我這邊的坑是個無底洞,大哥,我已經認了,我不會收你的錢的。」
「你就是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一輩子被買檳榔的客人欺侮嗎?」馮興邦急吼吼地說。
「又不會死,沒關係的。」
「你的心會慢慢死去啊!」他嘶啞地低語。
於衣虹一瞬間眼圈泛紅,連眼淚都快奪眶而出,但是她硬生生地忍住。她都忍淚忍了快一輩子了,沒理由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哭。
「你只要有空的時候來找我聊天,順便幫我嚇走那些『奧客』,我就非常感激你了。」她還是笑笑地對他說。
馮興邦的右手突然舉起,又大又粗糙的手掌心柔柔撫摸她的頭頂。
「無論你喜不喜歡我,現在我的心裡一樣只有你一個,無論你遇到什麼事,都有大哥給你靠,知道嗎?」
「嗯。」她乖乖地點頭,美麗的雙眼依賴地看著馮興邦純樸又真摯的眼神。
只有在和她的大哥相處時,她可以短暫地讓自己脆弱。
※ ※ ※ ※
三天後
在夜幕低垂之際,於衣虹又再次跌跌撞撞地從家裡的客廳跑出來,騎了上班用的腳踏車後,就飛也似地衝出家門外。
於樹成瘋了!瘋了!
他盡然常態性地,把親生兒子於明和不在家的時候看成是最好的、可以利用來侵犯她的時段。
他已經越來越色膽包天,她也越來越對他無可奈何……
他似乎已經看破了她所有能用的脫逃方法,也存著貓戲老鼠的惡質心態在玩他的獸性把戲。
抓住老鼠後不一口咬死,只是一再用他的貓爪撥玩奄奄一息地、還在努力掙扎的老鼠。
她沒有力氣再撐下去了!她好想逃!好想逃!好想逃得遠遠的!
媽媽,媽媽,為什麼你不能保護我?
為什麼我都不敢去找一個可以保護我的人?
難道我已經必須對你不告而別了嗎?
可是,等我離家出走以後,你一定會被於樹成害死的,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人給害死?
媽媽,媽媽,為什麼我們兩人都這麼命苦呢?
於衣虹陷入了憂鬱症的夢魘中。
上工後的他機械化的包檳榔、賣檳榔、任客人吃豆腐,連自己收進多少錢、找出多少錢都不在意了。
這是她惟一能報復愛錢如命的繼父的方式。
肯定的是,於樹成一定會因為帳目核對不清而揍她一頓的。
打她吧!殺她吧!她寧可被打、被殺 ,也不要被他強暴。
凌晨一點多,檳榔攤外的省道上,車輛已漸漸減少,大部分都是夜間送貨的貨卡快速地奔馳上下高速公路交流道。
三個騎摩托車的小混混突然出現,他們將自己的摩托車隨便一停,就粗暴地敲著檳榔攤的落地玻璃門。
「開門!開門!」
「對!我們要進去!」
「你們要買檳榔嗎?」於衣虹怯懦地說,感覺全身竄過寒意。
「買什麼屁檳榔?我們三個要跟你拿跑路費啦!你乖乖開門,不然我們就砸了你這個爛攤子!」
「你們別亂來!我會叫救命的!」她又開始沒命地發抖、發抖、再發抖。
噩夢……
解決一個,又來了一個,而且這些噩夢永遠不可能被結束掉……
「哈哈哈……你叫啊,現在這個社會誰管你?」小混混甲大笑地說。
「我們是看你漂亮才給你面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其中沒說話的那一個混混,竟然拿出鎯頭來,一下就敲碎旁的一小塊玻璃。他的手腕彎了進來,喀地一聲就把門鎖給打開了。
於衣虹尖叫:「你們不能進來!你們不能!」
「兄弟們,把她抓好!」小混混乙指揮其它人。
小混混丙很有默契地和甲合作,連手將於衣虹給就地逮住。
聽他說的話,似乎這三人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泯滅良心的壞事。
馮大哥、馮大哥、救我!救我!
她好怕這三人會再起「其它歹念」……
她絕望地、殷切地望著窗外,然而她看不到她熟悉的那輛貨卡。
對了,馮大哥今天送貨去高雄,他昨天就告訴過她了……
想到這兒,於衣虹全身的力氣盡失,她呆呆地任三個小混混搶劫,再也不想做任何無謂的抵抗。
在最緊急的一刻,這三人忽然有志一同地驚叫。
「糟了!條子來了!」
「快!兄弟們!快溜!」
三個小混混連滾帶爬跑出檳榔攤,可是已經來不及去騎他們的摩托車了。一批警員在一陣跑步追逐後,就將他們三人全部抓住,帶上深夜巡邏警車,準備帶回警察局裡調查偵訊。
不停發著抖的於衣虹,深感萬幸地快速拉好衣服。雖然她原本就暴露到只能遮住她的重點部位,那已經很足夠了。
這種良家婦女都不屑穿的騷浪服飾,確是她做人尊嚴的最後一道防線。
「我不是叫你收攤嗎?你不聽我的話,現在果然出事了吧?」這個幸災樂禍的男聲,正是從管轄這附近地區警察局的分局長朱建榮發出。
她兩眼無深、一言不發地抬頭望著站在眼前的他。
這個人也是她最不屑的人之一,她只希望他快點離去。
不然她真的要發瘋、發狂了!
在朱建榮的吩咐下,其它警車紛紛開往其它地方巡邏,只剩下他自己的專用座車還停在玻璃破掉的檳榔攤前。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這個攤位的設立是違法的,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會聽我的話?啊?我這次一定要帶你回警察局了!」他官腔官調、搖頭晃腦地說。
於衣虹將臉轉向玻璃門外,迷濛看著紛紛流過的車燈,連理都不想理他。從以前數次和他爭執的經驗,她早已經知道他會說些什麼。
她早知道她的人生,除了噩夢之外,還是噩夢。
「現在越來越多的女孩子都像你這麼愛慕虛榮!這麼淫蕩無恥!社會風氣才會變得這麼混亂!人心才會這麼腐敗!你有沒有羞恥心?有沒有?!」
朱建榮康慷慨激昂地對她發表了一篇「台灣社會道德淪喪說」之後,突然語氣一變呵呵賊笑起來。
「你既然喜歡賺輕鬆錢,又不想知法犯法,這樣好了!你陪我上賓館,我就幫你抽出今天晚上的罰單。如果以後你一直都跟我保持親密的關係,你在這邊開檳榔攤,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對你實在是太有利了!」
繞了一大圈,原來「崇高」的警察分局長朱建榮,只是想玩免錢的女人。
而他利用法律和權勢纏著於衣虹,當然也絕非第一次了,因為她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大台北地區最漂亮又最幼齒的檳榔西施。
「滾!」她冰冷地對他吐出這個字。
「我還能將你送進少年觀護所,你信不信?做人不用這麼累啦!你聽我的,要吃香的喝辣的還怕沒有嗎?」 他軟硬兼施地說。
於衣虹憤怒地破口大罵:「就算全世界的男人全都死光了,我也絕不會讓你得逞!虧你還是人民公僕,我呸!」
「好哇!我給你臉你不要臉!那咱們就公事公辦,你現在立刻跟我回警察局去,看你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眼見利誘、脅迫都不成,自尊掃地的朱建榮掏出手銬就銬住她的雙腕,硬是將她拉進警車內帶走。
深夜的這間警察分局,此刻並不安靜,甚至還可以算是有些熱鬧的。
由於上級指示過朱建榮,他的轄區最近的治安實在太差,他這個分局長才不得已帶領屬下深夜出巡,抓到不少流連聲色場所的可疑分子。
當然連一些他早就準備利用來為自己考績加分的弱勢族群,也成了他的逮捕目標,例如於衣虹。
她一手的纖腕和冰冷的鐵槓銬在一起,臉趴在上面似乎是睡著了。
在充滿被逮捕人、保釋人和辦案人的警察局裡頭,她的確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
經過一整晚的折磨,她已經累得心力交瘁、辦案的警察問她問不出話,也就先把她銬在鐵槓上,打算將她留到最後再處理。
就在她昏昏沉沉即將入睡之際,有個聲音在她耳畔輕喚。
「喂!喂!
她不想理會,只知道坐在她右方叫喚她的這一個人,是跟她一樣被帶進警察局的。
發現自己正對著一張年輕帥氣男孩的臉蛋,更奇怪的是,她覺得他相當眼熟,自己好像曾在哪兒見過他。
「你跟我聊天,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愛說不說,跟我無關。」她轉過頭又要趴下睡覺。
「我是程曉陽。」
聽到這個名字,她的瞌睡蟲全都跑光了,只是睜大眼睛愣愣地直盯著他瞧。
「驚訝吧?我竟然會被抓進警察局。」
她沒有回答他,只是驚奇地將他從頭頂打量到腳下,比較他和電視上的模樣有何不同。
程曉陽是她們這一代的青春偶像,不論是歌唱,演戲和主持,也都是各電視台搶著要的炙手可熱的人物,培養他出道的,正是娛樂界裡最有名的「日昇帝國」演藝事務所。
「怎麼啦?看我看呆了?」他露出爽朗的笑容。
「你跟電視上的你不太像。」
「當然囉!為了揣摩我主演的下一部偶像劇的角色,我故意偽裝成小流氓,到地下賭場去親身體驗主角的感覺,沒想到我竟然會那麼倒霉,遇上警察臨檢。不過這樣子也還好啦!可以讓我順便見識見識警局裡的氣氛和辦案流程,也是一種人生學習。」程曉陽神采奕奕地說。
「你為什麼要找我說話?」於衣虹好奇地問。
「如果你不介意,我是想問你現在從事什麼行業啦、你做這一行是否有過什麼奇特的體驗啦,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多得到一些新知識。」他微笑道,「就像我剛剛說的,人生學習嘛!」
年紀才跟她一樣輕,演藝事業就已經衝到將近頂峰的他,渾身散發從容、自信、還有耀眼奪目的光芒。
連那身小流氓的打扮都遮不住他優越的氣質。
這光芒刺痛於衣虹的眼,也刺痛她的心!
世上還有天理嗎?
她的悲慘,她的恐懼。卻只是另一個人走馬看花的人生學習。看他說話微笑的純真模樣,想必他一定是那種被人捧上天,寵上天的孩子……
她呢?卻是一路好辛苦地掙扎,卻注定墮落、注定沉淪、注定一生悲慘。
在她已經墜到最谷底時,連她惟一信賴的人都不能趕到她身邊,及時向她伸出援手……
對命運的怒焰突然在她心頭熊熊焚燒!
她要幸福!她要!她要!她要!
別人有的,她為什麼不能擁有?!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幫她,她也可以靠自己!
靠別人是沒用的,當她被三個小混混圍攻時,一直指望馮大哥來救她,不也是一場空?
夠了!她決定這一切都已經夠了!
「我是檳榔西施。你看,我穿這麼高的鞋子呢。」
忍住胸中巨大的憤慨,於衣虹開始若無其事地和程曉陽聊天,一邊說說自己的職業狀況,一邊探問他如何出道走入演藝圈。
「東方叔叔是我爸的好朋友,他說我的外型很好、口才有不錯,就把我帶進他的事務所了。
「東方叔叔?」
「你不知道東方礎嗎?他就是『日昇帝國』事務所的總裁。其實現在他都已經把事業交給手下的人去經營,他會帶我進演藝圈,只是閒暇之際小試身手。結果他一出手,就把我
這個初出道的新人,推到演藝圈事業的最高點,你說,他是不是很厲害?」
本身是ABC的程曉陽,家境其實也是相當富裕,所以他的父親才會跟東方礎有不錯的交情。
「平常人很難見到東方礎本人吧?」順著他略微炫耀的語氣,於衣虹探問著。
「我跟你說喔……」程曉陽神秘兮兮地說道,「等一下他就會來警察局保我回家,你就可以順便看看大名鼎鼎的東方礎了!」他天真的說,以為自己能小小的回報她解除了他被銬在警局的無聊。
你以為我稀罕看他嗎?你以為讓父親的好友、事務所的總裁來接你,你就可以四處炫耀嗎?你以為你能為所欲為地進行所謂的人生學習,而不必去付出任何代價嗎?
於衣虹幾乎想對他凶狠地吼出這些話!
但她很清楚,他並沒有仇恨他的理由,她仇恨的,只是命運。
不過這都無所謂了!
她要她的幸福!現在就是一個大好機會!得知東方礎本人會出現,讓她興奮、讓她心跳狂亂,在她的腦海中迅速形成一些計劃、一些打算、一些想冒險一試的慾望……
警局的門口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她聽見了朱建榮巴結討好的聲音。
「東方先生,我早就久仰你的大名。」
「我的世侄現在人在哪兒?東方礎說話的聲音冷冷淡淡、卻醇厚好聽。
「他就在那兒。」朱建榮鞠躬哈腰地說,「我馬上帶您過去!」
「麻煩你請人將他的手銬解開,我要立刻帶他回家。這整件事不能走漏任何風聲,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當然!當然!您的世侄只是在做演技訓練,是我們同仁抓錯人了。」
「還有我來警局的事,你一樣也別讓記者在報上亂寫。」
由於他們已經走到於衣虹和程曉陽在的這個角落,彼此之間的這段對話就只被兩個孩子聽見。
「東方叔叔!」朱局長一離開,被解開手銬的程曉陽就高興地叫道。
「你這孩子,老是做一些讓我操心的事!」他親暱地揉亂他的頭髮,「下次不可以再這樣胡來,知道嗎?」
「是你說我演技的深度還不夠,我才想用親身體驗的方式來加強嘛!你看我多聽你的話!」
於衣虹迷惑地抬頭打量從頭到尾根本沒掃過她一眼的東方礎。
他很帥、很時髦,高大強健的身材、成熟歷練的氣質,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種事業有成、優雅自信的男人。但他那雙深深沉沉、酷酷寒寒的眸子,卻洩露出像他站在這樣頂端地位的貴族,極有可能也是嗜血、殘佞、不擇手段的。
她能惹他嗎?她敢惹他嗎?突然間,她有點想退縮了。
「反正下次我不想再來警局保你了,小鬼頭!」
「對了,東方叔叔,你也保小虹出來好不好?她家裡很窮才出來賣檳榔的,就當作你是日行一善吧,好不好?」熱心過度的程曉陽竟提出這種要求!
於衣虹的心跳一瞬間變得飛快。
他會怎麼做?
「別說傻話,走了!「東方礎瞄了她一眼就轉開視線,好像他只是看見水溝中的一隻骯髒老鼠那般不屑一顧。
「喔。」程曉陽失望一歎,抱歉地對她揮手道別。
「你不保我出警察局,我就把程曉陽和你來這裡的事,全部抖出來讓記者們知道。」於衣虹站起來冷冷地對這兩人的背影說。
東方礎倏地轉身面對她,眼眸變得又暗又冷!
和程曉陽聊天的這位濃妝艷抹、衣著暴露的少女,他的確是到這一刻才拿正眼瞧她。
本來嘛!一個穿得這麼低俗、深夜又被抓進警察局的辣妹,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女孩子,他根本沒有必要去假以辭色,更沒有應付她的閒暇。
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她竟然還敢說出這麼無恥的威脅!她也不想想自己跟他和程曉陽非親非故,她憑什麼?
她是從哪裡得到這種愚蠢的勇氣的?難道她不知道他東方礎的權勢和手段,對付幾百個像她這樣的勒索者都綽綽有餘嗎?
也因為正眼看她,她的長相和模樣就這樣直接映進他的雙瞳中。
霧霧的、夢幻又狂野的、如野貓般的眼神,小巧玲瓏的嘴唇艷紅得煽動男人的心,眉眼間卻透出一股稚嫩的、怯怯的青澀。
她很瘦,細細的纖臂、修長纖細的雙腿,尤其是她的腰,細得好像就要折斷了似的,似乎只要他伸出兩掌合握就能圈住,然而她的胸部發育之好,可就不是他所能輕易掌握的了!
矛盾……
她的全身上下充滿了矛盾,大膽又羞怯、野性又如夢似幻、淫蕩又純潔……
她令他很想打她一巴掌,又很想拿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喂胖她,好讓她不再那麼纖弱、那麼搖搖欲墜,好像風一吹就會被捲跑。
程曉陽忍不住瞠目結舌叫道:「小虹,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我?我把你當成朋友啊!」
「誰跟你是朋友?」她冷冷地說,一雙美目還是只盯住東方礎。
「東方叔叔!程曉陽求救地說,看向她的眼神已有了怨怒。
他實在後悔自己為什麼那麼怕無聊!為什麼那麼大嘴巴!竟把自己的底細統統說給一個陌生女孩聽!
演藝圈內的人最忌諱就是醜聞纏身,最近他才成了氣候,他怎麼會甘心因為一時的無心之舉而自毀了演藝生涯呢?
他最不能諒解的是,自己剛剛才認識的於衣虹,竟想利用這一點來威脅東方叔叔,甚至不惜害慘他們也無所謂!
他跟她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對她也還算不錯,她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他不能原諒!不能原諒!
「你想要什麼?」東方礎淡淡地對她說。
「保我出去!我要跟你單獨兩個人私底下談。」她堅定地說,勉強克制自己不要在他酷寒的凝視下發抖。
沒有人知道,她正在孤注一擲地奮戰。
明知自己現在正在做卑鄙無恥下流的事、明知對手是她惹不起的大人物、明知她辜負了一個純真男孩的善意……
她還是得繼續戰鬥下去。
她已經無路可走、無路可退,如果她再讓於樹成帶她回家,她的下場就是被他姦污、被他用母親的命脅迫、控制一輩子。
不!她不要!她不要自己的一生就是如此悲慘!如此可憐!
即使就這麼一次,讓她反抗命運的無情安排吧!她一定要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即使她根本不清楚眼前男人的個性和來歷,她卻喜歡他的模樣、他上流社會的派頭,喜歡他無畏無懼、壓倒一切的強勢,喜歡他看著程曉陽的眼神,寵寵溺溺、親親愛愛……
以後她一定會很努力,讓他也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她一定要做到!
多麼大的落差!他對喜歡的人和對不喜歡的人的眼神……
「要跟我談?憑你還不夠格。」東方礎輕蔑地回答她。
「我會打電話告訴每一家報社、每一家電視台的。」她急切又害怕地說。
他不能視她的威嚇於無物!他不能!她的未來就全靠他此刻的應許了!
「你以為我壓不了這件醜聞嗎?日昇帝國的旗下有多少關係企業的報社、電視台和廣播網,我想你根本都還搞不清楚狀況吧?」
他走近她,刻意壓迫性地俯首看著她。身高只及他胸前的她,只好柔弱地仰頭望他。
她倔強地回話:「總有不是屬於你的媒體在。」
「你應該擔心你自己的。我只要派出徵信人員調查你的底細,再暗中去你的生活圈中放話搞鬼、散佈謠言,不但會讓你很難做人,還會讓你在乎的人受到傷害,這樣你也無所謂嗎?」他冷厲地反過來威脅她。
「我……」於衣虹傻了、臉色慘白了。
「還敢再威脅我嗎?」他微笑道,一個沒有任何慈悲的微笑。
看見東方叔叔反制奏效,安定下心的程曉陽,終於有心情表現出不耐煩:「叔叔,我們走了!不要理這個討人厭的檳榔西施!」
東方礎沒有移動、沒有轉頭,仍然是安定地凝視於衣虹迷夢淒涼的眼眸。
她好像是一隻在大雨中淋得濕透,卻不知要去哪裡的小野貓。
她好像很沮喪、很彷徨、很害怕……
他為什麼要在意?
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粗大的手掌,抬頭乞憐地低語:「我會威脅你是因為我想進演藝圈,可是現在我不敢威脅你了。我只求你,求求你帶我進你的事務所,我會努力去當一個好演員、好歌手、好主持人……無論是哪一類型的藝人,只要你肯栽培我,我不會讓你後悔的!你如果想要我的身體,我也可以立刻給你,就當成是我跟你條件交換,我從來沒有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過,你不用擔心會染上什麼奇奇怪怪的病。」
聽到她這一長串的表白,一向見多世面的東方礎也不禁傻住、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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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7 02:37:42
第三章
東方礎靠坐在大椅子的軟墊上,一片黑暗的賓館房間裡,惟一可見的光亮,只有來自落地玻璃窗外的繁麗夜景、燈火闌珊。
浴室傳出蓮蓬頭灑下水花的聲音,顯然他的女伴正在洗滌自己。
他第一百零一遍問自己:為什麼要帶這樣的女人上床?
一個為了成功進入演藝圈、不惜犧牲美色的小女孩,一個來歷不明、心機深沉的小女孩……
他保釋她出來時,乘機看了她的身份資料,天!她才十八歲!
不明白自己為何答應她開出的條件,他只知道他不要讓她去找別的「大頭」幫忙,不要讓她用那雙霧霧的眼睛,乞求地看著別的男人。
去她的!才不是這樣!
他只是想跟她好好地爽一爽,他也不見得會如她的願帶她進演藝圈,他只是想教訓她,讓她知道一個女人再怎麼受不了物質的匱乏,也不該用自己的身體和男人談條件。
沒錯!他就是看不慣她小小年紀就學壞!
像她這樣的人,他怎敢帶她進他的事務所?以她不自量力的心機和企圖,搞不好將來有一天,她會把「日昇帝國」的名譽和招牌全都毀了……
東方礎的思緒,就這樣反反覆覆地在於衣虹的事上面打轉著。
浴室的門這時突然打開了,在熱水的霧氣光暈中,披著白色浴袍的她,怯生生地走向坐在黑暗中的他。
從浴室微合的門縫透出的微微亮光中,他看清了臉上不施脂粉的她,純淨羞怯宛如剛出生的小白貓,整個人散發出青檸檬似的清新和生澀。
只是一個女孩,根本不是女人。
洗去濃妝後的她,真是洗去了掩蓋她美色的污泥。難怪她開口閉口就想進演藝圈,以她這般絕美的容顏,要進十個演藝圈也沒問題。
東方礎懶懶地看著已經站在自己眼前的她,大手一抽,就把她的白色浴袍給剝下來扔到地上去。
「你在發抖。是不是後悔了?」他若無其事地說,盡情欣賞著她無瑕的赤裸身子。
「沒有。」她急忙搖頭,迫切地直直望進他深不可測的眼底。
「坦白告訴我,這真是你第一次幹這種勾當?」他的嘴突然靠近,在她的鎖骨上吹氣。
「娛樂界並沒有第二個東方礎。」她鼓起勇氣和他對話,一邊在心中替自己打氣:不要怕、不要怕、不怕、不怕、沒什麼好怕的……
她絕望地發現,自己的胃竟然緩緩升起了一種欲嘔的感覺,好像她繼父的撫觸,此刻都紛紛朝她撲來,教她無法逃離。
「你怎麼會想到要利用曉陽?你已經計劃很久了嗎?還是一時起意?」
於衣虹快吐了!她不要他碰她!然而一股不服輸的意念支撐著她,要她麻木地面對眼前男人的狎玩。
對!她不在意!只要她不把這個身子當成是她自己的,她就可以不用那麼難過了!對!沒錯!
「誰叫他要在我眼前炫耀他的身份,還有炫耀你。」於衣虹故意一臉滿不在乎地說。
「他炫耀是他的事,不表示你就可以貪婪地想要屬於人家的東西。」東方礎用雙掌握住她的小腰,親吻廝磨她。
她真的好瘦!他兩掌的手指幾乎快要碰在一起了。
她的眼中突然閃耀難以言喻的滄桑:「我就是要,而且我不也成功地讓你答應我了嗎?」
「還早得很呢!」東方礎輕笑,無法解釋胸中對她突來的怒氣,「雖然我願意睡你,可是你有自信讓我滿意得願意帶你進我的事務所嗎?」
「我說過我會努力!一次不行,我就試第二次,兩次不行,我就是第三次,總有一天我一定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呵呵呵……果真是小女孩!你以為做愛是在做作業嗎?」他撫摸她略濕的長髮,「我可不要一個機械娃娃。」
「那你要我怎麼做?」她拚命吞嚥口水,阻止噁心之感。
她很怕、很怕!也覺得自己很髒!
為了脫離污穢不堪的環境,她竟然選了另一種弄髒自己的方式……她……她……只能替自己感到傷心……
「呃……」她掩住自己的嘴,阻止想吐的感覺。
突然間,他的碰觸全部消失了!在於衣虹還沒回過神之前,她就已經被東方礎抱起來狠狠地拋上了大床。
等被摔得頭昏目眩的感覺消退後,她莫名其妙的、莫名恐慌地抬眼望他。
他重重地在她的畔身坐下,一臉冷漠地說:「你的身體根本是性冷感!竟然還想走這條成名的捷近,你也太天真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被人強暴過嗎?」
「不!我沒有!我沒有!「她非常害怕他幾近一語中的敏銳觀察力!
「為什麼你不能放鬆享受男歡女愛?是你說要的,你忘了嗎?」
「我沒有!」
「你在害怕什麼?或許可能是我本人讓你覺得很噁心,可是我覺得更有可能的是,你根本就害怕男人。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不對!不對!你別逼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於衣虹雙手環抱自己的身體,拚命地發抖、不停地發抖。
再也看不下去的東方礎大喝:「夠了!我不會強暴你!你馬上給我停止這副受害者妄想症的模樣!」
她什麼都沒聽見,她只想躲起來。她想躲進她那小小的檳榔攤中,將四周的鐵門全部拉下來,躲在那絕對安全的黑暗之中……
她覺得好冷、好冷、好冷,像是被人丟在馬路邊的、生重病等死的小貓咪。
一股溫暖突然包圍了她的全身,她感覺到有人用溫暖的被子將她整個人裹了起來,再用他溫暖的體溫,隔著被子替她加溫。
好舒服……
她的唇間幾乎綻放出一朵笑花,但是當她發現自己的軟弱時,她也警覺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東方礎正把她穩穩地抱在懷裡呢!
「算我求你,你不要再發抖了好嗎?」他低柔地對她呢喃。
「對不起……」她吶吶地說道,一時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跟他道歉。她怯怯地抬眼,正好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她原本只是恢復溫暖的身子,突然間變得有些燥熱。
「我想今天我們是沒辦法交易了。」他輕鬆地對她戲謔說道。
他……他好像不希望她害怕?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他不是應該拉開她的雙腿,做每個男人都愛做的事?
她不懂。
看見她那初生嬰兒般驚奇的眼神,東方礎情不自禁吻了她的兩眉之間後,才又再度開口跟她說:「你的檳榔攤在哪裡?有空我再去找你談這筆交易。」
告訴他自己看顧的檳榔攤位置後,她又覺得著急了。「你說『有空』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不來找我吧?」
「我不敢保證你再見到我的機率有多大,要看我以後的心情再作決定,可以嗎?」
於衣虹突然羞怯一笑,點亮原本黯然的小臉。她輕柔地說:「東方礎,你對我好像很好耶!」
他深深地凝視她:「別再對我笑了,不然我會很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對你好。」
她趕緊收斂了笑臉,乖巧地將頭倚進他寬厚的肩膀。
※ ※ ※ ※
明滅不定的、繁華都市夜景的各色燈光,就這樣靜靜地在他們黑暗中的臉上、身上跳躍、閃動。
那一夜之後,於衣虹跟平常一樣地過著日子,但是她感覺自己的生活,有那麼些個不同了!
她在等待東方礎來找她。
他說過,他有空會來找她談的。
真是沒想到呵!他竟然沒有乾脆奪走她的處女身,只因為他知道她在害怕……
這樣的他,只會讓她更喜歡他。
可是如果她一被他碰觸就害怕,那他會不會覺得這比交易很失算?也不想再來找她了。
她突然覺得很在意。
交易……
她很清楚自己不配得到他的愛情,所以她寧願讓自己跟他交易。
現在她才發現,在自己想要從他那裡得到「幸福」的同時,其實她的心也已經偷偷放在他的身上了。
不為什麼,只是因為初相遇時,她看到了他守護程曉陽的眼神。
但是她這樣的心情是絕對不能告訴他的,她有她的自卑和自尊,更何況,她覺得他也不可能會相信,一個這麼不擇手段的女子會懂得所謂的「愛情」。
對了……就是交易……
他們之間只有交易,也只能是交易,她會試著很成熟得去接受這一點的,她會學著像他一樣地老於世故、一樣的瀟灑自信的。
剩下的,就是等他來找她了!
他來不來?來不來?
就這麼過了好些天,於衣虹的心思老是如此焦躁難耐地纏繞在東方礎的身上,她甚至會渴望地想著那一夜,自己在黑暗中對他的印象。
他冷淡如冰的眼神中燃燒慾望的熱火,性感有力的下顎和肩頸線條,他對她殘忍無情之後突如其來的一絲溫柔……
她無法不去想他。
他對她的輕蔑、冷淡,她全都可以理解,換做是她跟他的立場對調,她不見得會比他仁慈。
她認了!
曾經她以為她得費盡力氣,才能真正得到幸福。沒想到現在,她覺得自己能這麼想著他,好像就已經得到了某種小小的幸福了。
她很高興那一夜在警察局遇見的人是他。
「喂喂!你!包五百塊的檳榔過來!」一個開奔馳車的、理平頭的先生下車叫道。
於衣虹趕緊將所有飄來蕩去的思緒收藏好,面對她自己生活環境的現實。
當她走出檳榔攤,跟那個黑道角頭模樣的男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之時,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淫笑道:「小姐,你好漂亮!」
「我……」她好想甩開他的手!「那一夜」之後,她實在不想讓東方礎以外的男人碰她一下。
就在這時,母親躺在病床上昏睡的身影突然來到她的腦海中,一時之間,她竟然無法命令自己直接趕走這位「奧客」。
對啊,東方礎又沒承諾過一定會出現、一定會帶她入行,那麼不切實際,她還是要努力攢錢的!
搶救可憐的媽媽的生命,現在是全靠她一人了呀!她有什麼資格可以任性?
她牙一咬,對眼前的男人媚聲調笑,並請他再多買幾包檳榔。
「我們進去你的檳榔攤。」平頭先生急色地命令,他們就一起進入小小的攤位玻璃門內。
「我再多給你一千塊,我想要一些特別的『沙必斯』。」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她。
「不要!住手!」她掙扎地想要推開他,無奈的是,她的纖腰早被他的粗臂鉗住。
她好想吐!誰來殺了她吧?她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
「陪我睡!你想要多少錢,我會盡量滿足你。」他的雙手繼續放肆地在她身上的女性部位游移。
走開!走開!走開!她只敢在心裡亂吼、只能任他吃豆腐……
突然間,似乎老天爺已經聽到她內心深處的狂喊,眼前的平頭先生被人揪起後領就往檳榔攤外摔去,狠狠地跌了個吃狗屎!
她手忙腳亂地拉好自己的衣服,一抬起頭就徹底震驚了!
眼前解救她困境的人竟然是東方礎!
他看見了!他看見了!他一定看見她平常為了搶錢的煙視媚行的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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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7 02:37:57
第四章
被甩出檳榔攤的平頭先生,跳起來正想大幹一架時,東方礎卻已經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左右開弓給了他好幾拳。
被他練得出神入化的泰國拳打得七零八落,眼見情況對自己十分不利,「平頭桑」連聲哀叫:「停停停……我不會再來找她了!真的不會了!」
「滾!」東方礎暴喝。
他的右拳頭皮膚上流著血,應該是打到了對方的牙齒才弄傷的。
「我不是白模她的!我有付錢,真的!我有付錢給小姐!」平頭先生躲進奔馳車,一邊猥猥瑣瑣地解釋,生怕他的拳頭再次招呼到自己身上。
自認倒了八百輩子霉的他,油門一踩,一下子就飄得不見車影了。
將人打得抱頭鼠竄的東方礎立刻回轉過身,瞪著檳榔攤內蒼白呆愣的於衣虹,他的眼神是如此憤怒、如此輕蔑,令她嚇得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今天你不用做生意了。」他決絕又冰冷地說。
「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你必須給我一個一個地好好回答!」冷颼颼的字句朝她射了過去。
「我……我要賣檳榔……你不能……不讓我賣……」她支支吾吾地說,雙手抱緊自己的纖腰,好像想試著保護自己。
她害怕。
她原本那麼期待再見到他,沒想到竟然被他撞見自己在和男客人「歪纏」。
她害怕他會決定不帶她進演藝圈、她害怕他會越發討厭她、她更害怕此時怒氣騰騰的他!
他都把那個平頭的揍成那樣了,她還能倖免於難嗎?
只是,她又不是他的誰,他為什麼要氣成那樣?為什麼?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為他的生氣感到難過?甚至覺得只要能讓他消氣,自己就算被他打了也無所謂?
是因為他真的親自來找她,她卻讓他失望、不屑嗎?
「我買下你今天賣的全部檳榔,你把鐵門拉下來,我們在裡面好好地談。」他沒耐心再去別的地方了!
他要他所有問題的答案!現在就要!
「我……」她怯懦地欲言又止。
拉下鐵門之後的小小檳榔攤,一直是她惟一的避風港和憩息處,她怎能讓他闖進她的世界?怎能?怎能?
雖然他是高高在上的演藝事務所總裁,她只是個卑微的檳榔西施,她也有權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吧?
簡陋、吵雜、窄小、黑暗、又寂寞,卻是她十八歲的人生中,惟一能獨自擁有的私密空間。
她並不想邀請任何人進來的,此時氣得七竅生煙的他卻想登堂入室……他絕對不會知道,他在對她要求的是什麼……
「快點!」他怒聲命令。
「拉下鐵門裡面會悶熱,你會受不了的……」於衣虹再度試圖阻止他。
「熱不熱是我的事!」東方礎粗暴地走進攤位內,乾脆自己動手將四周圍的鐵門全部拉下並且上了鎖。
小小的檳榔攤空間將他們兩人禁錮在一起,架在玻璃屋頂上的霓虹招牌燈,在他們的身上灑下七彩繽紛的明亮光束,也讓他們在夜色中看清楚彼此,一會兒是鮮紅、一會兒是銀白、一會兒是亮紫……
「你騙了我。」東方礎斬釘截鐵地說。
「我哪有?!」她冤枉地叫。
「你騙我你從來沒跟男人在一起過,剛才我看見的,又是什麼情形?」
「你是誰?我不認為我必須跟你報告,在我生活中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你在『做黑的』,沒錯吧?」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危險。
她又氣又羞地喊:「誰說的?」
「跑來拜託我培訓你的人是你自己,說要用乾淨的身子跟我交換條件的人也是你。好,現在我來了,我看到的是什麼?一個徹頭徹尾的爛貨!」
他將塞在她胸罩裡的千元鈔票利落抽出,把她的嫩膚都刮出一條條紅痕。
於衣虹冷笑到:「誰叫你不快點來找我?你又沒承諾一定會栽培我,難道我就要喝西北風等你嗎?」
「你就是這麼爛吧?身體冷感,心靈卻淫蕩下流,那你為什麼要在我的床上裝得那麼害怕?難道你天生就這麼會演戲,演得連我也被你給騙了?什麼害怕、什麼發抖,根本就是你在偽裝!對不對?!」
「對!我就是偽裝!被我騙了是你笨!是你傻!」她不顧一切地豁出去大喊。
爛貨……淫蕩……下流……
他怎麼說她都無所謂了!他們之間只能有交易,她還期待什麼羅曼蒂克的戀愛情節?反正她從來不認為她配去擁有!
東方礎怒焰燃燒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她。
那一夜之後,他不停地在想她的事。他陷入了劇烈的天人交戰和內心煎熬,一面極端輕視她、一面又很想再見到她。
然而他告訴自己,就算他是在幫助一個生活窮困、又有相當好的條件踏入演藝圈的小女孩吧。
這麼一決定後,他的煩惱、猶疑全部消失無蹤,只剩下一個念頭:他想快點再見到她,見到這個渾身都是謎的小女生!
於是他以近兩百公里的車速,連闖好幾個紅燈直奔她的檳榔攤,結果他看到的不是她等待他的身影,而是她正在跟一個鄙俗男人當眾親熱。
她還收了那男人的錢、還恬不知恥地跟他對罵、還很得意自己那一夜用純真可憐的面貌欺騙了他……
東方礎左手一揚,就對於衣虹揮去了一耳光,將她狠狠地打倒在地!
嗡……嗡……嗡……
他不輕的力道,打得她頹然坐倒在玻璃門的下方,一陣耳鳴在她的腦內轟然響起,熱辣辣的痛感迅速在她的右邊臉上泛開。
她昏過去了嗎?她朦朦朧朧地想著。
不!她不想昏過去!東方礎已經來了呀!天知道她盼他盼了多久!他要怎樣對她都可以,就是不要消失在她的眼前。
然後他感覺自己身上的外衣、內衣、鞋子和襪子,被他一件件粗暴剝開扔掉,直到她一絲不掛後,他一把將她抱到高高的透明玻璃桌子上,讓她像櫥窗裡的洋娃娃一樣坐著。
於衣虹無力地垂頭靠在鐵門裡側的玻璃門上,頭暈目眩的她,一直想用正眼看清東方礎的意向,無奈她就是沒辦法做到……
他幫她做到了。他單手的大掌握住她的下巴,慢慢將她的臉轉過來面對他。
霧濛濛的半合眼眸,對上了一雙深沉又痛苦的男性美目……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打一個女人。你真能幹,竟然把我給逼成這樣!」他嘶嘶啞啞地說。
她靜靜看著他、癡癡地看著他,美麗的唇邊突然綻放出一個笑容。他還在!他還在!他沒有走!沒有走!沒有離開她!
「你這麼對我笑,也是在演戲嗎?」他皺緊濃眉低語。霓虹燈光一色接著一色在他臉上閃過,雕出他有力的臉部輪廓線條。
「你……你還要不要我?」她忍住暈眩和疼痛,迫切地擠出這句話。
突然間,她不是那麼想要幸福了!只要有東方礎在的地方,不幸的地獄她也要闖進去。
可是,她永遠不會讓他知道這一點的。
「我要你。我決定把你訓練成第一流的女演員,我也要把你冷感的身體,訓練得跟你的心一樣淫蕩下流,我倒要看看,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究竟會走到什麼樣的地步。」
他不會放她走了!
在他打了她之後、在他看見她那一夜的怯怯一笑、和剛才夢幻般的笑容之後,他已經決定了。
於衣虹虛弱地說:「東方礎,我得先跟你預支一大筆錢,你能答應我嗎?」
「可以。」他簡潔地說。
「那……你可不可以找地方讓我住?我不想住在我家裡……」
「以後你就跟我住在一起,若是你的要求不算太高,我保證你一定可以住得很舒服。」他的表情仍是淡漠的,好像僅僅只是在談一筆交易。
「謝謝你!」她真誠地說道。
「你真是會做生意,才短短的一夜之間,你什麼都得到了,只除了多挨一個耳光。」他粗糙的掌心輕撫著她紅腫的右頰。
她閉上了眼,好像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
一個吻落在她的雙眼之間,又一個吻落在她小巧的鼻頭,他的吻一個接著一個密密地印在她的臉上、肩頸上。
「東方礎,你要做什麼?」她有點膽怯地問。
「訓練你的身體。」
「在這裡?」她更膽怯了。她可以聽見鐵門外的省道上來往飛馳的車輛噪音,她可以看見櫃子裡沉靜憩息在陰暗中的檳榔。
「不然我為什麼要脫光你的衣服?」
「我以為……你只是想欺侮我、教訓我……」
「你也知道你欠人教訓。」他定定地盯住她的霧眸。
「東方礎,不要欺侮我好不好?我好累、好累哦!」在他那內斂的、又風暴隱隱的溫柔裡,不知為何,於衣虹漸漸可以放鬆身心。
「不要連名代姓叫你未來的經紀人。」
「那我要叫你什麼?」她天真地問。
「叫我礎。」說完後,他的吻就落在她的小嘴上。
其實他是在說謊。「日昇帝國」事務所旗下的任何一位藝人、任何一位員工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東方先生。
他的唇溫存地貼緊她,吸吮她花般的唇瓣,在他看見她驚訝大睜的美眸時,他微微一笑了。
她竟然連接吻都不會、都不懂。
這個事實大大地取悅了他。
「嘴巴張開,我要吻你的舌頭。「他親暱地教導她。
於衣虹乖乖地照著效仿,迎接他徹底的侵吞和佔有,意識整個沉浸在兩人的熱吻中,她幾乎有了一種被愛的錯覺。
東方礎無限眷戀地親她、吻她,和她的香舌纏綿、品嚐她生澀的反應……
一個不受歡迎的念頭突然襲上了他的腦海,她該不會是又在假裝不會接吻吧?
他冷冷地推開她。
當她發現他突兀地離開了自己的唇,她失落地低吟出聲。
「別騙我你連接吻都不會,你是不是又在對我演戲?」他冷厲地批判她。
「呵呵呵……」她苦澀地輕笑了,「我是不是演戲好像沒差別吧?你可以相信你想要相信的啊!畢竟從今以後,我的前途、我的未來和……我的人就全都是你的了呀!」
她這一生所演出的第一齣戲,也是一場最大、最漫長的戲,就是假裝她根本就不愛他。
「沒錯。」東方礎也微笑了,但絕非愉快的那種。她根本只是把問題丟回來給他,讓他自己處理而已。
他的心到現在還在微微發疼呢!因為他打了她,狠狠地、失去理智地打了他這輩子第一次動了心的女孩。
一個好小好小的女孩。
他和她之間,絕無相愛相守的可能,他不會再讓自己失去理性了。
他會讓她站在演藝圈的頂端,他會讓她陪著他夜夜春宵,他甚至會對她很好很好,好到她無法承受的地步……
可是,他不會再讓自己的心陷下去。
因為她的出現是錯誤、她威脅他是錯誤、她用美色去賺男人的錢是錯誤、現在赤裸裸的、乖乖地坐在他的眼前也是……
無奈的是,現在的他,眼中只有在霓虹燈光閃爍下嬌艷可愛的她。
「這裡真的很熱。」他撫摸她汗濕的額,親吻她汗濕的頸子。
「你知道嗎?我有點捨不得離開這個檳榔攤耶!她坦白地說。
已經確定自己可以脫離繼父陰影的於衣虹,心情慵懶又愉快。以後她就要跟喜歡的男人在一起生活了,世上還有比這個更棒的事嗎?
「怎麼?你還想當檳榔西施,可以一邊賺錢、一邊跟男人打情罵俏?」他淡淡地問,已經不想批判她。
沒錯,他已就定不再被她的所作所為牽動心緒。
「不是的,我喜歡躲在拉下鐵門後的檳榔攤內,這裡一直是我自己擁有的小小天地,你可是第一個進來的人喔!」於衣虹幸福地對他微笑。
只要不明白說出「愛他」的字眼,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可以對他釋放出她對他的愛情,這真是太棒了!
老天爺對她真是太好了!
東方礎的眼眸閃閃發亮:「聽起來你好像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
「對啊!可是以後跟著你,我就會有了。」她稚氣地環住他的頸脖,偷偷地吻了他的臉頰。
「不要偷吻你未來的男人。」東方礎故意將嘴靠近了於衣虹的,示意她大方地擁有他的唇,心中對她泛起了說不出的愛戀。
她趨前輕輕吻住他,還試探地將小舌深入他的唇齒間。
他悶哼一聲,激動地接收她生嫩的吻,一次比一次更深、更強地翻弄她的唇舌,彼此的喘息、彼此的皮膚散發出來的熱氣,在黑暗的小室之中融合成一種催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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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7 02:38:16
第五章
午後的省道旁的檳榔攤鐵門深鎖,陽光照射在柏油馬路上,將污濁的空氣蒸騰得更為灼熱,海市蜃樓的水光也在遠處瀲機著。
穿著細肩帶白洋裝的於衣虹,站在攤位旁耐心等待。
停在一旁的寶藍色保時捷的駕駛坐上,坐著戴深藍墨鏡的東方礎,則在等待她跟她惟一的朋友話別。
不到十分鐘後,一輛大貨卡在她的前面停了下來,高壯如山的駕駛人隨即開車門跳下地,快步走向前跟她會合。
坐在名車裡吹冷氣的男子,眼睛不自覺地瞇了起來。
「怎麼這麼突然?」馮興邦劈頭就問於衣虹。
一接到她的電話,就聽她說要收了檳榔攤,準備好好地接受進演藝圈的訓練,他無法不為她擔心。
「大哥,你不是希望我不要再做檳榔西施了嗎?最近我剛好有了進演藝圈的機會,你應該替我感到高興才對。」她柔和笑道。
「阿虹,你不要瞞著大哥。你沒錢沒勢沒背景,哪來的機會?難道你跟那個男人做了什麼類似條件交換的約定嗎?」他瞟向保時捷,濃眉不贊同地深鎖。
「大哥……」於衣虹有點遲疑地說,「我不想瞞你,他現在的確是我的情人。不!情人是我自己的說法,正確來說,他應該是我的金主才對。」
「媽的!我去揍他!」他氣沖沖地挽起袖口,「你只是個小孩子啊!他竟然敢對你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
「不要!」她急忙扯住他,「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而且我喜歡他,真的!我真的很喜歡他!」
馮興邦的臉色沒有轉好:「阿虹,你認識他有多久?認識他到什麼程度?他何德何能可以讓你說喜歡他?」
「我再怎麼窮苦,都不會出賣我自己的感情的。」她定定地注視他。
「那麼……」他失望地低語,「你真的對他有好感囉?」
她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她一直很明白馮大哥對她的心情,既然無法響應他,她再說什麼都是多餘。
「我真嫉妒他……」他微微失神地說,但立刻又轉為一臉正色,「阿虹,你喜歡他,那他呢?他也喜歡你嗎?」
「我不知道。其實我並不奢求的,就算只能陪他一段,我也覺得夠了!」她並不覺得自己可以跟東方礎長長久久。
他是雲,她只是地上的泥。
「我要娶你,愛你一輩子你不要,你偏偏要這麼自我糟蹋!你叫我怎麼看得下去?」馮興邦氣急敗壞地說。
「大哥,你別生氣,你就讓我做一次夢吧。你也知道我以前的生活是一團糟,好不容易我有了想讓自己幸福的心情,我怎能不趕緊把握住呢?」
「阿虹,無論你去到何處,大哥都會等在這兒讓你靠的。」
「我知道。」
她感激地看著他,並不想告訴他那一晚她差點被三個小流氓搶劫的事。是她命不好,她一點都不怪他沒辦法及時趕到她身邊。
「你媽媽和繼父那邊……沒有什麼意見嗎?
她的小臉陡然沉下來:「東方礎已經來到我家和我爸協商好,要給他一大筆簽約金,他才答應讓我收了檳榔攤,他若是同意,就等於是我媽也同意。」
「你自己呢?有拿到錢嗎?還有你媽媽治病的費用解決了嗎?」他關心地問。
「我已經預支了日後的部分酬勞,我想,以後我媽的醫藥費應該是沒多大問題的。」
「東方礎瞭解你和你家裡的經濟狀況嗎?」
「他沒問,我也沒說,他只是給我錢,從來不問我怎麼花。」於衣虹苦笑道。
馮興邦急切地說:「告訴他吧!別讓他在金錢上面誤會你!」
「要誤會也早就誤會了,沒差別了……「她低聲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他急急再問。
「沒有。」她抬眼對他開朗地笑著,「我以後會找機會跟他說個明白的。」
「阿虹,以後開車南北奔波的大哥,就少一個可以跟我聊天談心的人了。」他有點感傷地撫摸她的頭頂,像在摸一個小小孩。
「你隨時可以到『日昇帝國』來找我啊!無論我有多忙多累,我一定陪你好好聊一聊!」
「不必了,大哥可不想害你傳緋聞。」
「我不想失去大哥這個朋友。」情急之下,他抓住了他的手腕,害怕他決定遠遠地離她而去。
「你不會失去的,我永遠是你可以依賴的『好朋友』。去找他吧!去找那個你喜歡的男人。」
「大哥,再見。」她依依不捨地對他說。
馮興邦開的那輛大貨卡,就跟來時一樣迅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來到於衣虹眼前的,是東方礎的寶藍色保時捷。
當她一坐進車內,他二話不說就踩下油門向前急馳,一瞬間就把她以前工作的檳榔攤位,遠遠地拋在後頭……
他不看她、也沒對她說任何一句話,她只好靜靜地坐著,偶爾偷覷一眼他毫無表情的冷臉。
只是,當她被他一路帶進某大飯店的蜜月套房時,她不僅心不安、心跳也加快了。
丟下了手上的車鑰匙,他將她一把拉進懷中狠狠質問:「那個肌肉男就是你惟一的朋友?」
「不可以嗎?」她不解地蹙眉。
「你這傢伙要讓我生氣多少次才甘心?!」
「馮大哥是好人!他幫過我、照顧過我啊!」
「他對你別有用心,你對他感恩有加,你們之間不曾摩擦出什麼火花嗎?」他諷刺地說。
「我和他是清白的!」她不服地叫出聲。
「那他碰你的頭髮做什麼?你抓他的手做什麼?」
「你不講理!不可理喻!」
「別再讓我第三次看見你跟男人糾纏不清,否則我會要你生不如死!」
從暈眩般的歡潮中慢慢清醒,她才發現自己和他一起躺在米白色的床上,被他像小嬰兒一樣擁抱在懷中。
蜷伏在他厚實的胸膛前,她依戀地將小臉蛋侵入他的心窩處
她本來以為自己的身體充滿羞恥、骯髒、又沒價值,本來以為自己對自己女性的身體,永遠不會有好感……
豈知一次又一次地和他做愛之後,竟然讓她感覺到她是很珍貴、很寶貝的!
他讓她想要更愛惜自己、想要為了他而改變自己,好回報他帶給她的不可思議、好讓他更喜歡她。
東方礎可知道他給她的感覺?
那她呢?可有帶給他足以震撼靈魂的美麗感受?
她怯怯地伸出纖臂,悄悄地環抱住他結實有力的身軀。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就算他亂生氣、就算他不講理、就算他禁止她的自由交友……
在他粗暴無情的佔有之下,她還是可以找尋到他刻意隱藏的一絲溫柔,一絲絲很像愛情之類的東西……
「你真容易高潮。」他在她的耳際低語,聲音依舊冷淡醇厚,語意卻又說不出地纏綿溫存。
「不好嗎?」她怯生生地、害羞地將頭埋在他的胸前。
「非常好,好得我受不了。」他輕舔她汗濕的鬢邊,讓她更是虛弱地抱緊他,好止住那再次急湧而上的激情慾念。
「別生我的氣……馮大哥真的只是朋友。」
「閉嘴!我不准你再提起這個人、不准你再跟過去的種種牽扯不清!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他冰冷地說。
於衣虹愕然了!
原來……原來他對她的看法就是這樣啊!
一個拜金的檳榔西施要想脫胎換骨,當然不准再重操舊業,應付以前所認識的每個男人。
她突然覺得又冷又害怕。
她究竟讓自己走到什麼樣的地步了?
程曉陽主持的這個週六八點檔時段,「日昇電視台」的大型綜藝節目,是目前打敗所有其它有線、無線電視台,這黃金時段收視第一的節目。
年輕化是節目最大的特點,而在這節目裡進行的單元、還有常用的口號、慣用語,往往讓青少年們為之風靡、嚮往、甚至起而效之。
今天東方礎就帶著於衣虹來上這個節目了。
雖然她只是演藝圈的新人,但是在「日昇帝國演藝事務所」的精緻包裝、大力宣傳之後,她的竄起可說是比別的新星快上許多倍。
當然她獨特的美麗和夢幻又野性的矛盾氣質,也是讓她順利邁向成名之路的主因之一。
「各位!讓我們來歡迎春初以來最閃亮、人氣最旺的新人於衣虹!」由於她的本名不錯,就直接被用來當藝名。
程曉陽一說出這句話,於衣虹馬上走進攝影棚接受他的訪問。
在東方礎的魔鬼訓練之後,她的颱風、走位和談吐,讓她一出場就艷驚四坐。無論是現場觀眾、或是電視機前的朋友,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被她的明星魅力給吸引住。
更有越來越多的影迷,對她主演的第一部青春偶像電視劇,還有第一張唱片的製作密話和幕後花絮,是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程曉陽照著劇本訪問於衣虹,她也照著東方礎給她的資料回答,其中不乏有造假部分,是少數幕前幕後工作人員都很清楚的。
前幾分鐘,這個年輕的紅牌男主持人都還照著規矩來,忽然他話鋒一轉就犀利地問:「衣虹,我可不可以問你,在你踏進演藝圈之前,你在做什麼行業啊?」
她的心口猛然一突,沒料到他竟然會問出不在劇本內的問題。
「那時候我還在唸書啊。」她夢幻地微笑回答,好符合自己被塑造出來的清純形象。
「你一出道就倍受矚目,可說是比其它想進演藝圈的女孩幸運太多了。我想問你,『日昇帝國』裡是不是有你的貴人或熟人啊?我很好奇耶!」
此時,本來一直在監控室裡靜靜觀看拍攝現場的東方礎,突然搶過導播手中的麥克風大喊:「卡!」
一時之間,攝影機一台一台暫時停拍,現場的來賓和觀眾也都鬆弛下來,等待監控中心的進一步指示。
「曉陽,不要亂問問題!」他口出警告。
「東方叔叔,偶爾你也要讓我自由發揮一下嘛!」程曉陽故作可愛狀地透過麥克風和他對話。
因為他出道的背景,所以他能夠這麼對電視台的總裁撒嬌,其實大家也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
於是這個小騷動就在繼續開拍之後,成為不被注意的小花絮。
但是接下來的狀況頻頻,就令於衣虹吃足苦頭了。
先是程曉陽「不小心」用腳將她絆跌,後是做遊戲時,本來說好是給她輕鬆過關的,卻在她扯控制閘門的繩子時,淋下一大桶冰水將她淋得全身濕透。
而東方礎在看見頭臉全濕的她,被故意設計吃進了一頭一臉的麵粉,終於忍不住怒氣沖沖地直奔進入拍攝現場舞台中。
「這時誰指使的?!我親自帶的新人,誰敢這樣整她的都給我站出來!」
他一怒吼,立刻嚇壞裡面所有最高級到最低層的工作人員,因為他們真的從來不曾看過東方總裁氣成這樣。
「是我。」程曉陽悶悶地承認,低著頭從一群電視明星之中走出來。
「她跟你有仇嗎?你要這樣對她!」他厲聲責備。
「當然有!」他抬起因為憤慨而亮得過分的雙眸。「東方叔叔你應該是最清楚的人!」
「我要清楚什麼?我是『日昇帝國』的總裁,我要提拔誰就提拔誰,輪不到別人來給意見!」他冰冷地往下睨視他。
「哼!女人的本錢可真是好用!於衣虹你說是不是?」他避開暴風當頭,直接將矛盾轉向她,順便替她製造醜聞。
「你再諷刺她一句試試看!還有很多的年輕人等著在排你這缺!」他再次狂吼,吼得每個人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吐出一聲。
「我又沒說她什麼……」他心虛地強辯,越來越感到害怕。
「你聰明、你正義嘛!我的總裁位子乾脆換你來做,你想整誰就整誰啊!」
於衣虹看見程曉陽眼眶含淚就快哭了,再看見東方礎吼得面紅耳赤,她不忍地走到他們兩人身旁。
「東方先生,沒關係的,只是遊戲而已。讓我們繼續再拍下去好嗎?」她柔聲地說。
他轉頭定定看著她濕灑灑的小臉、霧濛濛的眸子、沒被拭淨的一小塊麵粉還沾在她的小鼻頭上……
就這樣在眾人皆寂靜無聲的情況下,他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掉頭命令大家將剩下的節目好好地拍完。
但這段不快的插曲,已經對於衣虹造成驚人的效果。
不但在場的每個人都對她客氣有加,其中還不乏同情她、喜歡她的人。她以德報怨、給人台階下的厚道行為,無形中已經替她做了極佳的宣傳。
但是負面的影響還是有的。
某些有心的記者都可以聽出這段爭吵的端倪。就如同味覺靈敏的狗兒,他們對於探索整件事實的真相已見然躍躍欲試,就等將來有一天來個「驚爆內幕」。
當晚東方礎十分愛憐地跟她做愛,似乎想撫平節目拍攝中被蓄意傷害的傷痕。
待兩人燃燒的激情風平浪靜之後,她一如以往靜靜環保住他的腰,側耳傾聽他有力鼓動的心音。
「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去上曉陽的節目。」他低醉地對她訴說歉意。
「他會這樣子對我,我一點兒也不意外。」
「誰管他怎麼想?我只知道我沒把你保護好,而這件事讓我懊悔欲死!」他擁緊她纖細的裸身,親吻她的小肩膀。
她抬起雙手溫柔撫摸他剛毅英俊的臉部輪廓,幸福洋溢地說:「別後悔好嗎?你對我已經非常非常好了!我一點都不在乎誰要欺侮我。」
「是嗎?非常好嗎?」他沉思地凝視她,「你的要求可真是不高。」
「若不是你,我現在還在檳榔攤討生活呢。」
「我很少看到你這種人,被欺侮還這麼不計較、還能為對方著想。」
他的眼神一徑都讓她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卻能令她感覺自己是被他放在心上的某個角落的。
於衣虹平靜地解釋:「程曉陽很崇拜你,他一定是覺得我搶走了你一向對他的注意力。更何況,我也並非光明正大地走進這行,我能怪他嗎?」
「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也不准這樣對待我的人!」
「礎……」她低低叫著他,楚楚動人地尋求他的認可,「進演藝圈這段日子以來,我表現得可好?」
「好得超乎我的想像。」東方礎肯定地說,「事實上你已經可以算是日昇帝國的一棵搖錢樹,再過一陣子,你一定能成為家喻戶曉的一線巨星。」
「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麼?」
「我一直很擔心自己沒辦法走出我的一片天。」
「有差別嗎?」他深沉難測地問,「就算你走不下去,也有我在你身邊。」
於衣紅楞楞地望著他。
一向淡漠、一向深沉的他,除了熾熱地擁抱她之外,極少會對她說什麼甜言蜜語,這是他把他對她的感情和想法,說得最露骨的一次了!
難道……難道……他真的有一些些兒打心底喜歡她?
不!她不敢奢望!也不曾奢望!
「我還是想多賺點錢,可以還給你我之前預支的部分,自己日後也可以做調度使用。」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她母親肝癌的病情,的確因為她花下的巨款而得到有效的控制。
東方礎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壞!他冷冷地諷刺她:「你還需要多少錢你儘管說,我不是個小氣的老闆。」
「我不是這個意思!」於衣虹後悔地叫道。
她只是說明自己想自力更生的念頭,他為何要生氣?
是了……他一定以為她跟著他,全都是為了錢而已……
「夠了!我不想再討論你個人的經濟問題!」他撥開她抱住他的纖臂,翻身就睡,連理都不再理她。
她衝動地伸出小手叫喚他,想對他說出自己的一切委屈、痛苦,但是數秒之後,她又寂寞地收回手。
他們之間只有交易而已,不是嗎?她又何必癡心妄想?
於衣虹的十九歲生日是在大型巡迴演唱會的會場上慶祝的。
她舉行演唱會的最後一站,正好回到她的故鄉台北縣,這個巨蛋式的會場,也是全台灣規模最大、最豪華的一個表演場地。
當數層高的生日蛋糕被工作人員推出舞台時,人山人海的年輕觀眾朋友們手舉螢光棒大聲歡呼、喝采,七彩亮麗的碎紙花灑得滿空飄揚,獻上花朵的崇拜者更是爭先恐後地搶上舞台……
這一切全都是要祝她生日快樂。
她是他們的詩、他們的歌、他們的夢,因為有她,讓他們的年少時代擁有了一個傳奇、一個想像、一則美麗的神話。
「謝謝!謝謝!」站在舞台正中央的於衣虹感激地對大家說,嬌嫩的嗓音透過杜比音響地麥克風音效迴盪全場。
「喔喔——」
「我——們——愛——你——」
「衣虹!生日快樂——年年快樂——歲歲快樂——」
類似的聲浪由台下一波接一波地衝往舞台上,有如海潮此起彼落地湧向她、撲向她、將她包圍、將她環繞。
站在她旁邊的程曉陽輕鬆地說:「衣虹,來吹蠟燭許願吧!」
她對他點頭一笑,款款地走到蛋糕台的旁邊。
誰也沒有想到,從那次他惡意整她的錄像之後,他竟然會先找上她跟她致謙,還跟她說想當她的好朋友。
她當然大方地接受他的友誼。在東方礎允許的範圍內,兩人也常常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算是不錯的朋友。
她今日演唱會邀請的重要來賓,當然也就少不了他囉。
礎對她說過,程曉陽會這麼前嫌盡釋,有可能是因為他聽進了他私下勸解的結果。礎還對她說,她在演藝圈內少一個敵人,就是多一個朋友。
換言之,他們當了朋友,也不是那麼壞的事,而對她有利的事,東方礎一定是第一個舉雙手贊成的人。
於衣虹並沒有想那麼多。
她只是很高興曉陽不再怪她曾經利用過他,很高興曉陽不再介意他的東方叔叔已經變成了她專屬的經紀人。
「衣虹,我們大家都想聽聽你的生日願望,你可願意告訴我們?」
主持功力一流的程曉陽,不但義務出現替她站台,此時還暫時接下了主持棒,努力發揮他帶動現場氣氛的才能。
他出現在她的演唱會,給她帶來的是相乘效應的舞台效果,東方礎當然也是非常清楚這一點。
於衣虹像是在凝視很遙遠的地方,夢幻的眸中閃耀狂野的熱情,她徐徐地將心願說出,公開給現場所有人知道。
「我有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我惟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他快樂、平安、一輩子都很幸福。」
現場突然變成一片寂靜。
沒有人聽說她傳過緋聞啊!那這個「重要的人」到底是誰?是男?還是女?是親人?是朋友?還是愛人?
「喔?他到底是誰?衣虹,你要不要告訴我們呢?」程曉陽打趣地問,問出所有人心中的問號。
「我可不可以保密?」她甜甜地乞求大家。
「唉!我差點以為我們會聽到一件令我們心碎的消息耶!」
「心碎什麼呀?」
「如果你真的交了男朋友,我們這些少男的心不就碎光光啦!」程曉陽故意搞笑,模糊了每個觀眾的焦點。
「才沒有呢!」她笑靨如花,安了每個崇拜者懸在半空中的心。
還好!還好!他們的偶像還是屬於他們的,沒被任何男人給搶走、獨佔!
唱完了最後一首安可曲,身穿亮麗演唱服的她走下台,不等換裝就急急忙忙走向秘密出口。
「衣虹,跟我們一起吃吃生日蛋糕再走嘛!」幕後工作人員們對她叫喚。
「不了,我好累,我想先回家了。」
「你的花呢?要不要挑幾件最漂亮的帶回家?」一個小助理羨慕地指著地上的堆積如山的花束。
她笑著搖頭,就頭也不回地從秘密通道,走出了這個寬闊又氣派的演唱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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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7 02:38:31
第六章
近子夜時分,快步走出演唱會場後台的於衣虹,在冷風颼颼中抬眼望著夜空。因為都市的光害,她看不到任何一顆星子。
整晚她在演唱會上如癡如醉地投入表演,所有喜愛她的觀眾對她十九歲生日的歡欣慶賀,終究像一場夢般消失於無形。
在她身後高高聳起的圓弧牆壁,裡面是水銀燈照耀,外面卻是黑暗的冷寂。在這片冷寂中,一輛寶藍色保時捷正靜靜停在牆邊的某個角落。
她快步飛奔過去,拋下了整晚得到的掌聲和歡呼、拋下了別人給予她的生日祝福、也拋下了剛才步出會場時突如其來的落寞……
在保時捷車內的小燈光中,東方礎轉頭凝視很快上了車的於衣虹。
她的臉龐因為今晚上台演唱的激情而紅潤,小跑步奔過來令她微微喘息,她的美眸周圍灑上裝飾用的金色亮粉,身上還穿著芭比娃娃似的銀色蕾絲舞衣。
他看她的眼神一樣是冷淡的,但是找得到寵溺、找得到親愛。
她的左手臂懶懶地靠在皮衣上端的軟墊,頭一偏就往手肘彎處側臉躺下,夢幻又依賴地微笑望他。
「累不累?」他低沉地問。
她默默搖頭,帶笑的雙眸如星辰閃爍。
「餓不餓?渴不渴?」
她給他的,依然是跟剛剛一模一樣的反應。
「看著我就飽了嗎?小韓打手機告訴我,你晚飯沒吃、連蛋糕也不吃一口,你想羽化成仙嗎?」
小韓是籌備演唱會的主要工作人員之一,也是東方礎能信賴的手下之一,知曉老闆和她的情事,並且守口如瓶。
「你說過你要幫我慶生的。」她好幸福地微笑。
「萬一我沒幫你準備吃的,你不就要餓扁了?」他冷淡的眸中也有了笑意。
「你不會讓我餓著的。」她肯定地說。
「看來我最大的弱點已經被你掌握住了。「東方礎發動車子,直奔只有他們兩人共享慶生之夜的地方。
※ ※ ※ ※
黑暗的五星級總統套房內,只有來自窗外夜景的些微光亮。
「喔喔——噢啊……」於衣虹嬌喊的聲音有點沙啞,是演唱會的後遺症。
僅僅掀起她的蕾絲舞衣、脫下她的小內褲,就撈起她的雙腿將她壓在落地玻璃門上佔有。
他是一進門就迫不及待了。不想開燈、也不想讓她先去沐浴,更不想現脫下兩人的衣服再做。
※ ※ ※ ※
激愛過後,他將她抱進設在臥房內的按摩浴缸,兩人好好地洗了個澡之後,就穿著一模一樣的白浴袍坐到餐桌前。
桌上不但擺著豐盛的法式料理全餐,更有一瓶一九八二年份的葡萄酒,一個精緻無比的鮮奶油蛋糕。
於衣虹的座位就在東方礎的大腿上,她嬉鬧地踢動雙腿,小孩子似的一下子膩在他的肩窩處,一下子又低頭研究他的掌紋。
「吃。」他命令她,將自己叉子上的食物舉到她的嘴邊。
她乖乖張嘴吃掉,滿足她直至現在才感到的一股強烈飢餓感。
看見她吞了食物,他的下一匙馬上遞到她嘴邊,「還有。」
她毫無異議地接受了他接連不斷的餵食,突然間卻冒出一句嬌嚷:「我要吃櫻桃!」
他拿起蛋糕上裝飾的一棵紅櫻桃,就直接送進她的嘴裡,滿足了她的願望。
「你怎麼不吃,淨是餵我吃呀?」她孩子氣地轉頭問他,嘴巴裡的櫻桃還嚼呀嚼的,染艷她的小巧紅唇。
「你太瘦了。」東方礎抱住她的纖腰丈量,「我一直很不高興這一點。」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無辜地眨眼說。
「吃胖一點!不然每次做愛,你都害我擔心會折斷你的腰?」
「好嘛好嘛!」
她的眼珠子骨溜溜地一轉,突然側身顧盼神飛地問他:「今天我唱得好不好?好不好?」
「你已經是超級巨星,不需要這麼沒自信!」他看她的眼神又專注又深刻。
「我就是想問你啊。」她笑得很開心,享受著他的縱容。
「那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你今天晚上當著大家的面許了個願,說你有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他是誰?」他嚴肅地問她,不屑拐彎抹角。
於衣虹收斂起微笑,臉色變得微微蒼白。
不該的,她真不該被一時的熱鬧氣氛沖昏了頭,說出了那麼明白吐露心跡的話語……
「沒有人。」她低頭小聲回答。
「什麼意思?」
「沒有這個人,是我自己編出來製造話題的。」她勇敢地看著他撒謊。
她永遠不會承認「那個人」就是他,而她寧可自己不幸,也想要把世上所有的幸福全都許給他。
「是嗎?」
東方礎不願承認心中深刻的失望,不願承認在他聽見她那一番告白後,他的心跳有多反常地猛烈鼓動。
他幾乎就要以為,他是那個對她很重要的人……
沒想到她還是很會演習、編故事,連他都差一點被她給騙了。
既然本來就很清楚她的為人和本質,他何必為她的福祉而奔走?何必為了她無心的話語而震撼?
難道他也是那種甘於受騙、甘於沉淪的愚蠢類型?
就是不想看見她餓、就是不想看見她累、就是不想看見她寂寞的表情……
帶她進入演藝圈一直是他很後悔的事,因為他無法將她珍藏起來,只讓自己看見。有一天他要是真得這麼做了,他一定是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在乎她……
從檳榔西施轉變為大明星的她,演藝事務所總裁的他,究竟會一起走向什麼樣的終點?
這個問題大概只有上帝才能解答了。
※ ※ ※ ※
如同往常一樣,於衣虹跟程曉陽兩人在工作余瑕之際,偷空一起喝了杯咖啡。他們的話題除了演藝圈內的種種八卦是非之外,最多被他們拿來討論的人就是東方礎了。
「小虹,你知不知道最近從香港進駐台灣的『先週刊』?」
「知道呀。怎麼了?你被他們給盯上了嗎?」
「不是我。」程曉陽遲疑地說:「東方叔叔雖然沒告訴你,可是就我從我爸那兒側面得知的消息,他現在正忙著跟『先週刊』斡旋,想讓他們社長抽掉下一期雜誌上面有關你的報道呢。」
「它寫我什麼了?」她戒慎地問。
「他們的狗仔隊,好像拍到你跟東方叔叔一起去五星級飯店過夜的錄像帶。」
「不會吧?」於衣虹的小臉變得慘白。
她只顧擔心東窗事發的後果,竟忘了在東方礎滴水不露的保密措施下,程曉陽從沒機會確切得知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
她年紀輕、心又慌。根本就沒想到實情,已被原先就暗自猜測的他用話套了出來。
「我不知道他們為何敢惹東方叔叔,可是這件事要是真的曝光,等於也會毀掉東方叔叔。」他煞有其事地說。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急得快瘋了,「我不能讓東方先生因為我而身敗名裂!曉陽,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幫助他?」
「我幫你想想看……」他自言自語地推論後,就靈光一現似地彈指,「你要不要跟『先週刊』的社長先碰個面、吃個飯?你可以自己私下跟他談交換條件,一來這個風波可以很快擺平,二來東方叔叔也不用焦頭爛額地傷腦筋了啊。」
「我能和他交換什麼條件?」她惶惶然地說。
「只要你願意、只要你有誠意,還怕他不肯點頭嗎?」程曉陽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對良久。
於衣虹立刻看懂了他的暗示。
他一直很清楚她是怎麼出道的,也難怪他會認為她能勝任愉快地「交易」,她能怪他嗎?他也是在乎自己的東方叔叔,才如此建議她呀!
「這件事不能讓東方叔叔知道吧?」她平靜地問他。
「當然!東方叔叔要是知道我告訴你這件事,讓你起了想自己出面解決問題的念頭,他會殺了我的!」
已經確知他們情事的程曉陽,更加有條有理地侃侃而談: 「還有小虹你不希望他知道吧?畢竟你是他的女朋友,你也不希望讓他產生不好的聯想。」
「曉陽,你知道有什麼地方比較適合,能夠讓我和那個社長好好談一談?」她下了決心似地說。
「我爸爸的人脈滿廣的,我幫你想辦法。」他自告奮勇、異常熱心。
※ ※ ※ ※
數日之後,跟東方礎說她要自己出去散散心,於衣虹就獨自開車前往北投山區的某個溫泉旅館。
當她走進旅館裡的日式用餐包廂時,「先週刊」的社長已經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等待她了。
他的來頭很大,「先週刊」只是他紙上傳播王國的一個小奇兵,而他會願意早些來此地等待,當然是因為他完全沒想到,這位年輕美麗又行事謹慎的一線女星會想和他見個面。
就一個新聞媒體人來說,也就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說,這都算得上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寶貴邀約。
坐在和桌前的於衣虹,煩惱地看著眼前喝清酒的中年報業大亨,根本不知要怎麼打開話頭。
「于小姐,你有什麼事不妨直說。」他已經看穿了她不安的心情。
「我聽說下一期『先週刊』會寫我的事情……」
「沒錯。」他訝異地看著她,不解只是一篇分析她成名原因的專題報道,為何會讓她緊張地親自找上他。
「我可否請你不要註銷來?」
「先週刊」社長深思地問,「你在怕什麼?難道你已經事先看過了那一篇報道了嗎?」
他隨即搖頭失笑:「不,我不相信有這麼神奇的事,你怎麼可能看到我們社內還沒印出來的東西?」
「是有人告訴我的,他說上面可能會寫我和東方礎先生一起過夜的事,還有錄像帶為證。」
「你在說什麼?這是誰放的消息?」他皺眉問。
這太荒唐了!到底是誰在嚇這個小女生的?他也真是的,怎麼就這樣相信了對方?
以為他只是在不快於重要新聞外洩,她義無反顧地說:「聽我說,只要你願意抽出這則報道,我可以答應你提出的任何要求。」
「你在驚慌什麼?難道你跟你的老闆真有什麼曖昧?」他是真正大吃一驚了!他竟然在無意中獲知一條聳動的緋聞!
難怪……真是難怪了……換成他是東方礎本人,他也不見得會放過於衣虹這個女孩。
只是她實在太高估他這個週刊社長了,他無意間得罪「日昇帝國」的總裁,因為那對他也不會有什麼好處。
「你儘管提出來,就算是你要我這樣……」她站起來走到他的身畔坐下,脫下了外衣,露出僅著胸罩的上半身,「我也不會說不可以。」
他擰眉了:「你就這麼怕自己的演藝前途受影響?怕到不惜以自己的肉體來保護?」他對她原先擁有的好印象立刻煙消雲散。
「隨你怎麼說。要不要,一句話。」她蒼白臉上鑲嵌的明亮大眼,有著視死如歸般的毅然。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孩?明明提出的是一項低賤又沒人格的交易,她的表情怎麼會那麼聖潔?怎麼會那麼不悔?
難道他想錯了?她想保護的人並不是她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難道她是想單憑一已之力去保護她的秘密情人?
就在他滿腹疑惑之際,包廂的紙門刷地一聲打開來,站在門外的男人赫然是東方礎本人!
※ ※ ※ ※
於衣虹被東方礎重重地甩上他們的大床,力道之大讓她眼冒金星、頭暈目眩。
「說!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他暴喝。
「礎,我可以解釋……」她很快直起身跪在床面,滿臉乞憐地說,』先週刊』已經拍到我們一起過夜的證明錄像帶,我只是想請他們的社長不要讓這篇報導曝光。
「你在胡說什麼?他們本來不知情,是你今晚的愚蠢行為讓他們得知的,你懂嗎?!」他怒氣沖沖地罵。
「我沒有!」她震驚地說,「真的是有人告訴我的!」
「是誰?到底是誰?」
「我不能說。我已經答應他不說,我就不會違背我的承諾。」
東方礎痛心地看著她,「於衣虹,你知道現在的你像什麼嗎?像一個卑鄙的撒謊者!一個惟利是圖的賤女人!」
「不要這麼說我!我不是!你知道我不是!對不對?」她悲哀又急切地求著。
「我早該知道,你今天會用身體找我當靠山,改天你一們會有你天生的本錢去找別的男人讓你獲利!」
「礎,求求你!不要傷害我!我知道錯了!下次我再也不敢擅自作主了!」她怕得有些語無倫次,只能不停向他道歉,希望他趕快息怒。
他嚴苛的指責真的快讓她心碎了!
她知道今晚自己被他捉個正著的那一幕有多難看!可是,她只是想保護他!不顧一切地保護他!他為何無法看清這一點?
是因為在他的心中,其實她一直都是那樣壞、那樣低賤的女孩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那麼他為何又要溫柔熱情地擁抱她?他為何又要對她那麼好,好讓她以為他已經可以釋懷她錯誤的第一步?
看來,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也罷!他們之間只有交易,若是必須一拍兩散,她只會默默轉身離去,因為她早就告訴過自己,她不會讓自己的存在,去弄髒他完美無瑕的人生。
東方礎繼續無情地責備她:「你就害怕自己不夠有名是嗎?你就非得纏上』先週刊』的社長是嗎?」
「我知道我錯了!我錯了!」她低下頭呢喃,認了不是她犯的罪,劇痛的心只感覺什麼都無所謂了!
幸福是什麼?
她這輩子曾有那麼一刻不計代價地、任性地想去擁有。她得到了嗎?
她不清楚,她一直就不清楚。
「裝認錯這一套對我來說是沒用的!我已經看清你的人格根本是惡劣到了極點!告訴我,你要怎樣才會變成好女孩?要有很多很多錢給你花是不是?」
「我不要錢。」仍然沒抬頭的她,淒涼地低語。
「你真不愧是天生的演員!被我抓到你的低級勾當,你就編出一大套諾言唬弄我,你就裝可憐來博取同情,你以為我是笨蛋嗎?」他尖酸地冷笑道。
「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你。」她一樣地低著頭回答,只是十隻手指已揪皺了床單。
「告訴我,就算你想宣傳我們的韻事,你也要看看我准不准!不要以為你是大明星就飄飄欲仙,今天我可以捧紅你,一樣也可以毀滅你,你信不信?」
「別說了,我很清楚、我已經很相信……」她忽然抬頭對他淒然一笑,「我就是爛女人,你又能怎樣?殺了我嗎?」
東方礎不敢相信地瞪著她,唇色氣得變白,一向冷淡地眼眸泛滿憤怒的紅絲……
他大踏步走過來,一上床立刻將她摟進懷中,把她當成妓女一般地發洩他的肉慾、發洩他所有的怒火、妒火、挫敗、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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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7 02:38:42
第七章
於衣虹低估了東方礎的憤怒,也高估了自己的堅強。
她變得沉默、變得逆來順受、變得不再有笑容,但是他還是對她一樣地無情、一樣的「物盡其用。」
不再有先前的濃情蜜意、不再有先前的聊天談心,他們之間真的只剩下最原始的肉體關係了。
這樣孤寂、痛苦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撐多久。更糟的是,醫院方面告訴她,她母親的肝癌病情突然惡化,她最好要有心理準備接受最壞的結果。
她什麼都不想求了!她什麼幸福都不想要了!她只要媽媽的病好起來!無論花多少錢都無所謂!
於是她麻木自己、強迫自己厚臉皮地跟東方礎伸手拿更多的錢,假裝不在意他臉上一次比一次越發輕蔑的神情,不斷拚命去工作、去上各大綜藝節目,好賺得更多的表演酬勞。
對於她這麼瘋狂的搶錢,東方礎所做的只有冷眼旁觀,似乎是隨她去胡搞般地放棄她了。
對明星而言,這樣過高的曝光率,若是沒經紀人在一旁斟酌拿捏,絕對是要減短她的演藝壽命的。
她怎會在乎?現在的她連自己本身毀滅都不在乎了!
在某無線電視台的個人化妝室內,於衣虹正拿著粉刷替消瘦的臉頰多添一些紅潤,若是沒這些化妝品掩蓋,她如鬼般蒼白的臉色怎能見人?怎能上節目?
就在這時候,一個男人偷偷摸摸地打開門闖進來,讓她嚇得連手上拿的粉刷都掉下地去了!
「呵呵呵……阿虹,你忘記你有我這個『老爸』了嗎?」於樹成淫穢地笑道。
「滾出去!不然我就要叫警衛進來了!」她發抖地大喝,厭惡又噁心的感覺開始在胃內翻攪。
「喲!女兒怎麼可以趕『爸爸』?我可是以你『爸爸』的身份,光明正大走進這裡的,難道你想引起大醜聞嗎?」
不!她不想!東方礎已經夠討厭她了,她不要他更加討厭她!
她索性跟繼父談判:「你要什麼?你要錢的話我可以給。」
「哼!托你的福,錢我多得是。只是我想嘗嘗女明星是什麼滋味,你懂我的意思吧?這輩子我還沒睡過一個超級女明星呢,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心願,不要每次都讓我看電視上的你,看得心癢癢的。」
於衣虹真得好想吐!她不禁破口大罵:「禽獸!你休想強暴我!」
「隨你罵,今天我就要得到我想要的。」他向她撲了過來。
「救命啊!救命啊!」她扯開喉嚨大喊,一邊拚命向門口處逃竄。
於樹成追上她,猛力一拉就將她的衣服全都扯破,露出她白皙的肌膚。
她抓他、踢他、咬他,都被他的蠻力化解掉。她不停地尖叫、不停地喊救命、不停地掙扎……
碰地一聲,東方礎第一個趕到,踹開了上鎖的門,正好親眼看見這對「父女」衣衫不整地拉拉扯扯。
他當下眼捷手快關上房門,對後來趕到的人們說他可以自行處理之後,就轉過身面對於衣虹和於樹成。
「礎!救我!救我!」她趁繼父愣住之際掙脫,害怕地奔到他的身邊去。
東方礎立刻衝向前去,直接拽起於樹成的領子後,就沒頭沒臉地給了他一頓好打。
不到一會兒,他很快就鼻青臉腫、血肉滿面。唉唉討饒。
「你有什麼話說?」他威勢逼人地、厲聲地對傷重的於樹成說。
「是她引誘我的,她是個騷狐狸……」他氣若游絲地自我辯護。
「說話小心一點!你想再討打嗎?『你女兒』現在可是「日昇帝國」的重要財產之一。」東方礎危險地瞇眼。
「本來就是!她不也勾引了你?」於樹成大膽假設地說。
聽到這樣正確的指控,他的表情頓時僵硬如石!
就連她的繼父都明白她的所作所為了,可見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可能多單純,難怪他會追到這裡來向她求歡……
她真得讓他好失望!失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眼見自己一語中的,於樹成更是掌握時機、卑鄙地大放厥辭。
「唉!你別被她給騙去感情了,阿虹不是個好女孩子啦!當初我不讓她做檳榔西施,她就說我性騷擾她,硬逼著我開給她做,好讓她多賺點錢。之前我以為他會一直乖乖待在我身邊,沒想到她不滿足,還喜歡跟『郎客』做一些『五四三』的,我真是敗給她了!」
東方礎靜靜地看向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冽、輕視。
「礎,你不可能相信他的話吧?你不可能覺得我是那種女人吧?」她心寒地低喃,渾身冷得有如被冰雪給結凍了。
「怎麼不可能?你自己不是承認過你就是個爛女人?最近你還拚命向我拿錢,不是嗎?」他諷刺地笑道。
他不能哭,只能笑了。笑他自己白癡!笑他自己天真!竟然會不知不覺讓自己在她身上放下感情——
於衣虹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好吧,你要這麼想也沒關係。你要是還算喜歡我的身體,求求你!不要讓我再見到這個男人了!」
「你不跟你的繼父多說些體己話嗎?」東方礎苦澀地諷刺。
「不用了!我已經決定丟掉醜陋的過去。」她客氣地說,硬撐著破碎的心演出這場荒謬的戲。
她不能倒下!她不能倒下!在沒有醫好媽媽的病之前,無論是什麼非人的屈辱都可以忍受!
唉……
她一直偷偷地愛著東方礎,他卻不知道,他已經殘忍地撕開了她這輩子最嚴重的、好不容易才癒合的一道傷口。
罷了!她沒力氣再多計較了!她只想好好睡個覺,一覺不醒也好。
從東方礎撞見於衣虹和繼父糾纏不清的那一幕之後,除了交待公事之外,他不再跟她多說話,也不再跟她同床。
他們分手是遲早的事了,她已經有所覺悟,也認命地等待那一天的來臨。
只是她還是需要錢。
媽媽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惡化,需要的醫療費用也是越來越高,除了花光她手邊現有的錢,她也已經再度欠了東方礎一筆不小的債。
她沒足夠的能力還他,他又不要她骯髒卑微的身體,她還能怎麼辦?
她只能出賣自己的自尊,厚著臉皮跟他伸手要錢,並承諾她一定會用日後的表演酬勞還他。
這一天,整個情形又再度上演了,她一開口就跟東方礎要了二十萬塊錢。
「於衣虹,你當我是金山銀山,任你怎麼掏都不會空嗎?」他橫眉豎目地瞪著眼前的女孩。
有好幾次,他都想叫她滾離他的生活。但話一到嘴邊,他就硬是說不出口。
有好幾次,看見她在他家中靜靜來去的身影,他就泛起一股激越的苦澀、一股令自己都感到不屑的、蠢蠢欲動的慾念。
從頭到尾,她都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現在她看情況不對,就想趁兩人還住在一起的最後這段時間,從他身上多撈一點錢了!
他真得很好奇他自己,為何要吞下這口鳥氣?為何要忍受她這樣的女人?
「我會還你的!我再跟『日昇帝國』簽約十年,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你以為你會紅一輩子嗎?」他冷笑道,「最近你的人氣已經漸漸在下跌了,難道你不知道嗎?」
「不然……」她作勢脫掉外衣,並卑微地建議,「我們可以一起到臥室去做愛做的事,我會每天都很努力取悅你,讓你覺得花這筆錢很值得……」
「夠了!」東方礎怒喝,「我已經不屑玩你了!你為什麼還要自取其辱?為了錢,我看你是連命都不要了!」
她那雙霧幻的美麗眸子,默默地、幽幽地看他,但其中早已沒有光采、沒有熱情、也沒有生命力。
「你不覺得自己可恥嗎?你的錢花去哪兒了?你說!你說!」他憤怒地握住她的雙臂猛力搖晃。
她靜靜微笑了,笑得無奈、笑得淒苦。
「你還笑得出來?你到底是什麼樣的魔鬼?!」
「快點給我錢,否則我就要去找別的『大頭』要了。」她滿不在乎地說。
東方礎氣得簡直要血管爆裂:「不准去!你敢破壞日昇帝國一向的好聲譽,我會殺了你!」
「我一定要拿到這筆錢。」她堅決地對他說,把所有的羞恥心全都拋到腦後去了。
「好好……我懂了!」在過度的怒火之中,他突然高深莫測地笑了出來,「你要錢是嗎?我會給你,但是你必須去替我辦一件事。」
「你說吧。」她乾脆地回答。
東方礎告訴了她……
飯店套房整個籠罩在幽暗之中,於衣虹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那燈火繁麗的夜景。
她在等待一個男人。
聽東方礎說,他是新聞局的某位高官,而她必須負責讓他高興、讓他滿意,她必須在這個房間內等待他前來寵幸。
她的心已經痛得麻木了!整個人有如行屍走肉般呆愣坐著,不會思想、也不願思想,只是等待命運即將帶來的殘酷凌遲。
她忽然想到了之前在當檳榔西施的自己。
那時候的她雖然命苦,可是她還會拚命努力從男人的強暴中逃開、她還有可以躲起來的小天地、她會想要去爭取幸福。
現在的她呢?根本就是任由命運捉弄了!猶如被人剪了雙翼的小鳥兒,再也沒辦法飛出牢籠。
她漫漫長路的逃亡已經失敗,她還是躲不過被男人玩弄身體的下場。
天地之大,竟無她的容身之處。
她只是想正常的、好好得當個人哪!為什麼老天連她這麼一點心願都不讓她實現呢?
此時,一個男人打開套房的門走了進來,他十分驚訝地看著於衣虹:「你真的來了!我還以為東方在開我玩笑。」
「你要不要先洗個澡?我去幫你放熱水。」她了無生氣地站起身。
「不要,我要先抱抱你。」他猴急地向她走去。
「鈴鈴鈴……」
她放在皮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劃破了一室的寧靜。
她雙眼發亮、呼吸急促、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包包。
是礎!一定是礎!他一定是後悔了自己憤怒之下的決定!他一定是打手機來告訴她今晚的桃色交易取消,她不必再陪陌生男人睡覺!
他是愛她的,他絕對是愛她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於衣虹飛快地向小櫃子奔了過去,掏出手機就興奮地按了通話鍵:「喂?」
「請問是於衣虹小姐嗎?」這是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我是。」她疑惑回答。
「我必須很遺憾地告訴您,您母親已經在醫院裡過世了,請您節哀順變。」那人歉然地、小心翼翼地說。
她沒回答,只是空茫地望著前方。
「喂?喂?喂?」告知消息的人,三番兩次得不到她的回答後就掛掉電話了。
「嘟、嘟、嘟、嘟……」
套房裡的男人從一旁聽到電話斷線的聲音,他走過來拿走她的手機:「對方都掛斷了,你怎麼還在聽……」
一看見她的臉,他就沒辦法再繼續說下去了。
她呆滯如癡的臉頰上都是淚水,無聲的淚水。空洞的眼神讓她好像是什麼都看不見的瞎子。
這男人當機立斷地撥了東方礎的私人號碼,一接通,他立刻對東方礎說:「東方,事情有點不妙,你那個寶貝女明星在哭呢。」
「是不是你欺負她?」他吼叫。
「大人冤枉啊!她是接到一通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才哭的,看她的樣子,好像受到很大的刺激,你快點來處理吧!」
「我馬上過去。」
東方礎十萬火急地趕到了這件套房,不顧友人對他的揮手話別,就直接衝到於衣虹躺著的床畔。
她正空洞的望向天花板,淚水不停地從眼眶湧出、滾落,一向蒼白的臉蛋已經變得一片慘白,似乎連有人來到她的身邊都無知無覺。
「衣虹,是我!我來了!」他急切地說。
她一動也不動,連瞳仁也不轉,在她臉上惟一動的,只有她源源不決的晶瑩淚珠。
「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要哭得這麼傷心?」他訪柔語氣。
他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她,連在他把她罵得狗血淋頭時,她也不曾像這樣子哭過,她讓他的心好慌、好慌!
然而沒用,她根本不理他的問話,似乎是強大的悲哀已經帶走了她的神智、思考和一切的一切。
「我道歉好不好?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我只是太生氣了,才叫我的朋友來演今天這場讓你不好過的戲。」
他低頭親吻她冰冷的唇:「告訴我!什麼事讓你哭了?我會出面解決的,我一定會幫你解決的!」
她的淚水更凶地湧了出來,她絕望又心碎地轉身將臉埋進了枕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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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7 02:39:20
第八章
台北縣某市的外環道路上,杵立著一個小小的攤子。它有玻璃落地門、也有防護的鐵門,裡面賣的有零食、點心、便當和提神飲料等等雜貨,就是沒有賣檳榔。
有一輛大型貨物卡車停在它附近的路邊,高高壯壯的駕駛人正在跟這個小攤位的女主人聊天,她穿著一身端莊的白衣黑裙,臉上脂粉未施,但是氣色非常好。
「阿虹,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了?」馮興邦關心地問。
「沒錯,我要控告我的繼父,讓他受法律制裁。」於衣虹堅決點頭,「不論要花多少時間,我一定要替以前的自己討回公道。」
「你跟『日昇帝國』不是還有合約在嗎?東方礎會怎麼說?」
「大哥,其實我是不告而別的,現在也還沒心理準備去面對他。再過一陣子吧!等我的心態調試好……」
「我看他恐怕是等不下去了。」
馮興邦意有所指地望著一台炫亮的寶藍色保時捷,幾乎是在數秒間,它就好像從遠處瞬間移動到這兒,並且利落地停在大貨卡後面的空位。
「我實在躲得不夠遠。」於衣虹輕歎。
「跟他好好地談,我希望你不要放棄他、放棄愛情。」他透徹的說,顯然已經很瞭解她可能的做法。
她不禁再度歎氣:「大哥,有時候我真覺得,若是我愛的男人是你,那該有多好。」
「可是你並不愛我。」他摸摸她的頭後就轉身離去,準備回到送貨的工作崗位上。
他跟東方礎正好擦身而過,他們彼此對看了一眼,馮興邦忍不住對他開口了:「你沒有照顧好阿虹。」
「我知道。」他的苦笑如此酸澀、如此無奈,似乎已經看清某些事實的真相。
「不要太逼她,否則你會失去她。」
「謝謝你告訴我這一點。」東方礎對他伸出示好的右手。
馮興邦握緊他的手搖晃,一邊拍拍他的肩頭鼓勵他之後就離去了。
坐在攤位內的於衣虹,透過賣東西的窗口,靜靜看著找上門的東方礎。她臉上的表情沒有恐懼、沒有歡欣、只有平和的寧謐。
「你不賣檳榔了?」他先小心地打開話題。
「嗯,我不想再害路上的駕駛朋友們得口腔癌。」她客氣有理地微笑道,「我已經決定從今以後都要光明正大地賺錢。」
「我看到了。」
看著她樸素的打扮、純真的神情,他比以前的任何一刻都要心悸。眼前的她似乎像鳳凰一樣浴火重生了!在經過那麼多苦難之後……
而其中有一半的苦難,都是從他而來。
這麼光彩奪目的她還願意接受他嗎?老實說,他沒把握,真的沒把握。
「為什麼都不告訴我?」他的視線落在她別在袖口上的、失去至親的記號。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她定定地看著他。
「為什麼一聲不響離我而去?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失去了母親?難道我已經讓你覺得那麼討厭了嗎?」東方礎越說越激動。
那一夜他整晚喃喃地安慰哭泣的她,吻去她的每一滴淚水,期待他的溫柔能化解她的悲哀。
沒想到隔天清晨他面對的,竟然是空蕩蕩的床鋪,而她早就不知去向。
花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他才打聽出她在這條外環省道上擺雜貨攤位、他才知道她的母親前不久因肝癌而去世,她的病幾乎掏空了女兒的所有。
於衣虹平靜地回答:「礎,我想和你好好聊一聊,你可有時間聽我說?」
「我有,絕對有,你要聊多久都沒關係。」
「那我們進去吧。」她微笑示意他進來攤位內。
等他進入這個小空間後,於衣虹動手拉下鐵門,關好玻璃門停止營業後,就打開明亮的日光燈、打開裡面的冷氣。
「這一間不會像我以前顧的攤位那麼熱了,我要對自己好一點,所以花錢裝了冷氣。因為我還是很喜歡拉下鐵門、獨自待在小室裡面的感覺,所以今天我一樣想要和你分享這個我自己一手打造的小天地。你不介意吧?」她自在地對他笑道。
在明亮的銀白燈光下,東方礎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纖塵不染的。雖然狹小、雖然簡陋,但是已經不再有一絲卑微的味道。
她已經讓他看見,她目前是靠自己的能力和信念生存,雖然賺的錢僅供餬口,她卻一點都不自卑自己的生活方式。
他深深地看著她、心動地看著她,為了以前錯認她本質的自己而汗顏。
希望他現在還來得及拯救他們之間的美麗未來。
「你現在擁有安全感了嗎?」他深沉地看近她的眼底。
「嗯,我已經結束了漫長的逃亡旅程。」
「逃亡?」
「坐下吧。」於衣虹先行坐在高高的小凳子上,「我會好好地訴說我一直以來的心情給你聽的,因為你對我一直都是那麼地好。」
「別再加深我的罪惡感了……」他無力地呻吟。
她打開了一瓶冰的藍山咖啡推到他的桌前:「礎,我一點都不怪你。我的行為本來就是錯的,你當然有權用你的方式處罰我。」
「你是為了生病的媽媽才這麼做的啊!」
「不完全是,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我自己。」
「哦?」他疑惑地望她。
於衣虹陷入了過去的不快回憶,霧濛濛的眸子裡充滿水氣:「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嗎?」
「警察局。」
「我威脅了你,還記得嗎?」
「沒錯,但是我也在你的檳榔攤內無情奪走了你的貞操,我們算是扯平了。」
「我一直想要告訴你我會這麼不擇手段的原因,今天我終於能說出口……」她深深呼了一口氣後,盡量保持冷靜的語調,「從我讀國小五年級開始,我的繼父,也就是你上次看到的那個男人,就不斷意圖強暴我。」
東方礎震驚地說不出話。
其實從她不告而別,毅然拋棄身為金主的他、決然拋棄光鮮亮麗的藝人身份後,他就隱約猜到自己可能誤會了她很多事。
但他沒猜到的是,在她過去人生的現實,竟是這般殘酷!
「媽媽在家的時候還好,於樹成不敢明目張膽地侵犯我,等到媽媽確定罹患肝癌住院後,我悲慘的日子就開始了。只要我的繼弟一不在家,他總是像貓抓老鼠一樣追著我跑,不是抱我就是親我,每次都把我嚇得半死,每次都讓我想嘔吐。到最後他乾脆明白告訴我,我注定逃不過被他玷污的命運。」她痛恨至極地說。
「為什麼不求助?你可以找警察、找社會機構,他們都可以幫助你啊!」他心疼萬分地說。
「有一部分是為了我媽。她很愛繼父,這件事要是曝光,一定會讓她大受打擊的,她都幾經生重病了,我不能那麼不孝。」
她苦笑地繼續說道:「而且我也怕啊!我只是個小孩子,萬一於樹成反咬我勾引他,我這輩子不就不要做人了?更何況這種事要是一搬上媒體,我還能活嗎?光是別人的指指點點,就可以讓我羞恥地跳河自殺了。」
「他還逼你去當檳榔西施,對不對?」東方礎咬牙切齒地說。
「沒錯,他把攤位的所有收入都拿去吃喝嫖賭,為了我媽昂貴的醫藥費、化療費,我不得不跟客人調笑,你也看過了……」她落寞地說,「你能想像嗎?我已經被我繼父的淫威嚇得要死,還必須委屈地去應付那些色狼客人,那時候的我真的不想活了!」
「你絕不知道我有多謝謝老天爺,讓你現在還在我眼前活著。」他的大掌溫柔地蓋在她白皙的小手背上。
於衣虹輕輕抽回那隻小手,放在自己的黑裙上:「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在警察局看過我的案底,上面是寫非法經營檳榔攤位對不對?其實那一天晚上我也差點出事。」
「什麼事?」他急迫地問。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倒霉。那天晚上我好不容易逃過繼父的性騷擾,結果三個小流氓又要闖進我的攤位搶劫,那一天馮大哥又剛好載貨下高雄去,我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的臉痛苦地扭曲著,「剛好朱建榮帶著一批警員深夜巡邏,我才險險逃過一劫。」
「你怎麼從來不告訴我這些?我是栽培你出道的人,我以為你是信任我、崇拜我的。」他心疼她心疼到發怒了。
「事情都已經發生,你又能做什麼呢?」她輕輕反問他。
「最起碼你可以讓我對你好一點!」
「不要,我不做被人同情的可憐蟲。」
「原來……原來……呵呵呵……」東方礎笑得很是無奈,「我竟然到現在才瞭解,你是個倔強又自尊心超強的小東西。」
「那一晚我還來不及慶幸逃過被搶劫的命運,就又聽到朱大分局長對我的『法外施恩』,他命令我陪他睡,否則就要讓我去吃牢飯,我當然不屑到家地回絕他可恥的提議,你會在警察局看見我的真正原因大概就是這樣了。」說完後,她仰頭暢快喝下自己眼前的罐裝咖啡。
「你等著瞧,我會摘下『那頭豬』的烏紗帽的。」他誓言出對她遲來的保護。
「謝謝。」她明澈地凝視他,繼續往下說出過往的心情。
「當我被銬在警察局的鐵管上時,我真的是絕望、憤怒又疲憊到極點了!我氣為什麼我的命就是這麼苦、這麼賤!程曉陽就是在那時候找我聊天的,他說他是在做演技訓練才會不小心被抓進警察局的,他還問我做自己行業的甘苦談。什麼甘苦談?我剛剛差點兒就被小流氓搶劫了啊!」
這段話於衣虹說得又快又急,舊日的憤怒彷彿再度朝她急湧而來。
「然後他就談起你。你跟他的關係,你對他的寵愛,我在想同樣都是十幾歲的孩子,為什麼他那麼幸運?我卻那麼衰?那麼可憐?我不平、不平、不平……」
她憤怒地對天空大喊了好幾聲不平後,就放鬆下來朝東方礎微微一笑。
「礎,我想要幸福。當程曉陽談起你這位疼愛他的東方叔叔時,我就在想了,我一定要幸福!就算只能夠持續那麼一點時間,我也想得到一次屬於我自己的幸福,當我看見你看他的眼神時,我就更想要擁有了!我想我若是夠努力,你也會用那種眼神來凝視我的,我成功了,不是嗎?」
東方礎深沉的眼中有淚光,也許是太為她心疼:「為什麼是我?除了我是『日昇帝國』的總裁之外,你該給我一個答案。為什麼是我?」
「我愛你!礎,那時候,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什麼叫一見鍾情。」她深情地凝視他,大膽地對他吐露愛意,「是你讓我不擇手段地想要幸福,所以我做了,我決定用我的身體換取你的栽培、你對我的注意力,你那時候一定很不屑我吧?」
「為什麼要做這麼大的賭注?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獨自作戰?」他的眼波洶湧著對她的綿綿情意。
「我別無選擇。我沒有資格說愛你,我只想默默地愛著你。」
「誰說的?是誰告訴你這麼可笑的事?!」他猛然親吻她的雙唇,熾烈地跟她的唇舌交纏了起來。
熱吻了好久好久,她喘息地別開臉:「等一等,我還有話告訴你,別讓我分心了……」
東方礎聽進了她的請求,默默坐回原位。
「後來發生『先週刊』社長那件事,讓你對我的觀感變得很差。我事後仔細想過,才發現我被人給惡整了,那時我急著保護你的名譽,才會讓你撞見那麼不堪的一幕。」
「程曉陽。」
「你也知道了。」她不訝異他的敏銳,他一向精明。
「在你離我而去之後,我並不是什麼都沒做。」他懺悔地說,「衣虹,求求你原諒我!我不該只憑自己的偏見來判斷你、責備你,還讓你吃苦受罪,叫你去伺候別的男人。」
「你說過你的這位好友,只是你指派的一個演員,我就比較不會那麼生氣、介意了。」她微笑搖頭。
「你還有話要告訴我嗎?」
「大概就是這樣了,我只是想確認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成熟地說。
「現在換我說我的心情給你聽了。」東方礎溫柔地說,「我們初遇時,我就在想,這女孩到底是打哪兒來的?怎麼敢威脅我這個大名鼎鼎的人物?」
「我那時候看起來一定很醜陋。」
「不,你讓我覺得好矛盾,似純真似淫蕩,又堅強又軟弱,而你也讓我陷入矛盾,我雖然討厭你那時候的要挾行為,可是我卻又想喂胖你、卻又不由自主的答應了你提出的交易,連我都快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否中了蠱。」
「原來你這麼迷惘呀!」於衣虹恍然大悟,溫柔的情緒在心頭越加發酵。
「後來我催眠自己,我只是想要幫你脫離貧窮生活,這才放任自己衝動地跑去檳榔攤找你。」她悠遠地回憶著,「結果竟然讓我看見了令我生氣得快瘋的一幕。」
「抱歉……」
「不,抱歉的是我。再怎麼說,對女人動暴力的男人都是最低等的了,我卻成了那樣的低級動物,而且我打了你,根本就是因為不能容忍其它男人碰了屬於我的女人。我的潛意識已經認定你是屬於我的,只是當時的我自己不明白。」
「那你到什麼時候才明白呢?」
「你十九歲生日的那一天。」東方礎柔和地微笑了,「你在台上許的願,讓我有很多幻想。我一直在猜,那個對你很重要的人是不是我,很可笑吧?明明告訴自己,你是一個拜金、不擇手段的女孩,卻又不由自主在乎你的一顰一笑、你的喜怒哀樂,甚至欺騙我自己,我只是在栽培一棵搖錢樹。」
「礎,其實我隱約也可以感覺到,你對我越來越付出、越來越關懷,只是我不敢去相信我竟能擁有這樣的幸運。」
他執起她的手掌握緊:「後來發生了溫泉旅館那件事,因為誤會你,我對你非常殘忍……那時因為我的心太痛了……」
「抱歉。」她還是只想這麼對他說。她竟不知道,他為她手了這麼多苦……
「你能為了保護我而犧牲,我這點痛又算什麼呢。」
「那時的你一定很想跟我恩段義絕。」
「沒錯,你讓我很失望。可是你記得嗎?我可是連一句分手的話也不曾對你提過,那大概是因為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
「我們好傻呵?怎麼會彼此折磨?」她有些懊惱地感歎,「我自己知道我踏出了錯誤的第一步,才會導致你對我的不良印象。就像一張染上污點的白紙,怎麼都不可能恢復原先的乾淨,你再怎麼看,都會最先看到那個黑點。」
「我會在那個點的周圍畫上花瓣的,只要你肯給我機會。」東方礎溫柔地說,「衣虹,跟我回家吧!我愛你,從很早很早以前就愛了!在你還是污點時,我就已經愛上你,在我聽你今天說的這一切前因後果之後,我更不能讓你走出我的生命。」
於衣虹愣愣地看他,兩道眼淚突然從頰上滑落下來,夢幻的美眸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驚歎。
「我會和你談心,不是要跟你交換你的愛情的。」
「不然你想怎樣?」他變臉,咄咄逼人地問。
「我不能走進你的生命裡,你放了我吧。」她歎息地、依依不捨地說。
「你在胡扯!我不接受這種說法!絕對不接受!」他又發火了。
於衣虹的淚水突然潸潸落下,「你要我這種女人做什麼?難道你不覺得我的身子很髒嗎?難道你不覺得我的過去很污穢嗎?」
「你的身和心,都是世界上最純真無暇的!你是我人生中最閃亮的明星!」
「不要,我不是。你說愛我,我已經很幸福了,其它的我別無奢求。」她苦口婆心地說服他。
東方礎認真地盯住她:「你是個騙子。」
「啊?」她不解他的天外飛來一筆。
「你明明讓我看見你已經重生,已經可以光明正大、抬頭挺胸地做人,可是你卻拋不開醜陋又無意義的過去,你這不是在騙人嗎?」
她急忙解釋:「我已經決定跟我的繼父對簿公堂,我怎能讓你因我而名譽受損、顏面掃地?雖然我自信自己並無羞恥之處,可是人言可畏,我不要你和你的事務所被我連累。」
「會不會連累,是由我自己決定,不是你!」
「我們解約吧,我欠日昇帝國的違約金,我會慢慢還給你的,不論要花多久的時間。」她急於切斷兩人之間的的牽絆。
「我不會解約的,我還要你當我們『日昇帝國』形象的代言人!在最殘忍的命運中,綻放出最絢爛的光華,永遠不會被任何人生的困境給打倒,這就是你!」他字字鏗鏘地擲向她。
於一虹含淚微笑了:「你……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我想在法庭上和你並肩作戰,你還少一個目擊證人,不是嗎?」
「礎,不要對我這麼好。」她又哭又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飛揚、自由、還充滿了愛。
「等我幫你打倒了過去的鬼魅,我們就結婚吧。」
「為什麼你要這麼霸道啊?」她無可奈何地甜笑。
「因為我要你快樂、平安、一輩子都很幸福。」
於衣虹好感動地望他:「你知道了……」那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就是他。
「有陽光就會有彩虹,你生命中的雨天已經過去了!我的愛!」東方礎柔聲呢喃蜜語,將她緊緊地抱進懷中。
曾經,她絕望地不想活。曾經,他在等待一生的至愛。
曾經,她不擇手段地想要幸福。曾經,他不知道自己心之所向。
曾經,她渴望被愛又不敢。曾經,他把真愛誤以為關愛。
曾經,她傷心、落淚。曾經,他氣苦、憤怒。
如今,幸福已圍繞在他們身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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