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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甄]丫頭追夫{相公別逃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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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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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甄]丫頭追夫{相公別逃之三}(全文完)
丫頭追夫
(相公別逃之三)作者:華甄
這是哪兒冒出來的瘋丫頭?嘴裡直嚷著他是「拋妻棄母」的寡情男?!
呿,他滕志遠雖然沒在七星堡中坐鎮,卻是辛苦地四處巡視產業耶;
而且──他尚未娶妻,何來「拋妻」之罪?要他回去?他偏不!
可這丫頭真難纏,嘴巴和武功一樣厲害,還一副晚娘訓子的模樣……
他該討厭她的,但卻要命的發現──他竟不知不覺習慣了她的陪伴,
好吧,既然她這麼愛跟著他,那他就「委屈」點讓她跟一輩子吧!
「伸張正義」、「打抱不平」是她蘇憐兒的人生目標!
好不容易見到乾娘口中的不肖子,她當然義不容辭的要帶他回堡。
但他竟腳底抹油──溜了……哼!沒關係,「追蹤」可是她的強項!
可追啊追的,不知從何時開始,追著他跑不再是單純地要他回堡,
他無奈中帶著的寵溺、溫柔就這麼滲入她的心裡……
不、不行!她已經答應「她」,要將她的丈夫安然送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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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36:16
楔子
陽春三月,正午的太陽將冀州府外的官道照得暖洋洋的。然而,道旁路著的那個瘦小身子卻彷彿寒風裡的雛菊瑟瑟顫抖著,滿是塵垢的小臉上有明顯的淚痕,一雙大眼充滿了惶恐和乞求。
她手中握著的紙片上,歪七扭八地寫著「賣身葬母」四個字,而她身前躺著一個早已沒了氣息的女人。「
「大爺、大娘行行好,代為葬母,孤女願為婢為奴……」女孩口中不停地喃喃念著。
官道上的來往行人對此情景似乎早已司空見慣,並無人佇足或伸出援手。
這也難怪,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事情層出不窮,有錢有勢的大人們正是這些悲劇的製造者,他們又怎會對此心懷憐憫呢?而普通百姓在飽經生活磨難之時,即便同情,也無力負擔多養一張口。
太陽漸漸西落,女孩的額頭泌出汗水,可她卻顫抖得更厲害了。
「快看,她還在那裡耶!」幾個大男孩在附近嘰嘰喳喳地喊著。
「傻蛋,找你娘來,領回這個小妞給你做媳婦兒。」一個男孩嘲弄地說。
「不要。」一個身形高壯,拖著兩條濃鼻涕的大男孩回答道:「我娘說她又小又瘦,幹不了活。還要養好多年才能生娃娃呢,買她不值。」
又一個穿著光鮮的男孩走來,彎下腰惡作劇地對女孩說:「你叫我一聲哥哥,親我一口,我就讓我爹幫你埋了你娘,可好?」
「不要!」女孩本能地往後仰,避開他的靠近。
看到女孩終於有反應,男孩們興奮了,大叫著起哄。「對,快叫『哥哥』!快親他一口,富貴家可有錢羅……」
男孩們吵鬧地叫嚷,揪扯著女孩的頭髮,她驚恐地不斷掙扎,手裡的紙片被扯掉了,頭髮、胳膊都被他們拉扯得疼痛不堪。
「不要踩到我娘!」女孩大聲地叫,奮力推開那些糾纏自己的男孩,撲到她娘身上,哭喊著:「你們走開!走開!」
「看,她害怕了。」名喚富貴的男孩嚷著,抓住她的胳膊戲弄道:「來吧,親一口,哥哥我就放過你……」
但他話尚未說完,一片樹葉落在他緊抓著女孩胳膊的手上。奇的是,那片樹葉並未落地,反倒穩穩地紮在他的皮肉裡。
過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殺豬似的尖叫起來:「啊,我的手,好痛……」
「是瘋婆婆!快跑哦,瘋婆婆來羅!」
看到那個腰身略彎,皓首童顏的女人時,男孩們都驚惶失措地叫嚷著逃開。
「把頭抬起來!」白髮婆婆走到女孩面前命令道。
女孩遲疑地抬頭,當她看到白髮婆婆冰冷的目光時,瘦小的身軀縮得更小了。
「叫什麼名字?幾歲啦?」聲音同樣毫無溫度。
「憐……憐兒,五歲。」女孩怯怯地說。
白髮婆婆沒說話,手一揮,身後走出兩個抬著一具棺木的男人。只見他們放下棺木,將憐兒的娘托起放了進去。
白髮婆婆注視著女孩,眼裡閃過一道奇光,悠然歎道:「又是個情關難破的可憐人!」隨即日光一凜。「我替你葬母,你可願隨我走?」
雖然怕她,憐兒還是點點頭。
「很好,既然人稱我為瘋婆婆,那你今後就是瘋丫頭!」
語罷,她大袖一揚,捲起女孩消失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上,那兩個抬著棺木的男子也一併失去了蹤影。
男孩和過往的行人們無不對此奇人異景愕然咋舌。
幽靜的竹屋內,一燈如豆,卻將室內簡樸的擺設照得一清二楚。
燈前矮榻上坐著一個粉雕王琢的女孩,她洗去污垢的面龐絕美無瑕,黑髮在燈影下閃閃發光,一身潔白的衣衫讓她的肌膚更顯白嫩,明亮的眼睛如星辰閃耀。
「太漂亮了!」婆婆頻搖皓首,憐憫與讚賞柔和了她面部冷硬的線條。
她嗓音低沉地說:「丫頭,為師要你記住——滾滾紅塵中,唯有『情關』最難勘破。情即色,色即孽,孽海苦無邊……」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頭,看著師傅放下手中的托盤,瑟縮了一下。
婆婆銳目精光一開。「毋須害怕,這是為了保護你。」
說畢,手指輕彈,女孩應聲倒在榻上,昏然睡去。
婆婆冷酷一笑,吟道:「世間多少美嬌娘,世間多少薄情漢!」
昏黃燈光難掩那佈滿寒霜的芙蓉嬌顏,若非那雙看盡滄桑的精明眼睛和那頭見證了悲歡歲月的絲絲銀髮,真會以為這是一位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
殷殷血紅將女孩完美的臉部漸漸覆蓋。
沒有痛苦,沒有呻吟,只有穿行於竹林間的輕風唱著悲涼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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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37:18
第1章
「師傅!師傅!」
青翠幽靜的林間小道上,一個眉眼清秀,身材碩長的男子氣喘吁吁地呼喚著跑來;神態急切惶恐。
「滕志高,喊這麼大聲幹嘛?」竹葉輕搖,一道婀娜身影飄然落在男子身前。
滕志高見到她,不僅沒放低音量,反而更是興奮地大聲嚷嚷:「師傅,我還真怕找不著你呢!」
婀娜的身影緩緩轉過身來——
令人驚訝的是被男子喚為「師傅」的人,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個頭不高的身形纖細動人,動作輕盈飄逸,令人難移雙眼。
然而,看清她的容貌時,卻讓人為她的面相跌足惋惜。
在她近乎完美的鵝蛋臉上,一塊呈三角形、如火焰般的紅色胎記幾乎覆蓋了她的五官,令她看起來彷彿戴了面具。尤其當她生氣或大笑時,那紅色便轉深,彷彿飛揚的火焰,而她的眼睛散發出耀眼的光彩,使她看起來詭異而瘋狂。
「師傅!」滕志高又是高興又是焦慮地說:「那個死奎漢知道現在正是運輸旺季,堡裡很多衛士都派出去押貨了,所以又帶著飛雲寨那幫強盜到七星堡搗亂。我怕人手不夠,娘與福明叔頂不住……」
「哼,那幫賊人也成膽大,上次教訓的還不夠嗎?走!?
女孩未聽完,便大聲罵著往竹林外疾奔而去。
「師傅,等我——」滕志高急喊,可林子裡哪還有女孩的身影?
「七星堡」座落於終年暖濕的桂西盆地,因由七座樓宇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方式組成而得名。
它東面都陽城,南伴茂潯江,西運青龍山,北望湘桂,既是南方著名的富庶之地,又憑借其強大的水陸交通勢力掌控了南北運輸的要道。因而成為興北方第一大堡——「射鷹堡」齊名揚威的地方力量。
提起「北射鷹,南七星」,天下人無不敬畏三分。
然而這幾年,由於堡主滕志遠與寡母鬥氣離堡不歸,使得堡內群龍元首,讓附近的黑道宵小乘機作怪,弄得全堡人心惶惶。
此刻,在通往七星堡的坡道上就正上演一場混戰。
打鬥的人群中,一個白衣男子格外顯眼,而且武功極高,十分勇猛頑強。
那人濃眉大眼,威儀迫人,魁偉健壯的身軀透著一股肅殺之氣。只見他衣帶飄飄,從容地穿梭在人群之間,一套武當閃電拳法左襲右攻,碰到他的人無不頃刻倒地。在他身邊已經倒了一片,而他英俊的臉上毫無憐憫之色,一對眸子閃著自信而深沉的光。
「好個狠心賊人,辜負了一身好功夫!來吧,讓姑娘我陪你練練!」
正當他擅倒一個大漢收拿之際,突然一聲嬌喝傳來,未及回身,一條白影已從空而降,疾若鷹隼,當頭撲下。
他心中一凜,微一閃身,白影撲了個空,但其身手不弱,一個飛旋,帶著逼人的風勁又緊隨掠到。
看到對方竟是個年輕女子時,白衣男子愣了一下,急忙撤回掌力。然而對方並不領情,毫不含糊地揮拳就往他面門襲來,令他不得不急起應戰。
「呸,長得倒是人模人樣,做的卻是豬狗不如!專欺負人家孤兒寡母。今天就讓本姑娘教訓教訓你!」那姑娘掌下絲毫不留情,嘴裡也毫不放鬆地罵著。
自衣男子與她對接幾招後,大感驚訝。此女看來年紀不大。發掌揮拳、騰躍移動似在隨意間,可每一個招式都快如電擊、重如山嶽。更讓人稱奇的是,她竟然可以邊打鬥邊清亮地叫罵,足見其內力深厚。
正白想著,一道勁風「呼呼」襲到,男子急忙閃避,並收心聚意,小心應對。
「哼,俗話道:」小人多難纏『,你果真小人也!「幾擊不中,姑娘惱了,冷哼一聲飛身躍起,正欲施展絕招,不料耳旁傳來急呼聲,令她不得不停住攻擊。
「師傅,快停下,打錯了!」
她輕盈落在道旁的樹上,看著氣喘吁吁跑來的滕志高,頗為不信地喝道:「你說什麼?」
「師傅,您真的打錯了,他是我大哥,不是賊子!」滕志高仰頭對她重複道。
「打錯了?」就在女孩猶豫時,那邊結束戰鬥的七星堡總管一一福明帶著一群七星堡衛士來到那個白衣男子身前,恭敬地跪下行澧,齊聲唱頌:
「恭迎堡主回堡!」
白衣男子雙眉緊蹙,揮手道:「都起來,毋須多禮。」
「大哥,你終於回來了,娘和表妹……」滕志高興奮地跑到大哥身前。
「志高,你長壯實了,要好好照顧娘。」白衣男子打斷弟弟的話道。
「你還是不回堡嗎?」滕志高驚叫。
「堡主……」福明等人也齊聲欲勸。
「都別說了!」滕志遠冷硬的臉上毫無笑容,聲音更是低沉陰鬱。「我還得到各處看看,各位對七星堡的忠誠,滕志遠銘感五內……」
「滕志遠,你這個不肖子、負心漢,你以為天下無人可以管教你了嗎?姑娘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教訓教訓你!」俏立於枝頭的女孩大喊。
「瘋丫頭,不得對堡主無禮!」福明輕斥,對她口中亂七八糟喊一堆的說辭數眉不已。
「瘋丫頭?」難道她就是那個江湖中盛傳武功奇高,行俠仗義,好打抱不平的瘋丫頭?滕志遠心中一動,不由細細打量著她。
一身白衣裙的她立於枝頭,看上去純潔無瑕,一條紅色腰帶繫在纖細的腰上,將她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更加誘人,子夜般的黑髮披散肩背。她全身上下無一件女孩子家喜歡的飾物,也無江湖俠女愛佩帶的兵器,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她臉上正如傳聞所言,有個形同火焰的紅色胎記。
而此刻,在那彷彿燃燒的火焰中,那雙明亮如星的大眼睛,正毫不示弱地瞪著自己。
滕志遠暗自驚歎:沒想到讓黑道頭痛、宵小喪膽的瘋丫頭竟是這般年輕!
見他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丫頭煩了。
「滕志遠,動手啊,不然我可要出招了。」她立在枝頭大喊。
沒想到,那男子根本不睬她,轉過身去與福明低語一陣後。便大步離去。
這下可惹毛她了!她雙足點枝,一個觔斗翻到男子身前,瞪眼怒吼道:「不許走!」
被她那「降龍伏虎,捨我其誰」的氣勢所吸引,滕志遠停下了腳步。
但當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時,滕志遠的腦袋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只剩下那雙美麗的眼睛在慢慢放大,在她黝黑明亮的瞠仁裡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只覺得那雙燃燒在火焰中的眼睛緊緊扣住了他的心,使他彷彿被人點穴了似的不能移開目光!
「這就對了。」丫頭見他聽話地站著,還目光炯炯的望著自己,心中大喜,連贊「孺子可教」,進而用手指點著他的寬肩對他諄諄善誘起來:
「你身為一堡之主,上有白髮老母,中有美麗嬌妻,下有年幼兒女……哦,不對,說錯了,是年幼弟弟。怎麼可以如此不負責任地跑掉呢?你今天回來,就說明你是知道錯了。子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娘和你妻都會原諒你的,趕快回家去吧!「
滕志遠身軀文風不動,僅是默默汲取她身上傳來淡淡的竹葉清香。
等她住口後,他抓住她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指,將其握於掌心,語氣悠然,眼神冰涼地問:「你說完了嗎?」
「啊?哦。暫時說完了。」被他冷靜的態度唬住,丫頭忘了抽回手。
「那好,讓我告訴你——」滕志遠目光如炬地看著她。「第一,托天之福,我娘身體健朗,尚無白髮;第二,我尚未成親,不知何來『美麗嬌妻』?第三,我弟弟已二十歲,不能算『年幼』;第四,我並沒有跑掉,而是巡視各地產業。所以,在下並非姑娘口中不負責任的堡主或不肖子,更不是負心漢!」
「狡辯!」丫頭反駁道:「你已三年未曾進家門,怎知你娘沒有白髮?惜心是你父母自幼為你訂下的媳婦,你卻在要成親之時一走了之,怎可說並無嬌妻?十二年前你在你父親墳前接受了七星劍,成為堡主,立誓要盡忠職守,照顧家人,壯大祖業,可是三年來你卻探幽訪古,雲遊四方,拋下準新娘獨飲苦淚,撇下全堡老小任人欺凌。你這絕非大丈夫所為!」
丫頭一席話令福明等人,甚至滕志高都頻頻皺眉搖頭,更是把滕志遠氣得直想揍人!她說的是什麼話?三年來,自己雖不在堡內,但一直在外辛苦奔波,將七星堡龐大的產業管理得妥妥貼貼,她一個外人居然敢對他大放厥詞!幸好她沒再用令人噁心的「嬌妻」二字,否則他懷疑自己能否控制得住心頭怒火。
他捏緊掌中纖細的手指,沉聲冷笑道:「哈,看來你倒是把我的事打聽得很清楚。是你那徒弟、我的寶貝弟弟告訴你的嗎?」他寒著臉看向滕志高。
「大哥,你別誤會,師傅是娘最信任的人……」滕志高囁嚅地說。
「是嗎?」滕志遠的聲音更加森冷,臉色鐵青,對丫頭道:「那你何不再多打聽一些我的『罪狀』,然後再來教訓我?」
「不用,我已經有足夠教訓你的理由了!」
「教訓?」滕志遠輕蔑地俯視著她。「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還想教訓我?」
丫頭抬高下巴。「沒錯,就是我這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要教訓你,還要徹底改變你這只傲慢的大笨熊!」
「那好,來啊,看你有何本事改變本少爺!」
憤怒地說完,滕志遠用力甩開她的手指,頭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喂,大笨熊,你聽著,我一定會逮到你的!」丫頭甩著被捏痛的手指喊道。
「大哥!」滕志高急得直跺腳,但又無可奈何。
「唉!跟老堡主一樣的脾性。」福明深歎一口氣,揮手指示手下將地上橫七豎八倒成一片的飛雲寨盜匪們拍醒,丫頭這才明白滕志遠剛才並沒有下狠手殺掉這些人,只是點了他們的昏睡穴。
「可惜,又讓那個死奎漢跑了。」滕志高忿忿地說。
「別擔心,他不會再來了。」丫頭胸有成竹地說。
「此話怎講?」滕志高不明白地問,福明和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看她。
看著那些關切的眼睛,丫頭知道大家對奎漢及其手下早就膩煩透了。
奎漢不過是時下眾多佔山為王、夢想成為亂世梟雄的匪首之一,而且手下多是只憑蠻力的江湖小混混,對其下重手嘛,他們罪不至死;饒了嘛,他們距七星堡不遠,人數又多,三不五時地來騷擾,鬧得七星堡上下真是煩不勝煩。
兩年前就是他們設計誘捕了思兒甚切的滕老夫人,若不是剛巧碰上丫頭,救了老夫人,七星堡肯定被狠狠敲一筆竹槓了。
「我對他下了蠱,以後他只要一動貪念就會毒發身亡。」丫頭得意地說。
「什麼?」滕志高的驚叫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下蠱?」
「當然,你不相信嗎?」丫頭大眼一瞪,說:「奎漢開始也不信,結果不到一會兒,捧著肚子臉色煞白地跑了。」
「你真給他下了蠱?」福明訝然問。雖然大家都知道瘋丫頭跟她師傅瘋婆婆一樣武功怪異,手段千奇百怪,但好像沒聽說過她會給人下蠱。
「這有什麼奇怪的?」丫頭掃了大夥一眼,不以為然地問。
見她狀似不高興了,大家沒有再問,各自忙著收拾戰場。
丫頭這才悄聲對福明和滕志高說:「只不過是兩粒瀉藥。」
「啊?!哈哈哈……」福明和滕志高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好了,我走了。」丫頭把拍衣袖道。
「你不隨我們回堡嗎?」滕志高訝異地問。
「不了,你沒聽到剛才你哥下的戰書嗎?我得去抓他!告訴乾娘和惜心姐,我一定會替她們找回滕志遠,現在我已經認識他了,絕不會讓他再跑掉。」
滕志高急忙阻止她道:「我大哥脾氣很大,你去了準沒好臉色看的……」
「你少婆婆媽媽的。」丫頭不耐地打斷他。「我走了。」
說著,宛若一道白色煙霧般,消失在滕志遠離開的那條路盡頭。
揮袖而去的滕志遠在山嶺問放足奔跑了一陣後,怒氣漸消。
這三年來他一直住在堡外,雖然七星堡產業龐大,但下屬多訓練有素、辦事效率高,且交通方便,離堡管理根本不成問題。
數天前,退隱江湖多年的師傅突然傳信給在桂西島的他,要他於本月十六申時到樊山風谷相見,於是他急忙趕回。半路上聽說飛雲寨盜賊又到七星堡搗亂,便趕來查看,從福明口中得知母親仍堅持要他娶表妹。於是失望之際,他將滿腔怨氣發洩在那幫烏合之眾身上,甚至發洩在後來意他不快的瘋丫頭身上。
但此刻真正令他心情惡劣的,並不是母親的固執或那些山賊的騷擾,而是那個有著傳奇般經歷、奇特胎記和明亮眼睛的瘋丫頭。
她不過是個外人、陌生人,可是竟然知道他的一切,還敢頤指氣使地教訓他!而他,除了傳聞中的那些事外,對她可說是一無所知。這讓一貫喜歡掌控全局的他心裡很不痛快。
此刻,他既惱家人多嘴將他的私事告訴給那個愛管閒事的女孩;也惱自己明明是討厭她的,可當注視著她的眼睛時,心裡卻產生了奇妙的感覺,而當她的纖纖細指戳在他身上時,他身體內竟湧起一股強烈的激流。
想到她教訓自己的神態,滕志遠不由抿嘴苦笑。
她,實實在在是擾亂了他的心。
可是,一想到家裡的母親和等著當他新娘的表妹惜心,他滿腔的熱情就化成了冰,他的臉上重新佈滿了寒霜。
他抬頭看看天色,想到距離師傅的樊山之約還有好幾天時間,於是決定拋開心頭的煩惱,先到北部幾處產業看看。
★ ★ ★
彩霞如綃。彤雲萬里。
一條小河從武陽城橫穿而過,把整座城分為南北兩半,北岸是官商府衙宅邸,南岸是老百姓的聚居之地,商業貿易區則混雜於兩區之中。
座落於河畔的四海船塢內,滕志遠正與管事羅茂山低聲商討事情,突聽外頭傳來騷動,接著幾個守衛抱著羅茂山十三歲的孫女蘭花跑進來。
蘭花一落地即奔進爺爺的懷抱,驚恐的臉上滿是淚水。哭訴道:「爺爺,那兩個壞蛋抓了我和青蓮……」
「青蓮呢?」羅茂山急急地問。
「她沒事,已叫人送回家夫了。」守衛回答。
此時院外傳來了兵器交錯和人群的叫喊聲。
「怎麼回事?」滕志遠邊問邊往外走去。
「是瘋丫頭,方才便是她救了蘭花和青蓮,她要我們先把兩位姑娘送回來,說要教訓『嶺南雙殘』。」守衛答道,跟隨他一起出去。
船塢牌樓前,兩株五人方能合抱的大榕樹下,三條影子正在纏鬥,旁邊圍了不少人。仔細一瞧,這瘋丫頭居然曲著一條腿,綁住了一隻胳膊,僅用單手對付兩個凶狠的男人。想起以往聽過的傳聞,滕志遠不由眉頭深鎖地問身後的羅茂山:
「這就是瘋丫頭的公平原則,要讓對手輸得心服口服,是嗎?」
羅茂山點頭。
「荒唐!獨自對付兩個大男人,還說公平?」滕志遠真覺得這女孩怪異至極。
「瘋丫頭跟她師傅一樣,為人處世從不在乎世俗看法,幸好她們行善不惡,否則以她們的武功,天下可就更亂了。」羅茂山就事論事地說。
就在此時,只聽慘叫聲起,「匡當」一聲,「嶺南雙殘」手中的兵器已然脫手飛出。
丫頭不理他們的哀號,落下曲起的腿,解開綁住右臂的絲巾,輕鬆地說:「不要再鬼哭狼叫的!願賭服輸。現在,當著七星堡堡主和四海船塢當家的,說明白你們為何要擄那兩位姑娘?」
嶺南雙殘只是坐在地上,不住呻吟。
「哈,看來本姑娘得幫你們開口了,是不是?」丫頭笑嘻嘻地路在雙殘身前,作勢地搬弄著手指。
「啊,別再折騰我們,我說、我說——」老大看看老二,哭喪著臉道:「我們就想、想綁了她們做老婆……」
「做老婆?就你們這德性還想娶老婆?」
這個結果顯然太出乎瘋丫頭的意料,她皺著眉回頭大喊:「滕志遠、老羅頭,你們聽到了吧?這兩人想與貴府結親,這事我可管不了。人就在這兒,你們看著辦吧!」
說完足尖一點,裙袂飄飄地消失在遮天蔽日的繁枝茂葉中。
待滕志遠等人回到船塢時,只見丫頭正在餐桌邊享受著青蓮、蘭花慇勤奉上的美食,而旁邊坐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其中不乏眼裡充滿仰慕之情的年輕小伙子。
對此情景,滕志遠感到很鬱悶,不由得陰沉著臉。
但看到滕志遠,丫頭卻顯得很高興,立即端著碗挪到他身邊:「喂,滕志遠,你這裡的事辦完了嗎?」
「幹嘛?」一面對她,他的心又亂了。她臉上的火焰令他著迷,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彷彿能蠱惑人心。於是他只能轉開視線,用冷漠掩飾自己的真實感受。
「回堡呀!你怎麼忘了?」丫頭不滿地皺起鼻子,火焰隨著她的情緒在跳躍。
「誰告訴你我要回堡的?」滕志遠冷聲反問。
看到他不豫的臉色,其他人不敢插話,一個個都專心吃飯。
丫頭一點都不氣餒,仍然湊在他身邊道:「沒人告訴我,但你非回去不可。」
「走開,少來煩我!」滕志遠惱怒地說,然後回身與其他人說話,不再理她。
當晚,丫頭被安排住下。
她已從她的那些崇拜者口中得知,在七星堡所有的產業中,都有滕志遠專屬的房間。所以她要求住在他隔壁的那個空房間。她決定在這裡「守」著他,一等他把船塢的事辦完,就抓他回堡,這樣她才對得起待她好好的幹娘和惜心姐。
正義必須得到伸張,良善必須得到保護,這就是她——瘋丫頭的人生目標。
入夜,確定滕志遠回房後,她在他的門前和窗戶下擺放了幾把椅子、吊了幾條樹蔓和一小堆雜物,又用石塊在地上劃了幾道,才放心地回去睡覺。
「滕志遠,你休想從本姑娘手中逃脫。」爬上床時,丫頭喃喃自語,想著很快就能將這個負心漢、不肖子帶回家門,她感到很痛快,打了個哈欠,漸漸沉睡。
就在她酣然入夢時,她隔壁的滕志遠卻如同坐在火山口般坐立難安。
「看來,這個丫頭是跟我卯上了。」滕志遠暗忖,想到屁股後面每天跟著這麼個嘴巴和武功一樣難纏的尾巴,他就煩躁不安。更要命的是她還不斷地擾亂自己的心神,這是最讓他無法控制,又備感困惑的事情。
說長相吧,她臉上那塊醜陋的胎記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說個性吧,她跟溫柔可人的惜心差了十萬八千里,更別說她還總是擺出一副晚娘訓子的模樣,誰能受得了?可他卻偏偏受她吸引…
「也罷,大丈夫能屈能伸。」滕志遠無可奈何地自我安慰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就算本少爺怕了她吧!」
他小心地拉開門,看到門口雜亂的東西時,正感生氣時,卻猛然意識到這堆東西的突然出現必有蹊蹺。因為他知道,絕對不可能有人敢如此大膽地對他做出如此無理的舉動。
他細心觀察,終於看出一點名堂,冷峻的臉上出現了瞭然的微笑。
他悄然退回屋內,關上房門,側耳貼牆傾聽,隔壁房間內寂靜無聲。他走到窗前,從縫隙往外看,果不出所料,窗下也有佈置。
「想不到這小丫頭心思如此縝密。」他四下看看,已別無出口。在深感挫敗的同時不得不佩服這個瘋丫頭。
他抬頭看看屋頂,若在平時,他只需一掌就可將屋頂打穿,但今夜為了不驚動隔壁那個精明的女孩,他只得辛苦了。
他躍上床頭,挺直高大的身子,既無奈又得小心翼翼地拆下一片片的瓦。這讓他益發相信自己得盡早甩脫這個小魔女,然後跑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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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37:27
第2章
夜晚的蒼峻大山伴著黑黝黝的森林更加顯得神秘,枝繁葉茂的大樹將銀白月光密密遮蔽,偶爾穿透葉縫的月光投在潺潺的小溪水面上,閃著耀眼的光彩……
在層層樹木的遮隱中,有一幢與這荒山野嶺極不相稱的紅木磚瓦大宅。
此刻寬敞的廳屋裡,十幾個青壯年正在談論著伐木場的情況。
「行了,大豪,今天巡視了那麼大片林子,堡主該歇息了。」一個約略三十出頭的福泰女人走來大聲嚷著。又對坐在人群中的滕志遠說:「堡主,別理他們,熱水給您送到房裡去了,去洗洗早點休息吧!」
身材短小精悍的大宅主人——李大豪笑著站起身,對滕志遠說:「瞧,堡主,我娘子對我可從來沒有那麼好過,看來還是表弟比丈夫親啊!」
女人豪爽地大笑,道:「那是當然羅,誰教你姓李不姓滕?再說讓我姑姑知道她的寶貝兒子在我這兒受罪的話,還不扒了我的皮?」
滕志遠沒說話,微笑著在大豪肩上拍了一掌,逕自上了樓。
「唉,他總是那麼不快樂。」大豪憂慮地看著他的背影說。
女人一邊讓人收拾茶碗盤碟,一邊陪丈夫走回廂房,說:「唉,只怪我姑姑太固執,弄得家不成家……不過我也真搞不懂,小表妹漂亮又溫順,堡主為什麼不願意娶她?雖然堡主一直在武當山學藝,不像二表弟那樣親近小表妹,可我記得他一直對小表妹也是很好的……」
「算了,感情的事外人不好說,我們還是別管那麼多了。」大豪寬慰她道。
「還是我們好,姑姑做主,你二話不說娶了我,一錘千定音,省事。」
大豪笑道:「是啊,管著這片林子,守著妻兒。我知足了!」
夫妻倆說笑著回了房。
滕志遠並不是很疲倦,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四海為家、奔波勞累的生活,但他知道如果他不歇息,大伙也都不能休息,只會一直陪著他。
進入房間,看到已經備好的熱水和嶄新的絹巾,他不由感謝表姐的細心。
關上房門,他走到水盆邊開始脫衣服,腦袋裡面一直在想今天視察林場時,大豪提到最近經常有陌生人出現在附近的事情。
「會是過路客嗎?」他尋思著。「也許該讓大豪多招募一些人手加強警戒。」
當他脫掉身上的衣服,伸手想解褲腰帶時,突然耳邊傳來極其細微的抽氣聲。
不好,屋內有人!他的汗毛豎立,神經緊繃,然而當他凝神運功勘查,嗅到那熟悉的竹葉清香後,他放鬆了。
「她是如何瞞過這麼多武功高手溜進來的?」他非常好奇,但此刻他不想驚動她,他可不能讓手下人知道他被一個女孩逼得四處逃竄。
於是滕志遠不動聲色地洗了把臉,套上褂子,佯作欣賞屋內擺設和窗外景色,在屋內來回走動,試圖找出她的藏身地。
可是她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空氣裡那縷淡淡的竹葉香也變得十分飄渺。
但他確定她還在,於是他吹滅了燈,躺在床上,靜靜地傾聽周圍的一切。
直到午夜過後,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才終於辨識出她細微的呼吸聲,接著發現了她蜷縮在屋樑上沉沉入睡的身影。
啊,果真是她!他呼出了久積胸口的氣,任睡意帶走所有的疑惑和擔憂。
當他醒來時,天已濛濛亮。屋子裡已經沒有她的身影,他躍上屋樑,在她昨夜歇息的地方看到淡淡的痕跡。
他懊惱地跳下地。他本想在她醒來前先離開的,沒料到居然讓她先走了!能在他面前毫無聲息地溜掉,足見她功夫極高。
在鬆了口氣的同時,他心裡也有一絲莫名的擔心和遺憾。
接下來的一整天,他都下意識地注意著身後,卻一直沒有發現她。
當晚他故意住宿客棧,想知道她會不會再跟來。他睜著眼睛耐心等待,直到三更時分,她仍沒出現,於是他確信這次他真的將她甩掉了,才放心入睡。
黎明時分,他猛地醒來,竟在朦朧夜色中發現了樑上那團纖細的身影。
老天,這次她又是如何溜進來的?他真是煩透了這種騷擾似的跟蹤!
無法再睡,他索性輕手輕腳地起身離開了客棧,朝晨曦初現的山林走去。
為了躲避煩人的瘋丫頭,他決定不再走大道,朝僻靜陡峭的山林小道而去。與師傅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無論如何他不能帶個「尾巴」去見師傅!
★ ★ ★
驕陽似火。盤山道上,一個英挺的白衫男子健步如飛。
翻過山脊,一道山泉順石而下,他佇足泉邊掬水暢飲,高卷的袖口露出結實的手臂,那魁偉健壯的身軀透著渾身的勁道。
喝夠水後,他坐在濃蔭如蓋的大樹下,取出包袱裡的包子吃起來。
清風習習,遠眺四處峰巒如林、雲海洶湧的壯麗景色,俯視清秀如帶纏繞山間的碧淨河水,他愉快地呼出一口氣,探手想再取個包子,竟摸了個空。
他詫然回首,發現裝包子的袋子不見了。
「見鬼!」他咒罵一句,高喝道:「下來!」
山靜風平,沒有任何聲響。
「瘋丫頭,這裡可弄不到別的酒菜!」
話音方歇,一道白色麗影輕巧地從他頭頂落下。
「原來你知道我跟著你,還偷吃了你的酒菜啊?」丫頭快樂地吃著包子,將其他的放回原處,嘻笑著說。
「哼,你以為你真的是來無影去無蹤啊?」滕志遠不屑地說,抓起包子一口咬下。「你老這麼跟著我,煩不煩啊?」
自那天離開客棧後,他行走了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便發現身後她那忽隱忽現的身影。懊惱之餘,他在山林裡東躲西藏、疾飛快跑,想要甩掉她,可這丫頭功夫了得,硬是加影隨形地粘著。雖說他的輕功稱不上數一數二,但也極少有人能跟上,可她卻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跟著,這令他既沮喪又佩服。
「煩啊,怎麼不煩?」丫頭賞了個大白眼給他,又吃掉一個包子。
「那你不要再跟著我了,行不行?」他幾乎是哀求了。
「不行!除非你跟我回堡。」她的回答是板子上釘釘——實打實。
「呃,我真被你氣死!一個姑娘家緊跟在大男人身後算什麼?看著我吃飯睡覺還不夠,難不成還要看著我拉屎撒尿嗎?」滕志遠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這幾天她真的令他很不爽——睡覺就不必說了,反正她永遠在他房裡;吃飯喝茶時她也來搗亂,讓他的美食常常不翼而飛,想洗個澡或方便一下都因她而弄得十分狼狽……
「當然,因為你會偷溜!」她擦擦嘴巴,理直氣壯地回答道:「不過我只看見你撒尿。」
她的話音未落,滕志遠的臉當即綠了。
「什麼?!你看見什麼?」他大吼一聲,把丫頭嚇了一大跳。
「幹嘛啊你?嚇死人不償命啊?」丫頭不滿地瞪他。「看見你撒尿又不是我的錯,是你自己沒發現我在那,不過——」看到他陰沉沉的臉色,丫頭忙說:「我只看到你的背脊,沒看到前……」
「你給我閉嘴!」滕志遠忍無可忍地跳了起來,一把抓過她。
見他俊面鐵青,青筋鼓起,丫頭心裡有點發慌。但仍嘴硬地說:「幹嘛?想打架嗎?」
「幹嘛?我、我——」氣昏頭的滕志遠突然低頭吻住了她嫣紅的小嘴。
「嘿,你幹嘛咬我?」丫頭訝然地推開他,死勁擦拭著嘴唇問。
滕志遠也被自己唐突的舉動嚇了一跳,再看到她一個勁兒地抹嘴,心裡很不是滋味,於是將包袱往肩上一甩,不耐地說:「要你閉嘴!」
他大步走開,見到丫頭又緊跟而來,便不耐煩地厲聲喝道:「你再敢跟著我,就別怪我不客氣!」
丫頭沒被他的怒氣嚇倒,反而迎上他的目光,大聲說:「喝,滕志遠,你咬了我,我都還沒有對你怎麼樣,你倒凶起來了?有本事你跟我回堡,娶妻侍母,我保證永遠不在你面前出現。」
「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的私事?」滕志遠停住腳步。生氣地看著她問。
丫頭咄咄逼人地說:「路不平大家踩,事不平大家管。何況我瘋丫頭答應的事情是一定要辦成的!」
「哼,自以為是的東西!」滕志遠冷笑一聲,轉身加快了步伐。
丫頭也不再說話,毫不避諱地與他並肩而行。反正話都已經挑明,何必再躲躲藏藏?
而因為方纔那一吻,滕志遠的心情不再平靜。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明明對她反感,卻又吻了她,而一吻之後居然無法忘記那美妙的感受。害他現在一想到她紅艷艷的嘴唇,心頭就發熱。
我是怎麼了?他自問,觀眼看看那個害他心神不寧的瘋丫頭,卻見她無事人般地跟在他身邊……
「唉,該來的躲也躲不掉。」他認命地暗歎,就當她是個透明人吧,等她無趣時自會離去。
然而要當地是個透明人可真不容易——
一路上,丫頭根本不受他沉默冷淡的「苦瓜臉」的影響,自顧自地說個沒完,而且任何美麗的景物都能令她快樂,任何熱鬧她必定插上一腳。而她跟蹤人的技術真是一流,不管落後多遠,總能很快就跟上。
儘管一路上他都不理睬她,但她仍然再自然不過地分享著他_的一切,而每當他辦正事時,她總乖巧地消失了蹤影;當他獨處時,她又神奇地出現了。最令他忍俊不禁的是當他與人共餐時,她絕對不會出現在餐桌邊,但是她的「第三隻手」卻能及時準確地取到她想吃的食物,而同桌的人除了莫名驚詫外,也只能猜想是同伴當中某人的傑作。
三天後,他不得不承認她是這世上最難纏也最有趣的旅伴,並要命地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這條「尾巴」,還從中獲得了樂趣……
★ ★ ★
殘陽如血,青山如黛,山林間蒸發著騰騰暑氣。
他們在小溪邊歇息,看著低頭飲水的丫頭,滕志遠終於無奈地開口了:「你到底要跟我到幾時?」滕志遠焦躁地問,他擔憂自己會越來越習慣於她的存在,害怕心中日益堆積的那份陌生的情感。
「跟到你願意回家。」丫頭說著低頭用手潑些水到臉上。從發現他很討厭自己跟著,丫頭就發誓要緊跟著他,直到將他逼到不得不妥協為止。
「要是我一輩子不回去呢?」這女孩實在難纏!他的眉頭皺成了「川」形。
丫頭毫無心機地說:「我就跟你一輩子。」
然而她這話卻在滕志遠心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那好,你就跟我一輩子吧!」滕志遠衝口而出,發現他並不排斥這個想法。
而丫頭渾然不覺此話有何不妥,還得意地搖頭晃腦道:「我早告訴過你,你是沒法甩開我的。」
滕志遠見她居然對自己的話毫無反應,不由三分寬心七分失望。
丫頭俯身飲水,甘冽的泉水令她滿意地砸著嘴,又伸出舌頭舔著唇上的水珠歎道:「喔,瓊漿玉液,天上美味呀!」
看到她粉色小舌在嫣紅的唇間滑動,滕志遠的腹部彷彿被人猛擊了一拳,血脈急湧。他趕緊轉開臉,嗄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為什麼問?」丫頭好奇地問。
「你總是連名帶姓地對我大呼小叫,還把我的根底查得一清二楚,可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不是太不公平嗎?」滕志遠忿忿不平地吼道。
對他突然惡劣的語氣和漲得通紅的臉孔感到莫名其妙的丫頭生氣了,一步竄到他的面前,幾乎臉貼臉地說:「我不過吃了你一點東西,你幹嘛那麼凶?」
她甜甜的氣息吹拂在他臉上,眼裡灼灼火花燃燒著他的心。她誘人的紅唇挑戰著他的自制力。
「不止那個!」他克制著心裡蠢蠢欲動的慾望,只好提高音量以掩飾聲音裡的顫抖。
「還有什麼?」丫頭緊蹙眉頭想了想,確定自己沒有再佔過他什麼便宜。
滕志遠沒說話。兩人像鬥雞似的頭對頭,臉對臉地瞪現著對方,互不相讓。
看著他的俊面在自己眼前放大,丫頭愣住了,聰明如她怎會感覺不到兩人之間突然產生的那種怪異氣氛?她困惑地眨眨眼睛,退後半步,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皺眉道:「你怎麼了?有點怪怪的喔。」
她的觸摸令他如被大黃蜂螫了般地跳起。猛地拍掉她的手,厲聲喝斥道:「不要碰我!」
丫頭反射性地揮出一拳,用力說:「這是還你的一拳,今後再碰你是王八!」被她一拳打得胳膊發麻的滕志遠,突然如山豹般躍起,撲向轉身離去的丫頭。
丫頭當即路身旋腿,想絆倒他,可滕志遠早已科到她的這一招,立即倏地騰空而起,如雄鷹展翅般眨眼間抓住她的雙手,將她牢牢地撲例在地上。
丫頭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明白自己吃虧在判斷失誤,她從來沒有料到堂堂七星堡堡主會從背後偷襲。
「小人!有種我們光明正大地比一場。」丫頭怒罵道。
「可是我不想跟你比。」他一向嚴肅冷酷的臉上竟綻出了無賴的笑容。
「讓開!」丫頭叫嚷著掙扎,而當她決心豁出去時,誰又是她的敵手?
隙志遠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與她大打出手,而既可化解她的怒氣,又能讓她害怕的,恐怕只有一個辦法——
他俯身攫住了那張氣呼呼的小嘴。
再次觸到她的唇,滕志遠忘了自己的動機,完全沉醉在那如馨似蘭的芳香中。
和上次完全不同的是,這次他的吻不再帶著憤怒,反而充滿了疼惜與渴望。
當丫頭意識到他在做什麼時,心中一陣惱怒,她張嘴想罵,但他乘虛而入的吻令她尚未來得及發作的怒氣轉換成另一種情緒,她說不清那是種什麼樣的情緒,只覺得頭昏腦脹,、虛弱無力,瞬間而起的異樣感覺震撼了她。
他的唇輾轉地壓擠她、吮吸她,令她不由自主地開啟雙唇迎接他的入侵。
她從來沒有被人吻過,上一次他只是蜻蜓點水般地碰觸到她的唇,所以並沒有什麼感覺。可這次完全不同,她的腦子一片空白,鼻息間全是他陽剛的氣息,她的心狂亂地跳動。
她實在太甜美了!滕志遠不捨地抬起頭,注視著被自己吻得更加紅潤的唇瓣。
「你幹嘛又咬我?」丫頭虛弱地問。
「這不是咬,是『親』。」滕志遠用唇摩擦著她的,糾正道。
「你以為這麼做,我就會被你嚇得逃跑嗎?」丫頭倔強地問,雖然她仍虛弱無力、心跳如鼓。
「難道你不想逃嗎?」滕志遠挑釁地反問。
「不想!」她堅決地搖頭,又惱怒地問:「你幹嘛親我?」
「因為我喜歡。」回答是如此簡潔卻理所當然。
「唼!什麼鬼話?」丫頭不屑地輕斥。「放開我,讓我起來!」
「還不行。」滕志遠的手指摩挲著她的手腕,目光仍在她的唇上徘徊。
一陣顫慄竄過她全身,她彷彿大夢初醒似的激烈掙扎,但很快就明白他實在太強壯,而此刻的自己又太過虛弱,試圖逃脫他的禁錮簡直就是癡心妄想,於是她認命地放棄了掙扎。
「好吧,你到底想幹嘛?」丫頭無奈地問。
「名字、你的名字。」滕志遠艱難地開口問她。壓在她柔軟的身上,他的身體和意志都承受著莫大的考驗,而她奮力的掙扎更加深了他們身體的接觸,使他敏銳地感覺到她身體的每一處曲線。幸好就在他將要失去理智時,她停止了扭動。
「瘋丫頭。」丫頭沒好氣地回答。
「不,真名實姓!」滕志遠在她的唇邊喃喃地命令著。
他將她的雙手用一隻手控制住,另一隻手拂開她散落在臉上的頭髮。緩緩描繪著她火焰胎記的輪廓。他的手指溫暖而輕柔,他的撫摸如春風拂面,令丫頭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卻也舒服得還想要更多。從來沒有人如此憐愛地撫摸過她,更沒有人敢這樣把她壓在地上,把玩她的頭髮,同時還細聲細氣地和她交談。
看著滕志遠愈加黝黑深邃的眼眸,她知道她應該趁現在放手一搏奪路而逃,也知道她應該拒絕他的命令,什麼也不告訴他。可是她卻像中了蠱似的任由他的手指移動,也很想摸摸他稜角分明的面龐……
當然,她什麼也沒有做,只是乖乖地躺在他身下,服從他的命令。
「憐兒——蘇憐兒。」她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陌生。
哦,如果他的語言冷漠一點,動作粗暴一點,目光不要那麼火熱,她不可能如此快的被馴服。
「憐兒,蘇憐兒。」滕志遠重複著這個名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驚歎她肌膚的細膩光滑。如果沒有這塊胎記,她的肌膚一定潔白如玉。
見他仍無意起身,丫頭扭動著身體抱怨道:「好啦,我都告訴你了,快讓我起來吧。你的身子硬梆梆的,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她的率直和純真破壞了他們之間曖昧的氣氛,令滕志遠突然有股放聲大笑的衝動,同時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粗暴魯莽了。
他面色微赧地躍起,順手將她拉起來,替她拍去衣裙上的雜革。
非常不習慣他的體貼,丫頭大眼一瞪,說:「以後你不准再親我,不然……」
滕志遠沒等她說完話,立即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挑眉道:「不然怎樣?」
他沒等她回答,邁開大步往前奔去。
「你!怪人——」丫頭撫摸著灼熱的嘴唇低聲咒罵著,跟隨在他身後。
可惜的是,她沒有看見滕志遠在聽到她的咒罵後,英俊的臉上揚起了極其難得的笑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24 01:37:58
第3章
當一輪明亮的上弦月高懸時,他們來到了鎮龍山下的「青龍牧場」,這是七星堡的另一處產業。這裡地處桂西盆地中部,冬暖夏涼,草肥水美,終年不衰。四季常青的樹木參天高聳,景色秀美。
越過寬闊的牧場,看到山坡上那一排排乾淨整齊的馬廄和原木建造的小樓時,丫頭快樂地在牧場上跳躍。
「哇,這裡真美!我從來不知道有這麼美的地方耶!」她大聲讚美著。
「別跑了,現在時候太晚,明天我再帶你去四處看看。」滕志遠拉住她,往主屋走去。看到她眼裡可媲美天上明月的燦爛光芒,他心情也隨之愉悅。
儘管已經很晚了,看到堡主到來,還帶來了赫赫有名的「瘋丫頭」,牧場主事的鍾大叔和其他人都十分高興,而鍾大叔的女兒筱筱更是興奮異常,非常有效率地安排了一桌可口的晚飯。
美味佳餚讓丫頭心情大好,一直與大家不停說笑。可當飯後鍾大叔安排她隨女兒去歇息時,她的臉垮下了。
「不要,我要跟滕志遠一個房間。」她的話讓除了滕志遠之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可、可堡主有……你們不、不是……」鍾大叔震驚得連話都說不清楚。雖聽說瘋丫頭向來我行我素,但她這個荒誕不經的要求實在有點過分。
倒是鍾筱筱將別人不敢說的話說出來了。
「這不好吧?你一個大姑娘,不可以跟堡主同睡一個房間。」
「為什麼?」鍾筱筱嚴厲的表情讓丫頭覺得受到了輕視,好心情頓時消失。
「堡主是訂了親的人,你怎麼可以破壞人家的良緣呢?」
沒想到丫頭聽了她的話反而笑了,挺開心地說:「對啊、對啊,我就是要抓他回去給惜心姐的。」
「那你還說要跟他同一間房?」鍾筱筱漲紅了一張俏臉生氣地質問道。
這下丫頭又糊塗了。「我跟滕志遠一間房與他訂親有什麼關係?」
「你?你是他的妾?」恍然大悟似的鍾筱筱俏臉突然變得蒼白,她哽咽地轉向滕志遠委屈地說:「志遠哥,我……你還對我說你不納妾的……」
聽她說自己是妾,丫頭有點明白了,怒火不由「忽忽」地竄燒。
她一拍桌子站起來,大聲罵道:「胡說八道!誰是妾?我瘋丫頭此生為人只做自己,不做妻、更不做妾,你再敢胡說一個字,我保證打得你滿地找牙!」
「爹……」鍾筱筱被她凶狠的氣勢和臉上顫動的火焰嚇壞了,委屈地哭著撲到鍾大叔身上尋求安慰。
「好了,大家都去睡了吧!」一直不出聲的滕志遠終於忍著笑開口了。
「有沒有搞錯,你居然敢笑?!」聽出他低沉聲音裡掩藏不住的笑意,丫頭更加火大了,聲落掌起,一道勁風向他嬰去,剛猛的氣勢令人莫不心驚膽顫。
滕志遠險險避過,卻更加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這下更惹惱了丫頭,只見白光一閃,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她已經躍至滕志遠身前。
滕志遠不敢輕忽,忙收住笑聲,與她對招。
電光石火間他們已互相接發數招,最後滕志遠故技重施,再次以身高和力量的優勢,猛地伸展雙臂將她抱著,順勢將她壓倒在餐桌上,兩條健壯的長腿緊緊夾住她不安分的雙腿,道:「行啦!丫頭,沒人要你做妾。」
感覺到身下的身軀不再抵抗,他才抬頭對滿屋驚駭不已的人們說:「沒事,她是怕我半夜逃跑,所以要跟我同室,盯著我……」
「你已經逃跑過一次了,小人!」被他壯實的身體壓在桌上的丫頭,不滿地揭發他,並惱怒地想,真是卑鄙小人,竟敢當眾將她壓成這麼難看的大彎蝦!
「有嗎?」滕志遠低頭對她咧嘴一笑,注視著她繼續對大家說:「看她這凶狠勁,我還能拿她怎麼樣呢?就讓她跟我同室吧。」說完不顧眾人見了鬼似的表情,哈哈大笑著抱起丫頭就往樓上走去。
廳裡的人們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天哪!那個當眾與一個女人以那種曖昧姿勢抱在一起,還笑得那麼開懷的男人,真是他們冷酷嚴肅、不苟言笑的堡主嗎?!
「大家都去歇息吧,明早還有得忙呢!」鍾大叔對大伙說著,又拍拍女兒的肩頭道:「筱筱,你該死心了,世上能讓堡主那麼開懷大笑的恐怕沒有幾個人。」
進屋後,滕志遠坐在桌邊笑個不停,他實在是被丫頭今晚的表現逗樂了。
「啊,這屋子真不錯,又高又寬敞。」丫頭不理會他,自言自語地說著走到窗前,看看明月和掩映在樹蔭裡的馬廄,清涼的夜風拂過她火熱的面龐,她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大自然總是能撫慰她的心靈。
回頭看看仍笑意盎然的滕志遠,丫頭驀然發現最近幾天他常常笑。
她靜靜地坐在他的對面,看著他英挺的眉毛因為快樂而不再緊蹙,性感的雙唇如天上的彎月般微微翹起,潔白的牙齒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哦,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丫頭讚歎著,也覺得苦惱和困惑:這個男人一再冒犯自己,還當眾讓她出醜,但她卻並不真的感到生氣,為什麼?
她常常跟人打鬥,從來不喜歡輸,一旦輸了必定誓言扳回。而她也從不與男人親近,如有哪個男人膽敢碰她的話,她准讓他死得難看!可是她不明白為何她已經莫名其妙地輸給了這個男人兩次,卻沒有感到憤怒不平?為何面對他大膽的碰觸不僅不反感,被他緊緊抱住時,自己竟虛弱無力,失去了反抗的力量?甚至連反抗的意識都模糊了?
她不應該是那麼容易被制服的人,難道是他與其他人有什麼不同嗎?
想了半天,丫頭還是無法明白,只好拍拍他的手,自我解嘲地說:「笑吧、笑吧,能讓你滕大堡主如此高興,也算我瘋丫頭功德一件。」
看出她眼裡的苦惱,滕志遠止住笑,關心地問:「什麼事困擾你嗎?」
「沒有。」她自己都還弄不懂的事,如何向他說?於是她轉移話題道:「那位鍾姑娘喜歡你。」
這不是個問句,但滕志遠還是回答了她:「可是我不喜歡她。」
「為什麼?」聽到他的回答,丫頭心裡似乎有點雀躍。
「你不會懂的。」滕志遠無意再談。
「那惜心姐呢?你為什麼要悔婚?」丫頭不肯輕易放過他。
「你幹嘛總愛管閒事?」一聽到婚約,滕志遠就開始煩躁,語氣變得生硬,但在看到那對晶瑩透亮。彷彿可以看穿人靈魂的黑瞳時,他的心軟了,只得悠悠歎氣道:「我會告訴你為什麼,但希望你聽完後永遠不要再提這件事。」
丫頭默然無語,只是堅定頑固地看著他的眼睛。
見到她「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不妥協神情,滕志遠只好舉手投降了,他將很少對人說的心事對她和盤托出。
「惜心是我的表妹,自幼在七星堡長大,我把她當作妹妹一樣地關心她、喜歡她,但是從來就不想娶她。她太柔弱、太敏感,不適合我。我很早就向爹娘提出不要這門親事,爹也曾經答應會取消我們的婚約。可是三年前我娘不顧我的反對,執意安排婚事,還用欺騙的手段逼我成規,在這種狀況下,我只好離開。」
「可是惜心姐是真的對你有情……」想到惜心每每提到她的大表哥,就一副傷心欲泣的樣子,丫頭都覺得心痛。
滕志遠打斷她道:「那只是兄妹之情,並不是男女之愛,怎麼能夠成親呢?」
「我不懂。」丫頭的手托著下巴。「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能娶她?」
「我就說你不懂嘛。」滕志遠拉下她的手握在大掌裡,說:「打個比方,如果你有個哥哥,他很喜歡你,你很喜歡他,你會跟他做夫妻嗎?」
「當然不會。」丫頭道:「不過,我沒有哥哥,就算有,他也不會喜歡我。」
「為什麼不會喜歡你?」滕志遠感到心臟被銳利的東西刺了一下。
丫頭毫不避諱地擠濟臉,自嘲道:「這麼醜的臉,誰會喜歡?」
「不,你不醜,我就很喜歡你。」滕志遠毫不猶豫地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丫頭不在意地說:「算了吧,你別安慰我了,如果不是我死纏著你,你早躲我躲到天邊去了。」
滕志遠微微一愣,馬上糾正她道:「我可不是躲你,是躲七星堡。」
丫頭擺擺手說:「沒關係,你不用解釋,反正我從來也不在乎。」
話雖這麼說,但她眼底仍流露出一絲失意與落寞,儘管一閃即逝,滕志遠仍看到了,他情難自禁的捉住她的手,將她拖過來坐在自己腿上緊緊摟著。
也許是他眼裡的溫柔和憐愛讓她迷醉,也許是她一直渴望能得到這種溫情,丫頭怔怔的被他摟進懷中,癡迷地看著他的眼睛,不敢眨眼,怕錯過了那裡面的任何一絲溫柔。
滕志遠撫弄著她的長髮,輕聲問:「憐兒,你今年幾歲了?」
「十七。」
「你師傅去世後,你獨自住在山裡害怕嗎?」想到她小小年紀就形單影隻,滕志遠對她的憐惜更深了。
「怕?」丫頭笑了。「不,我不怕,因為師傅永遠都會陪著我。」
想起江湖上對瘋婆婆的話多傳言,滕志遠小心地問:「聽說你師傅很嚴厲,對你很凶,是嗎?」
丫頭點點頭。「但那都是為了我好。師傅是我的再生父母。當她老人家知道體內毒素已無法控制時,便想找一個傳人接續衣缽。後來在冀州見到正要賣身葬母的我,師傅便替我葬母,又收我為徒,傳我武功。師傅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想到師傅的恩情,丫頭眼裡漾起了水霧,她習慣性地迴避哀傷的情緒,轉移話題道:「其實我師傅是很有趣的,她雖然從來不笑,但她常常逗我笑。有一次在潯江邊,一個肥胖的貨主帶著監工驅趕已經非常疲累的工人卸貨,還不時鞭笞那些動作逐緩的工人。師傅暗中出手讓那個監工將皮鞭抽向貨主,嚇得貨主四處逃竄。
還有一年我們替平陽都督府布奇幻陣時,因為得知那個都督是個奸邪吝嗇的小人,師傅故意將陣布到他的銀庫,要我將那些被他坑害的人引進庫內,將他所有銀兩珠寶拿個精光,再將陣法變個方位,等那個都督數月後方進得庫房,發現空無一物時,當場氣得口吐白沫,不能動彈……「
想起那些快意恩仇的往事,丫頭的心情又恢復了開朗。
「瘋婆婆真是武林奇人。」滕志遠感歎道:
「沒錯。」丫頭說著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滕志遠將她抱到床上。
丫頭看看這張屋裡僅有的大床,問:「我睡床上的話,你睡哪裡呢?」
「我想,這張床大得足夠我們兩個睡了吧。」滕志遠替她脫去鞋襪。
「不行!」丫頭急忙說。「我們不可以睡在一起!」
「為何不行?別忘了,是你非要跟我睡的喔!」滕志遠無辜地說著,指指屋樑道:「難道你還想睡那兒?」
「哇,你知道我睡在屋樑?」丫頭驚訝地張大了嘴,她以為自己的行蹤掩飾得很好未曾被他發現呢!不料他早已知道。
「應該說是趴在屋樑上吧!」滕志遠笑著捏捏她的小鼻子。「害我每天都不敢睡熟,怕你一不留神掉下來。」
丫頭咧嘴一笑。「你放心吧,我是不會掉下來的。」
「不管,反正今晚我們都得好好睡一覺。」他不理會她,自顧自地上了床。
「喂,躺過去點。」感覺到他健碩的身軀散發出的熱力,丫頭緊張地看著他。
「怎麼?怕了?現在去另一個房間還來得及。」滕志遠斜視著她說。
「哼,誰怕啦?我可是要盯住你的,別想激我!」丫頭不服氣地一頭我倒在枕頭上,瞪著他。
滕志遠沒說話,手一揮,桌上的燈滅了,屋內陷入一片黑暗。
丫頭一動也不動地躺著,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鮮活起來,清楚地感覺到身邊躺著的男人。她從未與人同睡過一張床,即便和師傅也沒有,而現在她居然跟個才認識沒幾天的大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儘管感覺有點怪怪的,但她卻一點都不擔心,反而覺得很安全。
安全?唔,對,就是安全。「跟這個男人睡覺感覺並不壞。」丫頭在舒適的床鋪上伸展身軀歎了口氣,並未意識到自己已將感受脫口說了出來。
然後她沉入了香甜的夢鄉。
聽到她的自言自語,滕志遠在黑暗中笑了。
他知道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實在需要睡個好覺。如果他們分房而眠,她肯定會像前幾個晚上一樣溜進來,也一定又無法安心睡覺。所以在樓下時,他才沒有反對她要跟他同屋的要求。
此刻見她躺在自己身邊安然入睡,滕志遠的心情也隨之放鬆。他拉過棉被蓋在兩人身上,在她平穩的呼吸和芬芳的青竹味道中閉上了眼睛。
★ ★ ★
第二天,鍾大叔陪滕志遠巡視馬場。
在七星堡眾多的產業中,牧馬場佔了很大的比重。由於此時戰亂頻仍,各地州縣府都私蓄軍隊,而驛館也需要大量馬匹充當運載工具。因此無論南方還是北方對好馬的需求量都十分地大。
當巡視到柵欄圍著的牧場時,鍾大叔興奮地介紹道:「堡主,你看那幾匹大宛馬,都是按你的吩咐留下的種馬,目前正進入發情期,我們已經挑出了上等蜀馬,準備讓它們交配,產出新品種。」
「唔,這樣很好。」滕志遠點頭稱讚。
對馬匹,他很有經驗,他知道若在曠野奔跑、戰場激戰,那速度快、耐力強的北方大宛馬確實是上上之選,但對於地形險峻,道路時嶇的山地而言,以腿勁足、體型小的蜀馬更得人心。因此數年來他一直在考慮將此兩種馬進行雜交,以培育出新的、更理想的上等好馬。
現在,不論種馬和牝馬都已經成熟,配種的工作可以展開了,他當然高興。
「天哪,她在做什麼?」鍾大叔突然一喊,滕志遠順聲望去,只見牧場中央翠綠的草地上,一身白衣的丫頭正在追逐兩匹正激烈地互相踢蹬的駿馬。
他大惑不解地走過去,大聲問:「憐兒,你在幹嘛?」
「白癡,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把它們分開,你沒看見它們在打架嗎?」
滕志遠一聽,差點沒昏倒,而鍾大叔則側過頭,強忍住笑。
「這個……它們不是打架,你不用管了。」滕志遠突然有點結巴地說。
「怎麼能不管?你看那匹花斑馬的腳都受傷了,那匹大馬還死命追著踢它。」丫頭哪裡肯聽他的,仍目光如炬地盯著那兩匹馬,彷彿伺機而動的獵人。
「它們不是在打架。」看著她的眼睛,他總會想起溪水中閃爍的陽光。他心頭一熱,也懶得跟她解釋了,輕輕一躍跳到她身邊,二話不說抱起她就走。
丫頭不依。「唉,你這人怎麼這麼狠心?那馬攻擊……」
滕志遠一邊阻住她的攻擊,一邊低聲說:「那是牡馬,是我們最好的種馬,它不是在攻擊那匹漂亮的牝馬,而是在向它求愛。」
「啊?」丫頭愣住了,回頭看看那仍在追逐的馬匹,擔憂地問:「可它受傷了啊?」
「它沒有受傷。」滕志遠將地帶離牧場後捺著性子告訴她:「在交配的時候牝馬總會用後腿攻擊牡馬,牡馬得先把牝馬馴服了再交配。為了不讓牡馬受傷我們要把牝馬的後腿綁住,不讓它踢到牡馬。」
「哦。」丫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對馬匹,她實在懂得不多。
就在滕志遠鬆口氣的時候,她又生氣地說:「但那該死的牡馬就不能溫柔點,非得又踢又咬的嗎?」
滕志遠無奈地仰天歎道:「它們是畜生,難不成你想跟它們講禮儀倫常?」
丫頭看看他,又看看草地上的駿馬,認命地說:「這倒也是。」
後來,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剛剛駛近的馬車和車轅邊的車伕。
今天清晨,她無意中聽見鍾大叔安排這位車伕送鍾姑娘到谷外的姑姑家去小住散心,怎麼不到幾個時辰,馬車就回來了呢?
丫頭納悶地想著,便對滕志遠揮揮手。「好吧,你去忙,我到附近逛逛。」然後朝馬車去了。
看著她俏麗的背影,滕志遠大大地吁了口氣。
鍾大叔走來對他笑道:「這瘋丫頭雖然脾氣火爆,但也率真可愛得緊。」
滕志遠沒說話,只是默默地隨他到牧場另一頭,繼續他未完成的巡規工作。
丫頭連跑帶跳地來到正將馬車停下的車伕身前,問:「老哥,你不是送鍾姑娘去她姑姑家嗎?鍾姑娘呢?」
憨厚的車伕看看她,謹慎地回答道:「在山爺外的岔道上,我們遇見一個紫衣婦人,鍾姑娘跟她走了,沒有去她姑姑家。」
「紫衣婦人?」丫頭心頭一凜。「是不是個頭上插著蝴蝶簪花的妖艷女人?」
「沒錯,那可是個美若天仙的女人吶。」車伕咧嘴一笑,眼裡充滿渴慕。
「笨蛋,她是鐵蝴蝶!」丫頭恨恨地說:「幸好她今天沒看上你,不然等她搾光你的精血後,看你還說她美不美?」
不顧車伕震驚的表情,又問:「鍾姑娘幹嘛跟她走?她們認識嗎?」
「不、不認識,那美人攔了我們的車,說她要去蓮花山看奇景,問鍾姑娘去不去,姑娘要去,於是就隨她走了,遣我回來。」車伕還處於乍聞那美女竟然就是江湖中響噹噹的淫婦——「鐵蝴蝶」的震驚中。
丫頭心裡的不安加劇了,她問:「鍾姑娘武功如何?」
車伕說:「不是我吹牛,我們鍾姑娘的蘭花劍法天下無敵……」
「行了,現在沒時間聽你說了。」丫頭阻止他的吹噓,道:「我去追鍾姑娘,你告訴你們堡主一聲。」說完,身形疾轉,施展出絕世輕功,往山外奔去。
車伕被她飄渺的身形所吸引,呆立當場久久不能移動。
奔出山谷,丫頭往蓮花山一路急追。她不能讓鐵蝴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行惡。
對她來說,要發現鐵蝴蝶的行蹤並不困難,因為一如往常,認出丫頭者,無論良善的還是惡毒的、緣由敬重或是恐懼,人們都樂意提供她所需要的消息。於是她很快就跟上了目標。
鐵蝴蝶並沒有走官道,而是沿著山林往北走。丫頭暗暗跟著,想看看她又在搞什麼名堂。
當日頭漸漸往西移時,她們到了蓮花山,鐵蝴蝶將鍾筱筱帶到山崖邊一個鐘乳石洞前,要她進去。
「進去幹嘛?你不是說我們是要看奇景嗎?」種筱筱不笨,跟她走了幾個時辰後就發現這個女人不像正經的女人,她很後悔自己輕率地跟了她,也一直在尋找穩會逃走,可這個女人很厲害,根本就不給她一點點機會。此刻見她要自己進入那黑漆漆的山洞,鍾筱筱自是不肯。
「少囉唆,快進去,奇景就在裡頭!」見已到了目的地,鐵蝴蝶也不再偽裝。
「我不想看了,我要回家。」鍾筱筱說著就往回跑。
「現在想回家太遲了。」鐵蝴蝶輕移蓮步,一把抓住了她。
「放開我!」鍾筱筱掙脫她,抽出自己背上的寶劍指著她。
鐵蝴蝶臉色微變,冷聲道:「怎麼?想跟我動手?你還不夠格。」說著便出手擊飛了她手中寶劍,另一隻手掌朝她的面上抓來。
正當鍾筱筱以為必死無疑時,一道白影飄落身前。
「瘋丫頭,你幹嘛一再壞我的事!」鐵蝴蝶嘶吼。
瘋丫頭毫不畏懼地說:「我早告訴過你只要你做壞事,我就會出現。」
被激怒的鐵蝴蝶美麗的容貌完全走了樣,憤恨地罵道:「該死的瘋丫頭,你的瘋師傅毀了我師門,我們今天就做個了斷吧!」
然後右掌突然前探,整只右臂暴長數寸,往丫頭擊來。
丫頭將身後的鍾筱筱推開,自己不躲不讓,功運右掌,穩穩迎上。砰然一聲,兩掌相拍,丫頭身形未移分毫,鐵蝴蝶卻身軀一晃,往後退了兩步。她臉色大變,雙目寒芒暴射,氣勢嚇人地狂叫:「那個死鬼瘋婆婆居然將全部功力都傳給了你?好!老娘今天更饒不得你了。」
說著揮袖對丫頭投出數枚暗器。
「喝,枉你自稱高手,居然用此卑鄙手段?」丫頭大喝一聲,在緊要關頭避開迎面而來的暗器,並伸手接住了一個暗蒺藜。
「快扔掉!」突然滕志遠急切的聲音從空中傳來,接著他如大鵬似的飛撲至丫頭身邊,一把將她手裡的植物拍落地上,但仍為時已晚地發現她白皙的手掌轉眼烏黑一片,而令人心驚肉跳的是那烏黑正迅速地擴大到她的手腕……
「憐兒!」滕志遠急忙點她的穴道,阻止毒素蔓延,並厲聲對鐵蝴蝶說:「解藥,快交出解藥!」
鍾筱筱也緊隨鍾大叔走來。
「解藥?哈哈哈,瘋丫頭,沒有解藥!你去陰間陪你瘋師傅吧……」
鐵蝴蝶得意忘形地狂笑,毫不理會滕志遠的要求。
「誰稀罕你的解藥?」丫頭冷笑道:「不殺你之前,我是不會去見師傅的。」
接著又安撫滕志遠道:「別緊張,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她騰空旋轉,等她落地時,她的手已恢復如初,毫無中毒跡象。
「憐兒?」滕志遠又是驚訝又是歡喜地輕撫她的手。
見她竟然在中了劇毒後能自行化解,鐵蝴蝶也是大驚失色,當即不敢戀棧,轉身往鐘乳石洞內竄去。
「站住!」丫頭一見她逃跑,立即拔腿追去。
滕志遠匆忙交代鍾大叔帶鍾筱筱回牧場,然後也緊隨丫頭往洞裡跑去。
鍾筱筱心情複雜地看著消失在洞口的身影,明白滕志遠對瘋丫頭用情已深,自己再癡迷下去只是徒增煩惱。
心結一解,頓感輕鬆。她回頭對爹爹一笑,隨他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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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38:23
第4章
追入山洞的滕志遠納悶地發現洞裡空無一人。可他明明看見丫頭跟著鐵蝴蝶跑進來的,怎麼可能一轉眼就不見了呢?難道這個山洞還有其他出口?
因洞口較大,石壁有不少縫隙,所以山洞裡並不很暗,然而這看似平常的山洞卻令滕志遠感到神經緊繃,本能的警覺性告訴他這個山洞透著古怪。
他小心翼翼地沿著洞壁慢慢搜尋,並不時地呼喚。可找了半天仍毫無所獲,只好由原路退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會去了哪裡呢?滕志遠的心擔憂得揪在一起。
隨即又自言自語道:「我擔個什麼心呢?自她師傅死後,憐兒沒人陪伴,獨自一人不也好好生活了兩年嗎?況且她自幼在江湖中長大,武功又高,她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話雖這麼說,可他的心就是不由自主地為那個直率而莽撞的女孩擔心。
看看空寂的山洞,眺望無邊無際的山林,耳裡除了樹葉搖動的沙沙聲和偶爾掠過樹梢的鳥雀叫聲,再也聽不到丫頭清脆的笑聲。
「好啦,滕志遠,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現在你總算甩開她了,還猶豫什麼?去辦自己的事吧!」滕志遠喃喃地說著往山下走去。
可是沒有了陪伴在身側的的俏麗身影,沒有了在耳邊嘰嘰喳喳的噪音,他整個人的感覺就是不對勁。他的心空蕩蕩的,他的眼前全是那雙明亮慧黠的黑眸,他的耳邊充斥著她的大呼小叫,他的口鼻間全是她甜美的氣息……
「喔。可惡的憐兒,你真的改變了我!」他仰頭對著天空低喊,然後轉身朝著回頭路跑去。
「我找她,只是要確定她是安全的。」他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然而,花了一整天的時間,他還是沒有找到丫頭,師傅的樊山之約快到了,他只好放棄尋找,往樊山奔去。
★ ★ ★
入夜的樊山風谷,山風低吟,星稀月明。三堆明亮的篝火發出「嗶啵」聲,架在其上烤著的山雞野兔和玉米散發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正中央的火堆旁,正襟危坐著四人:少林寺住持宏發大師、武當輩分最高的清元道長、丐幫前幫主林大友和七星堡堡主滕志遠。
他們正在商討大事,每個人的神情都是嚴肅又凝重的。
滕志遠望著清元道長說:「師傅,您說的『屠龍教』我聽說過,知道它是最近活動於兩湖一帶的門派,但不是很清楚他們的底細。」
「此門派出現江湖不過數年,為師已多年不問江湖是非,對其所知有限。若非丐幫偶爾截獲他們的信函,得知其圖謀不軌的劣跡,只怕我等只能坐看江山變色,社稷傾覆了。」清元道長看著滕志遠語重心長地說:「此番特召你和你師兄前來一會,就是想借助你們的力量查清它的底細,並盡快搗毀它。」
一向嬉戲人生的丐幫前幫主林大友插言道:「如今皇上寵信奸臣,疏遠賢良,致使天下戰火重燃,中原分崩離析,邊境異族紛紛造亂,試圖奪我江山。西部吐蕃與北部契丹沆瀣一氣,派出爪牙收買我武林敗類,成立『屠龍教』。哼,光聽這名字就知道他們意不在江湖,而在江山!這幫爪牙一日不除,天下將永無寧日。」
滕志遠豪氣干雲地說:「匡扶正義、濟危助難本是我輩男兒當為之事,我本人和七星堡絕不推辭。」
清元道長滿意地點頭道:「兩天後為師將在武陵會你石師兄,天雷對契丹蠻子頗有挾制。為師希望你們能南北齊動,找出『屠龍教』巢穴,一舉剷除它!」
始終不發一語的宏發大師開口道:「滕施主與石施主乃天下英雄,『南七星,北射鷹』家業龐大、人脈廣佈,由貴二堡明查暗訪,無人見疑,反倒老納等人行動多有不便,故兩位施主可見機行事。合二堡之力,定可除中原之隱患。」
「大師放心,晚輩明白。」滕志遠眉宇問的堅定果斷令在座大師們深感寬慰。
「好了,總算可以祭祭五臟廟羅!」見正事談完,林幫主吆喝起來,並動手取下一隻已烤熟的山雞,湊在鼻尖聞聞,讚道:「哇,真香!」
他砸著舌頭,正想一口咬下,卻不料一陣風掃過,他手裡的雞沒了。
林幫主雙手一攤,嘴巴一癟,可憐兮兮地叫道:「嗚,瘋丫頭。你又搶老叫化的雞!還不快快還來?」其神態語氣與幾分鐘前的威嚴審慎大相逕庭,而臉上欲哭無沮的表情更是讓人忍俊不禁。
「憐兒?!」丐幫幫主那聲「瘋丫頭」令滕志遠精神一振。他站起來,大聲喊著,四下尋找。
「志遠,坐下吃你的,他們鬧著玩,瘋丫頭就愛作弄我們這幫老骨頭……」
清元道長的話還沒說完,手裡的半塊兔肉也消失了。
他大笑道:「哈哈!好了,丫頭,出來吧。老道在此向你賠禮了。」
滕志遠震驚得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從他五歲上武當山拜清元真人為師,在他身邊一待就是十幾年,從來沒聽過他向誰賠禮的,而今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向一個黃毛丫頭認錯?難道師傅在退隱江湖多年後轉了性?
彷彿看出弟子的訝然,清元道長低聲對他說:「瘋丫頭可不是一般人,你若想以後平安過日子的話就要這麼做。」說罷,還擠擠眼睛,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威嚴,倒像個童心未泯的老頑童。
「嗚,瘋丫頭,老叫化快被餓死了!」那邊的林幫主還在伸手討雞。
突然,一蓬亂髮從林幫主的頭頂垂下,一張燃燒著火焰的面孔出現在他眼前。
瘋丫頭倒掛在樹枝上,說:「老叫化,知不知道為什麼你沒雞吃?」
「知道。」林幫主吞嚥下口水,直盯著她手裡的雞,說:「因為老叫化明明知道丫頭在而沒有請丫頭一起吃。」威震武林的堂堂丐幫前幫主居然乖乖地回答。
丫頭擺盪著身子問:「那現在呢?」
林幫主對著雞猛嚥口水,道:「丫頭先吃。」
「這就對了。」說著一隻雞腿已經塞進了林幫主的嘴裡,他滿意地大啖美味,不再皺眉。
而丫頭俐落地一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將烤得金黃的兔肉扔給了清元道長,笑著說:「牛鼻子,算你聰明,享受兔肉吧。」
然後她取下另一隻雞,跪在宏發大師面前恭敬地說:「老和尚請用膳。」
被她一連串舉動驚呆了的滕志遠急忙阻止她:「憐兒,不可褻瀆大師!」
丫頭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端正地跪在宏發大師面前,雙手捧著那隻雞一本正經地說:「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腸過;德高不需飾,行正無拘束——老和尚請!」
更令滕志遠錯愕的是——宏發大師居然接過丫頭手中的雞,大口吃了起來。而其他人也神情自然地各吃各的。
看出滕志遠的不安,大師撕下一塊手中的雞,遞給他道:「滕施主嘗嘗。」
滕志遠木然接過塞進口裡,轉瞬大笑。「好個丫頭,居然用烤地瓜蒙大師。」
「傻小子,你才知道啊?」清元道長笑著說:「要不大師能吃嗎?」
大家都笑了,滕志遠尷尬地搔搔頭,心想都是丫頭讓他變傻了。
丫頭對滕志遠說:「滕志遠,原來你是老牛鼻的徒弟啊?那你幹嘛不穿成他那樣子,也梳一個牛鼻頭啊?」說著毫不避諱地在滕志遠頭上亂抓一把。
滕志遠抓下她的手,急急地問:「你跑到哪裡去了?那天我跟在你身後跑進山洞,可怎麼都找不到你。」
「還說,氣死人了!」丫頭將一隻真正的烤雞塞到他手裡。坐在他身邊氣憤地說:「我追進洞裡,看到鐵蝴蝶一晃身就不見了。就知道裡面一定有暗道。可等我找到機關進了那個暗門後,發現裡面的岔路很多,不知道她走了哪一條,我選了一條,可是直到走出山洞,也沒看到她……」
「沒關係,只要你沒事就好。」滕志遠安慰著她,下意識地將手裡撕下的雞肉餵進她嘴裡,丫頭也自然地張嘴,一邊吃著雞肉一邊將與他分開後的事說給他聽。
末了,還強調道:「我總覺得那個山洞很奇怪,外表一點都不起眼,但裡面佈置得很精細,走道是八卦陣,洞內空氣裡有迷魂香的味道……另外鐵蝴蝶為什麼要將鍾姑娘誘騙到那裡去?而且當我追進暗道裡時,有聽到一種怪聲音……」
「什麼聲音?」滕志遠問,並想起他在洞裡時那種汗毛豎立的感覺。
「呃,是那種——」丫頭咬著滕志遠塞到她嘴邊的肉,顰眉想了想,說:「有點像貓叫,又像人哭泣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滕志遠若有所思地說:「也許,我們該再回去那裡看看。」
半晌,丫頭才發現自己吃掉了半隻雞,忙抓過滕志遠送到她嘴邊的雞肉塞進他嘴裡,說:「喔,你吃吧,我吃飽了。」說著站起來就往後面跑。
「你去哪裡?」滕志遠急忙站起來。
「去洗洗手。」丫頭的聲音傳來,身影已消失在林子裡。
滕志遠想跟過去,清元道長攬著他道:「別去,讓人家姑娘有點隱私。你小子也該吃點東西了。」
聽到師傅的話,滕志遠低頭看了看手裡還剩下的半隻雞。
「別看了,那雞你一口都沒吃,都塞到小丫頭嘴裡去了。」師傅的朗笑讓滕志遠臉上一陣發熱。
「別擔心,憐兒是個連鬼都害怕的瘋丫頭,不會有事的。」林幫主安慰他。
道長收起笑,嚴肅地問:「志遠,跟師傅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喜歡丫頭?」
喜歡?滕志遠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確實喜歡憐兒,可是他能對師傅說實話嗎?他家裡的情況,及他不負責任地逃婚事情,是不可能瞞過眼前這幾位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的。如今即便他真的喜歡丫頭,又怎能啟齒?
見徒兒一臉怔愣、沉默不語,清元道長犀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憐兒是個好女孩,值得最好的對待。」
師傅的直言,讓滕志遠意識到他是不能放任自己感情的,因為他是一個無權談感情的人。
痛苦與內疚如風暴般突然襲上他的心頭,在這之前,他並沒有如此深刻地感覺到這份痛苦。他無力地坐下,看著火堆發呆。
就在此時,丫頭回來了,看到滕志遠手中的雞說:「滕志遠,你幹嘛不吃?」
「哦,我不餓。」滕志遠將雞放回火上。
「怎麼回事?你臉色很難看喔。」丫頭敏銳地感覺到氣氛的不對,她轉頭看著三位當今武林威望最高的大師們,最後把目光停在清元道長臉上,說:「喂,牛鼻子,是不是你說了什麼讓他難過了?」
清元道長笑嘻嘻地說:「師傅管徒弟,此乃天經地義。」
對他避重就輕的回答,丫頭顯然很不滿意,她雙手叉腰威脅道:「你若是欺負他,小心我扯爛你的牛鼻髻……」
「憐兒,不得對我師傅無禮!」滕志遠生氣地打斷她。
「那你告訴我是不是他讓你不好過?」丫頭轉向地問道。
「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滕志遠無奈中又帶著惱怒說:「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好不好?」
丫頭聽了很生氣,大聲罵道:「死滕志遠、臭小牛鼻子,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瘋丫頭再管你就是王八!」
說完,翹起鼻頭對著天道:「老和尚、老叫化、老牛鼻子,我走了,,不見!」
話音沒落,人已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滕志遠看著她的背影沒有動,心裡卻在猶豫著,不知道自己該去追她呢,還是就這樣讓她離開?
宏發大師為他指點迷津,他莊重威嚴的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道:「滕施主不必過於違心逆意,情緣天定,跟著你的心意走就是了。」
林幫主更是對他頻頻點頭。
最後,滕志遠看向師傅,清元道長輕聲一歎道:「去吧,看來小丫頭對你也已情根深種,但願你能早日理清情網。」
聽了師傅的話,滕志遠不再猶豫,急忙往丫頭消失方向追去。
離開滕志遠後,丫頭若有所失地在寂靜的山林裡奔跑。
她對自己突然這麼在意滕志遠而感到不知所措。
以前滕志遠也曾多次說過叫不要她管他之類的話,可那時她並不以為意,仍一味堅持跟著他,要他回家,要他聽從母親的安排,接受惜心為妻。可如今,一聽到他對自己言辭不善,她心裡就堵得慌,而一想到他今後將和另一個女人共同生活,在他身邊再也沒有了自己的位置時,她的心就沉甸甸的。
驀地,她看到山下的平地裡沒來由地浮起了一縷輕煙,那白青色的煙靄在這偏僻寂靜的山林裡顯出一種詭異的氣氛。
丫頭頓時心生警覺,她躍上一塊突出的巨石,細細地觀察,看到煙霧中有人影在移動。那些人影佝佝僂僂,低著頭提著油紙燈籠圍成圈轉動,似乎正在進行什麼儀式。
在這朗月之時,卻點燃那一盞盞燈籠,又被煙霧遮著,感覺很怪。
就在此時,滕志遠也在崎嶇的山道裡追尋著丫頭,他真害怕追不上她。
幸運的是當他轉過山徑時,便看到她佇立在一塊巨石上。一身潔白的衣裙包裹著她纖細的身子,在月影下宛如一尊雕像,清涼的山風吹揚著她的長髮,身上單薄的衣裙飄動著,使她看上去彷彿是緩緩降落人間的仙子,遙不可及、神秘莫測。
他無法動彈,完全沉醉在眼前的景象,發現即使在這樣的距離,他仍能看到她那令人迷惑的玲瓏身材和閃閃發光的眼睛。
她面朝自己,像是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但他知道她並非望著他,她的視線遠遠落在他身後的某個地方。
他隨著那目光往身後看去,立即發現了她所注視的場景。
稍微觀察一番後,他悄然往那裡移動。當他靠近煙霧時,丫頭已經在那裡了。他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然而他們沒有時間說話,丫頭匆忙遞給他一粒藥丸。
「快吞下,煙霧有毒。」她在他耳邊低聲說。
見她不再生氣,還如此關心自己,滕志遠放心了,說:「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詛咒自己。」
丫頭一揚眉。「當然不是羅,別忘了,我說的是『你就是王八』!」
對她鬼靈精怪的小陷阱,滕志遠不在意地低聲一笑,將藥丸塞進口中,跟隨她身後往煙霧瀰漫的樹林快步走去。
「那些人好像在舉行儀式。」跟著躍上大樹後,滕志遠湊在丫頭耳邊低語。
丫頭點點頭,沒說話。
平地上那些人只是提著燈籠轉圈,每個人口中還唸唸有詞地嘀咕著不知什麼東西。過了好一陣子,那些人燈籠裡的燈火開始減弱,終於熄滅。
而在燈火熄滅的剎那,「砰」地一聲響,更大的煙霧隨即揚起,將月光全部遮蔽,天地一片昏暗。
煙霧漸漸散去後,空地上的人們彷彿蒸發似的全消失不見了。
「哼,裝神弄鬼的邪魔妖道!」丫頭低聲咒罵著跳下大樹。
滕志遠隨後跳下。「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門派的。」
「走,我們去看看,附近一定有密道,否則難道他們會土遁不成?」一心想探險,丫頭忘了自己的煩惱,帶著他往林外走。
他們慢慢地走進剛才那些人轉圈的地方。
那裡此刻空空如也,地上也沒有任何做過手腳的痕跡。
他們又仔細察看四周。月影中只有樹木、雜草、岩石……
「哈,我知道了。」丫頭突然拉著滕志遠跑到右側崖壁邊,一塊形狀如碑的大石板前。那的兩丈高的石板幾乎與山崖連成一體,其上長了不少苔蘚。
「讓我看看這石板有何蹊蹺。」丫頭說著提氣,施展「登雲步」往石壁躍去,可是光滑的石壁毫無著力點,她很快就滑落下來。滕志遠趕快扶住她。
他知道丫頭心裡在想什麼,隨即往石板上方躍起,在空中翻騰兩圈後緩緩落回地面,指著石板說:「那上面沒有任何痕跡顯示有人碰過它。」
「沒錯,但我相信機關就在這兒……」丫頭手舍下巴思考著。然後回頭看看滕志遠,評估著他與石板的高度,突然說:「抱我。」
「啊?」滕志遠一愣,抱她?現在?
「快點,借點身高給我用!」丫頭已經不耐地舉起雙臂。
「哦。」滕志遠明白了,馬上抱著她的雙腿將她托起。她柔軟的身軀熨貼在他身上,而她獨特的少女馨香混合著山林苔蘚的味道直撲他的鼻翼,令他禁不住心猿意馬起來,心想,如果能一輩子這麼抱著她,該多幸福啊!
「再高點。」丫頭低抑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神遊。他趕緊將她舉高。
「哈,找到了,這裡果然有密道……」丫頭興奮地說,可她的話音未完,石板突然「嘩啦」一聲往邊上滑去,同時一股強大的氣流向他們襲來。
「滕志遠!」丫頭只來得及喊了他的名字就被那股突來的力量捲起飄向空中,滕志遠立即躍起將她攬進懷裡,雙雙往後疾飛,倒在樹林邊。
「憐兒!你沒事吧?」滕志遠驚慌地看著懷裡閉目不語的丫頭,擔心地問。剛才那股勁力大部分都擊在她的身上,而她那該死的胎記令他無法從她的臉色查看她是否受傷。
「哦,老天,我好像被人揍了一拳。」丫頭呻吟一聲睜開眼睛,輕喘著坐起身說:「幸好你接住了我,不然我可真的有事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又是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丫頭!」一陣嬌笑,鐵蝴蝶出現在煙霧漸散的石洞前。
丫頭立即站起身,但身子搖晃了一下,滕志遠知道她受了內傷,立即握住她冰冷的手,手指搭在她手腕內側的穴道上將自己的真氣渡給她,助她療傷。
丫頭感激地對他一笑,趕緊配合他運氣吐納,讓他充沛的真氣在她體內運行。
為了不讓對方得知丫頭受了傷,滕志遠搶先開口:「鐵蝴蝶,上次讓你逃脫,這次你又在這裡玩什麼名堂?」
看到年輕俊美的滕志遠,鐵蝴蝶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款擺肥臀大笑著走到他們身前,裹在輕紗裡的豐滿身軀妖艷地晃動。她先看看凝神不語的丫頭,又看看高大俊偉的滕志遠,柔媚地說:「滕堡主,我知道瘋丫頭受了傷,現在倒是我替師門報仇的好機會。不過——」她的眼睛貪婪地注視著滕志遠英俊出眾的面容,手指渴望地在他健碩的身上游移,挑逗地說:「如果你能答應陪我一夜,我就放過她。」
為了多給憐兒一點時間,滕志遠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任她的手在他身上滑動。
但他能忍、丫頭可不能忍了。看到那女人的魔手在滕志遠身上摸來摸去時,她就憤怒得想殺人,殺那賤女人,也殺這個偽君子,他居然讓那個女人如此猥褻地摸他!
感覺到丫頭體內氣息的紊亂,滕志遠立即警告似的攥緊她,並催發更多的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她體內,迫使她不得不專心運氣,否則兩人都會受到更大的內傷。
對他們的內力之戰毫無所覺的鐵蝴蝶,以為滕志遠的沉默是認可了她的提議,於是她的動作更加放肆和下流。
當她的手進一步往他腰下挪動時,滕志遠再也無法忍受,一把推開她,開口斥道:「滾開!」
「哼!你不想要瘋丫頭活了?」色慾正熾的鐵蝴蝶要脅道。
滕志遠虎目一瞪,怒斥道:「你以為我會讓你傷害她嗎?」
「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護著她。」說著,鐵蝴蝶揚掌往丫頭擊去。滕志遠回拳迎上她的奮力一掌。掌拳相擊,鐵蝴蝶立刻感到山嶽壓頂般,心口窒悶難受,不禁踉蹌後退,撫胸喘息。
趁這機會,滕志遠將丫頭扶坐在地,輕聲說:「專心調息,不要分心。」然後他再次面對張牙舞爪的鐵蝴蝶。
正當此時,洞裡又竄出一個鬍鬚滿面,壯實高大的黑漢子,他一出現即發出一聲粗野的暴喝,將山林裡的宿鳥驚得「撲撲」亂飛。看到來者,滕志遠不禁為丫頭擔心。此人乃南北聞名的雜胡,智慧不高,但擅使五毒,是江湖有名的殺人魔王,因頭髮鬍鬚又長又亂,被人稱為「長毛」。
豈料長毛一看見丫頭,卻像見了鬼似的大喊起來:「喔,瘋丫頭,饒了我吧,我沒有做壞事、沒有殺人、沒有糟蹋女人……」
說著還邁開腿往林子裡狂奔,而丫頭也突然竄起,緊隨其後消失在林子裡。
對這出乎人意料的一幕,滕志遠和鐵蝴蝶都大吃一驚,不明就裡地看著跑走的兩人。鐵蝴蝶媚聲一笑,說:「滕志遠,你要護的花兒都追著別的男人去了,不如我們倆別打了,好好快活快活,我保證你不會後悔……」
「哼!妖婦,少廢話!」滕志遠心裡惦記著憐兒,那還有心思與她周旋,一聲怒喝,身起掌落,使出狠招。
一口鮮血從鐵蝴蝶嘴裡噴出,她哀號一聲倒在地上。
滕志遠冷冷地說:「鐵蝴蝶,這一掌是你剛才輕侮本堡主的報應,下次若敢再輕出浪言,本堡主定讓你早日到陰間去風流快活!」說完,他轉身往丫頭消失的方向飛速跑去。
鐵蝴蝶惱羞成怒地狂叫:「滕志遠,你等著,老娘不報此仇,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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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38:42
第5章
緊追長毛而去的丫頭,由於受了內傷,雖經滕志遠及時相助,疏通了受阻的經脈,但一下子真力還很難完全聚集,導致她發功不力。而一心只想逃出瘋丫頭「瘋掌」的長毛又是拼了全力地逃命,因此丫頭始終無法追上他。
就在他們離開樊山轉入林木茂盛的岔道時,已筋疲力盡的長毛作困獸之鬥,竟不要命地往雜草叢生的陡坡滾下山,又利用夜色做掩護,終於逃掉了。
丫頭在林中搜索良久未果,氣得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他的祖宗八代。
罵夠了,她繼續追,她決定非要抓住這個蠻子!
可是兩天了,那個害她窮奔五十里的賊子卻依然行蹤杳然。這可叫追蹤術一流的丫頭納悶極了。
此刻她正坐在在都陽城白雁塔的飛簷上,面對著腳下的湖泊,擰著秀眉自言自語著:「這城裡內外都找遍了,這狗東西會跑到哪裡去呢?」
思來想去,丫頭覺得先到城外查查看再說。
俗話說「六月天,小孩臉——說變就變。」這話一點兒不假。離開都陽城時,還晴朗蔚藍的天空,突然之間烏雲籠罩,接著鋪天蓋地的午毛細雨傾洩而下,將明亮的世間變得灰暗一片。
「見鬼了!」丫頭咒罵著這瞬息萬變的天氣,透過迷濛雨幕四處打量,發現山道邊有一座寺廟時,便拔足往那兒奔去。
廟門半掩,丫頭逕自走進去,發現這間寺廟外觀不怎麼起眼,可內部卻整潔乾爽,顯然有人打理。殿上供奉的臥佛面相慈祥又端莊,給人一種祥和寧靜之感。
擰擰頭髮上的水滴,丫頭衝著臥佛作了個鬼臉,無聲地說:我佛慈悲,幹嘛不讓雨晚點下,非把我淋成個落湯雞才行啊?
佛相笑意依然,但丫頭卻隱約聽到一聲似曾相識的呻吟,似貓叫又像人哭泣的聲音。
她立刻屏息靜氣,專注地傾聽。不過片刻,她已經斷定聲音發自腳底下。
此廟有鬼!
她繫緊了肩上的小包,小心地沿著佛陀底座摸索,很快就尋到了隱蔽得很好的細小機關。
她回頭朝廟門口看看,外面雨更大了,淅瀝的兩聲給了她很好的掩護,於是她轉動機關,只聽到「卡喔」一聲,整個臥佛往左挪開了,一個窄小的樓梯出現在眼前。丫頭毫不猶豫地順梯而下,只見寬敞的樓下竟然是如宮殿般的豪華明亮,六、七名年輕女子赤身裸體地被塞住了口,綁住手腳,躺在鋪著錦被緞褥的大木床上。
丫頭走近她們,見她們每個人都雙頰潮紅,眼波流轉,有一種說不出的媚態,而她們被堵住的嘴正發出令丫頭討厭的聲音。
她知道這些女孩被人餵服了淫藥。
「狗娘養的,和尚廟裡居然幹這等下流勾當!'『丫頭憤怒地罵著,迅速取出解藥分別塞進她們嘴裡,然後為她們鬆綁。
姑娘們知道遇到救命恩人,可看到自己赤身裸體的樣子。又都羞愧得哭了。
「沒時間哭了,快告訴我是誰把你們弄來的?」丫頭將四處零散的衣物取來讓她們穿上,一邊問。
「好幾個人,但逼我們服藥的是一個叫長毛的人。」
「長毛?」丫頭一驚。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次她可絕不會再放過這個專幹缺德事的壞蛋!
不久後,丫頭已經知道了這幾個女孩都是附近清白人家的姑娘,最大的十六歲,最小的才十二歲。
「他說,今晚他的師傅要用我們練神功……」十二歲的女孩惶恐地說。
丫頭相信要查那些神秘洞穴,長毛會是一條很好的線索。說不定還能查出「屠龍教」的事。可那夜因她傷勢未癒,迫丟了長毛,現在她可不能放過他!
「長毛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知道他們去哪兒嗎?」她問年紀最大的姑娘。
「大概一個多時辰前,聽他們說是去接他們的師傅。」
「師傅?」丫頭暗忖,從未聽說過那廝出自何門派,更沒聽說過他的師傅。看來這傢伙肯定是依附了什麼人。這倒值得她好好跟蹤查一查。
不過,為了這些女孩的安全,得先把她們送回家。
於是她讓女孩們先等著,自己順梯而上,探探風。
沒想到她剛從樓梯上冒出頭來,嘴巴就被人搗住,接著被很不溫柔地從樓底下提了起來,緊緊摟住。
一接觸到那熟悉的身體,丫頭緊繃的神經就放鬆了,她癱靠在他寬大的懷裡,罵道:「可惡的滕志遠!你想嚇死我呀?」
「你會害怕嗎?」滕志遠在她耳邊說,氣息騷得她耳朵癢癢的。
「別鬧,趕快救人吧!」
「救人?!」滕志遠放開她,讓她低聲召喚那幾個姑娘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看到那些女孩,滕志遠奇怪地問。
「現在沒時間講了,你趕快把她們送回家,也許她們可以在路匕告訴你。」
丫頭急忙說著,又撥弄機關,將臥佛轉回原處,然後催著滕志遠帶她們離開。 『
「那你呢?」
「我躲在這裡等長毛,看看老淫賊到底是誰?」
「不行,太危險!」滕志遠不高興她這樣的安排。
「一點都不危險,而且我們兩個總得有一個人送她們回家,一個人留守吧?」
他才剛找到她,很不想跟她分開。可是滕志遠知道她是對的,她身形小,容易藏身,而此刻外面細雨綿綿,他也不放心讓她獨自跑太多路,於是只好同意。
「你的傷好了嗎?」臨出門前,滕志遠想起,趕緊問。
丫頭嫣然一笑:「好了,多虧你幫我。不過,我還有筆帳要跟你算。」
「什麼帳?」滕志遠回身不解地問。
「那騷女人碰你的事!」丫頭的笑容變得陰陰的。看到滕志遠張口想說什麼,她立即制止他。「不,現在沒時間了,下次吧。」
然後她探頭往門外看看,對那幾個女孩說:「不用害怕,他會送你們回家。」
女孩們再次道謝後,冒雨離開了那間邪惡的寺廟。
跨出廟門前,滕志遠突然拉過丫頭,在她嘴上重重一吻,說:「我會盡快找到你!」然後消失在雨幕裡。
可惡,他又親她!丫頭輕撫嘴唇,卻感到自己竟開始喜歡起他的親近……
丫頭還沒有從他突然的親吻中清醒,就聽到隱約傳來的腳步聲,她趕緊將門關成女出進來時的樣子,然後機警地躍上佛像,蹲身藏於陰影裡。
不一會兒,廟門被人推開,一個獐頭鼠目的瘦小男子走了進來,他先小心地查看四周,又細看地上,然後匆忙撥弄機關,佛像隨著整個基座往左移動,丫頭一動不動,屏住了呼吸。
片刻後,小個兒男人一聲不響地出來,將佛座移回原位後,快步走出廟門。
等了一會,沒見任何動靜,丫頭如貓般輕盈無聲地跳下地。溜到門邊往外看,只見迷濛雨露中,幾道模糊的身影正往山下奔去。
她掃興地拍拍衣裙上的灰塵,自言自語道:「唼,沒用的東西,起碼現現身讓姑奶奶瞧瞧嘛!」
然後她竄出廟門,尾隨那幾條人影而去。
★ ★ ★
繁華的寧南城,是南北交界的重要城市。
熱鬧的街市,琳琅滿目的商品及香味四溢的美食都不能吸引丫頭的注意力。她避過擁擠的集市,往自己的目標——「春香院」奔去。
幾天前,她從廟裡一路追蹤那些行蹤詭秘的人,沒料想他們竟在半路分開。舉棋不定間,丫頭選擇了朝北走的長毛,因為在那夥人中,她只認識他。
方才跟蹤他到城裡,見他居然馬不停蹄地往妓院奔去。沒有選擇,她只好也跟進了妓院。無論如何,今日是個機會,丫頭決定要擒下此賊!
「春香院」內人聲鼎沸,唱小曲兒的姑娘柔美的歌聲贏得男人們的陣陣喝采,而男人們大多左擁右抱,將那些急於迎合他們的姑娘們攬入懷中,借由添酒倒茶之時,在她們身上大揩油水,那些姑娘們在被他們佔盡便宜後還「咯咯」笑著。一副開心的模樣。
「可恨復可憐!」藏身在大樑上的丫頭看著腳下這些人的表現默默歎息,而當她的目光掃到角落雅座裡的男人及他身邊依偎著的女人時,她的眼裡冒出了火花。
她咬牙無聲地咒罵著:「該死的小牛鼻子,舊帳未算,新帳又起,這下,我跟你可有得算哩!」
樓下雅座裡的白衣男人突然感到背上一陣灼痛,彷彿一道利劍刺人他的肌膚。他抬眼四處望望,並無異常,但他仍感到毛孔擴張,汗毛倒立。
有事不對!直覺告訴他。他回頭四下張望。
「怎麼啦?師弟,有什麼不對嗎?」坐在他對面的青衫男人關切地說。
「沒事,可能是人太多的關係吧,你知道的,我不習慣這種地方。」滕志遠聳聳肩,忽視身上持續的灼痛,笑道:「你真的已經回復本性,不再登花樓了?」
「沒錯。想想過去的荒唐,真覺得彷彿是上一輩子的事。」
「師兄,我想是因為嫂夫人,你才改變的吧?」
青衫男子沒說話,但俊面上滿足的笑容已說明了一切。
兩個身穿輕薄羅紗裙的姑娘,慇勤地為他們上茶和瓜果。並來回地在他們之間走動,細紗衣服在她們婀娜的身上飄啊飄的。有意無意地用身體碰觸他們,卻還是沒能吸引兩個出色男人的注意,那青衫男子甚至還將姑娘們推離自己身邊。
「石爺一點都不像以前,現在對我們都不理不睬了。」被推開的小春噘嘴說。
她坐到了滕志遠身側,並拋了個飽含挑逗意味的媚眼給他。但滕志遠似乎毫無反應,反而朗聲大笑起來。「哈哈,沒想到『春香院』最美廣的大、小二春也有吃閉門羹的時候啊!」
「爺,你不會讓我吃閉門羹吧?」小春仰起塗抹得美巴的瞼蛋,湊近滕志遠身邊嬌媚地說。
「不會、我當然不會。」滕志遠敷衍著,將她拉離身上說:「去,給爺們跳個舞,讓爺們高興高興。」
大春、小春眼睛一亮。「那兩位堡主可得知道我們是為爺跳的喔!」 節
「是是是,快去吧。」滕志遠說著,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小春嬌笑著走了。
「臭男人!該死的男人!賤骨頭的男人!」橫樑上的丫頭看了這一幕氣得眼冒火花,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火氣,心想她可是有任務而來的,至於這個男人,她自會慢慢料理。
於是她輕巧地一翻身,利用角柱作掩護,往樓上竄去。
「真無聊!」見兩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終於走了,滕志遠鬆了口氣,放鬆地靠在椅子上。
「我怎麼覺得你是樂在其中?」石天雷打趣地看著師弟兼好友的滕志遠說。
「什麼樂在其中?」滕志遠厭惡地說:「要不是你轉了性,又為了找掩護,我才不喜歡女人攪和在身邊呢!」
石天雷笑望著他,心裡承認這是實情。志遠從小就不喜歡與女人糾纏。而自己自從娶了蕊兒後,所有女人對他都失去了影響力,現在他的身體和他的心只會對他的妻子有反應。
「你去年的大琊山之行,見到大師兄了?」石天雷轉移話題,問起方才見面就一直想問的問題。
他倆是今天偶然碰面的,他剛與師傅清元道長見過面,欲往北查「屠龍教」的來歷。滕志遠則是從廟裡救出的幾個女孩口中,得知長毛要到寧南城來,於是他斷定憐兒肯定會追到這來,便也跟了過來。
不料他們師兄弟則見面還沒說上幾句話,就發現長毛往春香院走去,而石天雷也認出這個雜胡正是曾經與賊人方寒拓結拜,侵犯過射鷹堡的長毛,於是兄弟倆一合計,決定跟著他,來到了這煙花小樓。
「沒錯,不僅見了面,還參加了他的婚禮。」滕志遠想起在大琊國那段日子,開心地笑了。只有和他的這些師兄弟們在一起,他才感到輕鬆愉快。
「他現在是大琊國的國王,氣派風光又得人心,還像你一樣娶了個聰明美麗的美嬌娘。唉,雖然你們感情路一路走來很辛苦,可是最終還是成就了佳緣,我真的好羨慕你們!」
滕志遠俊朗的面容佈滿陰霾。
「伯母還是堅持要你娶惜心?」
「是啊,固執得跟老牛似的。」
「對惜心,你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要是有,我就不會躲這麼久了。」滕志遠蹙眉道:「我對她只是兄妹之情,你想,如果讓你娶一個你一直視為妹妹的女人為妻,你會是何等感覺?」
想起家裡惱人的事,滕志遠的心情就煩躁不安,一貫的瀟灑都不復見。
「要不,我去跟伯母說說……」石天雷不忍心看到師弟如此沮喪。
「不,我娘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嗎?別去找釘子碰了。」滕志遠立即阻止他的想法,抬頭看看樓上道:「都好半天了,這長毛該不會溜了吧?」
石天雷知道他不想再談家務事,於是順著他的話題道:「我們上去看看吧。」
他們趁大、小春的艷舞吸引了眾人目光,而發出陣陣叫好聲的時候,悄悄沿著旁邊樓梯往樓上走去。
樓上佈置得艷俗而華麗,整層樓被分隔成一間間的小房間,大多房門緊閉,從裡面不時傳來嘻笑打罵聲或令人臉紅心跳的淫蕩笑聲。
他們逐一尋找,沒發現要找的目標,正在擔心是不是讓他溜了的時候,滕志遠突然定住了腳步,而且全身緊繃、臉色鐵青,彷彿面對仇人隨時準備出擊似的。
石天雷感覺到他的僵硬,同時也察覺到空氣中極其細微的異味。他嗅著鼻子仰頭望去,臉上出現了與滕志遠截然不同的表情——驚詫、錯愕、好笑。
在最靠裡邊的房門上,有個如壁虎般趴著的白色身影,由於光線非常暗,若非他們有過人的功夫,是很難發現的。
看不出她用了什麼方法,居然可以貼在光滑的門板上,而令人忍俊不禁的是她正很專心地從戳破的窗紙孔往裡窺視,並不斷地捅一根小管子,房裡傳出的吟哦聲和男人粗鄙的吼聲似乎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她。
一道疾風掠過,滕志遠已經騰空而起,一把將那個纖細的身影捕捉而來,將其帶到樓梯頂。
「你羞不羞?大姑娘家的,偷看人家燕好!」滕志遠氣憤地低聲怒斥。
「做的人都不羞了,看的人為何要羞?」丫頭為了不驚動裡面的人,只好聽任他粗魯地將自己擄來。她已經很不爽了,再被他這麼凶的一吼,更加憤怒,拂去身上的灰塵,轉頭又想離去。
「你去哪?」滕志遠一把抓住她。
丫頭側身閃過,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走開!別害我錯過關鍵時候。」
滕志遠一聽,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他怒罵道:「有哪個正經女孩會偷看男人嫖妓的?你這丫頭真是瘋得可以!」
說著探手就欲擒住她,可她比泥鰍還滑溜,轉眼就閃到三步外,癟嘴道:「少來!我本來就是瘋丫頭!現在我忙,不跟你鬥,看不順眼就別跟來。」
話落人杳,只剩下兩個大男人站在樓梯間。
「哇,師弟,看來你與這位頗負盛名的瘋丫頭有得鬥羅!」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石天雷,看出這兩人間一點即燃的火花,饒有趣味地說。
「哼,那丫頭實在欠管教!」滕志遠未置可否地冷哼一聲,隨即奔去。
房間裡,薰香繚繞,牙床上被翻紅浪,兩個衣不蔽體的年輕女子蜷縮在床腳,而赤身裸體的長毛正笨拙呆滯地穿著衣服。
見到突然闖進屋的滕志遠和石天雷,長毛毫無反應,只是癡傻地一笑,嘴裡直咕噥著說:「好美,好甜……」
「這蠻子是不是色迷心竅了?」石天雷好奇地說。
「憐兒?」滕志遠沒有理會長毛的異樣,只是大喊一聲尋找丫頭。
「憐兒。」長毛嘻笑著模仿他的聲音。
「死賊人,『憐兒』也是你喊的嗎?」屋頂傳來一聲嬌斥,長毛突然挨了一掌,臉頰頓時紅了一片,可他仍然傻笑著。
滕志遠和石天雷抬頭一看,只見丫頭涼涼地坐在房樑上,也不睬他們,只是看著長毛命令道:「長毛,穿鞋、穿衣服、紮好腰帶。」
「唉,長毛穿鞋、穿衣服、扎腰帶……」壯漢一逕嘻笑著跟隨她的指令做著動作。
「好了,我們走吧。」看見長毛將身上最後一個配件穿妥後,丫頭終於輕盈飄落。
當長毛正要跨出門時,丫頭說:「長毛,把銀兩留下,姑娘可不是白玩的。」
「銀兩,姑娘,好玩……好美,好甜……」長毛咧開滿是鬍鬚的大嘴傻笑,將一錠銀子放在案几上,跟在丫頭身後出了房門。
滕志遠和石天雷對這個怪誕的場面感到匪夷所思,就他們所知,天下尚無藥物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控制人的意識,然而瘋丫頭似乎做到了。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一行人沒有走正門,而是翻過屋簷,來到城郊破廟。
一路上,平日乖戾囂張的長毛恍若「乖寶寶」般,一言一行無不聽從丫頭的指令,這讓他們省了不少心。
「你們幹嘛老跟著我?你又是誰?」一進破廟,丫頭先點了長毛的昏睡穴,然後看著石天雷氣鼓鼓地問。她扯下綁住頭髮的紗巾,讓長髮自由地飛散開來。
滕志遠被她撥弄頭髮的嬌媚模樣吸引住,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石天雷好笑地看看滕志遠,自我介紹道:「我是志遠的師兄,叫石天雷……」
丫頭大驚,猛抬頭,搶過他的話說:「石天雷?『射鷹堡』堡主,赫赫有名的色魔堡主?!」
「看來不是你消息靈通,就是我確實聲名遠播了?」石天雷挑眉看著她道。
滕志遠回過神來,一瞪眼道:「憐兒,別亂說話。」
丫頭不理他,依然不掩驚訝地圍著石天雷轉了一圈,嘖嘴道:「唔,傳聞果真不可信。石大哥英明神武,滿臉正氣,毫無色魔之相,對女人更是目不斜視,不像某人左擁右抱,嘻皮笑臉,一副淫鬼模樣……也許你『色魔堡主』的頭銜應該讓給七星堡堡主了。」
丫頭的一番贊此貶彼的話,令兩個大男人哭笑不得,而她的一聲「石大哥」叫得石天雷揚起了嘴角,氣得滕志遠白了臉。
「你說什麼瘋話啊?我什麼時候左擁右抱、嘻皮笑臉了?」滕志遠惱怒地說。
「喔,你承認那是你了?」丫頭鄙棄地撇撇嘴,學著他的聲音說:「『去,給爺們跳個舞,讓爺們高興高興。』哼,噁心!」
「那是應酬、是場面話,你懂嗎?」滕志遠惱羞成怒地瞪著她,恨不能掐住她的脖子,讓她住口。
「不懂!放著家裡的美嬌娘不理睬,卻在外面胡搞,本姑娘永遠也不懂你們臭男人的把戲,也不想懂!」丫頭毫不讓步地瞪著他,臉上的火焰越燒越旺。
「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的事?」惱怒中的滕志遠失控地說了傷人的話。
丫頭聞言身軀一震,默然無語。
「得了,你們兩個。忘了這裡還有個重要人物嗎?」在他們撲過去掐住對方脖子前,石天雷出聲了,他可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兩個明明互相吸引的人,彼此傷害。
這句話提醒了憤怒得失常的兩個人。
滕志遠知道自己是因為看到她進妓院而憤怒,丫頭也明白自己是被心裡那股說不清的妒意和他極不友善的態度弄得心煩氣躁。
而他那句「你是我什麼人」像針一樣紮在她心窩,令她有一瞬間的困惑:自己究竟在幹什麼?
她突然有一種萬事皆非的感覺,於是她對石天雷說:「這賊人是北方蠻子,交給你吧。十天內他不會惹麻煩,你們只管問他,他會照實說的。十天一過,他則故態復萌,所以十天後如果不需要他時,只管殺了他,反正他已經惡貫滿盈了。」
然後她又轉向滕志遠說:「你說得對,我沒有立場過問你的事,你放心,我不會再跟著你了。」
說完,不等滕志遠說什麼,她立即飛身穿過窗戶離開了。
「喔,她的脾氣和我的蕊兒可真像。」看著那大開的窗戶,石天雷笑道。
滕志遠卻不發一語,愁緒滿懷。
看出他的落寞,石天雷說:「長毛交給我,你去追她吧!」
「算了,追到又能怎樣?」滕志遠語氣裡的無奈和絕望令石天雷歎息,他知道他話裡的意思,於是安慰他道:「師弟,振作起來,事在人為,只要你拿定主意,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
「還是辦正事吧。女人,天生的麻煩!」滕志遠無奈地咒罵著走到長毛身邊。
聽到這句話,石天雷笑了。多麼熟悉的話啊,當年他也多次這麼罵過、咒過,最後他不也是甘之如飴地接受並深愛著他的「麻煩」?
相信師弟在不久的將來,也會同他一樣享受到這個「麻煩」為他帶來的幸福快樂。
接下來的幾天,滕志遠一直都悵然若失,即使長毛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消息,他也無法開懷。
他好後悔對憐兒說出那些話。他希望她不會大計較,畢竟他以前也曾說過這種話,她不是也原諒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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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39:00
第6章
丫頭悶悶不樂地走在風景秀美的蜿蜒小徑上,她看不見漫山遍野的鮮花,聽不見天上雲雀的歡叫,她的心沉重而疲憊。
她不記得在十七年的生命裡,自己是否曾有過如此情緒低落的時候,她很想大哭一場,就連師傅去世時,她也沒有這種淒苦的感覺。
過去再苦再痛的經歷,她都能用嘻笑玩鬧熬過;再大再難的危險,她都可在揚眉舞袖間化解。
在她的世界裡,是則是、非即非。行善除惡,快意江湖,一切都是那麼簡單。可是現在,她不再那麼確定,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出現了複雜的、讓她無法一笑置之的東西,地為此感到惶恐不安。
丫頭知道是他——那個該死的滕志遠,改變了自己。
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向無牽無掛的她,心裡有了他的身影?從什麼時候起,一向不知愁苦的她,竟因為他的一句話而變得如此憂傷消沉?又是從什麼時候起,迫著他跑不再是單純地要他回堡?
不,我要做以前的瘋丫頭!不要做這個自怨自艾的瘋丫頭!
失望與憤怒交織成洶湧的波濤衝擊著她的心房,她需要發洩!
「喂,醜丫頭!還不快讓道?」
就在丫頭憤恨難平時,一聲暴喝令她注意到路上迎面走來兩個衣著華麗,但長相奇醜、披頭散髮的男人。
衝著她吆喝的那個男人,長得矮小粗壯,恍若陰間的「勾魂」使者。他身邊那個則細高蒼白,就像地獄使者「白無常」。
正無處消氣的丫頭決定陪他們玩一玩。於是她撇開心事,故作無知地立在路當中看著他們。
見她不讓道,「白無常」陰沉地說:「快快讓道,否則別說我們以大欺小。」
「為啥我要給你們讓道?你們為何不給我讓道?」丫頭挑釁地說。
「他媽的,知道你在跟誰講話嗎?」「勾魂」大罵。
丫頭白眼一翻,不屑地說:「誰?是家家戶戶供著的灶王爺?還是大年夜貼在門前的鍾馗?該我識得?」
這下胖勾魂和白無常真的被她激怒了,一起跳了起來,罵道:「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看我們左右護法如何教訓你!」說著。先後撲了過來。
丫頭毫不在意地迎了上去。
那兩個大漢用的是玄天教的功夫,丫頭的掌力擊到他們身上時,明顯感到回震力,即知他們臂力過人。於是她改變策略,不與他們正面衝突,而採用輕巧身法。她的動作靈活而輕鬆、瀟酒而閒適,彷彿逗弄老鼠的貓似地撩撥著對手。
兩個大漢被她惹火了性子,也不言語,互相看了一眼,決心使出絕招。
就在兩人合力撲來時,突然白光劃過,將那狂猛的力道擊偏,隨後一道紅色身影翩然落在丫頭身旁。
那兩個蠻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劍鋒猛烈一擊,心裡自是大吃一驚,定睛一看,竟是個粉嫩嬌艷的小娘子,一時間失了方寸。
可丫頭對此並不領情,她衝著著一身紅衣裙的來人大嚷:「喂,好不容易激起他們的野性,才有了好玩的事,你卻來破壞……」
可是紅衣女郎並不讓她說完,急急地問:「瘋婆婆是你什麼人?」
「幹嘛?我師傅的名號由得人這麼隨便說嗎?」丫頭不悅地說。
沒想到紅衣女郎卻興奮地一把拉住她喊:「師妹!」
丫頭愣了。師妹?難道她就是水娃?
但她們沒有時間多敘,那回過神來的兩個大漢已經聯手攻來,氣勢極其駭人。
「師妹,用『燕雙飛』,廢了他們,我們好好說話。」水娃高聲問。
丫頭頓時神采飛揚,會意一笑,大聲道:「好。」
於是紅白兩道身影急速竄起,陡然拔高,在飛旋中漸漸融為一體,形成一個氣團,彷彿一道挾著萬道紅霞的白霧升起,美麗而迷濛,煞是好看。
就在那兩個蠻漢驚異於這二女人玄妙的功夫時,只見半空中的霧霞倏地分開,丫頭手持紅腰帶在空中奮力一抖,絲帶霎時形成一個圓圈罩在那兩個大漢頭頂,令他們頓時如負千斤。說時遲那時快,水娃的雙掌已分別拍在兩個大漢背上。
兩個大漢毫無防備,踉蹌撲倒在地上。
在落地的剎那,丫頭手中的紅絲帶如有生命力般地快速套回她的腰上,而她猶有不甘地飛出雙腿,踢在兩個掙扎欲起的大漢身上。她出手可不像水娃那樣慈悲,這下兩個大漢哇哇叫著吐出了一口濁血,真的倒地不起了。
丫頭用腳尖踢踹著他們,說:「起來,姑奶奶還沒玩夠呢……」
「師妹,他們已經受傷了。」水娃笑看著這個初次見面的師妹。
「唉,一點都不耐打!」看著跌跌撞撞往山坡下跑去的大漢,丫頭歎道。
旋即眼珠子一轉,抓住水娃的手說:「聽師傅說過,師伯、師叔有個徒弟叫水娃,就是你,對不對?」
見水娃點頭,她馬上精神抖擻地說:「既然你是『琴劍俠侶』的傳人,那麼我們早晚要比武,不如我倆現在就來比比,如何?」她剛才真的打得很不過癮呢!
「不行!」
水娃還沒開口,樹林裡卻跳出一個俊帥威嚴的男子,大聲反對著一把將她抓進懷裡,口氣霸道又專橫,沒有絲毫通融的餘地。
丫頭一看到那男人粗魯地抓住水娃,便立即出手攻向他,並喝道:「臭男人,放開我師姐!」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指力彷彿碰上了海綿,一去無回。再看那男人,正氣定神閒地看著自己。這讓出手必得的丫頭吃了一驚,不由再想一試。
「憐兒,別鬧了,他是大琊國國王南宮翔,也是你師姐的丈夫!」就在她蠢蠢欲動的時候,幾個跟隨在他身後現身的男子中,突然響起滕志遠警告的聲音。
「國王?丈夫?」丫頭一愣,既困惑於滕志遠怎麼跟他們在一起,又受驚於剛剛獲知的消息,她原以為師姐會像她一樣是不嫁人的。
她皺眉,眼裡露出厭惡的神色,臉上的火焰也開始燃燒。她失望地說:「哼,嫁人的師姐不好玩!早知這樣我就不把師傅的信送出去了。」
說完,長髮一甩,比武的事也不提了,轉頭往山上跑去。
「憐兒!」滕志遠大叫著跟上她。
「師妹——」水娃也掙脫了丈夫想追去,卻再度被南宮翔拽進懷裡,說:「除了我這兒,你哪兒都不能去!」
「翔哥哥——」水娃不高興地喊,但看到他焦慮疼愛的眼神時心軟了。「我只是想跟師妹認識,說說話,不會有事的。」
南宮翔俊目一瞪。「我答應過會陪你來的,你還私自出宮?就為這個我也該好好懲罰你!不為我想,你是不是該為肚子裡的孩子想想?」
「就是因為孩子,我才不能再等了,我得利用這兩個月出來找到師妹,以後孩子生下來,我哪兒也不會去,保證好好待在宮裡,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看著她嬌艷的面容,南宮翔再多的氣也消了。
南宮翔為她理理髮鬢,柔聲說:「只要你乖點,我不會生氣。走,休息去。」
「可我師妹……」
「不要跟我爭!」南宮翔將她抱起來,說:「滕師弟跟她有很多話要說,不希望被打擾。我過幾天會送你去見她。目前,我們要先找藍風。」
「藍大哥怎麼了?」水娃急忙問。
「來找你的路上,一個女孩相中了他,被騙走了,我們恐怕得去救他。」
「真的?」水娃既擔心又興奮地問:「那個女孩怎麼樣?」
「我不知道,也許你知道。」南宮翔說著,在她嘴上親了一下,命令道:「閉上眼睛休息!」
「我知道?」水娃納悶地看看跟在他們身旁的侍衛春、夏、秋、冬,又對抿嘴不語的南宮翔說:「那你得仔細地講給我聽,不然,我現在就問春大哥他們。」
「我會講給你聽。」
「君無戲言?」
「喔,娃娃,又來這一手,嗯?」南宮翔笑了,道:「好吧,君無戲言!」
水娃滿意地依偎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
★ ★ ★
南宮翔說對了,滕志遠真的有很多話要跟丫頭說,也不希望被人打擾。
可是丫頭卻不是這麼想,她不理他,讓他捉迷藏似的在山林裡追她。
這使得滕志遠又急又氣,威脅道:「憐兒,你若再跑,我真的生氣了。」
「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再跟著我!」丫頭站在岩石上,怒氣沖沖地說。
滕志遠見她總算停住腳步開了口,心裡有幾分高興,卻也有點啼笑皆非。這話多熟悉?當初他不也這樣要求過她多次,何時他們的角色互換了?
他雙手一攤回答道:「憐兒,你講不講理?是你一開始要跟著我的,趕都趕不走,現在怎麼反倒怪起我來了?」
提起那個,丫頭更生氣了。「我只是因為答應你娘要把你抓回去,所發以才跟著你。只要你好好回堡成親,誰稀罕跟在你身後?」
「那好吧,我答應跟你回堡成親。」滕志遠和顏脫色地說。
丫頭訝然地問:「你是當真的?」不知何故,聽到他說願意回去成親,丫頭的心裡抽了一下。
「當然是真的。」滕志遠氣定神閒地說,然後趁她分神之際,慢慢向她靠近,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你為什麼現在突然改變主意了?」丫頭不信地問他。
「因為我要讓你高興,我要你像以前那樣每天跟著我。我還要每天聽到你的聲音,看到你閃閃發光的眼睛,總之我不要你生我的氣。」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滕志遠已經站定在她面前。
被他這番動人的說辭說得心亂如麻的丫頭,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已經來到面前,她弄不清楚自己是高興還是傷心,只是喃喃地說:「我不信,幾天前你才罵我、吼我,說我不是你的什麼人,要我別管你的事,巴不得讓我永遠消失。現在一下子又說要讓我高興,要我跟著你,鬼才信你!」
說完,她氣呼呼地轉過身去。
滕志遠利用這個機會,倏地跳上岩石,將她緊緊抱住。
丫頭被他嚇了一跳,她不知道他何時來到她身邊的。但她沒有掙扎,也沒有回頭,只是默默地站著。
滕志遠不解地慢慢轉過她的身子,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卻看到她的眼裡充滿了淚水,而她的下巴也在微微顫抖。
「憐兒!」他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輕聲說:「不要哭。」
「我根本就不會哭!我從來就沒有哭過!」丫頭說著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這可讓滕志遠慌了手腳。他坐在岩石上,像抱孩子那樣打橫抱著她,不斷地用大手為她抹眼淚。
丫頭很快忍住了淚水,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
可是滕志遠不放,更緊地摟住她,問:「告訴我,你為什麼傷心?」
「因為你是個小人!」丫頭美目圓睜地瞪著他。
見她眼裡的火焰又在燃燒,滕志遠著實鬆了口氣,他寧願要她的怒火也不要她的淚水。
「我怎麼又成了小人了?」他不甚認真地問。
「因為你總是耍我、捉弄我。」丫頭眼眶又紅了。
「我何時耍你、捉弄你過?」滕志遠用最無辜的眼神看著她。
「就是有!你一下對我好,一下對我壞,拿我當你解悶的料,就是耍我!你從開始就討厭我,不准我跟著,還強親我,想把我嚇跑。
後來又對我好,假裝喜歡我,可是又罵我,等我決定不再跟著你了,你又來說要我跟著,你這明明就是在捉弄我!可是我卻不知道要怎麼對付你……「
這時滕志遠才知道自己不穩定的情緒不僅折磨著自己,也讓她受了委屈。
他摟緊她,滿含歉疚地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吼你的,我真的沒有耍弄你的意思。可是,吼也吼了,要不,你用力打我幾下出出氣,好嗎?」
「唔……」丫頭抬起紅腫的眼睛,看看他寬闊的肩膀,再看看自己的手,琢磨著該怎麼打。「好吧,那我要很用力地打喔!」
「打吧,我身子硬著呢,你只管放心打。」滕志遠鼓勵著她。
丫頭挺起肩膀、舉起手,可是隨即又垂下手,歪著腦袋說:「算了!不打了,反正我也不怎麼氣了。」
老天,他愛極了她的這份誠實,愛極了她的正義感、同情心和鬼靈精怪。她正是自己渴望一生一世陪伴的女人!
他擁緊她,心裡溢滿了對這個女孩的愛意。
可就在他心裡充滿激情的時候,丫頭又在試圖挑起他的脾氣。
她的頭依靠在他肩窩認真地說:「你以後不可以讓鐵蝴蝶那種壞女人摸你,更不能上妓院!不然,惜心姐還是會傷心的。」
前一句話還讓人勉強能接受,可後一句就讓滕志遠的眉頭皺起了。
「你幹嘛又提惜心?」
「你剛剛不是說願意跟我回堡成親的嗎?怎麼又變卦了?」丫頭退離他一點,氣債地問。
「沒錯,我是說過『跟你成親』,沒說跟惜心喔!」滕志遠的雙眼儘是認真。
「跟我成、成親?!」丫頭驚訝地怪叫起來。
「當然,我都說了好多次我喜歡你,而你也答應要跟我回堡成親的,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喔!」黝黑的眼瞳裡閃動著異彩。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那個意思!」
「我不管,否則我就永遠跟著你。」滕志遠開始設陷阱。
「不要,惜心姐在等著跟你成親……」丫頭開始退卻。
滕志遠不讓她退卻,逼問道:「是不是你不喜歡我?」
「不是……」丫頭急切地說。「可是我不要嫁人!」
「那我永遠都不會回去!」滕志遠冷冷地說:「除非你嫁給我!」
丫頭突然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你糊塗了?惜心姐那麼漂亮,又溫柔,我是又醜又凶的瘋丫頭耶!」
滕志遠氣惱地說:「我就是喜歡又醜又凶的瘋丫頭!」說完,他不顧一切地吻住她,不想再聽她提起別的女人。
他的吻與以前一樣,霸道、專注而纏綿。
丫頭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他俘虜了。他身上自然而陽剛的氣息,彷彿吹過山嶺的風,溫暖而和煦,令她癡迷。
她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回應著他熾熱的吻。
不知道過了多久,滕志遠才結束了這個綿長的吻,他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慾望,怕嚇壞了她。此刻注視著她眼裡難以掩飾的感情,心裡盤算著要怎麼樣才能讓這個固執的丫頭不再把他推給別的女人。
而丫頭也在努力——努力漠視那強壯而溫柔的臂膀,忽略那雙執著而深情的眼睛,避開那豐潤而性感的嘴唇,停止再想他們剛才的那個吻。
可是她無法做到,他的一切是那麼實實在在地影響著她。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嫁人,雖然她並沒有承襲師傅對男人根深蒂固的怨恨,但她心裡仍有對男人的不信任。更何況這個男人是如此優秀,又是她承諾過要負責「送回」的另一個女人的丈夫,她怎能「橫刀奪愛」?再說,自己是身在江湖、懲邪除惡的瘋丫頭,如何能困於一隅?
「好煩喔!」她哀歎一聲,抬眼看向滕志遠,他正用莫測高深的目光注視著自己。「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說這些讓我頭痛的事,先去查『屠龍教』?」
「好吧。」滕志遠無奈地同意。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有自言自語的毛病,當她陷入苦思時,她的心事總會不自覺地說出來。聽到她充滿困擾的自言自語後,他如何還能逼她呢?況且她說的也對,查訪「屠龍教」是當前首要之務。
給她一點時間習慣吧!他對自己說,不管怎樣,要她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
「你石師兄呢?」聽他答應了,丫頭心裡略覺輕鬆,於是關切地問。
「正引著長毛『溜噠』呢!」滕志遠將她凌亂的頭髮理順,說:「那個人見人怕的殺人狂好像很怕你?」
「當然,去年我狠狠收拾了這個子一頓,他見了我就怕。」丫頭得意地說。
滕志遠不禁失笑。「原來他就是那個在寒冬夜裡,被你掛在城樓外的採花大盜啊?」
「對,就是他。」丫頭倒沒笑,問道:「他有好好配合你們嗎?」
滕志遠點點頭。「那天你走後我們從長毛嘴裡得知,原來他和鐵蝴蝶及那天我們看到的那些點燈籠的人全是『屠龍教』的人。
聽長毛的口氣,他們好似有很多巢穴,而且那個教主行蹤詭秘,飄忽不定。石師兄想趁他迷糊時查出更多底細。「
說起捉賊,丫頭興趣來了,她抓著滕志遠的胳膊興奮地說:「我正要去查看那天我跟丟了鐵蝴蝶的那個山洞,你要不要一起去?」
見她神采奕奕的樣子,滕志遠的心情也為之開朗,他揚眉一笑,道:「那本來就是我的事情。」
「也是我的!」丫頭不服氣地說。
「當然,我的事,自然也有你一份。」滕志遠親暱地捏捏她昂起的下巴。
聽他這麼說,丫頭高興地主動伸手握住他,甜甜的笑著說:「那我們走吧。」
於是兩人再一次攜手闖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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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39:20
第7章
為了早日完成師傅的重托,滕志遠同他師兄石天雷,利用自己的勢力,廣佈眼線。才短短數日,關於屠龍教的消息已傳來不少。
「屠龍教」最早出現在西域。教主及其左右護法、軍師均為百年前曾橫行江湖的「西域八妖」的後人。
他們十多年前開始出現在中原,後來逐漸到了南方。其組織龐大,勢力發展甚快,但由於行蹤詭秘,行事低調,因此並未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
得悉這些消息後,丫頭擔心地說:「就我們幾個人能剷除他們嗎?」
「能!」滕志遠肯定地說。「而且也不是只有我們幾個人。南宮師兄、石師兄及他們帶在身邊的人都是武林高手,一個可抵十個,再加上『七星』、『射鷹』二堡的力量,絕對足以制服這幫妖孽。」
「那倒是。」丫頭贊同地點點頭。又想起了師姐,於是說:「我師姐真漂亮,可惜嫁了人。」
聽她口氣裡的遺憾,滕志遠不以為然地說:「你難道看不出來你師姐有多愛南宮師兄嗎?他們可是用生命換來了今天的相守一生啊!」
看出她的好奇和不理解,滕志遠便將水娃與南宮翔的故事從頭到尾講給她聽,最後丫頭也被他們曲折離奇的生死之戀感動了。
「沒想到我師姐竟是死過一回的人,他們愛得太辛苦。」丫頭眼中含淚地說。
滕志遠也感歎道:「真正的愛情是可以讓人全心付出的。」
丫頭若有所悟地問:「那麼石大哥是不是也因為有了愛情才不再當色魔?」
她一直忘不了先前見到的那個曾以「色魔堡主」的名號風靡南北,但卻成熟穩重,毫無輕浮浪蕩之氣的男人。
想不到滕志遠聞言先是一愣,接著竟哈哈大笑起來。「你錯了!他確實有了愛情,但他從來都不是色魔,你同所有人一樣都被我二師兄騙了!」
丫頭被他笑得很不自在,吶吶地說:「我承認傳言有時會有錯,可他家裡三妻四妾總是真的吧?而且據說他的女人個個美艷無比。」
滕志遠收住笑,揉揉她的頭說:「你又錯了。相信我,他只有一個妻子,那就是他深愛的人,而其他女人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接著,滕志遠自然又將石天雷與柳含蕊充滿鬥智鬥法的愛情故事說了個大概,聽得丫頭興味盎然。
說著感人的故事,在彼此的陪伴下,他們的行程不再單調無聊。
這天,他們又來到了當初丫頭解救鍾筱筱的山洞前。
從外面看來,這真的是個毫不起眼的山洞。在黔桂山嶺間,這樣的鐘乳石洞隨處可見,但一走進去,滕志遠仍像上次一樣汗毛豎立,渾身不自在。
丫頭倒像沒事似地,直接往密道機關所在處走去。
「等等。」滕志遠拽住她,提醒道:「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要分開。」
「好。」聽他這麼說,丫頭的心暖暖的,所有煩惱似乎都消失了。
她順著牆摸了半天。
「這幫狡猾的賊人!」她低聲咒罵著再次仔細探摸。
「怎麼了?」滕志遠在她耳邊低聲問。
「機關不在了。」丫頭縮回手,四處搜索著。
滕志遠靠近她,環顧四周,覺得一切與幾天前並沒有兩樣。「會不會是你記錯位置了?」
「不會。」丫頭肯定地說:「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
滕志遠思考了一下。「那一定是他們察覺你曾經進去過暗道,所以事後改變了機關的位置。」
「有這個可能。不過,一個機關的設置安裝是很耗時的,他們可能在這麼快就弄好一切而不留下痕跡嗎?」
「有可能他們有高手相助。」滕志遠伸手沿著石壁探查。很快,在他頭頂上方的一塊石頭上,他看到一個很小的表面光滑的突起物。
他急忙拉過丫頭。「你看,這是什麼?」說著,他雙手把她舉高,方便她看清那東西。
丫頭就著他的力量一躍,攀上了那塊石頭。可是不過眨眼間,她卻又輕盈地跳落下來,滕志遠趕緊接住她。
「別出聲,快往後跳!」她身子掛在他的頸子上,嘴貼著他的耳朵說。
滕志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照她說的往後跳,如果不是另一塊巨石擋了退路,滕志遠相信他還會抱著她退得更遠。
一陣彷彿水車運轉的聲響後,他們剛剛站立的地方出現了一塊六邊形的石筍。
「是『連環鎖』。」丫頭低聲說。
接著又傳來輕微的聲音。
滕志遠本能地抱緊丫頭往巨石與洞壁間狹窄的縫隙退去,兩人都屏住了呼吸。
石筍無聲地移動,地底顯出了光亮,一個獐頭鼠目的瘦小男人爬了上來。
喝,竟是廟裡的那個男人!丫頭身子一僵,滕志遠馬上抱緊她,示意她安靜,不可輕舉妄動。
丫頭明白地回頭對他笑笑,滕志遠獎勵性地給了她一個吻。
小個兒身後又出現幾個彪形大漢,個個孔武有力,腳步卻輕巧無聲。
等把石筍挪回原位後,小個兒對他們說:「唐州都護府已經同意出錢出人,但他們的勢力畢竟有限。你們此番出外,要注意那些地方士紳,如能收買七星堡,那南方的天下便可不戰而得。
畢竟,當今朝廷官員多與地方士紳勾結,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生死相系,利害相關,如果七星堡和都護府都順服了,咱主上的大業就指日可待了。「
一個大漢拱手發誓道:「師爺請轉告教主放心,我等必傾力而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其餘人等也紛紛應和。
「好,各位走好,我們不日相見。」師爺也拱手回禮。
那幾個大漢飛快地消失在洞口,而被喚為師爺的小個兒男人獨立片刻後,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那笑聲在這陰森森的洞中迴旋,更增加了幾分詭異氣氛。
奇怪的是他沒有走回石筍處,反而走向滕志遠和丫頭藏身的角落,他們立即仿好了應變的準備。
可是那男人卻在距離他們不遠處,一塊不起眼的亂石前站住了,好像在側耳傾聽,又好像在等待著什麼似的,過了一會兒,才彎腰撥弄了一下。
隨即,他們身邊的石壁發出一陣輕微的震動,一道石門緩緩升起。幸好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個死角,淡淡的光線無法照射到,而那個小個兒男人也毫無所覺地邁進了那道門。
幾乎是想都沒想的,丫頭急忙從滕志遠身上滑下,拉著他的手就往那道正在向下滑動的門跑去。
滕志遠來不及制止她,只得跟著她冒險。幾乎就在他們剛一進去,石門就悄然無聲地關閉了。
身後的石門一合攏,滕志遠立即機敏地將丫頭拉進角落的陰暗處。
兩人背靠石堅,睜大了眼看著眼前的景致——
眼前所見實在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這裡哪裡像個山洞?完全就是一間佈置考究、富麗堂皇的寢室,說它是帝王寢宮也一點不過分。
數盞八角宮燈吊在半空,四壁有圖案精美但十分淫穢的掛毯,地上鋪著長毛地氈,寬大的鏤花床榻上安放著黃緞繡帳、錦棉絲被,所有的擺設都是朱漆金描,精緻無比,房內香煙繚繞。
「哇,這人想必是來頭不小喔!」丫頭咋舌道。
滕志遠示意她噤聲,指指房間的另一頭,拉著她悄悄地往那走去。厚實的地氈掩去了他們的足音。
「教主,您這麼俊俏的相貌,為何偏要用那個醜陋的人皮面具遮住呢?」嬌滴滴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
「教主?!」滕志遠看看丫頭,兩人會意地往那裡走去,藏身在大柱後面。
牙床上,幾乎沒穿衣服的的鐵蝴蝶半躺著,她對面是那個小個兒男人。不過此刻他正在用雙手摩擦著面頰,當他抬起頭來時,丫頭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方纔那個猥瑣醜陋的男人。
只見他臉型方正,劍眉斜飛,鼻樑挺直,度眼薄唇,俊美中透著一股邪氣,而當他的眼睛掃過來時,丫頭驚駭得差點叫出來。
他的眼神彷彿沒有靈魂、冷酷而絕情,好似來自地獄般的冰冷,光是與這雙凹陷的眼睛對峙就會讓人窒息而亡。
原來他就是「屠龍教」教主?丫頭的心臟在胸腔內激烈地跳動。
感覺到她的恐懼,滕志遠無聲地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近。
見男人不理睬她,鐵蝴蝶嗲聲地道:「教主,人家已經盡心侍候了您的四大金剛,您知道他們都是胡人,魁梧健壯,動作粗魯,折騰人有多狠嗎?現在,您就不能對人家好一點嗎?」
「賤貨!」男人在鐵蝴蝶半裸的胸前凶狠地捏了一把,冷笑道:「你不就喜歡他們的粗魯折騰嗎?」
「教主——」鐵蝴蝶春情蕩漾地撲過去抱住了男人。
「本座只要處女!你是嗎?」教主出手掐住她的頸子,冷酷地說:「還差三十九個,記得嗎?給本座三十九個處女,本座就讓你日日快活。如果月末你找不來,那麼你就自我了斷吧!」
鐵蝴蝶的臉漲得通紅,但教主仍不鬆手,彷彿看著別人痛苦很享受似的。
丫頭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滕志遠的手背,可她毫無所覺。她雖然厭惡鐵蝴蝶,卻也不願見她為這個惡人無情玩弄,她不允許這種事在她眼前發生。
儘管滕志遠對她的情緒已有所覺,可還是沒料到她竟大叫一聲,跑了出去。
「放開她!」她憤怒地一掌擊向那個男人。
也許是她的突然出現太令人震驚,就在那短暫的一愣間,教主已被丫頭強勁的掌力打得後退三步,跌坐在地上。
然而,不愧為一教之主,他很快回復過來並立即躍起,對丫頭冷冷一笑。「你是什麼人?」
鐵蝴蝶的尖叫回答了他的問題。「瘋丫頭?!你是怎麼進來的?」
丫頭不語,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裡看著教主,她沒有想到自己憤怒的一掌居然沒有傷到他一分一毫,可見他內功修為之深。
面對他森冷的眼睛,她依然感到害怕。但是想到他殘暴的行為,正義感就戰勝了恐懼。
「你這個殘暴的傢伙,你怎麼能那樣對她!」丫頭大聲說。
「哈,真想不到,淫蕩成性的鐵蝴蝶居然有這麼純真的保護者?」教主仰頭大笑,那笑聲令人不寒而慄。
笑聲方歇,他不慍不火地注視著丫頭。「你就是瘋丫頭?本座一向佩服你的敢做敢為,但你今天可是幫錯了人也救錯了人!」
他的口氣越來越冷,最後冷笑了聲道:「因為你的無知,本座可以原諒你的那,一掌,但是本座不能原諒你私闖禁宮,所以,本座要你的處女之血作為懲罰!」
話音方落,他已一步竄來,出手就是「雪裡探花」的下流歹毒招式。
丫頭聽他冷言冷語時已有警覺,見他移動,立即騰空後退。
教主尚未看清她的身法,便覺得一道強勁的力道向他襲來,他心知不妙,立即撤身後退。
「轟然」一聲,牙床旁的石台坍塌了。
「武當太乙混元功?」教主驚詫地看著發掌之人。
站在丫頭身邊的滕志遠朗聲大笑,說:「『屠龍教』教主果真有點見識。」
「你是什麼人?為何在此?」教主冰冷的聲音裡有了一點點波動。
「本人『七星堡』堡主滕志遠,來此只為查訪某事。」滕志遠一副不卑不亢的語氣。
聽他報出名號,教主眼裡精光一閃,頓現殺氣,不過他掩飾得很好。
「本座相信這裡沒有閣下要查訪的事,若不信,盡可一查。」教主說著走到石壁遺,做出「任君檢查」的姿勢。
丫頭拉拉滕志遠的衣襟,示意「跟著他」。
滕志遠當然明白丫頭的意思是怕教主搞鬼開溜,於是他們緊跟在教主身邊,與其保持兩步的距離。
看到計謀難施,教主突然走向已匆匆穿上衣服的鐵蝴蝶,平板地說:「鐵蝴蝶與二位既是相識,何不讓她替閣下查驗?」
「教主連我等要查尋什麼都不問嗎?」丫頭諷刺地問。
教主冷冷一笑:「不用問,因為本座確信此地並無二位欲尋之物。」
說畢,他突然將鐵蝴蝶舉起拋向他們,然後一閃身消失在一個屏風後面。
滕志遠見狀立即擊倒屏風,但那裡只有一面石牆。
接著牆那頭傳來「喀喀」的聲響,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鐵蝴蝶借此機會突然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跟緊鐵蝴蝶!」有了前一次的經驗,丫頭立即拉著滕志遠尾隨其後跑去。
眼看鐵蝴蝶穿過一道窄小的通道,他們加快步伐跟上。
不料剛跑過去,「轟」然一聲,身後降下一道石門,封住了他們的退路。
幾乎同時,前面也落下一道石門,霎時四周變得一片黑暗。很顯然,控制石門的機關被破壞了,所以它們才會那麼沉重地落下。
滕志遠從懷裡取出一顆夜明珠放在地上,走到石門邊運氣推了推,揮拳打了兩下,厚重的石門文風不動。他遺憾地說:「看來我們被困住了。」
整個空間前後相距不過二丈長,左右不過三尺,上下左右都是石壁,他們彷彿被困在密不透風的石籠子裡。
「別著急,讓我想想辦法。」丫頭冷靜地說。
她仔細觀察石門的走向,慢慢尋找空隙。以她的經驗,所有活動的暗門內部都有開關,只是端看能否找到它。
滕志遠知道她通曉奇門遁甲之術,便耐性地幫助她尋找。
突然,空中傳來鐵蝴蝶得意的聲音——
「滕志遠、瘋丫頭,今天你們死期到了!我會在外頭看著你們隨著這個山洞上西天!不過,我會好心地讓你們有時間在死之前快活快活。哈哈哈……」一陣狂笑後,聲音漸逝。
「臭女人,我真該讓那個教主把她掐死!」她恨恨地罵著。
「算了,別生氣了,我們還是繼續找吧。」滕志遠安慰她。
丫頭看看他,難過地說:「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沒有跑出去,他們也不會發現我們……如果真的出不去了,你會不會怪我?」
滕志遠笑著說:「當然不會!真要是出不去的話,能跟你死在一起,我也滿足了。」
「你真是個傻瓜!」丫頭心裡很感動,卻仍嘴硬地說:「我死了沒事,反正我是孤家寡人一個。如果你死了那可影響大了,所以我們還是趕快找出路吧!」
滕志遠一把抓住她,嚴肅認真地說:「不許你胡說!你死了我怎麼辦?如果你敢先死,我會追著你到陰曹地府去,生生世世我都不會放過你!」
聽到滕志遠認真的表白,丫頭的眼睛紅了,她真的很想跟他說她喜歡他,願意嫁給他,可是,她忍住了。等到真的出不去,要死的時候再告訴他吧。
於是,她只是緊緊地擁抱了他一下。「放心,我不會這麼快就死的。」
他們在窄小的石門內細細查探,終於,丫頭在一道石門邊找到了那個被埋在一堠石塊下面的機關。
滕志遠用內力助她擊碎了石塊。
「什麼味道?」忽然間,丫頭驚覺到空氣中正徐徐飄散著一種異香。
滕志遠嗅了一下。「糟了,是『銷魂丹』!快,憐兒,快憋住氣,」他一邊提醒著,一邊尋找那香味的來處。
「不要臉的女人,只會幹這種下三濫的事!」丫頭罵著,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可打開一看,裡面只剩下一顆藥丸。
她心頭一涼,想起藥丸都在救廟裡的女孩時給她們服用了,後來一直忙也沒有回山去取。
「怎麼了?」感覺到她的靜默,滕志遠回頭問。
丫頭壓抑著內心的驚慌,對他笑了笑。
「沒事,我只是在想我們不會有事的。不過——」她將最後一粒藥丸塞進他嘴裡。「以防萬一,你還是將這藥吞下吧!」
那藥芳香細膩,入口即化。
「那你呢?」沒有看到她服藥,滕志遠急忙問她。
「我服過了。」為了讓他安心,丫頭只好騙他。
然後她專注地撥弄那個失靈的小開關,等它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後,她對滕志遠說:「快,到門口去。等石門一上來,你得馬上鑽出去,不能耽擱!」
「那你呢?」滕志遠盯著她問。
「這個開關不太靈,我要控制著它,等你一出去,我會即刻跟著出去。」
「不行,你得先出去,我來控制那東西。」
丫頭急了。「你怎麼就不明白,這個東西已經壞了,你根本不知道它的轉動規律,要如何操縱?」
滕志遠固執地跟她卯上了。「不要跟我爭,我說過我們不分開。我絕對不會先出去的,要不我們一起出去,要不就一起死在這兒!」
丫頭氣得想打他,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時間了,她開始感到頭暈、身體發熱,這是中毒的徵兆,她心裡很害怕。
原想讓他出去後,自己就留在這裡聽天由命,可是這個倔驢居然寧願陪她死也不出去,自己只好再想辦法了。
滕志遠_直在觀察著她,發現她的手在顫抖,額頭上有汗,他正想問時,她已經大聲叫起來:「快,門已經在動了,你要趕快鑽出去,它太重,撐不了多久。」
正說著,石門已經「隆隆」地往上移動,速度很快,但到了距離地面一尺多時就不動了,然後開始往下滑。
腴志遠一步跨過去,用雙手牢牢地托住下滑的巨石。
「你快出去!」
丫頭大叫。
「不、你先出去!」
滕志遠也大聲叫。石門沉重的下墜壓力使他胳膊上的肌肉隆起,臉色漲紅。
丫頭跑過去推他,要他出去。
「你先出去。」
滕志遠還是那句話。
「笨蛋,我不想出去,行不行?」
丫頭氣憤地打他,可是看到他頸子上浮出的青筋和泛白的手指時,她知道他承受著多大的壓力,於是她無奈地鑽出了石門,隨後,又幫助滕志遠撐住門。
見她終於出去後,滕志遠鬆了口氣,單手頂著石門,往地上一躺,滾了出來,一把拉過丫頭。
石門頓時「轟」地落回地面。
此刻的丫頭已經感到體內燥熱難受,她驚恐地意識到自己很快會出現的醜態,她急需找到無人的地方去讓一切結束。
她努力地辨識方向,在暗道裡尋找出路。
滕志遠跟在她身後,奇怪她為何剛才不願意離開石門,現在卻又急著找出口,他想問,可看她一言不發,走得匆忙,只好將話放在肚子裡,跟著她往前走。
突然,又傳來「轟!」一聲巨響,整個山洞搖晃起來,大塊的泥石落了下來。
強烈的火藥味和灰塵充斥洞內,嗆得丫頭連聲咳嗽。
「糟了,他們在炸山洞。快跟我來,山洞要垮了!」滕志遠叫著,拉起丫頭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跑。那裡,因為爆炸而出現了缺口。
丫頭盲目地跟隨著他急速飛奔。又是幾聲爆炸聲,更多的石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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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39:32
第8章
他們終於跑出了洞口,來到山坡下的樹林裡。
「好險,要不是這裡被炸出個洞,我們真的要被活埋了!」看著正在坍塌的山洞,滕志遠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可是當他轉頭尋找丫頭時,卻發現她正往林子深處跑。
「憐兒!」他驚訝地叫著追她。
「離開我!不要再跟著我!」看到他緊追而來,丫頭大聲阻止他。
「你怎麼了?」滕志遠聽到她激動的語調,非常納悶。
丫頭只想逼走他,於是開口罵道:「滕志遠,我恨你、我討厭你,你滾回你的地方去,不要再跟著我!」
她的話令滕志遠的心裡彷彿千萬把劍穿過,他茫然地站在樹下,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他細細地看著她,她的眼神狂亂、怒氣高張,身子因為憤怒和快速奔跑而微微喘著,更讓他驚訝的是她的臉上佈滿了汗水,也許是淚水。
「憐兒?你是怎麼了?」他遲疑地問。
「我要你離開我!你聽見沒有?不要再來煩我!」丫頭踉蹌著往後退。
滕志遠確定她有什麼事瞞著他,於是他不顧一切地奔過去。
不料丫頭看到他走來,竟突然翻身躍起,繫於腰間的紅腰帶在空中一抖,眨眼之間就把滕志遠綁在大樹上。
「憐兒?!你這是做什麼?」滕志遠原可避過,但當發現她渾身發抖,眼神渙散時,他不想再刺激她,所以由著她把自己綁起來。反正對他來說,要脫身易如反掌。
見滕志遠被綁住了,丫頭喃喃地說:「我不想傷害你,你不要再跟著我。」
然後不理他的呼喚,她轉身往前跑。
「憐兒,你要去哪裡?」滕志遠高聲喊著,可她毫無反應。
在她跑去的方向,滕志遠聽到樹木沙沙的聲音和河流潺潺的水聲……
「河?對,是河!她是要到河邊去。」滕志遠感到事態不妙。
本來要快又省事的話,只需運功震斷身上的綢帶即可,但綢帶是憐兒的東西,他捨不得毀壞它。於是他施展「縮骨功」,片刻後滑出了綢帶,然後將其收好揣進懷裡,往河流的方向奔去。
藥性以丫頭想像不到的速度突然而猛烈地發作了。她被那把從身體最深處爆發出的烈火所吞沒。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彷彿狂猛的火焰正烤炙著她的五臟六腑,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只是瘋狂地想要某種她無法確切說出的事物,來幫助她緩和身體上難以忍受的疼痛,釋放心裡強大的熱量。
她不想要滕志遠看到自己毒發時的模樣,又無力趕走他,只好綁住他。而現在她只想浸到河水裡,讓冰冷的河水冷卻她沸騰的血液。
可是河在哪兒呢?為何只光聽見水流聲……
「憐兒!」滕志遠的聲音傳來。
喔,這個冤家,我該怎麼辦?丫頭呻吟著,在密林中踉蹌奔跪。
終於,一條潺潺河水出現在她眼前,可她卻雙腿顫抖,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憐兒!」滕志遠跑到她的身邊,並立刻看出她的不對勁,他扶住她問:「憐兒,你還好嗎?」
她沒有回答,可當滕志遠的手碰觸到她滾燙的肌膚時,他已經得到了答案:她不好,非常不好!
她臉上的紅色火焰彷彿真的著火似的發出光亮,而且更加火紅;她的雙眼閃動著讓男人熱血沸騰的慾望光彩;她的眉眼間流動著痛苦又嫵媚的撩人風情。
此刻他明白了,她中了鐵蝴蝶所下的「迷魂丹」!難怪她表現得如此怪異,還一再逼迫自己離開。
「憐兒,你為什麼沒有服解藥?」滕志遠又是心痛又是著急地問。
「沒、沒有了。」丫頭掙脫他的手,抱住一棵樹,將滾燙的臉緊緊貼在冰冷的樹幹上,喘氣地說:「藥給廟裡那些姑娘用了,剩下的一顆給了你,我以為我能項得住……」
天哪,這下他該怎麼辦?
「我要你離開我!你快走!」身體內又一陣騷動猛烈地襲來,丫頭知道自己快要失控,於是激烈地叫喊,要他離開。
「不,我不會離開你的。」滕志遠蹲在她身邊,拉住她緊扣在樹上的手。
「走開!不要讓我傷害你!」丫頭狂叫。「啊,我好熱!」
身陷烈焰中的丫頭突然竄起,舞動著衣裙在空中翻騰,似乎想掙脫火籠找到清涼的風,可神志渙散的她無法辨識方向,狠狠地撞上了濃密的大樹。
「憐兒,不要——」怕她傷害了自己,滕志遠急忙躍起一把抱住她。
一接觸到他的身體,丫頭彷彿抓到了救命木樁似的緊緊抱住,她急促地喘息,身體痛苦地不停痙攣。
她的體熱橈灼著滕志遠的肌膚,融入他的血液,他想克制自己,用別的辦法來救她,可是她的痛苦與無助是那麼明顯,他怎能看著心愛的人受苦而無動於衷?
天啊!他緊緊抱住她,希望替她分擔痛苦。
在他的懷裡,丫頭劇烈顫抖的身軀平靜了一些,他試圖退開。
「不!不要!」她急切地抱緊他,雙唇拂過他的臉、鼻、唇。
滕志遠倒抽一口氣,好像被她抽了一鞭。
丫頭顫抖地抓緊他,可是藥物控制了她的神志,她的痛苦已到達頂點。他的擁抱再也無法幫助她,她掙脫滕志遠的擁抱,往河邊跑去,可是沒跑出幾步又乏力地倒下。
「憐兒!這罪本該由我受的……」滕志遠眼看她的痛苦而焦急自責。
他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看看藍天白雲和寂靜的山林,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會幫你,我會解除你的痛苦,無論你以後會不會恨我……」滕志遠低聲說完以嘴覆住她,帶著深深的愛戀吻上她,並輕輕撫過她滾燙的身軀。
她美麗的曲線令人心動,她是這般純潔無邪。本該有個隆重的儀式讓她成為他的人,可是此刻為了救她——也為了救自己,他無法再等待……
★ ★ ★
良久,滕志遠抬起頭來看她,卻見丫頭羞愧地將雙手蓋在臉上。
她奇怪自己在經過那樣狂烈的燃燒後,竟然沒有死去……她依稀記得剛才發生的一切……羞愧與自責令她不敢說話,她只是等著他放開她。
但是,滕志遠沒有那麼做,他緩緩地拉開她的手,可她抵死不從。
滕志遠發出低沉的笑聲,他沒有勉強她,只是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憐兒,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中毒了?不然我可以早點幫你,你也不必受那麼多苦。」
丫頭沒說話,仍然以手遮面,不肯面對他。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他們身上,將她的紅唇襯托得更加紅潤。
滕志遠沒有動,只是安靜地擁著她,將頭埋在她的頸間嗅聞著她身上特有的青竹芳香,彷彿永遠不想跟她分開似的。
終於,激情慢慢平息。藥效盡除後,丫頭不再心醉神迷,反而有一種深沉的悲哀徘徊心中,因為她知道她將會有什麼樣的感覺,那就是——永無止盡的罪惡感和沮喪。她為了逃離酷刑般的痛苦而乞求這個男人救自己,而她清楚的記得,他開始時並不願意!
哦,老天,我居然逼迫他……
「憐兒?」感覺到她突然的僵硬和濃濃的悲傷,滕志遠緊張而焦慮地抬起頭,卻在看到她的容貌時驚呆了。
眼前的女孩絕對是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的美人!她的冰肌王膚,宛若無瑕的玉女像,她完美的臉上果真如他以前所想的那樣潔白如玉,覆蓋在她臉上的紅色胎記完全消失了,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
她的眼睛,那雙從第一次見面就鐫刻在他心底的明亮眼睛,美得如同兩泓清澈純淨的深潭。那兩排又黑又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覆蓋在她的眼瞼上;她的鼻子小巧而雋秀;而那被他親吻過無數次的紅唇,有著最完美的輪廓和最誘人的芳香。
「憐兒,我的憐兒,你知道嗎?你是天下最美麗的女孩!」滕志遠情不自禁地讚美她,用唇輕輕吻遍她柔軟的面頰。
突然,他嘗到了苦澀的淚水,他驚訝地抬起頭,看到晶瑩的淚水從她的粉頰上滾落。
「憐兒?!怎麼了?是我弄痛你了嗎?」滕志遠驚慌地起身為她抹去淚水。當看到那如花瓣般灑落在衣衫上的鮮紅血跡時,他內疚地咒罵自己。
「憐兒,對不起,是我太粗魯……」他連聲說著,抱起她來到河邊。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丫頭木然地說。
滕志遠抱緊她。「不,我要抱著你。」
陽光灑落在泛著漣漪的水面,靜謐的樹林中只有微風輕輕吹過。
滕志遠將她放在河邊的草地上,撕下身上的衣襟,浸濕後仔細地為她擦拭。「
「我自己……」丫頭羞愧地要想避開他的碰觸,可是滕志遠按住她,堅持要親自為她擦洗。
他的動作輕柔得如同羽毛撫過,可她仍處於激情中的敏感肌膚在他的碰觸下,不可控制地輕顫起來,陽光下她的全身散發出無比誘人的光澤。
滕志遠的心臟狂跳,充滿了對她的憐愛與珍惜。
「憐兒,還很疼嗎?」為她擦洗完,穿上衣衫後,滕志遠擔心地問。
丫頭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搖搖頭。
看到她少有的沉默,滕志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取出紅腰帶為她繫上。
丫頭的目光始終迴避著他,半晌,才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謝謝你救我!讓我們忘掉這事吧,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為什麼要忘記?!」滕志遠不敢相信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於是傷心失望地問道:「你恨我今天對你做的事嗎?」
「不。」丫頭搖搖頭,眼淚在她美麗的眼睛裡滾動。「是我逼你做的,你只是為了救我。」
滕志遠不能接受她的說法,激動地抱著她,在她耳邊大聲說:「不是那樣的!你沒有逼我,那麼美好的事,你怎麼能將它說得這般草率?我愛你,我要娶你!你聽到了嗎?我不是為了救你才那樣做,是因為我愛你,我要你,才那麼做的!」
「你真的要我嗎?」丫頭木然地問。
「沒錯,我要你!」滕志遠毫不猶豫地說。
丫頭掙脫他的擁抱,開始解自己的腰帶。
「憐兒?」滕志遠被她搞迷糊了,急忙拉住她。「你幹嘛?」
「你說你要我,那麼就現在,在陽光下,在我沒有中毒的狀況下,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要我這個又醜又瘋的丫頭!」
「天哪,憐兒!你知不知道你一點都不醜,也不瘋,不過你再這樣的話,真的會把我逼瘋!」滕志遠哀歎著,幫她繫好腰帶,把她抱到水邊,讓她看著水中自己的影子。
開始時,丫頭沒反應,等水面的波紋平息後,她注意到了水中的倒影。
那是個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女孩——那身衣服,是她;那蓬散的頭髮,是她;那緊蹙的眉頭,也是她。可是那美麗的容貌……她猶豫了。這時,水中出現了滕志遠擔心的面龐,那是她最最熟悉的。
「哦,情關!」她頹喪地坐在地上,用手撩水,水中美麗的影子破碎了。
滕志遠見她滿臉愁容地看著水裡的影子,便走近摟著她的肩。
丫頭抬頭迎上他關切的目光,卻又立刻垂下眼簾,緩緩地說:「那是硃砂,師傅說那可以保護我,可現在它沒有了……」
「以後我會保護你。」滕志遠對她異樣的神態感到擔憂,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獲得她完全的信任。
「不,你無法保護我。」丫頭搖頭,淒慘地說:「你若真想保護我,就不要再理我,離我遠一點,讓我們把今天發生的事都忘掉。」
「不行!我不會離開你,更不會忘掉你!」滕志遠抓住她的手堅決地說。
丫頭眼裡閃動著淚花說:「你不明白,我不想成為師傅,我今生今世都不想為情所困!」然後她的聲音變得冷漠,彷彿唸咒語似的說:「情即色,色即孽,孽海苦無邊……」
「別胡說!」滕志遠打斷她。她楚楚動人的淚眼令他喉頭緊窒得無法說話,他從來沒有想過她的美麗竟如此撼人心魄。但她淒苦的語調卻令他心痛欲裂,『他不想令她傷心,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她的要求。
滕志遠抱緊她,發誓般地說:「我的感情已經被你困住了,是情緣也好,孽海也罷,我們今生今世都要在一起!」
「不行,我們不能在一起。」丫頭叫著用力推他,可他堅硬的胸膛像銅牆鐵壁般,根本無法撼動。於是她只好低聲哀求:「你先放開我,聽我講段故事。」
聽到她認真的口氣,滕志遠微微鬆開胳膊,但他的雙手仍將她圈在身前。
丫頭理理思緒後,開始緩緩道來:「多年前,江湖上有三個長相俊美又武功蓋世的少年男女,男的是大師兄,女的是姐妹倆。他們三人同出一師,卻各有奇功。大師兄擅琴,大師妹善舞,小師妹好酒。他們因各自的武功絕活而被世人稱為『琴空、舞仙、醉美人』。
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當他們的師傅自知將不久於人世時,便將大師妹許配給大師兄,要他們婚後共同照顧小師妹。師傅死後,他們守孝三年。在這段時間,情竇初開的小師妹與大師兄產生了感情,於是在守靈期滿後一個無月的晚上,他們離開了自小生長的地方。
大師妹為此傷心欲絕,一把火燒了廬居,發誓要找到他們,與他們拚個死活。而深感愧疚的大師兄為了要避開更大的傷害,帶著小師妹從此消失在江湖中。
性格兀變的大師妹變得乖戾暴躁,憤世嫉俗……直到許多年後,一隻山鷹落在她的竹屋前,留下一封她大師兄和小師妹寫的信。從此她不再尋找,而將她的一身功夫悉數傳給她唯一的弟子……在她去世前,終於原諒了那對害慘她的男女。她孤獨地死了。她的弟子遵囑將她封死在山洞裡,因為她希望屍身完整,來世再與大師兄做夫妻。她說,姐妹倆要一人陪他一世……「
說到這裡,丫頭眼裡的淚終於流下了,聲音哽咽不已。
滕志遠知道她所講的是瘋婆婆的經歷,不由為瘋婆婆的切身之痛悲哀,但他絕不能任由丫頭帶著對感情的懼怕心理而遠離自己。
滕志遠輕擁著她,為她拭去淚水,表明心志道:「憐兒,我不是你師伯,你也沒有師妹,不是嗎?更重要的是——我只愛你,我今後的生活裡不能沒有你!」
面對他這麼深情的告白,丫頭心亂如麻,喃喃地說:「可是我害怕,我不要嫁人,我不要被困住……」
滕志遠用手摀住她的嘴。「不要怕,嫁給我後,我們還是像現在這樣生活。我不會把你困住,我會陪著你行走江湖,我們一起除惡揚善,一起看日昇月落。唯一不同的是,以前你是一個人,今後會是我們兩個人。」
他說的話令她感動,他描繪的景象令她神往,可是,她無法忘掉七星堡裡等著他回去的惜心……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堅持要他回去娶妻了。
她矛盾又傷感地罵道:「你說我固執,你才真是頭固執的蠢驢!」
滕志遠咧嘴笑道:「那更好,讓我們做一對固執的『驢夫妻』,可好?」
「瞎說!」丫頭無奈地說:「算了,我說不過你,我們走吧。」
滕志遠喜出望外地看著她說:「你真的願意跟我走嗎?」
「當然,我們還要去追教主和鐵蝴蝶,剷除『屠龍教』呢!」丫頭理所當然地說。
「太好了,那我們快走吧。」滕志遠開心地拉起她,為她拍去衣服上的草屑,說:「我估計不出兩天,我倆死在坍塌山洞裡的風聲就會傳遍天下,那時,只怕江湖上再起殺戮,只有我們現身,才能安撫七星堡和我師兄弟那幫人。」
「對,我差點兒忘了你是有話多牽掛的人。」丫頭煩惱地看看水裡的倒影,秀眉緊蹙地說:「可是我不能讓人知道我變成了這樣,江湖上流言傳得快……」
「這樣不好嗎?多水靈的女孩啊!」滕志遠讚美道。
「不要!瘋丫頭不該是這個樣子。」丫頭堅持地說,隨後明亮的黑瞳轉了轉,竟然笑了。「我有主意了,就讓瘋丫頭死在山洞裡吧!」
她美麗燦爛的笑容,足以閉月差花,令滕志遠眼前一亮。
「走,咱們先到集市去。」沒注意滕志遠異樣的眼神,丫頭興沖沖地帶著他往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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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39:54
第9章
來到山下小鎮的「興隆布莊」,丫頭拉著滕志遠走了進去。
這對相貌出眾的男女一出現,布莊裡的夥計和客人們都看傻了眼,掌櫃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急忙迎上前。
「您這有現成的衣裳嗎?」丫頭看著滿架子各色布料問。
「有、有,只要姑娘說得出的,我們這兒都有。」掌櫃熱情地說。
「那好,讓我們看看。」丫頭說。
「好、好。」識人辨貨的掌櫃看出這兩個俊美的客人必定出手大方,於是趕緊地張羅,帶他們進入隔壁一間房間,那裡掛著許多裁製好的衣服。
滕志遠突然拉住掌櫃道:「慢著,您這兒的夥計裡有女人嗎?」
精明的掌櫃哪裡會不明白他的意思,馬上瞟了眼丫頭道:「雖然沒有,但我老婆可以幫助這位姑娘。」說著喚來一個溫順和藹的中年女子。
那女人一見丫頭便驚歎出聲道:「啊,好漂亮的妹子!」她親切地笑著引丫頭到後面,說:「姑娘這邊請。」
丫頭隨地消失在布簾後。
腴志遠選好衣服,換下身上沾染了丫頭血跡的長衫,細心地將它折疊好,連同新買的衣服收進包袱裡。
丫頭一直沒出來,滕志遠不明白她為何要花那麼多的時間,但仍耐性地等著,與掌櫃的東一句西一句地閒聊著。
大約半個時辰後,門簾一動,滕志遠急忙回頭,卻像其他人一樣都驚呆了。
眼前哪裡是那個顛倒眾生的女孩?分明是個膚白肉嫩,丰神秀逸的美少年。
丫頭穿一件雪紡紗對襟大袖衫,腰繫紅色絲帶,原本一貫散亂的頭髮柬起,露出了潔白細緻的頭子,長衫採用的是名貴珍珠扣子,領口和袖口還繡了一圈銀色花邊。
身著男裝的丫頭恰似一塊完美的璞玉,挑不出一點兒瑕疵來。「他」跟滕志遠站在一塊兒,天地問的靈秀之氣彷彿全讓他們倆占光了。
看到一室呆若木雞的男人眼裡驚羨讚賞的目光,掌櫃妻子臉上充滿了成就感。
「憐兒?你真是美得出塵!」滕志遠由衷的讚歎,讓丫頭臉上掠過晚霞似的一片紅暈。
可是那動人的紅霞一下就消失了,旋即,又換上那副沒有表情的神色。「我們走吧。」
於是,滕志遠將一錠黃金放在掌櫃的面前。
「哦,太多了……」掌櫃兩眼直盯著那錠黃澄澄的金子,猛吞口水說。
滕志遠揮揮手道:「餘下的打賞尊夫人吧。」說完,拉起丫頭往門外走去。
「你不可以再對我動手動腳的,我現在是男人耶。」丫頭拍開他的手說。
「不行,不然我立即讓你換回女裝。」滕志遠堅持地拉住她。
就在這時,丫頭突然停住了腳步,並將他一拽,轉到了路旁小巷中。
「幹嘛這麼緊張?」見她突然那麼謹慎的樣子,滕志遠不解地問。
「噓——」丫頭立即用手扣住他的嘴。
而滕志遠趁機握住她的小手吻了幾下,輕聲問道:「你在躲什麼?」
「那兩個人。」丫頭努努嘴,讓他看向正往他們這方向走來的人。
滕志遠從未見過她如此急於脫身的模樣,過去她總是無事也要找事的,怎麼現在變了?不由好奇地問:「那兩人是誰?你幹嘛要躲他們?」
「他們是唐州都護府的總兵大人,過去幾個月他們總是纏著我。」
「他們幹嘛要纏著你?」聽她說他們糾纏著她,滕志遠的臉色很不好看。
見滕志遠濃眉緊鎖的神情,丫頭趕緊解釋道:「據說前不久都護府探得一座古墓,內有大批財寶,可是古墓用奇門之術封死了,無人能解。後來他們不知從何處得知我師承瘋婆婆,通曉奇門遁甲之術,於是就纏上了我。」
「哼,他們可真聰明,奇門之術玄妙奧秘,可濟君王之功。如果他們將你控制在手,為其所用,那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大助力。」滕志遠生氣地說:「走,我們跟在他們後面看看夫,說不定能發現『屠龍教』行蹤。」
「沒錯,那個教主不是說已經和都護府勾搭上了嗎?」想起在山洞裡曾聽到教主跟『四大金剛』說的話,丫頭馬上贊同道:「跟緊這兩人準沒錯。」
於是他們趕緊追上去,偷偷跟在那兩個人的身後。
那兩人渾然不覺身後的「尾巴」,一路不歇地往山裡奔去。
大的走了十餘里後,那兩人離開大路鑽進樹林,直奔七星堡林場而去。這委實教滕志遠和丫頭大惑不解。
「怎麼奔往林場去了呢?」丫頭低聲問。
滕志遠擔憂地說:「大豪曾說過林場有陌生人出沒,難道是他們?」
「快,跟緊他們!」丫頭邊說邊急迫而去。
天黑了,但那兩人沒停下腳步,鬼魅似地穿行在樹影裡,顯然對此處地形十分熟悉。
往北行轉過東山彎道後,那兩人失去了蹤影。
「糟糕!讓他們溜了。」丫頭懊惱地試圖找到他們的蛛絲馬跡。
反倒是滕志遠不那麼著急,他老神在在地拉住丫頭說:「沒關係,我們一定能找到他們的。走,今晚我們先回林場再說。」
「也好,反正我肚子好餓。」丫頭摸摸肚子。
看她又恢復了往日的率真與活潑,滕志遠很高興,牽起她的手往回走。
剛進林場,就遇見李大豪的兩個兒子,他們正要去喚巡林的爹爹回家吃飯。
滕志遠讓他們陪丫頭先回大宅,自己去找李大豪。
這次故地重遊,對丫頭來說是另一種感受。上次她是偷偷跟來的,除了翻牆越壁外,還得嚴防洩露行蹤,一舉一動都格外小。心。而這次她則是作為滕志遠的朋友被人們從門口迎進大應的。
由於大家都很好奇歷來形單影隻、獨往獨來的堡主今天居然帶了個伴兒回來,而且這伴兒還是個唇紅齒白、俊俏得無與倫比的美少年。於是整個大宅的人幾乎都來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們,甚至年輕男人們都圍在「他」身邊看,膽大的還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大家過份的熱情弄得丫頭渾身不自在。
「喂,我沒法喘氣了,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再圍著我?」
滕志遠隨大豪一走進大廳,就聽到丫頭哀求的聲音,定睛一看,濃眉立刻濘在一起,顧不得與迎面而來的表姐寒暄,就大步往裡頭走去。
「都走開!」滕志遠大聲一喊,人們急忙散開。
「滕志遠,你得謝謝我,我可從沒這麼乖乖地由著人評頭論足呢。」一看見滕志遠,丫頭大吁一口氣道。
「蘇『公子』,你得原諒他們,他們可從沒見過如此俊俏的『男人』呢。」看到她,滕志遠的眉頭舒展了,並學她的語凋回答她,還特別強調了「公子」和「男人」二詞。
他維妙維肖地學她說話,不僅把丫頭惹笑了,李大豪夫妻倆和其他人也都大為驚訝。誰也沒想到才短短時間,他們一貫冷漠嚴厲的堡主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居然會跟人說笑?
大豪的妻子憋不住話,快人快語地問:「堡主,你可是遇到了什麼好事?」
滕志遠被她問得一愣,收起笑臉道:「什麼好事?」
「看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畢竟是表親,大豪嫂說話可不拐彎抹角。
滕志遠立刻會意過來,爽朗一笑。「哦,我當是什麼呢。沒錯,我是遇到了好事,那就是『他』。」說著毫不避諱地拉過丫頭摟著。
大廳裡霎時安靜了,大家都怔忡地看著他倆親密的樣子,眼裡充滿了驚駭。
大豪嫂一時也糊塗了,結巴地說:「他?你們、你……」
「你和蘇公子是結拜兄弟嗎?」為了化解尷尬,大豪馬上接過妻子的話。
「結拜兄弟?」滕志遠看看大家,再看看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邊的丫頭,突然明白了大家眼裡的驚駭,不由大笑起來,說:「對,我們是結拜了,而且永遠不會分開,對不對,蘇『公子』?」說著還用勁摟住她,又對她眨眨眼睛。
他的語氣、他的笑容,甚至他的動作,在丫頭看來早已習慣了,所以並不以為意。可是看在那些瞭解他們堡主的人眼裡,卻造成了某種誤解——難道他們的堡主有斷袖之癖,所以才拒不娶妻?
對眾人曖昧的眼神一無所覺的丫頭,用力地推了滕志遠一把,說:「你正經點好不好?身為一堡之主,你懂不懂待客之道啊?」
滕志遠聽到她的話,立即笑道:「哦,是我不對,忘了你早就餓了。」
說畢,未等他招呼,大豪嫂已經張羅著開飯了。
餐桌上都是男人,女人們在大廳的另一頭用餐,這是丫頭上次潛入時就知道的事。今天因她的一身男裝打扮,自然與男人們同桌。
由於對堡主的「喜好」擔憂不已,餐桌上的氣氛很低迷,可滕志遠和丫頭並沒有受此影響。對滕志遠來說,他明白大家沉默的原因,雖覺得荒唐,但並不想解釋什麼,他從來不讓別人插手他的私事。
而丫頭則壓根兒不知道大家腦袋裡此刻想的是什麼,她雖機靈,但對男女情事瞭解得十分有限,更何況現在除了盡情享受美昧佳餚外,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李大哥,林場北面往東的山道是通向何處?」丫頭忍不住開口問。
李大豪想都不想就回答:「青龍山……」
「青龍山?飛雲寨不就在青龍山的臥龍坡嗎?」丫頭驚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而她手中的筷子下意識地沾著茶水在桌子上畫著。
「沒錯,飛雲寨這幾年多次騷擾七星堡,但最近聽說他們的寨主被瘋丫頭下了蠱,不敢再生事,情況已經安穩多了。」
「下蠱?」滕志遠濃密的眉毛揚起,目光炯炯地看著丫頭。
丫頭急忙岔開話,繼續問道:「我記得臥龍坡是在青龍山東側,對嗎?」
「對,是在東側。」李大豪放下飯碗抹抹嘴回答道。
滕志遠仍不放過地側頭看著丫頭說:「我倒想聽聽下蠱的事。」
「你不知道?不是聽說你還跟瘋丫頭交過手嗎?」李大豪興致盎然地對丫頭說道:「蘇公子該知道瘋丫頭吧?她在我們這一帶很有名呢!那天飛雲寨到七星堡搗亂時,不知怎地瘋丫頭抓住了領頭的寨主奎漢,給地下了蠱,還警告他說若再惹是生非,必腹痛身亡。結果把那傢伙嚇得逃回山寨再也不敢下山。」
「聽說那蠱可靈驗呢!」那邊的大豪嫂和女人們也紛紛過來插話。「起初,那個賊子不相信,以為瘋丫頭嚇唬他,沒想到他才動氣運功,立刻腹痛如絞,等他摒棄雜念,腹痛便消失了。以後他屢試不夾,這才真的相信中了蠱!」
「真的嗎?」滕志遠似笑非笑地看著丫頭,用只有丫頭明白的語氣說:「瘋丫頭真是奇人啊!不知蘇『公子』信不信下蠱之說?」
丫頭放下碗筷,皮皮地一笑。「為何不信?世間之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佛說『有即是無,無即是有』,這就端看各人的領悟了。」
「哈,我明白了。」滕志遠將一碗冬括鮮筍湯遞給她,道:「想不到公子年紀不大,對佛法有如此深的領悟。」
「好說,好說。」丫頭虛應著,接過滕志遠手中的湯喝著,將話題巧妙地由瘋丫頭引向林場近來頻頻出現的林木被人盜伐的事情。
於是,大家自然而然地討論起這件麻煩事。
「你說怪不怪?看不到人影,聽不見砍伐聲,可是樹木就是不見了!」說話的是一個年紀和滕志遠差不多的男子,他的話引來大家的陣陣附和。
「如果不用工具,而是用內力來斷木,是不會有砍伐聲音的。」滕志遠沉思地說。
「我已經加派了二十人守著伐木場,也設了一些捕獸陷阱,希望能夠阻止那些人的偷盜行為。不過更奇怪的是,通往北面的山道近來常有車輪印字,從印子深浚來看,不似拉貨運木的,不知道那些人是誰?用車拉什麼?他們興盜林的是不是同夥?」李大豪憂心忡忡的說。
滕志遠想了想,安慰他道:「我會多留幾天,查查看到底是什麼人幹的。」
「你能多留幾天最好。」一聽他能多留幾天,李大豪安心不少。
大家議論著,丫頭卻安靜了。她慢慢喝著湯,腦袋裡不停地轉,手也不停地畫著。漸漸的,她手下的山被連成了一副圖形,並揭示了一個可能,她為這個發現雀躍不已,愛好冒險的天性使她決定要順籐摸瓜,去好好探一探。
她的安靜終於引起了坐在她身邊的滕志遠注意,他俯身看了看她的畫。先是略感困惑,接著恍然大捂,笑著在她後腦勺拍了一下,讚道:「聰明的憐兒!」
飯後,李大豪有事要與滕志遠商量,於是滕志遠讓大豪嫂先帶丫頭去休息。
熱情的大豪嫂將「他」安排在客房裡,關照「他」好好休息後就離開了。
剩下她獨處時,丫頭輕快地舒了口氣。對她來說,扮個文質彬彬的美少年可比當瘋丫頭困難多了。
摸摸綁得緊緊的胸脯,丫頭真想拆了布條讓自己放鬆一下,但又怕自己無法綁回去,只好忍耐著梳洗後,躺上床。
人雖然躺在床上了,但她的思緒卻在「屠龍教」教主、鐵蝴蝶、唐州都護府及飛雲寨等上面打轉,她相信自己的推斷是有道理的,不是憑空聯想。
「等著吧,明天我會去查明真相……」這是她進入夢鄉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朦朧夜色中,一道身影從客房裡飄出,而床上沉睡的丫頭好似感到有人侵入,忽然醒過來。
她機靈地跳下床,跑到敞開的窗戶前往外眺望——高大濃密的樹木在院子裡投下一團團深黑的陰影,幾個守夜的衛士在院內巡視,其他並無異狀。
看看月色,丫頭估計才二更天。睡意既消,她乾脆坐在窗台上想心事。
雖然那些車印子她還無法想明白,可是憑直覺,她確信盜木人與飛雲寨必定有某種關聯。飛雲寨的小賊們雖成不了大氣候,但他們佔據了良好的地理位置,如果被「屠龍教」那樣別有用心者利用的話,對七星堡而言非常不利。
況且,教主也曾經有意收買七星堡,如果他以為滕志遠已經死於山洞中的話,很可能會強行奪取七星堡,利用老夫人來控制七星堡的力量……而一旦滕志遠已死的流言傳人滕老夫人耳裡時,定會造成極大的痛苦。儘管老夫人表面十分強悍,對兒子嚴厲冷酷、不假辭色,但丫頭知道她其實非常想念滕志遠。那麼,如果「屠龍教」想要奪取七星堡,必會利用大家悲慟之際動手,而那時,七星堡還有餘力反抗嗎?
「如果『屠龍教』真的在飛雲寨,那麼七星堡確實是危機重重。」丫頭暗忖,雖然七星堡防守嚴密,但要抵抗像教主那種躲在暗處的強手還是很困難。
不行,應該要滕志遠盡快回堡看看!越想,丫頭的心越不安。她片刻未停地飛身掠出窗外,直奔滕志遠的房間。
她輕輕從窗口竄入,毫無聲息地走近躺在床上的滕志遠。
正要搖醒他時,一雙有力的臂膀猛然將她拉上床,那熟悉的身軀緊緊地壓在她身上,隨即她的嘴被吻住,她所有的抗議和驚呼都被他吞沒。
滕志遠飢渴地親吻著她,他是如此思念她,認識她以來的這段日子,他們幾乎每夜都在一起,即使不在同一張床上,也在同一個房間。
可是今夜當他與大豪談完話回到房間時,卻因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沒感覺到她的氣息而無法入眠。
於是他起身去了她的房間,卻看到她蜷縮在床上沉睡。月光灑落在她身上,她的美麗讓他無法轉開視線,他靜靜地站在床邊看了她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心裡多麼渴望能躺在她的身邊,擁她入懷……然而,最終他還是不捨得打擾她的清夢,悄悄地離開了她的房間,卻不知道他才離開,佳人已翩然醒來。
回房後,滕志遠脫衣上床,強迫自己入睡。可是躺在床上的他滿腦袋都是她的影子,睡意一直不降臨。
就在他輾轉反側之時,卻驚喜地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在窗口。
「啊,憐兒,一定是老天爺知道我心誠,特意顯靈把你送回我身邊。」他喃喃地在丫頭的嘴邊說著。
「你在說什麼?」丫頭被他的激情狂吻惹得面熱心跳,更被他的話弄糊塗了。
「別管我說什麼,只要知道我有多想你就行了。」滕志遠說著再次狂猛地吻住了她,丫頭在他熱情的進攻下,很快就忘記了一切。
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抱著他的頸子,仰起頭親吻他。她的主動令滕志遠欣喜若狂,他愛極了她的坦率和誠實,她是那樣熱情而單純。然而他的笑容在他的手碰觸到她硬梆梆的胸部時僵住了。
他費力地掙脫丫頭的擁抱,探手進她的衣內,旋即憤怒低吼:「這是什麼?」
「噓,小聲點,別忘了我現在是男子裝扮。」丫頭繼續親吻他,想轉移他的注意。
要是換個時間,滕志遠會非常樂意按她的想法做,但現在他可不上她的當。
他沒有理會丫頭的熱情,生氣地搬開她緊箍在自己頭上的手,趁著她意亂情迷時,將她身上的衣服三兩下地脫掉。
窗外透進的明亮月光將丫頭潔白無瑕的肌膚照射得更加誘人,可是那被捆綁成一面平板的胸脯,也讓滕志遠心痛得幾乎失去理智。
「該死的!誰讓你這麼做的?」他摸索著想解開布條。
「喂,你不能解開,不然我綁不回去的!」當丫頭意識到他在做什麼時,急欲阻止,可是為時已晚。
「喔,明天我怎麼辦?」解開了布條,丫頭感到無比舒坦,卻也擔憂著明天。
「別擔心,雖說你扮成男人也很美,可是我再也不會讓你做假男人!」滕志遠低頭心疼地親吻著她。
丫頭的身體傳過一陣顫慄,她惶恐不安地推著滕志遠輕喊:「別,我來找你是有事跟你說的……」
「說吧,就這樣說。」滕志遠的聲音含糊不清。
「不行,滕志遠,我得穿起衣服,這樣子多難看。」
「不,無論什麼打扮,你都是最美的,我喜歡你的任何樣子……」滕志遠激情蕩漾地說著,吻再次落回她的唇上。
他熱情的吻使得丫頭的思維開始模糊混亂,慾望與理智在拉鋸,而顯然她的理智已經很衰弱了。
「憐兒,嫁給我,好嗎?」
滕志遠的聲音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卻真真實實地提醒了她:他不屬於她。
終於,理智重新戰勝了慾望。
「不、我不能!」丫頭的聲音充滿痛苦,她用力掙脫滕志遠,翻身滾到床的另一頭,將衣服披裹在身上,說:「是我不對,我不該來找你的。」
丫頭的退卻令滕志遠有一剎那的失望,但他沒說什麼,克制著身體的不適,起身點亮燈,從包袱裡拿出一套嶄新的女裝遞給她,說:「穿這個。」
「不,我不要女裝……」
丫頭話還沒說完,滕志遠便趁其不備,猛地奪過她被覆在身上的長衫,堅決地說:「不准再穿男人衣服!」
「還給我!」丫頭惱了,低聲命令他。
「要穿就穿這個。」滕志遠將女裝放在她面前。
「不要!」
「那你就什麼也別穿,反正我很喜歡你這樣。」滕志遠壞壞地笑著說。
「你這個小人!」丫頭氣得不顧一切地出手搶奪他夾在腋下的男裝,可他每次都靈活地閃過,哪會讓她搶去。
丫頭礙於赤裸著身子,又怕驚擾了別人,無法放開手腳與他爭搶,一時間只能無助地坐在床上,不由又羞又急,淚水湧出了眼眶。
第一次見到她這種小女兒嬌態,滕志遠心軟了,急忙抱過她,溫言道歉:「好啦,好啦,是我不好,不該搶你的衣服……可是你把自己綁成那樣,就算你不難受,我會難受啊!」
「可是不綁著怎麼扮男人嘛?」丫頭哽咽地說。
滕志遠笨手笨腳地為她穿上新買的內兜,說:「好好的,扮什麼男人?」
那柔軟涼爽的絲帛內衣貼在丫頭身上,她驚喜地低頭撫摸,沒注意他的話,也忘了傷心和羞憤。驚歎道:「哦,這料子真好,你哪裡來的女裝?」
滕志遠道:「當然是為你買的羅。」
丫頭仰頭看著他,驚訝地說:「你何時為我買的?我怎麼不知道?」
滕志遠在她的鼻子上親了一下。「就在你拚命裝成男人的時候。」
聽著他的話,看著床上長長短短搭配好的漂亮衣服,丫頭的心頭一熱。長這麼大,她從沒穿過這麼好的料子,也沒人如此精心地為她挑選過衣服。
「謝謝你。」丫頭低聲說。
「不用謝,只要你答應我不再折磨你那美麗的身體,我就很滿足了。」
「可是——」丫頭猶豫地說:「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為何失去硃砂變了相貌,不想讓流言毀了七星堡的聲望,更不想拖累你……」
滕志遠這會兒才明白為何她最初要與他分開,後來又堅持要改扮男裝,除了想成全他與惜心外,竟還有這麼多的原因。
唉,真是個可愛的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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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40:11
第10章
滕志遠愛憐地托起她的頭,與她額頭相抵說:「傻憐兒,你怎麼糊塗了?硃砂沒了,你也變了相貌,有誰還知道你是瘋丫頭呢?就算知道了,我愛你、娶你又怎麼會影響到七星堡的聲望?你這麼美好,能得到你,只會使七星堡更有聲望,使我更快樂,怎麼會拖累我呢?」
「你是說,沒有人會認出我就是瘋丫頭嗎?」丫頭抓住了重點急切地問。
滕志遠反問她:「從山上下來的一路上,可有人認出你來?」
丫頭沒說話,一她回想起那段路上,很多人看到她,但確實沒人認出她來。她不僅鬆了口氣,看來自己不用再擔心如何向人解釋胎記消失的原因了!
滕志遠見她想得那麼入神,便不打擾她,幫她一件件地穿上衣服。
他克制著不去想她的肌膚有多麼細膩,她的紅唇有多麼誘人,努力地將思緒轉移到別的地方。
「你說有事要對我說,是什麼?」他嗄聲問。
丫頭立刻想起自己來此的初衷,馬上將自己對七星堡的擔憂和對屠龍教教主可能藏身在飛雲寨的懷疑告訴了他。
滕志遠說:「關于飛雲寨的事,其實你在餐桌上書的圖已經提示了我,我也有同樣的懷疑。至於七星堡,你放心,那裡目前是不會有事的,否則我早就接到警報了。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到飛雲寨,去查查看是否與『屠龍教』有關。」
丫頭一聽他贊成自己的推測,立即興致高昂地說:「反正都睡不著了,不如我們現在先去飛雲寨探探風。看,今晚月色多好,說不定能查到什麼呢!」
看她性急的樣子,滕志遠笑了。「你真是個說風就是雨的丫頭,飛雲寨距此雖不遠,但也有十幾里路呢!」
「沒關係。」丫頭堅持道。「依我倆的腳程,不就一時半刻的時間嗎?」
說著她跳下床,拉拉身上的衣服,再次讚歎道:「啊,好漂亮的衣裳!」
她對著銅鏡作了個鬼臉。「呃,好難看的男人頭。」說著將頭上的髮髻解開,長及腰際的黑髮如瀑布般被洩下來。
她拿起梳子梳理著頭髮,還不忘自我調侃道:「好鞍好馬,配個丑蛤蟆。」
滕志遠被她一連串的動作逗笑了。他起身著裝,一邊看她動作利索地將兩側的頭髮編成辮子在後面盤了個結,其餘的任其自然地散落肩後。
「好啦,走吧。」弄好頭髮後,完全恢復了女兒樣的丫頭顯得十分俏皮嫵媚。
「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嗎?」看到滕志遠定定地看著自己,丫頭納悶地問。
「沒有,我們走吧。」滕志遠沒告訴她,是她的美麗讓他失了心神。
他吹滅了燈,拉著她走下樓。
守在大院門口的兩個大男人一見堡主,趕緊抖擻精神站好,卻在看到丫頭時呆住了。顯然,蘇公子突然變成女人的事實令他們備受驚嚇。
「你——蘇公子?女人……」其中一個守衛結結巴巴地說,另外一個則張大了嘴,吶吶無語。
「該稱蘇姑娘。」滕志遠一揮手糾正他們,然後拉著丫頭出了門。
在他們身後,那個吶吶無言的守衛半天才呼出愍在胸口的氣,歎道:「啊,原來蘇公子是個女人,我們堡主並無斷袖之癖,太好啦!」
另一個則驚艷的說:「而且蘇姑娘美若天仙,與堡主倒是十釘相配。」
就在兩人嘖噴稱讚時,恍若兩道流星的滕志遠和丫頭已經越過了東山彎道,直奔青龍山而去。
★ ★ ★
青龍山峰巒如林,地勢險峻,而臥龍坡更是晚晌突兀,易守難攻,難怪奎漢那幫無用的山賊能夠久居此處而不敗。
「你聽,什麼聲音?」就在丫頭暗自沉思時,耳邊響起滕志遠的低喚。
他們隨即放慢腳步,側耳細聽。
微風中飄來女人嚶嚶的哭泣,接著是「噗通」一響,丫頭悚然一驚,道:「不好,有人投河!」
說著,她立即循聲跑去。
果然,轉過山崖,樹林間有一個不大的池塘,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個身影正在上下起伏。
丫頭毫不猶豫地縱身跳進池塘,往那個載浮載沉的身影游去。
滕志遠隨即清理散亂在岸邊的籐蔓、樹葉等雜物,幫她將投水者抱上了岸。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瘦弱女子,滕志遠將她放在岸邊清出的空地上,丫頭立即擠壓她的胸口,一陣猛咳後,她吐出了不少水,眼睛無神地看著丫頭,說:「姑娘何必捨身相救?我已是不潔之身,留在這世上還有何意義?」
「胡說!」丫頭一句話打斷她,義正詞嚴地說:「天下只有不潔之心,何來不潔之身?身若不潔,洗刷則已,為何要自戕生命!」
聽到丫頭的話,那女子哀傷地哭了起來,並指著山頂痛恨地說:「生命於我又有何意義?姑娘可知山上那幫邪魔歪教每天害死的生命又豈止一二?」
丫頭一聽,與滕志遠換了個眼神,道:「姑娘可否告知究竟為何深夜來此?」
那女子見丫頭親切有禮、談吐不俗,再看到她身後的男子一身凜然正氣,知道他們必是身懷武藝的好人,於是便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了他們。
女子名素卿,是當地人,三天前是她出閣的日子。不料就在迎親隊伍剛到家門時,一夥土匪突然闖入搶走了她,還殺死她欲反抗的爹娘和夫婿。而土匪將她搶到臥龍坡後,與其他被他來的女孩關在一起。隨後她被下了迷藥,又被一個稱為「教主」的男人姦污。
「那個該死的男人只要處女……」素卿哭泣著說:「一旦他佔有了我們,就將我們賞給他的手下,用春藥折剩我們,許多女孩都死了……」
素卿的遭遇激起了丫頭和滕志遠無比的憤怒,滕志遠握緊拳頭問:「姑娘是如何逃出的?」
「我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很小的山洞,是從那裡逃出來的。」
丫頭一聽,立即追問:「那山洞在哪兒?」
素卿指著滕志遠身後的山坡說:「就在那塊大青石下,洞很小很長。」
「喔,太好了,這樣我們進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了。」丫頭笑著說。
「你們要進去?就你們倆?」素卿驚訝地看著他們。
「不用擔心,我們能保護自己,倒是你,想去哪裡?」
丫頭的問話讓素卿又轉為憂愁。「在裡頭,我只想逃離那個邪惡污穢的地方,可是出來後,才發現自己竟無處可去,於是想一死了之。」
丫頭正色道:「你不可以再有自盡的念頭。生活在這亂世裡,到處都是比我們強壯、凶悍與殘酷的人,如果自己不堅強,那麼誰又會顧惜你的生命呢?」
丫頭的話令素卿動容,也令滕志遠肅然起敬,心中對她的愛戀更加深濃。
滕志遠取下腰間的玉牌遞給素卿,說:「你拿這個王牌,沿著這條路往下走,可以看到一座大宅院,只管把這個交給他們,他們白會好好安置你。」
丫頭對她微笑點頭,鼓勵她接受。
素卿接過玉牌,感激地俯身欲跪,丫頭一把拉住她,說:「你趕快去吧,我們也得走了,不然天亮後,他們發現你逃脫,說不定會搜山呢!」
於是,素卿含著眼淚走了。
等她的身影一轉過山崖,滕志遠立即脫下身上的長衫將丫頭連頭包住。
「你幹嘛?」丫頭悶聲問。
滕志遠忙著擦拭著她的頭髮、身子說:「不要動,你不知道自己全身濕淋淋的嗎?」
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丫頭心裡暖暖的,聽話的任由他將她的頭髮擦乾,自己也動手扭絞裙擺的水。
「喔,只可惜了這身漂亮的新衣裳。」丫頭遺憾地說。
「別擔心衣裳,我會再給你買,只是小心別生病了。」看來是無法擦乾了,滕志遠只好歎氣地穿上自己半濕的衣服,拉著她往山坡上走去。
由於素卿形容得很仔細,他們不一會兒就找到了那個不起眼的小洞口。
鑽入山洞後,滕志遠細心地用一些茅草、樹枝將洞口掩蓋好。
山洞確實十分窄小,越往裡頭走越窄越暗,最後連丫頭側身通過都很費力了。
她擔憂地問滕志遠。「這麼窄,你過得去嗎?」
滕志遠低聲一笑,自信地說:「只要你能過去,我就能過去。」
丫頭不信地說:「吹牛!」並想放開他的手。
滕志遠根本不打算放開她,他緊握著她的手,緊跟在她身後。
「啊,原來你會『縮骨功』!」丫頭了悟地說,又歎氣道:「可是我不會。你不該拆了我的布條,如果洞口再窄一點點,我的胸部就卡住了。」
滕志遠沒說話,但丫頭知道他在笑,便搖搖他的手說:「我又取悅你了?」
黑暗中沒有回答,只是她的手被捏得更緊了。
不知走了多久,前頭出現一線光亮,接著一陣風吹來,丫頭猛地打了冷戰,滕志遠低頭看她,卻看到她鼻翼翕動,似乎要打噴嚏的樣子。他趕緊張嘴吻住她冰涼的嘴唇,用鼻子摩擦她的鼻頭,終於化解了這場危機。
他們躡手躡腳地朝著光亮處走,這時山洞浙漸變寬,好像到了一個轉彎處。光點越來越大,他們終於看到右上方出現了…個很小的洞口。
滕志遠雙手撐著洞口先行跳上去,又回身對丫頭伸出手,丫頭抓住他的手,被他用力一拽,趴在他的身上。
洞口外是一座廟宇似的建築,連接著它的是飛雲寨的大殿,然後是一排排零散的茅屋。
此刻天邊已泛起了魚肚自,他們細心觀察,整個寨子雖然安靜,但仍可看到不時有巡邏的人影晃過。
「我們出去吧。」丫頭在滕志遠耳邊低聲說。
「以前你來過這裡嗎?」滕志遠貼著她的粉頸問。
「來過,你只管跟我走,我知道奎漢的住所。」
「有人來了!」滕志遠將她壓下,雜邋的腳步聲隨即響起。
「見過左右護法!」距他們不遠處突然走過一個持刀守衛對著來人說。
滕志遠和丫頭對視一眼,丫頭吐吐舌頭。好險,居然在他們身邊潛藏著一個敵人!幸好他們沒有輕易出去,否則必定打草驚蛇了。
突然,一個讓丫頭覺得耳熱的聲音響起:「這裡可有任何異動?」
她急忙伸長脖子往洞外看,當看到是那兩個曾是她與師姐的手下敗將——白無常和胖勾魂時,丫頭氣壞了,低聲罵道:「早知他們是『屠龍教』的左右護法,那天就該把他們宰了!」
滕志遠趕緊用手摀住她的嘴。
洞外那些人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查看著四周。滕志遠和丫頭小心觀察著他們的舉動。
過了好久。「勾魂」開口道:「天快亮了,你們要勤走動,如果有人敢擅闖禁區,只管殺了他!」
「是!左護法!」
「今天正午,教主即將功德圓滿,練成曠世奇功!」「白無常」陰森森地細聲說:「剩下的幾個時辰裡,大家要小心守護,迎接教主出關。」
「屬下聽命!」眾人齊聲應答,聲音參差不齊,可聽出巡夜的人不在少數。
一陣腳步聲後,外面再歸沉寂。
丫頭性急地欲爬出洞外,滕志遠忙壓住她,低聲說:「現在不能出去,等那個衛士巡到我們這裡時,得先除掉他才行。」
聽他一說、丫頭也覺得自己太冒失,於是她歉疚地俯在滕志遠耳邊說:「師傅以前總罵我猴性,可我總改不掉,你也會罵我嗎?」
「不會。」滕志遠低聲說著,將她依舊潮濕的身子抱緊,用自己的體熱烘烤她的衣服。
「滕志遠?」半天沒聽他說話,丫頭又開口了。
「嗯?」滕志遠有點懷疑如此愛說話的她,怎麼能一個人常年生活在深山裡?
丫頭低聲說:「那個教主今天就要練成神功,我們得快點動手。不如趁他閉關修練時打他個措手不及,令他走火入魔、武功盡失吧?」
滕志遠沒說話,他也正在考慮這個辦法,但他們人單力薄,如果幾位師兄都來的話就好了。但目前看來,那似乎是不可能了,他們只能靠自己。
於是他對丫頭說:「憐兒,等會出去時,我們的目標就是教主,盡量不要驚動其他人,明白嗎?」
聽滕志遠謹慎的口氣,丫頭明白他考慮事情遠比自己周詳,於是點頭道:「沒問題,我保證小心行事,不再闖禍。」
聽到她類似懺悔的口氣,滕志遠笑了,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他在丫頭前額親吻一下,說:「沒有那麼嚴重,只是提醒你要特別留神,這些人可都是心狠手辣的狂徒。我們目前力量懸殊,只能盡量各個擊破。」
丫頭連連點頭,頻頻保證。
可是當他們真正進入被「屠龍教」控制的飛雲寨後,她立即將滕志遠的交代和自己的保證忘到九霄雲外……
「他過來了!」滕志遠放開璣兒,輕聲說著。「你在這兒等我。」
「不——」丫頭想爭辯,被滕志遠一手摀住。
他語氣嚴厲地說:「聽話!」然後一個轉身就躍了出去。
等了一會,就在丫頭生氣地想衝出去時,滕志遠的聲音傳來:「快來!」
丫頭竄出洞口,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他抱著飛身掠上了祠堂前的一棵大樹。
往下一看,只見燈籠點點在屋宇間飄動,很有上次在樊山月夜裡看到的氣氛。大戰將至的興奮令她顧不得生氣了。她馬上從懷裡取出藥丸要滕志遠服下,這次滕志遠堅持看到她先吞服了一顆後才服下。
然後他們抓到一個機會,翻身躍進了那個被稱為禁區的祠堂。
詞堂裡燭火通明,香煙繚繞,四面設置了神寵,供奉著許多金碧輝煌的菩薩。菩薩們的神態各異,但都懷抱一個女子,或赤身裸體成衣服凌亂,令丫頭看了很困惑。
「這是汁麼菩薩,如此淫穢?」她問身邊的滕志遠。
滕志遠說:「這是西域喇嘛教的歡喜菩薩。」
丫頭點點頭。「哦,我聽師傅講過,這是密宗武學,需男女雙修。對吧?」
「沒錯,就是這個。」
「我明白了。」丫頭看著那些歡喜菩薩,憤怒地說:「那個鬼教主肯定是密宗弟子,糟蹋那麼多女子只為了練他的絕世武功。真是可惡!」
滕志遠說:「其實密宗的男女雙修並非一定要處女,這惡魔一定是在練什麼邪門武功,才會急著要一百名處女。」
丫頭沉吟地道:「既然這裡是禁區,那會不會教主的練功處就在這裡?」
滕志遠環視四周,低聲說:「有此可能。」
「我們先在這裡找找看。」丫頭觀察一番後。發現神寵的排列呈蓮花形,而且六個邊角都點著一盞燈,燈內緩緩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煙霧。
丫頭在佛像之間踱步並數著步伐,當她數到「九」時,面對的是一尊懷抱女子盤腿而坐的笑佛。她轉身往回走,數到同樣數字時,面對的則是一尊半身赤裸,眼露凶光,身前跪著一個赤裸女子的惡佛。
丫頭舉起了手——
滕志遠急忙阻止她:「憐兒,不能碰!」
可是太晚了,丫頭的手剛剛碰到佛像,一聲尖銳彷彿猿嘯的聲音乍響。
在同時,惡佛身後的石板滑開,丫頭迅速竄了進去,滕志遠只好緊緊跟隨。
石板在他們身後無聲地合攏,預告他們已無退路。
當石板合攏時也帶走了所有的光明,他們彷彿瞬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裡無光、無色,甚至無溫度。丫頭試著往兩邊摸去,但除了冰冷而凸凹不平的石壁外別無它物。她的心往下沉,她根本沒想到會進入這樣一個冰冷的世界。
幸好滕志遠這時握著了她的手,將熱氣傳遍她的全身。
漆黑靜謐的空間,讓他們的聽覺特別敏銳。就在一個東西即將撞上他們時,他們不約而同地閃身避過了,接著「嗖!嗖!」又有多個暗器呼嘯著擦身而過,滕志遠突然抱住丫頭往地上一躺。
此刻,丫頭的手碰到一個圓滑的物體,她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一陣聲響後,他們前方開啟了一道門,門內是間狹小的密室。油燈下,四、五個赤身裸體的女子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身上佈滿了青紫的傷痕和斑斑血跡。
丫頭一見此景,不顧滕志遠的阻止,立即跑過去探手一摸,那些女子早已斷氣多時。她接過滕志遠扯下的布幃將她們蓋住,淚眼汪汪地看著滕志遠說:「我們該早點來的,那樣她們就不會死了。」
滕志遠將她拉進懷裡,輕柔地撫摸她的背安慰道:「我們會替她們報仇的。」
就在這時,密室的牆突然向兩旁開啟,光華大現。他們轉頭一看,眼前竟然是飛雲寨的大殿!此刻殿堂上方坐著衣著整齊、閉目打坐的教主,在他身後站著四個一看就知是胡人的彪形大漢。
「淫賊,你這個萬惡不赦的殺人魔!」丫頭怒吼一聲,向他撲去。
兩旁衝出一群半裸大漢,其中兩個一言不發地迎向丫頭,另外的撲向滕志遠。
丫頭對他們恨之入骨,下手毫不留情。但令她驚駭的是那些人已經被打得口吐鮮血,腳步踉蹌,卻依舊奮不顧身地撲上來,毫無閃避之意。
滕志遠也遭遇到同樣的情形。他高聲喊:「憐兒,這些人是被控制了的傀儡,打是沒用的,想辦法點他們的穴道!」
「明白了。」丫頭答應著,猛然騰起,試圖用足尖點他們的穴道,可是那兩個大漢身形靈活,她連試數招都沒用。
那邊的滕志遠倒是很快就擺平那兩個大漢,正想來幫助丫頭時,不料又竄出更多手提燈籠的人。奇怪的是燈籠裡並沒有燭火,而與他們交手時,那看似不堪一擊的燈籠竟發出刺耳的聲響,表明那絕不是一般的燈籠。
在他們前仆後繼又毫無章法地圍攻下,滕志遠和丫頭陷入了苦戰。
看到情勢危急,丫頭猛地抽出腰帶當空一舞,大廳內頓時充滿了她曼妙婀娜的身影和一道道恍若彩虹的霞光。大漢們的動作開始呆滯,「呼呼」怪響的燈籠也漸漸安靜下來,接著他們一個個神色木然地倒在地上,彷彿死人一般。
滕志遠第一次看到她舞動綢帶,也被她無與倫比的動人舞姿所吸引,漸漸感到頭暈目眩,心口沉重。他趕緊閉目調息,穩定心神。
丫頭師出「舞仙」,那綢帶上的功夫可稱世間少有,而她的舞更是美中帶艷,具有催眠的作用,所以若非萬不得已她通常不輕易使出。
此刻她憤怒中全力發功,自然威力無窮。短短片刻,大應裡已無人能動。
她跳落地面,將綢帶系回腰上,先在滕志遠的人中穴上輕點數下,見他睜開的眼睛恢復清明後,再來到教主身邊一腳將他踹倒。
然而她沒有想到教主所練本是邪功,他因練功忽受騷擾而略一分神,走火入魔氣滯丹田,若沒她這一踢,他可能就成了徹底的廢人。可現在被她這一腳正踢中罩門,倒幫他解了因。雖不能讓他立即恢復武功,但對他這樣的武林高手來說至少沒有失去武功或生命的危險。
只見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後,睜開了眼睛,蒼白的臉色開始變得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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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40:26
第11章
初見丫頭美麗絕倫的面容,教主一愣,隨即看到滕志遠時他恢復了自然,站起身語出驚人地說:「瘋丫頭,你果真命大,不僅沒死還將你的處女血奉獻給了滕大堡主。也罷,念在你助本座通關過穴的分上,本座可以饒你不死!」
丫頭沒想到那一腳竟解了他的困,更沒想到他居然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她大聲罵道:「哼!大淫賊,儘管出手,姑奶奶正等著接招呢!」
教主被她激得怒火攻心立即向她撲來,丫頭毫不遲疑地迎上去。
就在此時「勾魂」、「白無常」和鐵蝴蝶帶人奔了進來,聯袂向他們攻來。
「憐兒,當心!」滕志遠一邊提醒著她一邊迎向來人。
一場激戰再次展開。丫頭大戰幾個回合後佯裝不敵,飛身踢倒偷襲的鐵蝴蝶,迅速抽出腰帶揮舞著將教主引往大柱,然後趁其不備使了個怪招,綢帶在眨眼之間彷彿有靈魂似地將他纏繞在柱子上,丫頭即刻點了他的昏睡穴。
那邊滕志遠也連連得手。
「教主,不好了!七星堡的人來了……」奎漢帶著幾個人喊叫著出現在門口,看到眼前情況,驚叫一聲飛也似地往後逃去。
丫頭哪會放過他們,她雙臂一掃,那幫山賊紛紛慘叫倒在地上。
丫頭瞟了眼外頭,那裡果真打得熱鬧。而她一眼就看到威儀超群的南宮翔,於是她的心情放鬆了。
在此同時,正在與滕志遠纏鬥的「勾魂」和「白無常」目光投向大殿一邊,見到武功蓋世的教主居然被紅絲帶緊緊綁在大柱上,兩人不由得思忖,想不到闖蕩江湖數十載、一生好強鬥狠的他們,今天竟然栽在這兩個乳臭末乾的年輕人手裡,心中實在不甘,便興起了同歸於盡的決心。
俗話說:「不怕好鬥的,就怕不要命的。」他們不顧一切地撲向滕志遠,倒也頗具威力。
此刻,地上的眾教徒們正漸漸甦醒。
最先醒來的大漢搖搖晃晃地指著丫頭驚呼:「啊,仙女!我到了仙界!」
丫頭給他當頭一掌,罵道:「你只配下十八層地獄!」
大漢兩眼一翻,又躺倒了。
看著一個個迷迷糊糊醒來的大漢,丫頭玩性大起,開始戲弄起他們。她時而飛腿,時而揮掌地將剛站起來的他們再——送回地上。
這邊,擺平了對手的滕志遠回頭看向丫頭,卻讓他看到心膽俱裂的一幕;受了重傷的鐵蝴蝶正對著丫頭舉起利劍,而大柱上的教主也掙脫束縛,欲朝丫頭揚掌,可是玩得正高興的丫頭卻渾然不覺危險已近……
「憐兒!」他大聲叫著飛身樸來。
然而他只來得及推開丫頭,教主的掌力就實實地落在他的背上,而鐵蝴蝶的利劍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口鮮血倒在地上。
「志遠——」看到滕志遠胸前、嘴角噴湧而出的鮮血,丫頭只覺得天崩地裂,她一聲厲呼,奮力一掌打在鐵蝴蝶頭上,頓時讓她一命嗚呼、命喪黃泉。
她連看也不看就回拳往教主身上連連打去,尚未完全恢復功力又走火入魔的教主就在她狂暴的亂拳之下斷了氣。可她還是一個勁地猛打,直到一雙手將她顫抖的身軀用力抱住,一個聲音穿透了她的耳膜:「別打了!他已經死了!」
「死了?」她迷惑地揚起滿是淚水的臉,看到石天雷憂鬱的眼睛。
「志遠?」她回頭,卻看見渾身是血的滕志遠被放在門板上抬出了大殿。
她猛然掙脫石天雷的手,狂叫道:「志遠?不、不要抬走他,他沒有死!」
可是他們不理她,急匆匆地將滕志遠抬走了。丫頭近乎瘋狂地追趕,又被石天雷一把拉住。「你得讓他走,他需要治療……」
她突然往石天雷的胸口打去,瘋了似的哭罵道:「你們為什麼現在才來?!為什麼不早點來?!志遠死了,你們來有什麼用?你們不配做他的師兄……你們都該死!」
她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湧,她的哭聲如驚雷般地撕裂人心。石天雷一動也不動地抱著她,任由她打罵。儘管在他從長毛嘴裡問得「屠龍教」已經在此地設立巢穴並計劃對七星堡不利時,就立即趕來了,但他還是晚了一步,因此對志遠的受傷也感到內疚,同時他也知道這是丫頭發洩內心痛苦的方式。
等她稍微平靜後,石天雷對她說:「別哭了,志遠沒有死,他不會死的。」
「真的嗎?」丫頭抬起頭,美麗的眼眸中充滿了絕望和哀淒。
石天雷說:「你要是不信,就跟我到七星堡去看看吧。」
★ ★ ★
戒備森嚴的七星堡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丫頭失魂落魄地坐在花園的石凳上揪著自己的衣襟。
當她和石天雷來到七星堡時,志高正在門口等著石天雷,一見到他就急忙把他帶進去了。而她因為改變了容貌,沒人認出她來,於是她成了個多餘的人……
整個堡內憂傷的氣氛,令她充滿了罪惡感,她千萬次地責罵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毛躁行事和貪玩,志遠根本不會出事。
「師妹?」柔美的聲音穿透了丫頭懊悔迷惘的心,她淚眼婆娑地看到一身紅衣的師姐向她走來。
「師姐!」彷彿見到久別的親人般,丫頭撲進水娃的懷裡,委屈地說:「他們都不讓我見他。」
水娃替她擦乾眼淚,說:「此刻天雷和翔哥哥正在救他,我們都不能見他。」
「他會死嗎?我看見他流了好多血……」丫頭的眼淚又湧出了眼眶。
「別哭了,這麼漂亮的眼睛哭壞了就不好了。」水娃憐惜地替她擦著眼淚。儘管南宮翔和石天雷已經告訴她丫頭恢復了面容的事,但乍見到她,水娃還是對她美麗的容顏驚歎不已,也更能理解為何師叔當年要將她的臉弄成那樣。
「他傷得很重嗎?」丫頭還是放不下心。
「劍傷不算太重,但內傷很重。不過有他兩個師兄為他運氣護脈,他一定會好的。再不行,我們一起帶著他去射鷹堡,讓天雷的妻子蕊兒治療,一定能治好的。蕊兒可是神醫呢!」
水娃的話對丫頭是個極大的安慰,她聽說過蕊兒的事情,雖沒見過面,但卻百分之百地信任她。
見她滿臉疲憊,水娃拉起她。「走,我們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再去看看老夫人吧。」
然而,當她們看過老夫人後,深陷悲傷中的滕老夫人和淚漣漣的惜心令丫頭再也無法承受良心上的負荷,她當夜就黯然神傷地離開了七星堡。
在離去前,她跟水娃告別並將自己與滕志遠之間的點點滴滴,包括——她中了鐵蝴蝶的毒,滕志遠「捨身」相救的事都告訴了水娃。
最後她說:「我不能再留下,因為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我跟志遠並沒有什麼關係,他與我有肌膚之親不過是為了救我一命,我只能心存感激。今後,我們會各走各的路,若在江湖相遇,還是好朋友。」
水娃很可憐師妹的遭遇,但又無法插手地們之間的事,便建議她隨自己到大琊國去,可丫頭又不願離開。最後,水娃只得無奈地看著她離去。
可是,離開才不過兩天,丫頭就克制不了內心的焦灼與掛念,趁著深夜再次潛進七星堡。
星月暗淡,一道白影似雲霧般地飄上屋頂,儘管迅速無比,仍未能逃過立於亭中南宮翔和石天雷的眼睛。他們會心地相視而笑,不約而同地騰身竄起,跟隨白影而去。
丫頭悄無聲息地來到滕志遠的房間,倒掛在屋簷上往屋內探看。
昏睡中的滕志遠被照顧得很好,溫柔美麗的惜心正在給他餵藥,只是藥水卻順著他緊閉的口角往下流,一滴也入不了口。
「怎麼辦呢?你再不喝藥,傷勢如何能好呢?」惜心沮喪得似乎要哭了,她拭去滕志遠下巴上的藥漬,放下碗急急忙忙往外走去,可能是去喊人了。
見四下沒人,丫頭閃身到了床前,傷心地說:「大笨熊,你千萬不要死,不然我會追著你到陰間喔!張開嘴巴,快把藥喝完,這樣你才能活命!」
說完,她一手端藥一手托起滕志遠的下巴,死勁捏他,想讓他張開嘴,可他仍然牙關緊咬,雙唇緊閉。
丫頭無餘地歎口氣,端起碗猛喝一口,苦澀的藥水令她秀眉緊皺,但她沒有吐掉,而是將唇貼在他的嘴上。說也奇怪,滕志遠緊閉的雙唇在接觸到她的後竟張開了,於是丫頭將藥水渡進他口中,直到他嚥下後,才又含另一口。就這樣,她一口一口地將一碗難喝的藥水都餵進了滕志遠的口中。
喂完後,她撩起衣抽替他擦拭嘴巴,然後在他額頭吻了一下,輕聲道:「這就對了,好好休息,我會再來看你的。」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她依依不捨地替他拉好被子,悄然離開了房間。
她前腳剛走,惜心和滕志高就進來了。
「咦,這藥怎麼沒了?」看到桌上的空碗時,惜心傻住了。
這時南宮翔和石天雷走進來,對他們說:「別擔心,他已經喝完藥了。」
「真的嗎?」滕志高和惜心高興地看著床上平靜熟睡的滕志遠。
此後,每到滕志遠服藥的時間,惜心或侍女們便按石天雷和南宮翔的吩咐,只把藥端來就離開。
這天晚上,當丫頭將最後一口藥渡進他嘴裡時,感覺到他的唇動了動,當她抬頭看時又沒有發現異常。於是她同每次那樣,替他擦拭嘴角,低聲跟他道別。
當她正要離開時,手突然被他抓住,力道雖然很弱,但丫頭仍感到欣喜異常,她撲到他身上,低聲急切地喊著:「志遠,你醒了嗎?快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憐兒啊!」
可是他毫無反應,依然緊閉著雙眼,但他的手確實是握著丫頭的手指。
丫頭的眼淚湧出了眼眶,她反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說:「安心睡吧,我會守在你身邊!」
兩天後,滕志遠終於醒了,他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四處張望。
「大哥醒了!」滕志高的宣告帶給七星堡上上下下無比的喜悅,消除了這陣子籠罩在大家心頭的陰霾。
「你要找什麼?」細心的石天雷問他。
「憐……憐兒!」微弱的聲音透著深深的渴望。在他昏迷時他彷彿聽到了她甜美的聲音,感覺到了她芳香的氣息,他知道她在他身邊!
石天雷理解地安慰他。「別擔心,她會來的。」
滕老夫人聽到消息帶著惜心匆匆地趕來了,她悲喜交加地看著兒子。「遠兒,以後不要再四處奔波了,好好定下來,心兒等,了你這麼多年,這次又盡心服侍你,你得善待她啊!」
母親的衰老、眼淚令滕志遠心驚、慚愧,可是母絕的一席話,再次令他痛苦不已,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一整天,丫頭都沒有現身。虛弱的滕志遠努力保持清醒,他不要睡著,他要見她!
然而夜幕降臨,強大的藥效降服了他,他終究在失望與期待中昏昏睡去。
此時,一抹纖麗的身影從屋頂上飄然落地,無言地站在門前的陰影,癡癡地注視著床上的人。片刻後她毅然轉身離開了那座她守了近十天的樓宇。
越過圍牆,一道昂藏的身軀擋在她身前,她默然站立。
「為何不見他?你這樣走了能安心嗎?」
「相見不如不見;安心亦若無心!,」她黯然回答欲往旁邊走去。
那人一伸臂又擋住了她。「他母親的話傷你那麼重嗎?」
「你難道不能不理我,回去好好做你的國王嗎?!」被挑明了心事,丫頭惱怒地仰起臉怒視他。
月光將她滿臉的淚水化成一顆顆晶瑩璀璨的珍珠,令南宮翔滿腹的怒氣再也無法延續。
他遞給她一條手帕,讓她擦拭眼淚,輕歎道。「我是想回去好好做我的國王,可是你一日不妥,我的水娃就一日難安吶!」
想到有孕在身的師姐為了自己所受的累,丫頭內疚極了。
她羞愧地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令所有人都不好過……走吧,你帶我去見師姐,我有些話要對她說。」她擦乾眼淚地道。
最後不知道她們師姐妹說了些什麼,當夜,丫頭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在七星堡。
★ ★ ★
不久,江湖上傳出瘋丫頭被「屠龍教」害死在蓮花山的山洞中,不久又有消息說她的魂魄化為厲鬼滅了「屠龍教」……
曾受恩於她的人們為她哭泣,渴望正義得到伸張的人們為她焚香安靈,哀悼在這亂世中又少了一位濟弱扶傾的俠女;恨她的人則額手稱慶,得意自己又有了出頭的機會。
然而,一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抵不住時間的消磨。
三個月後,塵歸塵、土歸土,瘋丫頭的故事成了說書人的話本。
秋天了,山林裡已有了寒氣。
竹林中的葉子逐漸轉黃凋落。每吹過一陣秋風,乾黃的竹葉便猝然離枝,像一群無家的飛鳥漂泊無定。
丫頭站在林子裡茫然地看著飄飛的竹葉,納悶地想:往年也是同樣的景色,自己怎麼從來沒有注意過這番景色竟是如此淒涼?
師姐在滕志遠醒來後不久,就隨她的國王去找他們的大將軍藍風,然後回大琊國去了。而歸心似箭的石天雷早在滕志遠醒來的當天,就接到飛鴿傳書趕回去了。
他們都有著令人羨慕的幸福家庭……
志遠呢?他好些了嗎?娶惜心姐了嗎?丫頭一想到他,她的心仍然很痛。
哦,志遠,那個總是遷就地,縱容她,把她逗笑又氣哭的男人!
彎彎曲曲的山道上,一道頎長的身影快速奔跑著,與熱鬧吵雜的山下相比,這裡有如遠離塵世的仙山聖域。若非有精通奇門遁甲之術的水娃指點,他永遠不可能走出那八卦方陣,再走入這奇巧的竹林陣!
登上通往山頂的青石小徑,滕志遠感到心曠神怡,若能與憐兒常伴於此,看日出日落、星空月色,聽鳥語花香、濤聲林唱,人生還有何憾?
近百日的思念令他恨不得能臂生雙翼,一下子就飛到心上人的身邊。
當竹屋出現在眼前時,他的心臟激烈地跳動,他的雙膝微微顫抖。
「憐兒!」他急切地跨入敞開門的屋內。
聽到熟悉的呼喚,看到熟悉的身影,丫頭以為自己思念成癡,產生了幻覺。
她向他走來,嘴裡喃喃低語道:「志遠,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當她的手摸到他的臉龐,感覺到他的體溫時,她驀然縮回手。
「你怎麼進來的?」她驚訝地問,她與師傅精心佈置了看不見的銅牆鐵壁,多少年來,從來無人能闖入。
滕志遠沒說話,他仍沉浸於再次見到她的喜悅中。
「是我師姐,對吧?只有她能破我的陣!」丫頭蹙起眉頭,恍然地說。
滕志遠拉住她,懇切地說:「不要怪你師姐,就算沒有她的幫助,我也會來,哪怕死在你的陣式裡我也要來!」
丫頭被他眼裡的熾熱目光燒灼了,她掙脫他的手往後退。
但滕志遠不讓她退縮,他再次抓住她的手激動地說:「憐兒,我好想你!」
可是我們沒有未來,你是一定要娶惜心的。丫頭絕望地想著,忍住眼裡的淚,垂下頭故作冷摸地說:「很高興看到你康復了。」
滕志遠受不了她如此冷漠的態度,他堅定地將她拉進懷裡,說:「看著我,憐兒。我還是那個愛你的滕志遠,還是那個你吵著要跟著的滕志遠!」
丫頭仍不看他,低聲說:「你回去吧,不要再忤逆你娘,再讓惜心姐傷心。」
滕志遠托起她的下巴,不讓她移開視線,氣惱地說:「不要躲著我!那比殺了我還難過。我告訴過你——我只愛你、只娶你,難道你就不能放開胸懷接受我的愛嗎?」
丫頭沒說話,只是透過淚眼凝視著他。
「憐兒——」她充滿憂傷的眼睛擰痛了滕志遠的心,他低頭吻住她的唇,久違的激情狂猛襲來,令他虛弱地幾乎無力支撐初癒的身體。
他抱起她走到床邊,雙雙倒在床上。
他的吻喚起了丫頭深埋心底的所有愛戀,她忘情地抱住他,回應著他飽含深情的吻。
滕志遠深情地說:「憐兒,告訴我,我要怎樣做,你才能相信我愛你,今生今世都不能沒有你?」
丫頭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住他,將自己的情感傾注在那一個個甜美的吻中。
「憐兒,我知道你也像我愛你一樣地愛著我,請你嫁給我,好嗎?」滕志遠撫著她泛著粉紅光彩的面頰急切地請求。
「我不能。」丫頭虛弱地說,她無法忘記滕老夫人的堅持,無法忘記惜心悲傷的眼睛,和幾個月來無怨無悔侍候他的辛勞。
「你是真的要我去娶別的女人,永遠不再看見我嗎?!」滕志遠快被她的固執氣瘋了。
「我、我不知道……」丫頭突然變得結結巴巴。
「憐兒,我告訴你多少通了,我想娶的是你,只是你,不是惜心!」滕志遠托起她的下巴,注視著那張絕美的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丫頭再也受不了他灼烈的注視,突然爆發出來,打掉他的手嘶聲喊道:「我不要你的愛不行嗎?你到底要我說什麼?要我謝謝你嗎?
好吧,我謝謝你!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謝謝你愛我!可是我不想要愛情,不想永遠在苦無邊際的情海裡浮沉啊!「
成串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將她美麗的臉龐滌潤得更加蒼白,看得滕志遠的心都碎了。
他將丫頭拉入懷中,緊緊地擁住她,下巴抵在她頭上,悲痛地說:「憐兒,既然我的愛讓你這麼痛苦,那麼……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說完,他放開丫頭,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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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4 01:40:40
尾聲
一個月後,江湖上傳來喜訊:七星堡要辦喜事了!
初聞此訊時。丫頭心裡有一絲失落,也有一絲解脫。畢竟,這是自己逼他走的路,而今往後自己也可以完全死心了。
然而就在婚禮的當晚,當她站在竹屋窗前望著月明星稀的夜空時,與滕志遠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重現眼前——他的嚴厲、他的溫柔、他的縱容、他的耐心、他的罵、他的笑……所有的一切都強烈地撞擊著她的心。
她霍然轉身,將輕功發揮到極致,往七星堡奔去。
「希望不會太晚!」遠遠地看見七星堡中掛著多到映紅天邊的燈籠,聽見吹鼓手奏響的喜樂時,丫頭祈禱著。
然而,當她走進人聲鼎沸的大廳時,她知道自己來晚了……沉重的心情幾乎壓垮她,她避開人群,往滕志遠住的樓宇走去。
與其他地方相反,這裡卻安靜得出奇。丫頭推門而入,掃視著佈置得乾淨整潔的房間,正奇怪為什麼這裡沒有裝飾富貴喜氣的喜幛?但她還來不及多想,就看到那件掛在床尾——黑底金花、繫著大紅繡球的新郎錦袍……
傷心與失望奪走了她的理智,她揚起手掌一拂,袍子應聲碎裂。
而她,帶著眼淚消失在充滿恭賀笑語聲的七星堡。
離開七星堡後,丫頭直奔師傅的墓穴,撲倒在石門上抽泣地問:「師傅,為什麼要離開我?告訴我,我要如何勘破這道情關?!」
月華如水,青石無語,習習山風透著絲絲涼意。一向能給她安慰的寂靜山林再也無法撫慰她失落飄零的心……
當太陽取代月亮將她的影子縮小到身下時,她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竹屋。
她麻木地走到石桌前,將昨天沒來得及收的草藥攤開,自言自語道:「藥瓶都滿了,要不要再做一些?」
「當然要。」一個聲音突然接上了她的話。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丫頭,渾然不覺有異地回答:「有什麼用?」
「行走江湖,自備防身。」那聲音又說。
「行走江湖?」想起滕志遠曾許下的諾言,丫頭感慨萬千地說:「和誰呢?」
「當然和我羅。」
「你?」這時丫頭才猛然醒悟自己在跟人對話,她立即回頭,卻見那個時時刻列折磨著自己的男人,正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後。
「轟」地一下,丫頭的腦子瞬間像灌了漿糊似的。
「你、你怎麼在這裡?!」她迷惘地問。
滕志遠彷彿沒事人似的看著她,說:「我不在這裡,該在哪裡呢?」
「你不是昨天已經成親了嗎?」丫頭茫然地問。
「你聽誰說我成親了?你還在這裡,我跟誰成親?」滕志遠滿臉無辜地說。
丫頭的眼淚突然湧出,她委屈地扑打他,大吼道:「滕志遠。你又來耍弄我!我明明看見你娶惜心了……」
滕志遠看不得她流淚,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說:「我沒有耍你,昨天是你沒有看清楚就離開了,娶惜心的是志高,不是我。」
「志高娶惜心?」這個消息令丫頭大吃一驚,忘了傷心。
「當然。事實上,他們早已互相愛慕,只是懼於我娘的威嚴而不敢表白。」滕志遠替她擦去眼淚,心痛地說:「是我不好,老害你掉眼淚。」
丫頭還震驚於志高娶惜心的事,這實在是太出人意外的結局了。「志高與惜心相愛?我怎麼從來沒有想過。」
「我倒是一直有這種感覺,志高自幼身體贏弱,不適練武。我被送去武當學藝後,家裡就是他和惜心陪伴爹娘,他們從小青梅竹馬,日久生情是自然的。但爹爹死後,我娘變得剛愎專斷,而我和惜心從小又有婚約,他們怎敢貿然表示?」
「哦,真是難為了他們倆。」丫頭感歎道。
「後來是你師姐看出了他們的感情,臨走前告訴我的。」滕志遠坐在石凳上,將她抱在腿上,說:「一個月前我從你這裡回去後,明自如果不把惜心的事情處理好,我們永遠沒有未來。於是我找他們談了一次,把一切都說開後,大家都好過,而娘也總算明白過來,於是才有了昨天的婚禮。」
「你提起我了?」丫頭突然覺得不好意思。
「當然,沒有你我的戲怎麼唱?」滕志遠說著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你的事我都對他們講了。」
丫頭一驚。「他們知道瘋丫頭沒死?」
滕志遠輕笑道:「他們根本不相信瘋丫頭會那麼容易就被害死……而且,我說我們已經拜過天地入過洞房,所以非你不娶。」
志高知道他師傅成了他嫂子,興奮得不得了,娘也很高興她的乾女兒終於成了她的兒媳,於是我被限定十日內帶你回去拜高堂。「
「你又耍我!我們何時拜天地啦?」丫頭抗議地說。
滕志遠連忙抱住她道:「對天發誓,我可一點都沒耍你,在蓮花山我讓你成為我的女人前可是鄭重其事地向天地跪拜了。」
「可我沒有。」
「你有,只是你當時太熱情,忘記了。」見她張嘴要爭辯,滕志遠俯身堵住她的嘴,用一個個纏綿的吻將她的思緒攪亂……
「哦,小人,你總是耍弄我。」當丫頭清醒過來時,嬌嗔著捶打他,滿足地窩在他懷中,驚歎著事情突然出現的轉機。「真沒想到我還能擁有你!」
滕志遠埋在她白皙細嫩的頸窩處說:「從你死皮賴臉跟著我的那天開始,我就屬於你啦。」
丫頭假裝歎氣道:「唉,真不知道是誰更『死皮賴臉』呢!」
滕志遠笑了,抬起頭深情地說:「憐兒,謝謝你當初的堅持,否則我們就錯過彼此了。沒有你,我的生活將永遠沒有陽光和快樂。」
丫頭眼裡閃動著快樂和感動,她猛地將他壓在身下,用力親吻著他,說:「我要做你的陽光和快樂之源。」
「是的,你永遠是我的陽光和快樂之源!」滕志遠激動地回應著她,用他溫柔的吻將他永世不變的愛傳輸至她的心裡……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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