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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茜‧珊德斯]我心之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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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43:28
標題:
[琳茜‧珊德斯]我心之鑰(全文完)
我心之鑰
作者:琳茜‧珊德斯
為求逃離強奪家族領地的陰險男爵,魏依麗遠嫁北方蠻族。
陽剛味十足的戰士唐騰肯讓依麗雙膝發軟,但她不能相信任何人。
這位活力十足的美人用貞操帶重挫族長大人的銳氣。
但她丈夫卻改弦易轍,發動一波波情慾攻勢,讓依麗的決心化為烏有。
當迷霧散去,依麗發現被鎖住的其實是她的心,
而這個頑強的蘇格蘭人終於找到了解開她心鎖的鑰匙。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43:55
一三九五 年 六月 蘇格蘭,唐家堡壘
「結婚?跟什麼結婚?」
「不是跟什麼!是跟『誰』。就像我剛才說的,要是你『願意』跟魏依麗(Lady Iliana Wildwood)小姐結婚,國王陛下會非常感謝你。」
耿羅飛爵爺(Lord Rolfe Kenwick)望著站在他眼前的蘇格蘭人,暗暗咒罵派他前來辦這件事的國王查理二世。這是短短幾個月內他奉命安排的第二椿婚事,第一次是促成他的表妹愛瑪與安富郡的安莫理結合。他應該感謝老天的幫忙,那椿婚事簡直是水到渠成,但這一次則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一個英格蘭女人?」這個念頭讓唐騰肯(Duncan Dunbar)做了一個厭惡的表情。「要是我願意幫他消化一個醜八怪肥婆,他的確應該感激。她是什麼來頭?他的私生女?」
「你——」羅非的脾氣終於爆發,伸手握住劍柄。
「不要這樣。」
羅非的劍已半出鞘,停下來看向出口阻止的韋克漢主教。查理國王強迫已經退休的主教回來替愛瑪與安莫理證婚,婚禮結束,主教仍無法回去過他平靜的退休生活。差得遠了。他們才剛回到宮廷報告任務成功,立刻又聽到為了保護魏夫人,必須立刻安排另一椿婚事。最怪的是,要讓魏夫人得到保護,必須先把她的女兒盡快嫁出去,而且雖然時間緊迫,卻要他們找距離英格蘭南部的魏家領地越遠越好的對象。
蘇格蘭是最好的選擇。難題是他們必須找到一個沒有婚約在身的貴族,而且願意為了錢結婚。合乎條件的人很少,這一帶的貴族大多在孩子剛會走路時就替他們定下親事。唯一較符合條件的人是唐安格,唐氏一族的族長,一個上了年紀的鰥夫。
不幸的是,唐安格斬釘截鐵地表示,不管有多少好處他都沒有興趣再婚。就在羅飛以為只好回報國王任務失敗的時候,老族長建議他們可以跟他的兒子騰肯說說看。他快三十歲了還沒有結婚。他的未婚妻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去世了,唐安格沒有再替兒子物色對象,想讓騰肯自行決定。
「不是的,」主教又說了一次,這次是回答蘇格蘭人的問題。「魏小姐的父親是一位富有的男爵,在愛爾蘭為國王效命的時候殉職。」
羅飛歎口氣收劍回鞘。「她的嫁妝非常豐富。」
「嗯。」騰肯的嘴唇顯然因為失望而縮在一起。「多豐富?」
羅飛報出理查國王給他的數字,發現蘇格蘭佬不為所動,不禁皺起眉頭。為了解決困境,他很不情願地補上一句:「要是不夠,國王願意添加。」
騰肯還是看著前方,顯然不當回事。
「國王願意加多少?」安格問道,這是他帶他們來見兒子後,第一次開口。
「他甚至願意加倍。」羅飛勉強承認,唐家父子冷漠的態度讓他擔心這樣還不夠。他驚愕地看著騰肯低聲咒罵了一句,轉身拔出劍來大吼著衝過廣場,蘇格蘭裙在奔跑時拍著他的腿。
堡內的人都停下來看著他奔向一群正在練武的人。到了最靠近他的人旁邊,他又大吼一聲舉起劍來。那個戰士立刻舉劍迎擊,金屬對撞的聲音響徹城堡。好像得到某種暗號,原本停下來的人都重拾自己的事,彷彿對騰肯狂亂的舉止早已見怪不怪了。
羅飛慢慢轉過身看著安格,滿是疑惑地揚起一道眉毛。
「他在考慮。」老蘇格蘭人咧嘴笑著回答。「我們先進去喝杯麥酒等他決定。」他轉身走上階梯。
羅飛搖頭看著主教。「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我們該去喝杯麥酒等他決定。」主教帶著一絲笑意低聲說;看著一臉困惑的羅飛,一隻手放在他背上催促他往階梯走去。「你很少跟蘇格蘭人打交道吧,小子?」
「從來沒有。」羅飛輕輕皺眉承認。
「唉,我有機會與他們來往過幾次。聽我的,他們跟英格蘭人不一樣。」
「是啊。」羅飛苦笑一下。「我也得出這種結論了。」
「喝!什麼事讓我老哥這麼激動?」
騰肯認出妹妹的聲音,他正和對手交鋒不下,空著的手一拳揮上對方的下顎。他沒有等到對方倒地,就把劍往地上一插,一把抱住雪娜(Seonaid)轉了個圈。「恭喜我吧,甜心。我太快樂了。」
「看得出來,老哥。」她笑到喘不過氣,他輕輕把她放回地上。她滿臉笑容地後退一步,騰肯看到堂弟歐利與堂妹歐蕾也在一起。「現在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嗎?」
「我從十八歲那年就開始夢想什麼?我把手下操練得半死是為了什麼?我最想實現的願望又是什麼? 」
雪娜手插腰、頭歪一邊。「擴建堡壘、重建快倒塌的外牆?」
「沒錯。」騰肯幾乎忍不住興奮之情。「現在可以做了,而且還可以做更多。可以挖一座新的井、買幾匹好馬,還可以增加羊群的數量!」
「你打算拿什麼來做這些事?」雪娜嘲弄地問。
「用英格蘭國王給我的錢。」
「喔,是嗎?」雪娜不可置信地看了旁邊的人一眼,他們也是一樣的表情。「英格蘭國王憑什麼要給你那一大筆錢?」
「他要我跟一個英格蘭婆娘結婚。」
「結婚?」這兩個字小聲到幾乎聽不見。雪娜一臉震驚,甚至有些傷心,騰肯的喜悅漸漸消失,愧疚感取而代之。
在叔叔過世、堂弟歐利與堂妹歐蕾搬過來之前,雪娜是他唯一的手足和玩伴。後來他們四個就一起玩耍、在泥地上打滾、森林裡探險、打獵或玩戰爭遊戲。兩個男孩開始學習戰鬥技巧的時候,雪娜與歐蕾也理所當然地一起學,從來也沒人多說什麼。現在這兩個姑娘用起劍都不輸給男人。
「她一定醜得不得了,國王才會出這麼大筆錢。」歐利輕蔑地說著走到雪娜身邊。
「沒錯,最恐怖的醜八怪。」歐蕾附和著站到雪娜另一邊。
騰肯不理會堂弟妹,無言地看著妹妹,注意到她蒼白的臉和咬緊的唇。唐家的人都很高,她也將近六呎。但騰肯的肩膀和胸膛更為厚實與雄壯,她則苗條而修長。騰肯有父親濃密的紅棕色頭髮,她則繼承了母親夜空般濃黑的髮色,如瀑布般披垂在背上。她健康、美麗,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卻還沒成親。
騰肯暗罵著轉身。
「你要去哪? 」雪娜抓住他的臂膀。
握著她的手,騰肯以笑容安撫她。「我有些事。」他低聲說,溫和地掙脫妹妹的手往堡壘走去。
他會娶那個英格蘭人。他會為了錢娶她,但也是為了雪娜,因為他會要求國王回報。騰肯要設法讓雪娜也能結婚。他會要求國王強迫妹妹的未婚夫薛威爾爵爺下定決心,要就實現婚約,不然就解除婚約讓她另嫁他人。下管怎樣,她都不會再因為被冷落而傷心。
騰肯決定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45:36
第一章
「英格蘭人來了!」
「啥?」唐安格搖搖一頭灰髮,從歡樂的半昏迷狀態中醒來,四下張望。馬伕的小兒子正要從大開的堡壘門口溜出去。「喂,小子!你說什麼?」
「英格蘭人就要過橋了!」男孩喊著,臉上閃著興奮的光芒轉身跑門,大力把門甩上。
「慘了!」安格跳起來,用力推推身邊癱在桌上的人。「騰肯,快醒醒,小子。她到了。快醒來啊,該死的!」
他拿起桌上的酒壺,拉著兒子的頭髮轉過他的臉,把整壺酒倒在他的臉上,接著連忙退開,看著騰肯氣急敗壞地重返人世。「快起來,小子!你的新娘到了。」
「我的什麼?」騰肯既想皺眉又想瞇眼,並立即發現這兩件事都讓頭上的抽痛更為惡化,變成陣陣重擊。他淒慘地哀歎了幾聲,頭又擱回桌上。
他絕對是喝太多了;說真的,騰肯已經記不得上次喝這麼多酒是什麼時候。自從兩星期前那些英格蘭人走了以後,他跟父親就一直在狂歡。至少他認為那是兩星期前的事。慶祝到現在,他們幾乎都昏頭了。他,唐騰肯,唐氏家族的繼承人,願意結婚了。到了二十九歲這把年紀,他終於放棄自由,扛起照顧妻子和未來子女的責任。
該死。他真的幹了這種事?他讓自己掉進去的約定,現在一想起來就快口吐白沫。甚至感覺越來越不值得用他的自由去交換那筆財富,或許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他滿懷期望地想。
「你妹妹跑哪去了?雪娜應該在這裡迎接她的大嫂。」
騰肯歎氣,他逃婚的希望消失了。要是他現在悔婚,國王就沒有義務幫他妹妹處理延宕已久的婚約。這是他同意結婚的條件,甚至比嫁妝更加重要。妹妹那個不情不順的未婚夫必須親自來這裡,履行童年定下的婚約,或是放雪娜自由。騰肯其實比較希望後者。他相信要是薛威爾準備實踐婚約,父親一定不會原諒他。
「該死,騰肯,我說他們已經到了!快點起來,小子!」
耳朵旁的這一聲大吼趕跑了所有思緒。騰肯猛地睜開眼睛,正打算強迫自己站起來時,另一壺酒灑在他臉上,這次是威士忌。他立刻彈起來,邊罵邊跳腳,烈酒使他的眼睛灼痛。
「該死!老爸,我已經醒了!給我幾分鐘…… 」
「一分鐘都沒有。快起來,小子!」安格抓著騰肯的手臂拉他站起來,歎口氣看著他弄出來的這一團亂。
「你會害我瞎掉,真是的!」
「很快就不痛了,但你滿身麥酒跟威士忌,小子。」他父親粗魯地責備著,抓起身上披肩的一角在他臉上亂抹。
〔是啊,不就是你倒的嗎?」騰肯抱怨著,抓住在臉上移動的布,想用來擦拭灼燙的眼睛。
「那是你自己不好。」安格搶回披肩穿好,轉身往門口走去。「快來。」
「我看不見!」騰肯揉著眼睛抗議。
「我來帶你,我想看看未來孫兒的母親。」
「我們連婚都還沒結呢,爸。那得等上好一陣子才會開花結果。」騰肯咕嚷著讓父親拉著他穿過大廳。
「九個月,我只給你這麼多時間。我希望這些舊牆壁很快就能迴響著小傢伙的哭聲,這些空蕩蕩的房間早就需要那種聲音來填滿啦。」
父親推開門,拖著他下陪梯,看到穿越廣場過來的馬隊而停下腳步。
「該死,」安格突然輕聲說。「真他媽的該死。」
「怎麼了?」騰肯一片朦朧地瞪著遠方,只模糊看見一大群人騎著馬穿過廣場走來。
「她好俏。」
『 俏?」
「是啊。不漂亮,但很俏。不過好像也很嬌弱,」他補上一句,語氣裡帶著憂心。「一位真正的淑女,像皇后那樣騎在馬上。小小的背挺得像劍一樣直……一位真正的淑女。」
騰肯猜疑地望著逐漸接近的模糊身影。「『 真正的淑女』 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絕不會像你妹那樣撒野的那種,」他無奈地搖頭。「記住我的話,小子,你這個小不點姑娘很快就會把一切都整頓好。」
騰肯皺起眉頭。在他心裡,唐家的城堡沒什麼要整頓的。
「啊,好吧。」老人家聽天由命地歎口氣。「我們不可能永遠過著美好的單身漢生活。」
「小姐,你猜哪一個是他?」
魏依麗聽到這個問題嚇了一跳,視線從站在城堡前的兩個男人身上收回,憂心忡忡地看著侍女。
艾芭坐在裝載所有家當的馬車上,平凡的臉上閃耀著興奮的光芒。她之所以這麼興奮應該是因為可以不用露宿了吧,依麗歎息著想。但又怎能怪她呢?一個多星期來,他們每天清晨上路,晚上很晚才歇腳,還得在深達兩寸的爛泥裡紮營。
「當然噢,兩個你都不認識。』 侍女發現主人一言不發,帶著歉意低聲說。
「是啊。」依麗無力地承認,擔憂的視線又回到那兩個男人身上,她一直以為比較年輕那個會是她的丈夫,現在才意識到她也可能猜錯。年輕女子嫁給年長男人是常有的事,她竟壓根兒沒考慮到。漫長枯躁的旅程中她完全沒想到要問問未婚夫長什麼樣子:善良還是殘酷、在戰場上勇不勇敢、牙齒是否齊全、健康與否。
她搖頭歎氣,想到自己這麼疏忽不禁有些自怨自艾。這的確是很大的疏忽。但也不能全怪她,實在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先是父親驟逝,接著母親又陷入極大的困境。煩心的事太多,她無心去想丈夫可能大她很多歲。現在才想到這一黯,她不禁焦躁地咬著下唇。
兩個男人各有其獨特的魅力。看得出來他們是父子。兒子看來年近三十,父親則至少有五十歲。兒子有一頭又長又捲的紅棕色頭髮。父親白色的髮絲像金屬線一樣,從頭上往四周怒張。兒子的臉嚴肅而有力,滿是稜角,就像她們到這裡來一路上看到的景觀。父親的樣子也差不多,但表情較為溫和。兩個人都有寬大的嘴、俊挺的鼻子,她猜想眼神應該既壑定又溫柔。兩個人的體型也一般高大結實又修長。
「是年輕的那個。」騎馬走在她身邊的主教說,依麗感激地微笑,她臉上的笑容在抵達階梯時逐漸消失。她第一次看清楚這兩個男人,看到他們襤褸的衣裳和骯髒的臉,她的笑容變成不悅的蹙眉。
依麗進城的時候沒仔細看周圍的人。現在她轉身四下張望,發現他們每個人實在都需要徹底的清洗與輿照料,她立刻又咬起嘴唇。他們的衣服都又髒又舊,蓬頭亂髮,大部分的人臉都很髒。而且城牆和堡壘也都需要整修。
「依麗小姐。」
依麗轉向粗聲招呼的人,第一次看見未來的公公都沒留意到自己還皺著眉頭。
看見她的表情,老人家嚇一跳,伸手抓住兒子的肩膀。「騰肯,扶她下馬。」他命令著推了兒子一把,讓鑲他跌跌撞撞來到她的馬旁邊。
依麗瞪大眼睛看著那雙往她伸過來的髒手,滿是污垢的臉和紅腫瞇起的眼睛。她嚥下心中的不快,勉強放開韁繩滑下馬背。他輕鬆接住她輕輕放在地上,依麗連忙離開他身邊,受不了他身上那股混合了麥酒、烈酒跟汗水的濃重臭味,忍不住皺起鼻子。
雖然瞇著眼睛,騰肯一定看到了她的動作,因為他舉起手臂聞聞自己又漫不在乎地聳聳肩。他覺得還可以,雖然沒有她那麼香,她身上有股野花的香味。
「爵爺。」依麗躬身行禮,以眼神向主教求援。眼前的狀況讓她不知所措。這就是她要嫁的人,一個完全陌生…… 而且很臭的男人。
「安格,或許我們應該先進去再說,」主教溫和地提議。「旅程漫長而辛苦,我希望能歇一下。」
「喔,對了。這邊走,姑娘。」唐安格突然想起生銹的禮儀,挽著依麗的手臂轉身帶她登上城堡的階梯,讓其他人跟在後面。
老人家的腿比她長很多,她抓起裙子幾喪乎用跑的才趕得上。走到階梯頂端的時候她已經快要喘不過氣。
看到她氣喘吁吁的樣子,安格憂心地撇起眉頭。「真是虛弱。」他小聲地自言自語,傷心地點點頭。
依麗聽到了但沒有時間多想,安格推開唐家堡壘的大門,這未來的家立刻拉走她全部的注意力。要是她曾期待裡面會比外面好一點,那真是大錯特錯。這是一棟古老的建築。右手邊有一道樓梯通往二樓,樓上有一條窄窄的走道開著三扇門。大概是臥室吧,她猜測著,轉身觀察大廳。大廳幾乎佔據了整個一樓,看起來像個又大又黑的洞穴,牆上的射箭口權充窗戶,因為開得太高,照進來的微弱光線無力照亮室內的陰影。要不是大廳盡頭的壁爐裡燃著熊熊火光,她可能什麼都看不見。
也許看不見反而好,她失望地想著,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地上鋪著骯髒的燈芯草,牆上有污漬而且被煙熏得發黑,掛在上面的織錦老舊又缺乏保養,桌子和板凳都一副快應聲而倒的模樣。依麗幾乎害怕坐下,不只擔心任何一點重量會讓椅子垮掉,還因為椅面也都是髒污一片,濺滿了油漬和食物殘渣。
她嚇壞了。她從小生長的魏爾伍城堡一向維護得非常良好,也很有效率,他們幾乎可以把食物直接放在桌面上吃。地上也早就不鋪燈芯草而改鋪地毯,這樣不但在冬天比較溫暖,踩在上面也比較舒服。依麗從沒看過這種地方,不知道該大哭一場還是轉身逃跑。她沒辦法在一團髒亂中生活,這種日子要怎麼過?
「喝點麥酒好嗎?」唐家族長完全不知道她的想法,慇勤地帶她來到桌邊,硬讓她坐在一張髒得嚇死她的板凳上。接著他伸手去拿酒壺,看到她站起來,略微一怔,皺著眉用空著的手按她坐下。「休息一下,小姑娘。你這趟路途真遠。」
她驚恐地看著他抓起桌邊一個大酒杯,把裡面的殘渣倒到地上,舉起酒壺皺著眉頭說:「空的。呃,是啊,我…… 」
他的視線難以理解地溜向他一臉陰沉的兒子,安格接著要往廚房走去,看到依麗又站起來,他皺著眉頭停下腳步,按著她的肩要她再坐下,然後對著廚房門大喊:「吉嫂!快多拿點麥酒來,臭婆娘!」
他回過頭來看到依麗又站起來,眉頭皺得更緊。「你可真像隻兔子,姑娘。我讓你坐下你又立刻跳起來。規矩一下吧。」他還算和氣地指示,把她又再次按回座位,接著視線飄過她的頭頂。
他開始不斷地擠眉弄眼加點頭。依麗還以為可憐的老人家癲癇發作了,直到她回頭看見原來他兒子就站在她背後,瞇眼看著父親做的暗號。
唐家老父越來越沒有耐心,將於衝口而出:「小子,去她旁邊坐下,哄哄她。」
「哄她?」騰肯避之唯恐不及。「老爹,我們只是要結婚,又不是追求她。」
唐安格翻了個白眼,偷眼看著主教,像是要他幫腔。「現在的年輕人啊,對吧,主教?」他搖搖頭。一名灰髮婦人過來,引開了他的注意,依麗猜她走出來的地方應該是廚房。「啊,太好了,有東西喝了。」他接過酒壺,把空壺遞給婦人,然後往他決定要給依麗的杯子裡倒酒。把酒裝滿放在她面前,接著又斟滿第一個看見的空杯子,倒給主教和羅飛爵爺。
依麗舉起給她的那杯湊到嘴邊,卻只是懷疑地看著渾濁的欲料。酒裡面好像有什麼怪東西,大概是某種蠢蟲子。
「怎麼啦?你不喜歡麥酒嗎?」
依麗看看她的未婚夫。他還是瞇著眼,但已足夠看出她沒有喝他父親倒給她的麥酒。
「不是,裡面有——我不太渴。」她不想失禮,放是撒了個小謊。
「啊,好吧。」他拿起酒杯就吞。
「噢!可是——」依麗慌張開口,但已經太遲了。他幾乎一口喝乾了整杯酒…… 連同裡面的蟲子。她看著他把杯子放回兩人之間的桌上。
「沒道理浪費掉。」他樂呵呵地輕聲說,對她一笑,接著用袖子擦嘴。
依麗瞪大眼睛看著他。在他微笑那瞬間,翡翠般的眼睛閃耀著幽默的光芒,她未來的丈夫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他看起來真帥氣,雖然滿臉髒污煤灰,剛剛不知道又抹了什麼髒東西上去。當然,他一用袖子擦嘴馬上就不帥了,而且這個動作讓她注意到原本白色的衣料因為反覆擦拭而髒污。當然他擦的不只是嘴。
「小姐?」
依麗歎口氣,把視線從騰肯身上移開,詢問地看著侍女。
「你的裙子。」侍女打了個手勢。依麗再次站起來,轉頭去看自己的裙子。光是坐著,上面就沾滿了污垢、煤垢和食物殘渣,而且還沾濕了一大塊。顯然她被迫坐下的時候椅子不是乾的。從氣味判斷,她猜應該是坐到了一灘麥酒。
她皺著眉頭用力抖動裙子。小心照顧衣物的觀念自小就被牢牢地灌輸在心裡。衣服很貴,而且離城市這麼遠也很難找到裁縫做新的。就因為這樣,她從來都不准和領地上的其他小孩一起奔跑或在地上打滾。她從小就被教育要當個小淑女,舉止必須彬彬有禮。她母親要是看見這身衣裳沾污的漬痕一定會嚇壞了。
艾芭跪下來幫著清除裙子上的髒污,但顯然是清不掉了。這件衣服毀了,依麗沮喪地領悟。
「是啊,選日不如撞日。」
唐安格的話讓依麗忘掉裙子,注意聽主教和羅飛爵爺在談什麼。
「沒錯,」羅飛輕聲說。「我們盡快處理好這件事,才能去解決雪娜小姐的問題。」
安格猛地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兒子,騰肯歎口氣低聲說:「我父親不同意你們去找薛威爾談結婚的事,他擔心那傢伙同意履行婚約。」
羅飛挑起眉毛。「我還以為你們想讓雪娜小姐出嫁?」
「但不是嫁給那頭英格蘭臭豬!」安格在盛怒下爆粗口。
「我懂了。」羅飛皺著眉頭,無計可施地搖頭。「我——」他剛開口,主教就靠過來耳語。羅飛鬆口氣點點頭,接著擠出笑容回頭跟東道主說話。「也許這件事可以稍後再談。先處理好依麗小姐跟令郎的婚事,雪娜小姐和薛威爾的事可以再討論。」
緊繃的沉默僵持了一陣子,接著安格嚴肅地點頭。「好,我會派人去找雪娜。」
「找她?她不在這裡嗎?」
「不在,她打獵去了。應該還沒有走遠,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我們可以等她回來再進行儀式。」
看到唐安格往大門走去,依麗揮開努力清理的侍女,焦慮地趕到羅飛旁邊。
「兩位大人!」她的眼神飄向未來的丈夫。他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但身體轉向這邊,顯然在聽他們說話。她小聲哀求國王的使者。「我想我可能沒辦法。」
「讚美主。」艾芭在她身後低聲說。
羅飛爵爺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搖頭。「沒辦法怎樣?」
「你難道沒看到四周的環境嗎?」她困惑地問。「你怎能讓我在這裡生活?怎麼可以要我嫁給『 他』 ?」她比了比坐在桌邊的人。「他好臭,整個地方都好臭。他們是一群酒鬼,全身發出酒味,筒直像從身體裡滲出酒來。」
羅飛左右看看,好像第一次注意到週遭的一切都是破破爛爛爛的,不管是騰肯那身邋遢的衣裳還是牆上骯髒的織錦。往下一看,地上鋪的燈芯草裡混雜著骨頭和軟骨,還有很多他根本不想看清楚的東西。「呃…… 這裡的確有點亂。」他淡淡地同意。
「有點亂?這裡簡直是個豬窩,那些人都是豬!」
「也許有個女人照料一下就會改善,依麗小姐。」主教開口緩和,但依麗哪有心情聽進安慰的話。
「親愛的主教大人,就算有一千個女人來照料,這個地方也不會改善。這裡都是群野蠻人,我不要留在這裡。看看光是坐一下我的裙子就成了什麼樣子——全毀了!我真的沒辦法,我不要嫁給他。」
羅飛爵爺和主教交換一個無可奈何的眼色,好一陣子沒說話,接著年輕的爵爺歎了口氣。「那你母親怎麼辦?」
依麗一時無法動彈,母親滿臉瘀青和淚痕的臉出現在眼前,她怏怏不樂地頹然放棄。她別無選擇,已經山窮水盡了。她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丈夫,在遠離魏爾伍的地方保護她不受繼父迫害。只有這樣才能讓母親自由,脫離父親過世後接踵而至的厄運。
「沒有別人了嗎?」她氣餒地問。
主教一臉同情。「恐怕沒有了,小姐。在這麼遠的北部沒有別人了。而且已經跟葛林偉宣佈,這是令尊臨死前安排的婚約。一切都寫在信裡,還蓋了國王的印章。現在又怎麼能說你的未婚夫另有其人?」
「不,當然不行。」她淒涼地說著歎了口氣。「看來真的沒有選擇了?」
「恐怕如此,」羅飛爵爺溫和地同意。「婚約是由唐家的族長和國王陛下簽署的,已經是定局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46:01
第二章
「你真美。」
依麗不悅地看了忙著整理頭紗和禮服的侍女一眼。羅飛爵爺和主教建議她上樓準備婚禮,她猜他們是想藉此讓她有時間單獨面對自己的命運。
命運又給她一記重擊…… 而這只是最近連串打擊的小部分。第一個噩耗在兩個多月前來臨,她摯愛的父親魏亞鐸爵爺過世了。捎來這個消息的人也帶來第二個厄運。帶來這傷心信息的人正是葛林偉,他是個野心勃勃的男爵,領地跟魏爾伍交界。他宣佈噩耗的態度沒有一絲同情,就跟毆打依麗母親時一樣冷酷,而毆打她是為了逼她在他帶來的結婚契約上簽名。他的脅迫終於奏效,但依麗後來才知這母親不是屈於毆打,是葛林偉恐嚇要加害依麗,母親才會低頭妥協。
依麗那時候騎馬外出,回家時假婚禮已經完成了。她甚至還搞不清楚家裡有客人,母親就一頭衝進她懷裡,幾乎把她撞倒在地,一股腦說出所有壞消息。依麗還弄不清母親腫起的唇到底在說些什麼,葛林偉已一把將母親拉開,命人將依麗從自幼生長的家裡帶走。
母親的哭喊在耳邊迴響著,依麗被五花大綁,屈辱地扔進拖車裡,像賊一樣被押走。在惶惑驚恐中,她發現自己被押到葛氏城堡,那裡距魏爾伍騎馬要兩個小時。整整三天,她在防守嚴密的房裡哀悼亡父。她不吃不喝,只是倒在床上哭泣。到了第四天,她滿腔怒火地醒來,眼前滿是母親遭到痛毆的美麗容顏和淚如泉湧的眼睛。接著她開始策劃逃亡。
一定要逃走才行。要先逃過葛氏城堡的守衛,偷偷溜回家把母親帶出魏爾伍,接著到最近的親戚家求援。
她實在太天真了。她現在才懂得那時有多麼小看對手。他把她關在葛氏城堡,遠離熟悉的一切人事物,好讓魏夫人乖乖合作,並操控魏家領地上的人民。
一次又一次依麗試著逃走又被抓回去,筋疲力盡又心灰意冷地被鎖進高塔裡。接著葛林偉本人出現,宣佈她將要成婚。
他派人送來洗澡水,這是她被囚禁以來第一次可以洗澡,還派人送來乾淨的衣裳。接著艾芭帶她走下高塔,會見羅飛爵爺和韋主教,他們奉命護送她到蘇格蘭看她出嫁。依麗懷疑有詐。決心一離開葛氏城堡就立刻乘機逃跑……但那天晚上紮營的時候,羅飛爵爺和主教對她說明了一切。
依麗的母親是安妮王后要好的朋友。魏夫人仗恃著這段友誼以及國王對亡妻的情意,寫了一封信偷偷托僕人送進宮廷。她在信裡不但說明了自己的慘狀,也密告葛林偉意圖安排依麗出嫁,而對象都是些不支持理查政權的貴族。
國王立刻派出羅飛和韋主教,先到蘇格蘭和唐家談妥婚約,接著到魏爾伍。他們奉命裝出對魏夫人改嫁很驚訝的樣子,因為葛林偉尚未稟告國王。同時也奉命告知葛林偉,依麗的先父在遠征愛爾蘭時與唐家族長談妥婚事,於臨終之際在國王的見證下簽定婚約。國王感念她父親無法親自安排成婚,特遣羅飛爵爺和主教代為打理。為了證明,國王還寫了一對信給魏小姐。
面對這種情勢,葛林偉別無選擇,只好放了依麗。
她問起為何國王會安排她遠離蘇格蘭而不在鄰近她家的地方找對象,羅飛解釋說,理查希望她現在能盡量躲遠一點。他有意幫助她母親,但若依麗還在葛林偉勢力範圍內,他也無法施展。葛男爵把她跟母親分開就是為了確保魏夫人會合作,而且不敢宣告婚姻無效。她母親告訴國王,要是她有那種企圖,依麗就會付出慘痛的代價。遠嫁到蘇格蘭,葛林偉就少去對付她母親的籌碼。這樣她就可以在國王的幫助下設法讓婚姻失效。
依麗聽到這個消息鬆了一口氣,相信從此一切都沒問題了。一旦她安全嫁到蘇格蘭,母親就可以脫離這椿卑劣的婚姻,而葛林偉也將受到制裁。
依麗現在才明白自己有多傻。她從來沒有懷疑國王幫她找了什麼對象,一心相信國王會替她作主。要是在國王的觀念裡,唐騰肯是合格的丈夫,那他的品味未免太差。她沮喪地走到床邊坐下。真可惜當初放棄逃跑的時候沒想到這一點。但她就是沒想到,只全心信籟地讓國王安排一切。她完全放心地把自己的未來、幸福、人生,還有母親的人生,托付給這些人。多蠢啊,如今她失去了所有幸福的可能。現在她只希望這樣的橄牲可以換來母親的自由。
她咬著下唇,不耐地扯著身上奶油色的衣服,這是艾芭幫她挑的,也是她最好的一套衣裳。毫無疑問,今天穿過之後這件衣服一定也完了。她苦澀地歎口氣往床上倒下。好傻,怎麼還在擔心一件衣服?她就要嫁給樓下那個畜生,還得跟他圓房。
她的視線飄過床頂上的布幔,又皺起了眉頭。那床幔是很漂亮的乳黃色,鋪著深紅色與灰藍色的花朵,但她敢打睹……
她坐起,站起來回頭看那張床。沒錯,外層的確是棕黃色配上暗紅色與灰藍色的繡花,但那想必是壁爐冒煙的傑作。如果要她猜,依麗會說這套床幔一定至少十年沒洗過了,也許還不只。而寢具的狀況更是讓她連猜都不敢。
「真可惜沒有花束讓你拿。」
依麗轉身錯愕地看著侍女,後者正努力刷著依麗之前穿的黃色衣裳,想清除掉污漬。
「花?」她喊著,艾芭訝異地看著她。「要花做什麼?讓我漂漂亮亮地嫁進這個家嗎?送羊去屠宰場的時候,有必要先繫上蝴蝶結嗎?」
艾芭只是呆呆望著主人。她從來沒看這小姐這麼生氣。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主人扯掉面紗,跳上床拉扯寢具。
「我才不要睡在這些破爛噁心的——我的床單在哪裡?」
艾芭眨眨眼。「你的什麼?」
「我的床單!」依麗大叫。「我母親和我為了出嫁這天準備了好幾年。我們準備了寢具,艾芭。東西在哪裡?我母親應該有把東西交給你吧?」
「喔,是。」侍女放下那件黃衣裳,開始翻著運來的十幾個箱子,那是魏夫人不顧葛林偉反對堅持讓女兒帶到蘇格蘭的妝奩。因為羅飛爵爺和主教在場,他無法反對。
「在這裡!』 她站直,拿起一套柔軟的純白寢具,邊緣有手工繡上的花與孔雀。「這套可以嗎?」
「可以。」依麗接過寢具,跟母親一起在火邊花好長時間縫製它們的回憶,讓她的表情溫柔下來。她歎息,拿起來摩挲著面頰,享受乾淨柔軟的感覺。接著她閉上眼睛,心中立刻描繪出母親的容顏。門上一聲輕響敲散了她的想像。
「哪位?」艾芭問,因為緊張而聲音顫抖。
「我是羅飛爵爺。時間到了。」
依麗張開眼睛看著艾芭不知所措的表情,歎口氣點點頭。
「馬上來!」艾芭喊。
把寢具交給侍女,依麗拿起頭紗蓋住臉。「拆掉原來的寢具重新鋪過。我才不要睡在這堆髒東西上。再找幾個僕人幫忙把行李靠牆擺好。」
「要把東西拿出來嗎?」
「不,等我們把這人豬窩弄乾淨一點再說。」依麗鄭重地說完往門口走去。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要人送洗澡水上來。我丈夫今天不洗澡就不准睡在這些寢具上。」
依麗打定主意,就算不能選擇要不要嫁給樓下的野蠻人,至少她可以決定婚姻生活要如何走下去。她不會這樣過日子。他可以打她、掐她、殺了她,總之她不會過這種日子。她寧可死,她陰鬱地想著,打開門,走出去挽著一臉憂慮的羅飛爵爺。他顯然也聽到了她最後跟侍女說的話。
騰肯和別人一起因為妹妹說的笑話而大笑著,把酒杯舉到嘴邊,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才放下杯子偷看新娘子一眼。她坐在主桌他父親身旁的位置,自從挽著羅飛爵爺下樓之後她就一直板著臉。整個婚禮她都端著張臭臉,宣誓的聲音也僵冷死板,讓所有人都知這她對命運一點都不感到喜悅。
隨著儀式進行,騰肯的煩躁漸漸變成憤怒。他很清楚這椿婚事的背景,他幫她逃離繼父的控制,是她的救命恩人。而她就這樣報答?一臉希望自己不在這個地方的死樣子,在他的人民面前羞辱他。該死!最糟的是,當他的妻子來到婚禮上的時候他的視線已經清楚了……他竟然覺得她好漂亮。
騰肯一臉痛苦地看著她,一點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如此吸引他。她的頭髮是棕色的。一種很美的棕色,核桃色混和著櫻桃木的顏色,但終究是棕色。他從前一向偏好金髮。她的眼睛很大,灰色的雙眸像剛下過雨的天空。而他向來比較喜歡綠眼。她的鼻子小而挺,沒什麼不好,嘴唇卻是甜蜜飽滿的心形。騰肯從沒見過這樣的唇。光是這兩瓣唇就會讓男人無限遐想,而幾個小時來他已經有一大堆多采多姿、充滿情慾的念頭了。
他的親朋好友只會讓狀況更糟。他們不斷拿洞房花燭夜來開玩笑,煽風點火的結果,讓他下面那團火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再多的麥酒也澆不熄,他整個晚上不停地喝著,但情慾並沒有稍減。他等不及想睡了她,但她興致缺缺的表現令人洩氣。
「要是你看小新娘的眼神再熱情一點,地上鋪的草都要著火啦!你最好到海裡去泡泡水吧。」
騰肯把眼神從新娘身上扯開,看了看說話的人。頭髮紅得像火,跟他一般身高,幾乎一樣壯碩,歐利不只是堂弟,也是好朋友。至少以前是,騰肯不無遺憾地想。過去幾年來,自從他陸續由父親手中接這族長的一些職責後,那種無間的親密已經慢慢消失了。騰肯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工作,跟歐利、歐蕾和雪娜出去打獵的時間相對減少。但他的缺席讓他們三人更親近。
「歐利,就算游得再遠也治不好他啦!」歐蕾樂不可支地輕聲說,和雪娜打了個眼色,騰肯的妹妹笑起來。
「歐蕾說得對。我想只有跟小新娘去『 豪馬甘迪』 一下才能澆熄他身上的火。」
聽到她說出這個在蓋爾語裡意味著通姦的字時騰肯一征。就算她可以像男人一樣打鬥,酒量好到可以把他們全灌倒,有些事女人就是不可以做。他不悅地沉下眉頭,把酒杯往髒兮兮的桌上一摔,大聲說:「雪娜,不准再說那種粗話!小心我用肥皂替你洗嘴巴。」
聽到他的威嚇,她毫不在意地翻個白眼笑起來。「嚇我也沒用,嘴巴最乾淨的老哥。現在才想讓我變成跟你老婆一樣的淑女已經來不及啦。」她嫌惡地往依麗的方向看一眼。「這種小不拉幾的女人,整天只會裝模作樣。真不知這你要怎樣跟她相處。」
「幸好這不關你的事,對吧?」騰肯低聲說,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沒錯,真是太棒了。但就像我說的,上床的時間早就過了。來吧,歐蕾。」
堂妹笑著追上雪娜往首桌走去。騰肯原本在那張桌上用餐,就在新娘的身邊,但晚餐一結束他就跑去跟手下喝酒,本來想喝個爛醉,但現在只覺得跟個英格蘭小處女一樣清醒。他呆滯地看著妹妹往他的座位走去,不懂她打算做什麼。這是麥酒釋放開始發揮作用的第一個徵兆。第二個徵兆是他站起來想追趕她的時候被原本坐著的板凳拌倒,整個人趴在地上。
等歇利和其他手下扶他站好又嘲弄一番之後就太遲了。雪娜和歐蕾已經拉著他的妻子要上樓了。她看起來不太願意,但他妹妹跟堂妹顯然毫不在乎,一人一邊架著她的手臂硬拽著她走。
「我可以自己換衣服,謝謝。」依麗再次推拒,但自從把她拖到樓上來之後,雪娜小姐就一直不理會她的意見。其實上樓之前就這樣了,依麗惱怒地想,看向兩人中比較嬌小的紅髮女子身上,她正大肆翻動原本整理整齊的箱子。
這兩個女人來到桌邊宣佈上床時間到了的時候,依麗全身僵硬,陣陣惶恐隨之而起。為了拖延時間,她拖詞還想多喝兩杯,但騰肯的妹妹和個子嬌小的堂妹根本不聽。她們硬抓著她的手臂把她自座位拉起,不顧她的抗拒拖著她上樓。
一進房間,她們立刻關門,小個子開始搜尋她的行李,而雪娜則一心想「幫忙」依麗脫衣服…… 依麗根本不想要她「幫忙」,但她完全不理會。
一聲驚呼讓依麗暫時停止憤怒的抵抗,回頭看那小個子。歐蕾從衣箱中緩緩拿起一襲細薄的白色睡衣。看著那件衣裳,依麗心頭揪緊。那是她母親特別訂做送給依麗的,放進嫁妝箱準備新婚之夜穿。那時候她們都覺得洞房花獨夜穿那件睡衣再完美不過。但當時她們以為她至少會「喜歡」未來要嫁的人,從沒料想過現下這種情況。
依麗盛怒地咬著牙,光火地看了艾芭一眼,自從她們進來,她就一直膽小如鼠地躲在牆角。「這件不行。艾芭,拿淺黃色那件來。」
侍女遲疑一下,戰戰兢兢地走過去翻著被歐蕾扔在地上的衣服,找出主人要的那件厚重保暖的衣裳。穿上這件密不透風的衣裳一切只能靠想像了。
當然,雪娜小姐還是毫不理睬她的選擇。「不,你要穿這件白的。」她下令,一邊不斷想把依麗的衣服從她身上扯掉。「拿過來,歐蕾。」
「我要穿淺黃色那件。」看到小個子走過來,依麗厲聲喝道,這兩個人一直在折磨她。
「白的比較好。」
「我喜歡淺黃的。」
「我哥會比較喜歡白的。」
「我才不管你哥——」看到雪娜小姐僵住,依麗停了下來。她生氣了嗎?依麗沒那種膽量去惹這個女巨人。依麗身高五尺六寸,比一般人高一點,但雪娜小姐足足比她高五寸,而且壯碩許多,感覺起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跟其他人一樣野蠻,依麗煩躁地想著,發現雪娜就這樣一直盯著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怎麼了?」無法忍受僵持的沉默,她不自在地問。
「你…… 」雪娜不知所措地揮揮手,無法坦承是對方的身材讓她看呆了。她青少年時期就夢想能有這種身材,曲線玲瓏而柔美。
「噢,把那件可惡的衣服給我吧!」依麗氣惱地從歐蕾手中搶過細薄的睡衣。這棟舊堡壘到處有風,而且她也不想再忍受這種荒涎可笑的爭執了。
她當著雪娜的面穿上睡衣,雪娜轉身到開口。「上床去,歐蕾和我下去看看那些男人怎麼這麼久還不上來。」
依麗咬著下唇看她們出去後猛地轉身命令艾芭:「把法蘭給爸爸的腰帶拿來給我,就在放這件睡衣的箱子裡。」
艾芭震驚地瞪大眼睛。「噢,不行,小姐。你不能穿上那條貞操帶。」
依麗臉色一沉。「當然可以,而且我的確要穿。快拿來。」
侍女略略遲疑,還是照命令去做。她找出那樣東西,一臉嫌惡地交給她。
依麗傷心地接這皮腰帶。父親每次出遠門都會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這是其中最怪的一樣。他最後一次去意大利的時候帶回兩條。她父親笑呵呵地跟她們解釋,這是他朋友賈法蘭的新發明,這叫「保衛貞操的腰帶」,他為妻女各做了一條。
想到那個怪人依麗就搖頭,搞不懂他怎會發明這種傻東西。那是條厚厚的皮腰帶,中央有一條皮帶固定在後面,穿過兩腿之間用鎖在前面固定。感覺起來就很不舒服。
依麗開了鎖,中央的皮帶垂下來,依麗咬著嘴唇仔細看著這可笑的玩意。接著她鐵了心,苦著臉地掀起睡衣。要穿上它並不容易,她得抓住垂在背後的帶子,穿這兩腿之間。鎖上之後她滿意地點點頭,接著看看鑰匙。該怎麼辦?
她飛快地四下打量房間,然後看看床幔上方。她聳聳肩,把鑰匙拋到頂上,並確認隔著厚重的布料不會被看到。接著慌忙跳上床,門外笑鬧的聲音漸漸接近,警示著她丈夫馬上要來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46:23
第三章
依麗滿臉通紅地看著一大群男人把丈夫抬進房,他們大笑著,用蓋爾話高聲說笑。她突然很高興自己一個字都聽不懂。唐安格在最前面。對她使個眼色,他命令手下把騰肯放在地上,接著開始脫他的衣服。
看著他們脫掉他的蘇格蘭裙和穿在下面的長襯衫,依麗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她母親為了依露的新婚之夜做了不少準備,甚至大致讓她知道裸體男人看起來像怎樣,但袒露在眼前的這副軀體有點超出她想像。
說實話,超出太多了,她無力地想著,眼神定定落在他的男性象徵。那個東西怎麼可能進得去她的身體,她驚慌地想。天啊,那一定會把她撕裂。一定會——
依麗嚴厲地控制住自己的心思,提醒自己不必擔心。她穿著貞操帶,鑰匙藏得好好的,而且會一直藏下去,直到她丈夫洗過澡。但要是他真的去洗澡呢?
她被迫得先擔憂眼前的問題,那些人將她丈夫抬上床,掀開被單把他放在她身邊。
一待簡,她身上那件細薄的睡衣展示在所有人眼前,依麗趕緊拉回被單蓋住自己,生怕他們會透過單薄的布料看見腰帶的皮革。
依麗等著,艾芭和那群男人一起出去,臨走前回頭憂慮地看了她一眼。接著門就關上了,留下她跟丈夫獨處。她回過頭好好看著丈夫才發現那些人為什麼要抬他上來。她丈夫完全醉翻了,那些原本支撐他的人一走,他連坐都坐不直。「下去。」
騰肯眨眨眼,那句話的意義非常緩慢地透進他浸在麥酒裡的大腦。「下去?」
「沒錯。你不准睡這張床,除非先洗過澡。」
「洗澡?」他好像聽到最後那部分,搖搖頭。她移到他的側面坐著,膝蓋在被單下拱起,雙腳頂在他的身體旁邊,嚴肅地打量他。
「不,」騰肯終於開口。「我到七月才該洗澡。」
「那七月之前你都不准睡在這裡。」她高高在上地說。
他還在試圖理解她的話,突然間她的腳往前一伸,抵住面向她的髖骨,用力一推便讓他連滾帶摔地掉下床去。
依麗以為他會從地上爬起來,怒不可遏地大吵一架。她深吸一口氣,準備面對即將來臨的爭鬥,但過了好一陣子卻都無聲無息,她開始緊張地咬著下唇。又過了一陣子,她終於鼓起所有勇氣,爬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偷看他。
他靜靜地仰躺在地上。依麗瞬間有種瘋狂的恐懼,擔心自己害死了他,但接著看到他的胸口緩緩上下起伏,這才鬆了口氣。看來他只是昏過去了。依麗不知道他是喝太多酒,還是因為頭撞到地板,不管怎樣,如蒙大赦的她並沒有心情多管。至少今天晚上,她不用擔心無法取悅他的後果。
既然他不省人事了,她放心地滿足自己的好奇,眼睛溜到他的陽具上。她挑起眉頭注視著。依麗看過胸膛、手臂和雙腿,但這是個新玩意,一個奇妙的肢體。她唯一能想到的形容是一個巨大而僨張的粉紅色蘑菇從他的下腹長出來。真是太有趣了,不知道摸起來是什麼感覺?
她先緊張地看看他的臉確認他並沒有醒過來,接著遲疑地伸出一隻手指輕輕劃過,很快又驚訝地抽回。皮膚的觸感很柔滑,跟她的想像很不一樣。但這不是她像被咬到那樣突然收手的原因。她只是輕輕一碰,丈夫的「雄風」突然從身體向上揚,好像變長了一寸左右,彷彿尋找陽光的小樹。
依麗著迷地開始研究他的其他部分。她丈夫體格很好,手臂和肩膀至少都有她的兩倍粗,胸膛更是厚實。線條向下逐漸收成窄窄的腰和髖部,最後是雄壯的大腿和小腿。不過依麗覺得他的腳有點奇怪,因為食趾比拇趾突出。
醉昏的騰肯突然哼一聲動了一下,依麗不自在地看著他的臉,但他靜止躺好,開始輕輕打呼。她放開屏住的呼吸,悄悄歎了口氣,回到她睡的那一邊,吹熄蠟燭,擔憂著早上丈夫醒來想起被她踢到床下會有什麼反應。不用懷疑,他一定會大發雷霆。但她不會在這團髒亂中生活下去,也不會讓這麼邋遢的男人碰她。她母親把她教育得太好,所以她不能屈就。以你想要的樣子起步,這是魏夫人常說的話。依麗對自己保證一定要遵循這個教誨,聽著丈夫的鼾聲,她不知不覺也沉沉睡去。
騰肯打個寒顫,往側面翻過去,突然撞到什麼堅硬的東西嘀咕了一聲。他睜開眼睛看著垂在面前的白床單,困惑嚙咬著他的腦袋。接著他察覺背脊和臀部下滲入骨髓的寒意來自冰涼的地板,而眼前的白布是床單。他摔下床了。
騰肯一臉痛苦、唉聲歎氣地坐起來,背脊因為一夜的折磨而疼痛不已。他已經老到不能把又冰又硬的石板當床啦。曾幾何時,他就算在地上睡一夜第二天也可以一耀而起,精神飽滿地展開新的一天。現在已經不復當年嘍。他背也痛、頭也疼,臥房窗戶照進來的清晨陽光讓他該死地睜不開眼。
歎著氣,騰肯揉揉頸背緩解疼痛,看看床的方向,他的動作突然停住,床上睡了個年輕女人。那是誰?喔,對啊,他昨天結婚了,他回想起來暗自微笑著。他的小新娘似乎累壞了。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他昨天肯定跟她盡情翻騰了一整夜。再多的酒都不曾影響騰肯。
他坐到床邊默默看著她。醒著的時候他就覺得她很誘人,但睡著以後她臉上那種僵硬不滿的表情消失後就更加如此,自從初見面開始,那副表情他已經看膩了。他伸手搔搔胯下,對自己微笑。經過一夜狂愛,想必他已經把不滿從她身上趕走了。
不過真遺憾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騰肯突然皺起眉頭。光是想到睡她,就讓他硬得像老母雞的屁股。想不起其中的過程令他煩躁。搔著一邊耳朵上的頭皮,他有些猴急地看著她。她想必記得。她晚餐沒喝多少。現在想想,她其實也沒吃多少,只是挑著送上來的食物。說真格的,感覺起來那些餐點似乎令她厭惡。好像這裡的一切都讓她不悅,會不會他的歡愛也是如此呢?
這個念頭令他沮喪。要是他醉到根本想不起做了什麼,或許也醉到沒辦法給她處女在床上該享有的溫柔與小心。
糟了!騰肯突然警覺。要是運樣,她一醒來必定會用那種冷冰冰的眼神刺穿他。自從來到這裡,她就用那種眼光看待一切,只有對他老爸例外。唐安格到現在都還沒領教她鄙視的眼光。看來她不覺得他討厭,不像騰肯、他的家跟其他族人那樣。他幾乎嫉妒起來。
很好,他下定決心絕不接受。要是他昨天晚上對她太粗魯,現在還可以挽回,趁她醒來賞他白眼之前。想到這理,騰肯把被罩拉到她的腰部,凝視著露出來的身軀。她穿著純白的睡衣,但輕薄半透明的布料在透出肌膚的地方看起來像粉紅色。
騰肯一時間只能呆呆看著。她剛抵達的時候,他父親說她「很俏但不漂亮」,也許他說得沒錯,但這時候在他眼裡看起來,她像餓鬼面前的香草羊肚。
依麗坐在河邊的一小塊草地上。陽光溫暖愜意。微風輕撫過她的肌膚,她歎口氣閉上眼睛倒在柔軟的草地上,讓陽光溫暖她的身體。剛躺下沒多久就有一雙手開始摸著她的臉頰。她張開眼睛偷看跪在她身旁的武士。他有些眼熟,而且他在這裡似乎非常自然。他的手滑下她的頸項來到胸前,依麗愉快地低吟。她伸展著身子,雙手舉到頭上方,整個人拱起來。那雙手終於包覆住一邊乳房,隔著衣服揉捏輕扯著乳頭,她忍不住逸出一陣呻吟。當依露再次呻吟出聲,那人的唇落下來印上她的,而在夢中,這彷彿也那麼自然。他的舌尋覓著分開她雙唇,唇舌模仿著他的動作,調情的遊戲讓她彎起身體迎向覆在身上的人。
他的唇離開她的,一路輕啄而下她的頸間,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悵然抗議,卻立刻全身靜止,臭汗跟麥酒噁心的氣味硬生生將她從美夢中喚醒。
依麗皺著眉頭輕輕在鼻子前面揮手,試圖趕跑臭味繼續專心享受頸子上甜美的愛撫,卻揮之不去。她喃喃抱怨著完全醒來,強迫自己睜開眼睛。
即便如此,她還是過了好一會兒才理解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躺在河岸過而是在床上,而努力在她身上啄吻的面熟男人正是她龐大又臭氣沖天的丈夫…… 而且還躺在她母親乾淨又美麗的床單上!
騰肯讚賞地貼在她肌膚上微笑著。他的小妻子像一團熱辣的火,在他手下綻放著火花。他呢喃讚美著她甜美的香氣和味道,雙唇在肌膚上移動。
來到她睡衣的領口,他慢慢推開覆蓋其上的衣裳,讓她左邊的胸部自衣領下出現,呈現在他眼前。他勝利地低喊一聲,嘴立刻落在粉紅的暈環上,突然他的小妻子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讓他整個人僵住。女人只有在面臨恐怖危險的時候才會發出那種尖叫聲。騰肯以為房裡有什麼危險,放開她猛地轉身。但房裡什麼也沒有。
看到房裡除了她的胸部和一大桶水什麼也沒有,他皺眉回頭看看妻子。他揚起眉毛,因為她已經不再仰臥在床上,而是一溜煙躲到床角,跪坐在那裡,看他的眼神活像他是個要殺人分屍的瘋子。
「怎麼回事?」他困惑地問。接著他自以為懂了,騰肯低聲下氣地說:「我昨天晚上可能對你不太溫柔。真的很對不起,我醉過頭了。我保證這次不會那麼粗魯。」
依麗睜大雙眼。
「你昨天晚上什麼都沒做,」她唐突地說。他震驚地瞪大眼睛聽她說下去。「你喝醉昏倒在地上了。」
『 不!」他大聲抗議。他從來不曾因為喝太多而不能跟女人上床,也不能相信昨天晚上一整夜都如此。
「真的。」
騰肯拉開毯子看了看清新純白的床罩。才剛意會到她說的是實話,就傳來一陣敲門聲。他低聲咒罵著,起身抓住昨夜他的手下放在房間中央地上的劍。
當他提劍向她走來時,依麗一時間瘋狂地以為他要殺她;但他卻在自己手上割了一道細長的傷口,割痕處瞬間滴出血來。她驚奇地看著,他把劍放回地上,跳回床上她的身邊,敲門聲又再驚起,他連忙把血抹在床單上。她母親精緻的床單!
依麗想罵他無故弄髒床單,還來不及開口他已把她身上的睡衣從頭上脫掉,扔到房間另外一頭,拉著她在他身邊躺下。「進來!」
門一開,依麗慌張地驚叫著躲進被單下。
「早。」騰肯低聲說,他父親、雪娜、羅飛爵爺和主教一群人擠進房裡。
「早啊,兒子。」安格滿面笑容地對兒子說,依麗從被單下偷偷張望著。「你們…… 睡得還好吧?」他轉過頭問,尷尬得老臉通紅。
「很好,只是沒睡多久。」騰肯如此回答,暖昧的語調讓依麗脹紅臉,希望自己死掉。
「我們來拿床單。」主教發現唐安格說不出口,溫和地幫他解釋。
「床單?」不理會突然全身僵硬的妻子,騰肯裝傻看著他們。「你們要床單幹麼?」
大家陷入一片死寂,幾個男人無助地彼此偷瞄,雪娜困惑地看著他們;唐安格突然急躁起來。「把見紅的……我是說見血的……我是說……把那見鬼的床單拿來就是了!」
「好啦,好啦。用不著大小聲。雪娜,把頭轉過去。」他等她轉過去,起身用被單把依麗包起來,抱到一旁。
四位來客不約而同看向床單,對那灘血跡各有不同的反應。羅飛爵爺鬆了口氣,安格老爹一臉滿意,雪娜小姐滿面訝異,而主教只是讚賞地笑笑。然後羅飛爵爺向走道打了個手勢,艾芭匆忙進來。她一把抓起床單,慌強地帶著它跑出房間,幾乎不敢看騰肯一眼,他像剛出生時那樣全身赤裸,唯一蔽體的東西是蜷成一團的依麗。
「很好。」唐家的老族長點點頭,一臉火紅地向門過移動,拖著雪娜一起走。「幹得好…… 我們…… 你們要下樓吃早餐嗎?」看到兒子微笑搖頭,他的臉更紅了,聲音也幾乎聽不見。「很好…… 那…… 我們就…… 讓你去忙。好吧?各位?」他看看羅飛爵爺和主教,都發現他們早就出去了。「晚安了——我是說…… 呃…… 」終於走到門邊他安心地點點頭,把女兒先推出去,接著砰地一聲關上門。
依麗發現抱著她的手臂在發抖,她偷看騰肯一眼,很驚愕地發現他在無聲地狂笑。她不懂到底有什麼好笑,不高興地踢踢腳。「放我下來。」
他放下之後,依麗用被單緊緊包住身體,轉頭譴責地瞪他。「你毀了我母親的床單。」這句話反而讓他笑得更凶。依麗暴怒跺腳。「一點都不好笑,夫君大人。我跟母親花了好多時間繡那些床單。它們對我有特殊意義。我倒想聽聽你的解釋,為什麼要把它弄髒?」
這些話讓騰肯的大笑緩了緩,臉上也擠出微微懊悔的樣子,接著他歎口氣搖搖頭。「真抱歉,夫人,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從來沒看過我老爹慌成那個樣子。他那樣子真有趣。」看到她嚴肅的面容,他的笑化成一聲歎息,她顯然看不出笑點在哪裡。他歪著頭好奇地看著她。「姑娘,你母親難道沒跟你解釋過『生命的真相』 嗎?」
「當然有。」依麗瞪著他,他竟膽敢懷疑。
「唉,這個問題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他安撫著。「只是你好像被血跡的事弄糊塗了。這沒什麼丟人的。」看到她又開始板起臉,他遲疑地補上一句。「你沒有注意到?我妹也很困惑。」
「是啊,我注意到了。」依麗小心翼翼地說。
「唉,我跟老爹從來沒跟她說過『 生命的真相』 。反正她未婚夫根本不想來迎娶,說了也沒用。」
他沉默了一下,仔細看著她的表情,接著歎了口氣。他看得出來雖然她知道一部分「生命的真相」,但她的教育並不完整;一聽他提起雪娜什麼也不懂,她就開始咬嘴唇。
他動了動,盡量謹慎地解釋:「因為有處女膜所以會流血。」
依麗懷疑地瞇起眼睛,她母親從來沒提過什麼處女膜。也許他說的是新娘頭紗,她逃避現實地想。但他很快就戳穿她不切實際的想法。
「你知道,每個姑娘出生的時候都有一小瑰……呃……肉,其實應該是皮……在『 那裡』 。」他略略往她大腿頂部一比。「她跟伴侶第一次…… 結合…… 的時候,那層膜會破掉,就會流血。而這血就是證據,證明她交給男人處子之身。」他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很欣慰她聽懂了,因為她滿臉驚恐。
「所以你知道噢,他們要床單是想證明你在昨夜之前沒有經驗。」
好一段時間,依麗忙著思考流血的事,無暇去想其他東西。對她而言,流血代表有傷口,有傷口就會痛。她母親曾說第一次可能有點不舒服,但沒提過會疼痛或流血。接著才注意到他其他部分的解說,抬起睜大的眼睛看著他。「他們拿床單去做什麼?為什麼要拿走?」
聽到這個問題騰肯苦著一張臉,還沒開口就知道她絕對不會樂意聽到答案。「拿去掛在樓梯頂端的扶手上,好讓大家看到她嫁給我的時候是貞潔的,而且我們昨夜確實圓房了。」
聽到這個消息她似乎不太高興,但只是繞過床到行李箱那裡。她開始翻最靠近的一個箱子找衣服,突然她從背後被一把抓住,被一雙強壯的手臂抱起。她倒抽一口氣,握著抱住她的雙臂,張嘴想問她丈夫到底在搞什麼鬼,卻尖叫著被拋到床上。
她落在柔軟的床墊上,還沒有彈回來,騰肯已撲到她身上。他的嘴堵住她的驚呼,雙手飢渴地在她身上四處游移,彷彿同時撫摸她全身上下。
他的唇一離開,她連忙用力呼吸,依麗用力推他胸口想掙脫,都一點效果都沒有。他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她奮力的掙扎,只顧著拉掉她身上的被單好讓她裸露。依麗馬上放棄推開的動作,轉而制止他的拉扯,拚命想抓住那一點蔽體的東西,但這次她又輸了。被單從她緊握的指尖溜掉,露出她的胸部。
騰肯一看到她的胸部就不再拉扯被單,任它縐成一團蓋著她的腰和下腹,她既鬆了口氣又萬分沮喪。他的眼睛像小孩過聖誕節那樣放著光,他低嚷一聲撲向露出來的兩團圓球,像看到錢的守財奴那樣緊抓著不放。他測量它們的重量、揉捏著那片柔軟,接著把嘴貼上其中一邊,像個餓壞了的孩子似的吸吮著,接著又轉向另外一邊。
依麗一時間嚇壞了,忘話要反抗。剛好足以讓一絲違反意願的熱浪穿過身體,就是在春夢中侵襲她的那道熱浪。但他身上的惡臭讓她忍不住皺起鼻頭,再次開始掙扎。
騰肯沉醉在新娘的種種香氣、觸感和味道上,過了一會兒才注意到她逃跑的企圖。剛注意到的時候他只是不予理會,以為她只是被他剛才說的那些男女初次結合的事情嚇到了。她現在很可能會怕那件事。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最好還是盡快克服恐懼速戰速訣。這樣也好,因為她在身體下面扭動的感覺讓他很難溫柔地慢慢來。該死!她像團烈火,而他正是乾柴,他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她在他身體下面拱起身體扭著,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碰到他的胯間。
他停下動作,貼在一邊粉紅色的胸部上皺著眉頭,再次壓住她。他又感覺到什麼硬硬的,而且還會動,他立刻放開她,震驚地抽身離開,心頭閃過有些怪男人愛穿女裝的傳說。「你下面那是什麼?」
依麗太專心放掙扎,好一陣子才發現抗拒的對象已經不見了。她終於意會到這一點時,看到丈夫一臉驚恐地等著她回答,她困惑地皺起眉頭。「什麼?」
騰肯伸手去抓圍在她腰間的被罩,都又停了下來。恐懼掠過他的臉孔,他抬起雙眼看她的胸部。沒錯,那確確實實是女性的乳房。於是他不再掀開被單,而是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胯間,就在她閃避、並想要下床之前摸到一點堅硬的觸感。他讓她逃走,但自己也跳下床。
「你是什麼妖魔鬼怪?,」他沙啞地問,隔著床鋪看她努力用被單蓋住身體,遮住兩腿之間的東西。
他的眼光帶著絕望,貪婪地看著她的胸部,臉上的慾火已經褪去,連所有血色一起消失。急轉直下的情勢讓依麗皺起眉頭。「你竟得我是什麼妖魔鬼怪?」
「我不知道。你有女人的臉跟乳房,但…… 」他的眼神落在她腰下,眉頭悲慘地糾結著。「在女人不該硬的地方卻有個硬硬的東西。」
依麗驚訝地瞪大眼睛,領悟到他一定是感覺到掛在貞操帶前面的鎖,卻猜不出那是什麼。她想破頭都猜不到他究竟以為那是什麼,但他的反應卻一點都不敢恭維。他到底以為她兩腿之間有什麼?
她太忙著思考這件事,以至於過了幾秒鐘才發現他又走動了,繞過床往她這邊過來。她輕聲尖叫,急忙轉身爬回床上。回頭一看,她丈夫已經到了床邊往她撲過來。她覺得被單被拉扯,一邊抓緊一邊試著繼續前進,當她正蹣跚下床的時候被單卻從手上溜走,她往門邊的牆踉蹌跌去。再也無計可施,依麗只好用手遮住胸部,提心吊膽地轉身面對丈夫。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46:47
第四章
騰肯瞪著她腰上的東西,還來不及看清楚掛著閃亮鎖頭的皮帶,她已轉身奔向衣箱。什麼也無法阻止他跳下床去追。他抓住她的腰往後拉,用力一轉讓兩個人落在床邊。接著他用一條腿壓住她的雙腿,往前看清楚。
「見鬼了。」他檢視那個玩意,輕輕嘶聲說了一句。她開始掙扎,他用一隻手輕易抓住她的雙手,高舉過頭,但眼睛未曾離開那條腰帶。「這是什麼?」他敬畏地問。
「貞操帶。」依麗嚴肅地坦承,接著咬住下唇不斷在齒間咬嚙著。
「我沒看過這種東西。」
「這是我父親的朋友賈法蘭發明的。」
「你怎麼會有?」
「父親上次去看他的時候帶回來的,」依麗不甘願地回答。
「所以你母親要你穿著,好保護你的貞潔直到抵達我身邊,」他猜,試著拉了拉前端的皮帶。「是皮革。」
「沒錯。」依麗喘著氣轉頭想躲朋他腋下的臭味,試著想掙脫雙手。天啊,他臭死了。
「他給了我跟母親各一條。」
他突然一動,把她翻成趴著的姿勢好看清楚背後的樣子。他仔細研究著中央皮帶和腰帶牢牢相連的地方。
「讓我起來。」依麗滿臉羞恥地回頭大喊。
騰肯不理她,眼神遊走到皮帶兩邊的臀瓣上。真是迷人的景象。深棕色的皮革分開圓潤柔滑的粉色肉體。他微笑著伸出手輕輕愛撫著一邊。看到這條皮帶讓他鬆了一大口氣。他還以為妻子身上有意想不到的附贈品呢。騰肯戳戳那完美的臀,懲罰她讓他嚇一跳,她驚嚇的尖叫聲讓他笑起來,接著把她翻成仰躺的姿勢,眼神落到扣住貞操帶的鎖頭上。
「這要怎麼打開?」一隻手指溜到中央的皮帶下方,沿著肌膚往下走,停留在她的胯間,輕輕拉了拉皮帶。
「有鑰匙。」依麗嘎聲回答,嚥了嚥口水。
「鑰匙在哪裡?」他的手指沿著皮帶重新往上,勾起依麗體內鼓躁的喧囂,一時間佔據了她。當他的手終於停下來,抬起頭詢問的時候,依麗真是如獲大赦。
她清清嗓子,迎視他的眼光。「我…… 」停下來吞口水,重新開口。「我會給你鑰匙,但你必須先去洗澡。」
騰肯不動,臉上滿是疑惑。「洗澡?現在還不到七月啊。搞什麼鬼要我洗澡?」
「七月?」依麗蹙眉。「這跟洗澡有什麼關係?」
「我一年洗兩次澡,」他自豪地對她說。「一月和七月的最後一天。你為什麼要我改成六月中洗澡?」
「因為…… 因為我受不了你的臭味?」她怯生生地試探。
「什麼?」
「我說—— 」
「我有聽見,女人!我又沒有聾。你是什麼意思?」
兩隻手臂被舉高過頭,雙腿被他壓制住,依麗開始覺得自己像獻神的處女祭品。怒氣竄升,她破口大聲說:「你的身體像夜壺!我一點都不想接近你,除非你去洗澡,否則我絕不交出鑰匙!」
騰肯往後退,沮喪地看著她,她的放肆讓他不知所措。「你抗拒我身為丈夫的權利?」
「不!我沒有抗拒什麼,」依麗馬上否認,盡量用理智的語氣接著說:「但如果你對我要你洗個澡都不尊重,那我也不要……」
「你就是在抗拒我!」他指控,額前聚起一片烏雲。
「不,我—— 」她來不及說完,他已把手一放跳下床去。
「很好,我們走著瞧!」他咆哮著開始撿起扔在地上的衣服。
依麗慢慢坐起身,焦慮地看著他穿衣。「你要怎樣?」他的回答只是投來憤怒的眼光,她抿緊嘴巴。他快穿好衣服的時候她才委屈地開口問:「你要宣告婚姻無效嗎?」
話才出口依麗已開始畏縮。如果這樣,後果不堪設想。她會帶著污名回到娘家,而她母親從此再也不能擺脫葛林偉的魔掌。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她直覺地抬起眼睛看著床頂上藏著鑰匙的床帷。
「婚姻無效?」騰肯轉身看她,她的視線回到他臉上。「在這節骨眼上可難了,不是嗎?那條染血的床單可能已經掛出去了。你還記得吧?你母親的床單沾著『 我的』 血?」
依麗緩緩點頭,得救的感覺一湧而過。他不能宣告婚姻無效,大家都以為他們已經圓房了。「那你要怎麼做?」她又問,這次都沒有得到回答,因為他一穿好衣服就怒氣騰騰地衝出了房間。
騰肯氣得用力甩門。他停下腳步,抬起手臂嗅了嗅,皺起眉頭。他聞起來就是六月該有的味道。不過他的妻子覺得不夠好,看來她希望他跟英格蘭那些公子哥一樣乖乖洗澡撲粉。哼,想都別想。要是他在這一點上讓步,她接下來會要他穿兜檔與緊身褲。在他看來那真是見不得人的打扮,緊緊貼在身上,刻意誇耀男性的私外。
不。他每年一月與七月洗澡,長久以來一向如此…… 而且他會維持下去。要是他嬌弱的妻子想改變他,那她最好考慮清楚。而且她如果繼續抗拒他的權利…… 那他只好確保她不會再抗拒,騰肯暗自決定,回想起剛才得到的短暫片刻,一絲不掛的她、只有胯部褂著皮帶與鎖頭。
那個玩意雖然叫貞操帶卻該死的令人興奮。而他的妻子身段實在曼妙,他絕不介意再看到她穿著那條皮帶的樣子。不過他更想看她沒有那條皮帶的樣子。
這樣的新婚之夜真是夠了,他陰鬱地想,離開門口大步踏上走道。他該休了她。先宣告婚姻無效再說,不管大家是不是都將知道他們其實沒有圓房。但該死,她是如此充滿誘人的魅力,就像聖誕節早晨包得好漂亮地放在他床上的禮物,騰肯等不及想拆開。
也許可以喔,他剛走到通往大廳的階梯口,突然靈光一閃。沒錯,也許可以辦到。他得找鎖匠聊聊。
依麗頹然歎氣強迫自己起床穿衣,卻立刻遭到某個小麻煩。貞操帶用來抵擋不想要的親密關係的確好用,但在特定的個人需要上卻很不方便。非拿下來不可。
身上還是只穿著貞操帶,她走到床腳,握住一根床柱維持平衡,伸長了手摸索著頂上的床幔,她很快就發現那實在不是藏東西的好地方,看來她把鑰匙扔得比預料中更遠。
艾芭回答的聲音讓依麗歎口氣放下心。叫她進來之後,依麗繼續弄床幔,這次她站在下面用戳的,想把鑰匙頂出來。
「小姐!」艾芭抽了口氣,連忙關上門跑到她身邊。「你在做什麼,小姐?」
「我要把那支天殺的鑰匙從床幔上弄下來。幫我找個長長的東西好把它勾出來。我快憋不住了。」
侍女瞪大了眼睛,快速在房裡搜尋著,從爐邊拿來一根火鉗。「這個可以嗎?」
「應該行。」依麗拿過火鉗繼續戳著床幔。
「你有沒有…… 他…… 你該不會整夜穿著那個東西吧?」
「沒錯。」
沉默了一會兒,侍女問道:「姑爺大人沒有很倒胃口嗎?」
「我丈夫昨天晚上昏倒在地上,直到早晨才醒過來。」
「可是床單上…… 」
「他割了自己的手把血抹在床單上。我最好的床單。」她悶悶不樂地說。
「那他沒看到那條腰帶嘍?」艾芭滿懷希望地問,嫌惡地看著主人身上僅有的蔽體之物。
「他看到了,今天早上大家離開之後他發現了。」
「他的反應呢?」
「你想咧?」她無奈地反問,接著如釋重負地大喊一聲,鑰匙終於掉出來了。她把火鉗扔在床上,跳到地上撿起那樣小東西,放鬆又開心地緊握在手中。
「你要做什麼?」
依麗一臉驚訝。「什麼?當然是脫掉啊!」艾芭剛做出鬆一口氣的表情,她就補上一句:「至少脫掉幾分鐘輕鬆一下。」
侍女瞠目看著她。「你該不會還想穿回去吧?」
「當然啊。」看到侍女反對的表情,她皺起眉頭。「艾芭,我昨天晚上就說過了。我不會這樣過下去。我要乾淨的家、乾淨的床、床上睡的也是乾淨的男人。就算要了我們兩個的命也要做到。」她邊開鎖邊低聲說。
「吉力。」騰肯來到鎖匠身旁,臉上勉強擠出僵硬的微笑,握著他的手臂要他暫放下工作。他早上離開房間的時候本想直接過來,都不停地被接踵而來的各種雜務拖延了整個上午。現在都快中午了,他才終於有機會脫身來找鎖匠。「我想跟你說點事。」
吉力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好,但你老爹在裡頭等我。他想多打一套鑰匙,給你的新娘子。」他對困惑的騰肯解釋。
「她要一套鑰匙幹麼?」
「現在是她當家了。」鎮匠很驚訝地指出。
騰肯聽到這句話哼了一聲,聳聳肩不去理會。「我用不了你多少時間。我想談的也是關於鎖和鑰匙的事。聽著,我有個想打開的鎖但沒有鑰匙,也許你能告訴我該怎麼辦。」
他眨眨眼。「喔,你把鎖帶過來,我一定可以幫你弄開。」
騰肯想像著,把依麗強押到鎖匠的小屋,讓她躺在工作台上,把裙子撩到頭上露出鎖。不,不能這樣,那會讓各種流言傳遍整座堡壘。而且他也不願讓別的男人看到他妻子的貞操帶,或裡面藏著的東西。
「不,不可能。」他堅定地搖頭。「你得教我自己開。」
鎖匠皺起眉頭。「沒看過鎖我怎麼教你?那我過去看可以吧?」
「不行。」他煩躁地沉著臉。「只要告訴我怎麼開就好了。」
「要是這麼簡單,誰都可以當鎖匠了。沒看過鎖我真的沒辦法幫你。」
「那…… 該死!」他伸手握住掛在腰帶上的劍,抽出鞘來,在地上大致畫出鎖的樣子。「這樣,」他畫完之後滿意地說。「有一點幫助嗎?」
鎖匠微微揚起眉毛。「這是什麼?」
「該死的傻瓜!你以為那是什麼?當然是鎖嘍。」
吉力不理睬他的惡言,無所謂地聳聳肩。「看來像老鼠。」
「沒錯,是老鼠。」安格的聲音捉他左肩外傳來。
騰肯挫敗地垂下頭,轉身看他父親。「你要幹麼?」
安格揚起眉毛,雖然兒子一臉不耐煩,他還是淡淡地微笑著。「我先來找吉力的。」
「喔,那我不吵你們了。」
「別走,我也有事找你。」
騰肯一臉詢問的回頭,安格比了比城牆邊的人。「你下午能不能撥出一、兩個人手?」
「少一、兩個應該沒關係。」他緩緩答應。十九歲之後父親就將唐家堡壘和人民交給他負責。剛開始是一點一點交代,接著每年逐漸加重,現在手下的人幾乎都歸他管。但只是檯面下,檯面上,父親仍是族長,有權否訣騰肯所做的一切訣定。不過事實上,所有重要決定都是他們一起討論,融合了安格的智慧和騰肯的活力與熱情。
「很好,等你有空派他們到堡裡來好嗎?」他樂呵呵地對他笑笑,接著轉頭跟吉力說話。「好了,那些鑰匙呢——」
「你要人手到堡裡做什麼?」騰肯有點疑心地問。他很少看到父親這麼愉快,騰肯有記憶以來他都是嚴肅抑鬱的模樣。至少從他的妻子妙瑞夫人過世之後便是如此。騰肯隱約記得他母親像耀眼的驕陽,讓身邊所有人都很開心…… 包括她暴躁的丈夫。
「不是我要用人,是你的妻子,」他父親輕鬆地說。「她動手打掃大廳了。她派了幾個女人把舊的燈芯草扔掉,接著洗刷石板地,她需要新的燈芯草——」
「舊的草該死的有什麼不好?」
看到兒子發脾氣,安格略感意外地揚起眉毛。「呃,小子,那些草用了快一年啦。」
「再多用一年也還好得很,我們通常會用上一、兩年才換。」
「是啊,我們的確有點亂了規矩——」
「亂了規矩!」騰肯不敢置信地看著父親,光是暗示他妻子的抱怨確實有理,就讓他覺得父親背叛了他。
「沒錯。」安格歎氣。「說實話,兒子,你母親絕對不會讓堡壘落得這副模樣,這恐怕也是我的錯。她走了以後我一直提不起勁來,老是沉溺在悲傷裡走不出來。我忽略了堡壘的狀況,甚至我的人民——」
「沒這回事,族長。」吉力插嘴,但安格揮手打斷。
「隨你怎麼說,吉力,但我說的都是事實,而且我很清楚。我不是說沒能保證你們的安全。說真的,憤怒是我僅有的感覺,所以我用劍在敵人的脖子和胸膛上發洩我的怒氣。但提到那些比較軟性的需要,我從來沒有照顧到。甚至我自己的子女。但是,」他繼續說下去,不管正要張口辯駁的兩人。「依麗來了,而且她想把這個地方弄好…… 就像你母親之前那樣,這讓我覺得很溫暖。我們很幸運能擁有她。」
騰肯眼下恐怕很難同意這樣的觀點,但他保留自己的看法沒說出口,只轉身敲開。「我會派兩個人去幫忙燈芯草的事,但只有兩個。」
「吉嫂。」
「是,夫人?」管家什麼也沒做,只是手插腰站在那裡看其他女僕趴在地上刷地,除了偶爾懷疑地抬抬眉毛,連動都不動。不管是不是僕役,她顯然覺得自己是唐家的女頭兒。
依麗壓下心中的火,放下正在幫忙艾芭清潔的織錦壁毯,來到管家身邊,避免隔著大廳嚷嚷。母親教過她,像魚販叫賣那樣喊叫只會讓她失去權威,更別說會折損尊嚴。在管家身邊停下,依麗冷冷笑了笑,接著說:「安格大人去安排鋪地用的新草了,不過我想裡面添加一些有香味的東西應該不錯。也許你可以帶幾個女僕去採一些—— 」
「石楠花。」
依麗被插進來的話打斷,眨眨眼。「石楠花?」
管家抿著嘴,堅定地點頭。「是啊,以前夫人都把石楠花加在燈芯草裡。」
依麗盡力不咬牙,勉強擠出的笑容都比之前更冷。「也許吧,但我比較喜歡薰衣草。」
吉嫂立刻搖頭。「妙瑞夫人都用石楠花—— 」
「我不是妙瑞夫人,」依麗冷冷指出:「而且我比較喜歡薰衣草。」
「這麼北邊的地方沒有薰衣草。」管家堂皇宣佈。
依麗挫敗地歎,用不著看對方志得意滿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輸了。「我知道了。」
「不過有很多石楠花。」
「我敢說一定有。」她無奈地說。
「我會帶女僕去找。」大聲用蓋爾語吼了一句,其他女僕立刻過來,她就這樣帶著她們走掉,甚至懶得假裝等主人允許。
看著她們離開,依麗灰心地走到桌邊,歎口氣坐在長凳上。今天真的很不順。
她早上下樓的時候大廳已經沒有人了。決心動手改善堡壘的環境,依麗連早餐都沒吃就派艾芭去找僕人。侍女帶著吉嫂及三個女僕過來,女僕的年紀都很大了,就算她祖母還在應該也沒她們老。雖然她們都上了年紀,但一個早上下來還是做了不少事,不過依麗開始覺得整理唐家堡壘的工作會要了她的命。不是因為工作太多。雖然她並不慣於那天早上那種程度的苦工,但她也不是養尊外優。真正的麻煩是那些女僕,或者該說是她們的態度。
依麗寧願去自殺也不要再聽到妙瑞夫人的名字,或她管理城堡的方式。她也聽到一大堆愛妮夫人的往事。顯然,妙瑞夫人是安格爵爺的妻子,而愛妮夫人是他母親。兩位夫人似乎都是完美的典範。她整個早上只聽到妙瑞夫人這樣或愛妮夫人——她們通常叫她黑愛妮——那樣。
妙瑞夫人堅持定時替換燈芯草,妙瑞夫人每年春天都粉刷牆壁。妙瑞夫人挺身為丈夫撐了一箭,犧牲生命拯救了唐氏一族的族長。黑愛妮把城堡管理得很好,養大七個孩子,當丈夫不在的時候抵擋英格蘭人的圍城足足六個月。
依麗覺得在這批新手下的心中,她遠遠比不上前人。倒不是有人反抗她的命令,至少沒有人公然如此。她們只是聽她說完想要做的事,接著告訴她妙瑞夫人是怎麼做的,然後就準備照那個方法做。好幾次她都差點想說出,既然她們這麼清楚該如何照料這座大宅,又怎麼會把這裡搞得像個廢墟?不過她努力控制住自己,至少到目前為止。
「開始有點樣子了。」
聽到侍女打氣的話,依麗回頭四顧。舊的燈芯草已經丟掉,地板也掃過了,女僕們正在刷洗石板地,漸漸清除掉陳年污垢,而她與艾芭監督拆除織錦壁毯壁飾的工作,以便清洗牆面。她有點後悔想到要粉刷牆壁。不是說牆壁用不著粉刷,而是光看看牆上的家族盾徽和壁毯就猜得到這間大廳裡所有東西都得用力洗刷一番。
包括這些桌子和長凳,她苦著臉想,她在座位上稍微動了一下,發現她的裙子已被黏住動不了。她八成又坐在一灘什麼東西上,她反胃地想著,一邊暗暗感謝今天穿著一件平凡又老舊磨損的衣裳。她在心中叮嚀自己,不管今天能不能把地板刷完,至少都要動手洗刷長凳。她再也不想看到精美的衣服在這裡被毀。
她歎口氣重新張望著大廳,思索還有多少事情要做。一眼就看得出來,燈芯草下面的地板可能從妙瑞夫人過世後就沒刷洗過,也就是超過二十年。一旦把燈芯草清掉,底下就露出一沱沱無以名狀的東西。依麗連猜都不想猜那些東西哪來的,但它們全結成硬塊——幾乎是石化了,而且很難清掉。這是她看著女僕工作得到的結論。大半個上午,她們三個都在刷地板。如果吉嫂識相願意親自動手做就該有四個人,但她在這裡的職位顯然只負責發號施令。依麗不願意來到唐家堡量第一天就發難,所以對她無所事事的狀況沒說什麼。不過她有意跟安格爵爺深入談談,弄清楚吉嫂究竟是什麼地位。她也想問問能不能再多找幾個人手。光靠那三個女僕,就算花了大半個早上,刷洗地板的工作也只完成不到四分之一。眼看午餐就快開始了。
「好了,」艾芭聽到主人又在歎氣,輕聲安慰著。「沒那麼糟,這個大廳的味道至少不再那麼可怕啦。」
這倒是真的,但只是因為燈芯草被清掉了。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她還得監督把地刷完、粉刷牆壁、清潔壁飾。她估計光是清掃大廳至少就要花上三天。她得先完成這裡才有心思去處理臥室。想到這裡就不開心。她不習慣睡在髒兮兮的地方,而臥室污穢的程度跟大廳不相上下。
走到被女僕扔在一邊的水桶旁,依麗跪在地上拿起抹布。她把抹布泡浸水裡再拿起來,開始刷地板。
「不,小姐!」艾芭驚叫,連忙趕到她身邊。「我來就好。你去散散步透個氣吧?」
依麗搖頭。「太多事情要做了,拿塊抹布來幫忙吧。」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47:15
第五章
「哇!」
依麗一直在研究面前硬得像石頭的乳酪和放太久的麵包,這些就是廚師端出來的午餐,聽到這聲叫喊,她分神緩緩抬頭。
騰肯的妹妹雪娜站在門邊,看著大廳的變化,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向跟她形影不離的歐利和歐蕾也是如此。他們遲到了,是最後進來午餐的人,但真奇怪,他們卻是第一個注意到依麗與僕人三天來努力成果的人。至少這是第一次除安格之外有人願意表達看法。
自從婚禮隔天她和其他人一起離開臥房後,依麗就再也沒看到她的小姑。三天前,婚禮隔天早上她跟兩個玩伴一起消失就不見人影。依麗問起的時候,安格爵爺猜測他們大概是去打獵了。
「這是怎麼回事?」雪娜和堂弟妹在餐桌前坐下,邊壓低聲音問。
「她們打掃過大廳了。」
聽到丈夫帶著嘲弄的語調,依麗全身僵住。
「打掃?」雪娜的語氣彷彿從來沒聽過這個詞。依麗不太高興。安格也是,他一臉陰沈地轉頭看著她。
「沒錯,『打掃』。依麗帶著女僕辛苦了至少三天,而同樣的時間裡你卻都在森林裡鬼混。」他暫停一下凸顯教訓的重量,然後接著說:「你留在家裡學學家事也不會少塊肉,你的未婚夫可不會喜歡一個啥都不會的妻子。」
「妻子!」雪娜嗤之以鼻,伸手拿麥酒。「你很清楚我永遠不會變成那種東西,老爹。」
「我可不清楚。」
長長的餐桌上突然一片沉默,所有人都轉頭等著看這場好戲。
「什麼意思?」她懷疑地問。
安格爵爺嚼著嘴裡的石化乳酪,吞下去之後才開口。「一切都安排好了。這是羅飛爵爺的說法。婚禮第二天他就出發去找你那個不甘願的新郎倌啦。」
「什麼?我還以為——」她說不下去。這顯然不是她期待中父親與羅飛爵爺的協議,雪娜像被狠狠揍了一拳。
怪的是,騰肯也是如此,依麗好奇地注意到。她丈夫跟其他人一樣知道羅飛爵爺與主教何時上路的,她只能猜測自從他離開後就沒跟父親說過話,所以不曉得他們商量的結果。想必如此,她無奈地想。他在家的時間短到不夠跟任何人說上話。他每天一大早就離開堡壘,只有吃飯時才回來一下。晚上大家都睡了他才躡手躡腳地回來。
「你聽到了,」老人家冷靜的回答。「你在這裡只是浪費青春,我希望看到這種狀況停止。女人的天職就是傳宗接代,你的子女也該出現了。」
「你真的要我嫁給那個——那個……『英格蘭人』?」她說那幾個字眼的語氣彷彿那是最惡毒的咒罵。
「我想看你結婚成家。」
接下來的死寂讓依麗屏住呼吸,但沒預料到她會猛地站起來。雪娜起身時故意掀倒桌子,滿桌的酒杯和酒壺大聲摔在石板地上。「我才不要嫁給那個混蛋!」她氣憤的吼叫蓋過吵雜的聲音,接著一轉身飛奔而去。
寂靜再次籠罩大廳,騰肯慢慢站起來,譴責地瞄了依麗一眼,似乎雪娜不開心都是她的錯,她喪氣地想,看著他轉身追出去。
歐利跟歐蕾也站起來去追堂兄姊,安格長歎一聲。其他人幫著他撿起地上的酒杯,他沈沈坐入依麗身邊的座位,耐心等著吉嫂去廚房重新拿一壺麥酒。
「我替我女兒道歉,」他歎著氣先重新添滿她的杯子再倒自己的。「她以為自己可以永遠不出嫁。不過說來也有道理。」
依麗默默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從小到大我一直太縱容她了,」他繼續說。「說實話,與其說我縱容她,不如說我根本無心照料她。恐怕這些年來我太忽略她了。再怎麼看,她都沒做好嫁人的準備,要是你能幫忙教教她該怎麼做個真正的淑女,對她一定有很大的好處。」
依麗靜靜地坐著,這才瞭解他希望她教他女兒如何善盡女性的職責。這個要求未免太嚇人。她見識過了,雪娜不只是不熟悉相關技能,她根本一點概念也沒有。
「婚禮是什麼時候?」她憂慮地問。
「對方一到這裡馬上成婚,大概再一個月左右。」
「一個月?」依麗勉強擠出這句話,突然伸手拿起酒杯,本來想小啜一口,卻一口氣灌下大半杯。她放下酒杯的時候察覺唐家族長揚起一邊眉毛看著她。
「你好像很渴啊,小姑娘。大家都說我們釀的麥酒是全蘇格蘭最棒的,我敢說你應該也有同感吧?」
「是啊,麥酒很不錯,」她喃喃說著,強迫自己微笑。接著她看看地上,俏聲說:「可惜廚師的手藝遠遠比不上。」
安格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無奈地點點頭。「這幾年來廚師確實不夠盡責。我的妻子妙瑞活著的時候,他老爹就在這裡做廚於。但她走了以後……」他聳聳肩。「我們全都亂了。」他好一陣子沒說話,思緒飄得好遠,大概在想念他的亡妻,接著突然回神看著她。「也許你能想辦法鼓勵他改善菜色?」
「是,我也許有辦法,」依麗堅定地說著站起來。「事實上,要是你不介意,我想現在就去找他。」她充滿決心轉身向廚房前進。
「從來沒人跟我抱怨過,爵爺也挺喜歡我煮的東西。」
「就是他要我來找你的。」依麗嚴肅地對廚子說。
廚子的回應只是用亂眉下的雙眼瞪著她,往地上唾了口痰,幾乎正中她的裙擺。
依麗強迫自己數到十,一面控制脾氣,一面思索要怎麼對付他。吃了三天硬麵包與淡如水的燉菜,依麗知道終得要想辦法治治他,在優先處理的清單上,這件事排在打掃與粉刷大廳之間。很好,現在只剩一些牆飾還沒清洗,而她可以利用晚上在火光下完成,大廳的清理工作算是告一段落。地板已經刷乾淨了,桌於跟長凳也都清潔如新。她甚至還監督僕人清理掉壁爐周圍煙熏的污垢和煤渣。現在是整治這個廚子的時候了。
他很矮,頭髮跟煤渣一樣黑,身材像個酒桶,整個人圓滾滾,連臉頰也紅通通的。依麗不知道是因為他的伙食比煮給大家吃的東西好,還是他的味覺異於常人。他對新來的英格蘭夫人顯然欠缺尊重和禮貌。自從她走進廚房找他,他就一直該死的不合作。第一,他甚至不肯停下手上的事認真聽她說,再者,她說話的時候他不停往她裙腳周圍吐痰。這真是嗯心到家的惡習,尤其是在準備食物的廚房裡,她看著地上一泡泡痰下定了決心。
「好吧,」她終於開口說。「要是你覺得討論你的工作很麻煩,我會去找別人來做。」她清楚瞄到他驚慌的臉色,仍逕自轉身離開廚房。
「等等,你不能這樣!我一輩子都是麻子,之前我父親也是。你不能換掉我!」
看來他終於聽到她說話了。依麗在門口停下,轉過身裝出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唐先生,我當然能換掉你。」
「我姓古,」他忿忿地急著說。「古阿金。我母親是唐氏族人,我老爹來這裡當廚子以後才跟她結婚的。」
「很好,古阿金,你的族長授權讓我把家裡整頓好。」不完全是真的,但現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時候,她想著,嚴厲的眼神望著廚房裡其他人作為警告。廚房裡的手下和幾個僕人,包括吉嫂,在她的注視下都不敢動。「也就是說我可以照我的意思決定誰該走、誰該留。」她的眼光回到廚子身上。「包括你。我進來的時候並沒有這個打算,但你甚至不願意談這件事,我沒別的辦法只好換掉你。」
「我願意跟你談,能討論一下很好啊。」現在他臉上滿是絕望。一切都在依麗預料之中。身為大廚有一定的地位與好處。此外,這個人應該除了這行什麼也沒學過。依麗現在只煩惱他到底學不學得了。
「你到底會不會煮菜?」這個問題直接切中要點,激得廚子傲然挺起胸膛。
「會,我老爹是全蘇格蘭最好的廚子。這是妙瑞夫人說的,他把一切都教給我了。」
「難道他教你給族長吃硬麵包和乾又硬的乳酪?」
他的胸膛陷下去,羞愧爬上面孔。「沒有。」
「嗯。」依麗嚴肅地看他一眼。「那我希望不會再看到這些東西。你的晚餐打算煮什麼?」她已經偷看過火上大鍋裡燉的東西。看來又是她抵達之後每天吃的那種燉菜,又稀又沒味道的一鍋爛糊。
廚子的眼睛飄向大鍋,擔憂地皺起眉頭,接著無力地望著她。「我們沒有香料。」
這句話讓她揚起眉頭。「一點都沒有?」
「是啊,夫人過世後安格爵爺沒有找任何人當家。」
聽到這個消息依麗一點都不驚訝,光從家裡的狀況她也早就推算出這個結論。「這裡連香草園都沒有?」
「從前妙瑞夫人有,但她過世以後就荒廢了。」
「我知道了。」依麗移動身體重心,盤算著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她得立刻去看看香草園。現在是六月,得盡快播種才來得及種出東西。香料實在太貴,能自己種就不要花錢。但有些還是得用買的。「香料販子什麼時候會經過?」
「從來不會,他好幾年前就不過來了。安格爵爺一向不在家,也就沒人跟他買。」
她正皺眉苦思,吉嫂突然插話:「他今天上午才從這裡過去。我聽到守衛跟大人通報,他經過我們的領地往殷家那裡去。」
「殷家?」
「我們隔壁的家族。」廚子滿面愁容地解釋。「他這次經過,要過好幾個月才會回來。他兜售的範圍很廣,每年只經過這裡四次。沒有香料我做不出好菜。」
那副憂慮的模樣讓她輕輕佻起眉毛。看來他把她的話聽進去了,生怕到了用餐時間端不出好菜會就此失業。因為沒有香料,依麗不能怪他煮的菜沒味道,但她無法接受放太久的食物或剩菜。她正要這麼說,又臨時改變心意。就讓他把她當成一個嚴酷的主人吧,畏懼是最好的誘因。她要先看看他的能耐,才告訴他以後不會這樣為難他。
她轉身往門口走去。「我會請族長派人去追,也許我們能說服他回頭跟我們做買賣。」
很不幸,她在堡裡到處都找不到安格。她不甘願地看看附近正跟馬伕說話的丈夫。他們三天來一直在鬥氣,彼此互不理睬。她一點都不想先示好,但他們急著要用香料。
她歎氣咬牙向他走去。「爵爺?」她看到他突然靜止下來,接著緩緩轉身看著她,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依麗不安地躁動,但仍強迫自己說下去。「我……你父親在嗎?」
騰肯看到妻子從堡壘走出來就擔心她會過來找他。這真是個難題,他不知道該拿這娘們怎麼辦。她抗拒他身為丈夫的權利,嫌他臭,還在他家裡頤指氣使地胡搞什麼打掃。身為男人該拿這種妻子怎麼辦?
如果是一般的問題,他大可以去請教父親,分享他智慧的結晶,但這個問題不行。他說什麼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還沒跟妻子圓房這件丟臉的事,包括他父親。
更別說要解釋她身上的貞操帶了,那簡直是場惡夢,他想都不願意想。此外,他父親似乎挺吃這娘們那一套的。他顯然很高興她插手管理堡壘。騰肯無法理解怎麼會這樣,母親過世時他才五歲、根本記不得她在世那時唐家堡壘是什麼模樣。他只知道,大家都沒覺得什麼不好,只有他的妻子看不順眼,而且突然間他父親也覺得不順眼起來,彷彿她對父親下了咒。她讓安格微笑。而且不知為何,光是她出現在這裡,就足以讓他改變心意讓雪娜嫁給她那個英格蘭人,即使這個人是他們父子向來羞辱咒罵的薩克遜惡棍。
「爵爺?」
騰肯沉著臉。她不是他的任何人,他們又沒有圓房。但當著馬伕的面,他不能太過為難她。「不在,他去找佃農了。你有什麼事?」
騰肯聽到依麗不開心地歎氣。她有什麼好不高興的?喪失權利的人可是他呢。
「我可沒功夫跟你耗,女人,」他脫口而出後強裝出笑容蒙騙馬伕。「你要什麼?」
「聽說香料販子今天早上經過我們這裡?」
「沒錯。」
「呃,我們沒有香料了,我在想能不能派個人去請他回來一下。」依麗急急地說。
騰肯搖頭。看來這又是她想發動的一項改變,而且還是個奢侈昂貴的改變。他記憶中香料販子從來沒在這裡停留過,現在她卻認為他該過來。他才不會妥協。「我們不需要香料,而且我不想浪費人手派人去做這種蠢事。」
依麗張口想辯駁,但他突然轉身就走了。
一個小時後,騰肯穿越城門往堡壘走去,馬伕匆忙追上來,一路緊急地叫著他。「爵爺!感謝老天!我找你一個鐘頭了,到處都沒看到你。」
「怎麼了,雷比?」騰肯皺眉看著慌亂的馬伕。
「爵爺,你一離開夫人就騎馬出去了。」
「騎馬出去?什麼意思?她騎馬出去了?去哪裡?」
「她一個人去追香料販子了。」
騰肯咒罵著轉身走向馬廄。「蠢女人,她根本不熟悉這塊上地,也不知道這裡有多危險。我很懷疑她知道殷家在哪裡。」
「我大致指了個方向,」雷比畏縮地承認。他的族長轉頭怒氣沖沖地看著他,他只是無助地聳肩。「她命令我告訴她的。她現在是這裡的當家了,爵爺。我想說服她不要去,但她非常堅持。」
聽到這裡騰肯一臉陰霾大步走進馬廄拉他的馬,不一會兒就騎著馬奔出堡壘。
蘇格蘭是塊遼闊美好的土地,不幸卻也令人萬分困惑。依麗決心要買到需要的香料,離開唐家堡壘時她非常有自信。馬伕為她指出殷家大致的方向,她動身的時候以為萬無一失。她錯了。她出發快一個小時了,現在她甚至無法肯定她是不是還在往馬伕所指的方向前進,也不確定哪個方向才是回家的路。
勒住馬韁停下,依麗四下張望。眼前只有大片樹林、起伏綠野和陡峭山崖。到處看起來都一樣。一切看起來都不熟悉,不過憑什麼她該覺得熟悉?她到底只是個陌生入。依麗心想,與其停在這裡哪兒都去不了,不如催馬向前,但又過了一個小時的跋涉,她決定最好還是停下來仔細看看路。
她正讓坐騎放慢腳步準備停下,突然一群人從樹上跳下來圍住她。她嚇得尖叫,身下的馬也因受驚而揚起前蹄人立起來,她不得不分心安撫。依麗沒能控制住坐騎,其中一個人過來幫忙拉住韁繩,讓它回復四腳著地的姿勢,一邊輕聲撫慰著馬兒一邊打量著她。
依麗慌亂地咬著下唇,偷偷望著包圍她的那些人。一共是六個男人,每個都高大又嚴肅,看她的眼神非常不友善。他們是不是殷家的人?但願是。
拉住她韁繩的人用蓋爾語說了幾句話,嘰哩咕嚕的語言落在她耳旁,依麗皺起眉頭。她強迫自己微笑。「真抱歉,不過我得承認恐怕我還沒學會你們的語言。」
他無言聽著她的口音,接著低聲說:「你是薩克遜人?」
「沒錯。」依麗努力擠出笑容。「我是魏依麗,唐騰肯剛過門的妻子。你們是殷氏家族的人嗎?」
所有人立刻交換著驚訝的眼神,帶頭說話的人緩緩點頭。「如果你是唐家的人,怎會一個人騎馬亂跑?又怎會來殷家的土地?」
那麼他們的確是殷家的人,她終究沒有定錯路。「很抱歉不請自來,但我有要緊的事。我剛到唐家沒幾天,廚子就告訴我沒有香料了:吉嫂跟我說,香料販子今天早上經過我們到殷家來了。他好像從來不上唐家去,因為安格族長總是不在家,沒人跟他買香料。」
依麗察覺自己在胡言亂語,連忙住嘴硬擠出微笑。「不管怎樣,我怕他這一去要好幾個月才會再回來,但我們急需他的貨物,所以我就騎馬過來看看,能不能說服他先折回去一趟再上路。當然,得先做完你們的買賣。」她補上一個甜美的微笑。
「唐家的人同意你這樣做?」那個人滿臉懷疑。
依麗謹慎拼湊著答案。「呃,這個嘛……族長那時候剛好出門了,去找一個佃農還是什麼的。而我丈夫說他很忙沒時間管一這件事……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知道。」他的嘴角向上彎。「就是說,你沒告訴他你要來。」
依麗微微臉紅,卻只是無奈地做個鬼臉,聳聳肩。
那個人顯然覺得很好笑,用蓋爾語喃喃說了幾句話,領著她的馬前進,其他人立刻跟上。「我們帶你到堡壘去。」
「謝謝。」依麗低聲說,跟著走到一塊空地,六匹馬在那兒等著。那人依然抓著她的韁繩上了馬,往她剛才走的方向繼續前進。
依麗咬著下唇,抓住坐騎的鬃毛,瞧著身邊那群嚴肅的人。他們其實並沒有說他們是殷家的人。說真的,不管他們是不是也許都不是好事。她壓根兒沒想到要問唐家跟鄰近家族的關係如何。萬一兩家正在交戰怎麼辦?
現在真是想這件事的好時機啊,她責備自己,但她想答案很快就會出現了。如果他們是殷家的人就會帶她到殷家的城堡。如若不然,他們也會帶她到別的城堡。萬一他們跟唐家交惡,那她很可能被羈押為人質,等她丈夫拿贖金來交換。要是他願意付錢贖她。但也有可能他們這裡不是這種作法,也許他們只是抓著她不放。
一群人走沒多久,前方就出現一座堡壘。依麗放心下來,這一定是殷家的堡壘。他們並沒有走多遠,到不了別的家族,但願如此。其中一個人突然脫隊加速前進,分散了她的心思。也許他是先去通報她來訪的消息,她猜測著,接著又開始為兩家跟殷氏目前是不是交戰而憂。
她還來不及想太多,他們已來到牆邊。她被人領著走進城門,直接登上階梯,有人在頂端等她,似乎是族長和夫人。
由他們歡迎的笑容看來,兩家目前並沒有交惡。族長有一頭花白的頭髮,看得出來以前應該如烏木般漆黑。他身高一般但體格不錯,算相當有魅力。依麗先對他微微一笑,接著轉頭看夫人。她的髮色比較淺,棕色的頭髮夾雜著幾許銀絲。她也十分美麗。依麗略帶困惑地看著面帶微笑的夫人,接著低頭看到一個人過來扶她下馬。
「夫人,很榮幸認識你。」
依麗一站穩就立刻轉身會見這個聲音高揚但坦率的人。「殷爵爺,」她略一躬身。「殷夫人。」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的?」殷爵爺好奇地問。
「三天前。」
「真遺憾沒能前去道賀。」殷夫人話裡帶著幾分埋怨,依麗歉然微笑。
「算是我的錯。我想我們比預計的時間提早抵達,而我們剛到一個小時就舉行婚禮了。」
殷夫人眨眨眼。「但我根本沒聽說騰肯打算要結婚啊。」
依麗不安地動了動。「呃,這又是我的錯了。他娶我是為了救我脫離繼父的控制,同時也幫忙救我母親出來。一切的安排都很倉促。」
殷夫人越聽眉毛揚得越高,她入迷地看著依麗。「喔,親愛的。我們一定得好好聊聊。快進來,讓我們一起喝一杯。」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47:37
第六章
「看來你沒空處理這件事,所以讓你的小妻子單獨來嘍!」
騰肯止住坐騎,眼睛四下搜尋,終於在左手邊一棵樹上發現站在樹枝上的殷伊安。「你找到她了?」
「是啊。」伊安從樹上跳下朝他走來,馬鞍上的騰肯放鬆了姿勢。
「騰肯,你該好好看住她,」伊安略帶責備地說。他停下腳步,把長長的黑髮從臉上撥開,仰望坐在馬背上的好友。「她好嬌小,一個人在外頭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要不是雷比來報信,我壓根兒不知道她出來。」
「我猜八成也是這樣。」他的朋友低聲說著伸出手來。
騰肯向前傾,抓住伊安伸出的手,在對方跳起的同時用力往上拉,讓他坐在騰肯背後。
「你的馬呢?」
「在前頭。」
他點頭,催馬向前。沒多久就看到伊安的灰馬,他在旁邊停下,讓伊安跳下馬再登上自己的坐騎後才問道:「她沒事吧?」
「好得很。她現在在堡裡跟我爹媽聊天呢,」他回答,收攏韁繩後坐直看著他。「沒聽你說打算要結婚。」
騰肯聳肩。「根本沒來得及打算,事情就發生了。」
「嗯。」伊安催馬,等著騰肯的坐騎跟他並行的時候說:「她也這麼說。怎麼會這樣?」
騰肯又聳肩。「英格蘭國王派人來問我願不願意,我說要是他能幫我處理雪娜的婚事我就答應。」
「這麼簡單就說服你了?」伊安有點驚訝。
「還有一筆跟國王身價差不多的獎金。」
伊安笑了。「我就知道沒那麼容易。多少?」
「再多也不夠。」騰肯厭惡地埋怨。
「不會吧!你才結婚幾天呀!別告訴我你已經開始有怨言了。」
「就是。」
「怎麼回事?她做了什麼?」
騰肯往前看了一眼,接著吞吞吐吐地說:「她在打掃堡壘。」
伊安大聲爆笑。
「她還要我洗澡。」
他的朋友笑得更厲害了,騰肯惱火地瞪了他一眼。
「真抱歉,兄弟。但你得承認你的味道實在有點嚇人。要是你去打獵,動物遠遠聞到你的氣味就會逃之夭夭啦。」
「現在是六月,」騰肯抱怨。「我在六月就是這個味道。」
「沒錯。我知道,但你的新娘可能很驚訝。」他沉默了一陣,接著好奇地看著他。「我也聽到你的妻子跟我媽說,這樁婚事是為了救她離開她的繼父?」
「是啊。所以才會找個住在北方這麼遠的新郎,而且願意出那麼一大筆錢。國王希望她盡量遠離英格蘭的家。」
「嗯,」察覺到騰肯的煩躁,他低聲說。「她似乎很勇敢。」
「騎馬在完全陌生的鄉間亂跑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你說的對,」伊安公正地附和。「但我們擋住她的時候她一點也不害怕,只是自我介紹、說明她的來意。」
「這只證明她連害怕都不懂。」騰肯不屑地說,但暗中卻不禁疑惑。依麗一再證明她遠超過他原先以為的樣子。他心中那種冷漠拘謹的女人才不會只為了找到香料,獨自策馬在異地奔波。她似乎藏著一些驚人之處……更別說藏在那該死貞操帶下的東西。
「有什麼不對嗎,唐夫人?」依麗卻只是呆望著僕人在大廳裡穿梭工作,殷笛娜用眼神詢問丈夫,但他也一頭霧水地聳聳肩。
笛娜皺著眉回頭看依麗。「唐夫人?唐夫人!」
聽見女主人略微揚起的聲調,依麗終於回頭看著對方憂心皺眉的臉。接著她終於恍然大悟,驚愕地瞪大眼睛。「噢!你是在叫我?當然啦!直抱歉。我可能還不習慣人家叫我『唐夫人』。」她紅著臉停了一下,無助地聳肩坦承。「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叫我。」
殷夫人放心地輕聲笑起來。「是啊,大半輩子都用娘家的姓,突然發現自己換了個姓,的確很怪。」
「是啊。」
「也許我直呼你的名字會比較好?」
「噢,好的,這樣太好了,」依麗立刻同意。「請叫我依麗就好。」
「我叫笛娜,我丈夫是若博。」殷夫人介紹完畢,揚起一邊眉毛。「有什麼不對嗎?」
「噢,沒有。只是……呃,說實話,我注意到他們穿得很不錯。」她的眼睛再度環視大廳,仔細看著每個僕人身上毫無瑕疵的乾淨格子披肩。
「啊。」這聲回答裡帶著深深的理解。「你在想為什麼你們的僕人沒法穿這麼好?」
依麗咬著下唇尷尬地點頭。
「唉,親愛的,我可以告訴你,原因絕不是因為缺錢,」殷若博朗聲加入談話。「雖然他保密到家,但你丈夫憑著羊群和羊毛織的格子呢賺了不少錢。」
「騰肯生產格子呢?」依麗驚愕地問。
「是啊,但當然不是他自己織,而是他的族人在做。我敢說,他們靠這個賺丁很多錢。他們生產的格子呢是全蘇格蘭最好的。」
聽到這裡依麗忍不住揚眉。「那他們為什麼穿得那樣破爛?」
沉默了好一陣子,殷笛娜才歎了口氣說:「親愛的,你在前來這裡的路上一定聽到過一些跟蘇格蘭人有關的傳言吧?」
沒錯,在路上她的確聽說過,依麗無奈地想,但那些話實在不太好聽,她不敢覆述,只好點頭。「唉,大家似乎都說蘇格蘭人很……呃……吝嗇。」她勉強笑笑,清了一下喉嚨。
「那都不是真的。」
「在騰肯身上就是真的。」殷爵爺說笑著補充。
笛娜猛地轉身,不敢置信地看著丈夫。「才不是,他只是非常節儉。」
「哈!」若博大笑。「少來了,夫人。他是我的朋友,不會介意我說他吝嗇……而且他真的很小氣,」他帶著幾許自豪堅定地說。「他省吃儉用地存錢。我從沒懷疑過他一定在哪兒藏了成山的金幣。一定有。唐家的格子呢在冬天好賣得很,連我們都跟他買貨。」
「而且他還作保鏢的生意。」笛娜輕聲說。
依麗不解地眨眼。「保鏢?」
若博嚴肅地點頭。「騰肯手下的戰士是這一帶最強壯的。而且女人又很會生,簡直是一桶桶地生。騰肯把手下的戰士租給有需要又出得起錢的人,他靠這個也賺了不少。」
依麗靜靜消化這些消息,她不太在意騰肯把自己跟手下出租給需要打手的人,她比較在乎他在唐家土地上竟然有個織造格子呢的生意。「但如果他的族人生產的格子呢是這裡最好的,為什麼他們都穿得——」她還來不及說完已被殷爵爺揮手打斷。
「因為他把格子呢全賣掉了,小姑娘。他每年只有過年那天給人民一人一疋新的布料。其他的都賣掉了。」
「找懂了。」依麗皺著眉頭低聲說。
笛娜清清喉嚨。「我希望好好歡迎你,夫人。有沒有榮幸請你跟騰肯留下來一起便飯?」
這個邀請讓依麗揚起眉毛。「噢,騰肯不會來。」
聽到這句話笛娜揚起一道眉毛,嘴角帶著笑意彎了起來。「喔?我相信他一定會來。他怎麼可能讓這麼嬌小的新娘子一個人到處跑。」
「呃……他不知道我在這裡。」她歎口氣承認。
這句話似乎讓殷夫人覺得更想笑,她帶著微笑向前傾。「親愛的孩子,在蘇格蘭這兒,族長——或他的兒子——每一件事情都知道。」她停下來坐正,唇邊掛著滿意的微笑看著大門猛地被打開。
依麗轉頭看著門的方向,心頭一沉。進來的人正是騰肯,而且他好像很生氣。非常生氣。幾乎可以說是狂怒,一副好像等不及想跟她私下解決的樣子。真奇怪,這只讓依麗更想逃避那樣的場景。
她突然轉身看著殷夫人,硬擠出笑容慌張地說:「呃,如果你的邀請依然存在,我跟我的丈夫很樂意留下用餐。」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鑄下大錯。她丈夫走到身後時,她可以感受到他蒸騰的怒氣。
他和伊安在餐桌坐下,臉上的表情清楚說著,她一定會後悔接受邀請。依麗心中歎著氣,聽伊安轉述他從騰肯那裡聽來關於他們成婚的事。他們早就知道安排這樁婚事是為了保護她跟她母親,但她沒說過——因為連她也不知道——國王出了多大一筆嫁妝好讓他們順利結婚。
伊安說出那個數字之後大家一下都說不出話來。他父母顯然是被龐大的數目嚇呆了。依麗自己也嚇到了,她不知道該高興國王竟然肯花這麼多錢保護她跟母親,還是該覺得羞辱,因為竟然要花這麼多錢才能讓騰肯願意娶她。
她還來不及想清楚,殷爵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問道:「你打算怎麼用這些錢?」
依麗好奇地轉頭看著丈夫,驚奇地發現他整個人突然不一樣了。所有的僵硬與憤怒都像鴨子背上的水那樣溜走了,他的眼睛、他的臉、他整個人瞬間因興奮而綻放光芒。
「我要用在唐家堡壘上。有了這筆錢和我過去幾年存下來的錢,很多事情終於能做了。我打算先整修城牆,它幾乎不成形了,我們常覺得它遲早會崩塌在我們的腦袋上。還有護城河,我要再把它挖深和加寬。接著我想大概會擴建堡壘,再增加羊群的數量……」
依麗凝視著丈夫生動的表情。那是完全不同的人,一點都不像她嫁的那個整天板著臉的乖戾男人。她還滿喜歡他的這一面,充滿壯志與熱情。他說話的時候精力彷彿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依麗坐在他身旁,幾乎感覺到他的熱度讓她靠近他的那一側發燙。那種感覺很舒服,就像能量在她左邊的身體跳躍著,給她活力。
殷爵爺說的話讓騰肯突然笑了起來,依麗發現自己無法呼吸。她看過這樣的笑容。就在剛抵達唐家堡壘那天。那驚鴻一瞥讓她為之驚歎,這次也一樣,她察覺到在層層污垢底下,她丈夫其實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非常有魅力。
「殷家的土地只到這裡,你現在在唐家的土地上了。」
依麗看了看丈夫嚴肅的表情,轉頭眺望四周。
他們與殷氏族人一起用餐,享用了唐家從未有過的美食,接著坐下來閒聊,女人閒話家常,男人則繼續討論騰肯改善家園的計劃。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交談,依麗多瞭解了她丈夫一些。首先,在塵土和粗魯的舉止下藏了個很聰明的人,他談到的許多計劃都是經過仔細推敲的。而且她也看出他並不是吝嗇,至少在修繕與強固堡壘這方面很大方。他在飲食穿著上對人民苛刻,也是為了存錢好保障他們的未來。她發現自己相當佩服這一點。他律己甚嚴,遠超過她對自己的要求。
那天晚上依麗終於知道丈夫是個有雄心的男人。她忍不住讚歎他為唐家所做的偉大規劃。而且這些計劃已經逐步實行,直到聽騰肯說整修已經動工她才察覺。他幾年來一點一滴地進行,而現在大筆的嫁妝讓他可以一口氣加速完成。看來當她忙著洗刷大廳的時候,騰肯與他的手下也正勤奮整修護城河和城牆,挖深、拓寬、加強……
這可是龐大的工程,得花上很長時間的苦工。這多少讓她鬆了一口氣,說明了他三天來為何一直帶著疲倦卻滿足的感覺,又為何沒有來吵著要她盡夫妻義務。依麗認定夜裡一定會需要惡鬥幾場,但他毫不在乎的態度讓她有些訝異,也許還有幾分屈辱。新婚之夜後他甚至沒進過臥房。她剛開始有點惱怒,擔心他是不是去找村裡的女人發洩了。
依麗不懂為什麼想到騰肯可能有情婦,她會這麼生氣。男人都是這樣的,而且她也不想要那個臭死人的大塊頭上她的床。但想到這種可能性她還是不高興。事實上,自從他第一次沒有回臥房的第二天早晨,這個念頭就像瘟疫一般糾纏著,讓她煩躁不已。但艾芭告訴她,她丈夫獨自睡在他妹妹的空房間裡。從那天起每夜都如此,讓她安心不少。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依麗把思緒拉回來,迎視丈夫憤怒的目光。他一直隱忍著怒氣吃完晚餐,之前在路上也沒有發作,直到現在。接著他突然抓住她的韁繩讓兩匹馬都停下來,鄭重宣告他要說的話。
「是,夫君,」依麗這才低聲說。「這裡開始是唐家的土地。」
他森然點頭。「你最好記清楚,夫人。要是你敢再不經過我的同意就離開唐家領地,我一定會揍你一頓。」
依麗挺直背脊,提心吊膽地看了他一眼。
「而且揍完以後我還要把你永遠地關起來。」他說話時的認真表情彷彿在說明他的決心,依麗不安地移動著,他繼續說下去。「我不是說來嚇嚇你而已。你今天的舉動簡直愚不可及,說不定會要了你的命。我不清楚你們魏家的敵人是誰,但你現在是唐家的人,也就有了新的敵人。今天他們其中任何一個都可能逮到你,隨他們任意處置。不管是奸是殺或兩樣一起來,我都無計可施,只能事後再來報仇。」
依麗瞼色發白,現在才瞭解自己有多傻。
騰肯嚴肅地點頭。「看來你知道今天這樣做有多欠考慮又愚蠢了,因此我也沒有必要多說你追著香料販子到處跑有多傻。不過你還是要記清楚,你只是在浪費時間。我不准你浪費我的錢去買香料。我這些錢要怎麼用已經計劃好了,你今天晚上也聽見了,我不會讓你浪費我剛到手的錢財去買香料或衣服之類的玩意。」
「是。」依麗低聲說,急著想安撫他。
接下來的路程依麗溫順而無言,不自在的感覺爬滿全身,終於到家時才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因為不想惹騰肯生氣給自己找麻煩,他扶她下馬時她並沒有躲開。但一落地站穩,他鬆開手,她就連忙奔上階梯,沒有留步看他是否跟上。
雖然很晚了,安格爵爺還沒睡。他坐在火邊的椅子上,憂傷地望著火焰深處,她進門時他抬起視線。瞄了她一眼,他微笑說了句歡迎的話。
依麗勉強報以無力的微笑,喃喃回應後穿過大廳走到樓梯口,拖著腳步上了二樓。這一刻臥室的門感覺上無比溫暖,她已經漸漸把這裡當成自己的房間了。依麗推開門定進去準備關門,卻發現後面有一股力量擋住。她驚訝地轉身,瞪大雙眼發現騰肯在外面,這才發現他一直跟著她,現在正打算進房。她壓根兒沒想到他今晚會想睡在這裡。真是愚昧的疏失,她自嘲地想著。她丈夫這幾天都睡雪娜的房間,但小姑今天打完獵回家了。這種狀況下,依麗早該想到騰肯今晚會來房裡跟她睡。她戒備地看著他走進房間。
騰肯關上門走到床邊,全然不理會妻子的注視。他解下劍來時,她臉上的表情彷彿他是入侵者,他很不高興。見鬼,這是他的房間,她是他的妻子。不過如果有人不相信也不奇怪,因為她對為人妻子該有的態度一點概念也沒有。妻子是丈夫的所有物,一如他的城堡、家畜與刀劍。她必須對丈夫書聽計從,而不是穿著貞操帶作威作福,嫌他臭,命令他洗澡。
他的眼神飄到妻子身上,心中浮起她裸身只穿著貞操帶的樣子。她的肌膚跟她那些寶貝床單一樣雪白,但帶著幾許暈紅,他回想著舔了舔嘴唇。
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因為回憶而興奮起來,騰肯歎口氣轉身背對她。如果不這樣他只會深受其苦,而他最近受夠了這種折磨。騰肯發現自己怎麼都忘不掉新婚第二天早上她在懷中顫抖悸動的模樣。事實上,他滿腦子都是那幕畫面,還有怎樣才能讓她脫掉那條該死的腰帶,他才能完成那天早上起了頭的大事。三天來他一直仔細思索著這件事。他考慮過乾脆把腰帶割斷,除了鎖頭是金屬做的,其他部分只是皮革。但那些皮革很厚又緊貼在她身上,如果貿然下手可能會讓她受傷。那天早上趁她在下面忙,他徹底翻過她的行李箱找鑰匙卻遍尋不著。他甚至考慮過毆打她直到交出鑰匙,但騰肯一向看不起對弱者動粗的男人,自己又怎麼做得出來。他之前威脅她不准再單獨離開唐家領地也只是空言恫嚇,為了她的安全不得不嚇嚇她。他多少誇大了她愚行的後果。
他有這種感覺大概也很蠢,他想,但他無法抗拒。一旦對她抗拒的行為氣頭過了,騰肯察覺自己其實挺佩服她的膽量。很少有女人敢對丈夫說不,特別是丈夫有合法權力可以為了小事毆妻,教會甚至還鼓勵這種風氣。儘管她會害怕!從她說出決心時臉上的表情可以清楚看出來——她仍然堅持。
沒錯,她很勇敢。她的抗拒和今天的舉動都證明了這一點。但很不幸,這些事也證明了她根本不懂該怎麼做個妻子。她還有得學。他只希望自己有耐心教育她,他發現自從新婚之夜的挫敗後,他也變得暴躁易怒。目前他都發洩在手下身上,每天逼著他們賣力修築城牆,直到筋疲力竭。即使如此,他夜裡拖著疲憊的身子上床時依舊無法安枕。
能跟妻子圓房對治癒他突發的失眠症,絕對大有好處,他甚至考慮過提前洗澡,以便享受拿下腰帶後屬於他的歡愉。但騰肯覺得要是在這一點上讓步,就會開啟一個危險的循環。不,除非他另想辦法除下腰帶,他恐怕得等上好一段時間才能跟妻子圓房。對一個習慣予取予求的男人來說,這樣的領悟並不令他高興。
丈夫的劍大聲落在地上,依麗忍不住畏縮。她皺眉看著他的背影,驚愕地看見他的披肩突然也落到地上。現在他背對她站著,披肩下的襯衫垂在臀部上方,依麗發現她忍不住被那雕像般的弧度所吸引,沿著臀部的線條向下到他肌肉修長的雙腿。好奇怪,只是這樣看著他,她已覺得無法呼吸。
丈夫的體魄所引起的反應讓依麗備受困擾,剛準備轉過身去又停了下來,眼睛不由自主地盯著他把襯衫拉過頭頂脫下後裸露的雄偉背脊和臂膀。沉迷於那肌肉移動鼓起的模樣,她想起儘管臭氣熏天又舉止粗魯,她丈夫的確是個體格美好的男人。他拉開被單上床時全身的肌肉似乎同時起伏。
這時依麗才猛地由迷離中醒來。她立刻採取行動,匆忙向前一把抓住被單想從丈夫身上扯下來。騰肯比她預期中更為敏捷,抓住尾端用力往回拉,差點讓她跌在他身上。但依麗及時穩住身體瞪著他。
「我說過了,除非洗過澡,否則你別想睡在我母親的床單上。你身上的髒東西會害它們變臭。」
騰肯先是靜止不動,但突然放開被單,依麗差點因此跌到地上。
她站穩,驚訝地看著他突然站起來,傲然裸裎在她面前。他伸手抓住艾芭剛換過的床單,把它從床鋪上扯掉。
他把床單扔給她,彎腰從地上拾起披肩,用力躺回床上,把骯髒的格子呢當毯子裹在身上。
依麗把床單緊抱在胸前,頭腦空白地望著他,不確定該怎麼辦。她不能命令他離開自己的床,但要是跟這個臭死人的大個子睡在一起她會被熏死。站在原地短暫猶豫一番,她轉身拖著腳步走向門邊的牆角。其他地方都堆滿了她的行李箱。她苦著臉,緊繃著肩頭在地上用單圍成一個小窩,接著爬進她臨時製造的床鋪,合上雙眼。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48:58
第七章
「唷,可找到你啦,小姑娘!」安格爵爺和藹地微笑著從大廳對面過來,迎接正在下樓的依麗。「我有東西要給你。吉力昨天終於弄好了。本來昨天晚上你從殷家回來的時候要給你的,但時間太晚了,而且你好像很累,所以我想還是等到今天好了。」
依麗走到樓梯最後一階,停下腳步,強裝出笑容接過他遞出來的鑰匙。「謝謝你,爵爺。」
依麗把鑰匙握在手裡,看著他離開,接著轉頭望向大廳另一頭的餐桌。發現大廳裡除了自己空無一人,一陣放心的感覺緩緩湧上。其實她突然安心並不是因為大廳裡沒有人,而是因為丈夫不在這裡。也就是說她可以暫時不用為了他昨晚體貼的舉動而道謝。
昨夜她挑了張又冷又硬的床。堡壘的每個地方都漏風,儘管臥房堅硬的石板地上鋪了草,仍不足以保護她的身體。依麗在地鋪上翻來覆去好幾個小時,固執地想找出舒服的姿勢,最後才終於睡去。但早上醒來時她卻發現自己在床上,衣服整個縐成一團,緊抱著她裹在身上的床單。用不著聰明絕頂也想得出來一定是丈夫昨夜或今早不知何時把她栘到床上去的。她醒來時他已經不在房裡了。
沒想到騰肯會那麼好心把她移到床上,她非常感激。依麗很清楚要是他沒有移她上床,早上醒來時一定會全身僵硬又酸痛,她只能感謝他的體貼。她認為該為了這樣的善行跟他道謝,下樓的時候也準備要這麼做。但既然他不在這裡接受她的感謝,那她樂得暫且逃避幾個小時,也好乘機整頓有些混亂的感覺。依麗非常苦惱,儘管感激他的體貼,卻又因此而對一直抗拒他身為丈夫的權利而心生罪惡。
她歎著氣往餐桌走去,半途因注意到牆面而停下腳步。她不在家的時候,僕人顯然遵照了命令粉刷牆壁,但做得太恐怖,現在簡直比粉刷前更難看。她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
「艾巴!」她轉身皺眉張望著空無一人的大廳。大家好像都已經用過早餐走掉了。她今天早上起得比較遲,都是她的侍女害的。這丫頭到底跑哪去了?艾芭每天早上一定會出現在依麗門前準備幫她打扮,要是她今天有來依麗就不會睡那麼晚了。真是的,大半個上午都過了,還有好多事等著做。
「艾巴——你在這裡呀,」看到侍女快步走來她中斷了呼喚。「你跑哪去了?」
「姑爺說讓你多休息一下,他說你昨晚沒睡好。」她眼中帶著詢問,但依麗揮揮手不答。她沒心情解釋昨晚她在地板上睡了大半夜。
「這是怎麼回事?」她比了比牆壁,艾芭歎口氣。
「是啊。有夠難看吧?我一直跟她們說這樣做不對,但吉嫂堅持妙瑞夫人都這麼做,然後就這樣做下去了。」
依麗不快地沉下瞼,她受夠別人一直拿已經不在的婆婆來壓她。「我很懷疑妙瑞夫人會喜歡有條紋的牆壁。」
侍女附和地點頭。「要我去叫吉嫂嗎?」
「去吧,告訴她依麗夫人的作法不同,而且希望重做::必要的話就一直重做到好為止。要是她們不聽你的話就來找我,我會處理。」
侍女決斷地點頭。「你要去哪裡呢,小姐?」
「村裡。香料販子如果來了,派個人來找我。」
「是,小姐。」
依麗轉身走出堡壘。儘管她丈夫昨天說了那些話,她還是決定要買香料。她並不是要忤逆他,他只說不能用『他的』錢去買。依麗自己有錢。她抵達那天清點行李時在箱中的一個袋子裡找到的。裡面還有父母的一封信,說明這些錢是給她的結婚禮物。
依麗猜想這筆錢應該放在箱於裡很久了,可能她跟母親剛開始準備嫁妝的時候就已經放進去。這份禮物與信函讓她淚水氾濫,想起父母做這件事時父親還在世就讓她悲從中來。但現在她想起那袋錢時,想法實際多了。如果她丈夫不願花錢買香料,她就自掏腰包。她非買到香料不可。
她也打算用這些錢從村裡雇幾個女人到堡壘來幫忙整理花園。她實在需要多幾個人手。事情太多,但依麗不想調用清潔堡壘內部的女僕。僱人來幫忙是最好的選擇。等她把這兩件要緊的事做好,就要處理村民的衣著。他們大可不必繼續像群乞丐,但眼前因為季節的關係,香料與花園要優先處理。
半小時後依麗喜孜孜地帶著四個女人回來。她們都很強壯、能幹又非常願意賣力賺點外快。進到堡壘,她看了牆面一眼,對正在粉刷的女僕讚賞地點頭。看來她們終於願意聽艾芭的指示了。不過從侍女臉上嚴厲而滿意的表情看來,她著實費了一番工夫讓她們瞭解重刷一次的必要。
帶著四個新來的幫手,依麗繼續來到廚房。「阿金?」
「是?噢!早啊,夫人。」廚子抹去眉毛上的汗水,慇勤地哈著腰微笑點頭。「要用早餐嗎,夫人?」
他的態度跟依麗第一次來找他時大不相同,她留意到這點也十分感動,同時以笑容表達出來。「不了。謝謝。其實我是希望你能帶我去看看妙瑞夫人的花園在哪裡。」
「她的花園?」他眨眼。
「是啊,昨天早上你說她的園子荒廢了——」
「噢,對,呃……」他看了看鍋裡正在煮的東西接著點頭。「是,夫人。我帶你去。」放下手裡的抹布,他正要開始帶路又停下來回頭看她。「艾巴說香料販子今天會來?」
「沒錯。」
「不知道你打算買些什麼?」
依麗對他笑笑讓他放心。「其實我正想跟你談這件事,不過我想請你先帶路去花園,好讓這些女士開始動工。不只這樣,我猜你對大概該種什麼香草也有一些想法。」
「喔。」他臉上憂慮的表情消失了,變成一臉笑容。「喔,太好了,夫人。真是太好了。」他迫不及待地轉身催促她們走出廚房。
依麗原本以為要是把花園建在妙瑞夫人的原址比較不費力氣。但看了看那塊曾經是花園的地方,就知道她錯得離譜。二十年的時間足以讓自然奪回這座園子。
「真是一團亂。」
「是啊。」依麗歎氣,看著那些質疑地望著『花園』的女人。「恐怕我們得找一、兩個男人來幫忙粗活了。」
「沒錯。」阿金點著快要禿光的頭。
「夫人,我有個哥哥,他挺結棍的。」說話的是年紀最小的姑娘,大概才十四歲左右。
依麗不解地看著她。「結棍?」
「結實。」廚子在她身後解釋,聲音壓得很低,免得那些女人聽見。
他想幫她保留面子的好意讓依麗很感動,她對他微微一笑點點頭。「還有誰認識有力氣又需要賺錢的男人?」
年紀最大的女人站出來。「我兒子十六歲了而且很有力氣,夫人。」
依麗又點點頭,看了看年輕的女孩。「麻煩你去把這兩個男孩都找來。」等那個女孩跑開後,她接著轉身對最年長的女人說:「這裡就交給你負責了,我得去採辦要用的香料。我希望園子要從那棵樹——」她比了比花園遠方一棵結滿樹瘤的老樹,接著轉頭指著另外一邊。「到那棵。先清理地面然後翻土。」她停下來蹙眉望著未來的花園。「你們需要工具,幾把鏟子。」
「我去找,夫人。族長會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依麗看了看說話的黑髮女人略一點頭。「去找安格爵爺吧,拿這種小事去煩我丈夫他會生氣。」
那女人點點頭快步走了。
「好了。你們都知道要做什麼了,如果有問題,我在廚房那兒。」
結果要討論的其實不多。阿金早就想過了,非常清楚他需要什麼。依麗考量了他提出的種類與數量,很快就同意了。他並未要求什麼珍稀奢侈的東西。她僅有的顧慮是擔心這些數量夠不夠用到香料販子下次過來,於是決定採購比他要求的更多的量。讓他回去工作,她再次回到花園。
她到園子的時候兩個男孩跟工具都到了,大家正辛勤的工作。依麗拿起一把鏟子,彎腰挖出雜草與舊的植物,然後翻土,不理會其他女人驚訝的眼光。母親教過她要愛惜衣物,但也教她身體力行的重要。要是你自己都不願意動手,又怎能期望僕人努力做事?在花園裡挖土死下了人的。
「兒子!」
騰肯聽到父親的叫喚回過頭,一臉不耐煩的樣子讓老人家驚訝地揚起眉毛。
「唉,你好像很不開心。發生啥事啦,小子?」
騰肯聽到『小子』這個詞,板起臉來更不高興了。他父親很少在手下面前這樣叫他,但現在顯然是其中一次例外。騰肯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妻子就像纏在城堡牆上的英格蘭長春籐,整個人纏在他身上。前一天夜裡他一直睡不好,依麗在房間角落輕聲打起呼來時他還醒著。他悄悄溜下床,把她抱起來栘到床上。她活該睡在地上,但堡壘的石頭地很冷,睡在那兒她一定會受寒。
原因只是這樣,他那時就跟自己一再保證沒什麼,現在也是。無論如何,早上醒來時發現她貼在身上依然是極度美妙的經驗。直到她移動身體,那個該死的貞操帶撞到他的腰。如此接近她,但那嬌軀所帶來的歡愉卻遙不可及,就在那一刻,他決心要找到一個一模一樣的鎖,好讓吉力教他怎麼開。
但整個堡壘裡都沒有這種該死的鎖,村裡也找不到類似的設計。他只能猜想應該是那個義大利人——他肯定她提到製造那玩意的人時,說了個義大利名字——用了某種義大利怪鎖。事到如今,他開始覺得可能得帶她到義大利去才拿得掉了。或是洗個澡,他腦中某個部分低語著,這個想法讓他沉下臉。他才不會做那種事!男人就該貫徹始終。他才不會屈服於她一時的興致。
「沒什麼要緊的,」他含糊地說。「只是我昨天晚上沒睡飽。」
安格笑開了。「『豪馬甘迪』得太多把你累壞了。你需要更多精力。」
騰肯只是哼了一聲。他才不會該死地去糾正父親以為他睡眠不足的原因。但看著父親取笑的神情,他鄉希望自己真的為那個原因被取笑。「有什麼事嗎,老爹?」
「噢,對了。」安格臉色凝重地歎氣。「我在找你妹妹。我要她在嫁給那個英格蘭人之前學學做妻子的責任。貼心的小依麗答應要教她,但我找不到那丫頭。你有看到她嗎?」
聽到那個害他不能安眠的潑婦被稱作「貼心的小依麗」,騰肯臉色一變。「我沒看到她。」接著轉身就要走,卻又停下腳步回頭,想起昨天讓他不高興的事。「你什麼時候決定她該嫁給那個英格蘭人的?」他質問。難道是他的妻子讓他改變了心意?顯然如此。
依麗來到這裡之後,一切都變了。例如,他老爹過去幾天來出現笑容的次數,比騰肯這輩子見到的更多。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但這讓他很緊張。要是他父親跟以前一樣嚴肅又安靜,至少大家知道該期待什麼。但現在他根本拿不定老人家下一刻會沉默或微笑,他今天早上甚至還發現他在低聲哼歌。
「唉,小子,」安格低聲說。「我死之前一定要看到你妹妹結婚生子。而且婚約早就定好了。」
「沒錯,但一直沒有履行。也許他會毀約讓雪娜另嫁別人。」
唐安格遺憾地搖頭。「不。只要薛威爾有一點像他父親,就絕不會毀約。他太重視榮譽,做不出這種事。」
他父親轉身閒步走開,留下騰肯驚訝地看著他的背影。他一輩子聽到的薛家人都是說謊、奸詐、陰險之徒。現在他父親好像完全換了個說法。該死!自從依麗到了這裡,他人生中的一切好像突然問天翻地覆了。
「你在這兒啊。」
「是。我在這兒,」騰肯帶刺的說著,看吉力走過來。「你又來給我找什麼麻煩?」
騰肯煩躁的態度讓吉力忍不住輕輕揚起眉毛,但終究只是揮手比了比馬廄的方向。「麻煩的不是我。」他低聲說,騰肯順著他的手勢看到葛文,他最年輕的守衛之一,正在跟夫的女兒聊天。那小伙子喁喁私語著,手臂抵在馬廄牆上,困住那個漂亮的小姑娘。
「你最好在她父親逮到他們之前說說那小子。」
「好吧。」騰肯歎口氣,看著葛文想吻那姑娘,她格格笑著轉過頭躲開。「他拚了命想靠甜言蜜語拐她上床。」
「他做的可不只甜言蜜語,」吉力嘲弄地說。「要是她父親逮到他動手動腳,一定會砍了他的腦袋。」
「嗯,」騰肯低聲回應,這時葛文低頭又試了一次,姑娘被他哄得心軟,讓他得手吻到。騰肯毫不懷疑,只要有機會,葛文這小子一定會哄得她失身。這一方面意味著他得跟這小子談談,提醒他責任與懷孕的問題,告誡他不要去誘拐守規矩的姑娘,另一方面也讓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其實要讓魚兒上鉤不只一種方法。
也許他可以引誘她解開腰帶,他想。回想起新婚第二天早上她火熱的回應,他心中燃起希望,騰肯正想得入神笑起來,吉力突然在他身邊動了一下。
「她老爹來了。」
騰肯暫且放下思緒,抬頭看著雷比繞過馬廄大步向這對小情侶走來。騰肯歎口氣,先把計劃擱一邊,動身往馬廄走去。他現在有事情要忙,稍後才能想怎樣引誘妻子的事。
依麗矇矓地望著眼前的食物,努力想撐開眼睛,但它們不聽話。它們只想閉起來,再也不要張開。她知道自己真的該吃東西了。她錯過了早餐和午餐,而且整天都在工作。
她其實有打算吃,甚至還跟大家一起坐下準備用餐。但剛坐下廚子就過來低聲報告香料販子來了。依麗點點頭,不理會丈夫好奇的表情,匆匆離席去廚房,販於正在那兒等著。他是個瘦小的矮個子,帶著開心的微笑和愉悅的態度。跟他做生意依麗覺得很高興,儘管她不得不速速完成。
在他們討價還價的短短二十分鐘裡,他爆出來的閒話多到讓依麗難以相信。根據他的說法,在蘇格蘭所有人都彼此有仇。她興致勃勃地瞭解到,現在跟唐家敵對的有林家、康家、葛家跟柯家。她現在知道敵人有哪些了,但她能記得的也只有這些。好多家族彼此仇視,而原因只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她簡直難以相信。似乎連在用餐時婉拒對方加菜都會引起爭端。聽型這裡,依麗馬上回想那天在殷家用餐的情景,擔心自己的言語或舉動有沒有讓人誤以為挑釁的地方。她覺得應該沒有,但等殷家率兵殺過來時,她就會知道了。除此之外她也無從得知。
依麗也跟他打聽到衣料販子的行程,他還答應會告訴衣料販子來唐家有買賣可做。
買賣一做完,廚子有如在泥地打滾的豬那般開心。看得出來他正為能煮出更美味的菜餚而十分興奮。她離開廚房回大廳時,他邊幫販子準備食物邊興奮地滔滔不絕。很不幸,依麗離開太久,回去的時候所有人都準備起身重拾工作。依麗躊躇了一下,考慮要把午餐吃完,但還是一聳肩又穿過廚房到花園去了。反正她也不太餓。
她整個下午都在花園,一邊做手上的事,一邊監督其他人的工作。從早上的情況,她看得出自己雇的都是好幫手,她考慮等花園的工作結束,也許可以留一、兩個下來。她一下午都在思索到底該留哪幾個,同時不斷彎腰進行清理園地的粗活。因為專心在想這件事,加上期待著在新家還沒吃過的好菜,時間迅速過去了。
依麗整個下午都在期待晚餐。現在已經買了香料備用,她盼望能吃到真正的美味。午餐已經進步了不少,雖然她只吃了一點點。阿金上的菜依然是簡單的麵包與乳酪,但這次乳酪上沒有霉斑,麵包也是剛出爐的,甚至還有些溫熱。他還準備了新鮮水果增加菜色。
她的眼皮又垂了下來,依麗集中精神強迫它們睜開,她疲憊地歎著氣繼續奮鬥。雖然滿心期待著,她還是帶著臨時手下工作到接近用餐時間,甚至要阿金來她身邊宣佈晚餐上桌了才驚覺下午已經飛逝。她宣佈休息,接著慢慢站直,因為一陣暈眩而皺起眉頭,接踵而來的各處酸痛讓她做了個鬼臉。接著疲勞席捲而來,她不得不承認也許做過了頭。
這下她整個人跌坐在餐桌前,面對著美味的羊肉大餐卻累到連舉叉就口都無力。廚子憂慮地盯著她,急著想聽到讚美的話,又擔心會被嫌棄。
她歎著氣努力撐開雙眼,舉起餐刀戳起一塊肉,酸痛的手臂讓她苦著臉。她全身的肌肉都又酸又累,而且等不及想讓她知道,她沮喪地想著,抿緊雙唇把食物送到口邊。她已經知道那一定很美味,光是香味就讓她為之暈眩。此外,三張餐桌上的所有人都一致稱讚著。
安格吃了一口,閉起雙眼歎了口氣,接著轉頭對阿金吼道:「去你的,老兄!原來你一直藏著一手!你簡直跟天使一樣會做菜!我本來想發誓你披肩裡一定藏著翅膀,但我上個月看過你在池塘游泳,親眼看到你沒有。」
所有人都同意他的讚美。連騰肯都忍不住不情願地對他說了句『很好吃』。現在阿金站在一邊只等著她的評論。
依麗舉起刀子就口,含住食物閉上雙唇,手放鬆跌回原位,整個身體沈在板凳上,愉悅地『嗯』了一聲,留意到阿金放心地垂下肩膀。
她轉頭,強迫疲憊的雙唇擠出笑容,輕聲說:「古大師傅,這道菜比我母親的廚子燒的所有菜都好吃,這可是非同小可喔。我母親對食物非常挑剔,特別到法國請回來一位大廚,認為他才有資格為我父親做飯。」
廚子開心地笑了。笑著點點頭,他終於落坐開始用餐。依麗歎氣轉頭看著盤子。真的,實在是太美味了。她只希望自己有力氣吃,但恐怕……
手下大聲發出警告,騰肯轉頭看他的妻子,正好看到她從長凳往後倒,跌在剛換上乾淨燈芯草的地上。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49:29
第八章
「你毒死她了!」唐安格大吼。
騰肯正忙著查看昏倒的妻子,抬起頭看到父親站起身譴責地望向一臉慌亂的廚子。「沒有啦,老爹,她還活著。」他鎮定地說。「而且大家都吃一樣的東西啊。」
老人家的眼神移到依麗身上,憂慮地揪緊眉頭。「那到底怎麼回事?她病了嗎?」
艾芭跪在女主人身邊,從腰間的藥草袋裡拿出一撮藥草,在依麗鼻端揮舞。看到依麗終於翻動、轉頭想躲開惱人的氣味,她終於鬆了口氣。
「她昏倒了。」侍女嚴正宣佈,看到依麗臉上泛起潮紅,她抿緊了雙唇,伸出手摸了摸小姐發燙的肌膚。
「怎麼會?這可憐的小姑娘怎麼了?」安格啞聲問著,走到侍女身後探頭望著依麗的臉。
「她累壞了。」
老人家身體一僵,揚起眉毛。「累壞了?」
「是的。她做太多事情,而且很可能被太陽曬過頭了,」她責備地說完,轉頭看著唐家族長。「自從來到這裡,依麗小姐就像個傭人似地做個不停。先是刷地,今天又整天都在花園裡挖土、搬那些重死人的植物。這裡的太陽比她習慣的強烈很多,而且工作量也比從前大太多了。再加上她父親最近才過世,接著又得為她母親操心,到這裡的路上也有很多要擔心的事,而且ˍˍ」她聳聳肩,歎口氣。「我早該提醒她不要操之過急。」
「她到的那天我就注意到她臉色蒼白,又瘦巴巴的。」
「是啊。唉,要是你被人囚禁在不見天日的塔裡快一個月又不給飯吃,想必也不會多健康強壯。」艾芭苦澀地怨歎,顯然不高興主人遭到挑剔。
「囚禁?」騰肯終於震驚地開口。
艾芭抬起頭看他。「沒錯,囚禁。葛林偉受不了她一直逃跑想去救她母親,於是就這樣懲罰她。」
「葛林偉?」雪娜小聲問,她並不清楚這樁婚事的所有內情。她只知道國王希望兩家聯姻,但不知道原因。
「她的繼父。」騰肯這才告訴妹妹,艾芭卻不屑地冷笑一聲。
「才不是,」她從齒縫擠出。「葛林偉的確強迫魏夫人跟他結婚,但國王陛下很快就會宣告婚姻無效。就是這樣他才會把依麗送到這裡,預防那傢伙用她的安危要挾她母親。現在她安全了,婚姻無效的申訴應該也已經提出了。」
艾芭歎著氣,又摸了摸依麗的臉,然後皺起眉頭。「我擔心她是太陽曬過頭了。她小時候就因為這樣生過病,後來就一直小心避著陽光。她今天曬太多了,她自己也該注意。」
「她可能不清楚自己曬了多少太陽,」廚子低聲說,現在安格已經不怪他了,他也過來跟大家擠在一起。「雖然太陽很大但天氣挺涼,她可能沒怎麼留心太陽。」
安格皺眉。「是啊,她還不習慣這裡的狀況。我們一定要留心,幫她多注意一些。讓她少曬點太陽多休息。」他說最後一句話時,別有所指地望著兒子。
騰肯翻了個白眼。雖然他很高興沒人發現他們還沒圓房,但無辜被責怪累壞了她卻沒享受到一點好處,還是讓他很悶。看來今晚他還是沒得享受,枉費他策劃這麼久的誘惑大計。
「她真的因為想逃跑被囚禁在塔裡?」阿金好奇地探問,所有人都默默等著侍女回答。
「真的,葛林偉是個惡魔。先是強迫魏夫人嫁給他,接著把依麗押到他的領地,用她的安危要挾她母親。依麗幾乎立刻就試著逃跑,她夜裡偷溜下床跑到馬廄去偷了一匹馬想跑走,可惜被人聽見聲響逮住了。」
「後來呢?」安格問。
「他的手下跟葛林偉報告後,他傳信說要是她再敢逃跑,守衛就可以修理她。」
「但她還是試著要跑?」雪娜好像很敬佩。
「試了三次,」艾芭驕傲地說。「而且每一次的計劃都比之前好。最後一次她甚至已經到了魏爾伍,差點就找到她母親。葛林偉嚇壞了,於是派人把她關起來。」
「他有傷害她嗎?」騰肯、安格和雪娜異口同聲地問。艾芭迎視他們瞇起的眼睛,接著低頭看看女主人。依麗不會希望她說出挨打的事。她的自尊不容許別人的憐憫,儘管艾芭覺得她實在值得同情。
「我們最好送她上床休息。」艾芭低聲說,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
騰肯抓住侍女的手臂望著她的臉,自己找出了答案。他繃緊了臉,彎下腰抱起妻子帶她上樓。他父親緊隨在後,像個老太婆似地叨絮著該讓她多睡些,千萬不要操之過急。
依麗睜開雙眼茫然望著上方的床幔,看看旁邊,發現丈夫沉睡的身影時,略微驚訝地揚起雙眉。她在床上。
她皺著眉頭看看自己,瞪大了雙眼發現身上的衣服不在了。她掀起被單檢查,幸好貞操帶還在身上,她才剛鬆了口氣又皺起眉頭。她不記得怎麼到床上來的,其實也想不起來之前那一天是怎麼過的。
鬆手讓床單重新蓋住身體,她略微在腦海中搜尋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她想把手抬起來墊在頭下面時,手臂傳來的僵硬與不適帶回她所尋覓的記憶。
喔,對了,她整天都在香草園裡工作。後來她坐下來晚餐時,僵硬酸痛的感覺讓她幾乎連一口食物都吃不下。又累又暈,她可能是昏倒了。一定是這樣,因為接下來她想起醒來時艾芭正幫她寬衣。侍女噓聲制止她發問,一邊催她快點睡,一邊東摸西摸地做雜事,而依麗也聽話睡著了。
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因為丈夫爬上床睡在她身邊。依麗喃喃抱怨他吵醒了她,但說不了幾句就又沉入夢鄉,但就在將要破曉時又被他的咒罵聲吵醒。他一直睡不著,於是想起床離開房間,卻被她的衣箱絆倒,一下失去方向感找不到門的方向。她聽著他一路又跌又罵地走出房間,接著又睡著了。但不久又被他吵醒,他從外面回來,在抱怨與咒罵聲中脫去衣裳回到床上。
他一直翻來覆去,麥酒獨特的氣味飄過來。沒什麼好意外的,騰肯好像永遠不會厭倦那玩意。他整件披肩上都沾著那股氣味,彷彿載著雨氣的雲朵。但昨晚他身上的味道是剛沾上的,想必他在樓下又喝了一、兩大杯,也許是為了幫他入睡,她猜測著,於是決定裝睡,但他還是一直在她身旁輾轉反側。
她幾乎又要睡著時,他突然再次下床,穿好衣服離開臥房。一夜就這麼折騰過去了,她丈夫不時睡睡醒醒,上床又下床,看來沒睡多少。
依麗掛念著這件事,小心溜下床,不想吵醒他。身上的酸痛讓她整張臉揪在一起,她盡力快速在清晨寒冷的臥室中完成盥洗。
她得先處理最私密的需求,謹慎確認騰肯還在睡,這才找出法蘭那條腰帶的鑰匙。第一天早上依麗困難重重才把鑰匙從床幔上弄下來,之後她就換了個地方放,藏在床墊上層的羽毛和下層的稻草之間。她找出鑰匙,解開腰帶,清冷的空氣接觸到肌膚讓她放鬆地吐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依麗略帶遺憾地穿回去,再把鑰匙放回原來的地方。依麗剛從床腳旁站直身體又匆匆把它拿出來。那其實不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她突然想到。她一向覺得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既然如此,她飛快地看了丈夫一眼,接著迅速安靜地把那支鑰匙掛到安格爵爺早上給她的那串鑰匙上。
她滿意地微笑著,走到門邊推開門,隨之響起的尖銳噪音讓她不禁把整張臉皺成一團。瞄了丈夫一眼,他只是翻了個身睡成大字形。依麗快速躡足走出門口,重新把門拉上。丈夫發現她不在時發出的感歎聲讓她繃緊了臉孔。
她歎口氣聳聳肩,邁步下樓往大廳走去,一再跟自己保證她已經盡力不吵醒他了。看到安格爵爺從樓梯頂端旁的臥房踱步出來,她硬是擠出笑容。
「早啊,爵爺。」
安格轉身,看到她眼睛睜得老大。「你醒啦!」
「是啊。」他驚訝的態度使她不禁揚眉。
「你該多休息,姑娘,」他皺眉告誡。「我們不想看到你又病倒。」
依麗微微一笑感激他的關懷,一隻手挽著他的臂膀下了樓。「謝謝你,爵爺。但我覺得好多了。可能還有點僵硬,但比昨晚好多了。」
「你睡得好嗎?」他還是一臉擔憂,依麗點點頭。
「很好……」想起騰肯昨夜的折騰,她無奈地加上一句:「但我丈夫昨晚的精力可能太充沛了點。」
聽到這句話他瞇起眼睛。「他昨晚把你吵醒了?」
「是啊,」她輕聲說,接著就看見怒氣快速在他臉上聚起陰霾。「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知道他不是。我實在太累了,要不是他在黑暗中找不到門,我也不會醒來。」
「找不到……」
「是啊,接下來他又不斷進進出出……」她搖搖頭走完階梯。「搞得我頭昏腦脹。噢,阿金在那裡。我得為了昨天晚餐的事跟他道歉,順便向他保證菜燒得很好。請見諒。」
安格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突然聽到背後有腳步聲。
「早呀,老爹。」
他轉過身,厭惡地看著兒子滿臉的疲憊。「今天早上很累嘛,是吧?」
聽到這句夾槍帶棍的話,騰肯揚起眉毛,但還是點點頭。「我幾乎整夜沒睡。」
「是啊。依麗都告訴我了,你這個淫蟲,」他尖銳地開罵。「她都累成那樣了,你難道就不能讓她歇一晚嗎?」說完這句話,他猛地轉身跺腳走向大廳裡的餐桌,留下騰肯在原地一頭霧水地看著父親。
「夫人!」依麗走近時阿金一臉擔憂地打量著她。
「你今天早上好些了嗎?也許你不該下床?」
「謝謝你的關心,阿金,但我沒事。我昨晚只是太累,現在好多了。」她再三保證,接著歉然微笑。「其實我現在比較在乎你的感覺。」
「我的感覺?」他好像很訝異。
「是啊。你做了一桌好菜,能坐下來享用真是我的福氣,但我可能沒有表現出欣賞的樣子。」
「哦。」他開心地紅了臉搖搖頭。「甭擔心,夫人,沒關係的。」
「這怎麼可以。你費了好大功夫才做出那一餐,阿金,而且真的美味極了。我十分期待你今天的表現。只要能有昨晚的一半好,就算很成功了。」
「謝謝你,夫人。你真是太好了。」他稍微遲疑一下,接著說:「夫人,我在想……」
他的躊躇讓依麗揚起眉毛,催他說下去。「什麼事?」
「呃……」他往下看看身上的格子披肩,茫然摳著其中一塊污漬,接著歎了口氣。「艾芭昨天聊起你母親的廚子,說他有……呃……一頂很漂亮的帽子和圍裙保護衣服不被弄髒,我在想……」
「不用多說了,」依麗保證,第一次注意到他披肩上沾滿了食物污漬,根本看不出格紋原本的顏色。「等布料販子一到我們就買塊布料幫你做圍裙。在此之前也許可以先找個合適的替代品暫時先用。」她的眼睛飄向掛在樓梯扶手頂端那塊染血的床單,做了個鬼臉。自從成婚那天它就一直掛在那兒,有個好借口可以拿下來,她再樂意不過。剪掉血跡,用其它部分幫廚師做件圍裙正是最好的借口。
「好,」她下定決心。「我們今天就幫你找塊合用的料子。」
「謝謝你,夫人。」阿金咧嘴笑開,倒退著往廚房門口走去。「現在你最好快去坐下,我幫你弄點好吃的酥餅。你得加緊補充體力。」
依麗微笑著走到餐桌旁的位置坐下,心中湧起新的煩惱。阿金那條披肩的狀態提醒了她要幫所有人買新衣服的計劃。父母放在她衣箱裡的錢還有很多,買香料只用掉了一點點,現在她決心用剩下的部分幫人民打點合宜的穿著。
依麗忙著想這件事,沒注意到安格瞪著騰肯的眼神,也沒留心到她丈夫射向她的那種指責兼懷疑的目光。事實上,她實在太心無旁騖,餐後起身離開餐桌時根本沒聽到騰肯說要跟她談談,只是心不在焉地笑著點頭就走開了,完全不知他在背後憤怒的瞪視她。
「多少啥?」
依麗努力按下不耐,努力對古加林微笑,盡量忽視從他咬住的煙斗中冒出的惱人煙霧。她花了快半小時才查出披肩是在哪裡做的,又耗了十五分鐘才找著負責的人。一見到這人她立刻大失所望。
古加林是阿金的堂兄,一樣的暴躁壞脾氣,又不屑跟女人打交道。他清楚表現出他的不屑一顧,不管她問什麼,他一定反問一句當作答覆。而且她敢發誓他一定是故意把煙往她臉上噴。他讓一段簡短的談話變成一場磨人的試煉。坦白說,她受夠了。
「這並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問題,古加林。如果你不知道答案,直說就是。」
「我知道答案。」他惱羞成怒,甚至連嘴裡的煙斗都拿了出來。
依麗原本已經轉身假裝要離開,這時又回過頭,藏住得逞的表情揚起雙眉。「是嗎?好啊,那你說唐氏家族到底有多少人?」
「大約四百人。」
「很好,那我要同樣數目的披肩。」
聽到這裡他的眼睛爆凸出來,嘴巴張大,連煙斗都掉下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急忙想搶救從不離手的老煙斗,因為這樣還被燙到而大聲咒罵著,接著才猛地想到自己在什麼人面前罵了怎樣的髒話而滿臉通紅。「對不起,」他含糊說著。「你剛才說什麼?」
「我要四百件披肩,麻煩你了,」依麗耐著性子說。「當然,我會付錢。」
「我……你……啥……」
他不停地結巴著,依麗翻了個白眼,安慰地拍拍他的臂膀。「只要告訴我,你拿不拿得出這麼多貨就好。不行的話,」她愉悅地微笑著加上一句:「我當然會去別的地方買。」
他的表情從慌亂變成深受冒犯,挺胸站直起來他還是比依麗矮上好幾吋,問道:「你是想幫這裡的人民買披肩吧?我說的對不對?」
「沒錯,你說對了。大家該有件新的披肩了,你不同意嗎?」
「不,我不同意。兩位爵爺每年一月都發一件新的披肩。現在才六月。他們的披肩還能撐上七個月。」
「要是兩件換著穿可以撐得更久。」依麗馬上反駁。「而且如果只有一件,拿去洗的時候他們要穿什麼?」
「沒人洗披肩的,夫人!」她的話好像真的嚇壞他了。「洗了就不保暖啦。」
這話讓依麗又翻了個白眼。「你到底要不要把披肩賣我啊?」
他皺起眉頭,眉間滿是憂慮。「夫人,問題不是我賣不賣,而是族長ˍˍ」
「族長讓我自由照料堡壘和人民,」依麗搶著把話說完。這個謊言一直很管用,現在也沒道理放棄。「我說過了,要是你拿不出貨,我會去別的地方買。」這是一個很不公平的威脅,她很清楚他希望讓族人穿自己做的披肩。
「他可以賣。」
依麗站在茅屋門口往裡看去,揚眉看著一個高頭大馬的紅髮婦人走出來。古先生的妻子足足比他高上六吋,個性似乎也很霸道。「告訴她你能賣,加林。」
聽到妻子的命令他做了個鬼臉,但還是點頭。「是。別的訂單速度可能會被拖慢,但我可以賣你這筆貨。」
「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
「吃午飯的時候。」他妻子代為回答。
「吃午飯的時候!愛達,現在都快中午了。」加林連忙抗議。
「你絕對有足夠多的存貨,加林。只要算出來就行。」
「沒錯,但ˍˍ」
「真是太好了,」依麗興奮起來。「我可以在午餐桌上宣佈。那就中午見了。」
「是,夫人。」他無可奈何地回答完轉頭看著妻子。
依麗往堡壘走去,帶著微笑聽古先生責備妻子多事,而她也不甘示弱罵回去,還補上一句說手上多件披肩該有多好。但她臉上的笑容因為背後的爭吵聲戛然而止而突然褪去,古先生大聲打招呼的聲音讓她抬起頭來,很意外地看見丈夫正大步走來。
「爵爺。」
加林衝過她身邊急著想告狀,依麗一時以為自己想幫村民買披肩的計劃就要胎死腹中了,想必這主意會讓她丈夫很不悅。不過他答不答應讓她買披肩都無所謂,反正他根本沒空聽古加林說話。
毫不理會想把他拉到旁邊說話的加林,騰肯閃過他,直接往妻子走去。抓著她的臂膀猛然回頭就走。「我要跟你談一件事,夫人。」
「要跟我談一件事,爵爺?」依麗擔憂地問,回過頭看了看滿面驚愕的古加林,和他一臉好笑的妻子。
「沒錯。」
「什麼事,爵爺?」依麗氣喘吁吁地問,加速趕上他的步伐。
「早餐時我不是在餐桌上跟你說,我想跟你談話?」
「我……有嗎?真是抱歉,我記不得了。」
「騰肯!」
剛走到堡壘階梯下,穿過中庭而來的唐安格大吼一聲,讓兩人霎時停步。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啊,兒子?你明知道她該休息,你還拖著她活像個ˍˍ」
「你說一點都沒錯,老爹,」騰肯插嘴。「我不該讓她走這麼快。」他一把將依麗抱起來,弓起一邊的眉毛。「這樣好多了吧?」不等父親回答,他就轉身跨上階梯,讓她在臂彎中一路顛簸。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0:04
第九章
騰肯衝上階梯直達門口,依麗緊抓著他免得摔死,他踹開大門時她嚇得縮起來。他抱著她直奔二樓而去時,她回頭看見安格爵爺正在後面拚命追趕。安格氣勢洶洶地踏上階梯時,雪娜剛好從廚房出來叫住父親。依麗看到安格遲疑了一下,才不甘願地回頭找她。
「開門。」依麗定睛一看才發覺已經到了臥房門口,遵照丈夫的命令伸手開門,猜疑地瞇起雙眼看著大床。但下一刻騰肯抱她進房後就一腳將門踢上,轉身往房間另一頭走去,把她在壁爐前放下。她連忙退後一步,緊張地清清喉嚨。「你想跟我談什麼,夫君?」
騰肯點頭。他打算用甜言蜜語哄她脫掉貞操帶,但很清楚一定得使出奸詐手段,一如從敵人那兒偷牛。他得來個出其不意,換句話說也就是要用偷襲的。所以他才不直接抱她上床,以免她察覺他的企圖而築起防備。
「我有個傷口想要你幫我看看。」他宣稱。看到她擔憂的模樣不禁驚訝竊喜。
「看不出來哪裡受傷了。」她低聲說著仔細察看他。
「只是個小傷口,裂了道口子,但因為開始發炎了所以我有點擔心。」他把披肩從肩上撥開垂到腰間,快速脫掉襯衫。
依麗站著不動,瞪大眼睛看著面前半裸的丈夫,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赤裸的胸膛,但依然歎為觀止。她的眼神跟隨他脫襯衫的動作滑過露出來的肌膚,他把襯衫扔在地上,手臂與胸膛的肌肉在黝黑柔滑的肌膚下起伏。
「我……我沒看到傷口ˍˍ」她開口,眼睛還在享用他的胸膛,但他舉起手臂給她看,這才發現他真的受傷了,而且她不認為那是小傷。那道傷口有兩吋長,還真的在發炎。
她皺眉走向最靠近床邊的衣箱,找出一些藥草和一小塊乾淨的布,接著走到床頭的水盆前面。「過來坐下。」
騰肯坐在床邊,耐心等她用水調和藥草,再用布去沾上混合的藥汁。
「手臂伸出來。」她轉身面對他指示。
騰肯抬起手臂,頗有興致地看她清理傷口。他不知道傷口怎麼來的。也許是那天他想阻止雪娜帶她上樓時絆到椅子摔跤受了傷。不論如何,他是婚禮第二天早上發現的,那時看來似乎無關緊要,直到今天早上才發現已經發炎了。他本來打算吃過晚飯後用烙鐵燙一下消毒。感染是很危險的,搞不好得截肢,更糟的時候會連命都丟掉。他看著妻子照料傷口,決定給她的藥草一、兩天的時間,要是沒效他就自己動手處理。
眼神飄到依麗臉上,緩緩揚起的微笑牽動他的嘴角。她一直用力咬著下唇,前額也因為專注而皺在一起。他不介意幫她鬆開眉頭,親自來咬她的下唇。他會這麼做的。她的戒心似乎已經消失了。
「好了,」依麗坐正,扔掉用過的布,換上一塊乾淨的。「我先包紮起來,但今晚就寢前還要再清潔一次。」她邊用布條纏著他的手臂邊對他說。
「好。」他低聲說著,在床上蓄勢待發。
「你該早點讓我看的,放任傷口感染很危險。」她邊教訓邊綁緊繃帶,接著坐正察看完工的成果。她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想把藥草收好下樓去。但還來不及拿起藥草包,就察覺騰肯拉著她的手。回過頭,她很驚訝地發現他已站了起來。
「謝謝你為我治療。」他沉聲說,用一隻手指抬起她的下顎,嘴落在她唇上。依麗在他懷中如死屍般僵硬,連她的心好像也嚇得快停了。她只是站在那兒,睜大了眼睛,他用雙唇磨蹭過她的。
嚇了一跳的好處是她在驚愕中屏住了呼吸。至少她在接吻時不會吸進他身上的臭味,讓她有機會專心享受他的碰觸在體內勾起的快感,而不受臭氣侵襲。真奇怪,他溫柔的愛撫似乎喚醒了她體內的某種東西。
依麗警覺到這種反應,舉起手想推開他的胸膛,張口準備抗拒,但雙唇立刻被他尋覓的舌尖侵入。驚訝地喘著氣,她察覺因為雙膝無力,原本要推開他的雙手竟變成在拉他。
感受到她的反應,騰肯貼在她唇上笑了,身體也不再緊繃。他確信已經找到讓她拿出鑰匙的方法,再過幾分鐘她就會哀求著要他開啟隱藏的秘密。雙手握住她纖細的腰,向上移動,隔著衣裳覆上她的雙峰。她在他懷中驚跳,接著呻吟出聲,他輕輕一捏,接著一手繼續按摩著一側豐乳,另一手溜到她身後按著臀部將她壓近。這次他沒有被頂著自己堅挺的硬玩意嚇到,確信那只是一時的阻礙,他好整以暇地動手解她的衣裳,一邊加重親吻與愛撫的力道,試圖轉移她的注意。
他一解開就快快將衣服從肩上褪下,一路捲過腰臀,滑落在地上。他迅速往床邊後退一步,抱住依麗在床沿坐下,讓她跨坐在腿上,一面繼續吻她,一面解開她的襯衣。沒多久那也離開了她的肩,任其在她腰間縐成一團,他的雙手忙著愛撫剛暴露出來的肌膚。他用手享用她胸前豐滿的重量,拇指找到變硬的中心,輕戲使其興奮覺醒,很快他就因為想要更多而將雙唇從她嘴上移開。
他的嘴唇剛離開的一瞬間,依麗睜開眼睛,意外發現自己跨坐他腿上,上身一絲不掛,只有堆在腰間的襯衣。她的腦中立刻響起警報,但她丈夫含住一邊在午後空氣中突起的乳頭,她在驚訝與渴求中叫出聲音,所有的抗拒都拋到九霄雲外,一陣全新的快感高聲喧囂,甚至比剛才他所勾起的感覺更加強烈。
他開始吸吮著雙峰,依麗喘著氣在顫抖中抓住他的頭往身上貼近。他的手在襯衣下沿著腿向上滑行,停在貞操帶厚實的皮革上,她倚著環繞背上的手臂仰起身體,在他腰間扭動。但當他把一隻手指探進更私密的所在,依麗在他腿上僵住,頭猛地抬起。
他飛快捕捉住她的唇,封住她打算說出口的抗拒,手指頭繼續在皮革與她的肌膚間滑動。他發現那洩漏天機的濕滑熱度,輕哼一聲,一邊吻她,一邊盡力用手刺激讓她更加興奮。
依麗全身繃緊,雙腿在他身邊夾起,手指在他發間交纏,甚至連乳頭似乎也因惱人的慾望而緊縮。一部分的她想叫他住手,另一部分卻擔心他一旦住手自己會飢渴致死。她呻吟著把臉鑽進他頸間卻又立刻離開,因為他的體味開始驚擾她正享受的興奮滋味。
「甜心。」他氣息沉重地說,她貼著他扭動磨蹭,腰帶緊緊貼在身上。
他輕咬著她的耳朵,依麗在呻吟喘息中幾乎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甜心。」
「嗯?」她喘口氣。
「我想取悅你,甜心。」他在痛苦粗喘中對她說。
「取悅我?」她抽噎著,只聽到這幾個字。
「是啊,盡情地取悅你。」
「盡情地?」
「嗯。我需要那把鑰匙,甜心。」他在她耳邊輕聲低語,接著稍微向後退察看她的表情,皺眉察覺她眼中迷醉的激情開始褪去,彷彿被烈日酷熱驅散的薄霧。
「我不ˍˍ」她靜止不動,剛剛開口騰肯就用嘴封住她,帶著急切的熱情吻她。他操之過急了。他該更有耐心一點,他責備自己,努力重新點燃她眼中冷去的情焰。她倒在他懷中,不響應也不推拒,他知道她已經在臨界邊緣搖搖欲墜。
他冒險再次打斷親吻,轉身讓她躺在床上。他飛快壓在她身上,嘴唇再次佔領她的小口,一隻腿滑進她腿問,促使她分開雙腿。
依麗努力想撐住片刻的清醒,但他的吻加上他的裸胸在胸前摩擦的感覺,讓她難以招架。他胸口硬硬的短毛讓她的肌膚猛然醒覺。接著他的唇離開她的,沿著頸項一路蜿蜒,直到找到一邊豐挺的乳房吸吮起來。但這次他只是戲弄她,一等她呻吟出聲,他就繼續往下,雙唇滑過肋骨來到小腹。
遇到她的襯衣擋住路時,他抬起頭把它翻到胸腹之間,接著低頭嚄咬她皮帶上方髖部敏感的肌膚,雙手同時溜到她身下捧起臀瓣。
「不……哦。」依麗喘息,在他的愛撫下扭動身軀,雖然嘴上說不,但他的唇離開時她卻失望哀歎。下一瞬間,他突然開始輕咬她大腿內側,依麗在床上扭著頭大聲嬌吟。她的心跳得飛快,生怕會就此死去。當他把一隻手從她身後抽回,手指重新伸進皮帶下又開始愛撫,她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依麗的腿在他的頭部兩側屈起,足踝在床上本能地向上用力撐起身體,她不知道自己在索求什麼,但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該這麼做才能得到。她如此專注於感受他的愛撫,幾乎沒留意他停止了嚄咬的親吻,但注意到他沿著身子向上滑,想吻她的唇。
她轉頭迎接他的吻,這次她探出香舌與他應和,身體因他的撫摸不斷地向上拱起。他離開她的唇說話時她好失望,但他就在耳邊輕咬著,讓她無法不聽他要說的話。
「喜歡嗎?」他輕柔地低語。
她狂熱地點頭。
「我也喜歡。」接著他歎了口氣。「要是能讓你真心的滿足就好了。」
「滿足?」依麗迷茫地低聲問。
「就是你的身體急著想要的,感覺到了嗎?像花兒要太陽那樣急著想要的東西?」
「對,」她喘息著,他又把一隻手指滑進皮帶下,加重在她私密處的摩擦。「對,我要那樣。求你。」
「我辦不到。」
「你辦不到?」她喘著,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失望。
「對,親愛的,沒有鑰匙就不行。」
「但—」
「真的很抱歉,甜心,但我沒辦法,」他喘口氣。「除非你把鑰匙給我。」
「鑰匙?」她邊喘邊說,太過專注而聽不見心中響起的警報,身體裡的烈火已經燒得炙熱。
「在哪裡?」
「什麼?」她喘氣。
「鑰匙。」
「就在ˍˍ喔,」她吸氣,全身都因激情而戰慄。現在除了身體的感覺她很難專注在任何事上,但騰肯一直在追問一件事。到底是什麼?她在迷惑中努力想止住沿著神經狂舞的低低嗡鳴。
「鑰匙在哪裡,甜心?」
「哦,對了,」她又吸口氣。「鑰匙就在ˍˍ」
「小姐?」艾芭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敲門聲,依麗突然靜止不動。這聲音就像一大桶冰水潑在身上一樣有效。
「滾開!」騰肯大吼的同時,依麗問:「什麼事?」
艾芭遲疑了一下,接著說:「午餐時間到了。樓下有位古先生要找你,他說有貨物要交給你。」
「滾開!」騰肯再次大叫,咒罵地看著依麗從他身下掙扎脫身快步走向門口,邊走邊把襯衣拉回原位,到了門邊薄薄的衣裳已經穿好。毫不在意自己赤裸的模樣,騰肯含糊地連串咒罵著,失望地倒回床上。
「我ˍˍ」依麗開門時艾芭停下沒說完的話。
她的視線讓依麗臉紅,突然間很希望曾穿上外衣。下一秒,當她轉身正要這麼做時,安格爵爺走了過來。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樣,侍女一臉驚訝猜疑,唐老爺卻滿面森然凝重。她飛奔回床上,順手撈起地上的外衣,但還來不及把衣服抖開,騰肯已抓住她的腰拉著她坐回腿上。
「叫你滾就給我滾!」他對著門大喊,努力想從妻子緊握的指間奪去外衣。要讓她重新回到剛才的狀態是難上加難。但他只差一點就成功了,現在怎麼能放棄?她幾乎就要說出鑰匙在哪了。就差一小點,他簡直就可以感覺到她炙熱的肉體緊箍住自己。
「你不讓她睡覺,現在連飯也不讓她吃了嗎?」騰肯認出這個聲音,認輸地歎口氣放開妻子,依麗馬上從他膝上溜走拉上外衣。安格走進房間瞪著兒子。
「我們不是說好這個姑娘必須休息嗎,小子?」他責問著,同時依麗正連忙綁好衣帶,聽到這件事睜大了眼睛。「你那好色的手就不能離開她身上一天嗎?這可憐的孩子昨天晚上才累到暈倒,你難道忘了嗎?你非得日夜辛苦她,直到她累得進入墳墓嗎?真丟人,我簡直沒臉說你是我兒子。」說完,他回頭看看依麗,她已經穿好衣服正焦慮地偷看他。
「來吧,孩子,顯然不能放我兒子在你附近。他根本不會關心在乎你,而你正需要照顧。你需要個伴護,直到你好起來,都會有個伴護陪著你。」
說到這兒,他拉著依麗的手挽在自己的手臂中帶著她走向門口,她回頭擔憂地看了丈夫一眼。他坐在那裡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們離開。
依麗緊張地望著那一大群對著她看的臉孔,嚥下卡在喉間的不安。下樓到大廳的路上她已經跟安格爵爺說過她的想法,他覺得這個主意好極了,大家聚集到大廳午餐時還好心幫她喚起大家的注意,除了騰肯之外。他還沒有出現在餐桌上。事實上,他根本沒有下樓,想必還在房裡生悶氣。
她已經察覺他是故意設計要引誘她。感謝老天他的計謀沒有得逞,否則她永遠沒法讓他去洗澡。這件事在她心中已經是必須達成的任務了,仔細想來,昨夜吵醒她的並非他時起時睡弄出來的聲響,而是他身上的味道。她無法跟這種臭烘烘的男人同床共枕。
她歎口氣,又看了看面前等著她說話的人民,幸好她丈夫不在,不管到底是什麼原因。
想到這兒,依麗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笑容。「我想感謝大家接受我進入唐家的溫情,所以準備了一份小禮物聊表心意。我知道你們每年一月都會拿到一件新的披肩,但我想如果每個人能有兩件就更好了,於是從古先生那裡幫你們一人買了一件。不過呢,」滿屋的人聽到這裡都又驚又喜,她乘機補上一句:「我有個……條件,做得到的人才能拿到新披肩。」
她暫停一下,緊張地舔舔上唇才繼續說:「在我的老家魏爾伍,我母親要求所有人至少一個月洗一次澡。有些人甚至每星期都會洗澡。」聽到下面的人抽一口涼氣的聲音她歎了口氣,但還是不放棄。「我不打算要求你們那樣經常洗澡,但還是希望你們在拿到新披肩這份禮物前能洗個澡。我覺得把乾淨漂亮的新衣服穿在髒兮兮的身上很沒有道理。」
等交頭接耳的聲音減小了依麗才繼續說下去。「我願意提供自己的浴盆給想洗澡的人使用。」她遲疑地笑著略微點點頭坐回位子上,沉默籠罩了整個大廳。她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恐怕在下次集體沐浴之前,她買下的四百件披肩得放在一邊沾染灰塵了。
依麗望著面前的奶酪和麵包,悶悶不樂地歎著氣。在這裡什麼都很難做,香草園是這樣,打掃也是,就連買個香草都很不順利。
「夫人?」
依麗吃驚地抬頭,看到幫她一起整理香草園的佳娜,唇邊浮起微笑。
佳娜臉上掛著遲疑的微笑,低聲對她說:「如果可以,我想領新的披肩,也很想用用你的浴盆。」
「真的?」依麗的笑容佔據了整張臉,接著緊張地看了廚房一眼站起來。「那你就排第一個吧,」她答應。「我先去看看有沒有燒水。」她邊說邊往廚房走,察覺到阿金也站起來緊追在她身後。自從找回他的烹飪才華,他就把廚房視作他獨佔的領域。
還沒走到廚房,又有六個女人攔住她。其中三個是幫忙整理花園的人,兩個是堡壘裡的僕人。最後一個是愛達,披肩製作坊負責人的妻子。依麗保證她們都有機會用浴盆,然後她衝進廚房發現阿金已經在燒水了。他也要求用她的浴盆,依麗表示很高興能讓他用。
她帶著開心的微笑回到大廳,但笑容立刻凝住,驚訝地張大嘴巴,因為所有女人都在排隊等著跟她借浴盆。
一眼就看得出來男人都沒來,依麗只有往好處想,要是他們全都來了,非得要兩、三天才能讓大家都洗過澡。
「你們覺得怎樣?」依麗把剛做好的帽子拿給其它婦女看。她本來想做得跟母親的廚子從巴黎帶回來的那頂一模一樣,但成品站不起來,只是塌在帽簷上。
「也許漿一下就行了。」艾芭提議,她就坐在不遠處忙著做圍裙。
依麗馬上振奮地起身。「對啊,一定可以。」她附和,佳娜這時走進來,剛洗過的頭髮還濕濕的,身上穿著漂亮的新披肩。佳娜後來決定要最後一個洗,因為覺得要是洗完澡穿著新披肩又回到花園裡去工作好像很沒道理。依麗只好同意,也答應讓她第一個用換過的洗澡水。每三個人洗過就換一盆新的水。
要洗澡的人耐心地等著其它人一個接一個洗完然後穿上新披肩。現在幾乎所有人都洗過了,依麗本來擔心要花上好幾天才能讓大家都洗完,不過她顯然多慮了。阿金幫了大忙,他提議把浴盆放在廚房角落,然後用髒床單當簾子隔起來,這樣就可以加快換水的速度,也讓整個過程更快進行。現在大約有二、三十個孩子在廚房邊上追來追去玩遊戲,每個都穿著乾淨的披肩,剛洗過的乾淨頭髮閃著水光,臉蛋也紅咚咚的。他們的母親則在壁爐前幫忙清理大廳的織錦,邊聊天邊烘乾頭髮。
對依麗而言這是個意外的驚喜。整個早上她都忙著處理披肩的事還有照料丈夫的傷口,但她打算下午要回到花園繼續工作。實際上,午餐過後她把洗澡的事交代給阿金,正打算從廚房的門到花園去時,阿金立刻快步上前用矮小圓胖的身體擋住門口,他張開手腳堵在門前狂搖著頭。他拒絕讓她繼續昨天的工作,她應該好好休息。
依麗本來要就這種頑固的行為和這矮個子爭辯一番,但艾芭、她顧來幫忙整理香草園的婦女,甚至連吉嫂和其它的僕人都過來聲援阿金。因為大家一致的堅持,依麗只好順著他們回到大廳。
艾芭建議她坐在壁爐邊放鬆休息,順便縫製答應要給阿金的圍裙。她一點都不想坐在火邊無所事事地做針線,她急著想結束清理大廳的工作,好開始整理臥房。因此,依麗覺得完成清理織錦壁毯的工作更有意義。
不幸的是她剛開始動手,幾個婦女連忙過來把工作搶走,她們宣稱「很樂意」趁等洗澡的時間幫她做「這點小事」。她何不去幫阿金做圍裙?
依麗別無選擇只好照辦,但她一點都不開心。她並非討厭做針線,也很希望阿金能有件圍裙可以保護他的披肩,但她覺得異常躁動,很想找些消耗體力的事做。儘管她昨晚才累倒過,今天早上還有些疲倦,但現在卻異常地精力充沛。她猜想這八成和臥房裡發生的事有關,但實在不願多去回想。
「都弄好了?」她問佳娜,其它女人一起點頭。
「廚子說他一洗完澡馬上就準備晚餐。」
「那要不了多少時間,你才剛出浴盆他就跳進去了。」吉嫂嘲弄地說。
「對啊。」佳娜大笑。「從沒看過男人這麼急著想洗澡。」
「他不是想洗澡。」一個女人笑著說。
「是啊,」另一個附和。「他整個下午都念著他的新圍裙和帽子。」
依麗咬著下唇緊張地看了艾芭一眼。她跟其它女僕一粉刷完牆壁就過來幫忙做圍裙。依麗把快完工的活兒交給她,只要把邊收好就完成了,她自己則專心去做帽子。糟的是,艾芭喜愛邊做事邊聊天,而且沒辦法一次做好兩件事。她做圍裙的進度比預期中慢了許多。「艾芭,你還剩多少沒做完?也許我可以幫忙。」
「不用了,小姐。只剩最……後……一針。好了。完成了。」她剪斷線頭,把針線放在一邊,站起身拿著圍裙給大家看。「你們覺得怎樣?」
「好極了。」
「他一定會愛死。」
「廚子絕對會很開心。」
依麗微笑聽著其它人的讚賞,一邊點頭表示讚許。
「哇喔!」
聽到這興奮的驚歎,所有人一起轉頭往廚房看。阿金已經洗好澡了ˍˍ絕對是歷史上最快的一個澡ˍˍ穿著新披肩站在廚房門口,眼睛直盯著艾芭手裡的新圍裙。
「實在太棒了!」他衝過大廳,從艾芭手上扯過圍裙,拿在手中欣賞著,彷彿那是條價值連城的金項鏈。
「快穿穿看。」看到他只是站在那裡看著,佳娜連忙催促。
「喔,」他的笑容因為遲疑而黯淡。「但我可能會弄髒它。」
依麗笑了。「圍裙就是要弄髒的,阿金。這樣你漂亮的披肩才會一直漂亮下去。」
「哦,對喔。」他笑得合不攏嘴,馬上穿上圍裙,等不及把帶子綁在腰上。他一穿好,依麗就上前幫他戴好帽子,一再地調整到她覺得合適的樣子。接著整群女人都擠過來看,大家的讚美讓阿金的臉都紅了。
「你們在這裡搞什麼鬼!」
大廳裡所有人一起回過頭望著大聲嚷嚷的騰肯,除了依麗。她先花點時間平靜下來才轉過身看他,臉上的表情很冷靜。但一發現自己的手臂被丈夫捏在手裡,再次被他拖向樓梯口時,她所有的冷靜自持都跑光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0:36
第十章
「什麼叫做你買的?」
依麗無可奈何地搖頭。她已經解釋兩遍了,關於她行李箱中的錢,還有她用了其中一部分買披肩的事。而兩次騰肯都要她重複再重複,她很懷疑再解釋一次會有什麼用。
「你還買了那些香料!」他突然發難。「食物突然變好吃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從花園裡想出辦法了。但顯然不是這麼回事。你公然違背我的命令還買了香料,對不對?」
「沒錯,」她歎著氣承認。「但我沒有違背你的命令ˍ」
「我說過ˍˍ」
「不准用『你的』錢買香料,」她得意地說。「但我用的是父母放在我行李箱的錢。」聽到她的話騰肯沒有更生氣,反而突然冷靜了下來,讓依麗忍不住發毛。「既然你只是個沒受過教育的女人,我可以原諒你不懂法律ˍ」
「我受過教育。」依麗氣憤地說。
「我看是沒有,」他回嘴。「否則你怎麼不知道自從我們結婚的那一刻起,你所有的東西都變成我的。所有的東西。」
「我ˍ」依麗脹紅了臉把頭轉開,她很清楚那條討人厭的法律。「你也說食物變好吃了。」她為自己辯解。
「沒錯。」他嚴肅地點頭。「阿金的手藝進步多了。」
「而且你的人民穿的都是破布,實在很丟臉。」
「丟誰的臉了?他們從沒抱怨過。」
「也許沒有,但你看他們多麼急著洗澡,想拿到新的披肩。」
「你逼他們洗澡才願意給他們『禮物』?」他嗤之以鼻,依麗發現自己又臉紅了,她對這反應皺眉,抬高了下巴。她做得沒錯,把乾淨的衣服穿在骯髒的身上一點也不合理。「願意為新披肩洗澡的都是女人,」他彷彿自言自語地平靜說著。「女人都愛漂亮。」
「這又有什麼不對?」她問。
「沒什麼不對,只要她們記住衣服底下的東西才重要。我寧願跟我那些『邋遢』的手下在一起,也不想站在乾淨卻膚淺的膽小鬼身邊。」
依麗瞇起雙眼,本能地感覺那是在說她。她不是膽小鬼。難道她不曾從葛林偉手中逃跑三次?難道她沒有冒著挨打、甚至喪命的危險一再試著去拯救母親?但當她對丈夫這麼說時,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也許你該想想你冒險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只說了這句話。
「什麼意思?」依麗提防地問。
「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你不只是為了你母親,也是為了你自己。你好像不太能接受變化。」
「這是我聽過最荒謬的胡說八道!」依麗氣沖沖地脫口而出。
「是嗎?」他靜靜地問。「不管你在這裡做什麼,都會用魏爾伍當借口。你想要唐家的堡壘和人民跟魏爾伍一樣乾淨,你想要跟魏爾伍一樣的香料與香草,你甚至把阿金打扮得跟你母親的廚子一樣。」
他的話讓依麗蹙緊眉頭,猶疑的感覺戳著她的心,然後她勝利地笑了。「那你呢?我從前ˍˍ」
「你在魏爾伍的時候也是一個人睡,就像現在一樣。你幾乎跟剛到這裡時一樣純潔。」他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回過頭。「等你決定當個大人,接受改變是人生必然的一部分時,也許可以來問問我,為什麼乾淨的披肩有礙健康?為什麼我們不常洗澡?或許也問問我們的食物裡為什麼不加香料。一切都有理由。就像你有理由不願意做個好妻子跟我睡在一起一樣。永遠都有理由,而且從表面往往看不出來。」
依麗看著他走出去關上門,歎息一聲頹然坐在床上。
依麗望著手裡的針線歎了口氣。縫紉通常會讓她覺得平靜,但今晚卻失效了。今晚什麼都無法讓她平靜下來,騰肯的聲音一直在腦中迴響著。萬一他說得對呢?是不是她真的害怕改變?她的確想把這個地方和人民變得比較像魏爾伍,但那是因為……唉,因為乾淨一點總是好。而且穿乾淨的衣服也比較好……不是嗎?食物好吃又有什麼錯?
她望了望坐在對面的女孩,雪娜。安格在晚餐時宣佈要她用完餐留下來,好讓依麗教教她作妻子的職責……之類的。依麗花了一整個小時教她怎麼做一個簡單的針腳,但雪娜似乎對小小的針腳一點概念也沒有,不管依麗示範多少次她就是學不會。她懷疑小姑是故意裝得笨手笨腳。
她的眼神落在小姑身上那件破爛的披肩上,落寞地歎著氣。依麗跟她說過洗澡和新披肩的事,但雪娜拒絕了,直說她身上的衣服還可以撐上一陣子。依麗忍不住想起丈夫的話。「為什麼乾淨的披肩有礙健康?」
雪娜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什麼?」
「騰肯說乾淨的披肩不健康。為什麼?」
「你幹麼不去問騰肯?」
聽到這句話依麗繃緊了雙唇。「因為我想問你。」
雪娜聳聳肩,看看手中的針,似乎覺得這是個逃避煩人工作的好機會,於是放下手中的針線,專心跟依麗說話。「並不是乾淨的披肩不健康,而是髒披肩可能比較健康。你知道,雖然披肩很保暖卻不防水,除非弄得夠髒。」
依麗眨眨眼。「髒披肩可以防水?」
「有時候。要看是怎麼弄髒的,又髒到什麼程度。有些男人一拿到披肩就去沾油好讓它防水。」
「我懂了。」依麗理解地點點頭,卻又立刻搖頭。「但披肩為什麼必須防水的?下雨的時候不要出門就好啦。」
雪娜大笑。「要是沒事情當然可以不出門,但如果你要放羊或要站哨,或是在行軍打仗,或打獵的時候……」她搖頭。「不一定都找得到地方躲雨。有時候只能用披肩擋雨,我們偶爾還用披肩當被蓋。」
她突然想起她把床單搶走那天,騰肯用披肩包著身體的樣子。
「當然啦,這些狀況只有男人才會遇到。女人通常用不著拿披肩遮風擋雨,她們通常都待在溫暖乾爽的家裡。」
依麗想了想,接著說:「但殷家的男人都穿著乾淨的披肩啊,想必ˍˍ」
「殷家的人不打仗。」
依麗眨眨眼。「他們不打仗?」
「不。他們很有錢,但很少訓練男人上戰場,需要戰士時就僱用騰肯跟他的手下。」
依麗接受這個解釋,接著問:「為什麼男人不喜歡洗澡?」
「因為很冷。」
這個簡短的解釋讓依麗不禁皺眉。「外面的湖水的確很冷,但屋裡很溫暖而且洗澡水可以燒熱!」
「然後又要穿上髒披肩。」雪娜指出。
依麗做了個苦臉,接著問:「為什麼你哥不喜歡食物裡面加香料?這樣比較好吃啊。」
「沒錯,但是比較起來,燕麥餅就變得一點味道都沒有了。」
依麗不解地看著她,雪娜歎口氣。「騰肯一直在計劃要增建堡壘,還要加寬城牆好保護人民。要達到目標就必須努力賺錢。為了賺錢,族裡女人織的所有披肩都被拿去賣,而他自己跟手下的男人就去幫別人打仗,或去幫別人的羊群站哨。那是很辛苦的工作,夜裡很冷還得忍受蟲子、髒水,而唯一的糧食只有燕麥餅。如果家裡只有到處通風的舊堡壘和索然無味的食物,人在外面感覺起來還不會那麼苦,但比起溫暖的大廳和乾淨的草墊以及美味的食物,戶外生活會變得難以忍受。」
「他擔心手下會變軟弱,」依麗懂了,雪娜點點頭。「但現在有了我的嫁妝,他負擔得起所有計劃了啊。沒必要繼續把手下租出去ˍˍ」
「沒錯,嫁妝或許夠付重建的費用,但我們還是得想法子賺錢養活人民。他將來一定還會繼續出租人手和賣披肩,只是次數會減少。」她聳聳肩,一臉痛苦地重新拿起針線活。
依麗歎口氣靠在椅背上,垂著雙眼思考剛才聽到的事。聽完雪娜的解釋,她終於懂得丈夫為什麼會對那些改變那麼生氣,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總不能叫阿金不要用香料。他恐怕很難接受,而且大家都嘗過比較美味的料理,想必也無法接受。但她應該可以不再堅持一定要洗過澡才能拿新披肩。
一陣挫敗的抱怨聲讓她抬頭,小姑手中的線打成死結了。她還來不及說話或動手幫忙,雪娜就把針線按在膝頭,認真地望著她說:「你知道我對這種東西一點頭腦也沒有。」
「不,」依麗即刻否認。「你只是需要練習。」
她翻個白眼歎口氣。「學會這些東西對擔任妻子很重要嗎?」
依麗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一般人都這麼期望,但……」她停下來咬著嘴唇,雪娜挫敗地哀歎著。
「期望!他們期望的事情我一樣都做不好。說實話,你早上教我的那些藥草的事我已經忘光了,而且完全不知道城堡裡到底有什麼家務需要做。我一定是個糟糕的妻子,難怪薛威爾不來迎娶。」
聽到這些傷心的話,依麗的心都揪緊了,馬上找話想安慰小姑。「不。你絕對會是很棒的妻子,雪娜,你有很多值得丈夫欣賞的特質。對啊,例如說你很擅長……劍術。」她堅定地點頭。「沒錯,天啊,所有男人都巴不得有個會使劍的妻子。」
看到小姑滿臉狐疑的樣子,依麗勉強掰下去。「還有你也很會……呃……打獵。沒錯,狩獵是最有價值的技能,這樣就永遠不會挨餓了。」她又奮力點頭支持自己的說法。「還有,我從來沒看過像你這麼會騎馬的女性。從來沒有。這是最珍貴的技藝。」
「你真不會說謊啊,」這句溫和的奚落讓依麗有些洩氣,但雪娜微微笑了起來。「但你也是一片好意,嫂嫂.」
聽到這個稱呼依麗驚訝地眨眼,感到十分開心。「我們的確是親戚了,可不是?我的天啊,我一直想要個能一起玩的姊妹。我以前常想……」她歎口氣,對自己渴望的語氣嘲諷地笑笑,又靠回椅背上。
「你小時候都跟誰玩?」雪娜好奇地問。
依麗眨著眼思考這個問題。「嗯,我都跟……呃,其實我不太玩耍。你知道,我得忙著上課,還有ˍˍ」看到小姑臉上同情的神色,依麗皺眉搖頭。「我的童年其實還不錯。我有最好的衣服、家教……應有盡有。」
「只是沒有朋友。你很寂寞。」
依麗馬上搖頭。「我有父母。他們都很疼我,我大部分的時間都跟他們在一起。」
「也許吧,但他們還有彼此。你一定覺得很多餘。」
「我……才不會……」
「沒關係。很抱歉害你不高興,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但你知道嗎?這讓我看出了很多事情。」
「你看出了什麼?」依麗不安的問,雪娜聳聳肩。
「你很安靜,有時候除了命令僕人之外你幾乎不說話,讓人覺得很難親近,但現在我覺得你只是害羞。除了父母之外,你沒什麼跟別人來往的經驗。」
依麗聽出她的話的確切中事實而睜大了眼睛,她的表情鼓勵雪娜繼續說下去。「還有你掌控一切的方法。」
「掌控?」依麗慌張地說。
「沒錯。自從你到這裡的那天早上,你就接手管理這個地方。這沒什麼不對,」看到依麗警覺的表情她連忙添上一句。「這個地方需要好好管理,但你沒想到該先問問是不是有別人在負責,只是埋頭苦幹。你一定不習慣跟其它的小孩分享玩具。」
依麗張大嘴又無力地合上,雪娜低頭看看失敗的裁縫作品歎了口氣。「我永遠學不會這玩意,」她抱怨著把東西扔在腳邊。「不過還是謝謝你肯教我。我要去睡了。」
依麗看著她離去,又靠回椅背思考她剛才的話,沒注意到眼皮開始沉沉落下。
「阿金,你知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隔天快中午時依麗怒氣沖沖地甩上廚房門問。
阿金正在□派皮,聽到她的問題站直身體揚起眉毛,他的模樣幾乎讓依麗笑出來。廚子身上的圍裙和帽子都跟昨晚剛穿上時一樣乾淨,臉上倒至少沾到三種食材。
她微笑著在料理台邊的凳子坐下。那天早上她又是一個人在床上醒來,騰肯再一次抱她上樓還幫她寬衣。這件事讓她很不好意思,於是匆忙穿好衣服趁早下樓跟大家一起用早餐。
依麗過了好幾分鐘才注意到大廳裡不尋常的緊繃氣氛。安格心情很不好,臉色陰沉地望著雪娜和騰肯,不過他還是勉強笑著跟依麗道早安。但雪娜和騰肯則生著悶氣,對誰都擺張臭臉,包括她在內。依麗只是歎口氣。她大概猜得出來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安格又要雪娜學規矩,於是她整天得跟著依麗,可想而知不會有多開心。
而騰肯呢,則是本來就臉很臭,依麗早就習慣。但她搞不懂其它人是怎麼了,因為那天早上心情不好的人不止唐家族長和他的子女。堡壘裡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生氣,就連跟她一起整理香草園的婦女也是……
依麗一想到早上的事就一張苦瓜臉。她原本打算今天要去幫忙整理香草園,但雪娜很快就把事情都搶著做了,顯然安格告誡過大家要小心她的身體狀況。於是依麗整個上午只負責監督進度,順便教雪娜認識香草。但任務不算很成功,因為現場沒有幾種香草可以看,只能口頭告訴她香草的名字與用途。
在花園裡幫忙的幾個女人今天動作都很粗魯還彼此叫罵,依麗察覺到每個人一定都在氣某件事,只是她猜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於是趁雪娜上廁所時乘機跑來跟阿金打聽。
「夫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依麗聳聳肩,指尖在桌面的余粉上隨手寫著自己姓名的縮寫。「今天大家好像都不太高興,來幫忙的女人互相看不順眼對罵,還有……」她無助地再次聳肩。
「啊。唉,夫人,都是新披肩惹的禍。」
她唰一下抬起頭。「什麼?」
他一臉歉意地點頭。「你知道,通常都是一月的時候發新披肩,同時男人都會去洗澡。大家都同一天洗澡,同一天換上新衣服。但這次只有我和女人有新披肩,也就只有我和女人洗了澡。」
依麗望著他,阿金聳肩。「男人很臭。」
「男人ˍˍ」
「很臭,」他簡短地重複。「昨天夜裡上床睡覺的時候,顯然大部分的男人都注意到老婆又美又香,就想要……呃……享受一下。」他意有所指地說。「但所有的老婆都發現丈夫又臭又髒,就叫丈夫去……呃……洗個澡。」
「我懂了。」依麗無力地回答,儘管這些女人無意中支持了她的抗爭運動,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還是讓她嚇一跳。
「是啊,昨晚堡壘裡簡直吵翻天。」
「我什麼都沒聽見啊。」
「喔,唉,反正都是些不該進夫人耳裡的話。」
「說不定我該直接把新披肩發給他們?」依麗遲疑地說。
「夫人,問題不在披肩,」他溫和地指出。「反正他們也不會穿著衣服做ˍ」他連忙住口,紅著臉聳聳肩。
「對,你說得沒錯,當然。」歎口氣,她在姓名縮寫下畫條線正要站起來,阿金卻突然靠過來把「w」改成「D」。
「你現在是唐家人啦,夫人。」他好心地提醒,她只是呆望著桌面的字母ˍˍ有點驚訝他竟然認識字。
「我的夫人好像很難記住這件事,謝謝你提醒她,阿金。」
依麗心中暗自哀歎著,慢慢抬起頭來迎接騰肯憤怒的目光。
「我有話跟你說,『夫人』。」他刻意用帶刺的語調加重最後的稱謂。
依麗避開阿金的注視,含糊說了句失禮,不甘願地起身走到騰肯面前。她一停下腳步就被他拉著手臂拖出廚房。
他們走出廚房時剛好雪娜穿過大廳走來,她先看看騰肯盛怒的臉,又朝依麗挑挑眉。「騰肯有話跟我說,我一下子就回來。」依麗對雪娜說著便讓騰肯拉著從小姑身邊經過。
「她不會那麼快回來,」她的丈夫糾正她。「你可以先去做自己的事。」
雪娜遲疑了一下,開始跟他們走,嘴裡不停埋怨著:「她必須教我怎樣做妻子。你要帶走她多久?」
「直到她學會怎樣做妻子。」他譏刺地回答。
「不行,騰肯!」雪娜警覺地大喊。「你不准累到她。爸說ˍˍ」
「叫老爹自己去找個老婆來管。」騰肯回嘴,拽著依麗往樓上衝。她只來得及對雪娜安慰地笑笑,轉眼大廳就被拋在後面,騰肯伸手推開臥房的門。
「進去。」真是毫無意義的命令,因為他早就推她進門到床邊。但依麗只敢在心裡這麼想,門用力甩上時,她正好跌落床上。
「你來這裡之後做的事都在自取其辱!」他怒吼,在房間另一邊俯視著她。「你違背我所有的命令!亂花錢買些沒用的奢侈品!還拒絕我身為丈夫的權利。」他苦澀地望著她,接著說:「這樣還不夠,你現在還讓全族的女人唾棄她們的丈夫。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依麗慢慢坐起來,腦中紛亂地尋覓著合適的回答。「對不起。」最後她只能無助地道歉,騰肯張口結舌看著她。
「對不起?」
「我會把披肩給他們,不要他們洗澡了。」
「這就是你的辦法?這樣也不會讓那些女人重回丈夫懷抱。」
「嗯……」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挫折感終於煽起了她的脾氣。「你說得對,的確不會。沒有哪個女人會想跟又臭又髒的丈夫同床,除非她們自己也臭到聞不出對方的味道。」她抬高下巴瞪他。「這不難理解。看來我跟別人並沒什麼不同。」
「是嗎?容我提醒你,你到這裡之前我們可沒有這種問題。」
「那是因為從前連女人都臭得要死!」
他怒視著她。「所有男人都來找我想辦法。他們想知道我跟『你』有沒有同樣的問題,我又該怎麼處理?」
依麗聳肩。「你怎麼對他們說?」
「我說問題是你引起的,你會負責解決。這下……」他雙手叉腰揚起眉毛。「你要怎麼解決?」
依麗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接著困惑地搖頭。
「我真不懂你們為什麼連洗個澡都不肯。只要你跟那些男人都去洗澡ˍˍ」
「現在才六月中。」
「對,我知道,但ˍˍ」
「我們這裡自有一套規矩,夫人。每年固定的時候放羊、固定的時候下田、固定的時候洗澡。」
「洗澡不用看季節的,夫君。任何時間洗澡都不會有問題,但收割卻不能想做就做。這兩件事根本不一樣。」
「你根本不懂我在說什麼ˍˍ」
「我懂!」依麗怒吼,接著歎氣。「雪娜跟我解釋過披肩需要油脂與灰塵才能防雨,還有行軍時吃的燕麥餅。我可以理解你擔心手下會變軟弱,但女人呢?」
他眨眨眼。「什麼?」
「你難道不是這裡所有居民的族長嗎?」
「我父親才是ˍˍ」他剛開口依麗就不耐煩地插嘴。
「不要跟我咬文嚼字,夫君。雖然法律與技術上你父親才是族長,但實際發號施令的人是你。我早就看出來了。所有人民不管男女不是都由你統治嗎?」
「沒錯。」
「那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在意女人的福利?就算男人得在外面風吹雨淋、靠燕麥餅果腹,那女人呢?」
他只是對她怒目皺眉,依麗歎口氣。
「難道不能折衷嗎?難道不能讓男人有兩件披肩嗎?在堡壘裡跟妻子在一起時穿乾淨漂亮的,在外面就穿油膩髒污的那件來遮風避雨?」
聽完她的建議,騰肯只是睨視著她。「本來的作法行之多年一點問題也沒有,沒有必要ˍˍ」
「現在誰才是害怕改變的膽小鬼?」依麗譏諷地打斷他的話,翻身到床邊站起來往門口走去,卻在經過騰肯身邊時被一把抓住。
「我還沒說完。」
「我已經聽夠了!」依麗冷冷地說。趁他吃驚鬆手時,扯回手臂飛快下樓進到大廳,差點跟安格撞個滿懷。依麗只停下來緊張地笑笑,快速行個禮就又拎著裙襬奔向廚房。
「騰肯!」
「老爹,我沒空!」騰肯嚷著繞過父親,匆匆看向用責備的目光瞪他的妹妹,連忙追趕妻子。
依麗對阿金緊張地微笑,隨即衝過廚房想要躲進花園裡。她一路穿過後門來到那群邊做事邊聊天的女人身邊才放慢腳步。看來她不在場她們就放心閒話了起來。她們整個早上一言不發地埋頭工作,現在卻像鳥兒似地吱喳不休。
「那個臭死人的呆瓜就脫光光站在那兒,像頭瘋牛似的叫個不停。」
「那你怎麼辦?」佳娜倒抽一口氣,好像被對方的故事嚇壞了。
「我就吼回去啊。我跟他說:『唐威立,你別想碰我!除非先去洗澡!』」
「那他怎麼說?」
「『你是我老婆,唐美薇,你有義務滿足我的需要。』」
「不會吧!」佳娜帶著嫌惡格格笑起來。「西恩也跟我說同樣的話!我真想打昏他。」
「我真的把威立打昏了。」
佳娜不敢置信地看著美薇。「不會吧!怎麼可能!那他怎麼辦?」
「睡了整夜,眼睛都沒睜開過。」
聽到這裡佳娜的嘴都合不上了。「那第二天早上呢?」
「沒事,我說他昨天喝太多醉倒在地上了。」
「怎麼這樣!喔,美薇,你真壞。」她笑著搖頭。「我沒辦法對西恩動手。」
「是啊,唉,你家西恩和我家威立不一樣,他從來不對你動粗。」
「對啊,的確是。」佳娜認真地附和,一臉難過地看著美薇。「美薇,你怎麼不去跟騰肯說威立的事呢?他會幫你教訓他。」
「我早說過啦,佳娜,只要男人都沒有怨言願意跟他去打仗,騰肯根本不關心我們這些女人的死活。」
佳娜剛開口想說話,因為看到依麗就在旁邊,立刻止住。她的臉上竄過一陣驚恐,依麗連忙想安慰她沒有關係,但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她回過頭看到騰肯就站在她身後。看他臉上震驚的表情,依麗猜想剛才的話他一定也聽見了,連她也不得不覺得同情。他收起臉上的表情轉身離開,往原路走回去時全身毛孔都冒著怒氣。
「喔,天啊。」
依麗咬著下唇回頭望著一臉擔憂的美薇,試著用笑容安慰她。「他不是在生你的氣,美薇。用不著害怕。」
「對啊,」佳娜歎口氣附和。「我想該害怕的人應該是威立。」
聽到這句話依麗瞠目結舌,含糊說了句什麼就連忙追在丈夫身後,匆忙中注意到其它女人也都放下工作跟了過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1:02
第十一章
她趕到廚房時騰肯剛剛出去,被他推開的門還兀自搖晃著。依麗跑過一臉驚愕的阿金身邊,匆匆推門走進大廳,剛好看到他僵硬的背影一閃而過,完全不理會父親驚訝的詢問,他用力撞開大門走出堡壘。
「搞什麼鬼?」安格滿臉訝異地望著兒子的背影又看看雪娜,她只是不解地聳聳肩。聽到廚房門打開的聲音,他轉過身剛好讓路給追著騰肯衝出來的依麗。
「姑娘!怎麼ˍˍ」剛開口她已經衝出去了。
「搞什麼鬼?」安格又說一次,才要跟著追過去就不得不停下來讓路給從廚房跑出來的一群女人,連阿金也緊跟在後。安格抓住矮胖的廚師命令他停下來「這到底怎麼回事?」
阿金也一頭霧水地搖頭。「我也不知道,爵爺。他們先衝出去現在又衝回來。不過從大家的表情看來,八成有場好戲要上演了。」
安格喃喃著跟上這支奇異的隊伍,一邊揮手要雪娜跟上來。
依麗抓著裙襬追著丈夫來到施工中的城牆邊。她慢下腳步,嘴巴因為慌張而張大成圓形
看著騰肯走向修牆的男人,抓住一個魁梧的男人,拽著他的領口把他摔在地上。那人立刻站起來擺出防禦姿態。但在盛怒中他發現對手竟然是騰肯,困惑地放低了拳頭。「爵爺?」他剛開口問了一句,騰肯已經揮拳擊中那人的臉。
依麗自言自語著再次拎起裙襬趕過去。來到工地時,所有男人都圍成一圈看著這場打鬥,臉上一副好奇又興奮的表情聽著騰肯對唐威立叫囂。
依麗在這些高大的身軀間用力擠到圓圈內部。她停下腳步,咬著嘴唇擔憂地看著威立站起來又立刻被擊倒。聽見背後的抽氣聲回過頭她才發現佳娜、美薇和其它女人都隨之穿過人群,後面甚至還跟著阿金、安格爵爺和雪娜。
「站起來!站起來像男人一樣跟我打,你這個懦夫!」
騰肯的吼聲讓依麗重新回過頭。
「爵爺,到底怎麼回事?」威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問。「我不懂ˍˍ」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騰肯揪住領口往前拖。
「你一直都對美薇動粗。她不過是個女人,體型只有你的一半,力氣更沒得比。」威立責怪地瞪了妻子一眼,騰肯用力搖他。「她沒來告狀,是我不小心聽到的。」
威立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收回怨毒的眼神,騰肯又用力搖他。「你最好不要因為我知道這件事又去報復她,否則你每打她一下,我就會還你十下。」說完,他鬆開對方的領口,又一拳揮在臉上。這次威立有所防備,他往後跌撞了幾步但沒有摔到地上。他甚至還舉起拳頭準備回擊,卻被騰肯躲過又往他肚子上重重一擊。
依麗嚇得縮成一團,看著威立哀嚎著往後退,接著騰肯揮拳擊中他的下顎,他就此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整張臉皺在一起。他站在那兒氣喘吁吁地看著地上的人,過了一會兒轉身對圍觀的人說話。
「只要有人敢對女人動手這就是你們的榜樣,只有懦夫才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女人。」他的眼睛落在依麗身上,抿緊雙唇看著她,接著轉身推開人群往馬廄走去。
依麗正要追上去卻被安格阻止。「讓他去,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他望著昏倒在地的唐威立,歎口氣搖搖頭。「騰肯就是不能忍受大欺小。」
「我可以去扶他嗎,夫人?」
依麗看著美薇,很驚訝她竟然會問這句話,但還是點點頭。「你想的話就去吧。」
美薇憐憫地看著失去知覺的丈夫。「不管好不好,他到底是我丈夫啊。而且我想他應該不敢再打我了。」
「是啊。」依麗靜靜附和,美薇往丈夫走去。
安格看到依麗擔心地望向馬廄的臉,騰肯剛剛過去之後就不見了。他輕輕催促她回堡壘裡去。「雷比有一大堆馬糞,他問你要不要拿去當花園的肥料。」
依麗心不在焉地蹙眉,「雷比?」
「他是馬伕。」佳娜走到她身邊提醒。
「是啊。他大概每兩天清一次馬廄把糞肥都堆在後面,」安格告訴她。「他想知道你要不要拿一些去用。」
「哦,好,」她輕聲說。「這樣太好了。」
「吃過午餐我會派人送一些到花園裡去,供你隨時使用。」
「謝謝。」依麗說。
安格點點頭回頭找雪娜,她正偷偷往馬廄移動。「丫頭!」
騰肯的妹妹猛地停下腳步,不情願地轉頭看父親。
「花園好像該往這邊走。」他說。
雪娜做個鬼臉,跺著腳回到他們這邊。
「你不可以太累。」
聽到小姑的話依麗歎口氣,站起身來拂去臉上的髮絲,抬頭看看太陽。自從中庭那場打鬥過後,騰肯騎馬出去一整天了還沒回來。依麗還是不曉得他上哪去了,只知道他獨自離開城堡進樹林裡去。
他沒出現在午餐桌上時她並不驚訝,但晚餐他也沒回來時她就開始擔心了。安格、雪娜和佳娜都叫她不用煩惱,但她就是無法控制地擔心他。依麗知道他可以照顧自己,但那天在花園走道上他的樣子說不出地脆弱,他聽到的話顯然深深刺傷了他。依麗猜想應該跟美薇說他不關心族裡女性福祉的話有關。這句話太像她之前的責備,讓他深受打擊。
最怪的是,雖然她的說法在無意間得到支持,但依麗卻不希望這樣。其實她並不真的認為騰肯不關心女性,而是他五歲以後的成長過程就缺乏女性的陪伴,所以他只是完全不瞭解自己的家有多不舒服、多冰冷。他只是體會不到自己錯過了什麼。
依麗整夜憂心忡忡無法成眠,一大早下樓的時候又沒在早餐桌上看見他,心裡既失望又著急。午餐時騰肯終於出現了,看到他健康完整的回來,她鬆了口氣,但他沉默不語的陰沉模樣又讓她更擔心。顯然他還是很在意昨天的事。依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他息怒,也許她根本無能為力。
「你該到樹下坐著休息。」
依麗翻翻眼睛,轉頭對小姑說:「我一點都不累,」自從她說要幫忙播種後,這句話已經說了不下十次。「我只是在播種,又不是什麼苦工。」
雪娜氣沖沖地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種子,埋進剛翻好的土裡,邊小聲叨念著。
依麗對上佳娜擔憂的眼神。
「夫人,播種必須一直彎著背,也許你該休息一下ˍˍ」依麗厭惡地搖頭制止她。
「你們都當我是羽毛做的,一陣風過來就會被吹跑。可是我年輕、健康又有力氣,不會有問題的。」
「但你上次昏倒了。」女僕提醒她。
「對啊,你暈了過去,」雪娜附和。「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健康。」
「我又沒生病。」依麗堅定地說。
「也許她有了。」美薇的話讓依麗皺起眉頭。她今天早上回來幫忙時只說威立太煩人,根本不值得她照顧。她丈夫今天早上醒來時頭痛得快裂開,而且一直唉叫不停。除此之外,對於那件讓她丈夫被人抬到床上而騰肯也因而獨自騎馬出去的事,美薇再也沒多說什麼。
「才沒有。」依麗不耐煩地抱怨,突然聞到附近那堆糞肥濃濃的臭味而忍不住望著那邊做了個鬼臉。就像之前答應過的,安格昨天下午派了兩個人把馬伕準備好的糞肥用小車運到花園來,先堆在花床不遠的地方備用。但依麗每次都忘記這堆「好東西」,只要播種到盡頭就不小心踩到,就像現在這樣,她也只能歎口氣。
她正打算往旁邊一步躲開那堆東西,突然問耳邊響起一陣嗡嗡聲,她警覺地抬起頭,一隻蜜蜂正繞著她轉。她皺著眉頭在臉前面揮手,一面本能地後退躲避蜜蜂的攻擊。
「夫人!」
依麗看到佳娜慌張的臉,發現自己犯了大錯時已經來不及了。腳底的糞肥又濕又滑,她的便鞋立刻在滑溜的地上滑了一下。她用力扭動身體想穩住,卻反而跌進那一堆臭氣沖天的糞便裡。
佳娜、美薇和雪娜都立刻衝過來又驚又鄂地想抓住她的手救她出來,但地上沾滿糞肥十分滑。佳娜跟美薇抓住她的兩隻手,正要拉她站起來時,腳一滑,她又跌了回去,這次連另外兩個女人都被她拉下水。她們慌亂地尖叫著摔在她身邊的糞堆上。下一刻連雪娜都不能倖免,因為佳娜雙腳在掙扎中勾到她的腳踝害她失去平衡。
糞肥不只味道難聞,摸起來的感覺更噁心。依麗差點哭出來,努力在黏膩中跪起來,爬出糞堆外。一碰到乾淨的土地,她立刻站起來,回過頭看,佳娜跟美薇也正設法站起來,一步一滑地走出糞堆。只有雪娜還倒在跌落的地方,狂笑不止而站不起來。
依麗看著小姑大笑的樣子搖搖頭,夥伴的慘狀讓她笑不出來。佳娜的紅髮已經被穢物染成爛泥色,大塊的馬糞掛在其間,美薇的臉上也黏了一大塊,正順著臉頰往下滑。她們兩個叉著腰一臉噁心地彼此對看。這副景像她可能很難忘掉,依麗好笑地搖著頭轉身看那堆馬糞,還有依然笑個不停的雪娜。
依麗回到糞堆邊站穩,伸出一隻手給小姑。雪娜憋氣拉住嫂子的手,依麗同時用力往後拉。兩個人合力讓她站起來,蹣跚著遠離糞堆。
「嗯!」佳娜哀歎著,揮動雙手看著糞便飛落。
「嘔!」
「好噁心!」
「好討厭。」
「我聞起來像ˍˍ」
「茅坑?」依麗無奈地說。
佳娜停下來抬頭看依麗,突然間爆出一陣笑聲。「噢,夫人!」她一臉抱歉地努力想止住笑,卻怎麼都辦不到。「真對不起,夫人。但你的頭髮,那頭漂亮的頭髮看起來ˍˍ」
「跟你的一樣?」依麗自嘲地說,笑容牽動著嘴角。
「不用懷疑,」佳娜也自嘲地笑出聲,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她哀歎。「我現在比西恩更臭了。」
「我也比威立更臭了。」美薇也抱怨著。她們無奈地對看一眼,接著佳娜突然雀躍起來,臉上掛著調皮的表情。
「我要去找他,給他一個大大的香吻……如果他不先把我打跑。」
「別讓他得逞,」依麗愉快地建議。「說不定這下他會願意提前洗澡了。」
「對啊,」佳娜做了個鬼臉看看自己。「夫人,我可以先告辭嗎?」
「我也是?」
「當然可以。」依麗看著兩個女人離開,回頭看看雪娜,她正用劍挑掉身上的糞便。「你想借用我的浴盆嗎?」
「不用了,我去湖裡洗洗就好。」
「隨便你吧。」依麗轉身要回城寨卻又停下腳步。她不要、也不能這樣穿過廚房。她歎著氣繞過整棟建築。她很好笑地發現,這一路匆忙穿過大門竟然都沒人注意到她的怪模樣,直到她在樓上遇見艾芭。
「夫人!」
依麗在樓梯上擦身而過時對一臉驚慌的侍女笑笑。「是呀,艾芭,我得洗個澡。」
「馬上來,小姐。」
依麗走進房間突然想起自己剛剛說過的話,「說不定這下他會願意提前洗澡了。」她停在床前咬著下唇。每天夜裡她看著丈夫脫去一件件衣服,每天夜裡她都感覺體內的騷動。自從那天早上丈夫試圖引誘她之後,那種騷動就變成持續悶燒的火焰,灼痛她的腹部核心,雖然鬆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懊悔,一方面雖然覺得幸好被人打斷而免於屈服於身體的渴望,卻也暗自好奇到底他所說的滿足是怎樣的感覺。
這下她跟他差不多臭了,想必很難注意到他身上的味道。不過他倒是可能被她的臭味影響,或許這樣可以說服他共浴。
開門聲拉回依麗的注意力,幾個僕人抬著浴盆與一桶桶熱水跟著艾芭進來。依麗靜靜等著水倒好,所有人都出去只剩艾芭時才急忙吩咐。「艾巴,去請我丈夫來。」
「請……?」
「對,立刻去。」
「是,小姐。」她剛往門口走去又被依麗叫住。
「先幫我把衣服脫了。」
她皺著鼻子動手,脫去依麗的衣裳只剩貞操帶才離開。
依麗奔向拋在地上的外衣,尋覓安格交給她的那串鑰匙。因為衣服縐成一團,找出鑰匙花的時間比她的預期更久,但一找到她就立刻開鎖脫掉腰帶。
她還在想該把貞操帶放哪,就聽見走道上傳來丈夫沉重的腳步聲。她小聲尖叫著衝到床上窩進被單裡,無暇理會這些寢具因此都得洗過,雖然大部分的糞便是沾在剛脫掉的衣服上,但還有一些黏在她的頭髮、手臂與小腿上。
她急忙擺了個堪稱誘人的姿勢,門已砰的一聲打開,騰肯一臉不耐煩地大步走進來。
「到底是什麼事?艾芭說你有急事,到底ˍˍ」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的衣服扔在地上,馬上猜到她一定是裸體的。他的眼睛先是不敢相信地睜大,看到旁邊的浴盆時又冷了下來,怒氣再度升起。「我懂了。你想假借求歡騙我去洗澡,告訴你,沒用的ˍˍ」攻擊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舉起剛脫掉還拿在手裡的貞操帶。「噢!」騰肯三個大步穿過房間。跨出第一步時他解開繫著劍的腰帶。第二步時他用力一拉披肩讓它落在地上。第三步時把襯衫從頭上扯下來扔到一邊。接著他就趴到她身上,等不及擺好姿勢已先吻上她的唇,左手纏在她發間撐住壓在他下面的頭,右手一把扯掉蓋在她身上的被單,接著牢牢放在她兩腿之間。依麗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檢查女性該有的器官,但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因吃驚而張嘴,而他的舌頭立刻乘機溜進她唇間肆意品嚐。
雖然他的反應跟她的預期不太一樣,但還是讓她投入,身體也不太排斥。她喘著氣讓他享用突然到手的自由,隨意探索她的私處,一邊狂熱地吸吮著他伸進口中的舌頭。身體也隨著他徹底探索的動作而挺起,當查探的動作化為輕柔愛撫,以她從未想過的方法撫摸著,她忍不住隨之扭動身軀。
他的嘴突然離開她的開始往頸項烙下一串吻,她失望地歎息,幾乎沒注意到他嗅到她的味道時慌亂中抽氣的聲音。
「嗯,」他驚恐地退開,噁心的氣味讓他皺起鼻子。「這什麼味道!」
「我跌進肥料裡了,」依麗輕快地解釋,拉住他的手下讓他躲開。「不過沒關係,現在我也幾乎聞不到你的味道。」她試著拉近他的頭,想再次用嘴唇擄獲他,但他不停地抗拒。
「你好臭,女人!」
「不會比你臭!」依麗大聲為自己辯護,一邊用身體磨蹭著他。「吻我。」
騰肯一時不知所措地看著妻子。接著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看著她的胸部ˍˍ乳頭敏感突起ˍˍ接著移到藏了那麼久不讓他看的地方。他心中一部分想跑得越遠越好,但更深處的一個更大的聲音呼喊著要他把握機會。他的手自動滑上她的乳峰,他呻吟著重新低頭吻住她。很不幸,就算屏住呼吸她的味道還是會滲進來冷卻他的熱情。
他咒罵著放開嘴唇,一把抱起妻子,抱著她走過房間扔進浴盆裡,水濺得到處都是。他以為她落進水裡就會放手,但她沒有,反而像樹上的青苔那樣緊緊纏住他的頸子。他差點跟她一起跌進水裡,幸好在最後一刻抓住浴盆的邊緣穩住自己。
不理會她滿臉飽受背叛的表情,他站直身體簡潔地下令:「快點洗。」
依麗在浴盆裡望著他,背往後一靠,雙臂交叉在胸前,眼睛定定地看著前方,擺明了不願配合。
他皺眉看著她在水中的身體,接著看看她的臉,最後是頭髮。他看得到大塊糞便黏在閃亮豐厚的秀髮問。他動搖地大聲說:「快點洗,否則我要親自動手了。」
她卻只是滿不在乎地聳肩。
騰肯又罵了一句,過去跪在浴盆邊,從頭髮開始動手,一隻手按住她的頭頂把她整個人往下壓。
沒預料到他會這樣,依麗像個酒醉的水手那樣沉進水裡,水快速流過她的臉和頭髮,淹進她的嘴和鼻子。過了幾秒鐘,她猛地離開水面,激起四濺的水花。她還來不及抹去眼睛上的水,騰肯就開始往頭上抹肥皂,開始清潔又濕又長的髮絲。他毫不理會肥皂弄到眼睛時她的叫罵著,就這樣繼續洗下去,接著又把她的頭按到水裡搖一搖,洗掉剛抹上去的肥皂。完了之後他放開她重新站起來。
「好了,要是不喜歡我的洗法,剩下的部分你就自己洗。」
「我看不見。」依麗揉著劇痛的眼睛簡短地告訴他。
騰肯歎著氣重新跪在浴盆邊拿起肥皂,抓起一隻手臂抹了起來,他的動作快速精簡,一邊洗完換另外一邊,迅速確實的態度在洗到胸前時變了,飛快清洗的動作變得緩慢溫柔,不知何時肥皂溜走了,只剩他滿是泡沫的手在她胸前移動,揉捏、愛撫、掌握。
眼睛因為肥皂的刺激而緊閉著,依麗專注地感受他的撫摸,呼吸變得又快又淺,身體在愛撫下甦醒。他的一隻手滑進雙腿間時,依麗呻吟顫抖著,本能地伸手找他。一隻手碰到他的肩膀,她隨著線條往上摟住他的頸子,輕聲乞求著:「吻我,騰肯。」
他的唇立刻貼上來,呼吸急促地把舌頭伸進去。他接著把頭扯開,喘著氣說:「到床上去。」
依麗在他懷中先是靜止不動,但又立刻放鬆。「幫我。」她貼在他唇上呼氣。
騰肯哼了一聲彎腰抱起她。依麗剛開始很配合,但起來大概三英吋左右後她突然抓住浴盆邊緣讓他突然不能動。上次他能撐住是因為兩手空著,這次不一樣,懷裡抱著依麗很難維持平衡,就這樣用力向前摔進去。
依麗馬上在他懷裡轉身,發出勝利的呼聲讓他落在自己身上。跟騰肯不一樣,早有準備的她快速爬起來,壓住他坐在水裡。
她微笑著忍住痛,硬是睜開眼睛伸手去拿肥皂。她剛抓到肥皂,他已恢復鎮定開始在她下面移動想跳出浴盆。依麗在慌亂中伸手抓住他的命根子不放。他立刻一臉震驚地靜止下來。她回望著他,自己其實也嚇一跳,接著突然鬆手,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胸口把他拉近。
騰肯原本要開始掙脫,但突然注意到她滿是肥皂的胸部滑過胸前,該死地引人遐思。他不再扭動,讓她靠在身上推擠著,越來越清楚地感覺到她面對著他跨坐在腰間,下身在水裡緊密地壓著他的……感覺棒透了。
發現他不再掙扎,依麗猶豫地向後退。
「你一停下來我馬上帶你上床。」他平靜地警告。她立刻用一隻手在水裡找肥皂,一面用另一隻手把自己沾到他胸前的肥皂抹開。一找到肥皂她馬上動手,清潔同時愛撫。
騰肯靜靜躺著,幾乎沒注意到那雙溫柔的手洗過他的肩膀、腋下、胸膛。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於她的下身在工作時一直規律地磨蹭著他。一開始他以為純真的妻子不是故意碰他,
但當她伸手洗頭而將臉靠近時,他留意到她在按摩頭皮時幾乎無法呼吸的表情。這在他身上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當他的陽具被壓在小腹上不斷彈跳著,她的身體固定住並不斷搓揉他。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乳房,雙手在沾滿肥皂、滑溜溜的肌膚上撫弄揉捏。
依麗突然靜止,一聲呻吟溜出唇問,她低頭尋找他的雙唇,快樂地歎息著任他肆意狂吻。她的手指在他滿是泡沫的髮間交纏壓著他的頭,下身的動作因為體內激升的需要而更加狂放。她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伸手到浴盆外抓起一桶水,舉高,倒下來。
冷水澆在兩人身上,她在他口中倒抽著氣,全身顫抖地抓住他的肩頭,接著他在浴盆裡移動,將她稍微舉高,帶著她一起站起來。
騰肯抱她一路滴著水走過房間,把她放在床上,接著俯在她身上再次吻她,兩人在彼此身上滑動著。他突然拉著她一隻手放到陽具上,依麗一怔,接著略帶猶豫地合掌握住,輕輕捏著。他的吻立刻變得有些狂亂,意味著她沒有做錯,於是她便握在手裡沿著它移動,像滑落劍身的鞘。
這個動作讓騰肯動彈不得,只能在她口中喘氣,接著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固定在頭上,用一隻手牢牢抓著,另一隻手伸到下面愛撫她。他的手指熱切地動作著,帶領她進入熱燙的需求,身體朝他拱起來,嘴貼著他的唇呼喊著。這時他突然一動挺身進入她。
突如其來的劇烈刺痛讓她睜開眼睛大聲痛叫。她望進丈夫眼中,臉上錯綜著疑惑、驚愕和疼痛,騰肯啞聲解釋,「破身的時候,」他帶著歉意喘息著。「乾脆一點比較好。」
依麗猶疑地點頭,他歎口氣,前額抵在她的額上。「不痛的時候告訴我。」
依麗清清喉嚨。「已經不痛了。」她略帶羞怯地小聲說,他抬起頭詢問地望著她。
「真的?」
她點頭,但他還是有點猶豫,伸手到兩人之間再次撫摸她,指尖溫柔地溜過她滑嫩的肌膚。
依麗咬著唇迎向他的視線,暗自希望他會吻她,但他只是看著她,一邊挑起他先前點著的火焰,看著她的雙眼迷濛,激情讓她臉部扯緊,身體也開始在他的觸碰下扭動。他加快動作,她咬著嘴唇呻吟,接著他開始推動臀部,更加深她正體驗的情慾。過了一會兒他們一起高喊出聲,依麗也終於嘗到他說過的那種滿足。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1:26
第十二章
「小姐!」
「嗯?」依麗睜開眼睛望向門口,因為被丈夫龐大的身體擋住視線而微微蹙眉。接著他怎麼會睡在那裡的記憶流過腦海,她微笑著用一隻手臂撐起上身看著站在門口的侍女。艾芭看到房裡的情形,小姐跟姑爺竟然睡在一起,用「震驚」兩字還不足以形容她的感覺。依麗現在才注意到澡盆裡的水幾乎都濺到地上去了。真是一團亂,但依麗一點都不在乎,因為把那些水潑出來的過程太有趣了。
她開心地微笑著,撥開遮住眼睛的頭髮。「什麼事,艾芭?」
「什麼?噢!你母親,小姐,她快到這裡了。」
「我母親?」依麗從床上一躍而起,匆忙跑向放衣服的箱子,突然踩到一灘水滑了一跤,膝蓋撞上木箱。她罵了一聲,掀開箱子隨手抓起一件襯裙。這時她停了下來,猛地轉身,「你確定?」
「是的,小姐。小強尼剛才抵達堡壘說明她的位置,他正等著帶你過去接她。」
「小強尼?」依麗邊把襯裙自頭上套進去。那是她母親侍女的兒子。「她怎麼不自己騎馬過來就好?」
艾芭聳肩,依麗從箱子裡扯出一件外衣套上。
「強尼剛說到這裡,安格爵爺就派我上來請你,所以我沒聽到其它的事。」
「去告訴爵爺我一穿好衣服立刻下樓。」
艾芭點頭離開房間時,依麗正在箱子裡翻找長襪。她終於找出一雙,連忙走到床邊坐在床尾正要穿上又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到丈夫突然坐起來。她以為他作惡夢被嚇醒了,但他卻繼續向前彎,一把抓住她,帶著她一起往後倒,這時她才意會到艾芭剛進來時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沒有起來。
她尖叫著想抓住床柱,但他動作太快,她還是仰頭倒在床上,他翻身壓住她。依麗張嘴想抗議,但騰肯根本不聽。他的嘴落在她唇上,雙手則在各處快速游動,讓她有些暈陶陶。
「爵爺!」她終於能夠出聲,但他放開她的嘴只是為了咬住她的下唇,接著又撥開她尚未繫好帶子的領口,迫不及待地張嘴咬住她的乳頭。她屏住氣想再說一次,但還是放棄了且緊閉上眼睛,因為他掀開裙子一手伸進她兩腿之間準備點燃她的慾火。
「噢,夫君,」她帶著錯愕與喜悅輕言,身體在他的撫弄下立刻重新轉為火熱。「喔我……喔親愛的……噢,我母親!」她呻吟著,突然想起原本要跟他說什麼,猛地睜開眼睛。
「我母親!」她喘著氣。「不行,求求你。我母親來了,我一定要ˍˍ」
「別擔心,夫人,」他含糊說著,起身離開她的胸部跪到雙腿之間。「我們只要加快腳步,你立刻可以下樓迎接母親。」
「加快?」依麗剛問出口,他就抬起她的臀部一舉而入。
他暫停下來擔憂地皺眉看著她。「痛嗎?」
她羞紅了臉快速搖搖頭。
「一點都不痛?」
「不會,但ˍˍ」話還沒說完,他已抓住她兩隻腳踝放到肩上,更向深處挺近,讓她只能哼聲低吟。
「很好,」他嗄聲說,緊抱著她向後略退又用力推進。「天哪,你好緊。」
依麗猶疑地咬著下唇。「不好嗎?」
「不,不,好得很。太好了,但我等太久了。用腳踝勾住我,甜心。」
「勾住你ˍ?」
「對,幫我撐住你,」他一臉痛苦地呢喃。「用腳踝勾住我的頭。」
依麗照做,接著他鬆開一隻撐著她臀部的手,伸到兩人之間撫摸她,她呻吟一聲向上拱起身體。
「就是這樣,甜心。」他說著,用還貼在她臀部上的那隻手催促她動作。「就是這樣。就是……該死!」
她幾乎沒聽見他傾注時發出的咒罵聲,完全專注在身體裡一波波排山倒海而來的感覺,將自己交付在他的撫摸和他在身體裡的感覺中。她還在為之顫抖時,他把她的腿輕輕從肩頭放下,整個人癱在她身上,壓縐了擠在腰上的裙子。
「真對不起,小依麗。」他一喘過氣來就啞聲說。
「不用道歉,」依麗喘著氣說。「我喜歡,我們一定要再來一次這種加快的。」
門上傳來敲擊聲,他們同時望過去,騰肯皺眉歎氣。「什麼事?」
門打開,安格站在外面。看到自己闖進的場面,他尷尬地紅了臉。接著怒氣衝了上來,因為他終於證實一直以來的懷疑。「該死的,騰肯!你要是不節制一點,遲早會整死這個小姑娘。她每天晚上都不能休息還不夠嗎?你非得連白天都要煩她?」
騰肯覺得好笑。「是你自己說九個月一過就要看到孫子的。」他提醒他。
「唉,天知道,你八成已經下了種啦!」老人家嚷著。「你在她身上耕種得夠久了,快點放開她,免得她連生孩子的力氣都沒了。」
依麗尷尬到了極點,一把推開丈夫跳下床,連忙拉好外衣。
「我只要穿上襪子就好,爵爺,我馬上過去。」她半是自言自語地說,拿起長襪重新在床尾坐下,開始把一隻襪子拉上來。
安格的視線轉向她,表情跟聲音都變得很溫和,「姑娘,不急,等個幾分鐘也沒什麼要緊。有這種沒腦筋的丈夫,你得好好養著老天給的力氣。」他的目光回到騰肯身上,他累癱在依麗離開之前的原位,安格陰沉地皺眉。「小子,快點滾下床穿好衣服,你的小妻子會需要你幫忙。」
聽到這裡依麗停手望著他,但騰肯只是皺著眉。聽到她母親抵達的消息,他並不像依麗那麼驚訝。在蘇格蘭,小道消息跑得比馬更快,他跟父親幾天前就知道魏夫人帶著兩個僕從往唐家堡壘來了。但在此之前沒聽說她的健康狀況有問題。
「需要他幫忙?」依麗焦急地問。「我母親病了嗎?」
安格略微遲疑,接著歎了口氣。「她的僕人強尼說她情況很糟。」
「情況很糟?她怎麼了?」
「根據那人的說法,你繼父對她發了頓大火。」他無可奈何地說出實話。
依麗倒抽一口氣,從床尾一跳而下衝向門口,接著又突然轉身到衣箱邊,挖出其中一箱的大半東西,找出藥草袋。她放著那堆東西不管,又急著跑出房間,她的長襪還是只穿了一邊,而且還沒有拉好。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騰肯歎氣。「她哪來那麼多的精力啊?」
「哼,當然不是來自你的愛護,這點我敢保證,」安格轉身嚴厲地說。「快點下床!」
「噢,真高興見到你,小姐!」強尼急著跑到樓梯下迎接依麗,滿是風霜的大臉上堆滿了欣慰的表情。雖然名叫小強尼,他其實足足有六英呎高,身材像只大水桶,早就不小了。他整整比依麗大十歲,但從小大家就叫他小強尼,過了這麼多年,這個名字還一直跟著他。
「這下應該沒問題了。」
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那麼不確定,令依麗的不安更是加倍。「她的情況有多嚴重,小強尼?他沒有用鞭子抽她吧?」
「沒有,小姐,不過比起他做的事,鞭子還算好的。」
依麗蹙眉,小強尼搖搖頭。「我媽說夫人的肋骨斷了,腿可能也斷了。她很不好,虛弱又發燒。沒有車子讓她躺著,媽不敢帶她繼續上路。魏夫人再也沒法騎馬了,她一知道我們進入唐家的地界就倒了下來。」
聽到這裡依麗的腿都軟了,幸好騰肯已經趕到她身邊,穩健的臂膀支撐著她。
「你吩咐備車了嗎?」他邊問安格邊彎腰幫妻子穿好長襪。
「吩咐過了。」安格扶著依麗的手臂讓騰肯抬起她光著的腳套上長襪向上拉。
騰肯點點頭,扶著依麗往門口走去,一路上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
安格不只吩咐備車。他們走下階梯時外面已有二十個人上馬待命,還有一輛車、三匹馬等著。艾芭已經坐在車尾,手裡緊捏著她的藥草袋。
騰肯催促依麗走下階梯後,上馬彎腰拉起她坐在身前,幾乎不等安格和小強尼上馬已調轉馬頭奔出中庭,衝出城門後才放慢速度讓小強尼帶路。
小強尼一點也沒有誇張,魏夫人的確一進入唐家地界就倒了。他帶他們去的那塊空地就在邊界上,離堡壘騎馬也要一個小時。
騰肯還來不及停馬,依麗已溜出他的懷抱跳到地上。騰肯還沒下馬,她已飛奔穿越空地跑向一名憔悴的老婦,那顯然是她母親的侍女。
她慌張的喘氣聲比什麼都讓他清楚她母親的傷勢有多嚇人。騰肯跟父親交換了嚴肅的眼色,走過去站在依麗身後,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個女人的狀況,連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看得出她虛弱又高燒ˍˍ這一點他們已經知道了ˍˍ但讓依麗驚駭不已,甚至讓騰肯也如此的,卻是她臉上的慘狀。顯然葛林偉打斷了她身上的骨頭還不滿足,甚至對她的臉也動了拳頭。她的嘴唇裂了,鼻子腫起來,鼻樑很可能斷了,兩隻眼睛都帶著媲美浣熊的黑圈。他不忍多想她在踏上離開魏爾伍的漫長旅途前是什麼模樣。
「那個禽獸!」安格站在騰肯身邊沙啞地說。
「噢,媽媽!」依麗悲泣著,伸手想摸摸那重傷的臉又半途縮了回來,生怕會弄痛她。
魏夫人聽到女兒的聲音動了動,掙扎著想睜開眼睛,但實在腫得太厲害,她很難看清楚。她張嘴想說話時也只冒出一陣乾咳。
「噓,」依麗低聲說著握住靠近她的手,那似乎是夫人全身上下唯一沒有瘀青、刀傷或腫起的地方。「我是依麗,媽媽。我在這裡。我們要帶你到唐家的堡壘去,你在那裡會很安全。」她安慰著,回頭看看老侍女葛蒂,從依麗的祖母那一代起,她就在魏家工作,一直擔任女主人的侍女,她的智慧跟醫術都很出名。要是有人能治好依麗母親的傷勢,一定就是她。
看到依麗臉上詢問的表情,老侍女拍拍她的肩膀。「我讓她吃了退燒止痛的藥.她需要長時間的休息。」
依麗點頭,轉頭看著車慢慢拉進空地。
小強尼立刻上前想抱起女主人,但騰肯拍拍他的肩膀替代他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那脆弱的軀體下輕輕舉起。不管他再怎麼小心,魏夫人被抱上車時還是痛呼出聲。
趁他走過來的幾秒鐘,艾芭盡力把一床毯子與睡袋鋪得跟床一樣舒適。魏夫人一上車,依麗就想跟上去,但騰肯從背後抓住她,揮手要葛蒂上車。依麗雖然不開心地皺著眉,還是放棄上車陪母親,車上實在沒地方擠進她們三個。
騰肯帶她往坐騎走去時她沒有任何異議,耐心等著他上馬,順從地讓他抱起來放在身前。她非常感激他一上路就立刻策馬跟在車邊,她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臂表達謝意。
回程原本只要一個小時,但為了不讓魏夫人受到震動,一行人只能慢速前進,花了兩小時才抵達。當他們終於到家時,騰肯再次抱起她母親,帶著她走進堡壘、上樓到他們的臥房,耐心等著依麗與其它兩位女僕扯掉髒床單,換上乾淨的寢具。她們一換完,騰肯輕輕把魏夫人放在床上,接著就被人推離床鋪,還被趕出房間好讓她們照料魏夫人。
「我一直在想,你計劃好久要擴建房間的計劃可能要快點動工了。」
騰肯意外地看著父親,他們正一起下樓到大廳去。「我本來想等修建城牆的工作告一段落才動手,沒道理把整個地方弄得天翻地覆。」
「呃,是啦……但我想你很快就會改變心意。」
他父親再也沒多說什麼,騰肯的眉頭皺得更緊。「你怎會這麼想?」
「唉,在我看來,現在依麗的母親病得那麼重,那小姑娘一定會堅持讓她睡在你們房間,而且絕對會堅持在那裡打地鋪照顧她母親。」
騰肯恍然領悟眼前的情形,而停下腳步。父親說得對;魏夫人現在肯定會佔用他的房間好一陣子,這樣他就沒床睡了。他得在大廳打地鋪。其實也無所謂,他從前也睡過大廳。但關於依麗會想陪在母親身邊的事,他父親恐怕也沒料錯。就算依麗終於願意離開母親身邊跟他一起睡在大廳,對他也是一種折磨。因為堡壘裡只有三個房間,所有僕人都得睡在大廳地上。騰肯毫不懷疑,僕人都睡在附近時,妻子一定不會讓他在那裡碰她,想都不用想。老天啊,他才剛完成圓房的大事,就又要被拒於千里之外。這怎麼可以!
「沒錯,」安格熱心地拍拍他的背。「看來上帝作主要讓小依麗好好休息。」
「我會增建房間,」騰肯森然下定決心。「明天就開工。」
「你最好多蓋兩、三間,小子。」安格開心地說。
「兩、三間?」
「對啊,這是未雨綢繆。我想羅飛爵爺跟韋主教很快就會帶著那個姓薛的王八蛋回來。我們不可能要主教睡地上。我上次讓出我的床因為那是你的新婚之夜,這次我不會讓了。而且還有小娃兒。」
「小娃兒?」
「對啊。唉,你一直這麼賣力在做這件事,我確定很快就會有一、兩個小嬰兒要出來了,我還記得,我跟你母親結婚時只有一個房間,你剛出生時和我們睡在一起。那真的很不方便。你母親怕吵醒你,都不願意照顧我的需求。」老人家滿臉怨恨地瞪著騰肯,好像仍在怪他當年剝奪了許多纏綿的夜晚。「沒錯,最好先做好準備。多蓋兩間房吧,小子。相信我,你不會後悔的。」
一陣夾雜著喊叫與敲打的噪音吵醒了依麗。嘈雜的聲音充塞在她耳邊,讓她不得不醒過來,依麗皺著眉頭勉強睜開眼睛,照進雙眼的光讓她難受地皺起臉蛋。
依麗一點也不意外,當她終於被葛蒂和艾芭說服離開母親床邊時,太陽已經爬上地平線,為房裡帶來一片灰濛濛的橘色光芒,直到那時她才到放在房間角落的稻草小床墊上稍事休息。她會同意換班也是因為她兩次發現自己坐在床邊打瞌睡,她擔心萬一真的睡著跌在可憐的母親身上,會加重她的傷勢。
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在走道響起,依麗強迫自己再次睜開眼睛,這時才發現剛才不知何時又閉上了。皺眉忍住明亮的陽光刺進頭裡似的劇痛,她往床的方向看去,葛蒂已經在床邊的椅子上睡著了,艾芭則不見人影。
撐著身體坐起來,依麗看了看床上的母親,她似乎完全不被噪音干擾,依舊睡得很平穩。但依麗卻更加擔心,睡得這麼沉應該不是好現象吧?
又一串咒罵聲讓她轉頭看著門。病房外竟然這麼吵雜,她不悅地抿著嘴。推開入睡前蓋在身上的毯子,依麗全身僵硬地站起來,背脊底端傳來的酸痛讓她不得不停下來伸展一下。接著她走向門口,準備給外面的人一頓教訓。
但依麗走出房間時,外面的景象卻讓她忘掉了腦中累積的憤怒,以及要罵人的話。她一時間只能呆望著外面那一群男人轉來轉去忙碌著。好像原本在修築城牆和護城河的所有工人都被調到這兒,擠在小小的走道上辛勤而吵鬧地大肆動工。
依麗呆望了一陣,接著看到丈夫就在走道盡頭,她果斷地抿著嘴大步朝他走去。
騰肯正動手拆掉走道盡頭欄杆上的一根柱子,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回過頭。看到他的小新娘,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但一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就又立刻垮了下來。她微笑著,但各位聖人作證,那是他見過最冰冷的笑容。
「夫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注意到與那寒氣逼人的微笑大不相同的甜美聲調,騰肯打量了她一陣才說:「我想擴建二樓。」
「擴建二樓?」她問。
「對,唉,我們很快就會有一、兩個小娃兒了,我覺得該多建兩、三個房間。」
聽到這裡她挑挑眉毛。「兩、三個房間?」
他不安地動了動。「我想留一個房間給你母親,這樣她想住多久都行。總之,多幾間客房不會錯。」
「給我母親的房間?」這貼心的安排讓她輕輕揚起眉毛,但又立刻不快地沉下來。「虧你還記得我可憐的母親,我那飽受痛苦、病痛纏身的母親正在一門之隔的房裡躺著,極度需要靜養,而你跟你那群手下卻把外面弄得跟地獄一樣吵鬧!」
整個走道都安靜下來,每雙眼睛都帶著訝異看著騰肯和依麗。但騰肯完全沒有感覺。他的眼睛緊盯著怒吼的妻子,暢享她胸口的起伏、怒氣在雙頰添上的艷麗色彩,還有眼中的火光。萬能的上帝啊,他想起昨天下午也看過同樣的潮紅,但那時是因為激情的慾望。他也想起她後來的溫柔,及躺在他身下時那種迷離的表情,饜足的身軀散發暖意。感覺自己的身體響應著記憶,他突然含糊說了句話,抓起妻子緊握成拳的手往走道另一頭走去。
「你到底在做什麼?」依麗喊著,想把手抽回來。
「你反應過度了,夫人。我要帶你到別的地方私下談談,免得你的喊叫聲吵醒你養病中的可憐母親。大家開工吧!」他邊走邊下令。
「我的喊叫聲?」她瞪著他的後腦被他拖著往前走,重新開工的噪音讓她耳鳴,敲擊與鋸木的聲音充斥四周。她把手扯回來怒視著他,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你難道看不出來我為什麼出來?這些噪音一定會吵醒我母親。她需要休息,騰肯,我ˍˍ」
「對,你說得對,她的確需要休息,也絕對可以休息。大家做事的時候盡量小聲一點,不准大叫或大聲說話。」他下令,抓起她的手又往外走。這次他走到樓梯一半依麗才又掙脫他的手。
「騰肯!我母親在休息的時候不可以讓他們在走道上敲敲打打。她會被吵醒ˍˍ」
「沒關係的,小姐。」
艾芭的聲音讓依麗和騰肯同時望著階梯底下,她站在那兒抬頭看著他們。「葛蒂讓夫人服了酊劑,就算打仗都吵不醒她。」
「可不是嗎,看吧?」騰肯樂呵呵地對她笑。「來吧,我們去談談。」把她挾在臂彎中,他匆忙帶著她下樓,不想再讓她有機會掙脫。
依麗吃驚而不知所措,只好牢牢抓住他的肩膀,緊張地被他帶出堡壘。
「夫君。」她終於在他走向馬廄時開口了。
「什麼事,甜心?」
「你在幹麼?」
「我說過要帶你去別的地方談話,免得吵醒你母親ˍˍ噢,糟了!」他突然小跑步起來,依麗在他的臂彎中上下震動著,到馬廄的最後一段路他幾乎是狂奔而過。
她敏銳地四下張望,想找出是什麼讓她丈夫這麼驚慌。卻只看到安格爵爺朝他們快步走來,然後他們就進了馬廄。
「怎麼,ˍˍ」依麗剛開口就被他呼喊馬伕的聲音打斷。
騰肯還沒說完備馬的命令,馬伕已拉著他的坐騎來到他們面前。她丈夫先放下她,登上沒有鞍具的馬,伸手拉起她坐在身前。一讓她坐好,他就策馬狂奔衝出馬廄,跟父親擦身而過。
「騰肯!」
依麗隱約看到族長緊繃的臉一閃而過,接著就被騰肯的肩頭擋住看不見了。衝出中庭時依麗緊抓住他的肩頭保住小命。
「他好像在生你的氣。」他們被森林圍繞時她說。
「誰?父親?」
「對。」
「嗯。唉,八成是吧。」
他沒有任何解釋,依麗輕輕蹙眉卻只問:「你要去哪裡?」
「到我常去的一塊空地,你的喊叫聲在那裡就不會被聽到了。」
依麗厭煩地翻翻眼睛。「沒有必要,我已經沒有在喊叫了。」
「有嗎?」他對她微微一笑,吻吻她的鼻尖低聲說:「我馬上解決這件事。」
依麗困惑地皺眉看著他。「解決什麼啊,夫君?」
「讓你叫啊。」他的答案更令人困惑。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1:52
第十三章
他們騎了好遠騰肯才慢下來。雖然一路顛簸心裡又好奇,穿越樹林進入空地時依麗已經快睡著了。馬匹突然停下來的動作讓她收回飄散的注意力,惺忪地睜開雙眼四下張望,騰肯先行下馬。她欣賞美景同時誇張地打著呵欠,忽然發現他的手就在腰上。他把她從馬上拉下來,順著身體向下滑,直到兩人的臉在同樣的高度。依麗想停住張嘴打呵欠的動作,但已經太遲了,她丈夫利用這個疲憊的姿態,用嘴蓋住她的,舌頭滑過她的雙唇向內探索。
疲倦一掃而空,依麗很快就加入這場唇舌的糾纏,他收回雙唇時她失望地呻吟出聲。
「老爹在生我的氣,因為他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
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話,依麗滿臉困惑地緩緩睜開眼睛。
「你到底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讓你叫啊,開心地叫出來。」
這句話讓她迷惘地眨眼,睏倦遲緩的腦子聽不出話裡的涵義,直到他鬆開放在腰上的手捧住她的雙峰。
「我太想再嘗嘗妻子的熱情。」他呢喃著輕捏手中圓潤的半球體,拇指擦過突然挺起頂著農裳的乳尖。
依麗低頭看著他輕柔撫弄的雙手,緊張地嚥了嚥口水。「在這裡,爵爺?光天化曰之下?」她沙啞地問。
「就在這裡。」他回答。
「可是萬一有人經過ˍˍ」
「沒有可是,」他低語,趁她抬起頭時吻了她。暫時放開她的唇,他的嘴沿著面頰爬到耳邊。「天下的一切都不能阻止我ˍˍ」
當他突然停下來時依麗也一怔,沒想到他伸出一隻手隔著裙子按住她的私處,她吃驚地猛抽一口氣。
在昨天之前他每次都會碰到厚實的皮革和金屬鎖頭,幸好今天沒有出現。騰肯放下心來自嘲地一笑,揚起嘴角承認。「唉,幾乎一切。」
依麗還沒機會開口就被他蓋住雙唇烙上一個讓她天旋地轉的吻。過了好久,他的唇終於放開,她的頭腦稍微清楚一點,這才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剛剛站著的空地中間。她非常驚訝地發現他們現在在空地的邊緣,騰肯把她帶過來靠在一棵樹上。她感覺得到粗糙的樹皮壓在背上,更怪的是,她彷彿全身都被冷風吹拂。
順著丈夫向下吻到胸前的動作往下看,這才愕然發覺為什麼會突然覺得冷。她的外衣被扯開,整個胸腹都露了出來,乳房上除了雞皮疙瘩什麼也沒有。此外,她的左腿也裸露在外,還抬起來半環繞在丈夫腰側。他的一隻手從她的大腿凹處向上滑到臀部,牢牢固定住她,順便一路把裙子拉上去。
這副淫逸的模樣讓依麗吃驚地張大了嘴,但騰肯溫熱的嘴含住她因寒意而突起的乳頭愛撫著,所有話語只剩喘息與顫抖。
雙手捧著他的頭,她舔著嘴唇看著他品嚐她的胸部,察覺這副景象非常煽情。接著他空著的手溜進兩人之間,翻開她私密的折縫找到她歡愉的花蕾,她的手指緊抓住他的頭髮,頭往後仰起靠在大樹上,唇間竄出狂野的呻吟。
「夫君!」她喘息乞求著,感覺到前一天才體驗過的感覺又開始在體內累積。
騰肯哼聲停止愛撫的動作,抓住她另一條腿纏住自己的腰部。她的裙子已經推擠到腰上,他壓住她緊靠在樹上,花了一點時間挪開礙事的披肩。接著就一舉滑入。
依麗顫抖呻吟著,張開身體配合他的進入,他往後抽的時候又呻吟起來。他抓緊她的臀瓣,低下嘴唇覆蓋住她的,一面不停愛著她。
依麗可以感受到樹皮摩擦著後背,還有他襯衫柔軟的亞麻布料在一邊胸前,另一邊則是他肩上的格子布。但絕大部分的是他的懷抱,他在身體裡的感覺,他駕馭著她直奔瘋狂的境界,終於給了她等候已久的釋放。
「你帶我來這裡真是來對了。」
這句在他耳邊柔聲吐出的話讓騰肯一怔。將她的腿放回地上從她的肩窩抬起頭來,他得到滿足之後就一直把頭埋在那兒。
看著她溫柔饜足的眼睛和臉蛋,他得意地對自己微笑著,以為她在讚美他,卻聽到她又補上一句:「要不是我們在這麼遠的地方,整個城堡一定都聽得到你的叫聲。」
捕捉到她眼中的調皮,騰肯臉上進出笑容。他把種子灑進她裡面時的確叫了,而且叫得像冬夜裡的狼嘯,方圓一英里內的鳥獸八成都被他嚇跑了。「我記得,好像你才是該叫的人。」他輕聲說著,雙手上下撫著她的手臂。
「那樣太不淑女了。」她羞怯的抗議讓騰肯笑得更開,他抱起她找了塊比較平坦的草地讓她躺下。
「我好想看我的淑女變得不淑女。」他低語著在她身邊趴下,伸手撫摸撕裂的外衣露出的甜美肌膚。
「你扯破我的衣服了。」她的語氣並沒有責怪,只是說出事實。
「我很急,而且那時你好像並不在乎。」
「我那時根本沒注意。」依麗自嘲地承認。
聽到這句坦白的話,他眼中充滿興味地發光。「是嗎?看來我讓你失神嘍?」
「是的,夫君。」她輕柔地承認,決定給他一點甜頭。
「但你沒有叫,」他說著手又撫過她的腹部向下。「在我們離開之前一定要讓你叫,甜心。我鄭重發誓會在我們離開前讓你開心地叫出來。」
覺得這個誓言聽來還不錯,依麗微笑著拉下他的頭印上一個吻。
「依麗?」輕輕抖去籠罩著的睡意,依麗在床邊的椅子上坐正,看到母親醒了,她的目光立刻警覺起來。母親到這裡一個星期了,而依麗也整個星期都沒離開過房間,只有那次被騰肯硬拉著騎馬出遊。自從那次樹林之旅後,她就一直待在房裡,三餐睡覺都在那兒,只要醒著都在焦急地采視母親。
「媽媽?」她輕輕握住母親沒受傷的那隻手向前靠。魏夫人似乎比剛抵達時好不了多少。身上的瘀青剛開始褪,但眼睛還是腫到張不開。「你看得見嗎?」
魏夫人搖搖頭又立刻痛得停下來。「不,但我聞得到你的熏香,那是你父親從西班牙帶回來給你的。」她解釋。
「你的感覺怎樣?」
她母親苦澀一笑。「我看起來怎樣?」察覺依麗猶豫的沉默,她做了個苦臉。「我的感覺就有那樣糟。」
依麗安慰地捏捏母親的手,溫柔地從那重傷的臉上拂去髮絲。「葛蒂下樓去拿蜂蜜酒調她的藥劑。我們一直餵你吃那種藥好讓你在熟睡中療傷,她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她握著的那隻手煩躁地動了動。「我不想再睡了,我一定已經睡了好幾天。」
「你睡了一整個星期。」依麗靜靜說出。
「唉,我睡得夠久了。」
「葛蒂覺得這樣傷勢會好得比較快,如果ˍ」
「不管睡著還是醒著,瘀血跟骨折都需要時間才會好。她只是想讓我睡著比較不痛。」
「也許吧,」依麗順從地附和。「也許這個主意也不壞。你ˍˍ」
「這個主意壞透了,」魏夫人立刻反駁。「比起失去你父親的痛,我身上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而且自從他走了以後,幾個月來我像是都在睡。我該醒過來好好面對人生了。」
「但你已經面對人生了,」依麗爭辯。「你安排了我的婚事,還設法逃離葛林偉。」
「我只是送了封信給國王陛下,一知道你平安無事我就立刻逃走。」她糾正,接著轉頭面向依麗彷彿想透過腫脹的雙眼看著她,溫柔地問:「你一切都好嗎?一切平安嗎?」
「是。」依麗馬上低聲說,急著想平撫母親的憂慮。
「你丈夫對你好不好?」
依麗遲疑了一下才回答。說騰肯對她很好似乎有點誇張,但他也沒有對她不好。她不知道該如何界定他們的關係。在圓房之前他們幾乎只有爭吵。他們的婚姻最近突然大轉彎,但她不確定究竟會轉到哪裡去。她的丈夫霸道又激情,但也是個溫柔的情人。然而自從她跌進糞堆裡誘惑他上床之後,兩人並沒有說過什麼話。自從母親抵達後他們都沒見面,除了那天她出去抗議外面的噪音。她並不認為那天被他拖到空地去做的事算得上有意義的交談。
之後依麗就沒見過他了。那天她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房間角落的地鋪上。艾芭說騰肯帶她回來,抱她上樓,讓她躺下,溫柔地幫她蓋好被後才離開,重新加入那幫正在擴建房間的工人。這次依麗與母親一起睡到聽不見噪音。那之後到現在的幾天,她再也無法睡得那麼熟,但她也沒有出去抱怨太吵。首先,服藥沉睡的母親沒有被吵醒。其次,雖然有點傻,但她實在不敢面對丈夫。只要一想到那天在樹林裡的事,她就滿臉通紅。他對她做的那些事。天啊,還有她對他做的事。他說想看到妻子不淑女的樣子,他也的確看到了。她的行為跟樹林裡的野獸差不多,呼喊與叫聲似乎還在耳中迴響。只要閉上眼睛,她就感覺得到背下面壓著沁涼潮濕的青草,晨問的微風拂過她汗濕的肌膚,丈夫的唇在她興奮敏感的肌膚上遊走。
「孩子?」
依麗紅著臉連忙把思緒拉回來,愧疚地看著母親的臉。「我沒有不幸福,母親,一切都很好。」
魏夫人似乎不太相信,但只是歎口氣不再追問。
依麗覺得應該換個話題,於是聊起她被監禁的事。「母親,他是不是常常打你?」
「只有我違抗他的時候,」回答很簡短。怪的是魏夫人接下來竟然得意地笑著說:「但我每次看到他,一定違抗他。」
依麗呆望著她,不知該如何回復這自豪的話。一部分的她想責備母親陷自身於險境。另一部分ˍˍ就是幾次激勵她策劃逃亡的那部分ˍ想要大肆稱讚母親。至少,葛林偉得到教訓,魏家母女可不是溫順的小綿羊,不會盲目地被拿著棍子的牧羊人趕著跑。
依麗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理解地捏捏母親的手,然後臥房門開了,她抬頭看到葛蒂。
發覺女主人聽到她進門的聲音轉過頭來,老侍女連忙趕到床邊。「你醒啦。」
「是啊。」
「別怕,我馬上幫你止痛,只要在蜂蜜酒裡加點藥粉ˍ」
「不,葛蒂。我不要再睡了,我想醒著。」
「你醒著也沒好處,只是多受苦而已。」
「我寧願受苦也要醒著。」
老侍女看了女主人一眼,順從地歎口氣把藥粉放到旁邊。「你渴嗎?」
「很渴。」
葛蒂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坐在床的另一邊,喂魏夫人喝蜂蜜酒,看到主人因為酒液流過破裂瘀血的嘴唇而一臉疼痛,她忍不住抿緊雙唇。「你該休息。」
「我若休息就不能吃東西,不吃東西我就不會好。」
「你餓了嗎?」依麗微笑著問,覺得有些放心了。只要會覺得餓,她母親就比外表好很多。這是好兆頭。
「是啊。」
「那我叫廚子幫你準備點吃的。」她起身快步走向門口。「我馬上回來。」
騰肯暫停手中的工作擦擦額前的汗水,目光自動又望向那扇他無緣進入的門。他自己的房間,現在卻住著依麗的母親。他並不是怪她佔用他的床,她傷得很重,比他更需要舒適的床鋪。不,他怨的是妻子不在身邊。該死,他好不容易贏得她的注意,真氣人,這下她又全收回去了。
自從在樹林裡做愛那天後,騰肯再也沒見到妻子。他不斷想辦法要她出來,敲著臥房門想拐妻子出來「蒙馬甘迪」一下。他試了兩次,但兩次出來應門的都是她母親那個老侍女,告訴他依麗守了一整夜照料母親才剛休息。他覺得被排擠而且越來越擔心。顯然他的小妻子在躲他,但他想不出為什麼。他還以為樹林裡那一次會讓他們的關係進入新的一頁。對他而言那是一場無比美妙的小插曲,他相信她也同樣享受,也許更享受。
雖然很不公平,但騰肯早就發現女人可以一次接著一次找到滿足,而男人在激情過後卻不得不中場休息。他的妻子在樹林裡至少僵硬、扭動、歡呼六次以上,而他受限於自己的身體,只滿足了三次。他不是在抱怨,但那三次已經足以讓他之後膝蓋發軟、兩腿直抖。
他想讓膝蓋再發軟,然而他的妻子卻一點都不配合。
他正皺眉想著,那扇他瞄個不停的房門突然開了,他心思鎖定的焦點走出來,快步往樓梯方向過去。騰肯一怔,呆呆望著她快速走出視線,這才拋下手中的木材追上去。
阿金不在廚房裡。依麗困惑地站在廚房中央看著空空的桌子與火爐,這時傭人們應該正忙著準備晚餐才對。整個廚房不尋常地空無一人。通常這裡至少會有一個人在忙著洗菜或打雜,但今天完全不一樣。
她正要轉身出門去找阿金或找個人去找他,門猛地被推開,騰肯大步進來。依麗呆在原地不能動,睜大眼睛看著他的身影。顯然他正在做工,脫下了平常穿的亞麻襯衫,裸露的上身只有一條條污垢和閃著光的汗水,全身只剩圍在腰問的披肩。
光是看到他就讓依麗鮮活地喚起所有記憶,她面頰燙紅,熱度反映在眼中,看著他走過來。從接近時果決的步伐看得出他是跟著她進來的,而且絕不是為了探問她母親的病況。接著依麗所有的思緒都飛得無影無蹤,上前投入他張開的懷抱。
他激情的吻讓她渴望地喘不過氣來。他放開她的唇開始沿著臉頰漫遊到頸問,她喘著氣呻吟出聲,但很快卻化成慌亂的哼聲。依麗開始在他懷中掙扎。
她突然掙扎的動作讓騰肯恢復理智。天啊,他們站在廚房裡呢,這是個誰都能進來的地方,而他竟然想當場在地上要了她,不管會不會被人發現。他低罵一聲,把她挾在臂彎裡快步走向上鎖的儲藏室,那兒專門放些香料跟貴重的烹調用品。他停下腳步,從她腰問取下他父親給她的大串鑰匙。
「你要做什麼?」依麗疑惑地看著他找鑰匙。
「噓,甜心,一切都沒問題。」他含糊說著,忽然看到一把形狀很奇怪的鑰匙。他困惑了一陣接著聳聳肩又繼續找,直到終於發現他要的那把。一找出來他立刻打開儲藏室的鎖推開門,然後拉著妻子的手腕快步走進去。
一被拉進儲藏室,各種香料的氣味飄進依麗的鼻子。她分辨出墨角蘭和肉豆蔻的香氣,還有儲備蔬菜帶著土香的氣味。接著騰肯關上門,兩人被黑暗所包覆。
「怎麼ˍˍ」她剛猶疑地開口,就又被他拉進懷中肆虐她的嘴,一邊讓她靠在一堆東西上,從壓在背上那種一塊塊的感覺猜測,很可能是一大袋馬鈴薯。
騰肯像是面對著豐盛大餐的餓死鬼,而且所有菜色都放在同一個盤子裡。他的嘴跟手同時動作,彷彿想一次摸遍她全身上下。他的唇從她嘴上跳到臉頰、耳朵、頸子,一隻手則忙著拉開她的領口,不時還伸進去捏一把又繼續拉。另一隻手則在裙下忙著,一路把裙子掀起來,同時一條腿伸進她腿間讓她分開。
「夫君。」依麗含糊說著,卻又被他的唇堵住。她想閉緊嘴巴抵抗他的入侵,但他卻伸手撫摸她的私處,趁她吃驚喘氣時舌頭就溜了進去。他的舌頭一跟她交會,所有的不適就被忘記了,而他也終於鬆開她的衣服裸裎出一邊乳房讓他愛撫。他輕拉著一個突起的乳尖,依麗在他口中呻吟著拱起背。接著她感覺到他的另一隻手撥開私處的小折愛撫著,而唇也放開她的轉而向下捕捉裸露的乳尖,她不由自主地攀著他的肩膀大口吸氣。
很不幸,喘了幾口氣她也想起來在廚房就注意到的事,也就是她剛才掙扎的原因。沒有比較委婉的說法了,總之,騰肯又變臭了。
之前的興奮像風中煙霧般消散,她盡量在他懷裡站直,推開他的胸口。
感覺她的手掌在推他的鎖骨,騰肯皺眉推開她的手含住一邊乳頭,但也注意到在這麼做的同時它卻在他口中變軟。他皺著眉頭給予更多撫弄,輕輕咬著那個小圈,但妻子的手又開始推他的鎖骨。
「怎麼了?」他離開她站好,藉著從門下透進來的微光看她的臉,但光線不夠看清她的表情。「怎麼了,甜心,別這麼擔心,在這裡不會有人發現的。」
「是,呃,」依麗不安地說著,拚命拒絕被拉回懷中。「不是因為這樣,爵爺。但ˍˍ」她掙扎了一下,不想說出實話惹他生氣,只好端出唯一真正的借口。「媽媽醒了說肚子餓,我是下來幫她找碗湯或ˍ」
「喔,那我們得來加快的嘍,對不對?」他誘惑地低語,略彎下腰掀起她的裙襬沿著腿往上撩,手指輕拂過她突然繃緊的小腿。
依麗驚喘著感受到隨著他滑過雙腿的動作突然在腹部底端聚集的熱度,接著又因為喘氣時吸進的氣味而大聲呻吟。在廚房那種飄著晚餐氣味的開放空間也就算了,在這種封閉的地方連身邊香料的味道都壓不過他的體味。她聞出來那個味道是ˍˍ
「馬糞。」
騰肯聽到這個詞突然靜止,雙手在裙子下握著她的大腿。「什麼?」
「我ˍˍ你今天是不是跟馬在一起?」她小心地問。
「對。」她看不見但聽得出他很意外她猜中了。「我今天早上在馬廄裡幫忙。有匹母馬難產,得有人幫忙把小馬拉出來。」
依麗大聲哀歎著。她知道他所謂的幫忙是怎樣。他得跪在馬廄的稻草裡,把手伸進母馬體內,抓住小馬的腿把這可憐的小東西從媽媽肚子裡拉出來,這樣必定弄得他全身是血跟馬糞。接著他可能只是拿塊破布抹抹就又上樓去敲敲打打,根本沒想過要洗澡。
事實上,她敢用性命打賭,自從上星期她跌進糞肥後,他一定就沒想過洗澡這件事。他每天都在蓋他想擴增的房間,全身沾滿汗水、泥土、灰塵卻一點都沒想到要清洗。難怪他聞起來像馬廄,甚至比馬廄更臭。
「你怎麼知道?」
他的問題讓依麗歎氣。「我聞得出來。」
這句話讓他完全動彈不得。
感覺到他在生氣,她向右一步摸索著門,打開時光線灑在兩人身上。看到滿臉怒火的丈夫,依麗決定眼下最明智的作法就是溜之大吉,於是連忙跑進廚房,差點跟阿金撞個滿懷嚇了他一跳。
「真對不起。」她含糊道歉完又急忙離開。
「夫人!」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丈夫怒氣騰騰地追在後面。她可以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依麗連忙加速往門口跑去。在匆忙中不幸沒注意到安格就在那裡,直到一頭撞了上去差點害兩個人都摔到地上。
安格一把抓住她讓她穩住,依麗喘著氣抬頭看見是他,整張臉都紅了。「噢,爵爺。我ˍˍ呃,我正要ˍˍ我母親醒了而且餓了,」她緊張地語無倫次,後退一步離開他。「我想幫她拿碗湯,結果ˍˍ」
「結果我那個蠢牛兒子又跳到你身上。」安格沉重地替她說完,伸手幫她拉好外衣。
依麗向下一看才尷尬地發現她的外衣還沒穿好,大半個乳房都露在外面。她滿臉通紅地動手整理衣裳。
「姑娘,你先上樓去陪你母親。阿金會端湯上去給你。我得跟我兒子好好談談。」
依麗鬆口氣點點頭竄過他身邊,不理會父親跟他說話的同時還在大喊她名字的騰肯。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2:21
第十四章
「你不覺得在這兒躲得夠久了嗎?」
依麗正在跟母親下棋,她戒慎地抬起頭。「什麼意思?」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
母親銳利的目光讓她不安的動了動又繼續下棋。「我不是在躲。」
「不是?」依麗很熟悉魏夫人這種略帶嘲諷的語調。
「不是,」依麗不耐地堅持。「將軍。」
「那我猜你這個星期日夜都待在這裡,完全是出於孝心嘍?」
「當然。」
「嗯,」魏夫人搖搖頭,換她在棋局中佔上風。「將軍。」
依麗看著棋盤眨眨眼。母親只用了一個簡單得近乎不可能的策略就扭轉了全局。她歎口氣靠在椅背上煩躁地看著她。「你在生病啊。」
「的確是嘍。」
「我以為你會想要有個伴。」
母親只是瞄了她一眼,依麗不自在地撇過頭。
「你跟你丈夫處不好。」聽到這句指責,依麗只是歎氣聳肩。
「不錯了,母親。你希望我們處得多好?我們才剛結婚,還需要彼此熟悉。」
「沒錯。但我覺得,要是你根本不花時間跟他相處,又怎能熟悉他呢?」
魏夫人看女兒頑強地盯著棋盤,便拿起原先放在膝上的棋盤放到一邊。
「你要做什麼?」看到母親推開毯子雙腿挪動想下地,依麗連忙慌張地繞到床的另一邊阻止。「你不可以下床,母親,你還很虛弱。」
「光躺在這裡也不會變強壯,」魏夫人很實際地回答。「而且我想找我女婿聊聊。」
「不行。要是你想見他,我可以派艾芭去找他過來見你。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下床,你病得很重而且還很虛弱。」
「小姐!」侍女睜大了眼睛快步穿越大廳走來。「你出來走動啦。」
這句話讓依麗寒起一張臉。「對。我母親決定要下樓跟大家一起用晚餐。她可能想洗個澡,還有ˍˍ」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一陣笑聲,她循著笑聲的方向看過去,安格爵爺跟好幾位男士坐在主桌旁說笑。到處都看不到騰肯,而且連一位女性都沒有,但所有的位子都坐滿了人,甚至還有人得站著跟別人說話。依麗從來沒在堡壘裡看過這麼多人。就連加蓋新房間施工時都沒這麼多人。「這是怎麼回事?」
「雪娜小姐的未婚夫到了。」
「薛威爾爵爺?」看到侍女點頭,依麗挑起眉毛。大概兩周前艾芭就跟她說雪娜為了逃避婚事蹺家了,在依麗的母親抵達前溜走。侍女也說已經派了人去帶雪娜回來,但派去的人回報說她跑到北邊的聖西米安修道院去了。依麗聽到這個消息的唯一反應是怪自己當初怎麼沒想到這條路。她一個個看著桌邊的男士們,看到安格爵爺竟然穿著件精美的金色外衣,她忍不住瞪大雙眼。「怎麼會ˍˍ」
「那是薛威爾爵爺的衣服,」艾芭一直跟著她的目光,這時插嘴告訴她。「薛爵爺希望唐家族長把披肩給他,安格爵爺堅持他必須用自己的衣服來換。」
「薛爵爺怎會想要族長的披肩?」
「好證明他是唐家的朋友。只要穿著唐家專屬顏色的披肩,他通過跟唐家交好的家族領地時,就不會有危險。」
「真的?」她興致十足地問,但突然看到阿金走出廚房讓她想起下樓來的目的,於是先把閒話放在一旁。「我母親晚上想下來跟大家一起用餐。」看到艾芭的表情她做了個苦臉。
「我知道,她該休息,但她不聽我的。要是她的腿像我們當初以為那樣斷了,也許她就會乖乖待在床上,不論如何,她希望洗個澡準備一下。」
「我會安排。」艾芭回答。
依麗喃喃道過謝又匆忙轉身回樓上。下樓這件事本來就讓她很緊張,不過發現走道上沒有人,她還是提心吊膽地鼓起勇氣下來找艾芭。騰肯打算要增加的三個房間已經蓋好了,二樓現在有六個房間,走道也比以前大一倍,還有新的扶手。依麗因為害怕會遇見騰肯所以不敢過去看,於是又匆匆回去協助母親洗澡更衣。
「女兒,你真幸運,你的廚子太出色了。我相信就連尚克勞都做不出比這更美味的餐點」魏夫人故意說得很大聲讓阿金聽見。一如所料,這些讚美的話讓他樂上了天,自豪地對整桌的人咧嘴笑著。
晚餐真的很不錯。阿金做的菜是她目前在唐家吃過最好的一次。安格爵爺穿著薛爵爺精美的新外衣和緊身褲整晚慇勤地款待母親。他甚至在用餐時跟母親打情罵俏。依麗並不覺得驚訝,就算手上、臉上、手臂與頸問的瘀血尚未褪盡,她母親依然是位迷人的女性。看到他的舉動讓母親紅著臉羞怯地笑著,依麗感激到簡直想跳上去吻一下安格滿是皺紋的老臉。她母親到了這裡之後臉色一直蒼白得嚇人,現在臉上的紅光終於讓她放心了,她輕鬆失神地聽著母親和安格與騰肯說話,他們兩個都坐在母親的右手邊,這是依麗刻意安排的座位。
她跟母親下來用餐時大家已經都就位了。騰肯坐在父親和堂弟歐利之間,但全神貫注地在聽父親說話,似乎只有歐利注意到她們來了。這位唐家的戰士立刻叫大家在長椅上挪挪位置,他自己也移過去,空出位置來。
自從儲藏室那件事後,她一直沒見過丈夫,現在也不太想面對他。依麗快步往長凳走去,搶先佔住歐利身邊的位置,她母親只好坐在騰肯身邊。整頓晚餐她都裝出專心用餐的樣子,其實一直在聽身邊的談話。
再一次,聽著丈夫跟別人說話讓她看到他的另一面,完全不像她認為的那樣像只臭死人的大熊。騰肯對母親的所有動作與言語都非常溫和有禮,簡直可以說是文質彬彬。他跟母親說話的時候非常坦率,是跟她說話時從來沒有的感覺,他聊著整修堡壘的計劃,一一列舉出已經完成的部分。樓上的新房間不只蓋好了,連裝潢都已經完成。她也聽到工人完工就立刻回去修城牆,這部分也已經接近完工。同時她也瞭解到堡壘裡怎會突然多了那麼多人,原來有一些人出去做買賣,現在才結束旅程回來。擠滿人的大廳讓依麗終於理解丈夫為何急著想擴建唐家堡壘。
「你們今天晚上可以回房睡了。」
母親的話讓她無法動彈,所有的思緒都拋到九霄雲外。「什麼?」母親轉身召喚侍女時,她絕望地抓住她的手臂。
魏夫人回過頭,皺眉看著一臉慌張的依麗點點頭。「現在我知道你丈夫特地不辭辛勞加蓋了新的房間,我該搬到其中一間去才對。」
「但ˍˍ」依麗還沒說完,母親伸手溫柔地摸著她的臉頰。
「別緊張,孩子。他是個好人,一切都會沒事的。」她母親輕吻她的臉頰,轉身對侍女說:「我要休息了,葛蒂。」
「是,夫人。」
依麗坐著不動,母親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離開長凳,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丈夫。騰肯跟她對望著,從他眼中的神情和臉上的微笑看來,母親說的話他全聽見了。
她猛地站起來跟在母親身後。「我扶你。」她緊張地說著把手伸到母親臂彎下讓她撐住。
騰肯停在臥房門前深深一呼吸。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真的很緊張。他太久沒把妻子抱在懷中……加上之前她在儲藏室的反應。他聳聳肩拋開這些念頭,挺起肩膀推開門。
房裡相當昏暗,只有壁爐餘燼的微光。就著些微的光線,騰肯只能隱約看出妻子在床上的身影。把門輕輕闔上,他猶疑地走向床邊。
依麗已經睡了,也可能只是在裝睡。他早該想到會這樣。她躲他這麼多天,不該奢望她會溫暖地迎接他。他歎口氣抖落披肩,利落地將襯衫從頭上脫掉,兩件衣物一起扔在地上。
他掀起被單準備上床,看到被單下妻子的身體突然怔住。她穿著睡衣,這沒什麼不尋常,她常穿著睡,至少以前不肯讓他碰時是這樣。但真正讓他無法動彈的是貞操帶隆起的形狀。
「你又穿回去了。」
聽到他的語氣,依麗歎口氣,再也無法繼續裝睡。她睜開眼睛悶悶不樂地看著他。「我真的很抱歉,夫君,但ˍˍ」
「抱歉?不,你一點都不抱歉。」他惱怒地看著她,嫌惡地扔下被單重新蓋住她。「你太冷漠。我聽說過有種女人完全不能享受夫妻生活所以會盡力逃避,你就是那種女人。」
「不!」依麗馬上否認,抓著他的手不讓他轉身離開。「我很喜歡,真的。」聽到他輕蔑地冷笑,她急著保證,接著又補上:「我真的很喜歡,但你很臭的時候我無法享受,那種味道會讓我無法專注於你帶給我的快感。難道你不能洗個澡……」他掙脫了手臂,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沒錯,這就是你想要的對吧?如果我洗澡你就施捨我一點關心,」他冷笑。「哼,我再提醒你一次,夫人,你有責任服從我。你一直抗拒我作丈夫的權利,我大可拋棄你。」
這句威脅讓依麗整個人呆住,他發出刺耳的笑聲。
「怎麼啦?你想必不在乎吧?不,當然不。要是你在乎,又怎會拒絕我。」
依麗只是一言不發地望著他,他厭惡地轉身。「別擔心。我不用弄臭你的寶貝床單,我會去找張歡迎我的床。」
依麗呆望著他離去後關上的門,他的話在腦海迴響著。歡迎我的床。難道他想去其它地方尋歡?想到這裡她瞇起雙眼,一想到他要去跟別人分享他們曾經體驗過的激情與親密,她心中就漲滿怒氣。依麗咬緊牙,推開被單要下床卻又停了下來。
她確實拒絕他了。難道她想要他就這樣回床上來?依麗不知所措地動了動。她不喜歡他的臭味,她可以忍受這一點而讓他留下來嗎?
未來的歲月在她心中鋪陳,騰肯做了一天苦工回到她身邊,身上都是濕滑的汗水,映著火光閃爍。他脫掉披肩扔在地上,接著是襯衫。火光的陰影在他寬闊的胸膛與強壯的腿上舞動,他走向她把她抱在懷裡……她一定會聞到他的味道。
依麗哀歎著,憂傷地爬回床上。雖然想到他去別人床上尋歡作樂讓她很難過,但迎接滿身馬廄臭味的他上自己的床,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真是個大奶的婆娘,凱莉。」騰肯對著那對在眼前晃動的巨乳說。那對奶子快從困住它們的低胸衣服裡掉出來。想到它們隨時會逃離禁錮,他伸手把它們往下壓。但這個動作讓他失去平衡,變成他隔著外衣抓住一隻豐碩的乳房,搖搖晃晃地捏著不放。
我醉了。他有些慌張地察覺,卻又決定沒關係,於是用另一隻手舉起快見底的大酒杯大口喝乾杯底的酒。
「夠了,別喝了,」凱莉搶走他的酒杯放在床邊的小桌上,騰肯正坐在床上。他皺眉抗議,她卻輕聲笑著拉起他空著的手放在另一邊乳房上。「你真壞,我的爵爺,這麼久都不來看我。凱莉好想你喔。」
「是嗎,唉,我最近很忙。」騰肯的頭垂下落在一對巨乳之間。
「是啊,忙著搞你的英格蘭老婆。」凱莉噘嘴,但騰肯並沒有抬頭看,她略一皺眉,把他的頭往後拉。看到他閉著眼睛快睡著的樣子,她不快地抿緊雙唇。「你喝多了,真的。」
聽到這句話他睜開眼睛傻笑,一隻手離開她的胸部溜到背後捏她的屁股。「對,但沒有醉到不能做我要做的事。」
「是啊,我還沒看過你醉成這樣。」她略帶挖苦地附和,輕推一把讓他向後倒在床上。
她微笑看著他驚愕的表情,拉下領口讓雙峰彈出,他的眼中立刻燃起飢渴的光芒,她笑得更開心了。「咱們看看你還能不能馳騁一整夜,還是你那個英格蘭老婆已經毀了你。」她呢喃著撩起披肩下襬的裙子掀到大腿上,上床爬到他的身上。
騰肯剛開口想嘲笑她竟然有這種想法,凱莉彎身把一隻乳房塞進他嘴裡。他雙眼圓睜,自動開始吸吮起來,但汗水酸臭的味道一直讓他分神。他皺著眉頭抓住她的手臂,拉好自己的披肩不讓她繼續,接著一把將她推開。
依麗歎著氣翻身仰躺,凝視著黑漆漆的房間。騰肯正在別的女人身體裡衝刺的念頭一直在腦海中飛奔著,叫她怎麼睡得著。真是頭豬,她煩躁地想。要他洗個澡也算過分嗎?就算他只是沖沖水,她也願意把貞操帶拿掉。
她喃喃抱怨著翻身背對房門,門上傳來開啟時輕微的聲響,她一怔。她聽見門輕輕關上,他踩在燈芯草上的沙沙聲,心中立即狂燒起怒火。好啊,他在別的地方玩夠了這下還想回來她的床上睡?要是這樣,他最好考慮清楚。
依麗猛地翻身,張嘴正想嘲諷一番、,但原本滔滔不絕的話語化為一聲尖叫ˍˍ她看到那個幽暗的身影在床邊舉起刀往她刺過來。她被眼前的情景嚇到了,但對方也對她竟然醒著同樣吃驚。幸虧如此,趁他猶豫的瞬間,依麗剛好回過神飛快從他旁邊滾開。
殺手看到她的舉動,又再次彎下身在她翻滾的同時往下刺。依麗覺得腰邊湧起一陣熱,接著就砰的一聲摔到地上。她尖叫著發現自己的腿被床單纏住,阻礙了她想逃離那張床與那名殺手的動作。
房門撞上牆的聲音讓她停止尖叫,依麗心驚膽戰地隔著床看過去,發現殺手已經走了才鬆一口氣。
「依麗!」
走道上傳來母親驚慌的聲音,依麗無力地歎口氣推開纏住腳的床單。沒多久燭光照亮了房間,她抬頭看見母親、艾芭、葛蒂和安格爵爺都擠進房裡,他們在門口停下腳步,察看著似乎空無一人的臥室,終於在床邊的地上發現她。母親連忙把蠟燭交給侍女趕過去。
「怎麼了,親愛的?」魏夫人匆忙繞過床,完全顧不得自己身上只穿著襯裙。
安格爵爺可沒錯過,他的眼睛牢牢黏在魏夫人身上,看著她走到女兒身邊焦急地扶她起來。
「你作惡夢了嗎?你摔下床了?」
安格勉強把眼睛從夫人的貼身衣物上挪開,看了看媳婦。她白色睡衣上滲出的紅色痕跡立刻引起他的注意,「你在流血!」語音未落,他人已經衝過房間走來。
依麗皺眉看看腰邊。看來剛才翻身時那種熱辣感就是刀子劃過她腰側。她的睡衣被劃破一道,被傷口流出的血浸濕了。「沒那麼嚴重,」依麗低聲說。「只是一道小傷。」
安格不管她怎麼說,還是過去彎下腰分開衣服被劃破的地方來查看底下的傷口。他緊鎖眉頭站起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進房裡來。我以為是騰肯,想翻身跟他說話,但結果不是他ˍˍ」
「那是誰?」韋夫人瞪大了眼睛問。
「我不知道。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房裡又很黑。我看到一個男的,但他的臉在陰暗處。接著我就看到刀子。」她顫抖著用手按住傷口止痛。「我大叫從床上翻下去時他就刺過來。」
「幸好你這麼做了,不然恐怕沒法在這兒跟我們解釋了。」安格嚴肅地說完看了看門口,越來越多人擠在那裡。他發現到處都找不到兒子,轉頭問依麗:「我兒子呢?」
她遲疑了一下,踮著腳尖在他耳邊低語。
這個動作讓魏夫人挑起眉毛,心中忍不住好奇……尤其安格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低聲罵著轉身大步走向門口。經過葛蒂和艾芭身邊時銳利地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做了個手勢。「照顧她的傷口ˍ」他下令,接著經過歐利身邊時盯著他的雙眼。「在我把騰肯找回來之前,先派個人過來站崗。」
他一陣風似地離開房間,完全一副領袖派頭,讓人幾乎忘了他只穿著睡覺用的襯衫。感謝老天,那是件長襯衫,下襬幾乎快到膝蓋,不過到底只是件襯衫。
「怎麼了?」凱莉驚訝地看著騰肯把她輕輕推開。
騰肯略微遲疑,不想親口說出要她住手的原因。「我結婚了。」他坐在床邊說。
「沒錯,你剛剛進我屋裡來時就已經結婚了。」
這句酸溜溜的話讓騰肯臉色一變,她在他身邊坐下,手伸進披肩裡握住他,他整個人僵住。
「怎麼回事,你像塊濕布一樣軟!」她驚訝地嚷嚷著,起身站在他身前。「沒關係。老凱莉會幫你。」
她跪在他前面,撥開礙事的披肩,把他含在嘴裡。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騰肯驚跳了一下,她努力的同時,他只是呆望著她的頭頂。她的頭髮跟火一樣紅。或者該說,如果她常洗應該會是那種顏色,皺眉看著她黯淡油膩的髮絲。比較起來,依麗的頭髮像打磨過的木頭那般閃亮,味道像檸檬與蜂蜜。那天在樹林裡他問過她如何讓頭髮這麼香?他好愛那個味道。在草地上愛她時,他一直把臉埋在她發問呼吸著那股馨香。天啊,光是想他就硬了。
凱莉感覺他在口中變大,滿意地呢喃著,打散了騰肯腦中依麗的身影。睜開眼睛,他低頭看著她卻忍不住一怔,她頭皮上好像有東西在動。頭虱?他驚慌地猜想,不知道自己怎會覺得這麼可怕。頭虱沒啥稀奇,但他願意用依麗所有的嫁妝打賭,她一定沒有頭虱。
「你又軟掉了!」
這句抱怨讓騰肯板起臉推開女人的頭站起來,一語不發地走過她身邊離開小屋。
回堡壘的半路上他遇到父親,騰肯停下腳步看到老父一臉嚴厲的樣子,挑了挑眉毛。「你吃錯什麼藥了?」
「找完樂子了是吧?要回你妻子身邊了嗎?你還記得她吧?一個小姑娘,挺漂亮的。」
父親對這件事有這麼深的怒意讓騰肯有些驚訝,但自己正要回家的事實只是讓他更添煩躁。他一點都不高興自己竟然離開一個甘願獻身的女人,而且原因跟他妻子拒絕他的一樣。「我不懂你有什麼好不高興,是你自己要我讓她休息。」
他最後幾個字剛出口,父親就往他的下巴揍了一拳。騰肯沒看到拳頭過來,加上喝太多威士忌腳步已經不穩,他像鐮刀割過的小麥一樣應聲而倒。
他慢慢坐起來,搖搖頭伸手揉下巴,眼睛警戒地望著父親。「幹麼打我?」
「因為你欠揍,下三濫!」安格對小心翼翼站起來的兒子怒吼。「你在滿足該死的獸慾時,一個刺客進了你原本應該在那裡的房間,刺殺你毫無防備的妻子!」
「什麼?」
「你聽見了,你不在的時候有人溜進你房裡拿刀殺你妻子。她ˍˍ」安格沒有說下去,因為騰肯已經沒有在聽,早就轉身往堡壘狂奔而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2:45
第十五章
「我們得先照料傷口,」安格一出去魏夫人立刻說。「艾芭,請幫我女兒拿件乾淨的襯衣。葛蒂——」
「我去拿藥。」老侍女轉身快步離開。
「你得先把衣服脫掉,親愛的。」夫人輕聲說,她一臉擔憂地看著依麗突然發抖。驚嚇的後果,她沉重地想,其實女兒能冷靜地就事論事這麼久已經很驚人了。
依麗反射地照著母親的指示做,把襯衣拉到頭上。看到母親震驚的表情才想起還穿著貞操帶。她差點忍不住哀嚎。
「你身上那是什麼?」
依麗沮喪地垂下肩頭,把衣服一扔坐在床上。「你知道那是什麼。」
「沒錯。」魏夫人後後點頭。她自己也用那個阻擋過意圖染指的葛林偉,但代價是一頓頓毒打。
魏夫人在女兒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我早就疑心你的婚姻有問題,卻又一直希望只要多一點時問…… 我真的不知道情況這麼糟。他打你嗎?」
「不!當然沒有!」依麗驚慌地嚷著。「怎麼會,他甚至為了威立打老婆的事揍了他一頓。騰肯絕不會暴力傷害我。」
「那他就是精神上對你很殘酷嘍?,」她憂傷地喃喃問。
「不,就算生氣的時候他也沒說過傷人的話。他是個很明理的人。」
魏夫人顯然一頭霧水。「那他一定很笨嘍。他是蠢材?」
「母親!你怎麼說這種話?」依麗驚愕地問,立刻替他辯護。「你也見過他。他非常聰明,看他為這個地方做的規劃就知道。他聰明、上進又勤勞——」
「那你為什麼要用那條皮帶?」她母親認輸地問,依麗沉默不話,尷尬到說不出口。
「夫人,她也不是一直穿著。」艾芭幫腔。但這個消息好像讓她更迷惘。
「不是一直—— 也就是說你們已經圓房了?」她女兒臉上的紅暈就是最好的回答,韋夫人的眼神更銳利了。「他在床上很粗暴?」
依麗搖頭,臉紅得更厲害。
「那到底為什麼?」
依麗考慮過要撒謊,但最後還是全盤托出。「他很臭。」
聽到這個意外的答案魏夫人眨眨眼,疑以置信的神情漸漸爬滿雙眼。
「他真的很臭,母親。你一定也注意到了吧?晚餐時你就坐在他旁邊。他一年只洗兩次澡,而且——」 看到母親不解的表情,她再也說不下去,看向艾芭求援。
她的侍女非常積極地作證。「她說的都是真的,夫人。我們剛到的時候整座堡壘都破破爛爛的。地上鋪的草都好幾年沒換過,第一天晚上依麗小姐光是坐在桌邊就毀了兩套衣裳。四個女人花了整整三天才把大廳地上的髒東西弄乾淨。」她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小姐才繼續說。「沒錯,依麗小姐為這裡帶來奇跡般的改變,不過一切都是假象。」
「我懂了,」她母親嚴肅地說。「這是你的婚姻唯一的問題嗎?」
依麗點頭。
「我懂了。」她重複,接著站起來迎向剛進來的葛蒂。「你最好先側躺下來。」她建議,同時葛蒂在藥包裡翻找著。
依麗放棄解讀母祝思緒的企圖,抬起雙腿放到床上。她橫臥著,翻過身側躺,背對著門的方向,讓葛蒂比較容易處理傷口。她把手臂抬到頭頂以免礙事,老侍女清理傷口時她疼得直打哆嗦。
騰肯狂風般直奔上樓,罪惡感和擔憂同時催促著他的腳步。要是他沒有離開妻子的床,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對自己狂怒不已,他咆哮著推開擠在臥房門口的人群衝進房間。甚至還沒穿過門口,眼前的景像已足以讓他停步。他隱約意會到岳母和妻子的侍女都在場,甚至略微留意到那個老女僕正在處理妻子的傷口。但其實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床上那個脆弱的女人身上。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幸好她還活著。他閉上雙眼在心中默禱感謝,他的妻子活著。不管以後她再怎麼氣他,他再也不會輕忽自己的青任。他會保障她的安全。
他聽到門口那群人竊竊私話的聲音才發現忘了關門。騰肯立刻伸手將門甩上,大步走到她的床邊。但才低頭一看,他立刻就後悔了。她身上除了那條該死的鬼腰帶什麼都沒穿,光是這副模樣就教他同時熱血沸騰又沮喪。
因缺乏自製而羞愧,騰肯移開目光看著地板想恢復冷靜。很不幸,腳邊那件被割破的血衣讓他的血液以不同的方式,再次沸騰起來。他變下腰拾起血衣仔細檢查,特別留心洞口的大小與染血的程度。他從葛蒂肩上看向傷口,發現雖然流了不少血,但傷勢並無大礙,這才稍微放了心。但他的怒火卻未曾冷卻。她美麗而毫無缺陷的肌膚現在有了傷口,都是他無能。她身上的疤痕是他不配作丈夫的證明。
「怎麼回事?」他問,她說了一遍。
她一說完,沉默立刻籠罩。接著騰肯腳跟一轉,大步走出房間。門還沒門上他已大聲下令並安排警衛;接著他用力跺腳下樓,絕望地想忘卻在妻子眼中看見的痛。
「我想他們應該不是要殺依麗。」
騰肯一臉意外地看著父親。
騰肯搖頭甩去妻子命在旦夕的想法,舉起剛倒的一杯麥酒,舉杯就口時雙手竟不住顫抖,他做了個扭曲的表情。這次的襲擊會讓他這麼激動,連他也嚇一跳。
「或許不是,」騰肯終於附和,把杯子放回桌上望著父親。「你覺得是葛林偉派人來找她母親,想趁她宣佈婚姻無效前殺了她。」
安格後後點頭。「這是最合理的猜測。大家都知道魏夫人自從抵達後一直睡在你們的房間,都沒多少人知道她今天晚上不在那兒。連我都不知道。」
騰肯也有同樣的想法。據他所知,只有他、依麗跟她母親知道換房間的事,刺客的目標一定是她母親。「你覺得葛林偉的人能躲過城門的守衛?」
「是啊,最近每天有好幾百個人進進出出。守衛不會特別留意單獨在路上走的人。只有這樣他才能混進來。」
「我會增加城門的守衛。我也會派人搜查堡壘與中庭,然後再派一隊人去搜搜樹林和其他的領地。只要他還在這裡我們就抓得到他。」
「嗯,」安格低聲說。「那個沒用的懦夫八成已經跑了,但還是小心點好。」
他們沉默了一陣,抬起頭來看到魏夫人進來。
「葛蒂已經處理好傷口了,」她宣佈。「依麗在休息。」
騰肯點點頭,岳母的眼神令他不安,他惶惶然地站起來。「我去跟手下交代明天要他們做的事。」他含糊說著從她身邊繞過,太急著想離開,完全沒注意到她向前靠過來輕輕對著他嗅了一下。
但安格注意到了,他也注意到她皺眉的表情。他好奇地對她挑挑眉,她走到桌邊在他身旁坐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吞吞吐吐地回答他:「我很難過,我剛發現我們的子女婚姻有問題,爵爺,我們一定要幫忙解決。」
一個小時過後,她站起來時臉上又有了笑容。「爵爺,這計劃很不錯,說不定我們能拯救他們陷入泥淖的婚姻。」
「的確。」安格低聲說著,站起來執起她的手吻了一下,翩翩的風度令她意外。
她的臉染起紅暈,一陣腳步聲宣告騰肯回來了,看到他眉毛高挑的表情,她的臉紅得更厲害,含糊告辭後連忙逃開。
安格眼中閃著笑意看她離去,跟兒子一起在桌邊坐下,接著大聲呼喚阿金。
「很晚了,阿金應該回家去了。」
「喔,對。」安格又站起來。「那我只好自己動手準備了。」
「準備什麼?」
「洗澡水。」
「什麼?」騰肯飽受震撼,就算父親說的是他今後都要穿女裝也沒過麼嚇人。「但現在還不到七月底』
安格聳聳肩動身走向廚房。「那又怎樣?現在家裡有女人了,而且還是漂亮的女人,我得說。」他回頭拋過去一個色迷迷的笑容。「魏夫人是個大美人,值得好好對待。花那麼點時間洗個澡根本不算麻煩。女人不喜歡臭男人,兒子。臭男人就算穿再好的衣服女人也不會喜歡,除非她們的味道也臭到聞不出來。」
父親的話讓騰肯滿眼怒火,努力想弄懂。他父親從來一年只洗兩次澡,現在卻願意破例。一點道理也沒有。事實上,他只聽進父親最後說的那句,忍不住皺起眉頭。
「依麗的味道像野花,」騰肯喃喃說,走到廚房門口站在父親身邊。他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承認。「她覺得我很臭。」
「啊,」安格認真點點頭,他早聽親家母說過了。
「所以她才一直躲著我,她說受不了我的味道。」
「啊啊。」安格沉默了一下,身體靠向兒子好奇地聞了一下。那股味道熏得他皺起鼻子,他扭曲著嘴唇恢復原來的姿勢。「或許你也該洗個澡。」
「現在還不到七月。」
「所以呢?」
「所以,我一年只洗兩次澡,一月跟七月。我才不要改變自己的習慣去討好她,而且你一年也只洗兩次澡。」
「騰肯,你不能照著我的習慣過日子,」安格不耐煩地插嘴。「我沒有妻子,所以想洗的時候再洗就好。」
「我也可以。」
「那就不要抱怨你妻子不想被你抱,因為你真的很臭。再說,我現在也要洗澡啦!」他加上一句,一邊衝進廚房裡彎腰搖醒在爐火前打地鋪的年輕僕役。
「她是我的妻子!」騰肯跟在父說身後高傲地說。「她有青任——」
安格原本在推其中一個男孩,這時猛地站起來大吼,「責任個屁!」他剛推了半天都弄不醒兩個僕役,這道一吼,他們立刻嚇醒而站起來。
「什麼?」騰肯瞪目望著滿面怒火的父親。
「這和責任沒有任何關係,都是你太死腦筋。」
他死腦筋?兒子吃驚地張大嘴,安格堅定地點頭。
「你以為她該接受你這樣子。聽好了,兒子,我有個大新聞要告訴你:教會盡可以胡說些女人的責任,但那些教士沒一個結過婚,根本不懂女人。女人才不像教會說的那麼簡單。說實話,我覺得她們是最不簡單的。她們可以讓你的日子過得像人間天堂或無盡地獄。要是你想活在地獄裡,你就繼續堅持這一套好了。但如果你希望妻子投懷送抱,就給我去洗澡!」
他停一下喘口氣冷靜下來,伸手按著兒子的肩。「要是這還幫不了你,我只能告訴你真話,你母親是有史以來最完美的女人,但要是我一身都是肥料、臭汗跟污垢的味道,她絕對會一看到我就踢我下床。」
騰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安格堅定地點頭。「你母親很挑剔,跟你的妻子一樣喜歡家裡乾淨。也喜歡乾淨的床,睡在上面的也得是乾淨的男人。她要我至少一星期洗一次澡。」
「不可能,」騰肯立刻反駁。「你一年洗兩次澡——」
「我『 現在』 一年洗兩次澡,」安格嚴肅地更正。「而且要不是連我自己都嫌臭我還不想洗。」他悲哀地搖頭坦承。「我不喜歡洗澡。我以前很喜歡,但現在不了。那讓我想起你母親。我們以前都一起洗澡,兩個人一起在水裡嬉戲玩耍…… 」他的眼睛迷濛失神,飄回他最愛的妙瑞還在世的時光。他神遊了好一會兒,回憶讓他的臉出現種種表情;但他終於回神歎了口氣。「踏進浴盆裡就讓我傷心,因為她再也不會跟我一起洗澡或做任何事了。」
「但所有的族人都一年只洗兩次澡。」
「騰肯,」安格打斷他。「洗過澡又穿上髒臭的披肩很難過。從來沒人抱怨過,那是因為大家知道你想改善大家的生活。所以大家都覺得該放棄一些享受,讓你能存錢。」
「但我們現在有錢了,男人還是不肯洗澡。」
「那是因為你還沒洗澡,他們事事都拿你當榜樣。」他突然失去耐性,厭惡地搖頭。「你自己都說你的妻子像野花那麼香,從你說這句話的樣子看來,我敢說你很喜歡。要是她的味道跟你一樣,你又怎麼想?」
騰肯用一個痛苦的表情回答這個問題,他很清楚答案。她跌進糞堆那天他就不想要她,更不用說那天晚上凱莉的臭味與污穢更讓他退避三舍。
「看來你懂了。」安格看著兒子的表情點點頭。「所以你也該懂得為什麼你的妻子會有那種反應。」
騰肯歎口氣放棄,但依然滿腹怨言。「但是她把一切都改變了,老爹。自從她來了,所有事都變得不一樣。堡壘很乾淨、女人也都洗得很乾淨而且還穿著新披肩,食物加了香料,我的房裡堆滿了衣箱。」
「沒錯,」安格嚴肅地點頭。「你有了妻子之後生活的確變了,但她也在改變。事情就是這樣。你只能接受,想辦法習慣。」
「也許吧。」騰肯悶悶不樂地說。
「沒什麼也許不也許,兒子。在我看來,依麗盡了最大的努力讓我們家變得更舒服。告訴我,你為她做過什麼?」
「她做那些事都是為她自己,不是為我。」騰肯發著牢騷,還不願意認輸。
「是嗎?我可沒看到她要阿金煮好菜給她一個人吃,卻繼續讓我們吃爛泥。我也沒發現她只打掃自己的房間而放著大廳不管。事實上,你的妻子上星期才派人來打掃我的房間,還鋪上乾淨的草,我聽說雪娜的房間也打掃好了,但她卻還沒打掃她自己跟母親在睡的房間。在我看來,自身的舒適是她最沒有想到的事。」
騰肯一言不發,一臉驚愕地站在原地。他得仔細思考這件事。
依麗鬱悶地看著房間四周,兩天來她躺在床上看著丈夫房裡骯髒的燈芯草與污穢的織錦壁毯。兩天來,這副景象彷彿在她的傷口上抹鹽。
都是她的錯,明明用不著兩天的時間傷口就痊癒了,她卻容許自己聽母親的話臥床休息。事實上,她猜她只是想躲在這裡,就像她母親在這裡養傷時一樣。其實很容易。騰肯跟上次一樣去睡雪娜的空房間,讓她單獨使用臥房。但好像所有人都有同樣的念頭,連她母親都不來跟她作伴,陪她散心。根據艾芭的說法,母親這幾天一直在說依麗小時候的故事來娛樂騰肯或安格,或他們兩個人。光想到這裡,依麗就頭疼。
襲擊之後第三天早上,她決定躺夠了。事情還很多,她還有許多責任。首先就是要清掃這個房間。她只希望工程不會像大廳那樣浩大。
「地板不需要刷洗。」
聽到侍女鬆一口氣的聲音依麗微笑抬起頭。「不用,」她輕聲附和。「只要把草清掉,仔細掃一下就行了。」
艾芭歎了口氣,依麗覺得好生愧疚。她這兩個星期一直跑上跑下的在堡壘裡四處張羅,先是為了母親,接下來又是依麗。
「安格爵爺已經派人去拿乾淨的草,不過你何不帶裝個女僕去摘些石楠花加在裡面?」
依麗活力十足地建議。「我會負責清除舊草和掃地的工作。」
艾芭懷疑地看著她,依麗羞紅了臉。自從來到唐家,艾芭已經習慣看到依麗親自動手,但她最近都沒做什麼事。尤其這兩個星期。
「你慢慢去摘花,」她堅決地說。「新鮮空氣對你也有幫助。」
「你確定?」
她點頭,侍女開心地對她一笑,快步離開房間。
依麗轉身重新看著房間,這才發現她給自己派了多大的任務。不過她不後悔,母親教過她為僕人著想的重要性。
「你怎麼滿腹心事的樣子,女兒?」
依麗抬起頭看到母親走進房裡,於是擠出一個笑容。「早啊,母親。你今天好嗎?」
「很好,」她走到依麗身邊吻吻她的面頰,張望著房間四周。「艾芭出去探石楠花了。」
「是啊,我派她去的。」
「她也這麼說,我讓葛蒂也一起去。」魏夫人說完揚起眉毛。「你的侍女不在,你想找誰幫忙清掃房間?」
「我想跟騰肯借幾個手下來搬箱子,不過我想清掉舊草然後掃地。」
「你的傷呢?」
「葛蒂幫我上了藥止痛,只要我不要太用力—— 」
「你不會太用力,因為你不准做。」
依麗聽到丈夫說的這句話轉身,鬱鬱地看著他,他的話沉進心裡,「只是揮揮掃把而已,夫君。當然——」
「那我的人做起來一定也很容易。」
依麗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難道她的丈夫,那個只要一看到她打掃就抱怨不停的男人,竟然建議要派他的寶貝手下來幫她打掃?
「你真體貼,騰肯,」魏夫人看依麗一言不發於是搶著說。「但應該不用浪費修築城牆的人力吧?也許你派來保護我的守衛就可以——」
「現在只剩一個守衛,」騰肯打斷她的話。「我讓他們去廚房用早餐了。」
「喔,一個人應該就可以——」
「他的工作是保護你,他就要做好這件事,我會從城牆那裡讓兩個人來幫忙。」
不可能!依麗狐疑地想。她一定在發燒。她的傷口一定發炎了;所以她發燒產生幻覺。
「好吧。」魏夫人看著啞口無言的女兒,歎口氣幫她道謝。「顯然你慷慨的建議讓我女兒感動到說不出話來。非常感激你的幫助。」
依麗一言不發的樣子顯然讓騰肯很失望,他走向前抬起他唯一的一個箱子,搬著走向門口,「我先把這個搬到我房間,再派人過來幫忙搬其他的。」
「爵爺?」
他在門口停下腳步,轉過身揚起一道眉毛。
依麗遲疑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還沒洗澡,她不願意在無意間做出不願意兌現的承諾。最後,她遲疑太久了。
他抿緊嘴唇,煩躁地動了動懷中的箱子。「要是沒話跟我說,我還有其他事要做,不能站在這裡耗——」
他話聲剛落,依麗看到他肩後一晃。下一刻,他整個人往前倒,箱子也滑下來摔在地上箱口大開,裡面的東西散了一地,其中有個酒瓶滾過房間鋪的草在牆上撞碎,整個房裡立刻飄散著威士忌辛辣的香氣。
騰肯倒在空掉的箱子上,依麗跟母親連忙上前。跪在他趴倒的身體兩側,看到血從他頭上汩汩流出。這時一支火把飛進房裡,門也被人用力甩上,她們同時抬起頭看著門。
兩個女人一時間嚇得動彈不得,而火焰已經在房間另一頭引爆。火勢飛快蔓延,燒向她與母親跪著的丈夫身邊。
「騰肯?」依麗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翻過來,卻搬不動他龐大的身軀,母親連忙助她一臂之力。他一翻過來,灰白的臉色就讓依麗心中湧起恐懼。
「他還活著,但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母親冷靜的話驚醒慌亂的依麗,她抬起頭看著火焰往他們吞噬過來。她們很有默契地站起來,一人抓住他的一隻大手拖他在草上前進,驚恐似乎帶給她們額外的力量。到了門口,依麗伸手推木門,門卻文風不動,她皺眉放開騰肯的手用兩手推,但還是推不動。
「怎麼了?」 她母親立刻趕到她身邊。
「打不開。」
魏夫人用力推門,只是再次證明了女兒說得沒錯。她臉色慘白地用力捶門,大聲叫守衛,但依麗卻伸手按住她肩膀制止她。
「守衛要是在外面,房間就不會失火了。」
「他該不會跑掉了吧?」
「不。」依麗說,母親立刻領悟而睜大了眼睛。守衛一定是死了或被打昏了。
母說一臉嚇呆的表情,依麗轉過頭察看火勢。濃煙捲上房頂,她看到她的衣箱已經著火了。火焰就快燒到騰肯腳邊。高熱幾乎令人無法承受,依麗急忙環視房間裡還沒著火的這一小塊地方。
魏夫人又背始捶門,尖叫著求援,看到女兒走到床邊,一臉不耐煩地說:「你在做什麼?要快點讓人發現我們。」
「整個城堡幾乎都沒有人,媽媽。女僕都出去採花了,男人都在城牆外面做工,沒人聽得見的。」
魏夫人原本就嚇得著白的臉色又更失去血色。依麗扯下被單,連忙浸在她平常用來盥洗的水裡,接著又飛快將被單拿出來走到著火的地方用力拍打。她主要是希望騰肯不會被火燒到,她很不樂於看到火焰太靠近他的身體。
魏夫人俐落地扯下床單,用盆裡僅餘的水打濕,她走到女兒身邊,依麗卻搖頭揮手要她走開。
「去窗邊大叫,」她過咳邊指示。「一定要讓人發現我們。」
魏夫人用床單裹住身體急忙走到窗邊對著下面的工人大喊。
「他們來了。」不久她喘著氣說,又回到依麗身邊幫忙打火。
依麗全副精神都用來撲滅火勢,根本無暇分神回答母親。
火勢越來越大。煙霧也越來越濃厚,幾乎讓她無法呼吸,也阻礙了她滅火的努力。帶著酸味的空氣侵入她的肺,她嗆咳到全身顫抖。依麗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大火,烈焰彷彿自有生命。她一撲滅某處的火,火焰又轉個方向朝她襲來。要是再沒有人來援救,她絕對贏不了這聲戰鬥,而且也撐不了多久了。依麗被逼得得直接站在丈夫身前阻擋火勢。她稍微緩和了火勢,但終究沒什麼用。再退一步她就會被丈夫的腿拌到。
「騰——肯。」依麗咳出這個名字,她母親立刻理解。停下徒勞無功的撲火行動,魏夫人過來移開他的腿,免得擋住依麗的路。她稍微挪動了幾英吋,就聽到外面走道傳來叫聲與急奔的腳步聲。下一秒門被撞開,清新的空氣湧進房裡,彷彿予以回應,依麗面前的火焰怒吼著往上一跳。
她尖叫著蹣姍後退,拌到丈夫的腿摔跌地上,裙子被火舔舐。她聽見母親尖叫起來,接著一個重物蓋到她身上,瞬間肺裡的空氣全被擠出去,頭也用力碰撞到地面。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3:09
第十六章
「她醒了。」
依麗聽見這句話睜開眼,房裡的光讓她又瞇起雙眼,頭部陣陣劇痛。
「感謝老天!」
安格和母親突然出現在她的兩側,滿臉擔憂地低頭看她。
「你還好吧,姑娘?你這下可挨得不輕。」
安格的話讓依麗迷惑地眨眼,但肺部燒灼的疼痛馬上讓她想起那場火災的事。
「騰肯?」依麗嘶啞地吐出一句,這才發現喉嚨也痛得讓她一抽。
「他沒事,」她一放心,眼中即湧起淚水,魏夫人拍拍她肩膀。「你也不會有事的。」
「對,」安格附和,臉上也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你們真的很幸運,整個房間燒得跟火把一樣。」
依麗閉上眼睛皺著眉。「我從沒看過燒得這麼快的火。」
「沒錯,唉,看來『 悠斯比沙』 很容易著火。」
依麗瞪大雙眼。「悠斯比沙?」
「就是從騰肯箱子裡掉出來滾到牆上砸破的那瓶東西,」她母親解釋。「那就是『 悠斯比沙』 ,一種威士忌。安格認為就是因為它,火勢才會那麼猛。瓶子破掉時,裡面的酒灑得到處都是。」
「沒錯,的確是這樣。」
「嗯。唉,那瓶酒是他出生時釀的。」
她高高揚起眉毛。「他出生時釀的?」
「對,這是我祖父開始的傳統。族長的繼承人出生時釀一批『 悠斯比沙』 ,其中一瓶由他本人保存直到繼任那天,一方面悼念亡父,一方面慶祝自己擔任族長。」
依麗早就發覺蘇格蘭人,至少是這群蘇格蘭人,為了喝酒什麼理由都找得出來。但,那瓶酒從他出生時就保存到現在,失去它騰肯一定很生氣。「騰肯很難過嗎?」
「他還不知道,他還沒醒呢。」看到依麗突然緊張起來,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別擔心。他只是頭上挨的那下太重了,很快就會醒過來。說真的,我想他會好得比你快。」
依麗眨眨眼。「什麼意思?我沒受傷啊,只是頭上撞了一下,而且我已經醒了。」
「對,你說得沒錯。你沒有別的傷…… 但你的樣子有點怪。」
她瞄了母親一眼,卻發現她瞪著安格爵爺,這下她更著急了。
「親愛的,是你的頭髮,」魏夫人懊惱地低聲說,小心看著依麗的表情。「恐怕有點燒掉了。」
「燒掉了?」依麗雙眼圓睜。
「 對,而且你幾乎完全沒有眉毛和睫毛,」安格多嘴地添上一句,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看到她驚慌的表情又清清喉嚨說:「反正會長回來。」
「她在哪?」走道上傳來的吼叫聲讓所有人一怔,接著門被猛地用力撞開,她母親與安格一起站直轉身看過去。
認出丈夫的聲音,依麗一時間既喜又慌。喜的是從他的音量聽來,騰肯真的沒事;慌的是如果安格爵爺沒騙她,她可不想讓他看見這副模樣。她的頭髮燒掉了,連眉毛和睫毛也都付之一炬,她簡直無法想像那種怪模樣。
聽到他走過房間而來的腳步聲,她一把拉起原本蓋在下巴處的被單,孩子氣地蒙住自己,緊閉眼睛。
父親讓到旁邊,他看到床上用被單蓋住的形體,胸口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他幾分鐘前醒過來,發現自己在父親床上,頭部陣陣劇烈的抽痛讓他連牙都覺得疼。歐利與艾芭站在床的兩邊。看到他睜開眼睛,堂弟露出放心的笑容說要去通知安格他已經醒了。但騰肯把他叫回來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歐利的解釋讓他非常震驚。他只記得站在臥房門口準備要離開,接下來就一片空白。聽到有人把他打昏,將火把與悠斯比沙扔進臥房裡,還把門堵死打算讓他、岳母與妻子被活活燒死,這一切實在是不小的震撼。聽到依麗用濕床單滅火,又叫母親到窗口呼救,他不禁為她的機智感到驕傲。但歐利一說到他們衝進房裡時依麗被火燒到了,他怎樣都無法繼續留在床上。就算頭在痛、站起來時有多暈,甚至視線模糊,都不能阻止他跌跌撞撞地衝到走道上。
看見她裹得緊緊的身體,他停下腳步,以為她已經死了。他不該為了她的死這麼傷心;她從來不是個好妻子,一直抗拒他的權利,還總是我行我素地跟他唱反調。但,他的腦海突然間滿滿都是她。她抵達那天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他想起新婚第二天她抗拒他時那種虛張聲勢的勇氣,她跟殷夫人說話時臉上聰慧幽默的光彩,她身上的花香味,以及她在懷中因慾望顫抖的感覺。他耳中還聽得到她激情的呻吟伴隨著喘不過氣來的笑聲,就在他…… 愛她的時候?沒錯,他愛她。
沉重地嚥下傷心,他終於上前慢慢拉下被單。他不知道會看到什麼,他想,也許是一具焦屍吧,還有死亡腐臭的氣息……但他絕對沒想到會看到她躺在那兒緊閉著雙眼,鼻翼隨著呼吸張合。
「你沒死!」
依麗驚訝地眨巴著睜開眼,沒想到丈夫會以為她死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像個迷路的小男孩,她轉頭看著他的臉。放心、喜悅、不解,種種表情掠過他的臉,最後終於困惑地緊鎖眉頭。
「你怎麼了?你看起來有點怪怪的。」他偏著頭瞇起眼睛,發現她平時清爽甜美的髮絲好像縮短了還有點焦黃,她的枕頭上有一堆糾結的髮絲。就著火光,他注意到還有什麼不大對勁,卻說不出究竟是什麼讓她看起來這麼怪,接著他恍然大悟。「你的眉毛和睫毛都不見了。」
依麗哀嚎一聲又用被單蓋住頭。
她聽見安格在責罵丈夫。「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小子?說話小心點!你會傷到她脆弱的心。」族長停了一下,接著又對騰肯說:「來吧,你不該起床的。快趁昏倒之前回床上去。」她聽到他們往門口走去。「你的頭還好嗎?」
「很痛。」她聽到騰肯嘀咕著,努力克制住不去看他。
「唉,多喝點悠斯比沙就會好了。」
騰肯只是哼了一聲。
聽到父子倆離開房間關上門的聲音,依麗才放心地歎了口氣放開被單。母親摸著她的頭髮,她回過頭看著她,母親滿臉惋惜地撫摸燒焦的髮絲。
「很嚴重嗎?」
魏夫人無奈一笑地點頭。「對,恐怕很嚴重。」
依麗在床上不安地動著,接著問:「那我的眉毛呢?」
「會長回來的,如沒被燒死已經是萬幸了,要不是安格機靈,用身體壓在你身上滅火…… 」
「是啊,還能活著就夠幸運了。」她虛弱地合上雙眼又猛地睜開。「那個守衛呢?」
「他被人割斷了喉嚨。」
依麗一呆,她母親嚴肅地點頭。「葛林偉的手下還在伺機而動,這才是最可怕的。安格派人又搜了一遍,裡外兩層中庭都搜過了還是找不到。不管那人是誰,總之他很聰明。」
「什麼都沒找到?」
安格悶悶地點頭回答兒子的問題。「我們甚至把整個堡壘又搜了一遍,都沒找到不速之客的蛛絲馬跡。」
「該死!」
「我得說這傢伙很聰明。」
「該死的太聰明了,」騰肯苦澀地說。「他這次差點得逞。」
「是啊。要不是依麗跟她母親夠冷靜,我可能已經失去你們幾個了。」他說話時打著顫,但騰肯沉溺在痛苦懊悔中而沒有留意。
「這次我又沒有保護好她。這種事絕不能再發生,逮到這個混賬之前我不會離開她身邊。」
安格皺眉看著兒子站起來。「 但你不也同意刺客是衝著她母親來的?」
騰肯點頭。「很不幸,我的妻子似乎命中注定要壞這混蛋的好事,一次又一次。所以我得保護我妻子。她母親是你的問題。」
「我的問題?」他有點緊張地問。
「對。依麗是我的妻子,她的安全是我的問題。身為這裡的族長,她母親的安危是你的問題。」他突然笑起來。「用點心保護她吧。要是你讓她受一點傷,依麗可會非常難過的喔。」話一說完他就轉身上樓,留下父親在原處望著他。
「我的問題。」安格嘀咕著,抬頭看到歐利走進來。
「我通知過大家明天要搜查樹林。我離開之前還有事要交代嗎?」
「有。派個手下給我,我要在魏夫人房門口安排一個守衛—— 」他忽然想起剛才抱著她、安慰她女兒不會有事時,她身上甜美芬芳的氣味。那時依麗全身都是灰,連衣服也被燒得破破爛爛,葛蒂正在照料她的傷勢。雖然他也很擔心媳婦,但安格很難不注意到懷中這個女人甜蜜的香氣,和她在懷中的美好感覺。
「你今晚要在魏夫人房間安排守衛?」歐利看安格呆坐在那裡沉思於是問。
安格搖頭,對侄兒擠擠眼睛然後站起來。「不,不用了。我會親自去。今晚沒別的事了,你可以去休息了。晚安。」歐利點頭準備離開時他又補上最後兩個字。
伸手拿起威士忌,他灌下一大口後放下杯子站起來。拉拉身上的英格蘭外衣,他往樓梯走去,一邊想著要說什麼。他可以說覺得她需要守衛,而身為族長,這是他的職責。他會堅持讓侍女去休息,然後自己睡在房裡僕人的地鋪上。雖然睡地鋪很不舒服,但至少可以保護她。而且,說不定她會讓他睡到很舒服的地方去。
依麗覺得母親才剛出去門又打開了,這次進來的是騰肯。依麗猶疑地看著他走過來,想猜出他來這裡的原因。
「你的頭髮。」
依麗難為情地摸摸自己的短髮,母親把大部分的頭髮都剪掉了,現在長度只到她的下巴,而且還亂七八糟地捲成一團。「太短了。」她不安地小聲說,而他只是望著她。
「是啊。」
依麗的手垂在腿上,悶悶不樂地看著。也許是火災的影響,也或許是兩次攻擊事件帶來的壓力加上對母親的擔憂,依麗突然覺得視線迷濛。淚水聚集在眼角,慢慢滑落臉頰。
看到她臉上的淚,騰肯連忙上前。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在床邊坐下,猶豫不決地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
依麗眨眨眼,終於清楚看到他乾淨的大手握著她的,但立刻又哭得更用力。「你洗澡了。」她啜泣著。
騰肯膛目望著她嚎啕大哭,然後好奇地仔細察看自己一會兒,臉上出現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全身都是灰,應該有人趁我昏倒時幫我清理過了。」
最後幾個字剛說完,他的妻子突然伸手摟著他的頭,讓他轉身面對她,把他的臉拉低。她炙熱的唇擦過他的時,騰肯驚訝得不知所措,只能靜靜坐在那兒幾乎無法呼吸,任她把舌尖探入口中。他不敢動,生怕這甜蜜的瞬間就此結束。
誤解了他沒有反應的原因,依麗扯開雙唇,把頭靠在他胸前全身顫抖著無聲啜泣。看來她怎麼做都沒有用,她的婚姻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這全是她的錯,都是她太不講理。大部分男人都不常洗澡,她去過宮廷,知道很多貴族也討厭洗澡。
其實,依麗雖然一直嫌大家臭,現在卻覺得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人。雪娜說得對,依麗的童年的確很寂寞,連一個朋友也沒有。甚至在宮廷裡她也不能跟別的小朋友一起玩。她只能羨慕地看著其他小孩跑來跑去,就算華服沾上泥巴還是玩得很開心。長大之後她竟然又重新面對這一幕,站在一旁嫉妒地看著丈夫在外面找情婦,而且這個女人完全不在乎他臭不臭,八成自己也一樣臭。為什麼她就是不能跟別人一樣?
「我不要你跟別人一樣。」
依麗聽到這句話迷惑地眨眼,接著滿面羞紅地領悟到她一定是太難過而不知不覺說出了心裡的話。她啜泣顫抖著抬起爬滿淚痕的臉望著他,完全相信自己聽錯了。
「我喜歡你的香味,也不介意堡壘變乾淨,食物變得好吃。我甚至連你卷卷的短髮都好喜歡。我不要你改變。如果這段婚姻真的那麼糟,相信也都是我造成的。」
依麗發現自己應該是在作夢,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了。
「這不是夢,愛人。」騰肯輕聲說,她這才知道自己又說出來了。他起身拉扯身上的披肩脫下,接著快速脫去穿在下面的襯衫扔在地上。他靜靜地面對她站著讓她看清楚,接著伸手拉她蓋在胸口的被單。
「就算這是夢,」他邊拉開被單邊說。「也是場我不想結束的夢。」
依麗吞著口水,低頭看著被單滑過身體。她身上只有一條真操帶。她的內衣和外衣都在大火中燒掉了,裝著其他衣服的箱子也是。看來這條真操帶是她僅存可以蔽體的衣物。因此,洗過澡後、剪頭髮前她又穿回去。現在她多希望這玩意一起燒掉就好了。
騰肯看到她穿的東西停了下來,但還來不及對眼前的景象感到失望或難過,依麗已伸手到床邊的粗木桌上拿起那串鑰匙。她挑出一把他之前留意過的奇怪鑰匙,伸手準備開鎖,騰肯抓住她的手拿過鑰匙。他要親自開鎖,他幻想這件事好久了。
他一隻手拿著鑰匙,另一隻手伸過去要她坐到床邊。她依照他的指示移過去坐好,他跪在她的面前,把鑰匙放在床上。
「你不想——」依麗困惑地開口,卻被他的吻堵住嘴巴。這道次是她在接吻時動彈不得無法呼吸,但只是一下子。他的舌掃進她口中,她呻吟一聲環抱他的脖子把他拉近,同時他幾乎要把她吞下去。他的唇沿著臉頰繼續漫遊,她原本相當失望,但當他急切地嚙咬她的耳垂、對著她耳邊呼吸時,依麗顫抖著本能地拱起身體,雙峰擦過他的胸膛,那兒的毛髮撫弄著她的乳頭,讓它們變得像小石頭那樣的突起,渴求著他的注意。
騰肯彷彿聽到它們的哀求,沿著她的頸子吻下鎖骨,再向下找到飢渴的乳頭舔舐著。
依麗知道自己在呻吟,害羞地停了下來,直到發現丈夫也不安靜。他吸吮的同時還不停低喃著讚美的話,時而發出哼聲。這些聲音讓她更火熱,雙手緊扣住他的頭髮妻,輕經拉扯著柔軟的髮線,他放開她的乳頭抬頭看她。依麗傾盡體內積壓已久的熱情吻著他。
這個吻猛烈而飢渴。他放開雙唇時兩人都沉重地喘著氣,他又回到她胸前,輕輕捏著、咬著那兒柔嫩的肌膚。依麗喊出了聲音,頭往後仰把他拉得更近。他輕經推她的肩頭,她向後倒在床上,雙腿懸在床外,小腹隨著他遊走的唇起伏顫抖。他舔著貞操帶上方的肌膚,她在床上扭動著,他用雙手握住她的髖部固定住她。
他就這樣持續了好久,依麗覺得似乎永遠不會停止,他舔著、咬著、吻著腰帶周圍的肌膚,她的小腹、髖部敏感的曲線以及大腿。她覺得他一定是故意要逼瘋她,她在床上用力扭動著,他才終於伸手拿起鑰匙解開貞操帶。
依麗幾乎還來不及呼口氣感受解放的自由,他的頭已再次鑽進她的腿間,連串地吻上她的小核。幾乎快被激情與需求逼瘋的依麗一驚之下高喊出聲,開始在他下面律動著,全身上下的肌肉彷彿同時抽搐。終於結束之後她癱在床上不時輕輕抽動,她真的以為自己從此再也動彈不得。
她錯了。騰肯隨即再次愛撫著她,證明她的想法錯得離譜。
第二天依麗醒來時陽光已灌進窗口。她微笑著歎口氣在床上伸個懶腰,翻過身去才發現身邊空空的,她蹙起眉頭,騰肯已經離開臥房了。
強忍住失望的感覺,依麗鎖緊眉頭在床上坐起來。她在雪娜的房間,昨天火災過後他們先把她安置在這裡。大火吞噬了她的房間和所有衣物,她這時才驚慌起來。但她還來不及多想,艾芭就帶著好幾套衣裳匆忙進來。
「騰肯大人要我送這些過來給你。」她含蓄地解釋著,把所有衣服堆在床上,再一件件拿起來展示。「這些衣服真美,對吧?」
依麗伸手輕輕撫過其中一件的衣料。「沒錯,真美。」她鬱悶地說,侍女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他這麼體貼難道好不高興嗎?」
「喔,沒錯,的確很體貼。只希望它們的主人不會介意。」她有些暴躁地說。
艾芭終於懂了。「啊,你擔心這些可能是他的情婦的舊衣服,」她猜得沒錯,接著搖搖頭。「真是的,你以為他會這麼沒腦筋?這些是他母親的衣服。你看不出這料子有多好嗎?一般村姑怎麼穿得起。」
「他母親的?」依麗輕聲低話,現在才注意到道些衣服雖然很美,但樣式有些過時。
「沒錯。還不只這樣,你睡覺時他整個早上都在跟你母親商量,剛剛才派歐利去找布料販子。」
依麗揚起眉毛。「真的?」
「是啊。」
依麗馬上跳下床翻著床上的衣服。過了一會兒,她一臉失望地停了下來。「但這些都是襯衣啊,艾芭,我不能穿這些衣服下樓。」
「喔,對,我差點忘了。」侍女翻翻眼睛,走向床邊放著的一個箱子打開來翻找裡面的東西。沒多久她站起來,手裡捧著一塊摺得很整齊的格子呢。
「姑爺說這是給你的,」說著走回她身邊。「這本來是結婚禮物,但一直沒機會給你。」
侍女說最後一句話時小心避開她的視線,依麗自嘲地笑了。毫無疑問,騰肯一直沒把這個「禮物」拿給她,是因為她根本不像真正的妻子。似乎昨晚一夜之間都變了。他們的婚姻有了新的開始,也許現在狀況會好轉。事實上,她決心要讓一切好轉。她跟丈夫昨夜把很多問題都解決了…
對吧?
仔把想了想,她突然皺起眉頭。說真的,昨晚她展示了最真的靈魂,而他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與激情跟她做愛,感覺起來和圓房那次很不一樣,甚至跟那次在樹林裡也不一樣。是那樣的溫柔讓一切變得不同,她猜想。 並不是說那兩次他很粗魯。但這次就是有點不一樣,比起前兩次吞噬他們的熊熊激情彷彿更多了什麼。他幾乎像在膜拜她。
這應該有特殊的意義,對吧?她憂慮地咬著下唇思索著。其實她丈夫根本沒說什麼會讓她覺得從此會有轉變的話。雖然他說不想要她改變,倒也沒說他自己願意改變。他根本沒答應要多洗澡或…… 或任何事,想到這一點,她頹然坐在床上。
「你怎麼不攤開來看看?」艾芭皺眉間,依麗暫時放下陰鬱的思緒。
她歎著氣抖開布料,看到是件披肩不禁有些驚訝。
「他教過我怎麼幫你穿,」艾芭突然笑著說。「他甚至親自示範。真貼心對吧?」
「對。」依麗強裝出笑容站起來。「真的好體貼。」
她不該失望。雖然她丈夫並沒有做任何承諾或說出任何誓言,她還是願意相信他。他給了她這件披肩。這一定有什麼涵義,也許他要藉此說出他無法用言語表達的事。
依麗穿著其中一件襯衣加上丈夫送她的披肩下樓時,已經是午餐時間了。好像所有人都已經就位,只少了騰肯與歐利。依麗在母親身邊坐下,好奇地四處張望。
「你睡得真晚,親愛的。你已經從昨天的事故回復了嗎?」依麗點頭回答母親的問題。「我丈夫呢?」
「他去見布料販子了。」
母親故作神秘的笑容讓依麗懷疑地瞇起雙眼。「為什麼?」
「他想買東西啊。」聽到這個再明顯不過的答案依麗做了個鬼臉。
「買什麼?」
「我想是布料吧。」
還來不及追問,騰肯從外面進來,勾去依麗所有心神,他剛進門她就感受到他的存在,彷彿大廳的空氣都因而不同,她不懂為什麼沒有人注意到。好像只有她注意到他進來。
他迎上她的視線笑了,依麗這才明瞭自己正對他微笑著。她紅著臉垂下視線看著盤中的食物,突然覺得很害羞。
但她的不自在沒多久就消失了,因為堡壘大門在他身後砰一聲打開,依麗好奇地張望著想看清楚。歐利從外面進來,肩上扛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一個重傷的英格蘭人。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3:36
第十七章
騰肯停下腳步皺眉察看歐利扛進堡壘裡那個昏倒的人。
「那是——」騰肯還沒說完堂弟就接過去說。
「他是羅飛爵爺的信差。」
騰肯罵了一句,他原本希望那是葛林偉的手下。「他怎麼會受傷?」]
「為了救我。」
騰肯一怔,歐利一臉苦惱地掠過他,看著安格爵爺、魏夫人和依麗,他們剛走過來騰肯身邊聽他解釋。「我帶著衣料販子騎馬回來的路上,好像看到有人躲在樹後面。」
「你怎麼沒告訴我?」
歐利聳肩。「我到樹下去看,沒發現什麼人,以為自己看錯了。」
「但你後來又回去查看。」
「是…… 唉,我老覺得有問題。我想要是真有人曾躲在那裡,必會留下一些痕跡。」
「你有發現什麼嗎?」安格走到侄兒身邊,抬起他抱著那人的頭察看。
「有,我發現一小塊生火的痕跡。我正要回來召集搜尋行動,突然被人從後面攻擊。我醒來時這個人正在幫我包紮手上的傷口。」
騰肯看看堂弟伸出來的使劍那隻手,上面緊緊纏著一塊格紋布。
「可能是我摔下去的時候弄到的。」歐利懊惱地坦承。
騰肯皺著眉頭,這時妻子的手挽住他的臂彎,他低頭看了看。她溫柔地笑著,他伸手按住放在他手臂上的小手,轉頭聽歐利說下去。
「那裡還有一個人,但已經死了。過個老兄說他是羅飛爵爺的信差,正要過來傳達與雪娜有關的消息,經過的時候剛好看到葛林偉的手下要砍我的腦袋,他出手救我,跟對方大戰一場,他受傷,而那個人死了。」
騰肯和安格都沒說話,兩個人對看了一眼,安格接著問:「他們打鬥時你一直昏迷?」
「是。」
「你也沒看見是誰打你的頭?」
歐利不安地動動,眼睛望向他扛著的人。「沒有。」
「那你不能證明這個人的確是他說的那個人?」安格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前所未有地失望。歐利自己也相當失望,但突然又振奮起來。
「他給我看過信的內容。」
「信?」
「沒錯。他擔心血會滴在上面就把信交給我了,就在我的腰帶裡,我扶他上馬時隨手塞准去的。」
安格上前找那封信,騰肯問:「他的馬呢?」
「我用來載那個死人了。」
「信一定是在回來的路上弄掉了,」安格嘀咕著重新站直。「死掉那個人的馬呢?」
「我不知道。」他看了看扛著的人。「也許他知道。」
「你說你把另一個人也帶回來了?」
「是。他就掛在外面的馬上。」
安格轉身對大廳裡的一個手下打個手勢,他立刻走出大廳。
「你們不覺得該先幫他療傷嗎?」依麗看大家都站在那兒看著昏迷不醒的人,終於忍不住開口。安格和騰肯望著她,一副她瘋了的樣子。
就連歐利聽到這個提議也一臉驚訝地問:「幫個英格蘭佬療傷?」
他們的反應讓依麗皺起眉頭。「他受傷了。」
「他是英格蘭佬。」
「那又怎樣?」
「蘇格蘭人不可能幫英格蘭人療傷,夫人,」騰肯溫和的解釋。「我們只負責讓他們受傷。」
依麗抿緊雙唇收回在他臂彎中的手。「喔?那你的『 英格蘭」妻子會幫這個英格蘭人療傷。她惱怒地嚷嚷,他們應該只是在逗她,但現在沒時間耍嘴皮子了。
「不,」他拉著她的手放回手臂上。「你不是英格蘭人。」
「我就是。」她爭辮著把手又抽回。
「不,」他糾正,再次堅定地把她的手放在手臂上。「你是我的妻子。你穿著我們的披肩,你現在是蘇格蘭人了。」
依麗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她母親開口:「那好,我是英格蘭人,既沒嫁給蘇格蘭人也沒穿披肩,就由我幫他療傷吧。」她說著堅定地往前走,滿心以為歐利會跟上來。他的確跟去了,但先經過安格的點頭允許。
依麗只停下來瞪丈夫一眼責備他這種行為,接著也跟母親走了。
騰肯挑起眉毛看著父親。「我又哪裡犯著她了?」
安格搖頭,用力拍拍兒子的背推他跟著去。「我相信你的妻子會感激你展現一下外交手腕,」騰肯大惑不解地看著他,安格笑著聳肩。「我從來沒想過要教你這件事。但別擔心,年紀大了慢慢就會懂,但也可能不會。其實也不太重要啦,只是女人會比較喜歡罷了。」
依麗發現母親聽到這番話,對族長拋了個惡狠狠的眼色,她都沒有多想。安格剛才派出去的手下回來了,他把屍體像扛蔬菜那樣架在脖子上,扛到安格那兒,他把屍體放下,重重摔在安格腳前。
屍體的頭撞到地板時依麗忍不住一縮,把受傷的人交給母親跟葛蒂照顧,依麗走過去好奇地看著死者的臉。他的樣子很嚇人,臉色像床單般雪白,全身的血好像都流到外套上了。他在胸口跟腹部似乎都有大面積的傷口,從他臉上痛苦扭曲的樣子看來,死亡的過程應該既慢又痛。
「這是不是在我們的床上攻擊你的人?」
依麗嚥下恐懼。「那時很黑。我只看到個黑影,但…… 」她又低頭看,微微皺起眉頭。「他的確有點眼熟。」
「啊。」
依麗揚起眉毛看向安格。
老人家聳聳肩。「你不是曾被關在葛林偉的城堡裡嗎?」
「是。」
「那你也可能是在那裡見過他。」他簡單說完,轉身對歐利說:「你在附近還有看到別人嗎?」
歐利才搖頭,依麗的母親抬頭望過來,告訴大家他們的客人醒了。依麗跟著丈夫和安格回到桌邊,那個人正努力掙扎想坐起來,而葛蒂也以同等的決心要按他躺下。
「讓他起來,女人,我要跟他說話。」安格站在桌邊命令。
魏夫人的侍女嘀咕著剛縫好的傷口一定會裂開,但還是站到一邊去。
那個人坐起來,警戒地看著週遭的人,直到歐利過來站在安格身邊他才放鬆。
緊張的片刻沉默之後,安格不耐煩地動了動。「聽我侄兒說,你救了他的命。」
那個人的目光飄到歐利身上又移開,接著點頭。「沒錯。」
「發生什麼事了?」
他又看了歐利一眼。「我在前來堡壘的路上聽到有人在叫。我趕過去時你的侄兒已經昏倒在地上,有個人站在旁邊要砍他的頭。」
「一個人而已?」
「一個英格蘭人。」
「你跟他動手了?」
「是。」
「他死得很慢。」安格議論著,英格蘭人嚴肅地點頭。
「他死得夠慢,還有時間說出他是葛林偉派來刺殺魏夫人的。」
依麗直覺往母親望去,她臉色慘白地聽安格問:「他有沒有說葛林偉還有手下在附近?」
「沒。他說葛林偉本來想在她逃往宮廷時抓她,但又聽傳言說她逃到蘇格蘭來了,所以派人來刺探實情。一旦找到她,就下手殺了她。」
「嗯。」安格狐疑地瞄著他。「你又是誰?」
「修伊,羅飛爵爺派我來送信。」
「信的內容呢?」
他一時間有些疑惑。「我把信交抬你的手下了,他難道沒有—— 」
「我要聽你親口說,」安格插嘴。「你應該知道內容吧?」
他緩緩點頭。「是。我們到了聖西米安修道院,但雪娜小姐不在那兒。她跟同伴都還沒到。她們被你們的對頭柯家的族人抓走了。薛威爾爵爺跟羅飛爵爺已經去追了,請你派人協助解救她。聽說柯家的族長想羞辱她,先讓她有他的孩子然後在她面前殺死嬰兒。」
聽到這種恐怖的手段,依麗張大嘴擔憂地看著騰肯,他猛地轉身走向門口一路大聲下著命令。他臉上的表情如石像般僵硬。
「等等我!」歐利大叫著追上去,都被騰肯攔下。
「不,你留下。」
「我才不要。」
「你受傷了,跟著我去也沒用。你留下。」他堅定地命令。
歐利似乎還想爭辯,但安格走過去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他說得對。你留下。」
歐利寒著臉轉身衝出堡壘。安格歎著氣對騰肯點頭。「我們走。」
騰肯蹙眉。「不,老爹,由我領軍就好。」
「她是我女兒。」
「也是我妹妹,何況一定要有人留守城堡。」
「歐利可以——」
「你說過,我們其中一個一定要留守在堡壘裡。」
「沒錯,但這次狀況不同。雪娜需要我們。而且現在沒有任何威協,刺客已握死了。」
「萬一那雜種臨死之前還說謊呢?萬一還有其他刺客呢?不能沒人照料這些女人,城堡裡只剩老人和一個受傷的戰士。」
安格望了望依麗與她母親滿是擔憂的臉,不甘願地歎口氣點頭。「你去吧,千萬要把她平安帶回來。」
騰肯轉身離開,大廳裡所有男人都跟上去。依麗看看離去的人又看看母親,接著快步追在丈夫身後,不想連再見都沒說就讓他走。她覺得自己真傻。騰肯是強壯魁梧的男人。但她父親也是,他最後一次離家時她沒機會道別,這個憾恨到現在一直咬嚙著她的心。
依麗追出大門時他已經快到馬廄了,她撩起披肩下擺連忙跑過去。
騰肯大步往坐騎的馬房走去時聽到妻子在叫他。他停下腳步,有些不耐煩地轉過身,看到她氣喘吁吁的模樣,臉上的表情瞬間柔和下來。她顯然是跑著追來的,眉頭擔心地緊鎖著,他的心感到一陣溫暖。
「怎麼了,夫人?」他努力不要顯得不耐煩。他所有心神都在雪娜身上,急著想救她回來,他很清楚不該浪費時間於夫妻間的小事。
依麗在幾英尺外停下,抓住旁邊的柱子,靠在上面想緩過氣來。『 我——我—— 」她著急地歎口氣,放開柱子往他跑去,整個人投入他的胸口緊緊擁抱。
騰肯驚訝地低頭看她,有點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接著他發現馬伕就在不遠的地方笑嘻嘻地看著他們,他怒目命令後者離開馬廄。馬伕一走,他輕輕拍著她的背。
「怎麼了?」他不自在地低聲說。「這是做什麼?」
依麗覺得有些丟臉,搖搖頭閉上眼睛,在他身上倚偎了一分鐘才放手。「沒做什麼。」她看著腳下的地面含糊地說:「我只是想送你出發。希望你一路順利,還有——」
他用手指抬起她的臉,她對著他的目光,無法掩飾臉上的表情。
「你想告訴我,我嬌小拘謹的妻子在擔心她臭死的人的大塊頭丈夫?」
依麗臉紅了,不知道他何時聽到她這麼說他,但還是誠實地點頭。「你現在不臭了,爵爺。要是你還那麼臭也許我的感覺會不一樣,但——」
這次他用唇讓她安靜下來,帶領她沉醉在令人無法喘息的熱吻中。
他放開時她早已天旋地轉,倚在他胸前閉上眼睛。「我愛你。」
感覺到他突然不動,依麗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老天爺啊!這句話從哪兒冒出來的?她驚愕地想著,從他懷中掙脫飛奔離開馬廄,因困惑又尷尬而無法看他的眼睛。依麗聽到他在身後喚她,卻沒有放慢腳步。只可惜她的腿比他短太多而且裙子又絆手絆腳。剛跑出馬廄沒幾步就感覺手臂被他抓住,她差點驚叫出聲。他拉她轉了幾個圈,她倒抽一口氣跌進他懷中,然後再也無法作聲。
騰肯吻她。就在大庭廣眾之前激情地吻她,讓她建腳趾都蜷起來。他終於放開她時,她的嘴唇又紅又腫,滿面緋紅,整個人搖搖晃晃無法站穩。
騰肯得意地看著她這副模樣,把她轉過身面向堡壘,彎下腰耳語:「等我回家再好好商量這件事,快回去吧。」他放手拍了她的臀部一下,依麗跌跌撞撞往堡壘走,察覺身邊的人都在偷笑,她害羞地紅了臉頰。中庭廣場上都是準備出戰的人,他們全看到了這一幕忘我的好戲。
雖然心中靦腆,她還是盡力抬起頭往堡壘走去。
依麗看著佳娜在花園除草。後者不是用力把草從地面扯斷,就是看著遠方失神地亂拔。她覺得佳娜還有堡壘裡大部分女人都跟她一樣因為憂慮而分神。當然都是她們的男人害的。騰肯和他的手下,包括佳娜的丈夫西恩,出發去救雪娜已經過了一天。
依麗歎著氣沿步道向佳娜走去,她的心思飄到母親身上。魏夫人似乎是整個唐家領地唯一不受情緒影響的人。大隊出發後,她、艾芭與葛蒂那天接下來的時間都在新建的房間裡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做什麼。不管到底怎麼回事,她們在那天晚餐前就完工了。而今天魏夫人的時間都用來跟依麗一再保證騰肯一定會回來,不然就是安慰安格說他兒子一定會把他女兒平安帶回來。
雖然她是出於一片好意,但依麗再也無法忍受她那些陳腔濫調,於是把安格丟給母親,盡量遠離這兩個人。
「夫人!」佳娜直起身體跪坐起來,因為陽光被擋住才發覺女主人在旁邊。「我沒聽到你過來。」
「你好像有點恍惚。」
「是啊。」佳娜歎口氣,目光無神地飄向圍牆彷彿可以看穿。「你想他們會沒事吧?」
「當然,」依麗低聲說著,希望自己的擔憂不會太明顯。「你今天不用來工作的,何不回去休息?」
佳娜哀淒地搖頭。「回去只是更有時間胡思亂想。」
依麗原諒地點頭。「唉,我只是先來看花園的狀況,再跟安格和我母親去城牆。」
「城牆?」
「對。母親請安格爵爺帶我們去看騰肯修建的部分,我相信她只是想藉此讓我們暫時不要擔心。」
佳娜微微一笑。「我想她也是好意。」
「是啊。」依麗無奈地笑。「就是這樣我才答應陪她去。你想休息的時候就停下來吧,佳娜。花園放著也長得還不錯。」
佳娜點點頭繼續工作,依麗轉身沿著一排排生長中的植物慢慢走回廚房。
「這城牆真是又好又堅固,你一定很為兒子感到驕傲。」
聽到魏夫人的話,安格的表情柔和下來。「是啊,騰肯是個好孩子。就是有時候太堅持己見,又容易生氣,但他的腦筋很敏銳,心腸也好。」
「我女兒有福氣才能—— 」她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在聽,皺著眉停下來。他突然整個人靜止不動,瞇起眼睛望著城牆外的樹。「怎麼了?」她問著,焦慮竄上背脊。
安格沒有立刻回答,只輕輕搖頭。「我好像看到—— 」他罵了一句突然轉身面對城門。「關上城門!把橋拉起來!」他喊。「快!快!快!」
魏夫人往城門方向望,聽到安格的抽氣聲又猛地轉回來。看到他跌撞著往前,她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他,撐住他大部分的體重,看到一枝箭從他背後穿過而尖叫出聲。這時又一枝箭從他們身邊飛過,她立刻拖著安格一起跪倒。
「母親!」依麗連建忙蹲低走過去。安格喊著把橋拉起來時她才剛到。她起先不懂為什麼他要下這種命令而覺得很驚訝,但沒多久他就中箭倒下。她往城牆外望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一群騎兵正從樹林衝過來,後面是腳步比較慢的弓箭手。城堡遭到攻擊了。她從騎兵身上的服裝一眼就看出偷襲的是英格蘭人。
依麗看到吊橋還在原處不動,一時害怕得不知所措。接著橋開始慢慢升起,但她還是擔心最前面的兩個騎兵可能會跳上橋面。但他們不夠大膽,反而慢下速度停馬,束手看著橋升上去。是葛林偉,依麗驚慌地發現。
走到母親跪著的地方,安格已經倒在地上,她看了看他的傷口與慘白的臉。雖然沒流多少血,但看得出來他很痛。汗珠在他的眉毛上聚起一片水霧。他側身躺在石頭地上,臉上的表情痛苦又扭曲。
往下望了一眼,堡壘裡已經一片混亂。安格中箭倒下時,攻擊的消息已經傳開,平時堅毅冷靜的人這時突然亂了方寸,盲目推擠著尋找親人與幼兒,想確定沒有人被關在堡壘外面。喧囂聲如雷,根本沒人聽到她要人幫忙來抬安格的呼叫聲。她們只能靠自己了。
依麗察覺手被抓住,回頭一看安格已經睜開眼睛,只是眼神有些渙散。「你可以自己移動嗎?」
他認真地點頭。「我沒事,只是一點擦傷。」
依麗抿緊嘴唇。他的聲音虛弱得快沒氣了,她知道他只是男性自尊作祟才嘴硬。她望著剛才過來的路,本能地蹲低躲過頭頂一陣箭雨。毫無疑問,她們必須把他弄下城牆才能治療傷勢。她其實比較想就地處理,但頭頂上萬箭齊飛,說不定又有哪一枝會射中目標。
「我們走不了。」
依麗聽到母親著急的聲音回過頭。
「我能走。」安格嚷嚷著想站起來。
依麗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她是說『我們』走不了,不是說你,」她冷靜地解釋。「她說得沒錯,我們一站起來就可能被射中。就算彎著身體走,你也太高,無法躲在城牆的安全範圍裡。」
「該怎麼辦?」
依麗遲疑一下,動手脫掉身上的披肩只剩襯衣。
「你在做什麼?」她母親慌亂地問。
「我們用這個把他拖到階梯那裡。」
「我說過我能走,」安格有氣無力地說,看著她把格子呢攤在旁過的石板上,然後移開以免妨礙他。「你可以翻身趴到格子呢上嗎?」
「我才不要被拖下城牆,像個——」
「別再像個固執的老笨蛋,快翻到披肩上去。我女兒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半裸著跑來跑去,至少你也該配合一下。」
魏夫人的斥責讓安格紅了臉,終究乖乖翻了過去,只是嘴裡不停嘀咕著這世界怎麼變了樣,女人竟然敢對族長呼來喝去。依麗跟母親不理會他,蹲低走到格子呢頂端一人抓住一個角,半站起身,彎腰拖著格子呢向前走。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4:01
第十八章
安格一路叨念著被拖到通往中庭的階梯。一到了那兒他馬上堅持要自己走,而且在她們的攜扶下也真的做到了。他一手扶在依麗肩頭,另一手扶著她母親,三人合力側著身下了階梯,半走半拖地帶他走到堡壘的階梯前,就此再也無法前進了。
依麗和母親想帶他進去處理傷口,但安格不肯,他的家園正遭受攻擊。拗不過他的頑固,她們讓他坐在堡壘階梯最下面的一階,他可以對留守的幾個男人發號施令,同時讓她跟母親著手照料他的傷勢。
那枝箭從他右肩背後鎖骨下面一點的地方射入,穿過他身體四分之三才停下來。母女倆知道必須採取什麼步驟而凜然對看一眼。
「要找個男人來幫忙嗎?」她母親問。
依麗滿懷希望地張望著,在此同時,安格對一個路過的手下又吼又叫地問歐利在哪裡。答案令人沮喪。他在攻擊發動前一個小時騎馬外出了。依麗心情沉重地看著那個人手持弓箭往城牆奔去,顯然要去回敬對方幾箭。
狀況似乎很棘手,留守在堡壘裡的只有幾個男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太老或太小無法上戰場才被留下,而且這時全都忙著防衛敵人攻勢,只剩女人可以照料族長的傷勢了。
「小姐!」艾芭衝下階梯,阿金與佳娜緊隨在後。「感謝老天你沒事。我在廚房裡,佳娜跑來說我們遭到攻擊了,然後阿金說你、你母親和安格爵爺都在城牆上,我還以為——噢!」她看到箭傷驚喊一聲。
她停了一下,仔細察看兩個女人確認她們沒有受傷,接著連忙轉身奔上階梯,差點撞倒阿金與佳娜。「我去拿些布來包幫傷口。」她氣喘吁吁地說完就進了堡壘。
「你們需要乾淨的水。」阿金說完轉身跟著進去。
「要我幫什麼忙嗎?」佳娜焦急地問。
「去找葛蒂。叫她帶著藥來,尤其別忘了麻醉藥。」
佳娜點頭匆忙銜命而去,依麗看了族長一眼,意外發現他竟一臉懷疑地看著她。
「你要麻醉藥做什麼?」
「我得讓你吃了藥才能把箭拔出來。」
「你敢!」
「但我們必須把箭穿到前面才能拔出來。」
「你還沒出生我就是個戰士了,小姑娘。我知道你該做什麼,但動手時我要醒著。我們正遭受襲擊,我的族人需要我。」
依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認輸地歎口氣要母親到正面去幫忙固定住他。她繞到背後去,用汗濕的手握住箭桿,動手前望著他慘白的臉。「準備好了嗎?」
安格用手撐住膝蓋正要點頭又搖頭。「我得先來點『悠斯比沙』。」
「我去拿。」魏夫人連忙跟著僕人一起去。
安格立刻又對來往經過的人大聲咆哮著發號施令。他能夠轉移注意力不去想稍後要發生的事,令依麗十分羨慕。她自己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就覺得一陣暈眩。沒多久她母親就奔下階梯衝回來,後面緊跟著艾芭、葛蒂、吉嫂、佳娜和阿金。
魏夫人停在安格面前,正要把帶回來的酒杯遞給他,卻先停下來,自己先灌一大口烈酒。族長痛苦的臉上帶著笑,看她又嗆又咳。
依麗只是隱約注意到這些動作,大部分的精神都集中在葛蒂身上,看著她檢查穿過安格背上的箭。
「他會流很多血。」老侍女說。
「流血?」依麗緊張地問。
「箭一拔出來他會流很多血。」
魏夫人再次伸手要把酒杯遞給安格,聽到這句話又喝了一大口。吉嫂與艾芭正把帶來的床單撕成長布條。
「什麼方法可以止血?」依麗一邊拍著母親的背,剛剛喝下去的酒讓她又開始咳。
葛蒂抿起嘴唇。「壓迫。」
「壓迫?」
她點頭。「讓血留在裡面。」
魏夫人唉了一聲再次舉起酒杯。
「母親!」依麗注意到安格一臉可惜地看到母親狂喝他的酒,忍不住焦躁地斥責。
「對不起,親愛的。」她喘著氣說,懊惱地把半空的酒杯遞給安格。
他哼了一聲,舉起酒杯一口吞下大半杯,接著兩手撐著腿坐直。「動手吧。」
依麗多麼希望自己也能來口烈酒壯膽,她對母親跟阿金打了個手勢。他們兩個過去用手按住他的肩膀固定他。
確定一切準備就緒,她深吸一口氣,突然變濕的手心在襯衣上抹了抹,再次抓住箭桿。在心中默數到三,再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量使力推,安格全身緊繃大吼起來,她自己也幾乎哀嚎出聲。
她不再壓箭桿後他的叫聲終於停止。她看到母親淚流滿面的樣子 ,就知道沒有成功。箭頭儘管被推得更深,卻沒有從另一頭出來。依麗淚眼迷濛中重新調整姿勢,馬上又繼續推,這次把全身的體重都壓上去。
箭頭終於鑽出時安格大喊一聲,吼叫聲轉為一連串咒罵,但聲音已虛弱許多。
依麗站到一邊,抓住背後還露出的箭桿,雙手因用力過度而擅抖,眼中含著淚,她試著把箭折成兩段。她足足試了三次才終於折斷箭桿。箭在安格體內移動,族長每哀嚎一聲,依麗就跟著啜泣,箭終於斷成兩截後,她扔下帶著箭羽的部分,繞過去站在他面前,停在那兒用手抹去淚水好看清楚。
「噓,姑娘,該哭的人是我啊。」安格柔聲責備。
依麗看著他的臉,灰暗的氣色令她害怕,不禁訝異他怎麼還能對她虛弱地笑著。
「繼續吧,快點結束。」他小聲說。
她挺直肩膀,抓住箭頭用力一下拉出來,接著連忙站開好讓葛蒂和阿金用布壓住傷口。
依麗呆呆看著其他人處理他的傷勢,先是按壓傷口,接著上兩種藥膏,一種清潔傷口,一種幫助癒合,然後葛蒂快速縫合傷口再包紮妥當。
通通弄完後,其他人都退後一步擔心地看著他,雖然葛蒂動作很快,他還是流了很多血,連嘴唇都成了灰色。
「弄完了嗎?」他一臉痛苦地問。
葛蒂嚴肅地點頭。
「很好。那我該去招待貴客了。」他撐著從階梯上站起,雖然搖晃了一下終於還是站好,所有圍在他身過的人都難以置信。他甚至踉蹌地向前走了一步,接著就像被砍到的大樹那樣倒了下來。
「爵爺!」馬伕的兒子偉力全身顫抖停在他們面前,發現族長已經無法作主而害怕得睜大眼睛。
「怎麼了?」依麗焦躁地問。
男孩遲疑了一下,接著覺得告訴她應該也不會怎樣。「我父親派我來告訴爵爺,英格蘭人正在搭便橋。一旦搭好,他們應該會把吊橋撞開或放火燒掉。」
依麗皺眉望著不省人事的安格。
「去吧,」她母親輕聲說。「去看看能幫什麼忙,現在要由你作主了。」
依麗驚慌得全身僵硬,母親說得沒錯。安格無法視事而她丈夫又不在,得由她來作主了,甚至連歐利也不在這裡幫她分憂解勞。這個領悟太嚇人,而旁邊的人臉上那種焦急的表情更加深她的恐懼。
依麗明白自己別無選擇,只好鼓起勇氣。「你父親在哪裡?」她終於開口問。
「城牆上。」
「去吧,」母親又再催促,依麗猶疑地看著她。「我們會把安格搬進他房裡。」
依麗鬱鬱點頭,轉身走向階梯,不到半小時前她才跟母親合力把安格從那兒帶下來。發現偉力在後面躊躇不前,她堅定地回頭看他一眼。「提起腳步往前走,小子,」她盡量裝出威嚴。「現在可不是要去週末野餐呢。」
男孩聽到她的話挑起眉毛,但的確加快腳步走在她身邊,他甚至不再一副覺得這次死定了的模樣。
依麗趕到馬伕身邊,往城牆下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的問題已經無法等安格醒來再決定。
葛林偉就在下面,她認出他的盔甲。他騎在馬上大聲喝令手下搭造便橋。
「橋一建好他們馬上會攻進來。」她一站好馬伕就急著說。
「沒錯。」依麗絞盡腦汁想辦法。「因為他們頭上有掩護棚撐著,我們射箭也沒用。」他幫忙解說。
「我知道。」依麗歎氣望著內城裡一堆堆大石頭。出發拯救雪娜前修建城牆的工作剛結束。幸虧如此,否則他們就會暴露在敵人眼前。雖然工事完成,還剩下很多大石頭。
依麗沉默了好一陣子,腦中忙著思索眼前的問題。她的眼睛又飄向那些石塊,其中很多都太大派不上用場,但比較小的那些對她的計劃應該很有幫助。
「把有空的人盡量找來,搬一塊石頭上來。」
「石頭?」他不解地看著她指的方向。
「邊上比較小塊的那些。」她解釋。
「我不認為—— 」
「做就是。」
「但這至少需要六個人。」
「那就去找六個人,」她立刻回答。「再派四個人去廚房把阿金的燉菜搬來。」
「廚子的燉菜?」他的眼睛都快爆出來了。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
「是,但——這樣就只剩兩個人繼續射箭—— 」
「根本沒什麼好射的,先生,」她諷刺地指出。「就像你說的,他們有掩護棚箭根本射不穿,而其他人又超出射程。快,不要再質疑我的命令,快照著做。我有計劃了。」
雷比張嘴想繼續辯駁,但看到她嚴肅的表情又打消主意。他頹然閉上嘴,搖頭轉身走開。
依麗看他走了又低頭去看下面搭橋的英格蘭人,直到聽見一連串髒話從階梯傳來。
「小心點!會灑出來—— 該死的笨蛋!」
依麗聽到阿金的咒罵,轉身看著階梯的方向,他顯然是一路緊跟著他的心血結晶。
「夫人!」阿金踏上最後一階露出一張紅臉。他捏著圓裙下擺急忙走過來。「這些蠢蛋跑到廚房來用幾根該死的棍子架起我的大鍋就抬走了。我問他們要做什麼,他們說是你要搬上來的。我說他們一定聽錯了—— 」
「他們沒說錯。」依麗拍拍他肩膀安慰他。她繞過他,指示那四個人把整鍋熱騰騰的燉菜盡量靠牆邊放,空出位置讓他們身後扛著石塊氣喘如牛的六個人過去。
「要放哪裡?」馬伕快喘不過氣來,跟其他人一起小心翼翼地繞過冒著煙的燉鍋。
「放在牆上正中間的位置,」依麗指示完轉身對還站在燉鍋過的四個人說。「那個就放在石頭旁邊。」
他們照著指示做,的確很好,但他們彼此交換的眼神都令依麗一臉苦澀。她不是個蠢女人,也沒發瘋,他們看不出她的計劃令她十分煩躁。
「夫人?」阿金看看她又看看在牆過搖搖欲墜的燉鍋,一臉快哭出來的模樣。依麗對他溫柔一笑又拍拍他的肩膀。
「別擔心,阿金。一切都沒問題。」
「但我的燉菜…… 」
依麗的唇抿成一直線。「貴客就在門外,難這你連吃的都不給就要趕他們走?」
聽到這句話他驚恐地瞪大眼睛,但其他人突然間領悟了她的企圖而一起笑了起來。依麗轉身看著雷比。
「先用石塊砸破掩護棚和便橋,數到三後把燉菜倒下去。」
「我的墩菜。」阿金抽噎著用力絞著圍裙。
「阿金,你的菜派上很好的用途。」依麗同情地小聲說。
「沒錯,」馬伕對廚子笑笑,他正跟其他人一起就定位,準備拋下石塊。「那些英格蘭人絕不會輕易忘了這一餐。」他停了一下,望著正在擺放燉鍋的人。「記得,數到三。」
他們把石塊推下去時,依麗站到旁邊靠著城牆往下看。石塊快速墜落,邊上的哨兵根本來不及出聲警告。砸中掩護棚時的聲音大得不得了,而在下面的人叫得更是淒厲,整個屏障一陣搖晃後倒塌下來。滾燙的燉菜緊跟著淋在失去保護的那些人頭上。
「我的鍋!」阿金大喊,因為鍋子太燙拿不穩,最後隨著燉菜一起滾落。但他的聲音很快被歡呼聲掩蓋,那沉重的金屬大鍋砸穿便橋,一陣搖晃後橋身崩塌,帶著好多士兵一起落入護城河。
依麗一言不發地看著下面的慘劇。已死或將死的人歪歪倒倒地躺著,像是戰敗的棋子,痛苦呻吟傳上來敲擊她的耳朵。原本守在樹林裡的一些人衝過來幫助倒地的夥伴,族人立刻放箭攻擊,一個也不放過。
她轉身含糊說著要去看安格爵爺,茫然地走下階梯,差點一頭撞到母親身上。
魏夫人看看依麗僵硬的臉,舉起她帶過來的酒杯。「來,喝一點。」不容拒絕地,魏夫人親自舉起杯子靠上依麗的唇灌進去。熱辣的酒液衝下喉嚨,一路燒灼著進入腹中。依麗被逼著喝了幾口,把頭轉開嗆咳著吐出來。
魏夫人用力拍她的背,擔心地看著她的臉嘀咕著。「唉,至少你現在有點血色啦。」
咳嗽終於稍止,依麗伸手撐開母親,痛苦地吞著口水。「怎麼有人想喝這鬼東西?味道活像熔岩。」
「沒錯。」魏夫人嘲諷地一笑,舉杯到自己唇邊,喝了一口後滿意地搖頭。「但我恐怕是喝上癮啦。」
依麗怒目拾過酒杯。「安格怎樣了?」
魏夫人憂愁地歎氣。「還沒醒過來,他在休息。我讓葛蒂照顧他,就過來看這裡的情形。你的計策很聰明,你已經贏得手下的敬意了。」
依麗揮揮手,一點都不想多談她剛才下令做的事。她一點都不想藉此得到信任或稱讚。
她剛開口想說出這句話,聽到身後的痛叫聲轉過頭。馬伕抱著手臂跌坐在地上。一枝箭射進他肩膀。
「我去找幾個女人上來。」她母親倒抽口氣,轉身快步走下階梯。
依麗抿著嘴趕到馬伕身邊。幸好這次箭直接穿過,不用把箭推出來,只需折斷。想起剛才折箭時的麻煩,依麗望著跪在馬伕身旁的阿金。「你的手很有力氣嗎,阿金?」
「什麼?」他困惑地望著她,她搖搖頭。
「算了。想必比我的手有力氣,幫我扶他坐起來。」
「我不用人幫忙。」
依麗翻翻眼睛看著馬伕硬是掙扎坐起來。看來男人的自尊總是比理智來得快。依麗雙手扶住他的肩膀望著阿金。「我要你折斷箭尾。」
阿金與馬伕一起縮了一下,依麗只是大聲歎氣。
「一定要折斷才能拿出來,否則我們得把箭頭或箭羽穿過傷口。那樣會加重傷勢。」
雷比不停地咒罵,阿金也一起加入,就連伸手抓住箭尾時也沒有停止。折斷箭桿時他們的罵聲同時加強,然後一起停下來。
依麗同情地看馬伕痛得皺在一起的臉,站到阿金剛剛讓出來的位置。她再次跪下,望著階梯的方向,看到母親匆忙跑過來才鬆了一口氣。她身後還有吉嫂、佳娜和葛蒂,她們帶來藥膏與繃帶.
依鬢看了馬伕一眼要他安心,敏捷地拔出箭來,一把抓過佳娜遞上來的繃帶。她隔著繃帶用力壓住傷口想止住血流,這時另外一個人的叫聲讓她分神。就在她看著那個人中箭時,又有一個人從城牆上往後倒,胸口插著一枝箭。
依麗大叫著跳起來,匆忙上前想阻止他往後倒的動作。但已經太遲了;他翻落城牆,向後跌下遙遠的中庭。依麗咒罵著把馬伕交給葛蒂照料,她趕到另一個人身邊,看到他還活著才鬆了一口氣。她知道剛才那個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她苦著臉看阿金跪著跨過受傷的人離開,接著往馬伕那裡看過去,他正要重新站起來。他的傷口已經上藥包紮好了,他又往城牆走去。「不,雷比!你要休息。」
「休息不能把那些混蛋從城門前趕走。如果之後還是要死,現在休息又有什麼用?」他說著又回到崗位上。
依麗歎氣。這絕對是一次漫長的圍城,她只希望他們撐得過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4:22
第十九章
「依麗?」
她從休息的地方緩緩抬頭,眼中帶著水霧。
魏夫人看看女兒悲傷的表情,又看看坐在她身邊搖搖晃晃的阿金與雷比。他們面前的桌上擺著空酒杯,裡面原本裝著威士忌。「安格醒了。」
雷比聽到這句話突然坐正,阿金也是。
「醒了?」廚子喃喃說,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那他一定會想吃東西,我最好去弄點食物給他。」他踉蹌站起,匆忙往廚房跑去。
魏夫人發現依麗完全沒有反應,皺著眉頭伸出一隻手。「快來,安格沒法一直醒著,而且他好像有事要告訴你。還有你,雷比。」
馬伕立刻站起來跟著她們走向階梯。
依麗的母親帶她進去時安格醒著,但臉色蒼白衰弱得嚇人。他看著愁容滿面的依麗,掙扎著坐起來。「怎麼了?城牆被攻破了嗎?」
「不,一切都沒有問題。」魏夫人柔聲安慰著,催促他躺回床上。
「爵爺,情況很好。」雷比笑著趕到床邊描述剛才的事。他加油添醋地說著依麗有多聰明,先用石塊砸壞屏障又用滾燙的燉菜代替熱瀝青。
安格靜靜聽著,目光沒離開過依麗的臉。馬伕一說完,他問:「那到底怎麼了?」
雷比不自在地轉開視線。他不想說出壞消息,這也不能怪他。一切都是他的責任。
她挺起肩膀走到床邊。「敵軍連續發箭反擊,我還來不及下令撤退,就有四個人被殺,三個受傷。」
「城牆上一個人都沒有?」安格一臉驚恐地問,依麗飛快搖頭。
「不,我留下來監視他們的動作。」他剛才聽到城牆可能沒人守就很害怕,現在聽到依麗堅持自己留下來看守,他的表情更加恐懼。「所有人都忙著搬運死傷,」看到他怒氣沖沖地瞪著馬伕,她連忙補上一句解釋。不是雷比的錯。他一直勸她不要,其他人也是,但她很堅持,而且充分利用當家作主者的身份,命令他們全部撤離城牆。「而且,」她又補充。「一看到他們輕舉妄動我立刻把大家叫回來。」
「看到?你看到?她竟然蠢到在敵人射箭時還留在城牆上?」
「唉,總得有人留下。難道要我安全地站在一邊叫別人去冒險?你自己也做不出來。」依麗說完這句話,苦著臉聽著緊接而來的連串咒罵。
安格終於住嘴時,依麗抓住機會繼續說下去。「對方一直用箭海壓制我們,傷者跟死者都已經運走了,他們又重新搭起掩護棚,開始修復損毀的便橋,而且恐怕就要完工了。」
「對,」雷比高聲說。「她下令再搬兩塊岩石到城牆上,這次都是大塊的。我們花了不少功夫才搬上去,但一搬好我們馬上把其中一塊推下城牆砸壞他們的便橋,順便壓死了好幾個人。她要我們把第二塊岩石架在城牆上警告敵人。他們放棄修復便橋,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安格看了看依麗陰鬱的臉,轉頭對雷比說:「回城牆上去盯著。但千萬記得:在我復原可以上陣之前,一切由依麗夫人作主。大小事都跟她報告。」
「我覺得不該由我作主,爵爺。我沒有經驗。」雷比離開房間後依麗說,這時阿金剛好端著一碗湯進來。
「要活下來靠的不是經驗而是智慧,這點你就有。」
「不,我不夠聰明,對抗不了葛林偉。我在英格蘭時三次逃跑都失敗,我不希望在這裡還要連累你們。」
「不,你不會失敗的。」安格平靜地說。
「對,」阿金附和著走到她身邊。「你非常聰明,夫人。看啊,你用大石塊與燉菜的計策多麼成功…… 只是可惜了我的大鍋。」他皺著眉頭又說下去:「沒錯,這部分大有改進的空間,這下我沒鍋可以煮菜了,但—— 」
「阿金!」安格鼓起力氣喊著。「你先下去。」
廚子遲疑一下,把湯交給依麗後快步離開。安格轉頭對一旁的女僕皺皺眉、她們也立刻往門口移動。沒多久,房裡只剩他、依麗和她的母親。
「從你臉上看得出,你覺得葛林偉那些手下會死在橋上都是你的責任。」門一關上安格立刻說出他的評論。
依麗無言地點頭。
「唉,的確是你的責任,就跟你親手拿劍殺死他們一樣的責任,」他堅定地說著,她整個人縮起來。「但為了城牆裡的族人,你必須一次又一次這麼做。所以不要多想了。是他們選擇來偷襲,你的選擇則是戰鬥或等著像羔羊一樣被宰。你不是羔羊,姑娘。要接受罪惡感,那是人性的一部分,但不要被它操控。你做得對,我很驕傲你是我們唐家的人。」
「今天死的不止葛林偉的人,」依麗傷心地指出。「我們這邊也失去四個人。」
「他們獻出生命保護所愛。城牆裡有兩百個婦孺,我手下所有男人都願意用性命保護他們的安全。」
「男人?今天死的,有兩個只是男孩啊!」依麗一臉厭惡地反駁。
「男孩也有榮謄感。不要只因為你的良心不安,就剝奪他們的榮譽。」
依麗一怔,安格溫和地微笑著伸出一隻顫抖的手。
「乖。」他歎口氣,她小巧柔嫩的手握住他滿是疤痕的大手。「顯然你無法理解我們的作法,但事情就是這樣。我自己跟所有手下都願意為你犧牲。我呢,因為我是你的族長。而我們的族人在你嫁給我兒子那天,就起誓要用生命保護你。就跟你今天做的事情差不多,你也傻得願意賭上漂亮的一條命留守在城牆上,而不願命令其他人冒險,」他瞪了她一眼。「在男人心中,為了所愛犧牲性命是最榮耀的事。而那兩個你說是男孩的小子也不是男孩了,他們是男人。把榮耀留給他們,甩開你的罪惡感。他們今天的英勇會永遠受到靦懷。」
依麗覺得壓力釋放了些,鄭重地點頭。
「很好。」安格擠出笑容後又虛弱地倒回床上。他閉目休息一下又睜開。「我們有點麻煩。」
「對,」依麗沉靜地附和。「看來葛林偉的手下說只有他一個人時應該是說謊,不然就是他上了路葛林偉才改變主意,所以他不知道。」
「比較可能是他說謊,姓葛的傢伙實在太幸運,騰肯剛好不在。未免太幸運了一點。」
依麗靜止不動。「你覺得那個信差是來調虎離山的?」
『 我不知道。從他說的話判斷,歐利從沒看過那封信。他只看到捲起來的卷軸,而他回到堡壘時也不見了。」
「那個英格蘭人可能在路上趁他不注意時把信弄掉,他們共騎一匹馬。」
「信差人在哪裡?」
她雙眼圓睜。「我完全忘掉他了。」
「我也是。你離開這裡就去探探他,派個人來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你也可以派個守衛看著他。」 看到她擔憂皺眉,他伸手拍拍她的手讓她安心。「這的確是個麻煩,但只是一個。只要把他們擋在城牆外,一切都會沒事。騰肯一回來就會解決他們。」
「你覺得他要多久才能回來?」魏夫人問,這是她第一次開口。
看到安格遲遲不回答,依麗更加緊張。他開口時她終於懂了。「從這裡到柯家要四天。」
「四天去再四天回來,加上打仗的時間,」依麗沉重地說。「我們第一天就失去很多人手,爵爺,我不認為——」看到安格蒼白臉上疲憊的表情她不再說下去,反而擠出笑容安慰他。「我認為把他們擋在外面應該沒有問題。」
「你是個勇敢的姑娘。我喜歡。」安格含糊說著閉起眼睛。
依麗靜靜看著他,然後轉頭聽母親說話。「他這一睡要好久了。」
「是啊。」她皺眉看著她眼下暗沉的黑影。「你也該休息一下。你一直在這兒幫葛蒂照顧他。」
魏夫人不在乎地聳肩。「要不是我,他也不會受傷。」
依麗正走過邊她身邊,要去察看信差。「這不是你的錯,母親。」
「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葛林偉才會來。」
「葛林偉是個自私又貪心的混蛋。你大可以怪他,但不要傻到連自己也怪進去。」
「我們不可能撐他兩個星期,人手不夠。」
「我們應該撐得過去。」
她母親臉上閃過絕望的表情。「我根本不該來這裡。我早知道他會追來,害得我女兒跟她的族人陷入險境,」她自責地喃喃說。「要是我投降,他就不會再打攪你們了。」
依麗聽到這句話背脊一陣涼,眼睛也驚恐地瞪大。
「孩子,你應該也看得出我的話有道理吧?」她乞求地說。「這就是他要的。」
「別說這種話。你現在在這裡,我們一定會想辦法脫身的。」
「即使賠上城裡所有男女老幼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可能到那種地步,」依麗堅定地說。「你先去休息,累壞了就幫不上任何忙啦。」
魏夫人憂鬱地搖頭,轉身離開房間。
「最好看緊她,」安格說,依麗轉頭看他。「雖然你母親在葛林偉身邊吃了那麼多苦,我覺得她還沒認清他是怎樣的人。」
「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她好奇地問。
「 貪婪,」他簡潔地說。「非常貪得無厭。就算她投降,他也不會罷手。」
依麗聽著垂下雙肩。「我也這樣想,我還希望我是錯的。」她歎氣低聲說。
「你得派人看著她。」
「所有男人都太忙—— 」
「那就派個女人。」
依麗點頭。
「先安排這件事再去察看信差。」
「 是。」他再次閉上眼睛,依麗離開房間。她在走道上遇見葛蒂、艾芭、吉嫂和佳娜,她們正在討論誰該守著安格,怕他發燒。依麗問她們母親的去向,才知道她已經回房了。
「很好。你們排班看護安格時也順便排班看著我母親。我希望隨時都有兩個人在她身邊。我擔心要是放她一個人,她會胡思亂想而跑去做最愚蠢又無用的事,她可能會把自己交出。」
其他女人都一臉吃驚的模樣,只有葛蒂鬱鬱點頭。「是,我一直擔心她有這種念頭。」
「她已經在考慮,因此絕不可以放她一個人。就算她睡了你們也要有至少兩個人在場看好她,必要的時候把她綁起來都沒關係,只要確定她不會做傻事。」
一等她們都同意地點頭,她馬上去處理信差的事。知道他被安置在新蓋的房間裡,她過去看他的動靜。他不在房間裡她並不意外,這讓她有了更多想法。她回到安格房間去報告這個消息,卻發現他已經睡了。把事情交代給看守他的葛蒂,她又回到城牆上去監視葛林偉的手下。
她上階梯時就聽到牆外有敲打聲。她焦急地趕到雷比身邊。「怎麼回事?他們在做什麼。」
「砍樹不知道要建造什麼東西。」他剛說完就又傳來大樹倒地的聲音。
「會是什麼呢?」
雷比聳肩。「也許是投石器吧,天曉得?你該去休息,」雷比勸告。「如果他們造的是投石器,明天我們需要好的計劃來對付那些蠢蛋。」
依麗歎氣點頭。投石器,明天他們就可以往城牆裡投射彈藥。「有事叫我。」她喃喃說完轉身離開。
依麗一開始還不確定是什麼吵醒她,睜開眼看著清晨的朝霞劃過天際,閃耀著橘色、黃色…… 這些彩霞未免跑得太快。她突然驚恐地領悟到那不是彩霞。
「失火了!」聽到慌亂的叫嚷聲她翻身仰躺,看到床邊站著一個人。一時間她還以為刺客回來結束那晚未完成的工作,但她認出喊叫的聲音是阿金。
「雷比要我來找你,夫人!那個英格蘭雜種往城牆裡投射火球。」
幸好她穿著衣服睡,依麗跳下床匆忙趕到門口。她打開門正要出去時突然又轉身看著身後的阿金。
「是格子呢!」
阿金圓胖的臉上滿是疑惑。「夫人?」
「那個刺客,那個刺了我一刀的人,」她解釋。「我剛想到他穿著披肩。」
阿金挑起眉毛。「他身上沒搜出格子呢。安格爵爺搜屍體時我也在旁邊,他身上只有幾個錢幣。」
依麗皺眉望向窗外,另一顆火球飛越城牆,中庭裡驚叫聲此起彼落。「該死!」她低聲罵著連忙衝出臥室。
「怎麼了?怎麼回事?」魏夫人聽到下面的喊叫,匆匆進到大廳,艾芭和佳娜跟在她後面。這時葛蒂與吉嫂也在安格房開口出現。
依麗大聲解釋,帶著阿金奔下樓梯。到了堡壘大門,她剛推開門就震驚得無法動彈。火球分解後散落開來,城牆內很多房屋都著了火。女人和各種年齡的孩子四處奔跑想盡辦法撲減火勢。
「天啊!」
聽到母親耳話,依麗轉過頭發現所有女人都跟來了,全擠在她和阿金的身後。她剛想命令她們回堡壘去,廚子往前一指。
「馬廄!」
依麗轉身的同時也聽到動物受驚的嘶鳴。馬廄著火了。她咒罵著衝下階梯,騰肯出門後還有幾匹馬留下,她得去救他們。留下來的只有十來匹,但都是小馬或即將分娩的母馬。
她還沒到半路,另一顆火球又飛越城牆而來。她吃驚地停下腳步大聲示警,觀察火球墜落的方向。乍看之下那是顆很大的火球,但依麗發現那其實是很多碎片組合在一起點上火一塊拋過來。墜落時碎片四處飛濺,燒著牆裡好大一塊地方。
喊叫聲蓋過依麗的聲音,所有人都驚慌地叫著,女人和小孩抱頭鼠竄想躲過雨點般落下的碎片。依麗剛躲開一塊墜落的碎片,另一塊就飛來落在肩上,她踉蹌了一下幸好沒摔倒。她拍拍手臂確定沒燒到,回頭一看,發現跟在後面的阿金也沒受傷才鬆一口氣。
「快去救馬!」她努力蓋過城池裡的尖叫聲下令,接著急忙去幫旁邊被碎片擊中的人。依麗扶起那個婦人,驚訝地發現母親突然出現幫忙察看傷勢。
「帶她進堡壘裡去,不要再出來了,」依麗命令著把她們推往那個方向。「我們必須讓所有人躲進堡壘。」她對正在滅火的人大聲說。
「他們不肯走。」佳娜走過來。「他們要挽救自己的家。」
「人若死了,家有什麼用?」依麗焦躁地嚷著。
「那你最好到城牆上去想想有什麼辦法。」
「辦法?」依麗看著她,覺得她八成瘋了。佳娜點頭。
「愛妮夫人那時候也做過這種事。」
「愛妮夫人,」依麗歎氣念著這個名字。她剛來的時候,吉嫂常用這位先人來壓她。黑愛妮曾經在丈夫外出時抵抗英格蘭人,死守堡壘足足六個月。
「吉嫂說過,火球一投過來她就在城牆上大聲羞辱、叫罵敵人,爭取時間讓其他女人四處滅火。」
「羞辱?」她一臉狐疑,佳娜點點頭。
「還有叫罵,夫人。」
「我懂了。」她看看忙著滅火的女人,匆忙轉身奔上城牆。
「夫人!」雷比見到依麗時鬆一口氣的感覺的確令人欣慰,但她真的覺得自己沒有能力解決這團混亂。顯然只有她本人才清楚她沒有資格扛下這個重責大任。
依麗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發現他跟其他男人都忙著往城牆外的人射箭。儘管好像沒多大用處。他轉身繼續射箭,依麗走到城牆邊靠在缺口上往下望。投石機就架在便橋原本的位置,隔著護城河正對他們。她猜葛林偉故意挑這個位置好擴大攻擊範圍。樹林旁邊有一群帶著盾牌的人圍在那兒,正在準備下一個火球。
依麗看清楚他們準備點燃的火球。回頭看看城內,下面的女人正四處奔跑滅火。轉回來,她高聲對葛林偉喊話。
一個身影從投石機旁的人群走出來,躲在層層盾牌後面往外望。「那難道是我淘氣的愛哭鬼女兒嗎?」
「我才不是你這種魔鬼的女兒!」她大喊。「但你卻是個懦夫。」
「懦夫,是嗎?」
「對!只有懦夫才硬逼女人嫁給他,還把她打得半死!只有懦夫才這樣偷襲對手!」
「你丈夫不在家保護你,又不是我的錯。」依麗聽了他的話覺得不太對勁,但來不及細想,他又大吼:「把她交出來,搗蛋鬼!」
「唐家的夫人告訴你…… 你是隻豬!」不夠精彩,她懊惱地想。
「把她交出來!她是我合法的妻子,你不能拒絕!」
「她是我母親,我不能答應你。而且她很快就不是你的妻子了,婚姻無效宣告可能已經成立了。」
葛林偉氣沖沖地對旁邊一個人大喊,一枝箭朝她射來。依麗本能地閃到一邊,心臟狂跳著聽到箭飛過去。
「混賬東西!」
依麗聽到這句話猛地轉過身,驚愕地看著母親對下面的人叫罵。她沒聽到母親走過來,也沒聽過她這麼說話。
「竟然對女人動兵器!呸!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
「啊,我頑固又潑辣的妻子。」
「很快就不是了!也許現在已經不是了!」
依麗就是說了這句話才被射了一箭,可想而知他對母親也不會寬宥。依麗低聲抱怨著及時把她拉到一邊,第二枝箭呼嘯著從她們身邊飛過。
「母親,我才是該去激怒他的人。」
魏夫人笑到喘不過氣,把臉上的頭髮撥到後面去。「真是好險,對吧?天啊,能把心裡的話對那個禽獸說出來,真是太過癮了。」
依麗翻翻眼睛,回到城牆邊乘機往下面探望,葛林偉正對拿火把的人打手勢,她看著士兵點燃火球。她罵了一句,轉身對牆裡的女人高聲示警。
她們立刻四散尋找掩蔽,她的視線溜向馬廄,那兒已經被大火吞噬。「阿金把馬救出來了嗎?」
「救出來了,他把馬拉到廚房後面,在那裡應該很安全。」
「廚房後面?可別踩壞了我的花園!」她話剛出口就聽到投石樓發射的聲音。她抓著母親緊緊靠在外側城牆上。一瞬間另一顆火球掠過頭頂。
危險一過去依麗急忙探看牆裡,確認沒有人被火球打中,她又轉回去監視外面的軍隊。她驚慌地發現投石機的槓桿已經收回去,甚至已經裝到半滿準備再次發射。
「他會一直發射,直到整個唐家堡壘化為灰燼。」母親苦澀地預測,一隻手扶在依麗的背整個人靠過去看。
「那我們必須先毀掉投石機。」依麗下定決心挺直脊背,躲到圍牆後面避險。
「要怎麼才能辦到?」魏夫人質疑。
「我命令女僕至少要有兩個人陪著你,你怎會一個人到這裡來?」
「她們在忙,而且你還沒說要怎麼毀掉投石機。」
依麗苦著臉又看看牆裡。馬廄幾乎只剩一堆冒著火光的灰燼,再也不能養馬了。她想那棟建築應該很老舊了才會燒得那麼快,而不像上次臥房失火是被澆了威士忌。
「雷比。」她挺直背脊。
「是,夫人?」
「我需要『 悠斯比沙』 。」
他揚起眉毛,探過她身邊彎腰拿起一個酒壺,她從來沒留意城牆邊有這玩意。「晚上守夜用來取暖的。」看到她挑起眉頭,他連忙解釋。
依麗拿起酒壺聞聞裡面的東西,望著他問:「你覺得安格爵爺有很多這種酒嗎?」
他抿著唇。「唉,這要看你需要多少。」
依麗轉頭看看投石機,然後回答:「有多少要多少,全部拿來。」
「全部?」他瞠目看著她,接著鬱悶地瞇起雙眼。「這該不會又是你的計策吧?」
「別囉唆了,先生,」魏夫人樂呵呵地說。「我女兒上次的計策很有效啊。」
「喔,對,是很有效。但大家都沒晚餐吃了…… 現在她竟然要『 悠斯比沙』 。」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4:53
第二十章
「你明白我要你做的事了嗎?」
雷比遺憾地點頭。「明白,但如果不成功,那些上好的威士忌就平白浪費了。」
「那我們最好祈禱會成功。」依麗嘲諷地看著在面前站成一排的人說。八男八女。女人們很不願意離開滅火的工作,但依麗解釋需要她們幫忙,才能一舉結束不斷飛越城牆而來的火球攻勢,於是她們帶著幾許喜悅加入。她們負責把依麗派人拿來的床單撕成長條纏在箭頭上,然後泡進她和雷比打開的半桶威士忌裡。
「好了。記住,一定要盡快拋得越遠越好。」她再次提醒,接著倚著圍牆察看葛林偉那邊的動靜。看到他們又準備發射火球,她要城牆上的人準備好,然後大聲警告牆裡的人。
參戰的人緊緊靠在牆邊躲過火球,接著迅速回到崗位。男人奔向酒桶,兩人一組,四組人馬各扛起一個酒桶整齊劃一地拋出去,轉身又去搬下一桶。女人則拿起箭,一等男人拋出最後一個酒桶,就帶著浸過威士忌的武器到他們旁邊遞箭。
確認他們都照指示做了,依麗走到牆邊看著下面的英格蘭人。他們似乎對眼前的事感到不解。四大桶蘇格蘭威士忌從城牆上飛下來,砸在建到一半的便橋上,不但濺濕了很多人,連投石機也濕了大半。現在又有四桶從空中翻滾而來。顯然她的同鄉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也絕對猜不出她從那場大火學到什麼,「悠斯比沙」就像火焰的糧食。
回頭看看她的手下,男人已經各自站好位置,甚至已經在弓上搭好女人遞來的箭。準備好後,女人用手裡的火把點燃浸過威士忌的布條。男人轉身、瞄準、發射。
依麗再次轉身向下望。她非常詳細地解說過要瞄準哪裡。四個人對著投石機射箭,另外兩個的目標則是便橋,還有兩個瞄準掩護棚,希望能一舉燒燬。她的手下箭無虛發,第一箭就射中便橋,就連她看到火勢猛然竄起也嚇一跳,火苗沿著之前的威士忌蔓延。第二箭彷彿讓所有東西都燒起來,火苗同時吞噬投石機和士兵的盾牌,轉瞬間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依麗緊張地吞口水,再次望向投石機,看到它陷入熊熊火光中,她歎口氣。聽著城牆上的人高聲歡呼,她虛弱地往階梯走去。
「盯著他們,雷比。他們一有任何舉動就立刻來叫我。其它人先下去幫忙滅火。」她頭也不回地下令。所有蘇格蘭人突然安靜下來擔憂地看著她垮下的肩頭,依她的指示分頭行動。
到了安格房裡,依麗發現母親跟佳娜都在那兒,拼了命要讓老戰士躺回床上。
「不行。你不可以下床。」依麗進去時母親正跟他吵。
「對,」佳娜氣喘吁吁地壓住他沒受傷的肩膀想逼他躺回去。
「你的傷很重。」
「這點小傷根本不算啥,女人。讓我起來。」依麗的母親完全不理會他的命令,他轉頭瞪著佳娜。「我是你的族長!」他怒吼。
女僕聽到這句話遲疑了一下,接著搖頭。「不。你說過,在你復原之前由依麗夫人作主,你還沒有復原。」
他正要開口斥責這可憐的女人就看到依麗進來。「姑娘!你可來了,叫這些惡婆娘讓我起來。」
他哀求的表情讓依麗微微笑著走到他床邊低頭看,注意到他的臉頰因憤怒而泛紅。「你覺得好些了?」
「對。」
她伸手摸摸他的額頭,證實他不是因為發燒而滿臉通紅。
「很好。」她突然示意佳娜與母親讓他起來。佳娜立刻離開床邊,但魏夫人還在猶豫。
「他還不該起床,他需要休息才能盡快復原。」
「他還是能休息。我們不會讓他耗費體力,但他可以坐在下面發號施令。」
她母親放心了,安格卻僵住。
「我是這裡的族長,姑娘。事情可不可以做由我決定。」他把腿移到床邊一下子站起來,接著又滿臉蒼白地暈眩搖晃。
依麗馬上伸手扶住他。
他感激地抓著她的手重新在床沿坐下。「唉,也許我不該太急。」就連說這句話他也滿臉嫌惡。他皺著眉頭,目光如炬地盯著依麗。「你母親跟我說過你用『悠斯比沙』反攻的計劃。有用嗎?」
她正色點頭。「便橋和投石器都燒燬了。雷比正在監視他們下一步的動作。我告訴他有事就來叫我。」
「很好。」他嚴肅地點頭。「信差呢?」
「我回來時你已經睡了,我叫葛蒂告訴你他不見了。」
「不見了?」佳娜萬分驚訝地說。
「對,他一定在城門關閉前就逃出去了。」
「不。」佳娜堅定地搖頭。「我們把大人抬上來時他還躺在床上,我親眼看到的。」
「但昨晚我去察看時他已經不在了。」
佳娜與安格都皺起眉頭。
「再去看一次。要是他不在,派守衛站崗同時派人搜尋。」他下令。
依麗點頭往門口走去。佳娜本來要跟去,又遲疑地回頭看看魏夫人,再看看安格。
「跟她去吧,」安格揮手要她走。「我會看著魏夫人。」
依麗的母親皺起眉頭,接著甜絲絲地微笑。「沒錯,我會讓他好好休息。」
搖頭看著即將展開意志鬥爭的兩位長者,依麗帶著女僕離開房間,經過大廳到信差睡的房間。她完全沒想到他會在房裡。打開門走進去時看到他躺在床上鼾聲如雷,她猛地停下腳步皺起眉頭。
「看吧,」佳娜耳語。「也許你昨天太激動所以看錯房間了。」
「不,是這間沒錯。」她移動腳步四處查探,想找出她上次過來時他真的不在的證據。
看了看他的臉,她搖頭走出房間,輕輕把門帶上。
「也許他剛好去找廁所了。」佳娜提議。
「也許吧,但……」
看到依麗遲疑,女僕挑起眉毛。「但是什麼?」
「有些事情讓我覺得很不對。」依麗歎氣。「也許沒有什麼……但我還是告訴你好了。
今天早上攻擊開始時,阿金過來叫我。」
「嗯?」
「呃……你還記得有天晚上我遭到襲擊嗎?」
女僕發著抖點頭。「安格爵爺說你差點沒躲過。」
「對,唉,我今天早上翻身看到阿金彎腰看著我,還以為刺客又回來了。」
她的眼睛睜得好大。「一定很嚇人。」
「是啊,但我那時才想到他穿著格子呢。」
「阿金?」
「不。呃,是。但我說的是那個刺客穿著我們的披肩。」
她思索了一陣。「也許是偷來的--」看到依麗搖頭,她立刻停下來。
「那個死掉的英格蘭人的東西裡並沒有搜出披肩。還不只這樣,我跟葛林偉叫陣時他說的話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他說什麼?」
「他說騰肯不在家保護我們又不是他的錯。他怎麼知道騰肯出去了?」
「也許騰肯出發時他的軍隊已經來了。」
「也許,」依麗附和。「但他不知道騰肯長什麼樣子。他怎麼知道帶隊出去的是我丈夫而不是安格?而且,要是騰肯離開時他已經躲在附近,他怎麼不立刻發動攻擊?」
佳娜皺眉。「你覺得那個信差不在房裡,是因為他去幫葛林偉刺探消息?但他為何要做這種事?他是羅飛爵爺的人--」
「『如果』他是羅飛爵爺的人。」
女僕瞪大眼睛。「你是說--」
「騰肯剛好在這時候被叫出去,你不覺得給了葛林偉很大的方便嗎?」
她臉色一沉。「根本沒人看過那封信。」她低語。
「對。萬一死掉的人才是信差呢?要是活下來的是葛林偉的手下呢?如果他故意把信弄丟,來個死無對證呢?」
「哇,」她滿面驚恐地深吸一口氣,接著鎖緊眉頭。「但他們怎麼可能一直躲在附近?安格爵爺把整座樹林搜了兩次,第一次他甚至親自領隊。而且這傢伙又如何把消息傳出去?城門關得緊緊的。」
依麗搖頭歎氣。「我不知道。我還沒把所有的線索拼湊在一起。」她坦承,接著身後的門內傳來悶悶的聲音,她整個人僵住。跟女僕對看一眼,她猛地打開門進去,佳娜緊跟在她身段。依麗走了好幾步才發現床上沒人,房內也沒有信差的人影。
她剛想到這一點,身後的門已砰的一聲被關上。
她轉過身盯著信差。他一直躲在門後,現在則站在門前手裡握著劍。她揚起下巴冷冷看著他。「看來你全好了嘛,先生。」
「原本就只是些小傷,」他不在意地聳肩。
「我身上大部分的血跡都是殺死羅飛爵爺的手下時沾到的。」佳娜倒抽一口氣,依麗只是微微垂下肩膀。「你是葛林偉的手下?」
「對,但我想你早就猜出來了不是嗎?」
依麗聳肩。「那我相信雪娜小姐一切平安嘍?」
「沒錯。羅飛爵爺的信只說他們會晚點回來,他不希望她父親操心。多體貼啊,你不認為嗎?」
依麗不理會他話裡的刺。「那麼,你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既然你的身份被揭發了,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
「我的想法不一樣,」他輕鬆地說。「只要殺了你跟你的同伴,我的秘密就安全了。」
依麗不理會嚇得直喘氣的佳娜,強迫自己做出冷靜的表情低聲說:「恐怕沒這麼容易。族長已經知道你之前不在房裡,他也知道我們來查看你。萬一我們失蹤了,你嫌疑最大。」
「很遺憾我的計劃不是那樣。」
依麗狐疑地瞇起眼睛。「你的計劃是什麼?」
「唉,原本是要抓魏夫人送回主人那裡。」
「你計劃怎麼把我母親交回葛林偉手上?城門已經關上,橋也收起來了,而且四處都有警衛。」
「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我知道另外一條路,魏小姐。」
「叫我唐夫人!」依麗駁斥。「根本沒有別的路。」
「恐怕你錯了。我已經看過了,那是條非常窄的單向密道,只能從裡面出去。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必須先潛入,放外面的人進來。他們無法從外面開。」
依麗銳利地看了佳娜一眼,從她的表情推知,就算真有這條密道她也毫無知悉。她那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就跟依麗的心情一樣。
「我本來該把魏夫人帶出去。以她作人質,如此一來你就會被迫棄守。」
「看來我破壞了你的計劃,你再也沒有機會抓到我母親了。」
「沒錯,但我相信抓到你也有同樣的效果。可惜我不想拖著你的侍女一起走。」
聽到這句話兩個女人都呆了一下,但那個人提劍走向佳娜時,依麗用身體擋住。「不行,你敢動手我會立刻尖叫讓整座城堡都聽見。到時候你又能跑多遠?」
「你叫不叫毫無差別,」他好笑地說。「城裡只有老弱婦孺,根本威脅不了我。」
「那更不必殺死佳娜了。我們只是兩個女人,做不出什麼事來的。」她爭辯。「而且,要是有人找到她的屍體,就會警覺到你的計劃。安格一發現我們不在堡壘裡一定會想出我們是如何消失的,他可以把通道堵住。」
他遲疑一下,聳聳肩把劍稍微放低。「我想應該不要緊。」
他伸手把佳娜拉到身邊。「我們要到燒掉的房間去,你帶路。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你若大叫或想逃跑,我就殺了你的侍女。懂了嗎?」
依麗看看佳娜嚇壞了的表情,強裝微笑安撫她。他用劍尖一比,她急忙走到門口。
經過走道時她多希望會有人在那裡或剛好走過來,但他們很順利地走到指定的房間。
她剛到夫家時睡的房間現在已燒得面目全非,顯得好空洞。
她的衣箱變成角落裡的一堆焦炭,附近與下方的地板一半都被大火吞噬。房間另一頭則空無一物沾滿煤灰,只有原本是床的位置留下一大塊四方形的空白,床頭桌腳則留下四個小方塊。
依麗停下腳步轉頭看那個英格蘭人,他把佳娜推進來,用力將門甩上。
「過去,到壁爐那裡。」他用劍比劃著,兩個女人乖乖走到牆邊。葛林偉的手下跟著她們,劍尖略微揚起指著她們,同時在牆上摸索著。依麗這才注意到牆上有些煤灰已經被擦掉了,顯然是他上次來找出口時弄的,依麗覺得奇怪,他上次怎麼沒有一走了之。
「他說是在壁爐左邊。有塊石頭一按牆就會打開。」
「誰說的?」
他張嘴差點說出答案卻又及時察覺,轉頭銳利地看她一眼。
「真聰明啊,夫人,但這個秘密還是我知道就好。」
他繼續找下去,依麗看了佳娜一眼。她需要有人幫忙逃跑,但佳娜只是睜大眼睛望著綁匪。但還來不及喚起她的注意,他興奮地大喊一聲,她回過頭看,他剛才按下去的石頭開始後退,發出石磨那樣低沉厚重的聲音。接著牆面也跟著往後移,露出一個通往漆黑洞穴的入口。葛林偉的手下不悅地皺眉看著那片黑暗,依麗幾乎可以猜出他在想什麼:他沒有帶火把。
趁他不留神時,依麗乘機跳向前一把將他往前推,他大叫著跌入黑暗的洞口。她轉過身也推了一臉震驚的佳娜一把,將她推向通往走廊的門口。
「快跑!」她大叫著往前跑,佳娜這才回過神來照做。她跳向門口一把拉開衝了出去。
依麗緊跟著出去時,佳娜剛好撞上安格和魏夫人。安格帶著武器好像正要回城牆上去。雖然他還很虛弱又被佳娜猛地一撞但依然沒有倒下,依麗終於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安全了,但就在他們轉頭看她時,一隻手揪住她腦後的短髮。那隻手用力一扯,讓她的頭往後仰,她再也無法動彈,冰冷的劍刀抵在她喉嚨上,她忍不住往後縮。
一時間一片沉默。依麗聽到綁匪在她耳邊粗喘,她自己也快喘不過來,但努力控制著,因為只要她深呼吸喉嚨就會被劍刀劃到。安格首先恢復鎮定。
「放開她。」他厲聲命令,拉開魏夫人驚慌抓著他的手,往依麗與綁匪的方向前進一步。
葛林偉的手下立刻拖著依麗後退,劍刀用力壓在她喉嚨上,她一直往後縮。
安格立刻止步。「你無路可逃了,快放了她,我就讓你死個痛快。」
依麗閉上眼睛。要是葛林偉的手下不知道密道,這個條件也許會讓他動搖,但他知道。
她毫不意外地聽到他一陣冷笑,拉著她退進房裡,小心翼翼地後退走向密道。安格跟上來。
他跟她母親很快就注意到密道入口。
「不!」魏夫人大叫著衝進房裡。「抓我。葛林偉要的是我。抓我!」
綁匪停下腳步,依麗察覺他在猶豫。「快把她帶出去!」她對佳娜大喊。「必要的話把她綁起來,千萬不要讓她出去。」
佳娜瞪大眼睛堅決地點頭。她跟魏夫人的身材差不多,但因為長年勞動所以壯碩得多,她輕易就拉走了依麗掙扎不已的母親。
她們一離開房間,安格立刻關上門。「放開她,像個男子漢一樣跟我打。」他拔出劍來厲聲斥呵。
「改天吧,老頭,」葛林偉的手下譏諷說著往密道退。「站著別動,不然我殺了她。」
安格一臉苦澀地停下,堅定的眼神望著依麗。「別怕,姑娘。我們一定會救你回來。」
依麗剛點了一下,就被拉進漆黑的密道中,石門用力關上。
四週一片黑暗冰冷的死寂。依麗動也不動地站著,盡力讓眼睛適應,而綁匪也是。過了好幾分鐘她才恍然大悟,根本沒得適應,這裡一絲光線也沒有。他們必須摸黑走完密道,或者回頭。綁匪咒罵著放開抵在她喉嚨上的劍,抓住她的手臂。她聽到金屬劃過石頭的聲音,猜想他應該是用劍在測量密道的寬度,也看看地上有沒有絆人的東西。他顯然覺得沒什麼障礙,拉著依麗跟在他身後往前走。
雷比衝進房裡,佳娜緊隨在後。他看到族長臉上苦澀的表情,還有他望著壁爐邊牆壁皺眉的樣子。
「聽說你想見我,爵爺?」安格彷彿完全沒察覺有人進來,馬伕於是開口詢問。
聽到這句話安格猛地轉身。他深陷在思緒中,完全沒聽到他進來。「他們在做什麼?」
雷比揚起眉毛回答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我想應該是在搭建另一座投石機吧,他們在砍樹而且不知道在敲打什麼。」
安格轉回去面對牆。「那他們一定還在地道裡。」
雷比困惑地眨眼。「地道,爵爺?」
「對,一條秘密通道,入口就在這裡。」他比了比跟別的牆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地方,證實佳娜說的話。「那個信差把我的媳婦拉進去了,帶她往葛林偉那裡去。我要堵死這條密道。叫艾芭還有阿金去城牆上盯著薩克遜人,叫剩下的所有人把牆邊的大石塊搬來。」
「大石塊?」
「對。我要堵死這個入口,以及我房間裡的入口,免得被英格蘭人利用來偷襲。」
雷比點頭,經過佳娜身邊出去時她剛好問:「依麗夫人怎麼辦?葛林偉會用她來要挾我們投降。」
安格苦著臉。「我們只能盡量拖延。」
「要是拖延不下去呢?」雷比在門口問。
「那只好祈禱了。快照我的話去做。」
馬伕點點頭走出房間。
綁匪毫無警告地咒罵一聲停下來,依麗一頭撞上他的背。她覺得好像在這地獄般的密道裡緩慢前進了好幾個小時。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跌跌撞撞地被他拉著手臂前進。她一路上一直在想辦法逃脫卻都沒有靈感。地上非常平整,完全沒有任何石塊可以當作襲擊的武器。其實她也沒有任何機會,甚至在密道開頭那幾階岩石鑿成的濕滑階梯時,他也未曾放手。那些階梯本身就是極大的考驗。
她歎口氣站好。他們快到密道盡頭了,她從空氣中聞得出來。他們剛進密道時聞到的是灰塵不流通的味道。但剛才幾分鐘,卻變成濃厚潮濕的土味。她敢確定快到密道盡頭了,既覺得鬆一口氣卻又萬分焦慮。
她察覺綁匪在牆上摸索,顯然他是把劍放下才能這樣做。她還來不及利用這個良機,他們四周的黑暗就開始散去,被光線包圍。在黑暗中待了那麼久,日光像兩枝箭射進她眼中。
她用力閉上眼睛,頭部的陣陣劇痛讓她幾乎喊叫出來,接著她感覺被拉著手臂跌跌撞撞拖到新鮮空氣中。很不幸,她沒預料到會被突然往前拽,而腳下的地面也變得崎嶇不平。依麗大叫一聲失去平衡摔倒,她本能地伸出雙手緩衝。
她忍住手掌的刺痛,用力眨眼恢復視力四處張望。他們在一個開向明亮日光的洞穴中。
聽到低聲咒罵,她轉過頭。那個英格蘭人正撐著門同時伸手去構幾英呎外的一塊大石。他怎麼都構不到。他又罵了一句,抬起頭望著她。「把那塊該死的石頭給我。」他厲聲命令。
依麗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站起來,遲疑一下,接著轉身往洞穴出口日光照耀的地方狂奔。
綁匪立刻大聲叫嚷,聲音在牆面反彈,龐大的震波幾乎令她耳聾,她終於跑到洞口,開始盲目地衝過外面的空地。她完全不知道正往哪裡走。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逃跑似乎是最明智的選擇。邊跑她邊想主意。她可以一路跑到殷家去搬救兵。她找得到路,只要停下來看看唐家領地的高塔就知道方向。只要一覺得離葛林偉跟他的手下夠遠她就準備停下。
她的心已經跳得快爆炸,但一聽到前方有人響應綁匪的呼喊,她才領悟自己正往敵軍方向跑去,這下心臟真的快跳出胸口。她立刻改變方向,剛轉向左邊,有個人從前面的樹林出來。依麗加速最後一搏卻一點用都沒有。她正要跑進樹林裡躲起來就被人從背後撲倒,她尖叫著跌在森林裡的地上。
她立刻奮力掙扎,甩開攻擊她的人後試著跪起來,但她的裙子被抓住了。她翻過身躺在地上猛踢那個人,但她做錯了。看到歐利抓著她身上的披肩她遲疑了一下。就這麼一下子,但已經太久了,他放開裙子抓住她的腳踝,讓她無法踢也不能逃跑。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5:21
第二十一章
「看到我你好像不太意外啊,夫人。」歐利獰笑著站起來,伸手把她也拉起來。
「也許真的不怎麼意外。」
他的笑容不那麼得意了,但還來不及追問,葛林偉已衝到空地上,禿頭在日光下閃耀,通紅的臉滿是迫不及待的表情。當他認出依麗,急切的表情變成無比震怒。
綁架她的人從山洞跑出來,剛好成為主人發怒的對象。他一把抓住那人頸後,手指陷進肉裡大力搖晃著。「這是怎麼回事?我叫你抓魏夫人回來,不是她的小雜種!」
「母親沒空,」依麗故作甜蜜地說,那人的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但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只好將就帶著我。」
她早知道這句話會激怒葛林偉,這也是她的目的。但他突然放開手下迅速逼近時,還是嚇了她一跳。他靠近時,依麗本能地後退一步,卻來不及躲過他的拳頭。他用的力道足以讓她又摔回在地上。
「放肆,我可不會容忍你胡說八道。千萬別搞錯了。」
依麗用手抹過嘴角,拿開時手指上沾了血,她滿臉痛苦地重新站起來,逞強地對他聳聳肩。「你也不會得到唐家堡壘或我母親,那是絕不可能的。」
他又舉起拳頭,依麗這次準備好要閃躲,但兩個人都還來不及動作,歐利已粗魯地一把將她拖開。「別理她。愛怎麼對魏夫人都隨你便,但唐夫人是我的。」
葛林偉怒視插手的蘇格蘭人,只好轉身拿手下出氣,一拳打在後者的下巴上,手下踉蹌向後倒在地上。葛林偉彎腰抓住他襯衫領口把他拉起來又摔回地上,邊搖晃著邊大吼:「你昨天就該打開密道了。」
「我試過了,」那個人連忙說,搶先制止原本往他臉上揮來的拳頭。「我真的試過了,老爺。是他沒說清楚。」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比著歐利。
「我說過是壁爐左邊最黑的那塊石頭,修伊。」騰肯的堂弟鄙視地說。
「所有石頭都被煙熏得一樣黑。」
葛林偉挑起一道眉毛質疑歐利。他略一皺眉,接著一臉恍然大悟地歎了口氣。「是火災。自從失火後我就沒看過那個房間了,他可能沒說錯。」
葛林偉嫌惡地抱怨著,不甘願地放開手下,握緊雙拳插腰質問他。「他說密道是直的,沒有混淆方向的岔路,是真的嗎?」
「是。幸好如此。因為事情發生得太快來不及拿火把,裡面又黑得跟瀝青一樣,我只好摸黑走出來。」
葛林偉皺眉。「那我們要準備火把。我帶一半的人先從密道進去,其它人繼續建新的投石機,避免裡面的人起疑。」
依麗望著那個叫修伊的人,以為他會說出他們離開時被看到,密道出口很可能已經被封了。但他似乎並不太想說出這個消息,他只是蒼白顫抖地站著,跟石頭似的一言不發,眼睛戒備地緊盯著葛林偉的拳頭謹慎地往後退開。她看到歐利點頭同意葛林偉的計劃。
「你的動作最好快一點,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依麗不見了。」
「對。把她帶到我的營帳去,不要讓人看到。我立刻派人準備火把。」
他轉身離開空地,依麗稍微鬆了口氣。歐利雖然是背叛血親的叛徒,至少不會動手打她。他阻止葛林偉打她,也許他還有一、兩滴人性。也許可以說服他重新選邊。
「過來。」歐利抓著她的手臂催她離開小空地,帶她穿越濃密的樹林去到臨時搭建的營地。樹下有三頂帳篷緊密地靠在一起,歐利推她走進最大那個。
把她推向帳篷邊一張簡陋小床的方向,他定到另一側牆邊的小桌前抓起一個破舊骯髒的杯子。他把杯子伸進旁邊的麥酒桶裡一撈後舉向嘴邊,轉過身邊喝酒邊從杯緣上方打量她。
依麗嫌惡地看看那張小床,決定還是站著比較好。她面向他,惶惶不安地揣測接下來會怎樣。一開始什麼事都沒有,歐利只是倚著搖晃的桌子一直喝酒同時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
「你說也許並不意外是什麼意思?」從他故作輕鬆的語調,依麗聽出他很在意她的回答。
「就像我說的,我一點都不意外。」
他抿緊嘴巴不耐煩地站直。「為什麼?」
「因為那晚進入臥房裡刺殺我的人就是你。」
聽到她的話,他臉色蒼白。依麗失望得差點大聲歎氣。她原本希望她猜錯,也許他唯一的罪行只是出賣同胞。但自從阿金叫醒她的那天早上後,她就一直反覆思索刺客穿披肩這件事。在空地上遇見歐利時,她開始擔心也許他就是最近連串事件的答案。她不願意相信。他是騰肯的堂弟,而且毫不隱藏他對雪娜的愛慕。他怎會這樣背叛他們?為什麼?
「你那天晚上就知道是我?」他驚恐的表情一閃成猜忌。「不。要是你知道早就告訴騰肯了,他怎麼可能饒過我的命。」
「我一開始沒認出來,直到昨天我才想起刺客穿著披肩。」
她嚴厲地解釋,怒氣終於爆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幫葛林偉殺死我母親?她沒有對不起你。」
他揮揮手。「我的目標根本不是她,而是騰肯。」
依麗呆望著他。「但我遇刺那晚--」
「我本來要殺騰肯。」
「你怎麼會知道我母親--」
「已經不睡那間房了?」他輕輕一笑。「晚餐時我坐在你旁邊,記得嗎?我在你左邊,你母親在你右邊。她那天晚上說的每句話我都聽見了,她最後說的事情就是要空出房間讓你跟丈夫親近。太完美了。其它人都不知道,一定會以為刺客的目標是魏夫人。」依麗只是呆望著他,他略帶鄙夷地搖頭。
「你還是不懂對吧?真令我失望。沒想到你也只是個薩克遜蠢女人。動動腦啊!要是我隨便出手殺了騰肯……唉,誰都猜得到兇手是誰。說到底,怎麼會有人想殺騰肯?唯一的理由就是--」
「取代他族長繼承人的地位。」依麗突然懂了,所有答案全部歸位。
「猜對了!你終於在動腦了。」他拍手。
「但你是他的堂弟,」她立刻回嘴。「他的血親。」
「沒錯。」他靜靜點頭。「他父親跟我父親是兄弟,但我父親是弟弟。只要騰肯活著一天,這點小事就讓我不能擔任族長。」
依麗搖頭,知道他故意曲解她的話。「他父親收容你,跟親生子女一樣撫養你。他--」
「他只是施捨我殘羹剩飯,」歐利冷酷地插嘴。「而且不准我們忘記他的大恩大德。」
「騰肯和他父親怎麼會--」
「喔,他們沒有明說,但其它人幫他們說了,而且偉大的唐氏父子用其它方法讓我們知道。例如,騰肯和雪娜身為族長的親生子女在堡壘裡有自己的房間。你知道我睡哪裡嗎?」
依麗眨眨眼。「不知道。」
「吉嫂的小屋。她是我們的阿姨,我們跟她一起住。喔,沒錯,我們的確跟偉大的族長和他傑出的子女一起用餐,但我們不夠格跟他們睡在同一片屋簷下。」
依麗腦中一片空白,困惑地搖頭。這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唐安格。
「你不相信我。」他笑了一下。「哼,等你那了不起的丈夫到這裡時你可以親口問他。」
「到這裡?」依麗警覺地睜大眼睛。
「對。我說過你不是我的目標,現在也不是,對我跟葛林偉都不是。我們真正想解決的是騰肯和你母親。很不幸你老是從中作梗,而且又知道太多。」
依麗不願去想他話裡的意思,故意自顧自地低聲說:「騰肯不會來。」
「會,他會來。等他到了柯家就會發現信是假的。如果他沒有因為無故攻打柯氏家族而死於非命,就一定會回來。他一回來就會發現你被抓走了,他會來救你。」
「不。」依麗搖頭。
「會,我知道我堂哥的為人,他一定會來救你。」
「要是你那天在餐桌上什麼都聽到了,那你一定也知道我跟我丈夫處得不好。你行刺那天晚上他不在房裡,就是因為他去找情婦--」
「對,凱莉也是我的情婦。」他帶著笑意告訴她,終於讓她知道那天晚上丈夫去找的女人叫什麼名字。「那也是他恩准我去撿的破鞋,我知道他那天在她那裡,她全告訴我了。看來你已經毀了他,不管她怎樣努力,他就是沒辦法上她。」
依麗搞不清楚到底該不該高興。一方面知道騰肯沒有不忠,她的心幾乎要飛起來,另一方面卻懊惱這下更難讓歐利相信騰肯不會來,尤其是她本身也很擔心他會趕來。跟丈夫相處下來她已瞭解他很多事,尤其他多麼認真看待對族人的責任。
他真的會來救她,但他來的話,他們就都死定了,因為他不知道堂弟變節了。
「騰肯一死我就是族長了。」
他得意洋洋的話讓依麗一僵。「你忘了還有安格。」
「我沒忘記。安格老了,一旦承認我是他的繼承人,要安排他出點意外並不難。」
「那雪娜呢?」
他唇上緩緩泛起微笑。「啊,甜美的雪娜。她會做我的妻子,跟我一起統治。她是個好女人,我的雪娜。我一輩子都愛著她,強壯、靈敏、機智--」
「而且很愛她哥哥,」依麗譏刺地指出。「我想她發現誰殺了她哥哥一定不會太高興。」
「她永遠不會知道。除了你跟騰肯沒人會知道,而你們都沒命說了。我會在她傷心時安慰她,同時盡快安排婚禮。」
依麗輕蔑地冷笑一聲,歐利馬上躁怒地看著她。「你忘記薛威爾了嗎?在我看來你把事情搞得一團糟。騰肯一死,雪娜就會變成唐家的繼承人,她一出嫁,薛威爾就會變成這裡的領袖。」
「他們的婚禮永遠不會舉行,」歐利大喊。「葛林偉會處理好。」
聽到這個消息依麗背脊一陣涼。「葛林偉幫你這些忙,有什麼好處?」
「你覺得呢?」
「我母親?」
「對。可惜她活不到我成為繼承人那天,但也無所謂。」
「無所謂?」依麗無力地重複。「你瘋了嗎?你的計劃不可能成功,安格不會立殺死兒子的兇手當繼承人。」
「他不會知道--」
「都是你在說,」她不耐煩地嚷著。「雪娜不會知道、安格不會知道、騰肯知道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但我只是個薩克遜蠢女人,」她用他剛才說的話回敬他。「連我都想得出來,他們一定也可以。」
歐利一怔,依麗得意地點頭。「你留下太多線索,只要拼湊起來就行了。」
「我沒有留下證據。」
「騰肯剛好在葛林偉圍城之前離開未免太巧了。還有,他跟他的手下怎麼能不漏風聲一路直達城下?殷夫人說過,族長知道每件事,一切事情很快就會傳到他那裡。但葛林偉不只無聲無息領軍穿越大半個蘇格蘭,還一路殺進唐家領地。他一定有內應。」
歐利放心地笑著。「他有啊,那個信差。」
「信差?」
「對。」他的笑容變得嘲諷。「葛林偉不只貪心也很狡猾。他在低地就攔截了信差。他認出國王的旗幟,懷疑信差帶的消息跟他的妻子有關--」
「我母親不是他的妻子!」依麗氣惱地喊。
歐利故作遺憾地聳肩。「恐怕她是。」
「很快就不是了。」
「不論如何,葛林偉認為這個人可能有他用得著的消息,於是用假名請他到營地過夜。在營火邊,他打聽到他要去唐家領地,於是提議結伴同行。信差覺得一群人一起上路比較安全也就答應了,卻不知道他變成了葛林偉的護身符。」
依麗皺眉不解,歐利於是解釋:「他帶著國王的旗幟。我們蘇格蘭人早就知道不可以找國王手下的麻煩,報應通常來得很快。」
「那麼,葛林偉和國王的信差同行就可以一路平安?」
「對。甚至沒人會去查問他來做什麼,他們認為大概跟羅飛爵爺的任務有關。」
「但一進入唐家領地他就不需要信差的掩護了。」依麗苦澀地說。
「一旦跟我會合就不需要了。」
「就是騰肯離開那天?」
「對。我出去追布料販子時的確留意到有點不對勁,要藏這麼多人很難不露痕跡。」
「所以你回頭去找他們。」
他點頭。
「他們可能會殺了你。」她正色評論。
他聳肩。「也許,但不太可能。其實葛林偉需要我,跟我需要他一樣多。」
「這也許解釋了他怎麼能如入無人之境,不過還有一些事大家一定會問。」
「例如,」依麗走到床邊坐下,冷靜地望著他。「那封信。」
他揚起眉毛。「怎樣?」
「葛林偉不可能知道雪娜去了聖西米安修道院,在羅飛爵爺跟薛威爾回來之前連我都不知道。據我所知,他可能根本不曉得我丈夫有妹妹,當然也不可能知道柯家跟唐家交惡,可能會用這種手段報復。」
「所有蘇格蘭人都知道唐家跟柯家在打仗,」歐利帶著嘲笑辯駁。「至於聖西米安的事則是羅飛爵爺真正的信裡提到的。信裡說羅飛爵爺跟薛威爾去聖西米安接雪娜,但她已經走了。」他說到這裡臉上浮起愛慕的笑容。「他們跑遍了整個蘇格蘭追她。羅飛爵爺寫信通知,免得安格擔心。」他又搖頭。「不,他們知道雪娜的事情不會暴露我的秘密。」
「也許不會,」依麗低語,接著默默望著他良久才問:「圍城那天早上你為什麼離開堡壘?」
「圍城開始我就不能留在城裡了。」
依麗揚起眉毛。「為什麼?」
「唉,我怎麼能留下?我一定會被迫迎戰葛林偉。要是我把城堡拱手讓給英格蘭人,一定沒人願意讓我當族長。」
「啊。」依麗譏刺地說。
「總之這樣最好,葛林偉需要知道堡壘裡還有多少人之類的消息。」
「既然他知道城裡沒幾個男人,為什麼不在騰肯出發那天就進攻?」
歐利聳肩。「他們跋涉了好幾天,那天早上才剛抵達。軍隊需要休息,而且我也有些事情要先處理。」
「例如什麼?」
「瀝青的火。」
依麗抿緊嘴巴,想起安格聽說燒瀝青的火熄掉了有多生氣。
她察覺歐利詭異地笑著,她揚起眉毛問:「什麼?」
「沒事。」他聳肩,接著問:「你用什麼代替瀝青?士兵說味道很好但燙死人。」
「阿金的燉菜。我會轉達你的讚美,也許他就不會為了失去燉鍋而這麼難過了。」
「你不會再看到他了。」他輕聲提醒。
依麗一聳肩。「也許吧,等著瞧。」
她無所謂的態度讓他不悅地板著臉一步步走近。
她連忙開口讓他分心。「也就是說,葛林偉沒有在騰肯出發當天就發動攻擊,是因為他體貼部下?我覺得很難相信,我從沒看過他關心任何人。」
歐利停下來遲疑了一下,接著又無所謂地聳肩。「也許該說是他自己累了。而且說不定騰肯會為了什麼事突然回來,最好還是等到隔天。」
「萬一他還是提早回來呢?」
歐利淡淡笑著。「除非他能在一個小時之內回來,否則也沒有差別。葛林偉一旦領軍通過密道,我們就成功了。」
「啊,對了。密道。」
歐利皺眉看著她突如其來的笑容。「密道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就算別的疑點都不成立,密道這件事也會讓你上絞架。」
歐利一怔。
「我敢說這條密道是機密吧?只有親近的家人才知道?」看著他的表情她輕柔地笑了。發現佳娜不知有密道通往城外時,她就在懷疑了。再加上從來沒人跟她提過這件事。他臉上驚慌的表情證實了她的想法,只有最親近、信任的家人才知道這條密道。她點點頭。「我在地道裡想到這件事,所以在空地看見你時一點都不意外。騰肯不在家,雪娜跟你妹妹也不在,安格在城牆裡盡力守城。他們都不可能說出密道的事。如果只有親近的家人才知道--」
「那你就是唯一有嫌疑的人了。」
這句沉痛的話,讓他們兩個一起轉身看著帳篷入口。看到騰肯帶著兩個人站在那裡,依麗跟歐利一樣萬分驚訝。其中一個是殷伊安,依麗不認識另外一個人,但他穿著英格蘭服裝。
「看到我很意外?」他帶刺地問,但他們兩個還是見了鬼似的盯著他瞧。
歐利的表情緊繃。「葛林偉的手下呢?」
「打都沒打就投降了,我們有殷家的人馬、我們自己的,加上他們國王的。」
「國王?」
騰肯點頭。「他一收到魏夫人的信就派人監視著葛林偉,知道葛林偉北上來追魏夫人,就立刻派了軍隊追上。他們剛進入唐家領地,我們正好結束你安排的那場鬧劇回來。」
「你怎麼知道--」
「是你耍的花招?我們北上時遇見甘家的人。他們前一晚才跟我那逃家的妹妹、羅飛爵爺和薛威爾一起在火邊度過非常有趣的一夜。聽完他們的話,我立刻知道那封信是調虎離山的詭計。我們立刻回頭,殷家的人在路上加入,接著又遇到國王的人馬,他們證實了我的擔憂。我說過,葛林偉的手下投降了,只剩葛林偉在逃。」
「他正想從密道進入堡壘,」依麗急忙說。看到丈夫突然焦急起來,她連忙補充:「他進不去,我被葛林偉的手下逼進密道時,你父親也在場。他不能阻止我被帶走,但現在一定把密道從堡裡封住了。」
騰肯稍微放心了一點,轉頭對堅定而安靜站在身後的兩個人說話。「伊安,帶人到我母親最喜歡的那個山洞去。我妻子剛說的密道入口就在那裡。我想應該跟之前一樣用不著太多打鬥,但如果有麻煩就來找我。」
他們兩個點點頭轉身離開帳篷,只留下他們三個人。騰肯首先開口,他疲憊地喃喃低語「看來我被親人背叛了。」
歐利看看依麗,估計她距離太遠不能抓來當人質,他自暴自棄地歎著氣放下酒杯,緩慢而冷靜地拔劍。
「放下武器!」騰肯咆哮。
「不。我不要。」他喃喃說著,帶著有些悲傷的笑容舉劍挑戰。
「你贏不了的,歐利,你也知道。就算你的手沒受傷也贏不了。我們比過好幾次了,你從來沒贏過。把劍放下。」
「然後呢?你要流放我?逼我離開同胞和唯一的家,還有我愛的女人?」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臉上滿是怒火。「雪娜應該是我的。」說完他舉劍衝向堂哥。
依麗尖叫著跳開,歐利的劍在半空對上騰肯的。她的心在胸口狂跳,緊握著雙手不知所措地看著兩個男人面對面站著,兩把劍抵在一起。
「我不想殺你,歐利。你是我的血親。」
歐利輕聲笑著聳肩。「那並不能阻止我殺了你奪取我要的東西。我刺殺你的妻子那晚不能,我打昏你把你們鎖在房裡放火的那天,也不能。」
騰肯還不能接受這件事,歐利退開再次揮劍。她丈夫在萬分驚愕中擋下這一擊。
他們再次隔著交會的劍刀對望,歐利狂笑起來。「也不能阻止我要你的小妻子。雖然我愛的是雪娜,但你的妻子也算上好佳餚。我希望在殺她之前能先享用一下。」他再次後退獰笑著說:「也許我還有機會。」
依麗看到丈夫的臉色一變,立刻知道他堂弟活不了多久了。
她連忙為他的靈魂禱告時,歐利舉劍衝向騰肯。這次騰肯沒有擋下,只是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到對方幾乎砍到時才往旁邊讓開,舉劍直接刺進他的心臟。歐利悶哼一聲臉色變得慘白,他抬起頭看著堂兄彷彿有話要說,接著雙膝落地。他搖晃了一下倒在地上,劍掉落在身邊的塵土中。
依麗不忍地轉頭看著丈夫,他臉上籠罩著哀淒。她心思一轉想到那些愛過歐利的人,安格、雪娜、歐蕾。「你要怎麼跟他們說?」
「什麼也不說,」騰肯苦澀地低語。「知道他背信忘義只會讓他們更傷心。他們非常愛他,我只會告訴他們,他死在戰場上。」
依麗正色點頭,走出帳篷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
她回頭望,看到騰肯最後一次看著堂弟的臉,然後從帳篷角落拿起一床毯子輕輕蓋住他,之後才走出帳篷來到妻子身邊。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6:02
第二十二章
「噢,小姐!你沒事!你怎麼逃出來的?」
依麗關上堡壘大門,虛弱地微笑看著跟葛蒂、佳娜和阿金一起圍上來的艾芭。「是騰肯,」她回答。「他帶著我們的部隊、殷家的援軍和國王的軍隊趕回來。葛林偉的手下很快就投降了。」
「葛林偉人呢?」葛蒂焦急地問。
依麗想到最後一次看到那個人的情景就一陣恐怖,他那時已是倒在空地上的死屍。
她和騰肯剛趕上山洞外的軍隊,葛林偉正好氣急敗壞地帶著手下走出空地。發現密道被封被迫回到空地卻又被軍隊包圍,種種挫敗似乎讓他崩潰。他暴怒大吼舉劍向前衝,但他的手下卻沒跟進。他們拋下武器束手看著主人隻身挑戰三支軍隊,他死得很快。
「這下用不著訴請婚姻無效,母親又守寡了。」依麗鄭重對老侍女保證。她的眉毛高高揚起,眼睛掃視大廳,聽到這個消息會最高興的人竟然不在場。「我母親呢?」
「喔。」
「嗯?」
依麗瞇起眼睛看著艾芭與佳娜對望時歉疚又緊張的神色。
「你們兩個做了什麼?」
「把她綁起來鎖在房間裡。」葛蒂帶著笑意說。
「什麼?」依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她,但侍女只是聳聳肩。「她想用自己去換你回來。可是你交代過她的安全最要緊,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保護她。」
「事實上,你還告訴我,必要時可以把她綁起來。」佳娜靜靜地提醒她。
「噢,我的天啊!」依麗抽一口氣,轉身飛奔上樓。
依麗趕到臥房門口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所以打開臥房門時才沒有力氣尖叫。她母親沒有被綁在椅子上,而是躺在床上……跟安格一起。她倚偎在唐家族長的胸前,他的手臂緊緊摟著她,萬分熱情地親吻她。
依麗瞠目結舌呆在當場看著交纏的兩人,這時騰肯也來了。停在她身邊,他好奇地探頭往房裡看,他也不禁張大了嘴。
「老爹!」
他們同聲喊著,打斷了兩老正享受的交流時光,他們愧疚地站起來。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魏夫人聲音沙啞地說,兩手同時忙著撫順頭髮與縐亂的衣服。「我被綁起來,你知道,然後ˍˍ然後……」
「對,我剛好經過,」她無助地望著安格,他幫忙接下去。「我覺得好像聽見奇怪的聲音,進來就看到她被綁著。」
「對,他很好心地幫我鬆綁。」
「對。」他們一起點頭。怎麼看都像兩個偷糖吃被逮到的小孩。
依麗跟騰肯只是茫然望著他們,接著騰肯爆出一片笑聲。房裡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他,他搖搖頭。「這下誰才是淫蟲啊?」
魏夫人滿臉通紅,安格更是紅得發紫準備對兒子凶回去,但出聲斥責的卻是依麗。「騰肯!你怎麼可以這樣想?我母親可不是ˍˍ隨便的女人。如果他們說沒什麼就沒什麼。」
「好吧,」騰肯附和,說話時唇角依然牽出笑意。「我們進來時只是剛好看到我父親忙著幫你母親鬆綁。可惜他用的不是手而是舌頭,不然就容易多了。」他被自己的俏皮話逗得捧腹大笑,完全沒看到依麗慌張的樣子。
「夠了!」安格大吼。「你還沒大到我無法修理你,小子。你再不閉嘴,我就馬上證明給你看。」
一時間所有人都靜下來尷尬地站在那兒,誰也沒有離開的意思。然後依麗走向前,直視著母親。「你的衣服縐了,我們在晚餐前去換件衣服,怎麼樣?」她拘謹地建議。
魏夫人看看自己,歎口氣點頭。她的衣服不止縐還很髒,兩天來的緊張情勢讓大家都無暇梳洗更衣。
依麗帶著愉快的笑容看著唐家父子,走到母親與安格之間。「也許兩位男士可以好心派人幫我們送洗澡水上來?我母親跟我想清洗一下。」
安格似乎要爭辯什麼,但魏夫人的表情讓他歎著氣放棄。他點頭走向門口。「來吧,小子。別吵她們了。」
「你很生氣嗎?」
依麗在兩個男人走後關上門,轉過頭猶疑地看著母親。「生氣?」她自問,其實不很確定她的感覺是什麼。她想有一部分應該是為父親感到悲傷與背叛,一部分只是單純被嚇到,另一部分……唉,她就是弄不清楚那些感覺。
「不,我當然不生氣。」她輕輕駁斥,同時走向牆邊的衣箱,打開其中一個胡亂翻著。
母親過來握住她的手,把她轉過身去。「我非常、非常愛你父親。」
依麗靜靜點頭,無法看她的眼睛。「自從葛林偉帶來噩耗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父親。失去他的痛苦實在太可怕。」看到依麗還是低著頭,她歎口氣跪坐下來。「失去你父親又在葛林偉手裡受苦,我好幾次都想了結自己。」
依麗終於抬起頭,魏夫人繼續說下去。「你是我活下去的動力,孩子。我為你、你的未來甚至你的繼承權操心。對你的愛讓我不容許自己在確定你生活無憂前尋死。」
「噢,母親。」依麗喊著投入母親的懷中緊緊抱著。
「我非常愛你,孩子,跟愛你父親一樣多。但他已經不在了,我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對任何人有像對他那樣的感覺。」
依麗向後退看著她的眼睛,母親微微笑著繼續說:「我的想法沒錯。」
依麗驚訝地眨眨眼。「但你跟安格爵爺……」
「他的確很吸引我,這是真的。」她溫柔地笑著,飄動的眼神彷彿在心裡看見他。「他英俊又強壯,也許有點粗枝大葉,但我想我能幫他改善。」
現在依麗完全迷糊了。「但你剛才說ˍˍ」她剛開口母親就笑著揮揮手。
「我說得不夠清楚,我真的不會再像愛你父親那樣愛任何人。他是我的初戀,一個強壯又溫柔的好人,他給我的關懷與溫柔遠超出我的願望。他走了之後好一陣子我都以為他把我的心一起帶走了。但其實不是這樣,我還活著,我還有感情。安格讓我明白這一點。」
依麗歎口氣坐下來,望著雙手沉思了一下才抬起頭問:「你愛他嗎?」
她思考著這個問題眼神又飄向遠方,接著她聳肩。「我不知道。我還不確定,但我想找出答案的過程會很美好。」
依麗眨眨眼睛放鬆下來。「我愛你,母親。」她輕聲說著靠向前擁抱她。父親已經離她而去,現在對依麗最重要的就是不再讓母親受苦。
聽到敲門的聲音母女兩人才分開。
「進來!」她們異口同聲地說完交換了一個微笑。葛蒂帶著一小群僕人進來,前面兩個奮力扛著沉重的浴盆。後面的僕人抬著一桶桶水,有些熱得冒煙,有些則否。
握住母親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依麗微笑著定向門口。「你慢慢洗,晚餐再見了。我去安排自己的洗澡水。」
「已經準備好了。」葛蒂輕聲說,依麗在門口放慢腳步回頭。
「什麼?」
「你的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就在走道盡頭的新房間裡。」葛蒂告訴她。
「喔。」她的驚訝慢慢消散,微笑著聳肩。「一定是安格爵爺命令的,多體貼啊。」她打開門,戲弄促狹地望著母親。「也許他不像你想的那麼粗枝大葉喔,母親。」
依麗關上門時看到母親帶著微笑紅著臉。她微笑轉身走下走道,發現安格爵爺異常緊張地站在前面。
她微微揚起眉毛對族長點頭致意。「爵爺。」
安格不自在地清清喉嚨。「我想在你去洗澡前跟你說句話。關於你母親ˍˍ」
「不用多說了,爵爺,」依麗溫和地安撫他。「我跟母親談過了,她……唉,只要她幸福我就快樂。」
他稍微放鬆了一點,但還是相當戒慎。「那麼你不介意我也是你的繼父嘍?」
依麗眨眼,有點難以接受他的話,轉頭銳利地看著母親的房門口。
「我還沒有求婚,」他補充,她的視線回到他身上。「說真的,我可能會等上一段時間才開口,希望你能幫我保密。但我想先確定我們的事不會讓你困擾。」
「不,爵爺。我不會覺得困擾,」她柔聲保證。「但萬一她不願意ˍˍ」依麗剛開口他就揮手打斷她。
「她會嫁給我。她還沒愛上我,但將來一定會,一等她愛上我,我們就結婚。」他自信 滿滿地宣佈,拍拍她的肩膀繼續前進,留下她獨自站在原地。
依麗望著他走遠,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步向走道盡頭騰肯新建的房間。說實話,他這麼辛苦為他們蓋的房間她根本還沒看過,現在等不及想看看。施工的時候吵得不得了,希望一切都值得。
打開新房問的門,那種震驚的感受不亞於看到母親躺在安格懷裡。這間臥房跟她在魏爾伍的房間幾乎一樣。
她慢慢關上門走進房裡,目光飄到床上。那是原本在騰肯房裡的床,只有這個跟她故鄉的房間不一樣。他的床比她的大很多。大火的痕跡已經清理掉了,窗口投進來的陽光照得木製床架閃閃發光。原本褪色又沾滿煤灰的床幔已被拆掉,換上跟她舊房間裡類似的布料。她驚奇地轉身看看其它擺設,床邊有兩張桌子,壁爐旁放著兩張寬敞的椅子。這又是不一樣的地方,她以前的房問裡只有一張椅子放在壁爐前。
水花飛濺的聲音讓她記起葛蒂說過她的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依麗困惑地皺起前額。到處都沒看到浴盆,第二下水聲讓她注意到床旁邊的門。她直到現在才驚訝地留意到這扇門。她故居的房裡沒有這個隔間,但這裡似乎有附屬於臥室的另一個房間,浴盆應該就在裡面。
她以為僕人還在幫浴盆加水,於是慢慢走過去好奇地探頭進去看。但水聲不是倒水的僕人弄的,而是她丈夫在水裡洗澡時發出的聲音。
「我需要人幫我擦背。」
依麗呆呆聽著他的話。騰肯甚至沒抬起頭就發現她在這裡。「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她驚訝地脫口而出,騰肯慢慢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只要你在附近我一定會知道。就算瞎了也知道,」他重複她之前說過的話,但溫柔地補上一句:「因為你走到哪都帶著野花的香味。」
依麗吞口水,眼神隨著他清洗的動作溜到他寬闊赤裸的胸前。「這房間……」她猶疑著沒把話說完,他停下動作靠在浴盆裡對她溫柔地微笑。
「我想有個熟悉的房間你可能會更舒服,你母親跟艾芭幫我佈置的。」
「不用這麼麻煩。」
「是啊,我知道。我那天說錯了,你不像我說的那樣害怕改變。就算有也只是跟別人差不多,例如說,我。」他略一低頭看著身邊的水,接著斜彎嘴角笑一笑。「我想,結婚時我還不明白娶妻的意義是什麼。我以為只是多一口人吃飯,晚上多個幫我暖床的人。」
依麗揚起眉毛,他聳聳肩。
「我那時只是個無知的男人,夫人。我並不笨,只是有時過度重視安全之類的問題,忘了舒適與關心這類較為柔軟的需要。我想大部分男人可能都有同樣的毛病。也許就因為這樣,上帝才會創造女人來照顧這些軟性的需求。我說得不好,我都計劃好了,但——」
「你說得夠好了,」依麗輕聲糾正他,又往房裡走近一步,唇角輕顫微笑著。「你的話跟做的事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他略偏著頭一臉正經地說:「我到底說了什麼?」
依麗遲疑一下,轉頭看著他特地佈置的房間,又轉回來看著第二個房間裡坐在浴盆裡的他。「你很關心我,所以希望我快樂?」她猶疑地微笑。
「關心?」他略帶鄙夷地說出這個詞。「不,夫人。我對你的感覺不是關心。你不斷挑戰我的權威,又在其它地方拒絕我的權利。你叛逆、造反又頑固。但,」依麗正要開口抗辯,他立刻接著說:「但當我知道我丟下你又根本沒幾個人手可以保護你,而葛林偉又在攻城時,我一輩子沒那麼害怕過。雷比告訴我,你如何努力保護自己跟家園,我從來沒為任何人感到那麼驕傲。你讓我熱血沸騰,喚醒我所有的熱情。跟你在一起讓我充滿生命力。」
「夫君。」依麗往浴盆走去,他卻突然站起來伸出手擋住她。水從他身上淌下,滴在浴盆和旁邊的地上,他站在那裡濕漉漉地閃著水光。
「不,我還有話要先跟你說,」他嚴肅地說,她不情願地把炙熱的目光放回他臉上。「我愛你。失火那天我才明白,我以為你死了,後半輩子我都得孤伶伶地活下去。我愛你,依麗。真對不起,那天你說出你的感覺時我就該告訴你。我想等回家以後再說。我希望那是特
別的一刻。我沒想到我也可能來不及告訴你,就失去你。但我現在要告訴你,我愛你,唐依麗……我需要你。」
什麼都無法阻止她了。依麗的唇間冒出連串喜悅的呢喃,她快步奔向前,在浴盆邊投入他寬闊的懷抱。
騰肯動了一下維持平衡,抱住她溫柔地吻她,不同於從前滿溢的激情。
依麗緩緩睜開眼睛對他微笑。「夫君?」
「嗯?」他低聲說,把她的頭按在胸口輕輕搖著。
「哇,你居然在洗澡。」她點出,用手指輕輕劃過他潮濕的裸胸。
「對,而且不只是為了討妻子歡心。一旦放下成見,我不得不承認其實我還滿喜歡。」
依麗後退懷疑地看著他。「你說喜歡洗澡?」
「呃……」他輕輕笑著。「如果條件合適。」
「條件?」她略微揚起眉毛。
「對。例如說……」輕輕讓她後退,他動手解開她的衣裳。「你也脫下衣服跟我一起,我應該會很喜歡。」
依麗輕聲竊笑,手在他身上遊走。「一定是因為我會幫你刷背吧,爵爺。」她戲譫地低語,他思考了一下點點頭。
「對,不過我更喜歡你用沾滿肥皂的甜美身體刷洗我的正面。」
「噢,天啊!」依麗呼吸急促地想起圓房那次,兩人塗滿肥皂的身體在彼此身上滑動。
騰肯剛解開她最後的衣服,臥室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別理它。」他堅定命令著,把她的外衣從肩上撥開落在地上。
「萬一是有重要的事?」依麗聽到敲門聲又響起,於是問。「他們都知道我們在洗澡,沒有重要的事不會來找我們。」
放開正準備動手剝掉的襯衣,騰肯歎氣跨出浴盆,一路滴著水走到通往臥室的門邊大喊。「什麼事?」
「雪娜小姐回來了。」艾芭悶悶的聲音在門外說著,依麗走到丈夫身後。
「她幾分鐘前剛騎馬進城,同行的還有羅飛爵爺、主教,和薛威爾爵爺。」
「很好,」騰肯轉頭對依麗微笑,一把將她挾在臂彎裡。「快滾吧!」
「我……但……她鎖在房間裡不肯出來。」
聽到這消息騰肯翻個白眼。「去跟我父親說,這是他的問題。」
「我試過了,但他……呃……在忙。」
「忙什麼?」騰肯狐疑地問。
艾芭停了一下,小聲說出答案,顯然不想讓整個堡壘都聽到。「他在……呃……幫魏夫人的忙。」
「我母親?」依麗皺眉。「但我母親在ˍˍ」
「洗澡嗎?」騰肯笑著問語氣猶豫的她。
依麗揚起眉毛。「你怎麼知道?」
「父親說過他從前很喜歡『幫忙』我母親洗澡,」他邪惡地笑著。「就像我喜歡幫你一樣。」
「爵爺?」艾芭不確定地問。「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有!我也在忙。讓那些英格蘭人招待自己吧!」他吼回去,一把抓起依麗。
「騰肯!你在做什麼?」她驚慌地問,他踢上門抱著她走向浴盆。
「學習我父親的榜樣,幫我的妻子洗澡。」
「但我母親跟你父親ˍˍ」
「他們都是大人了,他們既不需要也不會感激我們去打攪。」
依麗皺眉又鬆開。「好吧,那雪娜呢?」
「雪娜可以照顧自己。」
「但她把自己鎖在房裡,薛威爾爵爺一定希望你幫忙勸她出來。」
「那是薛威爾的問題,每個男人都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他說完輕笑一聲。
「什麼?」
「我可不羨慕他。雪娜是個麻煩人物,我知道要馴服妻子有多難。」
「馴服妻子?」她緩緩重複,生氣地瞪著他,他把她在浴盆前放下。
「對。結婚後男人要教女人很多事。」他鄭重說明,一邊扯掉她的襯衣讓它溜到地上。
「喔?能否麻煩你說說是什麼事呢,爵爺?」她冷冷地問。
「很多啊,」騰肯呢喃著,舉起她放進浴盆裡及膝的水中,接著自己也進去。「例如說,沉默的意義。」
依麗眨眨眼閉上,他彎腰吻她,嘴唇愛撫著她的。當他終於放開時她的唇邊出現微笑。
她緩緩睜開眼睛,雙眸深處帶著理解的表情取代了先前的怒意。「該不會跟你上次教我尖叫一樣吧,爵爺?」
「差不多。」他滿意地點頭,彎腰拿起肥皂在水中搓出泡沫。「你學得很快,姑娘。相信你很快就會抓到這個課程的精髓。」
「我希望不要太快。」依麗歎氣,他開始把搓出來的肥皂抹上她胸前,特別專注在雙峰之上。
「不,」他沙啞地保證,吻吻她的鼻尖,接著是嘴唇,然後才輕聲說:「但我敢發誓你絕對忘不了這堂課教的東西。」
「我想我開始喜歡你上的課了,爵爺,」依麗低語著,他滿是肥皂的手滑過她的臀瓣壓住她貼在身上。「對,」她喘著氣感覺他的雄風壓在小腹上。「我確定很喜歡。」
--全書完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4 22:56:23
編者手記
編輯台手記
今年的雨水真多,在淅漸瀝瀝的雨聲中做著《愛情的出路》,因為最後的紙飛機那一幕感動莫名。掩卷細思,覺得一個作家之所以好,就在她有能力藉由文字幫你營造情緒,在該釋放的時候釋放出來。芭芭拉•費琪在處理男女關係relationship方面的確有其獨到之處,尤其真的會讓人深思「安全感」的問題。當你把安全感寄托在自身之外,事情就是會出錯,總要看入心底深處,找到真正心之所繫。同時的,我也對我們的譯者越來越感到驕傲,她們的文字真的越來越順暢,我敢說很多時候你真的不覺得是在讀一本「翻譯」小說。
《我心之鑰》則是歷史羅曼史比較少見的幽默之作,看到那位不肯洗澡的騰肯因為碰到硬硬的貞操帶而以為依麗是什麼妖魔鬼怪,真讓人拍案,所以這次我們的搶先連載有長一點,那是希望能吸引大家來看到處都有小小笑點的書。
六月的書出來時七月的書當然也在進行中,不妨就先打個小報告。RA060居然又是琳達•霍華,Killing Time我們最後選用了最清晰易懂的書名:《回到過去》,因為女主角是二二0七年的FBI探員,藉由「時光傳輸器」回到二00五年,我只想先說的是女主角的名字Nikita,這是盧貝松電影「霹靂煞」的電影和女主角名,當年在台北影展看到時受到極大的震撼,這電影後來由布麗姬芳達擔綱重拍,味道就完全不對了。喜歡解謎團的男主角名字為Knox,發音與打結的「結」knots甚為類似,或許有點意義。但若要說男主角已逝未婚妻名字RebeCCa與《蝴蝶夢》RobeCCa有關則似乎有些勉強,尤其琳達似乎不是愛在人名上搞懸疑的作者,所以一切也可能只是小編牽強的附會。
另一個跟名字有關的編輯問題是RA059《迷失在你懷中》,由於故事的必要,反覆考慮並多次更改之後,決定使用西式譯名,例如女主角的名字叫做安妮•麥克蘭,不止讀者需要小小適應一下,編輯一路做下來也很努力的適應,但這真的是呈現這一本書唯一也最好的方法。它其實是女家教系列的第五本,第四本是邵莫頓先生和雪琳那段跟電影「龍鳳配」Sabrina很像的故事,我只能說克麗絲汀娜•托德真的是漸入佳境,是這系列中我的最愛,故事緊湊毫無冷場,而且節奏快速,每個轉角都有驚奇,並對最後的結尾拍案叫絕。
書都很好看,所以大家看書去吧,我不囉嗦了。報告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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