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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不在家]山下一家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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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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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不在家]山下一家人(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2-26 17:00 編輯
山下一家人
作者:女王不在家
當族裡小夥子一心都要娶半夏當娘子的時候,半夏卻獨獨選了那個遭人冷落的野男人。
野男人者,狼窩裡吃著狼奶長大的野孩子。
成親後發現,野男人雖野,卻會打獵會采藥,能蓋房能養雞,擅打架擅燒烤……
但是,為什麼X的時候他只會後進式?!#¥@%&#@%%@#¥&%¥#@
PS:這是一個甜文、甜文、甜文、無虐、無虐,
總結來說就是男主女主甜蜜幸福的一家n口生活外加帶著族人奔向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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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02:37
第一章
據說很多年前,有個叫地奴的人定居在上古山下,後來地奴娶了啞女,生下三個兒子。這三個兒子又分別娶妻生子,繁衍下來,成了村子。這個村子被外人叫做望族村。上千年來,望族人就這麼一直住在望村裡,守著地奴留下的那片土地,守著供奉劍靈和地奴的神廟。
此時正是傍晚,在一個用石頭和木頭搭建的飽經風霜的屋子裡,半夏坐在土炕上,怔怔地透過窗戶望著遠方的山巒。那是上古山,傳說上古山的最深處,有一種草,叫牙牙草。
牙牙草可以救命,可以救爹爹的命。
娘親早逝,爹爹一個人把三個女兒拉扯大,如今姐姐嫁給外人被族人逐出村子。這個世上,只有小妹忍冬和爹爹是自己的親人了。可是爹爹病入膏肓,沒有牙牙草,救不了命。
半夏痛苦地閉上了雙眸,她多麼希望自己有三頭六臂,可以進入那深山裡,取回牙牙草,救得爹爹的性命啊!
就在這時,窗簾子被掀開,一個穿著自家織成的粗布裙的姑娘走進來,那姑娘眉目清麗,年紀不過十六七,那是半夏的妹妹忍冬。
忍冬將藥碗放在一旁,用石頭鑿刻的石碗碰到石桌上發出一點清脆的聲音,可是這點清脆之聲溶入屋子裡的黑暗中,很快就悄無聲息了。沒有點燃桐油燈的屋子裡,只有姐妹二人相對兩無言的黯然。
很久之後,還是忍冬自己開口了,她低著頭輕輕地說:“爹爹……怕是不行了。”說完這話的時候,她整齊潔白的牙齒輕咬著嬌嫩的下唇,下唇還帶著顫抖,同時有一滴淚珠逐漸從腮邊流下。
可是仿佛石頭一般坐在那裡許久的半夏卻忽然抬起頭,淡淡地說:“我去族長那裡。”說著便下炕穿鞋。
忍冬無奈地歎了口氣,毫不抱任何希望地搖頭:“姐,沒用的,上人說了爹爹已經沒救了,族長也弄不來牙牙草。”
半夏低頭穿鞋,聽到這話動作並沒有絲毫猶豫,她輕聲說道:“沒關系,我只是去問一問。”
忍冬還想說什麼,但到底沒有說出口。她知道自己這個姐姐,雖然長相平庸外表柔弱,可是從小自己有一股主意。她打算做的事,有時候便是爹爹也勸不回的。她如今只希望姐姐不要讓族長太過為難,畢竟……畢竟族長是自己心上人的爺爺。
而此時的半夏並不知道妹妹心中所想,她披上爹爹那破舊的毛氈,掀起厚重的門簾子出了家門。
等走出來的時候,縱然她穿得嚴實,依然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今年的冬天,真得好冷。
此刻天已大黑,風雪將起,外面根本沒有一絲人煙,就連鳥聲都聽不見一個。在巨大巍峨的上古山的籠罩下,整個村子黑暗而淒清,仿佛被這個世界遺棄了一般。
半夏不知道當年的地奴老祖宗為什麼選取了這麼一塊偏僻而孤冷的土地定居下來,以至於讓後世子孫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事實上,若不是這山中有奇珍總是引來層出不窮的采藥人和尋寶人,那麼望族人估計是要過著那不知山外歲月的日子了。
腳下的路是崎嶇的,半夏低著頭,走得很慢,有如同冰凌一般的雪花輕撲在她的臉頰上,她感受著這異樣的冰冷,心裡卻在暗暗向劍靈和地奴老祖宗祈禱:希望讓爹爹再多活幾年吧!
族長家住在村子的中央,當半夏走到族長家門口的時候,只見族長的屋子裡還亮著燈。她輕輕上前敲響木門,裡面便傳來族長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前來應聲開門的是族長的妻子,村裡人都叫她老媽媽。老媽媽滿臉的皺紋裡透著慈愛,她憐愛地將半夏拉進屋,握著她冰冷的手去灶台旁烤火:“有什麼急事啊,這麼冷的天跑過來,看把你凍的。”
半夏輕笑了下:“老媽媽,我是找族長的。”
這時候族長的聲音從裡屋傳出來:“讓半夏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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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走進裡屋,卻看到族長正在桐油燈下翻看望族的掌故,時不時咳嗽幾聲。當下她忙彎身行了個禮:“族長。”
族長睿智的眸子離開手中的卷宗,慢慢移到半夏身上。望著站在自己面前這個年輕的姑娘,示意半夏坐在炕頭的蒲團上。
半夏不坐,站著,雙眸懇求地望著族長。族長應該是知道自己為什麼而來的。如果說半夏的爹爹有那麼一絲生的希望,那就在族長身上了。
族長拿起案旁光滑的獸骨在手中摩挲:“半夏,上人怎麼說?”
半夏低頭沉默,上人怎麼說,上人說,爹爹時日無多,該是准備後事了。
族長見半夏面露哀傷,歎了口氣安慰道:“半夏,每一個靈魂都有生老病死,但是望族人不會。每一個望族人,最後都會埋葬在上古山,融入到山中的一草一木,化為山中的精靈,守護著我們的子孫後代。”
半夏卻並不想聽,她固執地搖了搖頭:“可是我多麼希望爹爹能夠守護著我們姐妹兩個,我多麼希望一家人能夠健健康康地一起生活下去。”
她懇切地望著族長,輕聲祈求:“族長,您是族中的老者,是族中最有威望的人,決定著每個望族人的生與死,請你救救我的爹爹。如果爹爹能夠活下去,我願意用我自己的壽命來換。”
族長望著眼前這個眸子裡布滿哀傷的年輕姑娘,走上前去,慈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邊咳邊道:“孩子,不要難過了,回去陪著你的爹爹吧。我想他在最後的時刻一定是希望你們陪在他身邊的。”
聽到這話,半夏徹底絕望了,她知道族長是不可能派人去為爹爹尋來牙牙草的,也甚至不會讓上人拿出人參暫時延緩爹爹的壽命。
她不再答話,低頭向族長告別,緩慢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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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得如此失魂落魄,以至於毛氈幾乎掉在地上都毫無所覺。她任憑風裹著冰雪打在自己的身上臉上,仿佛這樣的冰冷能稍微減輕她即將失去親人的痛苦。
也不知道就這麼走了多久,她忽然醒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站在村子東邊的神廟門前。
她抬頭仰望宏偉的神廟,這是村中最顯赫的建築。
在這個神廟裡,供奉著望族人至高無上的神人劍靈,更有望族人的老祖先地奴。
她以前並不信神,可是如今仰頭望著黑暗籠罩中的神廟,她竟然情不自禁地跪了下來。
雙手合十,她閉上眼睛默默祈禱:無上的劍靈,偉大的地奴,請不要取走我爹爹的性命,請讓他看著我們姐妹出嫁生子。
大約跪了半個時辰,一直到半夏的膝蓋開始發麻,她才慢慢起身。
誰知就在起身之時,卻忽然看到神廟旁邊一個暗影。
她被嚇得心中一顫,但仍然強自鎮定,挺直了腰背,淡淡地問:“是誰?”
話說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絲顫抖的聲音在這空曠而黑暗神秘的神廟前顯得那麼柔弱無助。
過了好久,一個高大的人影,慢慢走出黑暗,進入了半夏的視線。
這是一個男人,一個穿著粗糙的羊皮襖,虎皮袍,鹿皮靴的男人。
他手中握著石斧,腰間扎著麻繩,背上綁了竹筐。
他的身形高大,站在瘦弱的半夏面前,帶著磅礡之勢,仿佛遠古山之於望族村。
他的頭發黑而長,帶著山中人特有的凌亂,用一根草繩胡亂扎起來。狂風吹過,黑發,白雪,草繩一起飛揚。
這個男人,半夏是知道的。
望族人的族規,女人不得外嫁,男人不得外娶。可是千百年人,總是有那麼幾個例外。
這個男人的母親,便是一個。
這個男人的母親,愛上了遠道而來的尋寶人。後來尋寶人走了,他的母親卻發現懷孕了。
大著肚子的女人,帶著對負心人的恨,帶著對背叛族人的痛,一根麻繩自縊在神廟前。
她的死雖然沒有換來族人的諒解,但族長到底是同意她按照族規埋葬在上古山。
可是就在她即將入土的時刻,一個幾乎憋得紫黑的男嬰從她的身體滑落。
那個男嬰,村裡人叫他無末。
這個男人就是無末。
無末是死去的屍體中滑出的孩子,他沒有被族人所接納,而是被仍在山中,任其自生自滅。用老族長的話說,交給上古山的狼群來決定吧!
就在村子裡都以為這個男嬰根本無法活下來時,他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據說是一個失去狼崽的母狼接納了他,喂他狼奶。
無末長到三四歲時被狼媽媽趕出來,他那時候不會說話,卻知道偷偷地躲在村子旁邊,用好奇的眼睛打量著村子裡的族人。
有一些心腸軟的,便偷偷送他一些吃食,教他一些為人該做的事,於是小小的無末漸漸長大。據說稍大一些,無末開始和外族人接觸,漸漸地學了一些外人才知道的事情,也開始和外族人做起了交換。
半夏聽說,如今的無末在山下村外的林中住著,每日上山打獵采藥,所得便與山外的尋寶人交換,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此時的半夏仰頭望著忽然出現在神廟的無末,原本狂跳的心卻慢慢平靜下來。
她大著膽子質問:“這麼晚了,你為什麼會出現在神廟前?”
神廟是族人的聖地,無末並不在族人行列,他原本不該來這裡的。
無末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用比狼還冷的眸子俯視著眼前的年輕姑娘,從唇中吐出沒有絲毫情緒的話語:“路過。”
說完這話,他繞過半夏,朝村外那些尋寶采藥的外人聚集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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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02:52
第二章
半夏轉身看著無末離去的背影,忽然意識到,他是背著竹筐前去和那群外人交換的。那他的竹筐裡會有什麼?
她靈機一動,忙高聲道:“你,你先站住!”
無末聽到這話停下了腳步,不過並沒有回頭,他在等著身後的人繼續說下去。
半夏慌忙追上,繞到無末面前,急切地問道:“我,我想問問你,你有沒有牙牙草?”
無末毫無表情地俯視著半夏,半響搖了搖頭:“沒有。”
半夏一聽,心中雖然失望,不過這倒也在意料之中。她稍一思索,並又問道:“那你有其他藥材嗎?”
無末挑了挑眉,如墨的眸子泛起一絲不解。
半夏連忙補充說:“我需要藥材,需要那種大補的,可以救命的上好藥材。”她急切地仰視著無末,懇切地問:“你有嗎?你一定有的,是吧?”
無末凝眉,想了想後慢慢地說:“我有人參。”
說完之後他補充了下:“五百年的。”
半夏聽了這話頓時眼中發光:“太好了,給我吧!”
無末沒有答言,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但眸子裡卻閃過一絲疑惑,仿佛看到虎群裡出現了一只羊,樟松樹上長出了地瓜。
半夏從無末的表情中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唐突。
在望族,一切財富大家都是共享的。身強體壯的男人在農閒時成群結隊前去打獵,一切所得交給族長分配,再由族長分給大家。因此半夏聽了無末有藥材,竟然直接上前去要。
可是如今,她忽然意識到,無末不是望族人,他的藥材,是用來向遠方人換取糧食和鐵器的吧?
半夏想要人參,無末有人參,可是她該那什麼換取人參呢?
半夏一下子沮喪了,她家裡幾乎什麼都沒有,糧食也是勉強夠吃幾日罷了。
半夏的眼眸暗淡起來,她低頭失落地沉默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仰視著無末,喃喃地問:“你需要什麼嗎?我要拿什麼向你換取你的人參?”
無末望著眼前瘦弱的半夏,眉頭漸漸皺起:“你是望族人,你不該和我打交道。”說著這話,他轉身就要離開。
半夏見他要走,一時情急,竟然伸手去抓他的羊皮襖。羊皮襖上沾了冰雪,抓在手裡冰冷異常,不過半夏卻絲毫沒有感覺。
她急切地道:“你的血液中有一半望族人的血,我怎麼不可以和你打交道呢?請你把人參給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說著這話時,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忙又補充道:“我可以給你布料,用布料和你交換,可以嗎?”
布料,對的,無末沒有衣服,他的衣服都是動物的皮毛。
而半夏和自己的妹妹忍冬,在閒暇時會去山上采摘野棉,采了後制成棉線,然後就著晚上的月光織布。雖然那布料在外人看來粗糙異常,可是對於望族人來說,這已經是上好的穿著了。
無末沒有表情的眸子裡透出疑惑,他低頭看了看半夏身上的衣服,只見毛氈邊角處露出裡面的布衣,再低頭看看自己。
他神情有些奇怪,仿佛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穿得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半夏見此,頓時感到此事大有希望,忙補充說:“你難道不想感覺一下,望族人都穿著什麼嗎?”
無末沉默了一番,最後終於點頭說:“好吧,我把人參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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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中,半夏走到前面,無末走到後面。由於大雪,各家都緊閉屋門,一路上並沒有族人看到他們——這樣倒是也好,省的和其他族人解釋,畢竟向無末求取人參,這會引起其他族人的疑惑。
到了半夏家,無末很自覺地等在門外,半夏撩起屋簾進屋,卻見自己妹妹忍冬正焦急地等待著。
忍冬一見姐姐回來,忙上前紅著眼圈道:“剛才爹爹醒了一次,精神很不好,怕是真得不行了。”
半夏聽了心裡一揪,不過還是故作鎮定地安慰忍冬說:“別怕,等我弄來五百年的人參,爹爹吃了一定會好的!”
說著半夏徑自進了裡屋,從炕旁邊的木箱裡拿出一塊新織成的白布。
忍冬見了,很是不解:“姐姐,這是要干嘛?”
半夏並沒解釋,拿著白布出屋,交到無末手中。
無末並沒有看那塊布料,只是接過來掖在腰間,然後伸手從背後的竹筐中一番摸索,很快便摸出一根巨大的人參。人參尚且帶著鮮泥,看來是新采的。
半夏忙接過來捧在手裡,仿佛捧住了奇世珍寶。
這時候忍冬也掀開簾子往外看,當她看到無末的時候,頓時差點驚叫出聲:“姐姐,姐姐,他怎麼到我們家來了?”
半夏一聽,忙示意忍冬閉口,再回頭看無末,卻見無末聽到這話,只是淡淡地挑了下眉,並沒有任何惱怒。
半夏輕輕地道:“謝謝你,無末。”
她知道要感謝無末的,其實無末本來完全可以拒絕自己,可是他還是好心答應了自己。
無末聽到這聲謝謝,卻只是在唇邊掀起一個不知道是諷刺還是嘲諷的笑。他仿佛耳語般輕輕地說:“我不需要望族人的謝謝。”
半夏輕輕一愣,正要說什麼,無末卻已經轉身往遠處走去。
這時忍冬忙走出來,緊張地用手抓住半夏的臂膀:“姐姐,你竟然要了無末的人參?”
半夏沒答話,她望著大踏步地走在風雪中的無末,只見那被草繩綁起來的黑發狂亂地隨著風舞動。
過了好久後,直到他的身影融入在風雪中,她仿佛還能看到烏黑的發在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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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參果然是個好東西,半夏的爹爹醒過來了。他的眼睛中有了神采,他甚至還頗有胃口地要喝粟米粥。半夏用小火慢慢熬,很快香噴噴的粟米粥盛到了碗裡,裡面還有煮得稀爛的地瓜。
爹爹一邊品嘗著粟米粥,一邊滿意地望著自己的兩個女兒:“爹爹一定要盡快給你們找個好婆家,這樣以後爹爹去了,你們也有依靠。”
聽到這話,忍冬笑道:“爹,這個急什麼,等你身體完全康復了再說。”
誰知爹爹卻笑道:“就算我的忍冬不急,我怕木羊會急。”木羊是族長的長孫,村裡很多人傳言木羊會繼承族長的位置的。
忍冬臉上泛起澀澀的紅,嬌羞地不依道:“爹,我不和你說了!”
誰知這卻惹來爹爹更加大聲的笑。
半夏在一旁看著,臉上也泛起恬淡的笑容。她多希望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啊。一家人有說有笑,伴著暖和的爐火,喝著香噴噴的甜粥。縱然外面風雪漫天,她的世界依然溫暖。
然而,這種幸福並沒有停留多久。第三天早上,爹爹一直沒有醒來,半夏怎麼呼喚也喚不醒爹爹。
忍冬哭著埋怨半夏:“姐,你給爹爹弄得什麼人參啊,怎麼才好了兩天,這又不行了?”
半夏一臉死灰,木然地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聽到這話,忍冬急了:“木羊說過的,他說無末是不祥之人,你原本就不該從他手裡要人參的!他是死人生下的孩子,一定是他害死了爹爹!”
忍冬說著這話,忽然跳起來道:“不行,我要去找木羊,我要去找上人,他們一定能救好爹爹的!”說完這話,她流著淚往外跑去。
半夏看著父親毫無血色的容顏,心裡禁不住也開始懷疑:“難道真是無末的人參害了爹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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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木羊和上人就來到了半夏家的小木屋,一起來的竟然還有族長大人。
上人是一個矮小干枯的老人,他仔細觀察了垂垂將死的半夏爹爹後,禁不住皺起了眉頭:“本來他還可以多活幾日,如今怕是熬不過三天了。”
忍冬聽到這話,頓時呆了,竟然上前一把抓住上人的胳膊:“上人,為什麼?我爹到底怎麼了?”
上人輕歎了口氣:“他是不是服用了人參?”
忍冬流淚點頭說:“是的。”
上人摸了摸自己沒幾根的稀疏胡子:“這就對了。他本來體虛氣弱,如今驟然服用人參,使得身體無法承受住人參的強大靈氣,反而要了他的性命。”
半夏在上人沒有說出這話時已經有不祥的預感,如今聽到上人如此說,頓時猶如五雷轟頂一般,呆在那裡。
忍冬哀傷絕望的目光慢慢移動到了半夏臉上,她盯著半夏恨恨地說:“姐,都怪你!你為什麼要找那個野人要什麼人參!你聽到沒有,這樣反而要了爹爹的命!”她的聲音有些嘶啞,一句句地重復說:“你要了爹爹的命!”
半夏整個人已經麻木了,她看到妹妹流著淚用怨恨的目光盯著自己,也看到族長和上人無奈的目光,可是這一切卻都到不了她的心裡,她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
是我……害得爹爹這樣……嗎……
這個念頭在心底徘徊,徘徊,然後她眼前一黑,猛地栽倒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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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03:05
第三章
當半夏醒來時,她望著屋子裡那熟悉的布置卻是呆了很久。
妹妹忍冬在一旁拉著她的手腫著眼睛流淚:“姐,爹爹如今人事不省,你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活啊!”說著她撲倒在半夏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半夏輕輕推了下她,輕聲道:“別哭,忍冬,爹爹怎麼樣了?”聲音發出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是那麼的嘶啞。
忍冬見半夏問起爹爹,剛止住的淚水又湧下來:“怕是真得不行了。”
她喃喃地說:“剛才村裡的人都來見最後一面了。”
半夏一聽,皺起眉頭道:“那你守著我做什麼,快去照顧爹爹吧。”
忍冬輕指了指那邊屋子:“我也是剛過來這邊看你的,現在木娃幫我守著爹爹呢。”木娃是木羊的妹妹,和半夏忍冬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
半夏這才點了點頭,同時掙扎著起身。而那邊的木娃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過來見半夏醒了,忙道:“你還是多躺一會兒吧,上人說了,你這段時間休息不好,身子虛。”
半夏搖頭:“我沒事的,我去看看爹爹。”
半夏來到爹爹房間,看著爹爹蒼白的面容,心裡一痛,想起自己惹下的禍事,更是五腹六髒如刀絞,一時也是淚如雨下。
木娃握住半夏的手,柔聲安慰說:“半夏,你不要哭,大家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也是好心。更何況——”她猶豫了下,終於低聲說出口:“更何況上人也說了,老爹本來也就……”
本來也就活不了多久了——這是她沒有辦法直接說出口的話。
半夏輕輕搖頭,她流了半天淚,心中倒是逐漸平靜下來。
忍冬此時又怪姐姐,又心疼姐姐,自己想開口說什麼,到底又憋回去了,憋得難受,嗚地一聲,趴在爹爹被子上大哭起來。
木娃見此,忙又過去安慰忍冬,可忍冬哭得傷心,她也不免跟著掉眼淚。
如此,三個姑娘各自哭了一場,後來半夏看天色已晚,便讓忍冬送走了木娃,自己在旁守著爹爹。忍冬回來原本也要守著爹爹,半夏還是讓她睡去了,自己一個人望著炕上父親緊閉的雙目,那個樣子仿佛再也不會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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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忍冬凌晨時分醒來時,卻見到站在土炕邊的姐姐穿戴怪異。
她穿上了爹爹的羊皮襖,披上了爹爹的毛氈披風,就連頭發都學著男人的樣子用一根麻繩扎起來。
忍冬嚇了一跳,瞪大眼睛喃喃地問:“姐,你怎麼了?”
半夏正把一些煮熟的山藥蛋和臘肉往布袋裡裝,此時聽到妹妹說話,並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你一個人在家裡好好照顧爹爹,我要上山去找牙牙草。”
忍冬一聽急得差點跳起來:“姐,你不要命了嗎?你知道牙牙草有多難找?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
大雪封山,沒有任何一個望族人敢隨意上山打獵采藥。
更何況,牙牙草生長在偏僻險惡的深山裡,那是望族人所不能踏入的禁地。
半夏轉過身, 安靜地望著妹妹,聲音柔和,語氣堅定:“沒關系,事在人為,我一定會找到牙牙草,救回父親的。”她走到妹妹身邊,伸手輕輕撫摸妹妹柔順的頭發:“等爹爹吃了牙牙草,他就能醒過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又能像以前一樣了。”
忍冬哭了,哽咽著說:“姐,你不能出事的,不要去……”
半夏幫妹妹擦去臉頰邊的淚水,將她摟在懷裡:“忍冬,別哭。假如我回不來,你就把爹爹好好安葬,然後嫁給木牛。木牛是個好人,他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忍冬聽到這話,哭得更大聲了。她並不想失去姐姐,也不想失去爹爹,可是她無法阻止爹爹逝去,也無法勸阻姐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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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戴上斗笠,背上竹筐,竹筐裡放了皮水袋,肉干山藥蛋以及斧頭石鏟等物,告別了淚水漣漣的妹妹,一個人離開了家。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積雪已經很厚了,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神廟。
神廟也披著一層白色的雪,晶瑩剔透,猶如一座玉山。
她跪在神廟前,默默祈禱劍靈和地奴的護佑。
主宰著上古山的,是野狼。
據說在千百年前,地奴老祖宗和狼族曾經有過互不侵犯的約定。千百年來,望族人打獵,卻不會傷害任何一只野狼。野狼也會覓食,卻不會傷害任何一個望族人。
據說望族人可以走遍上古山,卻不能走進山上的福地,那裡是狼的聚集地,也是望族人不能踏入的禁地。
可是,偏偏牙牙草就多長在那片禁地中,這也是望族人難以得到那絕世珍寶牙牙草的原因。
半夏深深地跪拜在地,讓自己的發絲幾乎埋入雪中。
“萬能的劍靈,偉大的地奴,請你們保佑半夏拿到牙牙草,救得父親的性命。”
曾經的半夏是並不相信神佛鬼魂的,她也一直以為,人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會庇佑子孫。所謂的供奉不過是人們心裡的自我安慰罷了。
可是十六年的望族生活,每日的熏陶,她開始相信,望族人的頭頂確實有個萬能的劍靈在保護著他們,也開始相信那個叫地奴的老祖宗也許一直俯視著這片村落。
抬起頭,敬畏地望著神廟,她再次默默祈禱。
當半夏祈禱完畢起身時,卻看到不遠處仿佛有人影朝這裡張望。她開始還以為又是無末,可是定睛望過去,那人穿著比望族人和無末要精致許多的衣服,分明是外人。
那應該是要上山采藥的人吧,他們長期聚集在存在外面,時刻等著天氣好時上山尋寶。
半夏想著這群異族人用覬覦的眼睛盯著神廟,心裡很是反感,不過她著急上山,一時倒也沒法計較,便徑自離開往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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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萬不得已,半夏也是不願意去觸犯野狼和望族人的約定的。
她開始並沒有進入禁地,只是在上古山外山徘徊尋找,可是吃盡了苦頭,她也沒有找到牙牙草的蹤跡。
半夏疲憊地找了古樹下一處干草堆坐下,順手拿起水囊喝水,這才發現水囊裡根本沒有一滴水了。她又摸了摸竹筐裡,幸好肉干還是有的,於是摸起來啃了幾口。放了好久的肉干,澀然無味如同嚼蠟,不過這對於半夏來說依然很是珍貴。
吃完肉干,她又抓了一把雪就著山藥蛋吃下。冰涼的食物進入胃裡,有點不舒服,不過半夏忍著。
仰起頭望天,天再也不再下雪,上古山的天空是碧藍色的,很美很清澈。
半夏閉上眼睛默默地祈禱爹爹等著自己回去,她是一定要找到牙牙草的,哪怕踏入狼族的禁地,哪怕被他們當成食物撕得粉碎!
費力地重新站起來,她拿起一根木棍當做拐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雪往大山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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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山的深處,是狼群聚集地,沒有任何野獸敢靠近這裡一步,更不要說人類了。當半夏踏入這裡時,除了自己咯吱踩雪的聲音,只能聽到狼群偶爾發出的嗥叫聲。
半夏以前並不怕狼,因為偶爾會有一些狼到了山下,它們不會傷害人的。可是如今踏入別人的地盤,她自然是心驚膽顫,只盼著能趕緊找到牙牙草離開。
半夏努力回憶平日聽爹爹講過的關於牙牙草的事情。牙牙草最喜生長古柏之下的石縫中,喜陰不喜陽,牙牙草生長之處,寸草不生。
恨只恨大雪覆山,將一切都掩蓋了,要不然總能容易一些的吧。
半夏也不知道在這裡找了多久,只知道天又漸漸暗下來了,她也已經是滿手泥濘,渾身是雪,可是牙牙草還是沒有半點影子。
她想著一旦到了晚上,是萬不能留在這狼群出沒之地的,當下就要離開,可是誰知心裡一著急,腳下一個趔趄,竟然滑倒。偏偏腳旁就是一個山坳,她就這麼滑著草和雪一路直下到底。
當她終於到了山坳底的時候,只感到頭暈眼花,四肢發疼。掙扎了好久才扶著旁邊的一根古樹勉強站起,這才發現水囊也不見了,竹筐也不知道散落在那裡,更不要說剛才的那根木棍拐杖了。
如今可真是筋疲力盡山窮水盡,偏偏這山坳如何除去她也概然不知。
就在沮喪萬分之時,半夏忽然發現腳下有些異樣,她低頭一看,原來這片地兒竟然是沒有雪的,只是濕漉漉的樣子,看來雪是化掉了。
她開始只是詫異,後來心中靈光突顯,忙蹲□子仔細尋找。
半夏很快發現,在這顆古樹下,有一顆草形狀特意。
紅若瑪瑙,通體透亮,四片葉子狀若貝殼。
這正是往日老人們說起的牙牙草的樣子。
半夏心中狂喜,忙跪在那裡,雙手捧住那牙牙草,仿佛捧住了父親的命。
小心翼翼地挖著旁邊的土,她一定要把牙牙草完整地帶回去!
可是就在這時,半夏忽感到背後有股陰冷之氣,然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經將她撞倒在地!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倒在雪地裡了。
胸口,被鋒利的狼爪狠狠抵住。
仰起頭,映入眼底的是憤怒的狼眼,以及犀利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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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03:27
第四章
半夏不知道這只狼能不能聽懂自己的話,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祈求:“我的爹爹病了,他要死了,請你讓我帶走這根牙牙草,好嗎,我要去救爹爹。”
野狼尖利的爪牙對著半夏揮舞,可是它看起來很為難,仿佛不知道如何下口。也難為它了,千百年來,狼就沒有吃人的先例。它的狼口中發出嗷嗷的聲音,好一會兒後,它竟然放開了半夏,徑自蹲守在那牙牙草旁邊。
半夏見此情景,知道自己若是離開,還是可以的,可是她不捨地望了一眼旁邊的牙牙草。
那是爹爹的命,她不能就這麼放手。
於是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使勁全身的力氣猛然向牙牙草撲過去。假如牙牙草真是爹爹的命,她是絕對不能捨棄的,只要她活著。
可是這只狼的速度比她更快更狠,野狼嗷嗚一聲狂吼聲,張著利爪向半夏撲過去。
雙手捧住牙牙草的半夏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此時,一聲急促的狼嚎劃破長空,讓這在場的一人一狼都為之一窒。
揮舞著狼爪撲向半夏的野狼生生收起爪子,扭頭看向狼嚎傳來的方向。
半夏頹敗地摔倒在牙牙草旁邊,她仿佛聽到屬於人類的腳步聲傳來,抬頭望過去,卻只見來人高鼻闊口,手長腳長,黑發披肩,狂野不馴,此人正是無末。
無末身著虎皮,背負長箭,一手提著兩只五彩斑斕的野雞,金刀大馬地往這邊走來。
那野狼分明聽到狼嚎,如今卻變成一個人,很是吃驚。它狼毛豎起,尾巴炸開,身體前伏,機警地盯著無末。
無末停止了腳步,雙目如電般射向野狼。
半響過後,那野狼豎立的狼毛逐漸放松,對著無末低低嗥叫起來。無末也回以聲聲嗥叫,一人一狼仿佛應答一般
此時半夏心裡暗暗吃驚,原來剛才那聲叫竟然是無末發出的。不過轉念想到無末是由狼母喂養長大,便不覺得奇怪了。
無末和狼對嚎一番後,那狼徹底放松了警惕,看看半夏,看看無末,似乎在猶豫什麼。
無末大步上前走到半夏跟前,俯首拽起半夏,拖著她就往外走。半夏只覺得自己猶如被虎豹抓住的一只小雞般狼狽。無末的手比她大上許多,此時猶如鐵鉗一般將她的手腕裹住,拎起來生拖著就要往前走。半夏雖覺得手腕生疼,可是她依然不忘那牙牙草,頻頻留戀地往後看,卻只見那只狼依然守著牙牙草,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無末忽然沉聲命道:“不許回頭。”這一聲命令下來頗有不怒而威之感。
半夏心中一驚,腳下不穩,再者此時無末忽然加快了速度,於是半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無末冷瞥了眼半夏:“如果你真得想死,那我可以放開你。”
他冷笑了下,補充道:“我現在放開你的話,那只狼馬上把你撕碎,你信不信?”
半夏忙點頭:“我信,我自然信。”一邊點頭如搗蒜,一邊另一只手也抓住無末的袖子。
她現在清醒了,徹底清醒了,牙牙草是要的,但至少要有一絲希望才可以拿命去博啊!
無末見此,低低地只說了一個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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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帶著半夏七拐八彎,一會兒是水草泥濘之地,一會兒是冰雪覆蓋之處,把個半夏累個半死,終於走出了狼族的禁地。
最後來到一處山洞口,那裡有巨石遮擋地面倒還算干爽。無末一把將半夏扔在那裡。
半夏一個沒提防被摔在地上,屁股生疼仿佛裂開了一般,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摸著屁股小聲抱怨說:“難道你就不能輕一點嗎,疼死了。”
無末俯視著地上的半夏,冷哼一聲,陰沉沉地道:“你既然敢擅自闖入狼群的禁地,自然是連命都不要了的,摔一下又算什麼。”
半夏想到剛才,不寒而栗,抬頭看向無末,只見無末臉上沒有任何一絲溫度。
不過她還是輕聲道:“謝謝你救了我。”
無末輕撇了下嘴,淡淡地說:“你回家去吧。”
半夏沉默了片刻,堅定地搖頭說:“不,我找到牙牙草了,我還要再試一次。”無論如何要再嘗試一次,就這樣放棄牙牙草,她自己沒有辦法饒恕自己。
無末再次看了半夏一眼,他看向她的樣子像是看一個死人。
“如果你再次踏入狼群的禁地,我是絕對不會救你的。”他的聲音比冰雪還要冷上幾分。
半夏聽到這話卻笑了:“我只是想再試一次,也許就拿回來了。哪怕不成也沒關系……”不成的結果無非是死在那裡,她願意用自己的命,來博取這個萬分之一的可能。
如果拿不到牙牙草,爹爹是沒有了,妹妹忍冬嫁給木羊也可以慢慢忘掉過去,一切還是可以很美好的。
無末低頭審視著半夏,只見她雖然淡淡地笑著,可明亮的眸子裡卻流下一滴淚,淚水流到臉頰上,慢慢凝固成一滴冰珠。
無末皺起了濃眉:“你一心求死。”
半夏搖頭:“不,我只是想要牙牙草。”
無末一低身,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肩頭。
半夏只覺得肩頭頓時多了幾分溫度,她抬頭,卻見無末粗獷的黑發就在自己臉頰邊。
鼻息縈繞,她臉上一熱。
無末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現在天黑了,進入禁地不方便。休息一晚,明天再去。”他看著半夏蒼白的臉色,補充說:“你需要休息。”
半夏一想也對,望了望身後的山洞:“也好,那我就在這裡休息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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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裡很是干淨,地上還鋪有干草,想著無末對這裡熟悉的樣子,這應該是他在山中的巢穴吧。無末駕輕就熟地在洞口架起了木柴點燃了篝火,很快周圍便暖和起來。半夏一邊烤手,一邊將身上沾了雪而潮濕的衣服湊近火堆來烤。
也許是緊繃了太久,她竟然此時才發現自己的腿上和胳膊上酸麻疼痛。也許有擦傷吧,但沒關系,不至於有大礙。
無末在洞口外將腰間的山雞放下,嫻熟地把山雞肚子割開一條小縫,將那些不用的雜碎掏出,然後把不知道從哪裡抓來的一把果干山珍塞進山雞肚子裡,又隨手從旁邊摘了兩片干淨的香葉將山雞包裹得嚴嚴實實。做完這些,他在火堆旁邊挖了一個往火堆方向延伸的洞,然後半跪在那裡,將包起來的山雞塞進洞裡。
半夏從一旁看著,想著這山雞正好放在火堆下方烤著,也不知多久能烤熟。
這個念頭一來,她才發現自己肚子裡幾乎什麼都沒有了,咕嚕咕嚕叫起來。她向背後一摸,什麼都沒有,竹筐早已不見了,連腰間的水囊都不知去向。
她咽了口唾液,將手更靠近火堆一些。沒有吃食,暖和一些也是好的啊。
無末收拾完山雞,也並沒有閒著,而是繼續拿了一個很小的砂鍋。那個砂鍋有兩個把手,兩個把手上各自拴著一根皮繩。
半夏此時已經發現無末和族中的其他人很不一樣,好奇地打量著他所作的一切。
只見無末找了一處干淨地方,抓了許多雪在鍋裡,然後將鍋吊在火堆上方的木架上。火苗舔著砂鍋,很快砂鍋裡的雪開始融化,融化後開始變熱。
熱水,這在積雪蓋山的冬夜荒山裡,是多麼讓人渴望的存在啊。
半夏透過跳躍的火苗,望著那逐漸要燒開的水,輕輕吸了下鼻子。她眼眶漸漸濕潤,視線開始模糊,現在才發現自己好生疲憊。她從小也是生長在山野中,身體結實得很,可到底是姑娘家,跑到這山裡受著男人才能受的苦,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可靠的人依仗,這下子一放松,是真得疲憊到了極致。她閉著眼睛感受著來自旁邊火堆的溫暖,漸漸閉上了眼睛。
無末沒有睡,他找來一根三指粗的小樹,將樹頭樹根砍去,徒留樹干輕輕削著。
此時積雪無聲的落下,天與地仿佛都安靜下來,上古山千裡無人蹤,唯有這個山洞前的篝火在燃燒。
困乏了的半夏斜靠在洞口的一塊石頭上,睡得十分香甜。
無末將削得干淨白亮的木棍放置在一旁,扒開火堆旁的土,從土洞裡掏出那只山雞。
山雞早已熟透,無末剝掉外面的泥巴,扒開早已被油水浸透的香葉,頓時,一股子別有風味的香氣撲來。
朦朧中睡著的半夏在做一個夢,夢到幼年時爹爹領著自己三姐妹在山澗玩耍。三姐妹戲水笑鬧,好生開心,可是忽然之間,爹爹掉進了水裡,半夏趕緊要去救爹爹,可是她腳下怎麼也動彈不得半分。就在這時,一只烤雞飛來,油黃噴香,她頓時覺得自己餓極了,撲上去就要吃。
這麼一撲,她腦袋撞在石頭上,猛地醒來,映入眼簾的是無末高大的身影。
而呼喚起她肚子中的咕嚕聲的,是那誘人的香味。山雞特有的香膩糅合了山果和香葉的清香,半夏盯著無末手中的山雞,再也不能移動視線。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饞,可能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無末走上前蹲下來,將剝開香葉的烤雞送到半夏面前。
半夏愣了一下,小聲地說:“謝謝。”
她補充說:“我並不是很餓,吃一點兒就可以了。”
無末看了眼半夏,皺眉說:“那好吧,我只分給你一點雞脯肉吧。”
半夏又是一愣:“啊?”其實她好餓,餓得能吞下一整只雞!
她抬起頭疑惑地看向無末,火光中,她仿佛看到對面的無末唇邊露出一抹笑來。不過這抹笑很快就不見了,她想自己應該是看錯了。
無末將山雞一分為二從中間劈開,把其中一半給了半夏。
半夏這次沒有客氣,接過來低頭便啃。
無末自己沒有著急吃,他把那個砂鍋放置在雪地中,裡面沸騰的水遇到冰冷的雪,溫度開始降下來。
這時無末看了眼狼吞虎咽的半夏,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蘿卜干遞給半夏。
半夏接過來嘗了一根,味道很好,有嚼頭,略有鹹味,正好就著山雞吃。
無末指了指旁邊的砂鍋:“渴了自己去喝。”
半夏咽下口中的烤雞,點頭小聲說:“我知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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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了山雞吃了干果又就著蘿卜條後,半夏又毫不客氣地喝了小半砂鍋熱騰騰的水,把個肚子塞得飽飽的後,她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吃飽喝足的她偷眼望了望無末,只見無末坐在那裡將砂鍋洗干淨收好,又把剩下的一只雞腿細心地包在香葉中放在竹筐裡。
此時的半夏沒有心思研究這個男人的細心,她一門心思想的是,今夜竟然要和這個陌生男人一起睡了?
半夏縮了縮肩膀,小心地鑽進山洞裡靠近洞壁處,將自己埋在茅草中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睡著。她要養精蓄銳。
無末將自己的竹筐提進山洞,又解下虎皮外套鋪在那裡,徑自躺下,閉眼睡去。
半夏心裡到底是有些忐忑,睡不著,悄悄地望向無末,卻見無末兩手墊在腦後躺在那裡,兩眼閉著,應該是睡著了。
除了父親,半夏從未如此近的端詳過任何一個男人,此時仔細看過去,這才發現無末雖然長得粗糙粗獷,可是倒也不難看,只是長久的山裡生活和不修邊幅讓他顯得有些原始的野性。
半夏正看著,忽然無末的眉眼仿佛動了下,半夏趕緊屏住呼吸把目光瞥向其他處。
好在無末並沒有醒來,動了動後又繼續睡去了。
半夏不再看無末,開始研究洞口那個竹筐。
竹筐沒有蓋上蓋子,她就著外面的篝火可以看到裡面的東西,有干果菜籽,有肉干藥材,還有……還有幾根人參。
人參個頭不小,一看就是上百年的好東西。
半夏看到這幾個人參,頓時想起爹爹。
上人不給自己人參,自己就想法設法從無末手中拿到了人參,結果反而害了爹爹。這就是自作聰明自以為是!
自責就像一把刀絞割著半夏的心,她的淚水無聲地落下來。
她仰望著黑乎乎的山洞頂部,心裡卻比這黑夜還要暗上幾分。
她來到這個世界十幾年了,從小被爹爹撫養長大,爹爹就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
如果爹爹就這麼去了,她會覺得是自己害死了爹爹。
半夏沉浸在自己的哀傷中流著淚,卻渾然不覺一雙在黑夜中依然銳利的眼睛就那麼靜靜地望著她。
無末在看了很久後,終於打破了沉默:“你在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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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03:39
第五章
半夏見無末醒來,忙擦了擦眼淚,可是卻怎麼擦也止不住。無末坐起來盯著半夏看,眉頭都皺了起來:“誰欺負你了?”
半夏哭著搖了搖頭,低泣著道:“沒有……我只是看到人參,好難過……”
無末眉頭皺得更緊:“為什麼?”
半夏忍下哽咽,擦著眼淚拖著哭音斷斷續續地說:“都怪我……都怪我自以為是……我向你要了人參……給爹爹吃,結果害了爹爹……”半夏說到最後,泣不成聲。
無末豎著耳朵,從她的哭聲中總算明白了為什麼。
他陰沉著臉半響,忽然站起來,一把將那幾個粗大的人參拿起,單手用力一搓,那幾根人參應聲而斷。半夏一旁看得吃驚正待說什麼,卻又見他隨手往遠處扔去,上好的幾根人參沒入雪山中不見了蹤跡。
半夏哽咽停了下來,迷惘地望著無末。
那可是罕見的好東西啊,每當族中男丁們出去尋得這麼大的人參,族長都會交給上人,由上人妥善保存以便將來治病救人。他怎麼可以這麼浪費啊!
無末扔掉人參後,一言不發,繼續躺在草堆中埋頭作大睡狀。
半夏眨巴了下淚眼,忍不住輕聲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無末不回答。
半夏沉默,低頭反思,小聲解釋說:“你不要生氣,我從來不怪你的,這和你沒關系的。”
無末依然不回答,只把那滿是粗獷黑發的後腦勺對著半夏。
很久後,半夏輕輕歎了口氣:“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她以為無末依然不會回答,誰知道無末忽然悶悶地說:“不,我是一個不祥的人。”
半夏搖頭,正想再說什麼,可是無末忽然粗暴地打斷她的話:“我要睡覺了。”
半夏的話被硬生生噎在喉嚨裡說不出來,只好不說。在那裡坐著發了半天呆後,終於還是倒頭睡去了。畢竟她可沒有鬧情緒扮憂郁的資格,明天她必須再次進入大山深處的狼群禁地去拿回那個牙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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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半夏睡得並不好,各種噩夢相繼襲來,再加上深山裡各種虎吼狼叫的奇怪聲音,她根本沒有睡好。當外面天透出一些亮的時候,她就坐了起來。
無末也很早就醒來了,他采來了紅色的果子。半夏接在手中,只見這果子通體透亮紅潤,猶如瑪瑙一般很是可人,禁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果子啊?”上古山藏珍納奇,縱然是長期棲息在山下的望族人對山上的各種果實也不一定了如指掌。
無末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小時候山澗裡的猴子經常采來吃,我叫它猴兒果。”
半夏將猴兒果放在嘴裡輕咬一口,果肉豐厚汁液清甜,味道真是不錯,禁不住吃了一個後再吃一個。
無末站起身,望了望上古山深處,那裡灰蒙蒙的,看不清楚。
“如果你真得要取牙牙草,必死無疑,而且一定不可能取來牙牙草。”他非常肯定地說。
半夏咬了咬唇,點頭說:“我知道。”她抬起頭望著這個男人的背影,猶豫了下開口說:“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無末卻問道:“你要我去取牙牙草?”
半夏臉紅了下,不過還是硬著頭皮說:“你認識路,你能帶著我去嗎?”
無末冷笑一聲,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
他轉過身望著半夏,目光凌厲:“我受了狼母的哺乳之恩,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他們的事情。”
他望著半夏的眼神帶有警告的意味:“你最好也不要去。”
半夏自知無理,低頭小聲說:“我並不是請求你去傷害他們,而是請你幫我帶路而已。它們並不需要牙牙草,可是我爹爹需要,取來牙牙草救我爹,對他們並沒有任何傷害,不是嗎?”半夏說到這裡,抬起頭懇求道:“只要你陪著我去找來牙牙草,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我可以把家裡的一切都送給你。”
無末低頭望著半夏,她嬌嫩的臉龐上布滿了哀傷,頰邊猶自掛著一滴淚珠。
他看了她很久,久到冰冷的眸子裡逐漸有了一絲溫度,這幾乎讓半夏以為他會答應自己的,不過最後無末忽然扭頭看向遠方,冷硬地說:“我不會去的,我勸你也不要去。不要忘記望族人的祖訓,你們永世不能踏入狼群聚集地。”
半夏聽到這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忽然站起,大聲道:“我當然沒有忘記祖訓,可是祖訓救不了我爹爹的命!你們當然不會明白,因為躺在炕上馬上要離開人世的不是你的爹爹!”
無末嘲諷地冷笑一聲:“我沒有父親。”
半夏一噎,不過還是繼續大聲道:“所以你當然不能理解這種感覺,你不懂親人將要離開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的那種挫敗!你不懂看著親人漸漸消失的痛苦!”
看著冷漠的無末,她苦笑了一聲,仿佛自言自語地說:“罷了,我為什麼要求你呢?你與我有何干系,你又憑什麼幫我呢?我自己去就是了。”
說著,她就要繼續往禁地的方向走去。
身後,無末忽然沉聲道:“慢著。”
半夏停下腳步,回身望過去。
卻只見無末拿過旁邊那根昨夜削好的木棍:“山路難走,這個棍子送給你當拐杖吧。”
半夏低頭看著那根拐杖,原本心中的一絲希望徹底破滅,真是哭笑不得。她毫不客氣地接過拐杖,說了聲謝謝,徑自繼續向前走,再也沒回頭看無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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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進入禁地,這次算是輕車熟路了,且半夏心中有底,大致知道牙牙草所在的方位。只可恨昨日出來時那道路被冰雪覆蓋難以辨認。
半夏小心地前行,心中默默地向劍靈和地奴老祖宗祈禱,不要讓狼群發現自己的蹤跡,同時努力辨認著牙牙草所在的方位。
或許是半夏的誠意感動了劍靈,也不知道多久之後,在半夏摔了幾次跤累得氣喘吁吁後,她終於找到了那根古柏。上次她就是在這課古柏下發現了牙牙草。
半夏在尋找牙牙草前先四處張望,確認周圍沒有狼的蹤跡,這才慢慢將那珍貴的牙牙草取出。她將猶自帶著新鮮泥土的牙牙草藏在懷裡,快步地要離開這裡。
可是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一聲狼的嗥叫,又是昨日那只野狼,再次出現在半夏面前。
那只狼的眼睛只盯著半夏胸口,那裡藏著剛剛采摘的牙牙草。
半夏將拐杖緊緊攥在手中,和聲和氣地與狼商量說:“我這就離開,你不要傷害我,可以嗎?”好歹他們已經混了個眼熟,半夏試圖和這只狼講道理。
上古山的狼是從沒有傷害過人類的,它們的食物包括漫山的走獸,可是卻絕對不包括山下的望族人。是以這只狼雖然充滿戾氣,渾身狼毛直立,可是一時之間它或許也疑惑起來,到底該怎麼處理這個膽敢再次進入禁地取走牙牙草的人類?真得該咬死嗎?
半夏見它雙目疑惑,心中一動,知道這正是逃跑時機,於是急中生智對著狼背後大喊一聲,狼受驚,忙往身後看,半夏趁機撒腿就跑。
她一只手抱緊懷裡的牙牙草,另一只手攥緊了拐杖,使勁渾身的力氣往禁地外面跑去。地上的白雪被她的靴子揚起又落下,她的身後留下一串狼狽的腳印。
被騙了的野狼怒吼一聲,輕盈一躍朝半夏的方向追來。狼就是狼,它反應快奔跑速度也遠不是半夏可比的,片刻功夫它就要追上了半夏。
半夏聽著身後的聲音,心中知道這次是在劫難逃了,可就在這時,斜地裡竄出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那身影以萬鈞之勢沖向奔跑著的狼。他的速度極快,肉眼幾乎難以分辨,待到距離那狼近了,他一個加速迅猛一躍,竟然就這麼生生跳到了狼背上。
半夏這時聽到後面異響,回頭看時,只見迅疾奔跑的狼憤怒地嗷嗷叫著。在它背上,那個身著虎皮袍的男子黑發飛揚袍角翻飛。他低低俯□去,左手攥住狼毛右手揮起拳頭對著狼腦袋狠命砸下去。那只狼正是奮力掙扎之際,忽然被一巨拳重重鑿下,頓時眼冒金星,誰知緊接著又是一記老拳正中腦門,於是這狼嗷嗚一聲慘叫,轟然癱倒在地。
此時半夏已經看呆了,千百年來,望族人從來不敢與狼爭鋒。她相信這是地奴的子孫第一次將一頭狼這樣打倒在地。此時的她並不知道,很多年後她將會把這一切寫在望族掌故裡,成為望族歷史中一個後人津津樂道的故事。
而此時的無末見狼暈倒,腳尖著地飛躍到半夏身邊,大吼一聲:“還不快跑!”說著伸手牽住半夏往禁地外疾奔去。
半夏被無末拉得幾乎摔倒,無末跑得太快了,她只感到冷風刺骨拍打在臉上,呼吸也變的困難起來,她甚至感到無末狂舞的長發有那麼一縷打到了自己臉上,不過她還是堅持著使勁全力往前奔跑。
只要跑出禁地,他們應該就安全了!
忽然,半夏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聲狼的嗥叫,叫聲淒厲,她心裡明白這是狼在通報消息,而狼比自己的速度要快多了,自己是肯定跑不掉了。她心中幾乎絕望,不過很快便有了主意,一只手從懷裡取出牙牙草,邊跑邊粗喘著大聲道:“你替我交給我的爹爹!”說著就要放開無末。
如果無末自己的話,一定能跑出去吧,留著自己在這裡吸引狼群的注意,既能救無末,又能救父親,豈不是一舉兩得!
無末並不接牙牙草,他狠厲地望了半夏一眼,大聲吼道:“我是不會幫你拿走牙牙草的,想要的話你就自己拿著它走出禁地!”
說著這話的時候,已經有狼追了上來,他們將無末和氣喘吁吁的半夏團團圍住,一個個露著尖利的牙齒對著天空發出嗥叫之聲。
兩個人停下了腳步,氣喘吁吁。半夏的拐杖已經不知道丟在哪裡了,無末手無寸鐵,兩個人是萬萬敵不過這麼多狼的。
半夏情不自禁地靠緊了無末,小聲問道:“你不是會和狼說話嗎,你和他們講講?”
無末撇嘴冷笑:“你以為我真得是狼嗎?就算我是狼,幫著外人取走牙牙草,我也可以被撕得粉碎了。”
半夏頓時噤聲,看來自己沒法活命了,而且無末也被自己連累了。
兩只手將牙牙草抱在懷裡,半夏心一橫,眼一閉:“死就死,讓他們把我吃了吧!”
無末嘲諷地道:“對,你是不怕死的。”
半夏心中淒然:“對不起,我連累了你,你確實不該來幫我的。”
無末搖頭否認:“我可不是來幫你的,只是湊巧過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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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03:52
第六章
此時狼群漸漸縮短包圍圈向中間聚攏,它們嗥叫著,陰森的眼睛盯著中間的這兩個人類,仿佛要將它們撕得粉碎。
當狼的爪牙幾乎要抵到半夏的毛氈時,她眼裡也終於露出了恐懼之色。
半夏聲音開始出現一絲顫抖:“怎麼,怎麼辦?”她大無畏她視死如歸,不過當一個弱女子看到這麼多只凶悍的狼步步逼近時,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無末不置可否:“我不知道。”別說他一拳難敵群狼,縱然能,他也不能和狼廝殺。剛才打昏一只狼,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吐出嘴的話語雖然冰冷,但他還是伸出有力的臂膀將半夏攏在身後。
半夏流下眼淚,摸著懷裡的牙牙草:“我沒有辦法把牙牙草帶給爹爹了。”
半夏緊握著懷裡的牙牙草,一邊流淚,一邊努力回憶上一世死去的情景。
那是太過遙遠的記憶了,以至於她有些模糊。
冰冷的海水,身後得逞的笑容,這兩個最深刻的記憶在她腦中浮現。她記起來了,丈夫,巨額財產,浪漫的海上游……然後是痛苦的死亡。
半夏拼命搖頭甩去這些,淚眼瞪著狼群。沒關系,你們來吧,我不怕的。至少這一次我是為了爹爹而死,我是為了救自己愛的人……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高昂清亮的嗥叫之聲傳來。
當下不但無末和半夏,就是群狼都為之動容,紛紛望向嗥叫傳來的方向。
只見遠處半山腰處,有一只狼迎風而立。這只狼要比群狼大出許多,通體黑色,猶如錦緞,神態高貴,目光倨傲。此時大雪已停,朝陽東升,它黑色的毛皮被鍍上了一層金澤,猶如不出世的神祗一般屹立在群山之中。
群狼見到了這頭狼,紛紛低頭做臣服姿態。
無末遠遠望過去,沉著的目光中露出一絲驚喜,不由得試探著大聲喊道:“小黑?是你嗎小黑?”
黑狼聽到喊聲,神態散漫地望了眼下面的兩個人,隨後緩緩仰天瞭望,發出一聲悠長高亢的嗥叫。
群狼聽到嗥叫,紛紛回應,一時間狼嗥四起,山巒為之動容。
無末握住半夏的手緊了緊,示意她不要害怕。
半夏點頭,她已經看出事情有所轉機,便小聲地問無末:“這只狼,你認識?”
無末沒有回答,只是抬頭仰望著半山腰那只迎風而立的黑狼。
就在這時,群狼開始三三兩兩撤走,不多時功夫,白色的雪地上全都是被踐踏過的狼爪印,卻連一個狼影都沒有了。站在山腰上的那只狼,再次望了山下兩人一眼,低低地叫了一聲,也跟著轉身離去了。
無末望著那只黑狼在山間飛躍消逝的背影,面上有幾分落寞。
而此時的半夏簡直是有死而復生的感覺,再想到懷裡藏著的牙牙草,與剛才的絕望真是天壤之別。她見無末感傷地站在那裡,忍不住關心道:“如果這只狼真的是你認識的狼,那也許以後還會見面的。”
無末搖了搖頭,木然地回頭望了眼半夏,啞聲說:“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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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下了上古山,無末便道:“你自己回家去吧。”
半夏小心地望著無末臉色問道:“你怎麼了?不一起下山?”
無末嘲諷地笑了下,反問半夏:“你們的族人看到你和我這個不祥之人一起下山,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半夏無言,她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她並不怕。
她望著無末的眼睛,堅定地說:“你不是不祥之人,你是個好人。我不怕別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
無末有一瞬間的怔愣,不過他很快冷笑了聲:“別說笑了,你下山去吧。”說著他徑自轉身走了,一分都沒有多停留。
半夏望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
她開始有點心疼這個男人了,不過這種情緒很快便被她甩掉。現在對於她來說,最要緊的事就是趕緊回到村裡,將牙牙草給爹爹服下,晚了也許就耽誤了。
當她回到村裡的時候,族人們看著她的目光很是驚訝,仿佛大白天遇到了鬼一般。當他們發現她確實活著回來時,一個個上前表示慶幸,而半夏家的鄰居阿牛嬸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半夏,你嚇壞我了,我聽你妹妹說你再也回不來了,你如果真沒了,我們家二犢可怎麼辦呢!”
牛嬸家的二犢子是個啞巴,一直沒有娶媳婦兒,牛嬸子很中意半夏,只可惜半夏的爹爹一直沒答應。如今半夏失而復得,牛嬸子自然是高興,又有希望了。
對於牛嬸子的興奮勁兒,一旁的族人不禁發出陣陣笑聲。
半夏往日有些反感牛嬸子總是把自己和二犢子湊成一對,不過如今她高興,也沒說什麼,只是淡笑了聲和大家說等會兒見,她著急回家。
村裡第二年長的老人瑞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半夏的肩膀:“小半夏,趕緊回家吧,你妹妹忍冬以為你回不來,在家裡哭得眼睛都腫了。”
半夏告別了眾人,匆忙向家的方向走去。一走近家門,她就聽到聲聲啜泣,心裡禁不住一疼:可憐的忍冬,她從小就是禁不住事兒的,如今自己留著她一個人照顧爹爹,還不知道有多傷心呢。
等她掀開厚厚的毛氈簾子走進去,禁不住愣了。
原來木羊坐在自家灶前,而忍冬就被他摟在懷裡哭呢。
木羊見到半夏回來,慌得連忙起身,忍冬又是害羞又是驚喜姐姐回來,當下真是各種情緒交加:“姐,你回來了?!”
半夏當下不及細說,只點頭說:“是,我帶回了牙牙草,爹爹怎麼樣了?”
一提起爹爹,忍冬就哭了:“他這幾日都沒醒過來……”
半夏聽了這個,知道爹爹雖然沒醒,但到底還有一口氣在,心裡稍放松了。當下先去裡屋看爹爹,只見爹爹雙目緊閉雙唇發紫臉色發黃,看起來就是下世人的光景。她眼淚禁不住流下來,連忙拿出牙牙草吩咐忍冬說:“你趕緊燒水,我去把這牙牙草碾碎,讓爹爹就著水服下。”
當下木羊幫著忍冬燒水,半夏一個人去碾碎牙牙草。一番忙活後,木羊幫忙將老爹扶起,忍冬端水,半夏喂藥。
開始時老爹雙唇緊閉根本無法咽下,不過半夏輕輕拿木勺耐心地喂,老爹仿佛感覺到了什麼,嘴唇蠕動,慢慢將牙牙草盡數服下。
喂完藥,三個人在那裡等著老爹醒來,木羊則依然在不敢置信中。
“半夏,這真得是你弄來的牙牙草嗎?”他當然不信了,要知道他的爺爺當族長這麼多年來,也才見過一棵牙牙草。
半夏點頭:“是的。”她不想說出無末,不想給無末惹來麻煩。
木羊還是不太相信,不過看著老爹逐漸泛紅的臉色,他也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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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老爹被救活了,因為半夏從山上采來了牙牙草。
這個消息震動了全族,他們紛紛跑來問起半夏發現牙牙草的經過。半夏隱去了無末,只大致講了自己如何潛入上古山腹地的經歷。眾人紛紛表示驚奇,看著半夏的目光有了不同,就連上人也都對半夏刮目相看起來。原本族中的小伙子都一個個盯著如同忍冬這樣的嬌媚小姑娘,如今他們看著半夏的目光開始變了,他們開始對半夏獻殷勤,暗裡較勁盼著能娶回這麼一個勇敢孝順的好姑娘。而當這些小伙子向半夏獻殷勤的時候,她總是有種錯覺,仿佛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可是回頭看,到處看,卻什麼都看不到。
一直到有一天,天色比較晚了,半夏一個人山林裡撿掉在地上的果子。她再次感到背後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看。這次她沒有回頭,只是小心地用余光觀察後面。
夕陽西下,她看到自己的後方有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投射在尚且有著未融化的雪的山地上。
那個身影看起來應該很高大,頭發很長,用麻繩隨意地扎起垂在一旁。風吹過來時,陣陣拂起。
半夏心中一動,故意腳下一歪,佯作摔倒在地。說是假摔,可是屁股著地那是真的,半夏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雖然疼,半夏依然不忘小心地瞧著後面,可是身後的人影動了動,到底沒有上前。又等了一會兒,眼看夕陽西下,天都要涼了,半夏打了一個噴嚏。
坐在冰冷的地上,心中失望至極,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天下第一等的傻瓜,一氣之下背起竹筐回家去了。
誰知道第二天,她再去拾果子,竟然發現樹底下有好多果子,散落在地。看起來好像是樹上落下來的,可是一棵樹怎麼可以有這麼多果子呢,半夏在這附近拾果子好幾年了,可從沒見過這種事啊。
半夏暗暗覺得好笑,不過她也安然接受了,把那棵樹下的果子拾得干干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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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04:08
第七章
蘇老爹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漸漸能下地了。半夏扶著他先到了正屋,拜了拜供奉在正中間的劍靈,鄭重地燒了燒香磕了幾個頭。
蘇老爹顫巍巍地說:“孩子,一定是你的孝心感動了劍靈和地奴老祖宗,這才保佑你平安無事地取回牙牙草來。”
半夏跪在那裡仰望著上方,那是一把用魚骨刻成的劍,倒垂懸掛在正中間,沒有劍鞘。
她深深一拜後,這才對爹爹坦誠:“爹,當著劍靈的面,我必須向您說實話,那個牙牙草並不是我自己拿到的。”
蘇老爹不解:“半夏?”
半夏認真地望著父親,雙手握著父親的手:“爹爹,是無末,村外面的那個無末幫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再也回不了了,更不可能為您取來牙牙草。”
蘇老爹聽到這話,臉上凝重起來,過了好久,他顫抖著手反握住女兒的手:“孩子,你不要走了你姐姐的老路……”
半夏的姐姐迎春,和山外面來的一個少爺私定終身,跟著人家跑了。
正是因為這件事,蘇老爹在村裡一直臉上無光,平日老爺子們出門在街上曬太陽閒聊,蘇老爹都不好意思在人前多說話。
半夏一時無言,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爹爹。良久她抿了抿唇,輕聲但堅定地回答說:“爹爹,無末不是外人,他是族中姑娘生下的孩子,流淌著望族人的血。而且他救了爹爹的命,也救了女兒的命,只要他願意,女兒願意以他為夫。”
蘇老爹一聽急了,竟然自己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走動:“不行,這絕對不行!他救了我們父女的命,那我老頭子就把自己的命還給他抵債!我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那個不祥之人!”他越說越著急,臉色都有些不對勁了。
半夏聽到這話,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跪在父親面前柔聲勸道:“爹爹,你不要著急好嗎,女兒可以不嫁人,一輩子都不嫁人也沒關系,只要您的身體好好的,能長命百歲。”
蘇老爹這才情緒穩定下來:“是一定不能嫁,不行的!不行……爹得趕緊給你找個好人家!”
這時候忍冬走進屋來,她見姐姐跪在那裡,又聽到什麼“找個好人家”,忙問:“爹,這是怎麼了?”
半夏不願意讓妹妹操心,擦了擦眼淚,輕聲說:“沒什麼事。”
蘇老爹見自己小女兒也來了,於是干脆將兩個女兒都叫過來商量:“你們年紀也不小了,半夏過了這個冬天就十七了吧,忍冬也十五了,都到了該嫁出去的年紀了。”
忍冬這幾日和木羊甜得如蜜,她見父親說起這個,很是害羞,紅著臉低頭在那裡聽。
果然,蘇老爹提到了木羊:“忍冬我倒是不操心了,木羊是個好孩子,忍冬跟了他,這一輩子也不用操心了。但只是半夏你啊……昨日個隔壁的你牛嬸子又提起來,說是想要了你去給二犢子當媳婦。”
其實當村裡小伙子都向半夏示好時,這時候最著急的就是隔壁的牛嬸子,她一天好幾次地朝蘇老爹家跑,噓寒問暖地問候,只盼望蘇老爹把半夏還能許給自己家二犢子。
半夏還沒說什麼,忍冬先抗議了:“爹,不行啊!二犢子是個啞巴,以前姐姐嫁給他也就罷了,如今滿村子的小伙子都盯著姐姐呢,可不能再嫁給他了,一定要找個更好的小伙子。”
蘇老爹想想也是,點頭說:“好,回頭找村南邊的七斤婆婆給你姐姐說合一個好人家,這事一定要趕緊辦!”
七斤婆婆是族中頗為受尊重的婆婆,據說她生下來竟然有七斤重,是以起名七斤婆婆。七斤婆婆六十多歲了,曾經說合過族中無數的姻緣,也曾為族中上百個產婦接生。
如今蘇老爹把給半夏找到一個好人家這件事交給了七斤婆婆。七斤婆婆很有面子,也很有信心要為半夏在族裡挑個好小伙子。
她認真地挑了一圈後,把幾個備選人交給了蘇老爹。
這天外面又下雪了,蘇老爹和兩個閨女喝過羊肉湯後,圍在爐火前商量起了這件大事。
蘇老爹掰著手指頭念叨:“村南邊的四旺,家裡有四個兒子,一家老少都是捕獵能手,家裡的地也多,他家有兩個糧垛,聽說存的糧食能吃兩三年呢。村東邊的三猛子,從小身體就好,長得人也高高大大,家中雖然好幾個孩子,可是就他一個男娃,聽說家裡的地以後都是他的。你如果真過門了,和他好好種地,日子肯定能過好。再者說了,人家好幾個姐妹都嫁得不錯,以後真遇到什麼難事兒,這幾個大小姑子還不幫忙嗎?”
忍冬聽到這個首先否決了:“不行,三猛子家不行。三猛子她娘把三猛子當做寶貝一樣,人家找媳婦兒可挑了,說是要找個好看的,還要嫁妝豐厚的。”
蘇老爹聽到這話很是不悅:“怎麼,你姐是不好看,還是不夠嫁妝豐厚?咱家雖然窮,但我也就你們兩個閨女,家裡的東西還不都是你們的。”
忍冬低下頭不敢說什麼,不過心裡難免嘀咕,村裡人都說蘇老爹的兩個閨女,一個如花一個似草。
如花的是忍冬,似草的是半夏。
她偷眼再次端詳姐姐,其實姐姐倒也不難看,皮膚細膩臉型柔和。但只是在這山清水秀地靈人傑的遠古山下,沒有其他女孩兒們出挑罷了。
至於嫁妝……她是家裡的小女兒,而且以後是要嫁給族長的孫子的,爹爹總得偏心些,不能讓她在族長家沒有臉面吧?
蘇老爹又繼續往下數落其他人選,一個個掰開來父女三人討論比較。半夏卻是神游海外,她想著自己不忍心違背爹爹的意思相親只是權宜之計,可是如果真要說服爹爹讓自己嫁給那個人,必然得先看看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下兩個姐妹各有心事,唯有蘇老爹比較來比較去,以至於到了炕上遲遲沒睡著,睜著眼睛想著到底是哪家更合適?要不然明天再去找族長商量下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而第二天天亮之後,蘇老爹還沒來得及和族長商量,就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家裡,並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個人就是半夏的姐姐,蘇老爹最大的女兒迎春。
迎春穿金戴銀身著綾羅,後面還跟著一個小丫鬟和兩個隨從。
兩個隨從搬著大箱子小包袱的站在外面等著,迎春先進門求見爹爹。可是蘇老爹一看到大女兒,氣不打一處來,恨得拿著拐杖直往地上鑿:“你,你這個孽障,還不趕緊給我滾出去!不要來我家,你這個掃把星!”
迎春見此,忽然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爹爹,你不要再生女兒的氣好嗎?女兒這些日子日思夜想,一直記掛著爹爹,只希望臨死前能夠再看到爹爹一面!”
蘇老爹卻更是氣憤,抖著手說:“滾,你給我滾,你知道要見你爹爹一面,你可知你爹爹差點就死了!”
迎春見此,伏地大哭,邊哭邊道:“爹爹,女兒知道錯了,您就原諒女兒吧!女兒如今身患絕症時日不多了,請您讓女兒留在身邊侍奉你吧,也不枉我來到人世一遭!”
半夏和忍冬聽到這話,都有些詫異:不知道姐姐這是怎麼了,竟然時日不多?
蘇老爹看到女兒跪在那裡痛哭,心中也是難過,不過還是狠下心說了聲滾,自己進屋去了。
忍冬一向和這個大姐要好,以前迎春沒離開時,最愛的就是去采來鳳仙花給自己和忍冬塗指甲做胭脂,把兩個人打扮得漂漂亮亮。是以忍冬當下就看不下去了,上前扶起姐姐迎春,哭著問她怎麼回事。
迎春見爹爹進屋,當下也站起來,抹著眼淚向兩個妹妹哭訴。
原來她嫁給那個什麼陳少爺後,就生了一個娃,可是自從生了娃後就精神不濟,找了多少名醫都不濟事。最後總算來了一個游方的神醫,說是她郁結成病,怕是活不過明年春天了。
她哭著拉住兩個妹妹的手:“我如今唯一牽掛的就是你們啊!我多想在我臨終前能夠再和你們一起每日采花摘棉啊!”
忍冬和迎春姐妹情深,當下兩個人就抱頭痛哭,不過半夏心中卻有疑惑。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自己尋來牙牙草後,這姐姐就來了。
關於那個陳少爺,半夏也是知道的,那陳少爺家裡是做藥材生意發家的。望族村外面就有他們陳家派在這裡的采藥人時刻盯著呢。況且……況且冷眼看姐姐那臉色以及身後丫鬟隨從的神情,這可不像下世人的光景。
忍冬和迎春哭了一場後,迎春擦擦眼淚,指揮兩個隨從把那小包袱大箱子都放下。
忍冬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問:“姐姐這是什麼啊?”
迎春笑拉著忍冬的手道:“這裡面啊,有綾羅有綢緞,還有各樣首飾。”
忍冬一聽,眼中放光:“這麼多啊!都是你要給咱們家的嗎?”
迎春笑了:“那是當然。你們兩個年紀也不小了,我想著也到了該出嫁的時候了,總得有點像樣的嫁妝吧。”
忍冬原本正為自己的嫁妝不夠體面而擔憂,如今迎春此舉真是讓她心花怒放,竟然上前拉住迎春的手:“姐,你真是太好了!”
迎春見忍冬高興,頓時笑得更開心了:“忍冬,你可要替我好好勸勸爹爹,一定要讓我留下來啊。”
忍冬連連點頭:“那是當然。”
一旁的半夏更加疑惑,心裡悲哀地感到,姐姐回來果然是另有所圖了。
迎春正要走,這時老爹透過窗戶大喊道:“她的東西,一個都不許留下,都扔出去!”
忍冬聽到這話,跺腳道:“爹,你對姐姐不要這麼狠心!”
老爹一聽急了:“忍冬,連你都不聽我的話了嗎?”
半夏忙上前勸解:“忍冬,不要讓爹爹生氣了。”
她又轉身對迎春道:“姐姐,你且回去,等爹爹心情好了,我們自然慢慢勸他。”
迎春抹著眼淚,點頭道:“半夏,這一切都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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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爹被迎春這一攪和,氣得夠嗆,當下也不再找族長商量,便一定要讓半夏從那些小伙子中選一個。那些小伙子自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很是興奮,一個個摩拳擦掌要討好半夏。其中有個叫勤壽的,長得高高大大,為了討半夏歡心每日都跟在半夏身邊套熱乎。半夏走到東他跟到東,半夏走到西他跟到西,這一日半夏又到了拾果子的那裡,這勤壽也跟著拾果子。
半夏看著這小伙子的殷勤樣子,忽然心生一計,便故意和勤壽說笑,還商量著明日再去哪裡拾果子。
她一邊說笑一邊用眼角余光看四周,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周圍沒有任何動靜。當下半夏很是失望,也便懶得和勤壽說話了,說了再見就要回家。那勤壽見狀,自然不放棄,又跟在半夏身邊喋喋不休地說。
正在林間走著,忽聽到一陣砰砰砰的巨響,兩人都嚇了一跳,忙扭頭看過去,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冷的天兒,無末竟然只著了一羊皮褲,上身赤-裸。
他有力的大手攥著一把巨大的板斧正在對著一棵大樹揮舞,不受拘束的黑發披在寬厚而富有紋理的背上,汗水從結實的背脊上滲出,打濕了幾縷發梢,但是更多的黑發卻是狂野地隨著他砍伐的動作而舞動。巨大的斧頭砍在粗壯的樹干上,發出聲聲巨響。
勤壽眼看著那樹就要倒了,正好擋住了兩人的去路,忙拉著半夏道:“我們趕緊繞道走吧,這個人可怕著呢!”
半夏聽他這麼說有絲不悅:“都是人,怎麼就可怕了?”
勤壽趕緊對著她噓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是不祥之人!而且你看他長得那麼高那麼壯,這麼冷的天也不穿個衣服,哪裡像咱望族人,那就是個野人!咱趕緊繞道走。”
半夏聽到這話心疼無末,當下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說:“要走你走,我不走,我還要拾果子呢!”
勤壽又捨不得半夏,又害怕無末,在那裡猶豫半天,最後還是說:“你真不走?那我可先走了。”說完溜溜地找小路逃跑了。
望著勤壽忙不迭逃跑的樣子,半夏想笑,看看這逃跑的男人,再瞅瞅一旁的無末,這簡直是家養的小雀和野地裡奔跑著的野狼的區別。
勤壽走了,無末也不砍樹了,只一手拎了板斧靠在欲倒沒倒的樹干上,嘴裡叼著一根不知道哪裡來的狗尾巴草,別有意味地看著半夏。
半夏見此,笑著從竹籃裡找出一塊野麻做的手帕,上前遞給無末。
無末看著半夏笑吟吟的樣子,一時之間竟然不敢直視,也不接手帕,扭過頭去看旁邊的樹干。
半夏也有些臉熱,畢竟對面站著的是一個在大冬日裡赤了上身的男人,而且那光滑厚實的胸膛還熱騰騰地散發著逼人的火力。
見無末也看自己,半夏也有些待不住了,把那手帕朝無末一扔,小聲道:“你愛要不要,我走了。”
說完扭頭就要逃跑。
誰知無末卻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火熱的眸子直盯著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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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04:21
第八章
誰知無末卻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火熱的眸子直盯著她瞧。
她只覺得臉燙得厲害,只好低頭不去看他,可是目光卻恰好落到他光落的胸膛上,在那裡有一滴晶瑩的汗珠正順著他光滑的紋理往下流淌,最後流淌到了羊皮褲上扎著的麻繩腰帶那裡,消失了……
她頓感意亂,小聲抱怨說:“這麼大冷的天,你不穿衣服!”
無末卻不理會穿衣服不穿衣服,啞聲問道:“剛才……剛才那個人,是你心愛的人嗎?”
半夏輕輕搖頭,小聲說:“不是……”半夏低頭看自己手腕。
自己的手腕被他的大手緊緊握著,竟然顯得有幾分纖細和白皙。她試圖抽回,可是抽不動,他的手就是鐵鉗子,箍住了根本不放開。
無末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潤濕下干澀的喉嚨,剛毅的臉龐竟然開始泛紅,說話也有點結巴:“前幾日幫你鋤地的那個……才是你心愛的人?”
半夏再次搖了搖頭,鼓起勇氣抬起頭,兩頰嫣紅,很小聲地說:“不是……”
半夏重新低下頭,緊張地想,接下來他會問什麼,該不會是問誰是自己心愛的人吧?那自己該怎麼回答?說就是你嗎?那樣會不會太突然?半夏心中紛亂雜陳,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誰知道無末卻一直沉默不語,最後當半夏終於按捺不住抬起頭看他時,他竟然呆呆地愣在那裡。
半夏既羞澀又覺得納悶。
無末望著半夏含水的眸子裡那隱約的期待,心中卻是越發覺得苦澀。他嘴唇動了動,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忽然間仿佛想起了什麼,猛地放開緊抓住半夏的手,徑自往後退了幾步。
半夏沉浸在濃情蜜意中,是萬沒想到有這變化,疑惑地望著目光中充滿掙扎的無末:“你,你怎麼了?”
無末艱難地搖了搖頭,悶聲說:“我沒事,我走了。”
說完竟然扭頭闊步而去,連地上的斧頭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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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走了後,忍冬很是不捨,整個一天都無精打采的,連飯都懶得吃,只是躺在裡屋炕上發呆。半夏心中歎息,自己做好飯菜,先服侍爹爹吃下,又端過去給妹妹忍冬吃。
忍冬眼睛都紅了,拉著半夏的手說知心話:“姐姐,我就是心裡堵,為什麼爹爹不可以留下大姐呢?”
半夏不忍多說,只是安慰忍冬道:“家有家規,爹爹有爹爹的難處。”
忍冬流著淚說:“可是爹爹怎麼不為我們著想呢。我就要嫁給木羊了,木羊以後可是要當族長的,我如果連個像樣的嫁妝都沒有,那是給他丟臉面。”
半夏替她擦掉眼淚,柔聲道:“沒關系的,村裡人知道咱們家的情況,不會笑話你的。”
忍冬還是邁不過心裡的坎,悶悶地說:“一輩子就一次的事,誰不想風光一點啊。”
半夏摸摸她的腦袋:“相信木羊,也要相信族長,他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忍冬這才心裡稍微好受,在半夏的勸說下端起剛才的石碗開始吃飯。
勸過妹妹後,半夏又過來安慰爹爹,她知道爹爹對三個女兒都愛若珍寶,姐姐這次回來,爹爹雖說面上氣惱,但心裡
肯定不好受。
當下父女兩個說了一會兒話,爹爹這才說:“若是她說得是真話,倒是可以去族長那裡,看看他的意思。”
半夏心中暗暗皺眉,但想著父女情深,爹爹到底是要求族長讓迎春留下的了。但只是不知道她這一留下,又要給望族人帶來什麼樣的風波。
迎春想要回到村裡的消息很快傳開了,村裡人說什麼的都有。最後族長發話了,說是讓迎春過去他那裡,他要親自問話。
陪著迎春過去的是半夏,去族長家的路上,迎春顯然有點沒底,忐忑地說:“半夏,你說族長會讓我留下嗎?”
半夏搖頭:“姐姐,我也不知道。”
族長雖然年紀大了,可是那雙眼睛能看透人心,迎春怕是瞞不過族長的。
到了族長家,族長讓迎春單獨進去,半夏在外面等著。片刻之後,迎春出來了,面露喜色:“半夏,我可以回到村裡了。”
半夏心中詫異,不過也只好說道:“那就好,我們一家可以在一起了。”
這時候,只聽到屋裡族長的聲音響起:“半夏,你進來下。”
半夏連忙應聲,進屋去見族長。
幾日沒見,族長仿佛更老了,他摩挲著手中的獸骨,審視著門口的姑娘半夏。
半夏疑惑族長叫自己進來,不過她正好也有事和族長說。
還是族長先開口:“半夏,你的姐姐,我已經答應她回來了。”
半夏點頭:“嗯,族長,我知道的。”
族長慈愛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覺得奇怪?”
半夏詫異,隨即便明白族長的意思,原來族長也看出自己姐姐這次回來是有目的的。
半夏終於把自己的疑惑問出口:“為什麼呢,族長為什麼留下姐姐?”
族長不答話,只是示意半夏走近些。半夏走近了,族長把手中的獸骨給半夏看。
半夏仔細端詳,只見那光滑的獸骨上有了裂紋,不禁大吃一驚。
據說每個族長都會有一個獸骨,這是上一代族長傳下來的的。只有族中出現大的變故時,獸骨才會開裂。
族長低頭翻著破舊的羊皮紙卷,歎息道:“是禍躲不過,我們望族,有災。”
半夏震驚,忙問:“族長,難道沒有辦法阻止嗎?”
族長搖了搖頭,指著那羊皮紙卷說:“半夏,你知道的,這是我們望族最寶貴的掌故。”
半夏點頭,望族掌故是族長的信物之一,由族長保管,上面記載著歷代族長在任期間發生的大事,一代代往下傳。
族長翻到那羊皮紙卷的最初一頁,顫巍巍地說:“地奴老祖宗最後留下的遺訓,我們要世代守候在神廟前,直到神廟崩塌。”
半夏以前隱約聽過這個說法,但並不知道真假,如今聽族長說起,直到確實是真的了,不由得皺眉道:“族長,可是神廟沒了,咱望族人去拜什麼?”
多少年來,神廟已經溶入了望族人的骨血中,喪事喜事煩心事,拜一拜神廟,那是無法拋棄的精神寄托。她不敢想象,沒了神廟,望族人還是望族人嗎?
族長搖頭:“我也不知道,歷代的族長也都不知道,我們只知道我們守候在神廟前,就是為了等著這一刻…”
族長站起身,慢慢地走到正中央懸掛的魚骨劍前:“現在,神廟示警了,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就把一切都交給偉大的劍靈吧,讓他來決定望族人的生與死,榮與辱。”
說完這個,族長忽然回頭,拉住半夏道:“半夏,來,說說你的牙牙草吧。”
半夏原本要提的,只是因為看了獸骨知道族中大難的事,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罷了。此時族長主動提起,忙把自己如何進山,如何遇到無末,無末又如何幫助自己取得牙牙草的事情說了一遍。
族長聽了後,沉默良久,忽然問道:“孩子,你覺得無末是個什麼樣的人?”
半夏被問起這個問題有些無措,不過還是整理了下思路,淡定地道:“他善良,有情有義,也很能干。”
族長聽完笑了:“半夏,你很仰慕他?”
半夏臉紅了下,不過還是點頭說:“是的……”她鼓起勇氣繼續道:“可是假如半夏說自己想嫁給無末,爹爹非氣死不可,所以半夏特來懇求族長,到時候只要您老人家一句話,誰也不敢反對什麼。”
族長聽了哈哈大笑,頗有興味地問道:“那無末呢,他是怎麼想的?”
提起無末,半夏頗有些沮喪:“他好像對我也有些意思,但總是躲閃,我不明白他到底怎麼想的。”
族長聽了這話,沉吟一番,拍了拍半夏的肩膀,慈祥地道:“半夏,你也說了,無末是個好孩子。他從小一個人生活,其實孤苦得很,他對你躲閃應該有他自己的原因。我知道你是個勇敢的孩子,如果你願意的話,那就主動去接近他吧。”
半夏幾乎不敢相信,她以為自己要話費好多口舌說服族長呢,沒想到族長這麼痛快地答應了,禁不住喜出望外。
族長望著窗外,歎了口氣說:“我並不是一個頑固的不通情理的老人,二十多年前我已經錯過一次了,這次不應該再錯下去。”
半夏詫異,二十多年前錯過一次,這是什麼意思。
族長卻顯然不願多說:“半夏,我會找你的父親來說這件事,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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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04:36
第九章
有了族長的准許,半夏終於不用費力說服自己爹爹了。畢竟爹爹對族長是那麼的尊敬,他一輩子都不會違背族長的意思。
事實上,當蘇老爹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雖然難過,還是答應了。
他難過的是,自己的大女兒這輩子算是毀了,二女兒卻竟然想要嫁給那個不祥之人,那是一個村裡人都不願意與之交往的人。他簡直不敢想象半夏以後將如何生活。
如今的他看著自己最小的女兒忍冬,幾乎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到忍冬身上。嫁給族長的孫子——未來的族長,這總算是家裡的光彩事。
族長其他人聽說半夏竟然有意那個不祥之人無末,紛紛表示質疑,更有小伙子很是氣憤地找上門,質問半夏難道自己不如那個野人無末嗎?
半夏對此哭笑不得,只好閉門不理。
幸好,幸好這是族長應允的,要不然,半夏真有點招架不住。
而此時忙中添亂的是,迎春到底是回來住了。遵從族長的囑咐,她的大包小包以及丫鬟僕從都沒有帶來,她是一個人回到族中的。
回來的迎春每日拉著忍冬,說些外面的事情,說到興奮之處,忍不住打擊忍冬:“雖說木羊以後是要當族長的,可是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當這個族長有什麼意思呢?一輩子連件正經衣服都沒有,遠不如在外面當個少奶奶來得自在。憑你的姿色,出去之後我定然能給你找到一個好人家。”
忍冬一開始聽得極其羨慕向往不已,後來聽說出去找個好人家,頓時縮了縮脖子,吞吐著說:“還是算了,我,我和木羊很好,我們馬上要成親了。”
迎春想想也是:“木羊也還算不錯,你嫁給他也對得起自己了,可是——”迎春話語一轉:“半夏怎麼一門心思要嫁給個野人呢?她腦袋怎麼了?”
忍冬見四下無人,湊近姐姐的耳朵小聲說:“我偷聽到的,說是其實二姐弄來的牙牙草,都是那個無末幫忙呢。”
迎春聞此眼睛一亮:“真的嗎?”
忍冬點頭:“自然是的。二姐雖然還算能干,可到底是個弱女子,怎麼可能從狼群裡弄來牙牙草呢。”
迎春不再說話,低著頭想了會兒,又問忍冬:“那,那你聽說過關於咱村裡那個神廟的事嗎?”
忍冬懵然不解:“什麼事?”
迎春偷偷地說:“我聽我家孩他爹說,那個神廟到了晚上,會發出鳴劍的聲音,聽說那裡面藏著一把曠古寶劍。”
忍冬詫異:“啊?從沒聽說過啊!”
迎春繼續道:“我還聽說,得到那把寶劍就能得到巨大的財富,還能當皇帝呢!”
忍冬聽了連連搖頭:“不不不,除了族長,任何人不能進入神廟的。況且——” 忍冬想想整個臉都白了:“況且那裡面的鳴劍之聲,說不得是劍靈在顯靈,這怎麼可以去得罪呢?冒犯劍靈,一定會遭受報應的!”
迎春趕緊笑了:“忍冬,看你說哪裡話。我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再說我是個將死之人,又沒有人為我辛苦弄來牙牙草,早晚活不過明年春天的,又怎麼可能去觸犯劍靈呢。”
忍冬想想也是,便也罷了,不再提起這事,只拉著迎春問外面的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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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半夏疑惑地站在神廟旁,聽著裡面的劍鳴之聲。
她是因為要去找無末才路過這神廟的,沒想到經過時卻聽到這麼奇怪的聲音,這可是以前從未聽老人說過的。半夏又想起族長說得獸骨裂紋,必有大難,心裡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想著族長所說天命難違,人力無可挽回,也只能收拾起擔憂之情,繼續去尋找無末。
其實尋找無末這事,她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好笑。
自己又是勸爹爹,又是找村長,主動地張羅著自己和無末的事情,可是人家正主兒壓根沒說要娶她呢。
她想起放在樹下的野果,還有一直在身後望著自己的那雙眼睛,又覺得好笑又覺得甜蜜。可是想起那一日無末說到關鍵忽然撒手離去的情景,心中又開始忐忑起來。
糾結半響,最後她心一橫,管他無末是怎麼想的,反正她是要一試的。就算不成,大不了她灰頭土臉去嫁別人,又或者一輩子不嫁別人守著自個兒爹爹也是好的,望族姑娘也不是沒有這種先例。
無末生活在距離村子不遠的山下,他自己搭建的茅屋,聽說還開辟了洞穴。半夏走了不多時就遠遠看到那孤零零的茅屋。
待走近了,只見那茅屋坐落在一棵繁茂古老的常青樹下,四周用樹枝和荊條圍成欄桿,應該是防野獸的。小院內有小溪流水有籐蔓瓜架,茅屋前還有掛曬的臘肉,以及整張的虎皮狐皮等。茅屋門口放著一些打獵用具,譬如長矛斧頭等物,這一切都標示著主人的身份。
半夏繞了一圈才找到入口,那是一個用荊條和麻繩綁成的小門,但奇怪的是那小門上有個窟窿,看起來是被人踢的。
她輕輕推開,徑自進入。院子裡靜悄悄的,也許無末並不在家?
她饒有興致地看著院子裡的一切,還彎下腰來看院子角落裡的瓜架子。看起來那裡曾經種過各種瓜果,如今冬日了,籐蔓枯黃,不過沒關系,待到春日來臨,想必又是瓜果滿園的美好場景吧。
半夏正兀自入神,卻猛地聽到身後一聲響:“你來這裡做什麼?”聲音實在並不友好。
半夏轉身看過去,只見無末站在那裡,夕陽在他身後,給他高大的身體染上了紅色。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過看起來他很不悅的樣子。
半夏起身,頗有些尷尬地笑了下:“我,我來看看你,不可以嗎?”
無末皺眉,聲音沒有任何溫度地回絕:“不可以。”
半夏小心地從竹筐裡取出沉重的斧頭,遞出去道:“斧頭,還你。”
無末接過斧頭,卻沒多看半夏一眼,聲音依然冰冷地沒有一絲多余的溫度:“請你馬上離開。”
半夏啞然,心裡有些委屈,又覺得納悶:“我得罪你了嗎?”雖然之前他的態度也不好,不過可沒有這麼凶巴巴過啊。
無末搖頭:“沒有,只是我這裡不歡迎你,我可不喜歡麻煩。”說著他徑自就要往茅屋裡走去。
半夏簡直無語了,她上前拉住無末,大聲問道:“難道我給你惹麻煩了嗎?”
無末低頭嫌棄地看著半夏抓住自己的手。
半夏沒好氣地甩開:“你必須說清楚,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論起賴皮和霸道,她並不是不會!
無末冷哼一聲,悶悶地說:“你願意嫁給誰就嫁給誰,但麻煩你給他們說好,不要跑到我這裡來叫陣!”
半夏:“啊?”
她詫異地望著無末那張悶氣的臉:“是誰跑到你這裡來說什麼了?”
無末別過臉去,不看半夏。
半夏頓時覺得好笑又好氣。
想來是有村裡那個小伙子氣不過,竟然跑到這裡來撒野?
她忍不住笑出聲:“原來你這麼膽小,竟然怕了村裡的人。”
無末聽到這話,狠狠瞪了半夏一眼:“我沒有怕!”
半夏笑吟吟點頭:“好吧,我明白,你沒有怕。”
也就是在這時,半夏忽然明白了,無末特殊的身世,多年來被族人拒之門外的遭遇,使得這個男人成為一個矛盾體。一方面他由狼養大,長於山野間,使得他個性狂野勇猛異常,可是另一方面,面對望族人的嫌惡和排外,他有種特別的自卑。
半夏想明白這個,也不再繞圈子,干脆上前面對著他笑著柔聲道:“我可沒有要嫁給別人,那些人之所以跑到你這裡來撒野,那是他們嫉妒你,嫉妒我想要嫁給你。”
無末聽到這個,頓時愣住了。
他只見眼前的半夏笑顏如花:“怎麼,你不願意娶我嗎?”
無末一時間有些恍惚,他仿佛搞不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事。
好一會兒,他反應過來了,臉色頓時冷下來:“不用,你不用嫁給我!”
半夏“哦”了聲,輕聲問:“為什麼?”
無末冷哼道:“你是因為我幫助了你才要向我報恩吧,我不需要。”
半夏搖頭,溫柔而堅定地說:“不,我不是報恩,我是覺得你人很好,比村裡所有的小伙子都要好,所以我才要嫁給你的。”
無末眸子閃過一絲震驚,不過他很快將這種震驚隱藏起來,仿若無事地說:“那我也不要,我不需要女人,你走吧。”說完,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洗得極其干淨又疊得非常整齊的手帕,扔還給半夏,然後仿佛逃跑一般大踏步走躲進他的茅屋內。
半夏感到一絲挫敗,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大聲對著茅屋內喊道:“我是不會走的,我就是要嫁給你!”
無末在裡面冷冷地道:“我不娶!”
半夏氣急反笑,干脆繼續對喊:“那我就在這裡一直等,等到你願意為止。”
裡面的無末再沒搭腔,半夏無奈,只好找了塊石頭坐在瓜架下等著。
她以為無末也許很快就會打開門讓自己進去,可是沒有。半夏一直等到天黑,無末都沒有松動的意思。
望著漸漸落到山後面的夕陽,她感到陣陣冷意,禁不住抱住臂膀。她甚至有一刻懷疑了,懷疑人家無末也許真得對自己沒有一絲意思?
如果他對自己有意,怎麼可以讓自己在這裡挨餓受凍?
可是想起山上的情景,他……還是很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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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29:16
第十章
天徹底黑下來了,無末依然沒有開門。
半夏身上很冷,心裡更冷。她不止一次地懷疑自己的判斷,可是又一次次地推翻。
她不想嫁給村裡的任何小伙子,那些人她都不喜歡。
她就想嫁給無末。
她也相信無末心裡是有自己的。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無末就是不願意接納自己?為什麼要讓自己在這麼冷的黑夜裡苦苦守候在外面?
半夏環顧四周,發現院子角落一堆干草,於是干脆鑽到干草窩裡,只露了一個腦袋在外面。嗯,這樣就暖和多了,至少在外面也不會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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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夏在寒冷中睡去了,睡去的她做了好多夢。夢到自己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跋涉,又夢到自己在空中飛翔,又朦朧中仿佛回到了前世,她躺在溫暖的沙發上,喝著噴香的咖啡,瞇眼看著對面的人。
那個人笑著對自己說,你被寵得一堆的壞習慣,這些壞習慣,總會害了你自己……
那時候的半夏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她笑瞇瞇地撒嬌,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會害我,你也不會……
可是後來呢,後來呢……
她猛地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射來,她趕緊又閉上了。
再次緩緩睜開眼睛,這是哪裡?
耳邊有嘰嘰喳喳的鳥叫聲,眼前是常青樹墨綠的枝葉,旁邊仿佛還有幾朵小花。
難道她死了,來到了天堂?
就在這時,她眼前忽然多了一個人。
那個人眉目粗獷,目光銳利,稜角分明的臉,下巴上還有著割過胡子的硬茬。頭發應該剛剛洗過沒有完全干,帶著潮濕用麻繩胡亂扎起垂在一旁,手裡提著一個竹籃,籃子裡有新鮮的果子、肉干,還有冒著熱氣的竹筒。
無末見半夏盯著自己看,臉上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你,你餓了嗎?”
半夏點頭,確實有點餓了,於是便要起身。
可是她一起身便發現感覺不對,連忙低頭,這一低頭不要緊,卻是嚇得差點尖叫出聲。
原來自己竟然是躺在半空中!
她緊張地一只手抓住無末的衣袖,另一只手抓住就近的樹干,開始打量這方天地。
這是一個以樹干為骨架,用樹枝樹葉搭建起的小草屋,外面罩上干草,內裡鋪上豹皮和狐皮。草屋不大,勉強容下兩個人而已,懸空於數百年的常青樹上,如同一個巨大的鳥巢。
無末有力的大手握住半夏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害怕,另一只手將提籃掛在草屋旁邊的樹枝上。
半夏此時情緒也平復下來,打量著這借助天然的大樹打造的空中茅屋,不由得歎息道:“真沒想到,你竟然造出這樣一個屋子!”
無末從提籃中取出果子給半夏吃,半夏一邊吃一邊欣賞著旁邊的景致。
這常青樹四季常青枝葉繁茂,上面棲息了一些不怕冷的鳥類,還有在冬季依然綻放的小花。聽著鳥語聞著花香,躺在這綠枝葉中,再吃著甜美的果子,真是人世間最極致的享受!
無末見半夏很是享受的樣子,忽然開口說:“這個樹屋還不夠大,回頭我造一個更大的。”
半夏聽到這話,突然有種別樣的感覺。她心裡泛起一絲羞澀,再想起昨晚的事情,她又有些惱火,於是故意反問:“你造就造,關我什麼事!”
無末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接著便皺眉望著半夏:“你,你要反悔?”
半夏裝作不知:“反悔?反悔什麼?”
無末拿手捏起旁邊一朵喇叭花,可憐的脆弱的喇叭花在他手裡很快成了喇叭泥。
他冷冷地說:“原來你是在逗我玩。”
半夏心裡想笑,不過還是憋住:“就是逗你玩,那又如何?”
無末別過臉看旁邊的樹葉,不說話。
半夏暗自嘀咕,這個男人該不會這麼小氣,氣得一下子跳下樹去吧?如果真這樣自己該怎麼辦?自己一個人傻乎乎地在樹屋裡等著嗎?
她頓時覺得嘴裡的果子沒有了味道。
誰知道無末忽然轉過頭,火熱的眸子直射著她,霸道地說:“不行,我不許你反悔!你昨晚說要嫁給我的,你必須嫁!”
半夏捏著果子的手凝固在嘴邊,很久後,唇邊慢慢綻開一個淡淡的笑容,她輕輕地說:“你真野蠻,要我嫁給你還對我這麼凶。不過看在你給我果子吃的份上,我就不反悔了。”
無末一怔,不過他很快明白原來半夏根本是在逗著自己玩。
他握著半夏的那只手腕稍微用了下勁,湊上前,沉聲說:“難道望族的姑娘都像你這樣嗎?”
半夏此時心裡無比輕松,晃著搭在樹干上的腿,悠閒地問:“我怎麼啦?”
無末漸漸湊近了半夏,火熱的鼻息幾乎要噴到半夏臉上,他喃喃地說:“大膽,倔強,又溫柔……還很聰明……”
無末的聲音越來越低,距離半夏也越來越近,就在半夏以為這個男人要吻上自己的時候,他卻忽然扭過頭去。
半夏含笑望著無末脖子裡的一抹紅色,心想原來這個看起來如同野人一般的男人,竟然還會害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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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要嫁給無末的消息很快傳開來,族人議論紛紛。以前只是聽說要嫁,可也沒說定不是麼。如今可是蘇老爹親口說的將在近期把半夏下嫁給無末,於是族人開始接受不了了。
半夏可是我們族中最勇敢的姑娘,許配給那麼個不祥的野人實在太糟蹋她了!——這是望族人共同的心聲。
而偏偏就在此時,族中出了一件怪事,村中央那口多少年來不曾出過水的泉眼,在這寒冬臘月,竟然開始冒出了清澈的泉水。
至於這個泉眼多少年沒有水了,就連族長都不知道,大家只知道多少年來小孩子們在廢棄的落滿了干枯樹葉的泉眼前嬉戲玩耍。
族人們把泉眼冒水,以及神廟劍鳴都聯系起來,他們認為這是劍靈和地奴老祖宗在表示反對。
蘇老爹在這種議論中頗有些抬不起頭,便問起半夏這件事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下。而最近才回到族中的迎春卻極力支持:“爹爹,那個無末和半夏很是般配啊,況且這是族長的意思,不能違背的。”
只可惜她的話沒有絲毫分量,反而惹來蘇老爹的瞪視。
忍冬很同情姐姐半夏,她安慰姐姐說:“姐,你不要擔心,等以後木羊當了族長,我會勸他讓無末重新回到族中的。”
半夏很是感動地拍了拍忍冬的臉頰,卻沒說什麼。
她覺得自己應該去見見族長了,看看族長怎麼說。不只是為了自己和無末的婚事,她還擔心族中的各種異象。假如真有什麼災難,能夠提前知道並加以預防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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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手裡依然摩挲著那塊獸骨,可是半夏分明看到,獸骨上的裂痕更大了。
族長抬頭示意半夏坐下,自己正要說話,卻是一連串的咳嗽。
半夏上前幫著族長捶背,卻猛地發現,獸骨上有血跡!
族長咳出了血,染在獸骨上。
半夏心中大驚,驚過之後禁不住流下淚來——她知道族長不行了。
族長今年八十六歲了,有十二個子女,三十一個孫輩,任族長六十二年,在位期間處事公允,不徇私利,深的族人的尊重和愛戴。
如果他走了,下一任族長真得會是年輕尚且成親的木羊嗎?
族長看到半夏流淚,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說:“孩子,我已經足夠老了,是時候該離開了。”
他再次咳嗽了一下,接著說道:“孩子,你來找我,是為了你和無末的婚事吧?”
半夏輕輕點頭,確實是的,可是如今見族長身子如此之差,她也不想給他增添煩惱。
族長摩挲著那染了血的獸骨,沉思片刻說:“你不要擔心,你和無末的婚事由我親自來主持。”
半夏聞言,不敢置信地抬頭:“真的可以嗎?”
一般村裡的婚事都由年長的老人,比如老人瑞來主持的。由族長親自主持的婚事很少,那是莫大的榮譽,因為族長在村裡就代表著劍靈和地奴。由族長主持婚禮的夫妻必將受到劍靈和地奴的庇佑從而百年好合攜手一生。
半夏驚喜過後,很是擔憂,忍不住搖頭說:“族長,半夏謝謝您了,可是您的身子骨如今大不如前……”
族長笑著搖了搖頭:“正因為我身子不行了,所以才要主持一門喜事讓為我自己增加些福祿。”
半夏一聽,覺得這也有道理,便跪在地上,再次感謝族長對自己和無末的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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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要給半夏和無末主持婚事,這驚動了整個村子。對於望族人來說,族長的決定就是地奴的決定,族長的祝福便是來自神人劍靈的祝福。
當下再也沒有人質疑半夏的決定,再也沒有小伙子敢自覺委屈。蘇老爹也挺起了腰桿,每每吃完晌午飯就要走到街上人堆裡說話,說話間三句不離閨女半夏的婚事。
而此時大家更為好奇的問題是,那個無末,到底算不算望族人?按說他是沒有父親的孩子,他的母親是望族人,那他也應該是啊?眾人討論紛紛,有說算是的,有說不算的。
這時候老人瑞忽然來了一句:“你們不要忘記無末的娘親是誰。”
眾人頓時不再說話了。
族長有十二個子女,最疼愛的就是晚年才得的女兒阿水。
可是阿水卻喜歡上了外人,又被外人拋棄。
阿水到死都沒有求得族長的諒解,甚至那個棺中產下的嬰兒都被拋棄到了荒山野外任其自生自滅。
所有的人都不吱聲了,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族長願意親自主持那個被大家稱作不祥之人的婚禮,是不是他其實已經原諒了那個叛祖的小女兒。
也不知道是誰先說了聲:“不管如何,這件事我們遵從族長的意思。”
其他人連忙點頭附和:“對,族長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咱們全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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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30:14
第十一章
盡管蘇老爹對半夏和無末的婚事再也沒有任何意見,可是他對無末的成見並沒有消失,那畢竟是個吃著狼奶長大的野人啊。是以他毫不客氣地讓半夏叫無末過來商量婚事。當無末聽說要商量婚禮細節時,頓時皺了皺眉:“可是我不懂。”
無末確實不懂,這麼多年來,他和外人打交道遠遠多過和望族人。是以他雖然和望族人比鄰而居且流著望族人的一半血,可是他對於望族人那些唱啊跳啊拜啊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半夏輕笑了下,安撫他說:“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呢。他若說了什麼不中聽的,你只管聽著就是,千萬不要嗆他。”
無末點頭:“那是自然。他說什麼我就答應,他若挑我的不是,我便不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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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番商量,本就不愛說話的無末走進蘇老爹家時,更加如同一尊佛像,一言不發,只知點頭。而他高大健壯的身軀坐在半夏家那個小石凳上,真讓人看著擔心,只怕一個不小心那石凳就要開裂了。
蘇老爹頗沒有什麼好臉色,他審視著眼前這個因為太過高大而讓自家正屋頓時變得局促狹窄起來的年輕人,開始問話了。
“半夏是我最心愛的閨女,你若要迎娶他,可有准備紅禮?”——紅禮,成親當日男方迎親時送給女方家的禮品。
無末一怔,很想問問半夏依照望族人的風俗他應該准備什麼紅禮,可是半夏和她的姐妹都被趕到了裡屋,他竟然找不到救星。
蘇老爹見無末沉著臉,以為他很為難,不禁哼了聲:“難道你想空手娶走我的閨女嗎?”
無末忙低頭,真誠地道:“不敢。”
蘇老爹又質問:“那你拿什麼來娶我家閨女?”
無末想想,這才道:“無末孤身一人,身無余物,但我願意竭盡所能傾我所有。”
蘇老爹一聽,心裡滿意了幾分,可是臉上依然做出高傲的樣子:“那你又有什麼可以娶我的閨女?”
話說到這裡,裡屋的半夏看不下去了,下炕就要往外走,迎春和忍冬想要拉住她都沒來得及。
半夏過來,先向自己爹爹拜了拜,這才道:“爹爹,當日你病重在炕,藥石難醫,女兒上山為你采牙牙草,身陷狼群,若不是無末相救,女兒早已成為狼群的口中食。就憑了這個恩德,半夏縱然是沒有半分彩禮便嫁與無末,心中也甘之如飴。”
半夏一番話,說得蘇老爹面上極為難看,不再言語。
這時候半夏又轉向無末說道:“無末,你回去後請備下虎皮一張,野豬兩只,野雞四只,再備干果八樣,清酒一袋。族長已經定下三日後為我們主持婚禮,你三日後帶著這些前來我家迎親即可。”
無末見此,點頭道:“這個容易,我馬上備來。”
蘇老爹開始聽著半夏那番話,臉色本來極為難看了,如今聽後面所說的這些紅禮,心裡頓時峰回路轉。要知道在這窮鄉僻壤的望族村,以上這些紅禮算得上豐厚了,至少能讓蘇老爹在鄉親面前不至於太丟人啊。
商量完這些,按照禮節,蘇老爹送無末出門。
剛出門口,就有幾個鄰居探頭探腦看過來。畢竟大家雖然對無末這個野人耳熟能詳,但近距離打交道的機會可是少之又少。
這一看不打緊,首先左鄰的桶奶奶嚇得連手中的簸箕都掉在地上了。
“他的眼睛,怎麼看著那麼嚇人,就像狼眼一樣!這可是吃著狼奶長大的野人啊!”桶奶奶偷偷地對自己大兒媳婦這麼說。
後鄰的老頭子也過來看,看了後大皺眉頭:“這個人長得可真高,比咱們家大小子還要高上一頭呢!”
前鄰新娶的娘子透過牆頭往這邊瞅了幾眼,看了這一眼後忍不住再看一眼:“其實這個人穿得糙了些,可模樣倒也不難看,濃眉大眼,還有個高鼻子。”新娘子默默地和自己的新郎官比較了下,比較完歎了口氣:“罷了,人和人是不能比的,要不然怎麼人家半夏是咱們族裡最勇敢能干的姑娘呢!”
蘇老爹見眾人圍觀,心中也頗為得意,便干脆向大家宣布:“這是我家未來的女婿,三日後,族長就要為半夏主持婚禮了。”
眾鄉鄰皆道:“知道,知道的,族長已經請了族裡年長的人過去商議這件事了。”
這時候隔壁牛嬸子跑過來,她原本是存了讓自家二犢子娶半夏的,這個如意算盤在半夏成為族裡小伙子的仰慕之人後徹底泡湯。如今她看著這個搶走自家准兒媳婦的野男人,左看右看不順眼:“他怎麼拿草繩子當腰帶啊?”
對於望族人來說,身上衣物可以沒有布料,可是那綁腰帶卻是第一臉面物事,便是那再窮的人家也要弄個布腰帶裝點門面。
蘇老爹見牛嬸子找自己女婿的茬兒,很不樂意,不過還是隨口說:“這個簡單,家裡有的是布,趕明兒讓半夏為他做一個便是。唉,我家連個大小伙子都沒有,也就三個閨女。這三個閨女呢,別的能耐沒有,織布功夫倒是有的。”
其他人見蘇老爹開始吹起牛來,知道他最近心情好,又體諒他幾乎是死而復生,於是也跟著笑起來。
而此時在裡屋裡,忍冬拉著半夏說話:“姐,你這是有福氣,竟然能讓族長親自為你主持婚事。”
半夏輕笑了下道:“這是族長他老人家的恩德。”
迎春從一旁笑道:“忍冬啊,你嫁的可是族長的親孫子,怎麼也不見族長為你主持婚事呢?”
忍冬聞言,眸子裡有一絲尷尬,這時半夏連忙道:“姐姐,你也是知道族長他老人家的,他一向公而忘私,是段段不會因為自己是族長而偏向自家人什麼好處的。族長這麼做,也是為了木羊和忍冬好。”
忍冬聽姐姐這麼說,頓時笑顏逐開,點頭說:“二姐說得沒錯。我聽木羊說,族長對他要求可嚴了,估計在這婚事上,也是嚴以律己吧。”
迎春見此也跟著點頭笑說那可能真是這個理兒,當下迎春又提起無末:“半夏,我且問你,那個無末是怎麼取得牙牙草的?”
半夏心道這牙牙草能順利拿回來多虧了那頭黑狼放了自己和無末一條生路,可是如今她這個大姐回來別有用心,她不願意全盤托出,便編造道:“這個可真是運氣罷了,我們去的時候正好是下雪,狼群都藏在深山裡,只遇到幾只孤狼,無末憑著手中的箭嚇退了他們。剛才給爹爹說什麼狼群,也不過是讓爹爹感念無末的恩情,姐姐應該明白妹妹的心思的。”說著她笑著望了迎春一眼:“若不這麼說,爹爹難免為難他啊!”
迎春見半夏面上含了幾分羞,想著估計是小女兒盼嫁心切吧。
忍冬卻心急姐姐的身體,也跟著迎春問半夏:“姐,如果讓無末再去找一柱草來不行嗎?大姐說她身患絕症呢!好歹讓他弄根草來,救了姐姐性命啊。”
半夏心中暗自歎息自己這個妹妹天真,先不說這大姐每日說笑精神很好哪裡像要死的樣子,再者說了就是大姐真得病入膏肓,可那牙牙草哪裡是說弄就能弄到的呢,這機緣巧和找到一根已經是上天保佑了。
迎春在旁觀察半夏神情,也跟著忍冬試探著問:“難道真不能再弄一個?”
半夏不說話,將手邊的針線活隨手放在一旁,端起旁邊石桌上的一個石碗喝了口水,然後才慢悠悠地說:“無末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他又不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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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晚間,半夏一家人喝了熱騰騰的南瓜粥後,蘇老爹一直催促著半夏去無末那裡:“挑一個家裡上好的腰帶,趕緊給無末送去,以後他是咱家的女婿,不能讓別人看笑話。”
迎春掩嘴笑,忍冬連連嚷著爹爹不公平:“人家木羊來咱家多少回了,又是補屋頂又是做苦工的,怎麼也不見爹爹說送給木羊腰帶呢。”
蘇老爹沖忍冬“呸”了一聲:“人家木羊啥人家,能看上咱的腰帶不成!”
一家人說笑一番,半夏便回屋找了一條前幾日做的腰帶,裡面是牛皮的,用粗布包邊,又用上好的白布接上,布上繡滿了山草樹木,還裝飾了貝殼和獸骨。
半夏臉上帶著甜蜜的笑容,將這腰帶掖在懷裡,這才出門去了。
如今天色已晚,族人估計都剛剛吃了晚飯正圍著爐灶嘮家常呢,是以街道上並沒幾個人,她一路很快到了無末家門前。
只見無末家裡一片漆黑,並沒有人影,她心裡納悶,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她還是打開那扇小門走進去,這次就著月光她發現小門上的窟窿已經被修補好了。進了院子,她敲了敲屋門,還是沒人答應。
半夏抬頭看那樹屋,只見裡面也靜悄悄的,並沒有什麼人啊。
正在半夏納悶的時候,只見不遠處一個人影走過來,那人身材高大,身上還馱著一個巨大的物事。
她一眼便認出那人是無末,連忙喊道:“無末,你怎麼才回家啊?”
無末見半夏在院子裡等著自己,連忙快走幾步。到了院子裡,他轟然一聲重重地將背上的獵物扔在地上。
他看了看半夏又看看自己的手:“我先去洗洗手。”
半夏低頭看過去,只見他手上沾了血跡的,便輕輕點了點頭。
茅屋是依山而建的,山上有一條小溪緩緩而下,而這條小溪就正好穿過無末的小院子。無末來到小溪旁,蹲下來認真洗手。
半夏趁著這個功夫,開始打量地上的龐然大物。那是一只熊,背上中了一箭,汩汩流著血,看來這是無末今天的收獲。
半夏正看著,無末已經洗手走過來了,他見半夏正在看地上的黑熊,便道:“只可惜沒有碰到野豬和山雞。”
半夏聽著他這話,胸腔間忽然泛起一股心疼,轉頭望著他道:“難不成你從我家出來就去山上了。”——按照自己爹爹的要求,去山上抓野豬和山雞了。
無末點頭:“嗯”
半夏低頭望著那龐大的野熊,小聲說:“咱們族裡的人一群男丁出去,也難得抓只野熊回來。這個很好的,聽說熊掌吃起來味道很好,熊膽更是好東西。”
無末轉首凝視著半夏柔和的側臉:“你喜歡吃?那這只給你吧。”
半夏見無末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干脆直接說道:“我是說,其實你可以把這個作為聘禮送給我爹爹。”她想了想,補充說道:“我想著三天時間很短,你恐怕來不及准備那麼周全。干脆你這幾日有什麼收獲,挑好的都給了我爹,他也沒話說的。”
無末聽到這個點頭說:“好,聽你的便是。”
當下兩個人站在院子裡,相對兩無言。半夏心中難免覺得怪怪的,無末雖說答應娶自己,可見到自己卻是連笑都沒有一個,依然冷著個臉。
你說他是不高興呢,還是天生就這麼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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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30:31
第十二章
兩個相對兩無言,半響之後,半夏摟著肩膀,瑟瑟發抖。
這麼傻站在外面,可真冷啊!
無末終於發現了,半夏以為他會把自己請進屋裡坐,誰知道人家自己進屋去了。片刻功夫出來,他手裡拿了一個虎皮氈遞給半夏:“你先披上這個吧。”
半夏接過來披上身,果然暖和許多。
穿上虎皮氈的半夏從懷裡掏出那腰帶遞給無末。
無末一愣:“這是什麼?”
半夏輕笑道:“送給你的啊。”
無末抬頭看過去,只見半夏含笑的眸子如水,他眉眼一緊,接過來說:“謝謝你,半夏。”
他捧在手裡低頭看了一番,這才說:“這個腰帶好麻煩,我戴不太合適。”
半夏撫摸著那腰帶上的墜飾,點頭道:“確實不太適合你的樣子呢,不過等我們成親的時候,你要戴上這個的,暫且忍耐一下吧,等以後我再給你做其他簡單隨性的樣子,好不好?”
無末抬頭深深看著半夏,雙眸有了三分熱度:“我只是怕自己粗魯,上山打獵難免污損了這腰帶。不過既是你要我戴,那我不去打獵時便戴著它。”
半夏笑著說好,說話間看到樹上那如鳥巢的樹屋,又想起前些日在山上和無末一起住過的那山洞,不禁笑著問道:“人家說狡兔三窟,你到底有多少住處啊?”
無末聞此,想了想道:“我每日都要上山,有時候遇到天氣不好就住在上面。上古山太大,碰到哪個洞就住在哪裡罷了,仔細算來,山上我放了家當的山洞總有七八個的樣子吧。”
半夏想起那天,回味地道:“你烤的山雞很好吃。”
無末聽她這麼說,眉目間有絲笑意:“如果你喜歡,我以後便天天做給你吃。”
半夏點頭,又加要求:“你那猴兒果我也很喜歡。”
無末自然答應,又補充說:“那些果子猴兒還會用來釀酒的,我叫它猴兒酒,回頭也給你嘗。”
半夏一聽噗嗤笑出來:“敢情你跟著猴兒學會不少本領呢!”
無末唇邊也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我從狼群那裡也學來許多本領呢。”
半夏點頭,又看了看地上那龐大的黑熊,心想他一個人就能打死黑熊,這本身就不是任何一個望族人所能做到的。半夏又回憶他當時打暈那只追著自己的狼的情形,這也就是狼喂大的孩子才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吧。
一時間半夏又想起在禁地時遇到的那頭黑狼,猶豫了下,還是小心地開口問道:“那次咱們碰到的那頭黑狼,你認識?”
無末倒沒想到他問起這個,聞言一愣,過了好半響才說道:“你知道的,我幼年時是在狼窩裡長大的。那只母狼失去了自己的狼崽,便把我當成了它的孩子來哺乳。當時和我一起被它養大的,其實還有一頭狼崽,那只狼崽生下來後就被狼母拋棄了。”無末想起這個皺了皺眉,聲音低落:“其實母狼很少會拋棄自己的孩子的,也不知為什麼,小黑的母親扔下它不管。”
半夏聽了頗有幾分感慨:“這麼說,它竟然是和你吃一樣的奶長大的呢。”算是……兄弟?
無末低下頭,冷硬的臉上舔了幾分感傷:“是。”
半夏歎息:“那一天它見到你,怎麼裝作不認識你的樣子”
無末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苦笑一聲:“小時候,我叫它小黑。它和我很好的,我們一起去打獵,它打來山雞野兔總要分我一半,它生吃我烤著吃。可是後來有一天它忽然不見了,我找過,但找不到。再後來,我也被狼母趕出狼窩,更多的和人類打起了交道。”
半夏聽著,不由得追問:“那後來呢,後來你見過你的狼母嗎?見過它嗎?”
無末仰望著天上的星空,歎了口氣:“我回去找過狼母,狼母已經去世了。也找過它,可是找不到的,它好像就那麼消失了。沒想到前幾日竟然碰到了它,它長大了很多……”
無末幽深的眸子裡帶了幾分迷茫:“可是它看著我的樣子,像看陌生人一樣……它也許已經不認識我了……”
半夏望著無末的樣子,忽然覺得他就像迷路的小孩子般讓人心疼,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
無末的手很大,幾乎是半夏的兩倍,觸感也很粗糙,指腹是厚厚的繭子,那是一雙每日在山裡打獵砍柴謀求生存的獵人的手。
半夏緊緊握住他的這雙大手,柔聲安慰說:“你不要難過,它認識你的,你看我們兩個觸犯了它們的領地,可是它把我們放回來了不是嗎?它是對你網開一面了的。”
無末被半夏握住的手有絲僵硬:“也許你說得對。不過就算它不認我了,這也不能怪它。我身上已經沾染了人類的氣息,它不認我也是應該的。”
可是因為你是狼窩裡長大的孩子,即使你身上沾染了人類的氣息,人類卻也把你當做異類……半夏在心中默默地這樣說。
他在過去的這些年,既不容於狼族,又不容於望族人,唯一肯和他打交道的,也就是外面那些覬覦上古山寶物的外族人了吧。
半夏只覺胸臆間有股難言的情愫在彌漫,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好寂寥。
他,他的黑發長袍,他的小屋瓜架,在在都是孤獨的存在,仿佛被世人遺忘了一般,自生自滅於上古山下。
恍惚中,半夏眼前開始模糊。
無末小心地反握住半夏的手,望著半夏的眼睛有一絲不確定:“你……你為什麼流淚了?”
半夏搖了搖頭,輕輕將腦袋伏在他胸膛上。
無末的身體頓時僵直,不過他的大手在顫抖地猶豫了下後,還是將懷中的半夏摟住。
月朗星稀,積雪無聲,埋在無末懷裡的半夏聽到無末這麼說:“你,你不要難過……”
聲音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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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和半夏的婚禮是在三日後舉行的。
族中人都說,這是幾十年來最隆重的一場婚禮了。
族長讓一直協助自己處理族長事宜的費來操心細節,費找來了族中年長有威望的老人,分別布置下去各項事宜,將婚禮的細節准備得妥妥當當。在婚事舉行的那天,全族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他們要親眼目睹這場盛大的婚禮。
就連村子外的那些外族人,也發現望族人這場大事件了,偷偷摸摸地過來瞧。望族人雖然排外,但這難得一見的大喜日子,他們對外人也友善起來,於是熱情地邀請他們一起看熱鬧
這天一大早,天還沒亮的時候,族長就派人來到了無末的小屋。
族長派來的人中有一個兄弟姐妹子女孫輩俱全的老爺子,這個老爺子將一件掛墜了各種各樣獸骨貝殼的鹿皮喜袍交給無末讓他穿上,又讓他戴上半夏送的腰帶,最後還戴上裝飾了鹿角的喜帽。
可憐的無末,原本站出來如此的威武健壯,就算山林裡的野獸見了都要嚇退幾分的,可是如今被個老爺子擺弄來擺弄去,還說不得半點不是,只得忍耐。
擺弄完畢,老爺子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穿上這身行頭,倒是很像廟裡的地奴老祖宗。”
——據說這身行頭是地奴老祖宗留下的,於是族裡每對新人成親之時新郎官都要穿上這個。
這時外面的小伙子已經將無末送給女方的紅禮用紅檀木箱子裝起來。箱子上裝有五彩繽紛的貝殼做的喜鎖,外面還用染紅的蛇皮繩子綁住。
一切准備妥當,男方迎親的隊伍就要出發了。
而在這一頭,半夏身上穿著用一整張魚皮縫制的新娘喜服,魚皮衣上還有鯰魚骨磨制的扣子。頭上則是按照傳統戴著今早從山上采來的七種顏色的花兒,臉上還塗了粉紅的胭脂。
忍冬看著裝扮一新的姐姐心中放光:“二姐,原來你裝扮起來這麼好看啊!”
半夏唇邊一抹溫柔的笑容,眸子裡帶著期盼的神采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她希望無末能喜歡。
迎春在一旁插嘴道:“忍冬,新娘子都漂亮的。我當時成親的時候……”她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什麼,忙住口了。
她成親的時候,是依照外族人的禮儀舉行婚禮的,自然不好意思在姐妹面前提起。
忍冬一心望著二姐,並沒有注意到大姐的心事。
她歪著腦袋期待地說:“不知道我和木羊的婚事什麼時候舉行,等我戴上花兒穿上魚皮裙,一定也很好看吧!”
半夏聽到這話,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她回首望著妹妹道:“放心,我的忍冬妹妹打小兒就是個美人兒,你一定會是全望族最漂亮的新娘子!”
忍冬聽了這話,越發期盼自己的婚禮,同時也開始嘀咕,如果自己的婚禮也能讓族長親自操持該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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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30:47
第十三章
當半夏看到做新郎倌裝扮的無末時,差點笑出來,幸好忍住了。
無末目光灼熱地望著嬌俏可人的半夏,一時之間看呆了眼。一旁迎親的小伙子上前墊高腳尖拍拍新郎倌的肩膀:“喂,該你說話了。”
無末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按照事先所被告知的般說道:“你是哪裡來的?”
半夏抿唇一笑:“我是水中荷,來自上古山最清澈的溪水裡。”
無末又硬著聲音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話音剛落,一旁的老爺爺拽了拽他的喜袍袖,小聲叮囑:“說話不要這麼硬,你這是迎親!”
無末忙點頭,他確實不太適應這些風俗,不過為了半夏,自然要入鄉隨俗的,當下學著其他望族人盡力放軟了聲音。好在這段迎親的對話並不長,很快說完了。於是在這位老爺爺的主持下,眾人打開箱籠當眾拿出迎親的紅禮。
待得拿出來,大家一看不由得發出贊歎聲。
原來無末准備了虎皮一張,野豬熊膽各一對,野雞兩對,熊掌四對,魚皮八張,外有十六樣瓜果。這在望族人來說已經是極其豐厚的紅禮了。當下不但望族人,就是混雜著的幾個外族人都嘖嘖贊歎,他們這些人都是來謀求錢財的,自然看不上什麼野雞瓜果,他們眼睛盯著的是那虎皮熊膽熊掌,還有那整張的幾乎沒有瑕疵的魚皮。這些東西拿出山裡都能賣個上好的價錢。
蘇老爹看到此番情景,心中很是得意,笑得胡子都一抖一抖的,只差當場哈哈大笑幾聲了。
這時候又有四個身著蒲葉衣頭戴綠草帽的小伙子上前,他們用自己的兩只胳膊搭成一個人形轎子。半夏在自己姐妹的扶持下,緩緩坐在了人形轎子上。
八親俱全的老爺爺先是說了一番祝福的話語,這才長長的一聲吆喝“起轎——”
人形轎將半夏抬起,旁邊看熱鬧的以及半夏的鄰裡親眷姐妹等都跟在後面,一時之間長長的隊伍逶迤前行。又有那新到的外族人看得滿心新鮮,好奇問道:“這望族人的新娘到底穿得什麼衣服?”
旁邊有人小聲回答:“那是望族人節日才穿的,叫魚皮衣,據說是用魚的皮做的。”
問的人更加驚奇:“我也看著那紋路像魚皮,只是魚皮怎麼可以做衣服?回頭我們弄幾套出去,找幾個獵奇的大戶賣了,一定能賺一筆。”
這話一出,旁邊幾個人嘿嘿笑他:“就你這小子知道生財的門路,難道我們竟然不知。要知道這魚皮衣雖然新奇,但這是望族人的寶貝,他們輕易不給外人的。”說著瞄向那新郎的紅禮:“你看那紅禮中就有鞣質好的整張的魚皮,這如果能弄出去給那些喜歡獵奇的,定然是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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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長長的隊伍繞著村子轉了九圈,最後終於在村口的神廟停了下來。
神廟前早已打掃干淨,廟門大開,門前擺了案幾,上面放了瓜果干果臘肉等物,族長穿著古老的鹿皮衣,手中拿著象征族長權威的魚頭拐杖,鄭重地等在神廟前。
待到迎新的隊伍停下,這時候婚禮才真正開始了。
族長手中拿著一根白蛇皮做的白線,他先拿著這根白線在神廟前祈禱,祈禱完畢,這才將白線繞著半夏一周,白線交叉成八字形後又繞著無末圍了一周。據說這白線象征著來自地奴的祝福,得到地奴老祖宗祝福的新人能夠相扶到老不離不棄。
族長此時正進行著繁瑣的望族儀式,周圍望族人都鄭重地在旁圍觀,當中的兩個新人無末和半夏更是莊嚴肅穆。半夏也就罷了,這無末雖然打小被望族人排斥在外,可是他眼瞅著望族人拜這神廟拜了好些年,再者自己的母親也是望族人,是以對這神廟也是充滿敬意的。
一旁的老媽媽望著族長為兩個新人舉行成親儀式,不住地拿手帕偷偷擦眼淚。
而此時外圍有幾個族外人,他們的眼睛開始滴溜溜往廟裡面瞧過去。神廟是常年大門緊閉的,唯有此時,族長打開大門讓新人接受劍靈和地奴老祖宗的祝福。
那幾個外族人眼珠子拼命往裡面看,卻只見到裡面仿佛有個陳舊的石制案幾,案幾上擺了一把魚骨做的劍,倒垂著懸掛在那裡。劍的旁邊則是畫在樺樹皮上的人像,那人像穿著和新郎倌一樣的鹿皮喜袍,手中則拿著和族中一樣的魚頭拐杖。
幾個外族人看上去有些失望,這擺設和大部分望族人家中的擺設並沒有什麼區別啊。
這時候迎春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溜出人群,來到了一個長了絡腮胡子的男人旁邊,兩個人偷偷說著什麼。
正說著,忽然人群中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迎春和那男人都嚇了一跳,兩個人忙向人群中看過去,卻原來是儀式結束了,族長將權杖高舉過頭頂,大聲向大家宣布可以開始慶祝了。
這時候鼓聲敲了起來,大家一起唱啊跳啊,小娃們則分吃著案幾上的瓜果。迎春見狀,忙跑進裡面去找自己妹妹,卻並沒找到,四處看時,卻見旁邊大樹下忍冬正和木羊拉著手不知道說什麼呢,忍冬看上去不太高興。
她便趕緊湊上前:“妹妹,說什麼呢?”
忍冬見了姐姐過來,忙收起情緒,強笑了聲說:“沒事兒。”說是沒事,可聲音裡分明不太自在。
木羊見迎春過來,便隨便搪塞了幾句就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迎春體貼地拉著忍冬的手:“忍冬,別怕,有什麼不高興的事給姐姐說說,是不是木羊那家伙欺負你了?”
忍冬忙搖頭:“姐,不是的。”
迎春納悶了:“那就奇了,難不成是誰欺負你了不成?”
忍冬見到姐姐這麼關心自己,又流了幾滴眼淚,這才說道:“剛才木羊說了,族長不會為他主持婚禮的。”
迎春一聽,長長的喔了一聲,笑道:“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是這個。”
忍冬低頭委屈:“為什麼族長願意為半夏姐姐主持婚禮,卻不能為我主持呢。”
迎春摸了摸忍冬的頭:“族長確實過分了呢。”
忍冬只覺得大姐好生貼心,於是一股腦地說起自己的委屈:“爹爹還把這麼久來准備的嫁妝分了大半給二姐……”這話一出,金豆子嘩啦啦直掉,她嗚嗚哭著說:“我原本……原本想著……想著半夏姐姐一時半刻找不到婆家,那些都給我……木羊是要做族長的,我不能給他丟臉……”
迎春見忍冬哭得傷心,心疼地將忍冬摟在懷裡:“好妹妹,你別哭。你的婚禮雖然沒有族長的操持,但嫁妝肯定能比半夏風光的,你放心好了?”
忍冬哭得淚眼婆娑,她並不信姐姐的話:“怎麼可能呢……”
迎春神秘地一笑:“你忘記姐姐回村時帶的那些了嗎?那些都給妹妹你好了。”
忍冬詫異的睜大了淚眼:“真的嗎?”
迎春點頭:“那是當然。那裡面有金銀,有綾羅,都是上好的東西,是那個無末一輩子都尋不到的好物。你若是有了這些嫁妝,又怎麼愁婆家小看了你的?”
忍冬聞言大喜,連連感謝姐姐,直說大姐才是對她最好的人。
迎春也滿意地笑了,區區一些金銀綾羅若能換的小妹對自己的死心塌地,何愁大事不成?到那時,這些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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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天都黑了,望族人在神廟前點起了篝火,年輕的姑娘小伙子們在篝火前手拉著手跳舞唱歌,歡快地喝著自作的果子酒,歡聲笑語加上敲鑼打鼓聲,分外熱鬧。
而此時的半夏和無末已經被送入無末的小茅屋,兩個人面對面坐在炕上。
半夏偷眼瞅過去,只見對面的無末依然冷眉冷眼,沒有半分笑意。
她輕輕歎了口氣,看來這個男人是天生不懂風情。想來也是,他從小在狼窩長大,估計狼是沒什麼風情可言的。
無末聽到對面半夏的輕歎,馬上問:“怎麼了?”
半夏抬眸,卻見無末兩手想伸過來關切,不過好像兩個胳膊僵硬。
她在心裡噗嗤一笑,難不成他竟然是緊張的?再仔細看過去,這才發現他整個雙唇緊抿,身體坐得直直的。又試探著握住他的手,發現他手也繃得厲害。
半夏轉了轉眼珠,心中一動,便故意做摔倒狀歪倒一旁。無末還真以為半夏怎麼了,唬得趕緊抱她在懷,著急問道:“半夏,你怎麼了?”
半夏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無末滿是擔憂的眸子。她心中一甜,輕輕搖頭說:“我沒事,也許是累了……哦,可能是渴了……”
無末皺眉,擔心地道:“那我去給你倒水來。”
半夏趕緊搖頭:“別,我應該不渴……”這大半夜的,還是不要折騰倒水喝水的事了。
可是無末卻對半夏渴了這件事深信不疑,他馬上下炕,找來水囊。
他走到炕前正要拿給半夏喝,卻忽又道:“天冷,這水涼,我給你燒燒去吧。”說著就要往外走。
半夏頓時哭笑不得,忙叫住無末道:“我不喝水了,你給我找些酒來喝不是正好?既能解渴,又不用去燒。”
無末想想也是,當下道:“家裡還有猴兒酒,我之前給你說過的,正好給你嘗嘗。”
半夏笑道:“如此最好了。”
無末出了茅屋,應該去茅屋旁邊的山洞裡,不多時便拿來一個皮囊。他上了炕打開皮囊,倒在石杯裡遞給半夏。
這酒顏色微黃,湊近鼻端便有糅合了濃郁果香的酒香撲鼻而來。半夏淺淺嘗了一口,只覺得入口綿軟醇厚,味道極佳,當下干脆一飲而盡。
無末見狀,又拿來一個石杯,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半夏倒滿,兩個人對飲一杯。
片刻功夫,幾杯酒下肚,半夏臉頰泛起紅來。無末也漸漸放松開來,他如狼般的眸子緊盯著半夏,目光炙熱,喘息也跟著急促起來。
半夏趁著有幾分醉意,干脆倒在無末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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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31:02
第十四章(修)
無末先是整個人都僵硬了,後來慢慢放松,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半夏整個摟在懷裡。入懷之時,只覺得有股馨香撲鼻而來,那種香氣,不如花香濃郁卻比花香更為動人,這是無末從未感受過的。
他胸臆間有種難言的情愫在蔓延,於是忍不住更用了些力。再用力時,只覺得懷中的女子是那麼的柔軟,仿佛無骨一般,和抱著一個野兔野豬的感覺真是完全不同,這讓他更為小心翼翼,唯恐一個不小心被弄疼了她。
抱緊懷中柔軟的軀體,他喘息更為急促,有種渴望的疼痛在身體裡蔓延,他仿佛想把懷中的女子揉進身體裡,不,比揉進身體裡更加親密。腦中開始浮現出他在山林間偶爾所撞見的,關於公狼和母狼,關於雌兔和雄兔,關於公豬和母豬……
衣物被迅速地解開脫離了身體,半夏只覺得自己被這個男人有力的臂膀狠狠地摁在火熱而堅硬的胸膛上,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鼻間發間縈繞著的是粗灼的喘息,燒得她滿臉通紅,不敢抬頭看他。
可是過了好半天,他還是只是把自己摟得很緊,摟得她都身體都要疼了。
半夏終於忍不住掙扎了一下。
一股灼燙的氣息噴在她的耳根處,無末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怎麼了,不舒服?”
半夏在他懷裡再次動了動,小聲說:“有點疼……”
無末一聽,緊張地把她放開:“你怎麼了?哪裡疼?”
半夏並不想離開這個散發著無窮熱力的寬厚胸膛,她嬌軟地倚靠在他身上,輕笑道:“哪裡都疼!”
無末一愣,不過很快他就又重新把她摟緊了,俯首在她耳邊低沉地質問:“你是在逗我玩,在騙我,對不對?”
半夏在他懷裡抿唇嬌俏地笑:“是……又怎麼樣……”
無末盯著她一張一合的嬌嫩雙唇,耳朵卻聽不到她在說什麼,天地間於他只剩下一個念頭……好想將她吃下去……
半夏只覺自己的腰肢被一雙大手握住,將自己慢慢上提了一些,而無末的唇俯下,急切地吻上自己的唇。
不,那根本不是吻,而是啃。
無末的唇齒急切地落在她的唇上,狠命地啃噬摩挲,仿佛……仿佛餓狼一般!
半夏喘息都變得困難,她雙手用力頂在他胸膛上想要將他推開,可是誰知道這個動作卻激起了無末更大的侵占。無末的唇也不知道如何便侵入了她的唇內,於是便如久渴的人遇到了甘露一般貪婪地吸吮,惹得半夏越發氣喘吁吁。
可是嬌喘連連的半夏卻更引起了無末體內潛伏的渴望,他忽然低低叫了一聲,雙手握住半夏的腰肢,猛地將半夏翻轉面朝下。
半夏驚呼一聲,不明所以之際,只覺得身後有堅硬滾燙之物頂上,她詫異地張大了眼睛,正要問時,卻只覺身下一疼,身體仿佛被狠狠分開,那堅硬滾燙之物猛地侵入,劇烈的疼痛襲來。
她疼得差點叫起來,可是身後的人卻仿佛失去了理智,握著她的腰肢猛地前後狂動。開始之時這於半夏無異於折磨,奇痛無比,她忍不住嗚咽不止,但後來那摩擦仿佛被什麼滋潤了一般,變得順暢舒適,嗚咽之聲依然不止,卻有了愉悅的味道,一直到了後來,她竟忍不住死命抓住炕上的毛氈吟叫起來,只盼他更猛更快。
身後的無末聽著手中的娘子如此讓人心醉的叫聲,越發賣力,滾燙的汗水從他光裸的胸膛上流下,一直流到兩個人相接之處。
無末恍惚中忽然停下,他粗喘著低頭凝視著懷中人兒,只覺得她是天上地下最最讓人心疼的,真恨不得將她吃在肚中,永遠不讓外人看到半分。
半夏越發情動,見無末停下,十分難耐,忍不住扭動纖細的腰肢。隨著腰肢的扭動,兩瓣夾著那滾燙之物的雪白也跟著扭動,這引來無末倒抽一口氣。
他忍不住俯身,灼熱的氣息在她耳邊低吼一聲:“我想吃了你。”
說完狂猛大動,將身下的半夏弄得猶如風雨中的梨花搖擺不止,最後仿佛風雨驟停,他又是一聲低吼,將一腔熱愛盡數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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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喘息聲慢慢平靜下來時,半夏癱軟地躺在無末寬厚的胸膛上,臉頰緊緊貼著他炙熱的臂膀,手指頭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胸膛上輕輕摩挲。
白天時,這個男人和半夏還相處生硬,如今卻已經是世上最為親密的枕邊人。
半夏手指頭無意識地摩挲著,他的胸膛和女人柔軟的胸脯完全不同,她的手指仿佛可以感受到胸膛上結實的紋理,那是山裡漢子每日拉弓打獵積累下的紋路,上面還有一些隱約的傷疤,那應該是和虎豹野獸爭斗留下的烙印吧。
半夏正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忽然無末的大手猶如鐵鉗般捏住了她細致的手腕:“別。”
他的聲音粗啞到如同河灘上的沙,噴出的氣息灼熱的猶如暴曬過的石頭,那麼燙人。
半夏扭動了□子,仰頭讓自己的眼睛望著無末的。
無末滾燙的目光映在半夏慵懶的眸底,有那麼一刻竟然措不及防,慌忙看向別處。
半夏想擺脫他的鉗制,可是自己的手勁在他的掌心是那麼的嬌弱,以至於有螞蟻撼大樹之感。半夏抿唇笑了下,微微抬神,仰起臉來,雙唇正好落在他的頸項間,輕輕落下,吻住。
她可以感到緊靠著自己男人的軀體一震,她忍不住在心裡笑了下,誰讓你不放開我呢。
可是她還沒笑完,身旁這個男人猛然一個翻身,她感到天旋地轉地移了位,再定睛看過去時,男人已經壓在她的上方,滿目渴望地盯著她。
他俯首,這一次是輕柔愛憐地吻上她的唇,口中輕輕呢喃:“你真是太壞了!”
聲音猶如風吹過砂礫。
這一晚,半夏在恍惚中開始反思,自己真得太壞了嗎?
最壞的人,應該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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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這一夜半夏太過疲倦了,以至於一覺醒來時,上古山的野雞都開始打鳴了。
她動了動猶如散架般的身子,卻沒有在炕上發現昨晚那個折騰了自己半宿的男人。
半夏勉強起身,先穿上自己日常的衣服,又把昨晚的魚皮衣鄭重地收起來疊好,這個是要還給族長的,留給以後的新娘子穿。
做好這些,她環顧了下茅屋,只見牆上懸掛著整張的鹿皮和虎皮,還掛了長矛斧頭弓箭等物——望族人自己不會制作鐵器,是以長矛弓箭等物極其匱乏,族中僅有的一些家伙都是好早前傳下來的,族長分給各戶,每戶分到的極少。於是相對而言,無末家裡算是私藏甚豐了。半夏再觀察屋裡,其實除了擁有少見的鐵器,屋子裡陳設很簡單,有兩個石凳和一個石桌。這個屋子和大部分望族人的茅屋並無不同,唯一的區別也許是無末的這個茅屋裡並沒有供奉望族人每家必有的劍靈和地奴。
半夏在心裡想著,回頭得讓無末掛上。原始的崇拜是一種排外的同時又能將本族人團聚在一起的萌動,假如無末藐視了神廟的威嚴,那注定他永遠無法融入到望族人中去。
不管她是來自何方,不管他是如何長大,他們的血液中都流淌著望族人的血,這一生這一世都永遠不可能離開這座山,這片土地,這個村落。
半夏正想著,無末進來了,手裡提著一個籃子,籃子裡冒著熱氣。
高大威武的無末看到自己嬌小的新娘,竟然有一點不好意思:“半夏……你餓了嗎?”
半夏歪頭瞄了了一番無末,最後抿唇笑道:“當然餓了,我先去清洗一下,馬上回來吃。”
無末連連點頭。
半夏徑自走出茅屋,就著一旁冰冷的小溪清洗了手臉,又隨手采來一根藍艾草細細咀嚼來清理口齒。重新回到屋子,無末已經將吃食擺開。半夏看過去,倒是有些詫異。
只見石桌上有尚且帶著露珠的猴兒果,有粟米餅,有野菜籽粥,外有切成小塊的臘肉。這對於千百年來都極為節省的望族人來說,真是一個奢侈的早餐。事實上大部分望族人是不吃早餐的,他們會在天沒亮時就上山打獵或者下地勞作,一直忙到日上竿頭才回家吃飯。
半夏笑著和無末並排坐下,無末遞給她竹筷,兩個人一起吃起來。
半夏先是誇贊了一番臘肉味道不錯,野菜籽粥煮得也很有火候,這讓無末的唇邊浮現出笑意。
“你既喜歡,那以後我們每天都吃這個。”無末望著自己的新娘,眸子裡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寵溺。
半夏卻搖了搖頭:“偶爾吃幾次還是不錯的,天天吃,太浪費了。”她想趁機和無末說說兩個人的將來。
“雖然你現在每天都可以上山打獵,可是萬一你生病了呢?以後我們有了小娃兒,消耗會更多的,到時候你必須打更多獵物來維持生計,萬一天氣不好你沒有什麼收獲呢?”半夏一邊往嘴裡送了一枚猴兒果,一邊說道。
無末倒沒聽人說過這番道理,凝眉聽得認真。
半夏將猴兒果咽下,繼續講經布道:“有句俗語說耗子還存三分糧,糧頭不儉,糧尾喊飯。現在若有三分則吃三分,難免將來犯愁。”
無末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半夏,他見半夏說得頭頭是道,笑著連連點頭:“你說得對,都依你。”
半夏很是滿意,馬上立規矩:“好,以後早飯不需要粟米,野菜粥和臘肉就足夠了,當然你若有時間去摘來新鮮的果子,我自然高興。”說完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壯碩的身材,補充說:“你需要出去干活打獵,難免要吃得比我多,如果你覺得需要,可以吃粟米餅。”對於望族人來說,肉倒是常見的食物,但粟米是地裡種的,望族人不精於種植,因此收獲極少。
無末趕緊搖頭:“沒關系,我不吃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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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半夏開始收拾自己的嫁妝。皮料布料,這是要留著以後慢慢縫制衣服的;一些珍貴的鐵把式,那是以後過日子離不開的物件;還有一些石凳子等物,雖在這山村裡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但平時也是缺不了的。
都分類裝箱後,半夏環顧茅屋四周,發現竟沒有個放東西的地兒,這屋子有點小啊。
就在這時,無末進屋來了:“把這些東西放在屋後山洞裡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半夏點頭說是,於是跟著無末來到山洞裡。
一走到屋後,半夏這才發現說這裡是個簡單的山洞真是委屈了它。其實這有點像靠著山挖出來的兩間山屋,中間用一溜兒青石板隔開。
左邊呢,現在放了一些皮毛干肉等物,右邊干淨整齊無一物,一看就是新打掃出來的。
半夏回頭看無末,卻見他黑發間沾染了灰塵的,想來剛才就過來打掃這裡了。
無末被半夏含笑的目光看得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脖頸間微紅,問道:“你看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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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5 17:31:14
第十五章 半夏救夫
無末被半夏含笑的目光看得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脖頸間微紅,問道:“你看我做什麼?”
半夏笑意吟吟,踮起腳尖,手指頭輕輕地撩過無末狂野的黑發,撩去他發絲間的塵土。嬌嫩的手指不經意劃過他刀刻一般的臉龐,頓時感到那臉頰有些僵硬。
半夏好心地收起手,笑道:“罷了,我不逗你玩了。”
可是無末的喘息卻有些粗重,一把將抬腳就要離開的半夏摟在懷裡。這一次,輕柔滿吻,細細品評,山間清新的氣息伴著她馨香的味道一起入口。
此處省略xxx字。
這一對新婚的小夫妻又是一番親熱後,總算開始辦起正事來。
半夏指揮無末去把自己陪嫁的暫時不用的家什都放到這山洞東側,自己則是把山洞西側存放的那堆東西先翻了一遍。這一翻之下,半夏不由得歎息:其實作為一個單身漢來說,真是存儲了不少糧食的。光是凍肉就足夠兩個人吃上幾個月了,更不要提旁邊的野粟以及果干菜籽等物。另外還有一些難得一見的藥材,都隨意地散落在山洞各處。
半夏想起今早自己對無末的“教導”,頓時有些臉紅,看來這倒是自己太自以為是了。想來也是,無末長在山野間,饑飽難保,自然是知道要多積口糧好過冬的道理。
半夏將這些吃食都分門別類收拾整齊,又發現山洞最裡面有一個箱子,她隨手打開一看,驚奇地發現竟然是整箱的綾羅。這下子吃驚不下,綾羅綢緞這個稀罕玩意兒,可從來沒有出現在望族人家中過,當下忙叫來無末問個清楚。
誰知道無末只瞧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說:“這個啊,這是有一次一個商人給我的,他求著我要一根何首烏,我就給他了,他原本要給我他們用的銀子的,可是我要那個有什麼用,他就給了一箱這個。”
半夏見這綢緞手感柔軟質地細膩,上面的花紋也極是精美,知道這都是上乘的好東西。
無末見半夏盯著那布料研究,便道:“你若喜歡,便拿了去做衣服吧。”
半夏聽到這話,搖頭笑道:“我們平日勞作,哪裡能用這個做衣服,這個嬌貴得很呢。我是想著這是好東西,咱們暫且用不上,但以後總歸有用的,可不能放在潮處,沒得糟蹋了這個稀罕玩意兒。”
無末見半夏說得頭頭是道,忙道:“我是對這個一竅不通,你願意如何處置,全隨你便是。”
半夏點頭,想著這個收好了,以後有了小娃可以做貼身的肚兜,忽又想起自己當日為得人參強要送給無末布料的事,心裡不由得無比羞赧,自己送的那布料比起人家這絲綢來差了許多呢,虧得自己還理直氣壯地要人參。
想起這一出,她便隨口問道:“我當時給你的那塊布料呢,怎麼沒見。”
無末聽到她問起這個,忙道:“我給收得好好的,沒放在這裡。”
半夏詫異:“那在哪裡?”
無末笑了下說:“我也覺得這山洞裡太過潮濕,怕受潮,所以放在屋內箱子裡了,回頭給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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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的新婚生活,半夏逐漸發現這個外表冷硬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其實竟然是個容易害羞的人。這讓半夏越發感興趣起來,每每不著痕跡地逗他一下,結果卻惹得火山爆發。他是那麼高大威武,虎豹熊獸見了都要躲著走的,更何況她這個嬌弱的小姑娘。不過半夏是不怕的,除了第一次他血氣方剛完全無法控制地讓她吃了些苦頭,後來他開始懂得克制自己了。
其實半夏發現這個男人是極其聽自己話的。他和人打交道的經驗實在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有個半夏,而且是和他那麼親密的半夏,可能這在他是從未想過的關系,以至於他簡直是將她視若珍寶,唯恐一個不小心便惹她不高興。
半夏也漸漸喜歡上了和他開玩笑,每當此時,他總是一本正經信以為真。當半夏開心地大笑時,他知道自己上當受騙也沒有不高興,而是也跟著笑。當然了,在他們親密的時候,他會拿這個說事,然後叫她小壞蛋,拿口齒咬她的耳垂,咬她的唇舌,甚至咬她胸前柔軟的桃子,以至於如今她聽到小壞蛋便覺得渾身酥軟。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讓半夏難以啟齒地頭疼,那便是無末從來都是從後面進行夫妻之禮。他……難道以為只有這麼一個姿勢?
這……一到晚上便要被人扣在那裡,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未免也太……單調了吧?半夏想著哪天有時間還是要誘導一下的。
半夏的另一個發現就是,他擁有任何一個望族人都無法比擬的吃苦耐勞的體力。自從她向他說了一番應該多存糧食以備不時之需的道理後,他每天在半夏還沒醒來時便上山去打獵,每次回來都是滿載而歸。他每次打獵的收獲太多,如果換了其他望族小伙子,恐怕都很難扛回來吧。可是他總是往肩上一甩,很輕松地就回來了。
半夏驚詫之余,也想起那一日他可是兩拳打暈一頭狼的,這力氣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漸漸地半夏開始心疼這個男人了,不行啊,干這麼多活,早飯怎麼可以只吃那麼一點呢?
她開始想著自己要早點醒來,這樣可以給無末准備豐盛營養的早餐。可惜這個決心下了很多次,每次都沒有成功過。
這件事真不能怪半夏,要怪就怪無末好了。
誰讓他每晚都要折騰那麼久……她是人,體力是有限的……她考慮和無末商量,有些事啊,任憑再好的身體也是不宜天天的……
半夏想得太認真了,以至於無末在一旁盯著她瞧都不知道。
“你在想什麼?”無末問。
半夏猛抬頭:“喔,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不用商量,你決定就行。”無末是一個非常豪爽的人,成親這幾日,他從來沒有拒絕過自己這個小娘子的任何請求。
半夏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讓無末答應了,詫異地張大了嘴巴:“可是……”
無末只見半夏微歪著頭,明亮的眼睛疑惑地望著自己,水潤的雙唇那麼張開著,胸膛一熱,喉嚨禁不住發緊。
長了這麼大,無末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地著迷一件事。
他不是沒見過,山林裡,大到豺狼虎豹,小到野兔□子,行事之時難免被他撞見,他是絲毫不會多想的。
可是他卻萬沒想到,原來人類和走獸是不同的,特別是他的這個小娘子,是和任何其他人——包括其他女人,是不同的。
她可以那麼地令他著迷,迷到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內。
她那好看的小嘴兒總是會說出這樣那樣一番道理,那些道理都是那麼的好聽。
無末盯著半夏微張開的小嘴,忍不住繼續想,其實當她情迷之時發出的陣陣嬌吟,那才是最好聽的。
半夏見無末眸子暗沉地望著自己不知道想什麼,看那樣子根本沒聽見自己說話啊,忍不住輕輕跺了跺腳:“你根本沒有聽我說話啊!”
無末從迷思中醒過來,忙長臂一身將自己的小娘子摟緊懷裡:“我聽著呢,一直都在聽著……”
半夏拳頭輕輕捶他的胸膛,誰知這拳頭打在人家身上是不疼不癢,反而惹得自己手疼。她忙收回手,帶著小小的怨氣說:“你剛才已經答應我了,從今晚開始要聽話。”她說起這個的時候,有點小小的傲嬌……她真得不是故意的,誰讓無末總是那麼的聽話,讓她覺得其實原來她根本就是個高高在上的公主。
無末認真地點頭,上面一邊點頭,下面的手便開始在她腰際摩挲。
他是個非常有天賦的人,這種天賦不但展現在打獵上,而且也體現在掌控她的身體上。不過數日功夫,他已經發現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的小娘子發出那種令他沉醉的吟叫。當然,這並不包括他突破自己的認識在關鍵時刻換個姿勢……
半夏制止了他的手,無比堅定地說:“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血氣方剛,切忌連連。二十四五,不宜天天。三十以後,如數月錢。”
半夏抬眸笑望著渾然不解的無末,繼續道:“這個意思,你是不明白的,那我說給你聽。意思就是說,你現在是二十有余,最好不要天天晚上都——”半夏羞澀地笑了下,她有些不好意思描述下去,不過她深知對眼前這個男人,必須說清楚:“不要天天晚上都和我那個……不然時間長了對你身體不好的。”
無末挑起濃濃的眉頭,依然不明白地問:“有什麼不好?”
半夏歪頭想了想,嚇唬他道:“你沒有力氣打獵了,沒有力氣打獵就沒有肉吃,沒有肉吃我們都要挨餓。”
無末皺起了眉頭,他低頭思索了一番,認真地道:“你說得對,我應該聽你的。”
半夏萬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輕易就答應了,大喜。
無末鄭重地道:“我會聽你的話的,從明天開始,我要擒更多的獵物儲存起來,這樣以後我不能打獵了,我們也有糧食吃!”
半夏眼前一黑,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可是無末卻不容她再說什麼,兩手一提就將她提到了炕上,然後矯健一躍,整個人就這麼沉重地壓在她身上。
“你的擔心已經解決了,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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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人如魚得水之時,無末忽然停止了動作,他皺眉側耳細聽。
半夏興致正濃,手推了推身體僵硬的他,嘟噥道:“怎麼了?”
無末眉頭微皺,沙啞的聲音透著機警:“有腳步聲,好像有人過來我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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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0:49
第十六章
半夏詫異:這時早已過了掌燈時分,怎麼還有人走動,再者說了,這幾日成親後,還沒親戚村人上門呢。
當下無末忙翻身下炕,隨手拿來一旁羊皮襖裹在身上,又用麻繩當腰帶綁住。
半夏窩在羊皮毯中慵懶地動了動腳趾頭,今夜外面太冷,她一點不想離開這好不容易暖熱了的被窩。
其實望族普通人家不會這麼冷的,他們都是在正屋壘了爐灶,爐灶緊挨著牆壁,牆壁的另一頭則是裡屋的土炕。土炕下面和爐灶是相通的,於是在做晚飯的時候趁機多燒幾把火,炕頭也就熱了,這樣既節約了柴火又省去了燒炕的麻煩。可是顯然無末不懂望族人這個土傳的老經驗——即使懂了,估計也不想這麼麻煩吧。
半夏迷蒙的眸子望著那個綁好腰帶提起長矛的壯實男人,心想他那麼大的火力,就是赤身躺到雪地裡都不怕冷的,哪裡屑於學著望族普通人家燒炕啊!
無末見半夏含水的眼眸,喉嚨一緊,復又走到炕頭前,用沒拿長矛的那只手伸進去摸了摸她藏在毛氈下的豐滿柔膩,啞聲道:“等下,我們繼續弄……”
半夏臉一下子紅了,把他的手推出去,嗔怪道:“涼死了,不要……”
無末這幾日也發現半夏比起自己怕冷許多,當下趕緊收回手。
兩人正鬧著,便聽到敲門聲,半夏不由皺眉,原來無末聽得沒錯,確實有人過來了。
無末先將羊皮毯向上拉了下,把個半夏蓋得嚴嚴實實,然後才握緊了長矛,小心地走到門前。就著茅屋的縫隙,他認出來了,來人是族長的兒子,叫費。族長眾多的兒女中,只有這個未曾婚嫁,一直伴居在族長一旁侍奉。
無末一見是他,便打開門,低聲問道:“怎麼是你?”
費望了望無末,一本正經地道:“是族長讓我來的。”
無末挑眉,奇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費大聲地說:“族長召集全族人,有大事商議。請你們夫婦二人馬上過去。”
無末心內一愣,不過面上並不動聲色,點頭道:“好,知道了。”
費點頭:“我還要通知別家,先去了。”
重新關上門,無末皺眉:“這麼晚了,會有什麼事?”
半夏從舒適暖和的窩裡露出毛茸茸的腦袋,笑著道:“你自然不懂的,我們望族人白日裡勞作繁忙,哪裡有時間全族人聚在一起商量大事呢,自然只有等到晚上。”
半夏一邊說著,一邊讓無末從旁拿了衣服,她接過來開始穿上。
無末見她滿臉笑意,看來心情很好,當下奇怪道:“原來你這麼喜歡看熱鬧。”
半夏搖頭笑道:“才不是呢!我是替你高興!”
這下說得無末更為不解了,半夏見此,邊穿衣服邊解釋道:“族長召集全族人商議大事,自然只有望族人才可以參加的,如今族長特意派人來叫你一起去,看來你算是正式的望族人了。”
說到這裡,半夏又囑咐說:“有件事你萬不可忘記,明日趕緊捉魚,用魚骨刻一把劍,在去神廟請了地奴老祖宗的畫像供奉在家裡,要不然會被別人說道的。”
無末見她高興,趕緊點頭道:“娘子的吩咐,我自然是會照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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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冷,夫婦二人穿戴嚴實,臨走前無末又給半夏裹上自己的虎皮披風。半夏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那虎皮,笑道:“這個穿在我身上實在有些不搭。”
無末點頭稱是:“趕明兒有功夫,我找來狐皮給你,你可以做一件白色的狐皮大衣穿上,這樣總相稱了吧。”
半夏搖頭笑道:“白狐狸,多可人的小動物,我可捨不得殺掉。再者說了,一件狐皮大衣要捉多少野狐呢,有那功夫還不如多捉點野兔野雞給我,我也好慢慢豢養起來。”
說話間功夫,兩個已走出無末的茅屋來到街道上,街道上三三兩兩的人,都裹得賊嚴,冒著酷寒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族長大人家裡去。大家平日都是相熟的,如今遇到,難免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說笑著往前走,反觀無末半夏二人,自然有幾分冷清。
就在這時,忽聽到後面一個喜悅的叫聲:“半夏!”
半夏回頭看時,卻是木娃。
木娃戴了一個狗皮帽,身上穿著羊毛披風,脖子裡還掛著獸骨項鏈,一蹦一蹦地過來:“半夏,你是去我爺爺家嗎,走,我們一起去。”
這時她忽看到半夏旁邊的無末,倒是嚇了一跳,啊的一聲退後一步。
無末神情冷漠地掃過木娃,將原本樓主半夏腰肢的手更緊了幾分。木娃自己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沖無末歉意地笑了下,可是無末並沒有理會她。半夏見此,輕拍了下他的手,示意他別說話,然後走過去拉住木娃的手:“走啦木娃,我們一起去你爺爺家。”
木娃忙也拉著半夏的手:“嗯,一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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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家門前是一大片空地,現在全族的人都聚集在這裡了。大家舉著桐油火把成群結隊地站在那裡等著族長說話,而族長的兒子費則忙著清點人數。
德高望重的族長穿上了他那件只有重要場合才會穿的古老的鹿皮衣,手中依然拿著象征族長權威的魚頭拐杖。他輕輕咳了下,場上眾人頓時閉口。冬夜裡,只有火把在暗夜中燃燒的聲音。
族長威嚴而慈愛的目光環視眾人一遍,這才慢慢開口問道:“大家伙都在這裡了吧?”
費恭敬地上前道:“全望族共一百三十一戶,男女老幼共計五百二十一人,全部到齊。”
族長滿意地點了點頭:“今日叫大家來,是有一件大事商量。”
眾人面面相覷,目光中都是好奇,但都不敢言語。
族長長歎了口氣:“最近村裡有許多異象,這你們是知道的吧?神廟星夜鳴劍,枯泉寒冬出水,還有——”
族長說到這裡停頓了下,眾人心中暗暗好奇,剛才說的這前兩樣大家都是知道的,可難道還有其他異象出現嗎?
唯有半夏心中明白,這第三樣怕就是族長的獸骨開裂,開裂的獸骨染了血,這必然不是吉兆。
果然,族長從懷中掏出珍藏多年的獸骨,飽含滄桑地道:“這個獸骨是五十二年前老族長傳給我,如今它也是走到盡頭了。”
有那眼尖的已然看到這獸骨上的裂痕,不由得驚叫一聲:“天哪,族長!”
半夏墊著腳尖看過去,只見那獸骨的裂紋赫然比前些日更大了!
一旁的無末見半夏墊著腳尖站不穩,干脆將她輕輕抱起。半夏見旁邊就是木娃,而木娃是未嫁的姑娘,難免會有不好意思,忙讓無末放下自己,誰知道無末並不以為然,還是抱著。最後半夏不得已,輕輕捏了下他胸膛上的肌肉,他這才聽話地將她放下。
眾人知道這獸骨開裂,要麼是望族有大難,要麼是族長將不久於人世,無論哪個,對於望族人來說都是晴天霹靂,當下在場中有人悲傷有人哭泣,也有人不敢相信。
族長悲愴一笑,望著族長眾人:“你們一定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麼禍事,那都是無上的劍靈偉大的地奴給我們望族人的考驗。我們要齊心協力一起應對才是。”
這時只見木羊站出來,恭敬地大聲道:“族長,您要我們怎麼應對,盡管吩咐便是,我們就算是死,也要保護全族人的安全。”木羊這話一出,余下的年輕人紛紛響應。大家都知道木羊極可能是下一任的族長,因此對他極為服從。
族長滿意地點了點頭:“其實災難尚未來臨,我們也不必驚慌,只是我們必須要做一些事來防患於未然。”
說完這個,族長開始宣布他的想法:“神廟是我們的祖先英靈所在之處,絕對不能讓外人玷污,所以從明晚起,族中男丁,凡十五以上五十以下者,都要開始守護我們的神廟。”
眾人紛紛響應,年輕小伙子們都紛紛出列上前,抱拳跪在族長面前,口中高喊:“任憑族長吩咐。”
接下來場面有些亂,費將年紀在十五到五十的男丁都叫到一旁商議,其余老小以及女人都先回家去。
無末回頭望了半夏一眼,清冷的眸子裡有幾分遲疑。
半夏輕輕推了下他:“你已經是望族人了,必須去,守衛神廟是望族人最重要的事。”
無末看看四周,這才道:“那你先在這裡等我,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回家。”說著他把自己的皮衣脫下來要給半夏裹上。
半夏知道無末擔心自己一個人回家害怕,其實她哪裡有那麼脆弱,當下干脆道:“我好久沒和木娃說話了,不如找木娃一起回家和我玩,你不用擔心的。”
木娃小心瞧了眼無末,連忙點頭說:“是啊是啊,我原說要找半夏過去說話呢。”
無末見此,這才放心,點頭道:“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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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1:54
第十七章
無末見此,這才放心,點頭道:“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就在這時,忽聽到旁邊有人喊半夏的名字,扭頭看過去,卻是迎春和忍冬。忍冬滿面春風,上前拉住半夏的手:“姐姐,我都好幾天沒見你了。”
迎春瞧幾眼旁邊離開的無末,也和半夏作出親熱的樣子。
木娃見到忍冬也很開心,畢竟這是要做她嫂子的人,於是大家聚著說了一會兒子話後,決定一起到半夏家裡去看看。
一路走一路說,忍冬這才知道父親跟著族中眾位年長者一起去族長那裡商量大事了,於是姐妹兩個才過來找半夏。
回到家後,趁著這三人東看西看的時候,半夏燒起了爐火,又從房後山洞裡取來了各色干果肉干等物,還燒好了水,於是姐妹幾人圍著爐火吃著零食說起了親密話兒。
迎春邊吃著磕著山核桃邊道:“半夏,你們還打算去弄牙牙草嗎?”
這話一出,別說半夏,就是木娃也禁不住笑起來:“迎春姐姐,你開什麼玩笑呢,牙牙草也不是半夏姐說弄就能弄回來的啊。”
忍冬也覺得迎春是在開玩笑:“姐,我看你最近身體好多了,之前那個大夫說你命不久了,怕是因為你離了望族村的緣故。如今回來了,自然就好了!”
木娃見忍冬這麼說,竟然認真地點頭道:“忍冬說得有道理,我聽我爺爺說,上古山的水最是養人了,咱們望族的人離開了上古山的水,就如同魚兒離開了溪流,是萬萬活不好的。所以咱們世代守在這裡,可不能輕易離開。”
迎春沒想到引來木娃如此掃興的話,掰開一個山核桃嚼著,沉著臉不太高興。
忍冬為自己姐姐圓場:“我姐姐這不是回來了麼,回來後就好了。”
木娃也覺得自己不該提起這個,心中有幾分歉意,也跟著笑起來:“是啊,迎春姐姐,你看看你最近氣色好了很多,一定是喝了咱上古山的水的緣故。”
當下這個話題大家不再提起,於是又說起今晚的事。忍冬看起來最為擔憂,長歎了口氣說:“木娃,你哥哥真是不運氣,這不是他正打算要當族長的,怎麼就遇到了咱望族村的這攤子事兒。”
木娃就著暖和的爐火烤手,聽到這話搖手又搖頭:“忍冬姐姐,你可不能這麼想。我爺爺可沒說一定要我木羊哥哥當族長的,這都是不一定的事兒呢。”
忍冬卻沒聽進去木娃的話:“是沒說,可大家伙都覺得木羊最合適的啊……”
木娃看看幾個姐妹,猶豫了下才小聲說:“其實我爺爺一直沒給哥哥做獸骨呢……”
沒做獸骨,其實還是說明不認同的吧,聽說爺爺的獸骨是上一任族長老早就做好的。
姐妹幾個都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半夏說:“忍冬你不要擔心,木羊是很優秀的,我想著族長總是要把位置傳給族裡最優秀的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的。”
聞言迎春也笑了,撫摸了忍冬的頭發說:“是啊忍冬,你不要擔心了,還是給半夏說說你的喜事吧。”
半夏聽到這話連忙追問,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忍冬和木羊馬上要成親了。
忍冬和木羊從小就要好,後來又早早定下了這門婚事,半夏聽到這個也替妹妹高興。她心裡明白妹妹是希望有個風光的婚禮的,又希望嫁妝多多的給足木羊面子,而爹爹為了自己的婚事把家裡准備的嫁妝分了一半出來。當下她想了想道:“回頭你成親的時候,我和無末定然為你添置一些嫁妝。”
誰知道聽到這個忍冬並無太多歡喜,她瞧了瞧一旁的迎春道:“二姐,不用了,大姐早已為我准備了許多的嫁妝。”
半夏知道所謂的嫁妝其實應該是迎春當初帶回來的綾羅,她在心裡皺了下眉頭,不過沒有說什麼。
倒是木娃很直接地道:“忍冬,只怕你的嫁妝會惹得族長大人的不悅。”她話裡不再叫爺爺而是稱為族長,那意思很是明白了,她的爺爺是作為一個族長的身份對於有人借用外物做嫁妝感到不高興。
可是忍冬卻不以為意:“咱們望族人的祖訓裡可沒寫不能用外人的東西啊,再說了,無末不是時常和外人打交道麼,他如今不是也重新回到咱望族了。”
這話一出,半夏無言,木娃也不好說什麼了。
這姐妹幾個小時候都是極其要好的,如今大了,你婚我嫁,縱然要好,難免存了些小姑娘攀比的小心思,是以這一番話說下來竟然多有不快。半夏於是干脆提起小時候幾個人一起去山上采野棉野麻的事,大家回憶起往日,不由得都笑起來。
說了半天的私密話,無末卻還不回來,姐妹幾個眼皮子都重了起來,於是半夏招呼干脆一起睡下。迎春忍冬她們原本不願,可是想著既然無末沒回來,那爹爹也沒回家,自己姐妹兩個不願意單獨回去,於是干脆姐妹四人一起上炕睡下。
半夏唯恐炕夠熱乎冷到了她們三個,把家裡的虎皮毯羊皮氈都拿出來,有鋪有蓋,姐妹四個一個挨一個睡大通鋪。四個人都覺得很有趣,別說忍冬木娃小孩心性,就連迎春都覺得好玩極了,就跟小時候一樣。
迎春她們確實是困了,沒多時便睡著了,唯有半夏一直半合著眼等著。一直到天都快亮了,她才聽到外面的腳步聲。
半夏唯恐無末不知道家裡有客唐突了小姐妹,趕緊披上毛氈出去開門。只見月光下無末大踏步地回來了,精神看起來還好,並沒有一夜沒睡的疲憊——他一向如此,徹夜不眠依然精神抖擻,半夏心中暗暗地想。
無末見半夏跑到外面給自己開門,大致也猜到了,用手指頭指了指裡面,面上帶著疑問。
半夏點頭,輕聲道:“都在裡面睡著呢,你先去——”
不待半夏說完,無末已然心領神會。當下半夏輕聲進屋去了一條毛氈遞給無末,無末捏了捏半夏的手,這才接過來。半夏看無末的意思,還有話對自己說,正要問他,便聽到屋裡木娃的聲音:“半夏姐?”
半夏忙讓無末上樹,自己進屋去
木娃已然清醒,揉著眼睛問:“是不是他回來了?那我們先走吧。”
半夏忙擺手:“不用,睡吧,他先去其他地方將就一夜。”
可是木娃醒過來了,竟然睡不著了,於是半夏和木娃兩個人干脆靠坐在炕頭,小聲說著話。
說話間木娃便就著半夏,問起無末的事,半夏見她好奇得緊,又有心多讓大家了解下無末,便說起無末是如何吃苦耐勞,每日都上山打獵采藥等,又說起無末烤得雞是如何好吃,木娃聽著頗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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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大亮了,三姐妹也醒過來,這時無末竟然已經做好了早飯,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從樹上下來的。半夏原本要留飯的,迎春也想留下,可是忍冬不喜無末,說還是回家去,免得爹爹擔心,於是迎春也只好跟著走了。迎春忍冬走了,木娃斷沒有自己留下的道理,只好也走了。
當下這夫婦二人一邊吃著早飯,一邊說著話。
無末把在族長那裡的情形簡單說了下,半夏這才知道,原來族長要把全村壯丁分成十隊,每隊約十多人。這十隊要輪流在夜裡值守在神廟前,以防外人對神廟有所圖。
無末一邊喝著菜籽粥一邊說:“我所在的隊,領頭的叫厚炎。”無末一邊說著這話,一邊看向半夏。
半夏知道那個厚炎的,當然曾跑到自家門前質問為什麼自己不嫁給他。她想到這裡,輕笑了下,這人也挺有意思的。
無末見半夏只是笑,臉上頓時冷了幾分,放下碗,不吃了。
半夏卻渾然不覺,笑著道:“昨晚一夜沒睡好,今天就不用上山了,在家好好歇息。”
無末卻一本正經地說:“罷了,我還是要上山的,免得存不下口糧餓到你!”
半夏一聽這話,詫異道:“這是說哪裡話,你又何曾餓到過我?”
無末卻不解釋,徑自起身,黑著臉出屋背起竹筐拿起弓箭就要出門。
半夏見他執意要去,忙道:“這是我昨日准備的干糧,你帶著路上吃。”
無末硬著聲音道:“不用了,我還在山裡藏了一些!”說完人家就出門了。
半夏望著他的背影,頓時覺得很莫名,他以前可沒這樣過啊,不知道怎麼參加了次望族的大會竟然成了這般模樣。
難不成誰說了不中聽的話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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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2:48
第十八章 抓雞
這一日半夏回到娘家,她想著爹爹年邁,迎春又不是個干活的人兒,唯恐忍冬婚事的准備有什麼差錯,是以要回去看看。蘇老爹見半夏回來很是高興,又見半夏帶回來大包小包的東西,一來讓他很有臉面,二來也是看得出半夏過得不錯放心了,當下十分高興,吩咐忍冬將門口掛著的臘肉拿來做了吃。
街坊鄰裡也都過來串門,問這問那的都有,大部分問題都是圍著無末轉,最為好笑的是隔壁的牛嬸子竟然問無末有沒有欺負半夏,如果欺負了,大不了咱這親事不要了,可以回來重新嫁。這弄得半夏哭笑不得,敢情自己都嫁人了這牛嬸子還惦記著呢。
半夏問起爹爹忍冬婚事的事,爹爹很是不高興,從鼻子裡冷哼了聲:“罷了,我也管不了這兩個不孝女,她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反正她成親的時候我是不去的,我丟不起那張老臉。”半夏知道爹爹是不喜忍冬用迎春送來的嫁妝,但她也發現忍冬存了和自己比較的心,是以這件事她不好插嘴,只好低頭不語。
天快黑時,半夏想著該回去給無末做晚飯了,這就要起身離開。誰知左右一看不見了迎春,蘇老爹也發現大女兒不見了蹤跡,便隨口道:“或許去隔壁串門子去了。”
半夏想想可能也是,便沒都想,告別了爹爹和妹妹回婆家去了。
誰知剛出了門一拐彎的時候,便看到牆角那裡有兩個人影,一個赫然是自己的姐姐迎春,另一個卻是不認識的絡腮胡子,看樣子這兩個人仿佛在爭執些什麼。
半夏心中一動,連忙藏在不易被發現的角落,然後悄悄靠近他們,想聽聽這兩人在說什麼。
偏偏這一日風大,聲音模糊不清,她只捕捉到幾個詞語,依稀仿佛是“神廟”,“看守”。
半夏大驚,雖說她早已知道自己這個姐姐此次回來別有用心,但難不成她竟然是沖著神廟來的?
一時之間她又聯想起前些日子在神廟前看到的陌生人,不由得感慨族長神機妙算,果然得多派人去把手,鬼知道這群外族人在打什麼壞主意!
半夏唯恐被姐姐發現打草驚蛇,便小心翼翼地後退,等徹底離開他們的視線後,她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她想想家裡的情形,妹妹忍冬是一心想著嫁妝婚事的,爹爹雖然生氣這個姐姐,但到底是親生的閨女,怕是也想不到她竟然敢勾結外人打神廟的主意。想來想去,這事還是得對族長說一聲比較合適了。
當下她改變方向,先往族長家走去。
到了族長家已是掌燈時分,往日早應該點起桐油燈看羊皮書的族長家裡竟然燈火全無。半夏來到院門前喊了聲,費推開門走出來了。
費精神很不好,眼圈都是紅的,他見是半夏,便問道:“半夏,你有事嗎?”
半夏點頭:“有點事,想找族長。”
費猶豫著,看樣子不想讓她進去,可是這時候卻聽到裡面蒼老的聲音說:“讓半夏進來吧。”
聽到這個聲音半夏又是吃了一驚,只覺得族長比起昨日精神差了很多的樣子呢。
半夏進屋後才發現,屋子裡都是藥味,族長半躺在炕上,背後靠著一個蒲團,精神萎靡的樣子。
半夏見此很是憂心:“族長,您怎麼了?”
族長示意半夏坐下,又讓老媽媽給半夏倒水喝,然後才說道:“我沒事,只是病了,上人已經給我開了藥,等我吃了藥就好了……”他話是這麼說,可是說完這句話他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半夏一邊細心地幫族長捶背,一邊想著該如何開口。族長生病了,她真不該讓族長繼續為自己姐姐的事操心。
可是族長何等人也,知道半夏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便問道:“半夏,你過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半夏見族長問起,只好將自己看到的事情說出來。誰知道族長聽了並無吃驚,無奈笑道:“我原本想著你姐姐回來住一段兒,能夠回心轉意,可是看來她如今還是執迷不悟啊!”
半夏想起這事也愁,畢竟是她的親姐姐,如果她真做出了什麼對不起望族人的事,她的老爹怕是首先得氣死。
誰知族長卻勸半夏道:“不過你別難過,就讓她繼續在族裡待著吧,是禍躲不過,就算她存了什麼壞心,我們也沒有把族人往外趕的道理。”
半夏點頭:“可是到底也要小心防范才是。”
族長笑道:“那是自然,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咱們的神廟,現在族裡已經安排了人手日夜守護。”
半夏想想也是,這才稍微放心,當下又和一旁的老媽媽說了一會兒話,說起族長的病情。說著間老媽媽又問起她和無末的相處,半夏想著老媽媽真是關心自己,便把這些日子的事大致說了一遍,聽得老媽媽感慨萬分。
半夏又想起無末那裡頗有一些藥材,便道:“雖說咱族裡也不缺什麼,可我看無末那裡各類藥材多得是,您若需要,盡管吩咐便是,反正那些藥材放那裡也沒用。”——自從半夏嫁給無末後,無末已經很少和外族人打交道了。
族長聽到這話,慈愛地笑著說:“放心,我知道的,有需要就讓你老媽媽去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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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族長一家人,半夏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一進自家院門便驚奇地看到兩只可憐的山雞凍得直哆嗦地躲在院子瓜架下。
看著那兩只山雞驚惶的小眼神,半夏差點笑出聲來,過去想要把它們捉到屋子裡去,好歹暖和點啊。誰知這兩只山雞雖然雞毛瑟瑟發抖的可憐樣,但是動作卻敏捷得很,一見半夏過來就躲,可憐的半夏踩了一腳的雞屎竟然毫無所獲。
就在這時屋門開了,一股濃郁的飯香撲鼻而來,緊接著無末出來了。
無末看到半夏的狼狽相,也跟著笑了。
半夏見他在那裡笑自己,忍不住跺腳故意惱道:“你還不過來幫忙?”
無末含笑走過去,那兩只雞見了無末這個大個子過來更為緊張的樣子,兩只雞互相依靠縮成一團。
半夏在一旁緊張地道:“快捉,快捉!”
誰知道無末卻不著急,輕手輕腳地走近兩只雞,待到徹底近了,長臂猛然一伸,便捉在手中。那兩只悲催的山雞只覺得自己的雞爪和翅膀被人掐住,嚇得咕咕叫喚,胡亂揮舞翅膀,惹得雞毛滿院飛。
半夏忙道:“趕緊!放進屋裡去!”
無末抓住兩只雞,扭頭問半夏:“為什麼要放到屋子裡去?那不是弄得滿地雞屎雞毛嗎?”
半夏想想也對,可是——“這兩只雞放在院子裡,凍壞了怎麼辦呢?”
無末慢悠悠地道:“沒事的,它們在山裡天天挨凍,也不見的凍壞了。”
半夏皺眉,同情地看著兩只驚慌失措的小山雞:“可是我想養著它們啊,它們現在的樣子真可憐。”
無末回頭望了半夏一眼,無奈地說:“如果你心疼它們,不如放到屋後山洞裡吧,我拿麻繩把它們栓起來,也不至於糟蹋了東西。”
半夏聽到這個連連點頭,當下又說道:“回頭你給它們壘一個雞窩好不好?”
半夏的如意算盤是,養幾只雞,大雞生小雞,小雞生雞蛋,如此繁衍不息,這才是口糧的最可靠來源。望族人世代棲息上古山下,卻是一直過著靠天吃飯的日子,所謂朝不保夕今日不知明日饑寒,生活沒有半分保障。
半夏不想永遠過這樣的日子。
無末輕輕皺眉:“雞窩?雞還需要窩?隨便有窩草一鑽不就行了嗎?”山裡這些野物不都是這樣的嗎?
半夏笑了下:“雞也是需要窩的,住在窩裡才暖和,而且回頭它們會在自己窩裡下蛋,在自己窩裡孵出小雞。這樣吧,等天氣好了,我告訴你怎麼做雞窩,你來動手。”
無末見半夏有主意,自然聽著,當下兩人把這只雞弄到屋後山洞裡,又各自洗了手,這才回屋去。
半夏回到屋裡,只見無末已經做好了熱騰騰的飯菜,鍋裡還燉著一只雞。她想起外面那兩只山雞見到無末嚇呆的樣子,忽然明白了:“原來你捉了三只雞,燉了一只留了兩只,怪不得人家那麼怕你。”
無末挑了挑粗獷的眉毛:“雞本來就是用來吃的。”
當下兩個人開始吃飯,晚飯是野蘑菇燉山雞,主食依然是粟米餅,還有一些往日曬制的干菜。半夏一邊吃著一邊偷眼瞧無末,見他心情不錯,於是借機問道:“昨晚開族會,到底是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嗎,惹得你那麼不高興?”
無末一聽這個,頓時臉拉下來了,沒好氣地瞅了眼半夏:“那個什麼厚炎,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半夏不解:“我和他?他和你不是一個隊的嗎?”
無末硬硬地“嗯”了一聲。
半夏越發不明白了,看著無末那冷硬中竟然帶了點怨氣的臉,忽然靈光乍現,猛然醒悟:“難不成是因為以前的事?”
以前,這個厚炎和當初那個勤壽一起,都是爹爹給選定的夫婿備選人。
無末憋在心頭的那口氣終於哼出來:“這個人,當初可是跑到我門前叫囂,還把我的門踢壞了,說什麼讓我不要搶他的女人。”
啊?
半夏迅速回憶起無末的門……門上有個窟窿的……
半夏恍然大悟:“原來跑來給你亂說的人就是他啊!”
無末依然沒好氣:“對。”
半夏想起此事也很是怨氣:“哼,就是因為他,跑到你面前亂說,也不知道對你說了什麼,結果弄得你把我拒之門外,害我在草窩裡凍了一夜!”一邊憤憤說著這話,一邊小心地看著無末表情。
哦……
提起這個,無末稜角分明的臉上有了幾分歉疚。
他伸手將半夏的手捏在手心,輕輕揉捏,低聲道:“怪我,是我讓你在外面挨凍的。”
半夏其實也不是真生氣,只是故意這麼說而已,當下輕聲道:“沒事,凍一夜也是值得的……”
無末順勢將自己的娘子摟在懷裡,感動地道:“我早說過,你在望族的女孩子中是最勇敢的……你比我都要勇敢上許多……”
如果不是她那麼強勢地守候在他的門前,也許他一輩子都沒有勇氣踏出這一步。
那個關於他身世的傳說,就如同一個魔咒般扣在他的頭頂,讓他幾乎不敢輕易去親近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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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3:06
第十九章
半夏從一開始就發現無末做事情是一個非常能干的人,比如他烤得山雞,那種特別的美味是望族人很難做出的,又比如他自建的樹屋,真可謂巧奪天工讓人驚歎不已。可是她沒想到,無末粗獷的大手還可以如此的靈巧。
她只是根據模糊的記憶大致向無末說了一下農家的雞窩該是什麼樣的,其實具體的結構她也不知道,結果無末就根據她所說的造出了眼前這個雞窩。
雞窩分兩層,上層是一個個的小房間,裡面鋪了干草,是預備給雞下蛋時用的。下層是個小房子,三面是石頭,一面是柵欄,柵欄上還有一個小門,可以打開喂雞捉雞。
半夏看到這個很是興奮,忙把後山那兩只睜著驚惶小眼的山雞塞進去,開始那兩只雞很是害怕的樣子,後來半夏給她們找了一個小石碗,碗裡放了些水和粟米,兩只雞猶豫一番後終於忍不住嘴饞小心翼翼吃起來。
半夏拍拍沾了雞毛的雙手,滿意地對無末說:“以後但凡你捉到雞,不拘公母,也不拘品種,先養在咱們雞窩裡,我要讓它們給我下蛋。”
無末雖然也在山裡拾過鳥蛋雞蛋吃,可說把母雞們拘在一起專門讓其下蛋,他倒是不曾聽聞。不過看自家娘子興致勃勃,他也不想掃了她的興,於是答應以後凡是見到雞,必要捉回來的。
兩個人正在這裡說著,無末忽轉首往茅屋旁的小路看過去,半夏也跟著看過去,卻見有個外族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走過來,在他身後有兩個僕從分別挑了沉重的擔子。
半夏眼瞅著這個人向著自家方向走過來,詫異地問無末:“你認識這個人?”
無末皺眉:“好像見過。”
說著話時那個中年男子已經到了籬笆門前,他見到無末看起來很是驚奇,如釋重負地擦了額頭的汗:“恩人,總算找到你家了!”
恩人?半夏看過去,只見無末的嘴角抽了下,漠然地望了那人一眼,便回頭對自己道:“你先回屋。”
半夏乖巧地點了點頭,徑自回屋去了。不過她回到屋裡關上門後,好奇心驅使,自然從門縫裡往外瞅。
只見無末冷淡地看了那人一眼:“你怎麼找到我家來了?”
那中年男子深深一拜:“若不是恩人施捨了靈藥救了我兒,齊某怕是要承受中年喪子之痛。上一次來的匆忙,不曾備得什麼,金銀財帛恩人又是不需要的,因此這次齊某特地來答謝恩公!”說著他就命身後兩個僕從開始打開行李擔
半夏從門縫裡看過去,只見那行囊裡全是鐵器,有弓箭有長矛,有鏟子斧頭,個個簇新,都是望族人最需要的打獵或農耕用具。
只見那中年男子亮出這些後,再次深深一拜:“恩公,這些雖然都不是什麼貴重物事,但都是我命人打老遠挑過來的,還希望恩公能夠收下。”
無末看了眼這些,點頭說:“好,我收下,你可以走了吧?”
中年男子以為無末會推辭,正准備奉上自己的肺腑感人之詞,沒想到無末痛快得很,當下十分欣喜,又對著無末千恩萬謝一番,最後才戀戀不捨地告別離去。
半夏見那人走遠了,這才出來,蹲下來看那些鐵器,知道這對於望族人來說都是十分渴求的好物,可是……這是外族人的東西……
見那人走了,無末一改剛才的漠然神色,問半夏:“如果是望族人,是不是不會收下?”
半夏皺眉想了下,點頭說:“是的。”
無末皺眉。
半夏故作不解地問:“干嘛不高興,這是我們需要的,收下來留著吧。”
無末和半夏一起蹲下來,檢視著那些珍貴的鐵器:“我一向是做慣了的,不怕別人說道。可是你不同……”
半夏是明白無末的。
無末自小孤寂,他一個人長大到現在不容易,做事也沒有望族人的諸多顧忌。可是如今他娶了自己,其實他也是擔心他的行事會影響到自己,唯恐自己被他所累受到族人的疏遠吧?
可是半夏卻是另有想法的。
她拿起眾多鐵器中的一把精致的小刀,從刀鞘中抽出那把刀,光可鑒人小巧玲瓏,半夏決定留下來自己做防身之用。
她一邊把玩著這把刀一邊道:“我嫁給你後,雖然也希望你融入望族之中,不要被他們排擠,可是卻從未想過要讓你做出違背自己本性的事情,更不願你為了服從望族人的莫須有的規矩而郁郁不樂。”
她拿起這把刀試圖削斷旁邊的一根木棍,結果刀鋒過處,木棍應聲而斷。
半夏抬頭,明媚地沖沉默的無末笑了一下,笑得冰雪融化:“其實我最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們要那麼固步自封,不屑於與外人為伍?地奴老祖宗的族規中並沒有這一條啊!”
這些話是無末萬沒想到的,他一時之間不禁動容。
半夏用手帕將小刀擦干淨,緩緩地道:“我們可以不要綾羅,更不需要什麼金銀,可是鐵器和糧食,能讓我們的日子好起來。假如外人對我們沒有敵意,為什麼我們要拒絕他們的好意呢?”
無末伸出大手,將自己娘子嬌小柔軟的手包容在自己手心:“如果每個望族人都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
半夏在心裡歎息了一聲,她明白要改變一個閉塞的群體多少年來固有的習慣是很艱難的事情。她和無末若想在這個群體中有立足之地,絕對不能迎難而上。
當下她看了看這滿地的鐵器,和無末商量說:“咱們把這些好東西都藏在後面山洞裡吧,反正一時之間用不上。”
無末自然依從,事實上一直以來他對自己的小娘子可以說是言聽計從,從不違背——不管她說得是對還是錯。
當下這夫妻二人將這些鐵器都搬到了後面山洞裡,只留了那把小刀打算當做防身用具貼身保存。由於無末的茅屋距離村裡有段距離,少有人至,竟無人看到他們窩藏了一批珍貴的鐵器。
半夏又問起那人來歷,這才知道前些日子此人兒子生命垂危,跑到這上古山下尋找草藥,多虧了無末才得以存活。當時這人帶了大把銀票,無奈這些對於無末根本是廢紙一張,那人感恩之下,只好匆忙從他人手中換取了一箱絲綢送給無末。
半夏聽了這一番經歷,不禁歎道:“這人雖然不是咱望族人,倒是知道感恩的人。我想著以後如果再見到,咱們倒是可以托他弄些種子來。”
無末聽到這話,不解道:“種子?那是要做什麼?”
半夏搖頭:“只是想想而已,其實這件事做起來真是難上加難。現如今咱們還是不要招惹這個是非了。”
無末知道這個娘子素來有各種奇怪主意的,但既然娘子說了暫時不招惹是非,也就不去問。不過他到底是把娘子的話放在心裡,於是之後打獵,每每遇到好吃瓜果水果,總是要采些種子回來交給娘子。
這一來二去,半夏倒是收集了許多果物的種子,於是她就趁著無末上山打獵的時候,自己在院子裡外拿著鋤頭開辟了一些荒地,想著等到來年春天種上,來一個瓜果滿園山雞飛舞,當然這是後話了。
現如今,半夏操心的卻是另有其實,原來半夏的妹妹忍冬這幾日就要舉行婚禮了。她們的母親早逝,半夏作為姐姐難免要回家幫忙操持。
忍冬的婚事是由村裡受人尊重的老人瑞主持的,她的婚禮與半夏的不同的是,嫁妝頗多,驚破了望族人的眼球。於是有些固執的老人便看不過去了,那成箱子的,分明是外族人送的華麗衣物,這個哪裡是望族人所能穿的啊!
當下便有老人跑去族長那裡訴說年輕人的不是,說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守規矩了。可是不曾想,族長對這件事不置可否,並沒有要處罰忍冬的意思。
當下老人們非議頗多,但年輕一輩的,有的看了那麼多的華麗物事卻很是眼饞,想著既然族長沒有反對這一次,那以後自己成親,是不是也可以弄點這外族人才有的稀罕玩意兒裝點一番呢?可是這些東西哪裡來,自然是村外常年不斷駐守的外族人那裡來啊。
一時之間,望族人和外族人之間原本私下進行的為數極少的交換,竟然有逐漸增多的趨勢。
這上古山下守著的外族人,有那采藥的本分商人,自然也存在別有所圖的不軌之人,於是便有人向望族人打聽起神廟的事,甚至問起輪班看守神廟的詳情了。
族長為此專門開了一個族會,嚴令禁止和外族人談論神廟——卻並未對交換增多這件事說什麼。
這更讓族中雄心勃勃的年輕人得到一個結論:有些事,是可以做的。
他們得閒時會在族長的組織下一起去山裡打獵采藥,所得一般都是要交給族長統一分配的。可是族裡也沒阻止他們起早摸黑自己去打點野味撈點好藥啊?於是便有那盼著風光迎娶新娘子的年輕人趁著得空時就往山裡跑。
老人們一個個痛哭流涕,守了多少年的規矩,難道就敗壞在這群不懂事的後生身上了?為了貪圖那點吃的穿的,他們就這麼置祖宗的規矩以不顧?現在可以交換些吃的穿的,以後難免開始破了更多的忌諱!
他們甚至開始懷疑起族長,是不是老糊塗了?還是說因為自己的孫媳婦而徇私了?
不不不,他們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這是不可能的,族長是多麼的英明決斷多麼的大公無私啊!
族中最年長的老人拄著拐杖哭著來到族長的家中,痛呼道:族長,你不要忘了,二十多年前,你為了族規,是可以把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逼到了死路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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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3:26
第二十章
山裡生活簡單得很,每日不過喂雞放風洗碗做飯。若是天氣好雪化了,自己又得閒時,便約了村裡的姑娘婦人一起去山林裡撿些干果以及凍干的野菇,這些放在粟米粥裡提味得很。不幾日功夫,半夏就攢了半麻袋。
食物的匱乏讓半夏喜歡積蓄,她如今看到這麼多糧食就滿心歡心。
無末幾乎每日進山打獵都要帶回來一兩只野雞,如今半夏的雞窩裡已經塞滿了野雞,平日裡總是咕咕地在那裡叫喚。半夏開始試著訓練它們在雞窩裡下蛋,但是這些山裡野摜了的山雞哪裡知道這種家養雞的好習性呢,於是半夏只好滿院子到處找雞蛋,犄角旮旯的草屋裡,或者柵欄底下。
過了幾日,她忽然醒悟過來了,忙拿了一個寶貴的雞蛋放在上層的雞窩裡,並抱著一只咕咕叫的雞試圖放進去讓它下蛋。經過一番雞毛亂舞的奮斗後,這只可憐的山雞只能從了……有了這樣一個好的開端,山雞們漸漸也習慣去半夏准備好的雞窩裡下蛋了。
弄好了這窩山雞,半夏開始琢磨著給無末做一個新的皮袍子。上古山下的冬日漫長得很,半夏算計著這大冷天還要持續兩三個月呢。她想著趕緊做好了袍子給無末穿上,回頭去守神廟好歹不至於凍著。雖說他是個不怕冷的,但她看著總是心疼啊。
這一日半夏做好了晚飯,便在屋子裡給無末做衣裳,正好用上以前她硬要塞給他的一些粗布,做身體面的袍子穿。望族人所用的針是獸骨磨成的,到底不如外面的鐵針好用,半夏雖然做這些早已是做慣的,也時不時勒得手疼。
正做著,便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半夏知道那是無末回來了,忙迎出去。
可是這一次無末卻沒有像往日那樣砰的一聲把獵得的野物扔地上,而是懷裡也不知道抱了什麼進屋,面上卻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
半夏只以為出什麼事了,忙問道:“今日怎麼了?”
無末望著自己的小娘子,只見她身材婀娜臉兒嬌嫩,雙眸如同含水一般。他笑了下,將懷裡抱著的那些放到了炕上:“看我給你帶回來的。”
半夏往炕上看過去,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這是——”
全都是雪白的沒有一絲雜毛的白狐皮,早已打整修建好了的,足足有幾十張,就這麼散落在炕上。
半夏忍不住伸手去撫摸那狐皮,柔軟細膩,光滑舒適,一看就是最上好的狐皮。
半夏抬頭吃驚地問無末:“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
上古山的白狐倒是很多,偶爾獵得一只兩只也是有的,可是獵得這麼多,卻絕非一日之功。
無末作出渾然不在意的神情:“冬日天寒,這些正好做一個狐皮裘,你穿上又好看又暖和。”
半夏望著這滿炕狐皮,心中忽想起某日他是曾經說過這話的,自己並不以為意,畢竟望族人為生計奔波勞累,哪裡會有閒心去捉白狐這種文雅的玩意兒,捉到一只野豬宰了大塊吃肉那才是正經事!
無末見半夏只凝眉盯著那炕上狐皮瞧,卻並不言語,也沒有笑的意思,大手握了握,試探著道:“你是不是不喜歡?”
他小心拉過半夏的手解釋說:“我每日都有打獵,只是順便弄得一兩只狐皮放在山洞裡罷了,並沒有耽誤正事的。”
半夏其實心中感動得很,見他這麼說越發動容,踮起腳尖來,瑩潤好看的唇撅起,輕輕吻上他的面頰。
仿佛騰的一聲,無末稜角分明的臉竟然泛起紅了。
半夏在他耳邊呢喃道:“我很喜歡,喜歡得緊。”
馨香甜美在耳邊鼻端縈繞,無末的喘息粗重起來,他伸手摟過半夏纖細的腰肢,緊緊地貼在自己已經膨脹的堅硬上。
他原本生得虎背蜂腰,肌肉也結實得很,這越發顯得半夏的軀體是那麼的柔軟香甜。他將她整個人抱起,讓她如籐絲一般纏繞在自己身上,而她柔軟的兩腿間則正好卡在自己已經挺起的堅硬上。
半夏昨晚又是被折騰了好半響,此時貼上那熱燙,便已知道他的意圖,當下扭著身子在他懷裡抗議:“不要了……”
往日無末最是聽半夏的話的,半夏說東他絕不朝西走,可是這時候他卻對半夏的話置若罔聞,只迫半夏分開雙腿纏繞在自己腰上,然後用自己滾燙的物事摩擦著半夏的大腿內側以及中間最為柔軟的地方,同時附在她耳邊輕聲喚道:“半夏……娘子……”聲音沙啞中透著一點點祈求,還有一絲委屈的意味。
他那麼低沉的聲音,那麼高大的一個男人,偏偏在她耳邊做出這委屈之態,真真讓人哭笑不得之際,又恨不得滿足他一切的要求。
更何況,她其實也是極喜歡他那樣對自己的。
半夏慵懶瞇起的眸子猶如春江水般動人,而半開半合的唇則仿佛塗了一層蜜汁,發著誘人的光澤,她軟軟癱靠在他胸膛上,雙手無力地攀附著他的脖頸,貼在他胸膛上輕輕摩挲。
無末知道她這樣子是允了自己的,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吼,將這軟糯的小女人又往上提了幾分,雙手托住她兩瓣柔軟豐滿的臀瓣,輕輕掰開,滾燙之物則抑制不住地在中間沖撞,仿佛要尋找一個入口進入。
半夏在恍惚之中,忽地想起這姿勢問題,想著總不能老是那樣,有時候她跪趴在那裡感受這個男人的沖撞,直覺得猶如野獸一般。
無末懷抱著半夏恣意揉捏摩挲一番後,開始迅速地脫去了兩人身上衣物。當全部衣物除去後,半夏忍不住輕輕抖了一下,是冷,也是情動。無末愛憐地將她重新抱在懷中。
無末的肌膚是經過日曬過的蜜色,而半夏雖生在這窮鄉僻壤,臉蛋兒也不及其他姐妹艷麗,可偏偏生就了一身似綢如緞的肌膚。
在這荒山下簡陋的茅屋裡,一個健壯勃發的男人抱著一個嬌嫩如玉的小女人。
那個女人是他的小娘子,可是他橫抱著蜷縮的她,猶如抱著一個嬰兒。
他難以克制地親吻著她的眼睛,她的額角,她的唇畔,甚至她的鼻子。他粗重渾濁的喘息噴在她臉頰上,熱燙難當,他貪婪地啃噬著她的肌膚,試探著就那光滑的觸感想咬一口,可是又捨不得下口。
他挫敗的粗喘,覺得滿腹的谷欠望仿佛要爆炸了一般,他迫切需要尋找一個出口,於是他翻身上炕,就要將她扣在炕上。可是半夏這次有了防備,她如八爪魚一般攀附在他身上就是不放,酥軟的她努力弓起身子,讓自己豐滿的雙峰貼緊她,下面的柔軟則故意在他那越發膨脹的滾燙上來回磨蹭。
無末真得難以克制了,他既捨不得放開這個折磨人的小東西,又想要痛快淋漓地在她身後大干一場,情急之中,仿佛靈光乍現,他的硬物竟然在前面的軟糯濕潤中找到一個入口。
他迫不及待地試圖進入,一進之下方覺那裡猶如泥潭一般,牢牢將自己吸住,仿佛再也拔不出來。
其實他也根本不想出來!
那麼柔軟潮濕溫暖之所在,最是他的貪戀。
他親吻著懷中嬌顫的人兒,大力地在泥潭中拔出沉入,次次連根沒入,引起聲聲潮濕的辟啪之聲,也引起她的嬌喘連連。
這一輩子,擁有你是我最幸運的事。
他在瘋狂有力的抽動中,俯首望著那因為自己的強力攻勢如顫動不能自已的人兒,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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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在做好了無末的皮袍後,滿心期待地給無末試穿。
無末幼時長在狼窩裡,稍大時又獨身一人,衣物不過遮體御寒罷了,自己拿獸骨一縫,勉強有個衣服樣子就對得起自己了。而半夏精心制作的皮袍內襯是虎皮,外層綴有自家制的粗布,還弄了一個蓬松柔軟的黑色狐尾做領子。
無末本就生得高大挺拔,遠遠望去站如鐵塔,堅韌不拔而又狂野不羈,如今穿著半夏親手做的皮袍,只見原始的粗野中有著隱隱的華麗從容之感,舉手投足之間盡是男兒氣概,披肩的黑發竟然有了幾分高貴散漫的意味。
半夏一時看得出神,竟然想起那天站在山腰迎風而立的黑狼,威武挺拔,傲然獨立,高貴從容,俯首俾睨著世間的一切。
無末見半夏看著自己不言語,只是走神,只以為自己穿著不好,便笑道:“你做得很好,平日穿著去山裡倒不大自在,還是好生收起來吧。”
半夏和無末相處了一些時日,也知道他的心思的,忙搖了搖頭,笑道:“你穿上是極好的,我剛才忽然想起——想起那只狼。”
無末挑眉疑惑:“哪只?”
半夏歪頭笑吟吟地道:“小黑啊!我看你和它不虧是吃著一樣的奶長大的,倒是有幾分親兄弟的模樣呢。”
無末沉吟半響,眸子裡有幾分懷念,不過隨後他自己也笑了:“它長大了許多,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估計見到我這個人類嫌棄得很。”
據說上古山的狼成千上萬只,裡面也是分大小幫派的,幫派之中又分三六九等。當初養育無末的不過是一只普通的喪子的母狼,這本就注定了小黑在狼群中的地位。可是後來小黑忽然不見了蹤跡,沒想到再出現時,卻也是領袖群狼的頭狼了。
只是這其中多少廝殺,又多少血淚,無末不得而知。
半夏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笑問:“我聽老人們說,上古山的狼是有靈性的,可以成精的,你說小黑哪天會不會也修成了精怪?”
無末搖頭:“精怪之說,我是不信的,我在山中二十多年,卻也從未碰到過什麼精怪。”
半夏其實也就是隨便說說罷了,畢竟望族的傳說多得一籮筐又一籮筐的,哪裡能個個當真呢。
這夫妻二人一邊拉著家常,一邊又把新做的白狐大衣拿出來。半夏穿在身上覺得格外暖和輕便,忍不住得意地轉了一個圈給無末看。
無末只見那雪白的狐皮大衣映襯著她緋紅的笑臉,忍不住湊上前去將她摟在懷中,卻只見她雙眸汪汪如春日裡的清泉,兩頰緋紅猶如山間初初綻放的小花兒,最最可人的是她的笑。她一笑起來,無末便覺得上古山的冰雪全部融化了一般。
半夏自然瞅見無末眸子裡幾乎可以將人烤化的炙熱,她調皮地一伸腳,勾住他的脖子,小聲說:“你穿著虎皮大衣,我穿著白狐大衣,咱兩一黑一白,配對得很呢。”
無末不說話,他只見那櫻紅的小嘴在自己眼前一動一動的開合,忍不住俯首就要吻上。
就在屋子裡一片璇旎之際,無末忽然放開了半夏。
可憐半夏兩頰含春雙眸濕潤,正等著繼續親呢,卻被這樣停了下來,她眨著迷惘的眸子,呢喃著不滿地問:“又怎麼了?”
無末無奈瞧了眼外面,低聲道:“有人來了。好像……是個女人。”
半夏一皺眉,會是誰呢?難不成是哪個好姐妹約自己出去?可是也不能這個時候來啊。
不過她還是趕緊擦了擦嘴巴,又把狐皮大衣脫下來趕緊收進櫃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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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掌燈時分上門的竟然是忍冬。
忍冬是新成親的嫁娘,看起來成親後的日子過得不錯,她是含著甜蜜的笑走進半夏家的院子的。
半夏走出茅屋,見她穿了新作的羊皮襖,頭上還戴著自制的頭花,不由得笑道:“忍冬,你這嫁人後真是越來越俊俏了。”
忍冬笑得眉毛都彎了起來:“姐,不許打趣人家!我是特意過來看看你的。”說著就往半夏這邊走過來。
可是就在她抬腳的功夫,忽然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在地。
半夏一驚,趕緊過去扶住她,低頭看時,卻原來是一泡雞屎,恰好被忍冬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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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3:40
第二十一章
忍冬簡直要哭了:“姐,這是我新作的鹿皮鞋呢!”
半夏一看,可不是麼,那一看就是上好的鹿皮上好的針線新新作成的,只可惜如今被一泡雞屎給髒污了去。望族人平日最是珍惜果腹之物和御寒之物了,當下半夏見了忙道:“你快脫下來,我給你擦擦。”
忍冬心疼得真是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一邊委屈一邊怨道:“你這院子裡是怎麼回事,竟然有野雞屎,弄得這麼髒!”
半夏笑著指了指旁邊的雞窩:“看,我是在家養了幾只野山雞。”
忍冬哭喪著臉看那在院子裡漫步的山雞,只見那山雞神情倨傲大搖大擺旁若無人地溜達,真個是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拿起腳邊的一塊土疙瘩就狠狠扔過去。山雞受驚,咕咕咕亂叫,雞毛飛舞,塵土飛揚……
半夏忙把忍冬拉回屋內,解釋著說:“這眼看天就要黑了,我馬上把它們轟進窩裡去,然後就打掃雞屎。”
忍冬一邊小心翼翼地抬腿進屋,一邊埋怨道:“你又何苦弄這些,髒死了。”
兩個人進屋的時候,恰好無末從屋裡出來。忍冬一向見了無末就怕的,此時看到無末,趕緊把那滿腹的抱怨憋到肚子裡,一聲不吭緊緊貼著姐姐進屋去,那樣子仿佛生怕無末一把她吃了的樣子。
進了屋後,忍冬一邊脫靴子換鞋,一邊小聲問半夏:“奇怪了,他今日穿的這件虎皮裘真是威風,你新做的?”
半夏點頭:“嗯,才做的,我想著天還是這麼冷,回頭輪到他去守神廟,穿這個也不冷。”
忍冬皺眉,不情願地道:“其實他倒是也不難看呢,就是我看到他總覺得心裡發寒。唉,還是我們家木羊看著舒服。”
半夏聽到這個忍不住撲哧笑起來,沒想到忍冬嫁人了還是這麼小孩子家氣,不過她還是笑著點頭說:“木羊確實長得不錯的。”
忍冬換上了半夏的鞋,心情總算好多了,又向半夏說起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說是木羊的母親親手為她做的呢。
忍冬小臉上散發著幸福的光芒:“木羊家是個大家庭,每個人都對我很好。”說著她翻開自己羊皮襖的裡襯給半夏看:“姐姐你看,木羊的母親針線功夫多好啊,而且這布料,也是咱們沒見過沒穿過的。”她又給半夏看那襖領子:“姐,這是木羊捉得白狐尾巴做得領子,沒有一根雜毛呢,好不好看?”
半夏見了不由得想笑,想著這上古山的白狐今年冬天算是遭了秧,怎麼遇到個木羊和無末呢。人家木羊還算好的,只捉了一只做領子,自家那位可是捉了幾十只來做大衣啊!
山裡男人心裡想的是如何養家糊口,一般哪裡會去想這些裝點門面給女人好看的花俏玩意兒呢,木羊作為未來的族長,他能這樣對忍冬,實在也是個體貼的。
想到這裡,她摸了摸忍冬的頭發,柔聲說:“你嫁人了,木羊是個好男人,以後要學著懂事,不要孩子氣。”
忍冬神氣地抬起小臉,得意地說:“那是自然,他們都誇我懂事呢。”
姐妹兩個人又說了一番話,說著話時便提起了她們的大姐迎春。忍冬小嘴一撅表示對大姐不滿:“二姐,你肯定不知道,大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事沒事的就往我家跑。這是我嫁給木羊又不是她嫁給木羊,真不明白她是怎麼想的。”
半夏聽了略一沉吟,便問道:“她沒說別的?”
忍冬想了想:“倒是沒說什麼啊,我看她如今這樣子,怕是徹底拋了她在外面的野男人野孩子的,是要在咱族裡長住了。”
忍冬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壓低了聲音說:“二姐啊,你說大姐是不是該再找個男人呢?”
半夏笑了下,搖頭說:“那我怎麼知道,得去問大姐才是。”
忍冬歎了口氣:“她三不五時跑到神廟前去祈禱,估計是想再在望族嫁一次吧。反正族長都允許她回族了,再嫁一次倒也不錯。”
半夏聽了這個,也在心底歎了口氣,想著爹爹年紀大了,以後恐怕還要為姐姐操心傷心啊。
姐妹兩個又說了一會兒子話,忍冬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臨走前還心疼地看了看半夏,拉著半夏的手說:“二姐,你以後不要養什麼山雞了,哪天沒事就去我這裡,我給你找料子做衣服,還給你吃很多好東西。”
半夏自然不會真去妹妹那裡拿東西,不過她看著妹妹生活得很幸福,想著爹爹也該放心了,當下不過笑著應了。
她送走了忍冬,正准備回來把雞轟進雞捨再把院子打掃一番,卻見院子裡已經掃得干干淨淨了。
無末掃過院子,洗了手後,已經把飯菜擺到石桌上。
他見半夏回來,問了句:“走了?”
半夏點頭:“說了好一會兒話呢。”
無末想起剛才那個小姨子,皺了皺眉說:“她話真多。”
分明是姐妹,同樣是女人,怎麼有人說起話就那麼動聽悅耳,恨不得讓人天天聽時時聽,而有人怎麼就那麼惹人厭煩呢,無末在心裡暗暗地想。
不過他當然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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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神廟的劍鳴聲是越來越頻繁了,街頭老人們沒事都提起這事,個個擔心,覺得望族怕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了,一時之間搞得人心惶惶。輪班值守神廟這件事,更是馬虎不得了,族長召集了所有的男丁重新說了這事,叮囑大家一定要萬分小心,絕對不能讓心存不軌的外人破壞了神廟。
這一日,輪到無末去神廟值守,半夏特意讓無末白天不要上山打獵,就在家裡歇息。無末原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扛得住,可是見半夏執意如此,也只好聽她的了——她的話總是對的,不是麼。
無末吃過晚飯走後,半夏一個人看著自家小院,心裡覺得空蕩蕩的。她先把雞轟進雞窩裡,又打掃了院子,去雞窩拾了雞蛋。最近這群雞中有兩只母山雞每天都能下一個,還有其他幾只,兩三天總是有一個的,於是半夏每天能收獲三四個雞蛋。她小心地把這些積攢起來放在一個無末編織的籮筐裡。看著白白胖胖的雞蛋一個挨一個,心裡真是滿足。
忙完這些,又把屋子收拾一番,做了點針線活,半夏准備睡下了。
前些日子,無末硬是要重新把家裡的炕學著望族人重新修正了,這樣半夏在晚上就有熱乎乎的炕頭可以睡了。
可是如今半夏躺在這暖和的火炕上,心裡還是覺得不夠暖和,總覺得缺了什麼似的。翻來覆去好半響依然沒有睡意,她歎了口氣,將臉貼在無末常用的一件舊毛氈上。
舊毛氈有半夏熟悉的味道,那是那個男人特有的陽剛味。半夏閉上眼睛,默默地感受著他的氣息,心裡踏實了許多。
現在她才明白,原來成親沒多久,她卻已經把他放到心裡,拿不走放不下,有他的地方就有溫暖就有踏實,便有家。
沒有了他,心裡便缺了一塊,家便不再是家。
聞著熟悉的味道,半夏大腦漸漸迷糊起來,慢慢沉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因為一聲悠遠的狼嗥聲從夢中醒來。
揉著惺忪的睡眼,她望了望窗外,天還沒亮呢,無末也沒回來。
起身披上衣服下炕,來到窗前,只見上古山如同一塊巨大的陰雲一樣籠罩在窗前。就在這陰雲中,有孤冷的狼嗥聲傳來。
半夏皺了下眉頭,上古山的狼成千上萬,它們夜裡自然也會對月嗥叫,可是倒從未聽得這麼真切過。看來眼前這只狼應該就在這附近,距離望族村並不遠。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為什麼會有狼夜半時分來到望族村外面?
半夏想起無末在神廟守夜,頓時擔憂不已。最近望族村異況頻出,該不會今晚有什麼事吧?
想到這裡,她趕緊穿戴起來,推開門頂著寒風出門了。
很快她便來到神廟前,遠遠的便看到廟門前站著幾個人,她忙過去,卻是守夜的幾個,其中最高大最惹人注意的自然是她的無末。
其他幾個族人見她過來,都很是詫異,無末更是大皺其眉,趕緊握了握她的手,幸好,還不算涼——他是知道她怕冷的。
就在這時,神廟裡又傳來一陣劍鳴之聲,聲音沉厚,低低地傳出,卻讓人驚心。
幾個族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年輕族人,就是那個叫厚炎的道:“又開始了……”
隨著劍鳴之聲,不遠的山上,又忽然起了一聲狼嗥,那嗥叫孤冷而寂寞,遠遠傳來,卻奇異地和劍鳴之聲遙相呼應。
眾人都皺起了眉頭,這種情景是他們沒見過的。
無末卻仿佛若有所思,望著那狼嗥傳來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夏看他有心事的樣子,可是當著眾人又不好問什麼,便輕輕拉了拉他的手。
這時候厚炎向大家提議:“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狼叫,竟然和我們的劍鳴呼應。不如我們幾個上山去看看?”
無末聽到這個,忙沉聲阻止道:“不可!”
眾人沒想到他這個平日一言不發的人竟忽然說出這話,都看向他。
無末向大家解釋說:“不要忘記,我們的任務是守候神廟,如果貿然上山去查探,一則夜晚山路難行,我們很難找到狼的蹤跡,二則就怕有不軌之人趁虛而入。”
無末這一說,其他人都紛紛醒悟過來:“對啊,那狼叫之聲雖然奇怪,但明天我們稟告族長便是,可萬萬不能耽誤了守候神廟的大事。”
厚炎頗感意外地看了眼無末,又掃了眼無末身旁緊緊相靠的半夏,點頭說:“你說得對,我倒是莽撞了。”
當下半夏陪著眾人一起守夜,一直等到天亮了,大家才各自散去,而半夏和無末也牽著手回家了。
回到家裡,關上屋門,半夏再也忍不住地問無末:“那只狼到底在叫什麼,你聽出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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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5:23
第二十二章
無末皺了下眉頭,搖頭說:“它沒說什麼,只是在夜晚感到躁動,所以起來嗥叫幾聲。”
他停頓了下,才慢慢地說:“它是小黑。”
半夏一聽,吃了一驚:“你沒聽錯?”
無末點頭:“沒錯。雖然分開了許多年,但小黑的嗥叫我是認得出來的。”
他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幾步,皺眉沉思片刻,才說道:“我聽著那神廟的劍鳴,仿佛在呼喚什麼……”
半夏聽著這個,也覺得奇怪了:“神廟在呼喚什麼?總不至於在呼喚小黑吧?”
無末再次搖頭:“應該不是的。狼的嗅覺和感覺一向靈敏,小黑也許是聽到了劍鳴之聲,感覺到了異常,於是才夜半嗥叫吧。”
半夏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問了,可是這半夜異常的響動,到底是讓人擔憂。
無末明白半夏的擔心,可是他內心深處卻有更深的擔憂。上古山那麼多只狼,為什麼只有小黑在這寂靜的山林裡嗥叫?
整整一個白天,無末做事總有點心不在焉的,一直到了晚上,眼看著身邊的半夏睡著了,他依然無法入眠。
閉上眼睛,側耳傾聽,無末忽然心中一動。
他的耳力一向不同尋常,他仿佛聽到了什麼聲音。
無末小心地起身,輕手輕腳不驚動身旁熟睡的半夏,披上衣服出門,剛打開茅屋,便只見月光如華地灑在院子裡,而就在自家茅屋的籬笆牆外,一只通體黑色的野狼猶如剪影一般正靜靜地佇立在那裡,仿佛等了自己許久。
無末心中一震,輕輕關上屋門,慢慢來到籬笆牆前,蹲下來,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野狼。
“小黑,發生什麼事了嗎?”他輕聲問它。
小黑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狼眼在月光下發出森森幽光,靜靜地望著無末。
無末試圖伸出手,想摸摸小黑的耳朵,可是手伸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他知道狼類是非常有靈性的一種動物,如果自己摸了小黑,若是其他野狼在小黑身上聞到自己的味道,總是對小黑不好的。
無末關切地問:“小黑,你是不是不舒服?”
今晚的小黑看著和那一日威風凜凜站在半山腰的小黑截然不同,反倒有些像小時候所熟知的那個小黑了。
小黑低下頭,不言語,低垂的幽綠色狼眼卻流露出讓人難以解讀的哀傷。
無末輕歎了口氣,輕聲問:“小黑,你難過了,為什麼?”
小黑仰起頭,側臉,看著不遠處融在黑暗中的神廟。
無末站起來,今夜的神廟很是安靜,沒有劍鳴,沒有異響。
可是為什麼,小黑會來到山下,來到這裡呢?
就在這時,茅屋門打開了,半夜醒來的半夏披著虎皮袍出現在門口,當她看到蹲在籬笆旁的野狼時,吃了一驚,心道這不是無末的兄弟小黑狼嗎?眼看著一人一狼都轉頭看過來,她立刻有了驚擾了別人的感覺,忙輕聲道:“啊,你們繼續——”繼續什麼?繼續聊?——她結巴著小聲道:“你們繼續聊……”說完趕緊關門進屋。
可是這一人一狼卻實在沒什麼可聊的,小黑俯首片刻,便站起身來,蓬松的尾巴也翹起來了,那姿態是要告別了。
無末不捨地點了點頭:“小黑,回去吧,自己保重。”
小黑回過頭最後看了無末一眼,便輕輕一躍蹦到了旁邊的山石上,然後撒腿飛奔而去,很快不見了蹤跡。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無末都沒見過小黑,即使偶爾踏入狼族禁地,他也沒看到過小黑。
他只是聽守候神廟的人說,有時候神廟旁邊會有一個狼影一閃而過,但真是一閃而過而已,誰也沒有看真切過。
這件事,大家自然報告了族長,可是族長並沒有說什麼。
上千年來,望族和山上的群狼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互不干涉。他們已經相安無事一千多年了,他們也相信不會有一只狼膽敢冒犯望族人的神廟。
不過族長卻重新調整了輪班的分配,把無末調到了另一個隊組,那個隊組的隊長因為前幾日上山摔了腿,只好暫時退下,無末便成了那一小隊的頭目。
這件事對其他人來說也許是小事,可是對半夏來說卻是極大的事了。她很高興,因為這個舉動代表著無末在族中的地位。
這個男人前半生過著孤冷的生活,她希望後半生她和他在一起能夠幸福,可是幸福並不是吃飽穿暖關上門來過日子,這還包括在一個群體中獲得一定的認可和尊重。
原本蘇老爹對於無末是不太滿意的,可是經過這件事,他對這個女婿的看法變了。
如今天也要暖和了,蘇老爹最愛的事就是拿著一個小馬扎坐到胡同口,和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拉家常,每每說起自己的兩個女婿,二女婿如今越來越出息,三女婿將來肯定更出息。
這個更出息,自然是當族長了,這個蘇老爹沒好意思說,其他人也不便說破。畢竟族長的人選是大事,族長是每個人都要俯首尊重的人,這個事可不是街頭議論著玩的。千百年來,對於望族人來說,那個魚頭拐杖都是至高無上不可褻瀆的。
可是就在蘇老爹洋洋得意之時,一旁的牛嬸很是不樂,跑過來打趣蘇老爹:“你家迎春,現在是怎麼回事啊,是要再嫁呢還是要就留在家裡了?”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蘇老爹聽到這個頓時沒聲音了,過了半響才蹦出一句:“看她自己意思吧,她身子骨不好,過一段身子好了,就在咱村裡找一個吧。”
牛嬸卻不放過他,繼續打趣:“得,你家迎春走路帶風,哪裡像身子骨不好的樣子?你說她怎麼就自個兒回來了呢,該不會是被人家趕回來的吧?”
牛嬸這麼一說,大家也都疑惑起來,又開始議論這群外族人怎麼個狼心狗肺,於是終於有這麼個人忽然來了一句:“想想無末他娘吧,可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這話一出,在座的年長的都不吭聲了。
無末的娘親,那時候是村裡多少小伙子看了眼裡放光的一枝花啊,最後卻落得那麼一個下場。
一時之間大家氣氛沉悶起來,一旁隔壁的老頭子趕緊轉移話題,笑著對那牛嬸說:“牛嬸啊,你家二犢子想要人家半夏沒成,現在迎春回來了,我看這是現成的好姻緣啊!”
牛嬸子倒沒想過這個可能,當下她心裡一動,不過面上卻故意說:“人家迎春是見過世面的,哪裡能看上我們二犢子呢!”話雖這麼說,但心裡卻是動了念頭的。要知道望族人對這女子貞操觀念看得並不重,女子成親後和離再嫁,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打那之後,牛嬸子又開始對蘇老爹熱絡起來,不再冷嘲熱諷了。而蘇老爹由於心裡有事,根本沒聽進去剛才那句話,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搞不明白這個牛嬸又是要鬧哪般,怎麼忽然變了臉。當然這是老遠以後的事兒了。
現如今,無末新當了小隊長,大家都高看了幾眼,半夏家裡過來串門子的竟然也多起來。其中來得最勤的竟然是木羊,木娃和忍冬。
木羊是來找無末商量防守神廟的事兒的,防守神廟一共分了十三隊,有十三個小隊長,這都是木羊重點拉攏的對象。忍冬自然是陪著木羊來的。
至於木娃,半夏就有些搞不清楚了,說她是來找自己的吧,可是也太勤快了些,況且以前她不是也害怕自己的那個“野男人”無末的麼,怎麼如今倒是不怕了呢。
不過半夏倒是沒多想,木娃這個人天真可愛,如同妹妹一般,半夏還是很喜歡她的。
而之前望族發生的種種異象,至今也沒有什麼進展,慢慢的大家也都不去議論了。管它要山崩還是地裂,反正他們望族人是打死也不會離開這片貧瘠的土地的。他們可以吃不飽穿不暖,也可以流血流淚,但是老祖宗的遺訓不能忘。
守著這片土地,一直到神廟崩塌。
就在這種漫不經心的守候中,漫長冷酷的冬天終於過去了,上古山那些冬日干枯的樹木也開始發出嫩綠。半夏院子裡那條小溪水流也大起來,這都是山上的積雪融化後順勢流下的。半夏讓無末把院子外的那片空地開辟出來,疏松了土壤,准備把自己積攢的瓜果的種子都種下去。其實這樣是否能夠有收獲半夏也不知道,可是這個也不費多少功夫,試一試總是好的。
院子裡的山雞們看到水流嘩嘩,紛紛過去湊熱鬧,用尖嘴去啄裡面的小游蟲吃。可是水急,有時候它們的雞翅膀都被濺濕了,它們受驚之下,紛紛撲扇翅膀,這一扇不要緊,雞毛亂飛水花四濺,外加咯咯咕咕各種聲音,一院子的山雞亂作一團。
無末便搬運來許多石頭,在溪水流下的山口處磊了一個小渠,又將水分流,這樣流入自家的溪水就少起來,於是家裡院子總算恢復往日的模樣了。
半夏已經積攢了許多雞蛋,現在她每日都要煮三個雞蛋,無末吃兩個自己吃一個。她還把雞蛋送給爹爹吃,分給街坊四鄰嘗嘗鮮。
大家吃了現成美味的山雞蛋後,終於也開竅了,紛紛誇贊半夏這個主意好。以前吃個蛋都要漫山遍野到處找,如今在家裡等著山雞給自己下蛋,真是省事多了。
於是大家都紛紛打算養雞,可是這雞也不是一時半刻能抓到的啊,今天抓一只,竟然是公的,明天抓兩只,竟然是不下蛋的,這誰知道什麼時候能抓來一窩雞給自己下蛋呢!再說就算抓來了,自己也沒那功夫慢慢訓練著這山雞歸窩下蛋啊!
半夏見此情景,告訴大家別著急,她拿來一籮筐雞蛋,又找來一個舊毛氈,抓住一只每天咕咕亂叫的母雞,讓它坐在那籮筐雞蛋上。
眾人都覺得新鮮,就連無末都有點不相信,他雖然知道山裡的雞大約是這樣孵化小雞的,可是如今在家裡這樣弄真得行嗎?
半夏心裡也沒底的,她又沒做過這種事,只知道大約應該大概可能是行的吧。
日子就在這忐忑中過去了,一直到第二十天,半夏忽然聽到後面山洞裡有小雞嘰嘰喳喳的聲音,她忙過去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黃雞,那麼一小團黃色,嫩嫩的,露出黑色的小眼珠和尖尖的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著半夏。
半夏大喜,但她還是控制住情緒,悄悄地出來了。
接下來幾日,小雞是一個個蹦出來,很快家裡的小雞就成群了。
半夏找來上好的粟米,洗干淨放在木碗裡,然後開始上鍋蒸,沒多時便蒸熟了,她把蒸得軟糯的粟米拿給小雞們吃,小雞嘰嘰喳喳地跑過來圍著啄,沒多時就吃干淨了。
忍冬也正好來半夏家看熱鬧,見此情景頗有些心疼:“造孽啊,這麼好的粟米給雞吃。”粟米,這是望族人的飯桌上唯一自己種植的吃食,得來不易,一般人家都捨不得吃的,怎麼可以給個野雞吃呢。
半夏一邊將小雞都放到竹筐裡,一邊道:“粟米,人吃了也就吃了,可是雞吃了,卻可以長大,它們長大後會給我們下蛋,這是取之不斷的。”
半夏將小雞養的稍微大些,就分給村人,每戶人家都分了幾只。有那分到的,千恩萬謝地捧著回去了,沒分到的很是不樂。於是半夏又開始孵下一批小雞了,整個初春,半夏幾乎把家裡存得雞蛋都孵化了,而村裡好多人家都能聽到嘰嘰喳喳的叫聲了。
他們初干這養雞的活兒,自然有種種不懂,今日這雞不吃米了,明日那雞好像蔫了,紛紛過來問半夏。半夏其實也不大懂,畢竟她雖然在上人那裡學了一些草藥的知識,可那是對人的可不是對雞的。但她還是認真說說自己養山雞的經驗,眾人都對半夏很是信服。
忍冬卻不大高興,她看姐姐分了這個分那個,怎麼只給自己親妹妹分了那麼三五只,好歹是一家出來的,怎麼就不照顧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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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8:03
第二十三章
這一日,半夏正在村中七斤婆婆家幫忙看看小雞怎麼了,忽然外面有人慌張跑過來:“婆婆,真是大事不好,你家孫子這會是保不住了!”說著捶胸頓足地大哭不止。
半夏一看,這個人正是七斤婆婆的兒媳婦野花兒,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哭成這樣。
七斤婆婆也是嚇了一跳,忙問究竟。卻原來從昨晚開始,七斤婆婆才一周歲多的小孫子就不吃奶,硬灌也不吃。當時並沒在意,只以為他撐著了沒食欲,便餓了他一晚,結果一整天了,一直沒拉屎,只是嘔吐。
野花兒便把這孩子帶到上人那裡去看治,上人給他吃了藥,果然他就拉了。本以為這下就好了,可是野花兒看到那拉的屎頓時嚇傻了,那分明是血屎!
野花兒當場臉都白了,趕緊又請了上人過來。上人仔細看了那血屎,頓時搖頭歎息說沒救了。
七斤婆婆一聽這個,臉色也是煞白,哭著道:“你年輕不懂,這事我是見過的。當初半夏那個夭折的妹子知秋,就是得了這麼一個病,活生生的給憋死了!造孽啊,沒想到我那可憐的孫子也得了這個。”
半夏家原本有個妹妹叫知秋的,於是她們姐妹起名是迎春,伴夏,知秋,忍冬。知秋妹妹去時半夏還小,腦袋迷迷糊糊記不起上世的事,是以她竟不知自己的妹妹是得了這麼一個病去的。
當下半夏想了想,扶著七斤婆婆一起過去看那小孫子,果然見一攤血色大便攤在那裡,觸目驚心得很。
半夏皺著眉,腦中努力回想,這個貌似她是知道的,只是一時記不真切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忽然一片記憶仿佛雲般飄入腦中。
是了,這應該是腸疊套!
這是一種嬰幼兒很罕見的病,是腸管套入與其相連的腸腔內,並導致腸內容物通過障礙。如果不及時醫治,必然是會要了孩子的命的!
半夏記得這個有兩種辦法,一個是灌氣,一個是做手術——這自然是萬不得已才用的招數了。
如今在望族這等條件下,也只能灌氣了。
可是怎麼灌呢?
情急之下,半夏現對痛哭著的七斤婆婆道:“婆婆,這個病也是可以治的,只是麻煩些。”
七斤婆婆是毫不抱任何希望的,上人都說沒治了,小小的半夏說那話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可是一旁的野花兒卻不放棄,哭著過來道:“半夏,你是個能干的姑娘,你去找來牙牙草救了你爹的命,如今你但凡有一絲辦法,也要試試,救了我家狗蛋的性命,我以後給你做牛做馬!”說著就要跪在那裡。
半夏哪裡能讓她跪呢,忙扶著,同時解釋道:“這個必須往肚子裡灌氣,打通腸子,可是我一時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往裡面灌氣。”
七斤婆婆的兒子狼蛋兒大聲道:“灌氣,這個可以用尿脬和腸子啊!”(注,尿脬,膀胱的俗稱)
野花兒掛著淚花點頭:“對對,趕緊的,誰家有腸子啊!豬的牛的羊的,都行!”
這時候街坊鄰居也都圍過來看呢,聽到這個,紛紛去問誰家有,很快好幾個羊腸子並豬尿脬被找來了
當下半夏指揮,將腸子一端從狗蛋兒屁股眼兒塞入,又由狼蛋兒抓住另一端往裡面吹氣兒。
可憐的狗蛋兒原本痛苦不堪哭鬧不休,如今被這樣折騰,哪裡能忍受得了,四肢死命地撲騰,屋裡幾個女人幾乎按不住他那小粗腿兒。
街坊鄰居看著這等作法,也紛紛質疑,畢竟大家都沒見過嘛,七斤婆婆更是看得心疼得不得了,在旁邊大叫:“我這大孫子活不了了,你們還這麼折騰他,作孽啊!”
可是當事人狼蛋兒和野花兒卻堅持要試的,哪怕有一線希望他們也要嘗試!
狼蛋兒鼓著腮幫子憋得臉通紅,最後放開那羊腸子,大喊道:“不行啊,吹不進去!”
野花兒抱著自己兒子的頭臉哭著道:“吹不進去,看來是真得不通,你再使勁吹!”
那狗蛋兒越發哭得撕心裂肺了,一旁街坊見人也都心疼得想掉淚,當下便有壯年男子紛紛上前:“我們也幫著吹!若是真不通,就不信咱吹不通!”
於是大家接力,輪流往裡面吹氣兒,一旁女人也都過來幫忙按著狗蛋兒。
可憐的狗蛋兒哭得聲音都啞了,大喊著哭,最後他聲音啞了,好像也累了,哭聲竟然漸漸停歇下來。
野花兒抱著自己的兒子,驚喜地道:“可能真管用了,他看起來不那麼難受了!”
說著她忙抱著狗蛋兒輕輕拍著,只見狗蛋兒依然在嚶嚶地哭,但到底不那麼激烈了,只是睜著委屈的淚眼一抽一抽的。
大家提心吊膽地等了好久,一直等到狗蛋兒開始吃奶,大家這才松了口氣。七斤婆婆原想著自己這個孫子肯定沒了的,如今失而復得,驚喜之情自然不用說了,野花兒和狼蛋兒對半夏簡直是千恩萬謝,只差跪在那裡了。
大家也都紛紛贊半夏,救了自己爹爹的命,如今又救了狗蛋兒,真真是望族村一等一的賢惠女人。自然也有人好奇,半夏咋知道的這麼神奇的法子?沒等半夏說話呢,旁邊有人替半夏回答了:你當半夏是什麼人,她可是進過狼的禁地取到過牙牙草的人!她自然知道咱們不知道的法子……
半夏聽著這解釋,心想這可真是一個好說道,萬事都可以解釋為:因為她是半夏。
原本半夏放下心了的,可誰知道,沒多時就有人來找,說是上人讓半夏過去一趟。
半夏來到上人家裡,只見這小院子裡到處都是草藥,上人的小屋子很破舊窄小,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她不禁想起村裡的說法,說是上人這一輩子沒娶女人,沒生孩子,就一個人過,每日忙得都是這些草藥。
她走進上人的小屋時,上人正一個人熬藥,他佝僂著身子,渾身大汗淋淋卻毫不在意。聽到半夏進來了,忙讓半夏坐下,審視了一番半夏後,果然開始問那灌腸的做法半夏是怎麼知道的。
半夏只好說道:“原是無末聽外人說的一個法子,我也不知道的,不過是嘗試一下罷了,誰知道還真管用了呢。”
上人點點頭,還是審視著半夏,半夏不禁臉紅,她知道自己的說法漏洞百出,看來上人是不信的。
可是誰知道上人並沒有多問,只是說道以後讓半夏隔日便過來一次。半夏心中疑惑,但還是依命行事。誰知道半夏再次去了,上人竟然是拿出一疊用羊皮紙記載的治病法子,給半夏看。
半夏多少認識幾個望族的字,但並不多,只好勉強看著,遇到不懂的便去問上人。後來時日久了,認得字倒是多了,便漸漸拿著羊皮醫書去對照院子裡種的藥草。
半夏知道上人這竟然有意培養自己了,便越發認真,有時候便拿了醫書回家去讀。誰知那日隨手將醫書放在炕頭,無末見到了,竟然拿起來看了看。這讓半夏詫異萬分:“你竟也識得這字的?”
無末點頭:“略知道幾個。”
半夏越發不解了:“誰教你的?”
無末笑了下,隨口帶過:“是一個很好的人,幫了我許多,以後你自然知道的。”
原本半夏救了狗蛋兒的事已經讓村裡人對半夏夫婦的看法越發好了,如今半夏又被上人看中,那樣子大有培養她做接班人的意思,於是村裡人更加對他們尊重了。當他們夫婦二人走在村裡時,望族人總是熱情地過來打招呼。老輩的誇贊他們,年輕一輩的則是佩服地看著他們。
這一切,卻有那麼幾個人頗看不慣,其中最不喜無末的自然是木羊了。原本木羊是想拉攏無末的,可是後來見這個人行事完全不投自己心意,便很是不樂,遇事時每每給他下點小絆子。無末對木羊的這些小舉動倒是不放在心上,不過是一笑置之罷了。這讓村裡的年輕人看在眼裡,更加佩服無末這個人,對那木羊卻有了幾分不滿。
冬天過去後,無末把家裡的茅屋擴建了一下,做成了一個四間茅屋,正屋是灶膛,左偏房他們自己住,右偏房打算以後留給孩子住,還有一間是耳屋,放一下常用物事。
而自從春天來了後,族長時常讓大家成群結隊去山裡打獵,而無末在這其中的表現極為突出。半夏聽人講,他總是能夠感覺到周圍飛禽走獸的氣息,能夠最快地找到它們的蹤跡,甚至他能在地上幾乎看不出任何痕跡的情況下追蹤到要找的獵物。他還有著野獸一般敏銳的嗅覺,仿佛可以預知危險。
有一次他們歇息在一個山洞裡,無末仿佛感覺到了什麼,提前讓大家離開,在他們離開沒多久,山洞就崩塌了。這件事在村裡傳得很懸乎,以至於半夏都好奇了,問自己的夫婿:“這是真的嗎?”
樹屋上,無末摟著懷裡的半夏,伸了伸長腿,笑了笑道:“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神仙。”
如今樹屋上厚重的保暖毛氈已經取掉,四處都是窗戶。躺在無末胸膛上的半夏,上可以看藍天白雲,下可以看盡望族村,看自家那只雄赳赳的大公雞帶領它的母雞大軍在院子外散步尋蟲吃;往左右看呢,就是綠樹野花,還有小鳥嘰喳的聲音。最愜意的是這半空中的氣息仿佛更加清香,真是讓人不想下去啊。
聽到無末這麼說,半夏將兩腿在半空悠閒地晃悠了一下,卻不意踢到了一根樹枝:“到底怎麼回事,說說嘛!”
無末輕笑了聲,輕描淡寫地道:“我不過是看到山洞上方有裂紋,憑著經驗感覺有問題罷了。”
半夏調皮地繼續踢著那根樹枝,笑道:“那你教教我,我也要學。”——將來有了危險也好逃命啊。
無末看著懷中皺著鼻子笑的半夏,剛毅的臉整個柔和起來,寵溺地撫摸著她的發絲:“你不需要學,有我在,怎麼可能讓你置身於危險中呢。”
半夏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心裡是無限的滿足。她不禁想,這些日子以來,其實無末也變了許多。
原來的他,外表剛硬,內心卻仿佛有一絲脆弱和自卑。
可是現在呢,他那與生俱來的天賦和在狼群中所獲得的能力讓他很快卓立在眾多望族男人中;他的目光敏銳,遇事多思,處事沉穩,都讓他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認同。
他仿佛蛻變了,開始自信寬容,大度怏怏,甚至舉手投足間隱隱有了領袖的氣派。
有時候,他身上還是帶著那種山林拼殺過的野性和不羈,可是這卻只是讓他越發特別,越發有男人的味道。
無末看著半夏含笑望著自己不知道想什麼,忍不住捏了捏她嬌俏的小鼻子:“想什麼呢?小心我把你摔下去。”
(腸疊套是一種比較少見的嬰幼兒疾病,不及時處理是很危險的,嚴重了就要切掉一段腸子什麼的。一般采取的方式是灌腸,用氣打通。當然了這得在醫院采用專業設備進行,且專業設備也有灌腸失敗的可能。文中所說的嘴巴吹氣的方式大家姑且一笑罷了,小說家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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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8:30
第二十四章 樹上的野戰
無末看著半夏含笑望著自己不知道想什麼,忍不住捏了捏她嬌俏的小鼻子:“想什麼呢?小心我把你摔下去。”
無末寬厚雄健的胸膛因為低沉的笑而悶悶起伏著,半夏軟軟地趴伏在他身上,感受著他胸腔渾厚的震動。一時之間不覺有些意亂神迷,想著男人和女人的身體差別真是大。
無末的大手摟著半夏滑膩細嫩的腰身慢慢摸索,她的肌膚幼滑得猶如上好的脂膏,讓他愛不釋手。他的摩挲讓半夏兩團圓滑而柔嫩的玉團隨著她的蠕動而上下跌宕,這使得無末的身體緊繃起來,粗糙的大手禁不住往下摩挲過去,來到半夏的兩只腿中間的柔軟處,滿意地發現那裡已是濕潤一片,猶如泥潭。他單根手指禁不住尋到一個入口,試探著進入,這讓半夏頓時渾身緊繃起來。
她那裡是那麼地柔軟敏感,可是這個男人的手指平日裡是握管了弓箭干慣了粗活的,粗糲的糙感劃過柔軟細膩的內裡,惹得她身子不住地顫栗,她禁不住整個人縮進他懷裡,雙手緊抓著他的臂膀。
無末再次笑起來,低沉的笑聲帶著熱氣縈繞在她耳邊,這讓她渾身燥熱,而敏感之處的手指卻仿佛使了壞一般要往裡面去,還要在裡面左右搗鼓挖弄,使得那裡更多的水兒流下來,打濕了他的衣衫,滴到了樹干上。
無末的黑瞳越發暗了,喘息也變得粗重滾燙,下面那個半夏早已熟識的物事迅速硬挺了起來,粗大堅硬,直沖沖地豎立起來,頂得半夏不得不把身子微弓起來。
她急促地喘息著,顫抖壓抑地道:“我們……我們下去吧……”她的聲音那麼柔軟無力,仿佛是祈求,可是那祈求裡卻帶著無盡的魅惑,讓人恨不得將她捏碎。
無末俯下頭,薄唇將半夏顫抖紅潤的唇兒含住,兩唇相接時他突出強硬的字眼:“不下去。”
半夏心裡是知道這個男人的,他一旦要做的事是必然要做成,當下忍受著身子的酥軟,勉強挑起一點理智朝四處張望,只見四周並沒有人注意這裡,況且大樹枝繁葉茂,別人就算向這邊看過來,也看不清楚樹屋裡兩個人在做什麼的。
這時候無末的大手不容拒絕地挑開了她的衣衫,兩團柔軟瞬時猶如得到了解放般彈跳而出,猶如結在樹上的兩顆雪裡透紅的桃子,飽滿豐盈,襯著她纖細的腰肢越發惹人憐愛。
半夏粉臉潮紅,細細喘著,想要躲閃卻又無處可躲,只能緊緊抓住身下男人的衣衫。無末有力的手指慢慢解開麻繩腰帶,將上衣掀起,褲子褪下,瞬間彈出的熱燙牢牢熨帖在半夏那處柔軟。濕潤迅速淹沒了巨物,這使得它越發膨脹了。
無末瞇著眸子專注地盯著無助地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她粉臉潮紅,雙眸迷離,細細地喘著,仿佛不勝嬌弱,她緊抓著自己的衣衫不敢放開,仿佛一放開就會掉下去一般。
無末雙手握住她柔軟的腰肢,將她微提抬高些,這個動作使得她的兩團柔軟恰恰就在他眼前那麼蕩著,又大又翹,仿佛要故意引-誘他一般。
無末喉嚨裡發出低低的粗聲,仿佛獸類一般,他仿佛巖漿一般炙熱的眸子盯著懷裡的人兒,身下的熱硬以著銳不可當之勢猛地沖入她那仿若泥潭般緊致濕潤的所在,深深埋入。
半夏猝不及防,發出“嗚咽”一聲低喘,身子瞬間繃緊後仰,一旁涼風吹起樹葉掃過她那呈現在空氣中的團軟,她不可抑制地發出仿若痛苦的低吟聲。
無末微抬頭,張嘴將在自己眼前彈跳的白膩上那抹嫣紅含入口中,細細品味,身下卻開始緩緩戳插起來。
顫抖的半夏無助地後仰著,眼角余光朦朧仿佛看到旁邊的樹枝隨著自己和無末的動作在搖擺。她輕輕閉上雙眸,迷蒙中,被那雙大手扶著前後搖擺,而身下的熱物緩慢而富有節奏地進出。那種韻律感漸漸讓她沉醉,身子越發酥麻不聽使喚。
她開始覺得自己在做一個美妙的夢,夢裡自己是一只小鳥,有著有力的翅膀,風兒在耳邊輕輕吹著,她能聞到花香,聽到蟲鳴,她可以感受到有樹葉在一邊歡快的舞動。
身下的節奏漸漸用力起來,從身體的接觸處開始變熱,體內的物體越發膨脹和滾燙,她抑制不住地低叫起來,她害怕被人發現,無助地求饒,而這更惹得她依附的這個男人不受控制的狂戳□。
頓時,仿佛狂風驟雨來了,她聽到粗重的喘息聲,聽到樹干搖動的聲音,甚至仿佛聽到自己破碎的低叫,甚至還聽到……兩個人結合處那濕潤的抽打聲。
她咬住他的胸膛不放,兩手緊緊想抓住什麼,朦朧中,左手抓住的是他的胳膊,右手手抓住了一旁的樹枝。
左手,他的胳膊汗如雨下,動得淋漓盡致;右手,一旁樹枝如同在暴風之中一般搖弋不絕。
假如她現在還是一只小鳥,那就是一只暴雨中找不到歸途被海浪狂風席卷的小鳥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體內仿佛有一根弦砰的一聲斷掉,一股溫熱的液體從她的細經中湧出,香汗淋漓的她仿佛被人抽去了筋骨,猶如一灘泥般微喘息著癱軟在他強壯的身子上。
無末卻尚且不知足,將猶如無骨香軟異常的她緊緊摟在懷中貼在雄健的胸膛上,然後忽然一個強悍的起身,他一腳踏在樹屋裡,另一只腳卻踩在一旁的樹干上。
半夏低低驚叫出聲,迷蒙的眸子睜得老大,她雖渾身乏力,卻也緊緊摟住他勁瘦有力的腰肢,僵硬地縮在他懷裡。
無末看著自己的小女人用濕潤的眸子控訴地望著自己,忍不住低笑出聲,他用自己高挺的鼻子輕輕摩挲了下她瑩潤的紅唇,嘶啞低柔地道:“別怕,我不會把你摔下去的。”
他腳踩樹干,站穩在這半空之中,懷抱著依附在他胸膛上的小女人,再次狂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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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些日子,忍冬是吃不好睡不好,她總覺得自己這個姐姐以前軟弱的很,長得又不如自己艷麗,所以打小兒在家裡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的,那個姐姐可從未說什麼啊!怎麼自從她嫁了人,一切都變了呢?
按說她嫁的是族長的親孫子,那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吃的用的都不愁的,木羊又是村裡最為清秀的小伙子,難道她不應該是眾人欽羨的對象嗎?可是為什麼現在村裡人少有人提起自己,反而常常誇贊姐姐呢?
搞得她現如今都不愛去街頭和村裡人說話兒了,反正他們一見到自己便會說“哎呦,這是半夏的妹子忍冬呢”,然後話題便轉向了姐姐。
她聽到別人誇獎姐姐,心裡就不太舒服。她看到別人對無末豎大拇指,身上就到處不自在。這讓她時常感到心煩意亂,她冥思苦想,能夠改變現在的情況的辦法只有一個了,那是她唯一的期望。
枕席之間,在一番火熱後,她用手兒輕輕撫弄著木羊的胸膛,忍不住偷偷問木羊:“什麼時候你爺爺把族長的位置讓給你呢?”
木羊原本對她也是百依百從的,婚後兩人還算恩愛,可是只要一提起這個,就不復以前的好脾性,頗為不耐煩:“我哪裡知道呢!”說完眉頭已經皺起了,眼睛裡很是煩躁。
她還是不放棄,這畢竟關系到她的臉面啊,於是忍不住催促道:“你能不能去問問你爺爺,試探下他老人家是什麼意思?”她睜大無辜的眼睛開始出主意:“要不然讓你爹爹過去問問也行啊!”
木羊有些著惱了:“這種事哪裡是能問的,你個女人家不要瞎說了,你又不懂!”說著氣呼呼地背過身去了。
木羊心裡也煩著呢,自然聽不得有個不懂的女人一直給他叨叨這個。
忍冬見此情景差點哭出來,不過她還是忍住了。
今日一大早,她就跑到姐姐這裡來了,她想再和姐姐多說說話,試探下她對以後有什麼打算。
誰知道一進姐姐家門,便只看到一群雞正在籬笆外悠閒的散步,她便有些躊躇,當初一腳踩到雞屎的事兒她可沒忘記啊。
當下她也不進去了,干脆站在籬笆木門外喊道:“姐,在家嗎?”
一叫,沒人應。
“姐姐,姐夫,在家嗎?”
再叫,還是沒人應。
忍冬歎了口氣,難道姐姐和姐夫都不在家啊,上山了嗎?
要不然,我坐在這裡等一會兒吧。
於是忍冬就在樹下挑了一塊干淨石頭,坐下等起來。
中間時不時有幾只雞好奇地打量過來,看那小眼睛的意思,好像還想過來覓食?她沒好氣地一塊小石頭扔過去:“去去去,離我遠點!”
就在她煩悶的時候,腳下仿佛聽到一聲滴答聲,她皺了下眉頭,抬頭望天:“下雨了嗎?”
這時候,她忽然意識到,樹上是有鳥啊蟲的。
她皺了皺眉:“那個無末,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在樹上建個房子,也不怕鳥啊雀的在他屋子裡拉屎撒尿。”
她這時候已經不耐煩了,抱怨過後,跺跺腳拍拍屁股離開了。
趕明兒再來找姐姐吧。
而這時候,樹上的半夏總算松了一口氣,她含恨軟綿綿地捶打了下無末的胸膛……
從此後,趴在男人身上累得無力的半夏軟軟地立下家規:以後,不許,在樹上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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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8:39
第二十五章
春天是短暫的,很快天氣便轉熱了,眼看夏天到了。無末重新擴大了樹上的屋子,以後悶熱的時候,兩個人可以在樹上乘涼。
新修建後的樹屋比以前寬敞了許多,足夠三四個人並排躺在裡面卻不擁擠的。樹屋上方成橢圓型,那樣子倒有些像鳥巢。
這幾日也不知是不是天氣熱了的緣故,半夏總覺得食欲不振。無末見她這樣,便從山中采摘些野菜涼拌了給她吃,可是她也沒胃口,最後想了想去,倒是嘴饞當日在山上吃過的猴兒果。
無末一聽,這個倒是好辦,飛速上山采了許多來,洗干淨放在竹籃裡,隨時吃隨時拿。
又過幾日,半夏開始有嘔吐,這時候她腦中靈光乍現,忽想起自己這個月的月信一直沒來,該不會是有了身孕吧?當她說起自己的懷疑時,無末很是驚喜,忙帶了她去上人那裡,上人只看了看她的臉色,便道:“應是有了。”
無末從上人家出來後,臉上一絲不苟,連點笑容都沒有。兩手戰戰兢兢地扶著半夏,仿佛一不小心她就會摔倒在地似的。一路上,遇到的族人看到無末這等臉色,紛紛猜測,發生什麼事了嗎?
回到家裡,半夏瞅瞅無末,終於忍不住問:“你,不喜歡小娃娃嗎?”
無末聽到這話,皺了皺眉,搖頭說:“沒有啊。”
那你干嘛這表情呢……半夏納悶。
無末坐在那裡,又站起來,在茅屋裡踱步一番後說:“現在,我該做點什麼呢?”
他繃著臉,認真思考:“我先去給你做飯吧。”
半夏呆呆地望著他那麼嚴肅的臉,傻傻地點頭:“好,那你做飯去吧。”
可是無末不動,他再次凝眉沉思:“那你要吃點什麼呢?”
半夏摸了摸自己的臉,為難地想:“給我蒸兩個雞蛋吧。”有了身孕,該是補充點養分的時候了。
無末點頭:“對,做雞蛋羹!”說完他趕緊出門,洗洗手做飯去了。
半夏歎了口氣,這個男人是不是太緊張了,緊張得有點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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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睡覺時,無末小心地距離半夏八丈遠,仿佛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半夏一般。
半夏小心都挪動,距離他近些,他再躲,半夏再挪,他又躲。
最後半夏受不了了:“我是懷孕了,又不是得了瘟疫!”
無末趕緊起身,替她撫背:“你消消氣,不要動了胎氣。”
半夏哭笑不得。
無末嚴肅以待:“這不是鬧著玩的。”
半夏無奈,揉了揉眉心,歎息道:“我看從明兒個開始,你也不用上山打獵采藥了,你就每日裡守著我罷了。”
無末想了想,點頭說:“好主意。”
半夏氣極反笑:“那我們喝西北風去啊?”
無末鄭重地握著半夏的手:“沒關系,我們後山的存糧,足夠吃到小娃兒出世了。”
半夏堅決搖頭:“那可不行!坐吃山空的事不能干。”
無末很固執:“可是你剛才說……”
半夏簡直想撓他:“我給你說著玩的,你趕緊睡去吧,明日個早起,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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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夏懷孕幾日後,無末仿佛終於醒過味來,每日盯著半夏尚且平坦的小腹,皺眉沉思:“我要做父親了。”
半夏一邊縫制小衣服,一邊隨口應道:“對,你要做父親了。”她從後山翻出那箱子綢緞,想著給小娃兒做幾套貼身的小襖兒。那麼柔軟絲滑的料子,若是大人用了難免心疼,還是給孩子用吧。
無末皺緊的眉舒展開來,綻出一個感歎的笑容:“是啊,我要做父親了。”
半夏一邊用牙齒咬斷線頭,一邊抬頭,卻見這人猶自在那裡笑得露出八顆白牙,不由得無奈笑了下,繼續穿針引線縫衣服。
無末開始琢磨這件事:“半夏,你說咱們的娃會是男娃還是女娃呢?會長什麼樣呢?像你還是像我?”
半夏在心裡哀歎一聲,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八遍了,不不,也許十遍了!
為什麼她最初見到他的時候,會以為他是一個沉默少語的男人呢?
他們夫婦二人,到底是誰更鼓噪一些呢?
就在半夏想著一直聽同樣一句話會不會不利於寶寶的胎教時,忽然聽到外面有動靜,趕緊起身招呼,卻是木娃。
木娃最近來他們家依然挺勤快的,說是來向半夏請教養雞的事,不過半夏更加納悶,木娃也沒養幾只雞啊,怎麼三天兩頭出毛病呢。
木娃進屋坐下,無末便起身出去後面山洞,他要去整理下家裡的物事,看看給小娃兒做個小搖籃什麼的。
坐在半夏身旁的木娃的目光一直追著無末,直到茅屋的門關上,那樣子依稀有點戀戀不捨。這看得半夏心裡一驚,難不成木娃天天跑自己家裡來,竟然是對無末有意?
她在心裡一皺眉,想著木娃第一次見到無末時,可是活生生嚇了一跳,如今怎麼可能有這個意思呢?
再者說了,木娃原本看著是個好姑娘的,她看中了誰,也不該看中已經成親的男人了。
在望族,一個男人有了娘子還要勾搭其他姑娘,那是會被唾棄的。望族從來沒有什麼妻妾之說,男女之間向來是一對一的。
除非半夏不在了,或者半夏和無末和離,不然木娃肯定是不可能和無末在一起的啊。
半夏想得出神,那邊木娃說什麼她都沒聽進去,一直到木娃拉著她的手說:“半夏,你倒是說啊,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什麼怎麼辦?
木娃歎了口氣:“我可不想嫁給厚炎!”
厚炎?半夏有印象得很,不就是那個當初跑到無末家把木門踢了一個窟窿的小伙子嗎?記得那個小伙子長得也不錯,其實和木娃倒是般配呢。
木娃擰著眉頭哭喪著臉:“我爹要讓我嫁給厚炎,怎麼說也不聽。”
半夏趁機問道:“你既不愛厚炎,那你又要嫁哪個?”
木娃的目光頓時黯淡了,她搖搖頭說:“我誰都不想嫁了,就想一輩子一個人過。”
這在望族倒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兒,不過木娃好好一個姑娘,追在她屁股後面的小伙子有的是,一個人過一輩子難免太匪夷所思了。
木娃又歎息一番,說些自己的煩惱,半夏聽著添堵,便轉移話題:“不知道族長最近身體怎麼樣?好久沒去看他老人家了。”
木娃聽到這個,愁眉苦臉地說:“不怎麼樣,最近咳嗽越發厲害了,爺爺說要和奶奶去山裡住一段時候。”
半夏聽得詫異:“去山裡?”
木娃點頭,她自己也覺得奇怪:“說是想暫時離開咱村裡,去山裡過一段日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不過族長大人的決定是不容置喙的,一般族人只有聽著的份,絕對不敢勸阻什麼。
半夏越發不解:“族長離開,那族裡的事誰來管?”
木娃理所當然地說:“我哥唄!現在我嫂子可高興了,她早就盼著我哥當族長了。”
半夏點頭:“那倒也是,原本咱族裡都說木羊以後要當族長的呢。”
兩個人又說了半響話,木娃又向半夏抱怨了一番忍冬,最後總算抬屁股走人了。
她走後,無末進來了,看看木娃的背影,皺眉。
半夏不用問也不用看,她用腳趾頭都能猜到,無末心裡肯定覺得:女人,真嘮叨。
不過半夏現在沒有心思和無末說這個,她在想著族長要去山裡的事兒。
最近天涼快了,村裡的氣氛也緩和了,神廟裡的劍鳴聲也消停了,各種異兆消失了,大家提起來的心也漸漸放下。可是為什麼族長要去山裡呢?他的獸骨,不知道怎麼樣了?
無末見半夏心事重重的樣子,蹲□子來,從她手裡拿過針線放在一旁,摸了摸她的臉頰:“不要操心那麼多事,家裡的一切都交給我就行了,你有時間就好好歇著。”
半夏想想也是,她笑了下,看卡一旁做到一半的活計,挑眉笑道:“你說得極對,咱們娃的這個小襖兒,你幫我做完吧。”
無末一聽,拿起一旁的小襖看了看,頓時大皺其眉:“這縫線的事情我也做過,但這麼細致的活……”
他那雙大手粗得很,干點打獵啊建房啊這種技術活他還可以,這個縫縫補補的細致活真是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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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8:57
第二十六章
半夏聽說,族長放下了魚頭拐杖,脫下了魚皮衣,甚至扔下了從不離手的獸骨,只穿了普通的麻衣和老媽媽兩個人去山裡了。
沒人知道為什麼族長要這樣做,也沒人敢問。
木羊如願以償地地暫代族長,志得意滿,卻又戰戰兢兢。
無末依舊每日上山打獵,自從半夏懷孕後,他就比以前更為勤快,半夏甚至覺得他恨不得一次拖回兩只野豬。不過現在他是打一天獵就歇息一天,一則在家陪著半夏,二則現在天熱了,怕獵物壞掉,於是要在第二天宰割並掛起來風干。
現在半夏家的籬笆四周都掛滿了各樣臘肉。
這一天,無末回來後,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半夏看看院子裡新拖回來的獵物,收獲很好啊。她走過去,兩手握住無末的手,柔聲問:“你怎麼了?”
無末搖了搖頭,不想說話。當下半夏也不強求,將做好的飯菜端出來,夫婦二人吃飯。
吃完飯,洗漱完畢,便拿了一張大大的籐席,鋪在院子裡,兩個人你靠著我我靠著你倚靠在那裡乘涼。
涼風習習吹來,頭頂繁茂的大樹輕輕搖晃,樹影間隙,可以看到彎彎的月亮和散落的星星,還有遠處大山的黑色剪影。
村裡的夜晚很靜謐,山上的走獸飛禽都息了聲,家裡養的山雞們也都進窩去了。村裡的有些人家就在自家院子裡鋪了籐席,也有的拿著籐席跑到大街上,一群人挨著躺在那裡說話兒。
半夏和無末緊緊靠著,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半夏仰望著天空,閉上眼睛感受著這靜謐的一刻,忽然她笑了下,睜開眼睛望著無末道:“無末,我忽然想起咱們望族的一個傳說。”
無末輕挑了眉,摸了摸她的臉頰:“什麼傳說?”
半夏笑著道:“我聽老人們說,將來的某一天,會有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女人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來到村子裡,求取各家各戶的香灰。”
無末倒沒聽說過這個:“繼續講啊。”
半夏搖頭:“據說我們要把所有的香灰都給她,然後——”
她停頓了下,皺了下眉,但還是往下說:“然後神廟就會崩塌……”崩塌後,望族人就會離開這裡嗎?
半夏其實原本只是隨口說個故事想讓無末心情好些,但故事沒說完,她卻忽然想起族長曾經說過的話。
無末見半夏停下,不禁問:“神廟崩塌?然後呢?”
半夏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沒有了……”
無末倒也不追問了,只輕輕“哦”了一下。
一時之間,小院子裡有蟲鳴之聲吱吱響起,夫婦二人緊靠著,卻不再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半夏以為無末也許睡著了的時候,無末的大手緩緩伸到半夏的腹部,那裡有他們尚未出世的孩兒。
無末看著天上的星星,緩緩地說:“半夏,我今天在山上看到族長和老媽媽了。”
半夏不動聲色:“哦,他們怎麼樣了?”她可以感覺到,身邊這個男人的語氣中有絲蒼涼和感慨。
無末搖了搖頭:“不怎麼樣。”無末猶豫了下,皺眉道:“我是在我母親的墳前看到他們的。”
半夏反握住無末的手。其實自從她嫁給無末,無末從未提過關於自己的身世。第一次聽他提到母親,她感受到了這個男人平時那麼沉穩的手輕輕顫了下。
無末緩緩地繼續說道:“他們在我母親墳前找了處山洞住下。”
族長大人當年為了族規,一怒之下逼死自己的女兒,拋棄了自己的親外孫兒,如今年紀大了,可是後悔了?所以拋下魚頭拐杖,扔下獸骨,卸下全部屬於族長的權威和榮耀,帶著年邁思女的妻,跑到深山裡悼念女兒?
半夏仰頭望著無末的側臉:“無末,你——心裡怎麼想的?”
月光下,無末稜角分明的側臉一動不動,帶著硬茬胡根的下巴繃得緊緊的,幽深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沉默了好半天,才淡淡地吐出一句:“我是由狼養大的孩子。”他閉上眼睛,補充了一句:“我是沒有親人的。”
半夏輕歎了口氣,抬起手心疼地撫摸他的臉頰,還有他高挺的鼻子,他深邃的眼睛。
假如能夠回到過去,她多麼希望給那個曾經年幼而孤獨的他一點安慰。
她輕輕環抱住他,用手撫順他的發絲,輕柔地道:“現在你有我,有我們沒出世的娃,這都是你的親人。”
番外之初夜:
撲面而來的是山中少女特有的馨香,那種香氣,不如花香濃郁卻比花香更為動人,帶著一股子山泉清澈的味兒,這是無末從未接觸過的。無末只覺得一股子熱血從腹部倏地湧上來,身體的某個部位變得難以抑制地熱燙,膨大到仿佛秋後熟透的豆莢,叫囂著要崩裂。
他粗喘著,雙目幾乎泛紅地盯著眼前柔軟的小女人,仿佛盯著一塊稀世珍寶,卻不知道如何采擷。
半夏自然感覺到這個男人的生澀,她心中也極為羞澀,可是這個男人未免也太過呆愣了吧……她低著羞紅的脖子等了許久,卻不見他的動靜。最後終於忍不住,微抬起剪水般的眸子,抿唇對他輕輕笑了下。
山裡姑娘的水眸,比那最清澈的泉眼還要亮上幾分,此時含羞帶怯地望他那麼一眼,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低垂下眼瞼,那修長濃密的睫毛形成一個美麗的扇形,在這桐油燈下迷離魅惑,引得眼前這個冷硬的男人幾乎無法自抑。
他粗喘著,再也克制不住地伸手,強悍地將她按在自己懷裡。入手是軟綿綿的觸感,她胸前兩團飽滿的柔軟抵壓著他結實的胸膛,而她細軟的腰肢他仿佛可以用兩只手就能握住,她馨香的發絲縈繞在他的鼻端,仿佛要逼瘋了他。
無末緊摟著懷中的小女人,兩手失措不知如何安放,唯恐一個不小心便碰碎了她。她是多麼細嫩啊,猶如開春時候剛從地裡冒出的嫩芽兒,只要稍微一碰就能掐出水兒,再一碰,便折斷了。
“你,你好香,好軟……”他聲音粗啞,不知所措地表達著自己的感受。
“疼……”半夏微蹙起眉頭,只覺這個男人的力道猶如鐵鉗將她箍住。
無末聽了,慌忙松開許多,兩手虛扶著她:“別怕……是我不好……”
本來他就小心翼翼的,一時情亂男性原始的本能讓他抱緊自己這個新娶到的小娘子,可是聽得一個疼字,他頓時手腳局促得不敢再動了。
半夏在心裡輕歎了口氣,鼓起勇氣伸出手來,覆蓋在他粗糙有力的大手上。
他的手火熱燙人,僵硬無比。
半夏忍不住羞澀而幸福地笑了下,這個男人……他是在乎自己的……
無末炙熱的眸子低頭盯著她嬌嫩的笑顏,只覺她的雙頰粉嫩得想讓人啃上一口,他呆呆地看著,薄唇忍不住動了動。
半夏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抬眸時,和他渴望的深暗的眸子相接,四目相對間,她的臉頰越發紅潤,眸子裡仿佛要滴出水來。
她無法承受他那麼赤果果的目光,那樣子仿佛要把自己吞下,禁不住羞澀地別過臉看向它處。
洞房應該如何,她倒是知道的,可是面對這麼一個強硬熾熱的男人,她卻忍不住顫栗,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她兩頰酡紅,雙目籠罩了一層迷亂的薄紗,微垂下的頸子細白姣好,纖細的鎖骨散發著純真的誘-惑味道。
無末的喘息粗重起來,身下那仿佛要爆裂開的疼痛憋得他幾乎想大叫出來,他再也忍受不住這種折磨,喉嚨裡發出猶如林間發情的野獸般的吼叫,他只想將這個小女人抱緊,揉進身體裡,不,比揉進身體裡更加親密。腦中開始浮現出他在山林間偶爾所撞見的,關於公狼和母狼,關於雌兔和雄兔,關於公豬和母豬……
半夏猛地被騰空抱起,她情不自禁地發出“啊”的一聲,瞪大了眼睛望著這個仿佛忽然發狂的男人。衣物被粗暴地解開,扯開,又拋扔在了地上,冰涼的空氣包圍了她的身體,她在這個男人手上禁不住顫栗。
就在她要抗議之時,她便那雙大手毫不客氣地扣在了炕沿上,光著身子的她被迫跪趴在土炕那柔軟的虎皮氈上,虎皮氈上的虎毛刮擦著她胸前從未被人觸碰過的柔軟,她驚惶地用雙手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可是這個動作卻惹得那兩團倒掛著的團軟蕩漾起誘=人的魅惑。
這……這是怎麼了……半夏眸子裡泛起濕潤的委屈,她咬著唇,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這樣對待……
她以一個極其羞恥的姿態跪趴著,兩團豐潤的白臀就那麼翹起來呈現在那個男人面前,她驚惶地牢牢並起雙腿。
可是身後的男人卻不讓她並起,他兩只大手強悍地掰開她的雙腿,抬起一只腿兒,翹高,讓那羞恥之處暴漏在空氣中。
半夏幾乎難以忍受了,她忍不住啜泣出聲:“不要……”
可是這聲幾乎軟糯的哀求卻引來身後男人體內隱藏的更大的獸性,他眼睛仿佛都要著火了,他猛地低下頭,竟然用火熱的唇覆蓋住她濕潤的地方……
半夏往前爬著要躲,可是那只大手捉住她的腰肢讓她根本無法往前爬上一步。
她羞恥地閉上雙眼,可是這卻讓感覺越發清晰……濕軟的舌竟然分開兩瓣花兒強悍地探入自己的秘密之處,他貪婪地深如細經,在裡面靈巧地攪和著,深入淺出……
她發出難以抑制的啜泣之聲,身下的密境卻仿佛感覺到了什麼,竟然收縮起來,將那侵入的舌包裹得嚴嚴實實。這更惹得身後男人更為強烈的動作,他貪婪地啃噬吸-吮,快速地進出。
半夏的小腹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疼痛和興奮摻雜著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情難自禁地搖了搖頭,想將這一切搖在腦後,可是她的動作卻惹得柔順的發絲左右搖擺,在她那繃緊猶如一張弓的優美背部蕩漾出動人的一幕,
就在半夏熱火朝天情難自已之時,無末的舌卻忽然撤退了,他緩緩直起腰,幽深暗黑的眸子卻一直盯著自己炕上那個跪趴著的小女人。
她的肌膚多麼柔嫩雪白,她的頭發是那麼柔順黑亮,她是多麼動人的小人兒啊,可是如今這麼動人的小人兒,卻趴在自己昔日睡慣的虎皮氈上,猶如山間發青的小獸一般撅起兩瓣雪白的臀兒。
男人猛地扯開自己的衣物,拋在一旁。
月光之下,一個黑發披肩的男人金刀大馬地站在一個跪趴著的小女人身後,雄健的肌肉微微賁起,腰胯之下的腫大到要爆裂的男性仿佛在仰天叫囂。
他的呼吸幾乎屏住,動作緩慢到幾乎是溫柔地上前,用自己的叫囂貼住她的雪白。
半夏其實是徹底絕望了的啜泣,她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羞恥的姿勢,也更沒想到那個看似生澀的男人竟然采取這麼讓人難以啟齒的方式對付自己,更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難以抑制地曲起雙膝,輕輕摩擦著緊合的雙腿。
她竟然是感到空虛無比地,仿佛身體某個地方需要填充。
她睜著含水的眸子癱軟地將臉兒貼在觸感光滑的虎皮氈上磨蹭,幾乎不願承認,她竟然是盼著什麼的。
月光下,雄健的男人小心地用自己的硬物在那片柔軟的所在摩挲,最後仿佛柳暗花明,竟然有那麼一處濕潤溫暖之所在,稍一用力,竟然滑入。他眼眸顏色又暗了幾分,下面用力,猛然戳入其中。一戳之下只覺得裡面火熱緊致,他尋遍上古山卻從未知道世上還有這樣令人銷魂之所在,真真是滋味大妙,不由得更用了力往裡面捅進去。
半夏頓時疼得差點叫起來,撕裂的疼痛讓她皺緊了眉頭,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了,可是身後的人卻仿佛失去了理智,握著她的腰肢,身體瘋狂地前後猛動。開始之時這於半夏無異於折磨,奇痛無比,她忍不住嗚咽不止,但後來那摩擦仿佛被什麼滋潤了一般,變得順暢舒適,嗚咽之聲依然不止,卻有了愉悅的味道,一直到了後來,她竟忍不住死命抓住炕上的毛氈吟叫起來,只盼他更猛更快。
身後的無末聽著手中的娘子如此讓人心醉的叫聲,越發賣力,滾燙的汗水從他光裸寬厚的胸膛上流下,流到噴發著熱力的小腹,最後流到兩個人相交接之處。
無末恍惚中忽然停下,他粗喘著低頭凝視著懷中人兒,只覺得她是天上地下最最讓人心疼的,真恨不得將她吃在肚中,永遠不讓外人看到半分。
半夏越發情動,見無末停下,十分難耐,忍不住扭動纖細的腰肢。隨著腰肢的扭動,兩瓣夾著那滾燙之物的雪白也跟著扭動,這引來無末倒抽一口氣。
他忍不住俯身,灼熱的氣息在她耳邊低吼一聲:“我想吃了你。”
說完狂猛大動,將身下的半夏弄得猶如風雨中的梨花搖擺不止,最後仿佛風雨驟停,他又是一聲低吼,將一腔熱愛盡數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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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9:15
第二十七章
這一日,半夏在院子裡喂雞呢,這時只見無末臉色凝重地走進來。她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發生什麼事了嗎?”
無末是跟著木羊還有費去山裡打獵的啊,怎麼現在就回來了,而且臉色這麼不好。
無末看了半夏,臉上和緩了許多,又見半夏在喂雞,扶著她坐在一旁青石板凳上:“你別累著自己,多歇會兒。”
半夏點頭,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無末搖頭:“沒什麼,家裡是不是還有紫靈芝?”
半夏這些日子跟著上人學醫,順便也對家裡的庫藏清理了一番,當下忙道:“有的,有好幾只,且都是上好的。”
無末扶著半夏的腰,商量道:“今日村外面有個老人,帶著一個孩子,那孩子眼看著沒命了,說是要用紫靈芝做藥引子。”
他停頓了下,繼續說道:“我看那老人家穿得極為破舊,他沒有銀子從那些藥商手中買藥的,所以才要帶著孩子親自上山采藥。”
半夏聽到這個,皺了下眉:“可是這種紫靈芝並不好找的,哪裡是一個遠來的老人家一下子就能找到的呢。”
無末點頭:“確實如此,所以他跪在那裡求我們賜給他靈芝。”說著他轉頭凝視著自己的娘子:“你說,該給呢還是不該?”
半夏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腹部:“雖說那爺孫倆不是咱們族人,可到底都是人,且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罷了,如果能救他一命,自然是積德的。”
無末聽到這個,欣慰地握著半夏的手:“對,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木羊不給,他說望族人不應該和外人打交道。”說到這個,無末臉上有絲不屑:“他為了坐穩族長這個位置,真是一絲不苟,生怕出了什麼岔子。”
半夏見此,反握著無末的手,堅定地道:“他為了族長的位子不敢給,那我們給啊!反正我們家有上好的靈芝,為了救那孩子的性命,便是都給了他也是可以的。”
無末望著自己的娘子,笑了下:“我就知道娘子是最懂我的。”
當下兩個人相視一笑,一起去屋後山洞裡取來了靈芝,包在手帕中,給那孩子送過去。
兩個人走到村口時,卻見村口已經圍了許多族人,正中間卻是一個衣著髒污的老人家抱著一個六七歲的孩童。那孩子梳著雙髻,衣著同樣破舊,面目發白,唇上無色,一看就是重病的樣子。
圍觀的族人,有面上不忍的,多為婦孺,也有義正言辭認為堅決不能給的,多為男人,這其中最為堅決的就是代理族長木羊了。
無末牽著半夏的手來到人群中,大家見識他們兩人,都給讓給了道。半夏來到正中央,只見那老人家兩眼含淚跪在那裡,額頭都磕出血了。此時這老人家見到半夏過來,目中露出絕望的祈求。
半夏蹲□子,看了看那孩子的臉色,分開緊閉的雙唇觀察了番,知道這孩子身子受了重創太過虛弱,必須馬上救治,當下就讓這老爺子抱著孩子跟自己回家去。
她想著這靈芝也是要煎服的,直接給了這老人家他也沒法用,還是跟自己回去的好。
誰知木羊見此,伸手將要上前阻攔,他是暫代族長一職,絕對要恪盡職守,絕對不能讓望族的好物便宜了那群外族人!
半夏如今大腹便便,冷不防這木羊伸手就要抓來,動作極其粗魯,大家都不禁為半夏捏了一把汗。
可是就在這時,一旁站著的無末忽然不知怎麼就已經擋在了木羊面前。
無末冷漠地望著木羊,有力的大手牢牢捏住了木羊伸向半夏的手。
木羊見無末竟然敢攔住自己,心中很是不快,他的手試著掙扎,可是無末的大手猶如鐵鉗,他絲毫動彈不得分毫。當下他心裡明白自己若是和無末來硬的,也討不了什麼好,沒得丟了面子失了代理族中的顏面,於是便緩了緩語氣道:“無末,你既然已經是咱族中人,該知道族裡的藥是輕易不給外人的吧?”
無末點頭:“話雖如此,但是——”他轉目望向地上緊張地望著他們的老人,沉聲道:“族裡的藥材,若是給了那些藥商,只是助他們牟利,若是給了這位老人,卻可以救治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這又有何不可?”
無末這一番話,說得在場那些心腸軟的個個點頭贊同,更有被半夏救過孫子的七斤老婆婆站出來,用著蒼老的聲音大聲道:“無末,你這話說得好!誰家沒個娃兒,難不成自家的娃兒是寶,別人家的就是草?你們這群男人,只為了那些莫須有的死規定,難道就看著這個可憐的娃兒不去救他嗎?”
當下場中的男丁們也有幾分動容的,互相看了看,大部分往後退了一步。
可是木羊見此情景,心中卻是羞惱成怒,若是好聲好氣地商量,也許他會考慮下為了救那娃兒,可是為什麼偏偏有個無末來給自己搗亂呢?
大家年紀相仿,無末這些日子在望族人中的聲望日起,若是今日自己真得服了他,那以後又怎麼讓望族人服膺?
木羊心中打定了這個主意,便越發倔強,紅著臉大聲道:“你先放開我!”
無末轉首望了望自己的娘子,柔聲道:“半夏,你先帶著這個老人和娃兒回家去,我隨後就回去。”
半夏看看木羊,又看看無末,心中擔憂,如今這裡是劍撥弩張,木羊又是代理族中,她怕無末吃虧。
無末卻用一只手安慰性地輕握了握她的手:“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半夏點頭,心裡想著自己有了身孕,若是在這裡站著的話反而妨礙了無末,當下便招呼地上的那爺孫倆跟自己回家去。周圍的一些男丁見此,馬上猶豫著是否要上前阻攔。他們敬重半夏這個勇敢善良的女人,可是他們也不能不服從木羊的意願啊。
就在這群男人猶豫不決的時候,七斤婆婆在自己的兒媳婦野花兒的攙扶下,一步上前,擋在半夏面前,顫巍巍地高聲道:“你們這群兔崽子,怎麼還想著攔住一個大肚子女人嗎?”她把拐杖往地上一戳,大聲道:“我今日個就陪著半夏一起回家,我倒要看看誰敢攔我老太婆!”
這下子,猶豫的男人們趕緊退後了。
這個老太婆,他們得罪不起!
望族人最是敬重老人,越是年長越是敬重,況且……他們中的娘子可都是這個老太婆給說媒的!
木羊見族裡男丁竟然不敢阻攔半夏,任由半夏這麼離去,當下急了,可是他掙扎得臉都紅了卻不能從無末手中逃離,不由得大聲喊道:“我是族長指定的暫代族長,你們竟然違背,難道還要我拿出族長的魚頭拐杖嗎?”
這話一出,還是很有分量的,魚頭拐杖,那是望族人心目中最為神聖最為權威的聖物。於是這下便有幾個平時和木羊關系要好的男丁,追上前去阻攔半夏,其中有一個正是勤壽。
可是誰成想,無末忽然胳膊一動,手下稍一用力,便將木羊摔倒在地,然後他身軀一動便移到了這幾個年輕人面前。
這幾個年輕人也都是熱血漢子,當下心裡也有了一鼓氣,倔勁兒上來,幾個人相視一眼,便一擁而上。
半夏見到這番情景,回首望去,心中擔憂地皺緊了眉頭。七斤婆婆見此,大聲嚷道:“啊,這群年輕人,你們要打架嗎?”
七斤婆婆這一叫喚,余下的那些男丁和老幼婦孺也開始起哄:“打架了打架了!他們一群打無末一個呢!”
無末淡定地掃了面前幾人一眼,竟然扯起一個笑來,笑得很冷,沒有一絲溫度:“不如我們就打一場架,若是我贏了,你們都回去,誰也不許阻攔;若是我輸了,我就不管今天這事了。”
這幾個男丁還沒說話,從地上爬起來的木羊拍了拍身上的土,大聲道:“你說得可當真。”
無末點頭:“自然。”
木羊環視眾人:“你們都聽到了嗎?這是無末自己說的。”
半夏忍不住擔憂地輕叫了聲:“無末……”她知道無末力氣大,速度也快,當時可是兩拳打暈一只狼的。可是面對這幾個年輕力壯的族人,他真有勝算嗎?就算勝了,若是傷到哪裡,沒得讓人心疼。
無末回首,笑得淡定從容,半夏見他很有信心的樣子,當下只好點了點頭。
可是就在無末轉首望著自己的娘子的時候,幾個年輕人中的勤壽卻趁著無末不防備,上前一拳就鑿向無末的腦門。
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半夏也驚得差點大叫出聲。
可是誰也沒想到,無末根本沒回頭,反手一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勤壽便哎呦一聲重重倒在地上了。
旁邊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後,其中一個大叫聲:“上!”
幾個年輕人一起沖過來攻向無末,無末這次是抬腳便踢,他的腳又快又狠又准,眾人只見腳影翻飛,那幾個年輕人也都捂著肚子哎呦痛呼著倒在地上了。
木羊這次傻眼了,他皺眉望著無末,目光陰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忍冬忽然撲過來,抱著木羊大哭道:“木羊,你沒事吧?怎麼好好的打起架來了。”
一旁圍觀的年輕人中有一個陰陽怪氣地拖著聲音道:“你家木羊好得很,他又沒有打架,怎麼會有事呢?”
忍冬回頭一看,竟然是厚炎,她恨恨瞪了厚炎一眼,放開了木羊,自己一旁擦了擦眼淚。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傳來:“這是做什麼呢?”
聲音沉穩,落地有聲,此聲一出,眾人都禁不住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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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9:30
第二十八章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嘶啞感的聲音傳來:“這是做什麼呢?”
這聲音不高不低,緩緩而來,卻頗有穿透力,讓人家不禁回頭望過去。
卻見這個人正是費。
多少年來,費一直輔佐著族長處理日常事務,如今族長進山了,又是他在旁協助木羊,是以他在族中也是有極高威望的。
當下木羊見費過來了,忙道:“叔叔,你來得正好。”他滿心委屈,想著總算有個長輩給自己主持公道鎮住場面,便忙拉住費,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
費聽了後,目光掃過含淚祈求的老爺子,掃過地上狼狽的幾個男丁,最後目光落到無末身上。
無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整衣袖,上前正色道:“我下手重了,這確實是我不對。我願意拿出家中所養的山雞,每人補償他們一只。”
這幾個男丁原本是滿心委屈,如今聽到有山雞做補償,且是半夏家養的,頓時轉怒為喜。雖說漫山遍野都是山雞任憑他們抓,可那山雞也不好抓不是麼,再說半夏家養的,都是溫順聽話的,每日好生下蛋的。得了她家的山雞,豈不是等於每日有個蛋吃。這等好事,聽得周圍的婦孺心中很是羨慕,只恨不得自家男人也躺在那裡哎呦叫痛。
可是木羊心中不平,他原本想讓費來懲罰這個不聽話的無末的,當下他正要叫嚷不能就這麼算了,可誰知這幾個不爭氣的男丁一疊聲說好,他也只好恨恨地閉嘴不言了。
費見此,對無末點了點頭,又轉首對木羊說:“你跟我來下,我有事和你講。”
木羊握著自己被無末絞疼的手腕,不解地道:“那他呢?難不成真讓他去救那個外族人?”
費臉色頓時冷下來:“難不成你當了代理族長,就連我也不看在眼裡了嗎?”
木羊一見,連忙道:“是,十一叔。”
族長的十二個子女,費是排行十一。
這邊半夏見狀,對那還坐在地上的那個男丁道:“各位,起來吧,跟我回家領山雞。”
這幾個男丁聽到這個,都爬起來了,獨有勤壽在那裡捂著胸口叫疼:“疼死我了,你打得我這麼狠,難不成一只山雞就算了?”
其他幾個男丁紛紛不屑地看著勤壽:“哪有那麼疼啊,大男人家,怎地這麼嬌弱!”
勤壽疑惑地看看眾人,卻見他們沒事人一般,不由得委屈;“他下手這麼重!”
無末一旁淡掃地上的勤壽一眼:“都是鄉親,我怎麼會下重手呢,不過是不得已將各位打倒在地罷了。”
其他幾個紛紛附和:“就是就是,有只山雞拿,你就偷著樂吧。”
無末不再看地上那人,轉神牽著半夏的手:“走,我們回家。”
當下這夫妻二人在前,旁邊跟著一老一小,後面數個男丁,一串人浩浩蕩蕩回家去了。
獨有勤壽在地上愣了好久,最後終於反應過來,趕緊連滾帶爬地起身:“等等我,我的山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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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幫那小娃熬藥的功夫,半夏詢問著這爺孫倆的情況。原來這這老爺子姓孫,前幾年遇到災荒,帶著孫子到處逃難,後來干脆當了叫花。這小孫子叫阿諾,今年才七歲。
這時無末的藥熬好了,半夏讓這阿諾喝了,又給阿諾煮了雞蛋羹,熬了骨頭湯補補身子。她想著這阿諾一時半刻好不了的,便干脆留他們住下,無末將那間閒置的耳屋收拾出來給他們住。
當晚無末和半夏二人一番翻江倒海後,無末望著屋頂,小心地問枕邊人:“今日個倒是浪費了你好幾只雞,我回頭再多抓幾只,給你補回來。”
半夏依舊沉醉在剛才的余味中,身子軟得緊,便軟軟地道:“我看你打得很好,打得痛快,幾只山雞算得了什麼,給他們便是!”說完又補充說:“再遇到這種事,你就照打不誤,一只雞換一腳,還是值的,反正咱家又不缺雞。”
這話說得也是,如今半夏家的雞捨就有好幾個了,每日雞蛋收入總有那麼七八只,屋後山洞裡都快放滿了。雖說山洞裡陰涼,可到底是大熱天,半夏只能做醃雞蛋留著以後吃。村裡人只做過醃肉,沒做過醃雞蛋,如今嘗了半夏做的都覺得這個主意妙,於是也跟著做起來。
無末聞言低笑了聲,湊到半夏耳邊,蜻蜓點水般啄了下她的耳垂。
過了些時日,這阿諾漸漸好起來,半夏見他眉目清秀,且是個善良孩子,想著這可憐的孩子跟著爺爺流浪在外,饑一頓飽一頓的,沒來的就心疼起來。她自從懷孕後,常以己度人,看著天底下的孩子,都覺得喜歡,不捨得他們受委屈。而這阿諾也很是懂事,自從能下地後,不願意白白吃半夏家的飯,時常幫著燒火做飯喂雞,還跟著半夏學著做臘肉醃雞蛋。
這一晚,孫老爺子領著自己的小孫子阿諾,讓小小的阿諾跪在半夏無末面前:“當日多虧了兩位恩人,這才讓我這小孫子撿回一條命來,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吃在這裡住在這裡,真是多有叨擾了。如今阿諾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著我們也該離開了。”孫老爺子也知道望族的規矩,他能在半夏家住上這麼一段時日,已經是破天荒了,自然不好再給人家添麻煩。
半夏和無末對視一眼,先讓小小的阿諾起來:“阿諾身體還沒完全康復,再將養一段時日吧,至於你們的事,我會去找我們族長商量的。”
孫老爺子想著自己打擾了這麼久,還沒拜見望族的族長,當下也忙點頭:“說得是,是該去拜見族長大人。”
待得孫老爺子和阿諾都回去耳屋,半夏和無末商量:“阿諾這麼小,又這麼懂事的孩子,我真不忍心看他跟著爺爺到處乞討流浪。”
無末幼時孤苦,深知那種痛,點頭道:“你若是想留下他們,我明兒個就去族長那裡,求取他的同意。”
半夏聽無末這麼說,心中不免感歎,這夫婦一世貴在相知。她與無末,於那大事上往往意見相通,實在幸運得很。若是她不是遇到個無末,嫁給村裡的他人,比如勤壽之流,此時難免夫妻吵架不和。
當下半夏和無末商量著,明日個就去找族長,看看能不能讓這爺孫倆留在山下住。也不必住村裡,就在自家旁邊該間茅屋住著,也好有個照應啊,總比那麼大年紀的老爺子帶著小孫子到處流浪得好。
半夏和無末說著話兒,很快迷糊入睡,可是就在入睡之際,她又想起一件事,對著無末強調說:“等阿諾長大些,就必須讓他離開了。”
無末也要睡去了,聽到她這麼說,不解地問:“為何?”
半夏歎了口氣:“咱們族的女人是不能外嫁的,阿諾在這裡可娶不到娘子的!”
無末一聽這個,不禁笑了,大手一伸將她攬在懷裡,揉了揉她的頭發:“你想得太長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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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自從山裡回來後,身體越發不好,現如今正躺在炕上閉目養神,費在一旁照顧著,老媽媽在正屋燒火做飯呢。
待到半夏對族長說明來意,族長張開了眼睛,看了看無末和半夏後,重新閉上雙眼,慢悠悠地說:“望族外面也不是沒有外人住,雖說咱們時代住在這裡,可也不能不讓外族人住了。你們既想留,那就留下他們吧,不過要記得教導他們守咱們這裡的規矩。”
半夏聞言欣喜,和無末相視一眼後,趕緊感謝族長的恩准。
族長卻揮揮手:“我累了,你們先出去吧,我想睡會兒。”
半夏和無末輕手輕腳出去,正要告別,卻見正屋燒火的老媽媽起身,殷切地望著無末:“既然來了,喝口茶再走吧,我正燒著。”
此時天氣悶熱,老媽媽的汗水順著她蒼老的皺紋往下滴。無末看了眼這老人,搖了搖頭,冷淡有禮地道:“謝謝老媽媽,不用了。”
老媽媽面上顯然有幾分失望,不過還是笑著道:“好,你們走好,以後常來啊!”
半夏心中不忍,忙道:“老媽媽,今日個還有事,下次再過來喝你煮的茶。”
老媽媽忙點頭,嘴裡一疊聲說著好,眼睛卻殷切地盯著半夏的肚子。
半夏笑道:“老媽媽,回頭這娃生下來了,還要請族長給起個名字呢。”
老媽媽聽了,眼中露出一絲喜色,又看了眼一旁冷眼冷面的無末,見他並沒有反對的意思,高興地一直說好。
待到出了門,費也跟著出來了,費一直送出好一段,末了,他正色對無末說:“你若是有空閒,便時常過來這裡看看。”
無末望著費,點頭道:“好。”
半夏可以感覺到,無末是很敬重費的,甚至他們之間有種特別的親密。
回來的路上,半夏忽想起一事,猜到:“你認識望族的字,是不是費叔叔教你的?”
無末一愣,隨機笑了:“確實這樣。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找到我,不但教我識字,還教我許多其他本領。”
半夏輕歎了口氣道:“論起來,他是你的親舅舅。”
無末卻皺了下眉:“我只當他是我的恩人,師父。”
半夏猶豫了下,想著怎麼開口:“無末,我知道提起族長和老媽媽,你不太樂意,可是你想過嗎,假如費教你許多東西,那麼也許族長和老媽媽也是知道的,甚至是他們默許的。”
無末挑眉,疑惑地看向半夏。
半夏繼續道:“你想,費去山裡找你,怎麼可能瞞得過族長大人呢?”
無末沉思片刻,點頭說:“或許你說得對,不過——”他唇邊露出一個冷冷的嘲笑:“那又能如何呢?他們還不是親手把我扔在荒郊野外?還不是眼看著我一個人在野外孤零零地長大卻從未想過把我找回來嗎?”
“其實族長和木羊很像,他們都是可以為了自己的權威而泯滅了善良本性的人。”無末眸子裡閃過冷光,毫不客氣地給這爺孫二人下了一個結論。
半夏被說得啞口無言,她知道無末心中不平是可以理解的。她心疼地握住無末的手,卻發現他的手冰冷異常。
“無末,以前他做的確實不對,不過我想他現在可能後悔了吧,所以才要彌補。他年紀已經很大了,也許——也許活不了多久了。”半夏輕柔地握著他的手低語。
無末歎了口氣,摟住半夏的肩膀:“半夏,不要為這件事憂心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以後我會偶爾來這裡看一下他們。”雖然在我的心裡,永遠也不可能原諒他們,也絕對不會承認他們是我的親人。
半夏笑著點頭:“嗯,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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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9:43
第二十九章
當孫老爺子知道自己和阿諾可以留下來時,喜出望外,不過他也提出要自己在旁邊立門戶,不想一直吃半夏家的。
半夏心裡明白這老爺子年老體弱,阿諾又小,若是真自立門戶,怕是還要饑一頓飽一頓,這小孩子正在長身體,哪裡能一直餓著啊。想到這裡她有了個主意:“孫伯伯,無末經常上山打獵采藥,家裡這一攤子就我一個人做,我時常覺得力不從心。如果你願意的話,不如就幫我一起干活,醃肉醃雞蛋養雞,這些都是要干的。你幫我干活,我也沒什麼外面用的銀子給你,就供你和阿諾吃飯。至於阿諾呢——”她看了看一旁最近個頭長了不少的阿諾:“阿諾雖然小,但到底是個男孩子,在我們望族,這麼大的男孩子也該學著上山打獵了,不如從明兒個開始,就讓他隨著無末一起上山,如何?”
這孫老爺子一聽這話,心中感激萬分,這又能讓自己爺孫倆吃飽飯,又能讓阿諾長些本事,當下渾濁的眼圈都紅了,一疊聲地道:“若是這樣,那我爺孫倆就厚著臉皮留下來了,您對我爺孫倆的大恩,我們一定記得。”
從此之後,這兩人便留在半夏家裡了。剛開始的時候望族人難免覺得怪異,這種事可從未發生過啊,可是時候久了,他們見那老爺子委實是個可憐人。這小小的阿諾呢,雖然話語不多,可極為懂事,平時幫著半夏打掃雞捨挑雞糞等髒活累活都搶著干,偶爾隨著無末上山打獵,也是機靈冷靜上進好學的孩子,於是族人漸漸都喜歡起他來。說到底人心是肉長的,這麼懂事體貼的小孩,誰看了不心疼啊。
可是木羊卻怎麼也喜歡不起來那個小孩,他橫看豎看都看他不順眼,於是每每大伙兒一起上山時,他總是借故訓斥那孩子。剛開始大家也理解他,畢竟因為這事無末給了他難看,可時候一長,對阿諾這孩子不免憐惜,大家都覺得和一個小孩子計較這個太沒氣度了。
望族的族長,不該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啊。
這話,大家都藏在肚子裡,不敢說。
誰當族長,什麼樣的人當族長,是老族長說了算的。千百年來的慣性,他們已經習慣了服從。無論是誰,只要握起那把魚頭拐杖,那就是他們至高無上的族長。
半夏從旁人的話語間,知道小阿諾受了委屈的。這天她給他做了新的麻衣穿上,說話間便問起這事,誰知小小的阿諾提起這個卻渾然不在意:“我只在乎你和無末叔叔,至於那個木羊,關我何事。”
半夏見這小小人兒說出這麼一番話,不由得笑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如今孩子也五六個月大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也像阿諾這麼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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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莊安靜地躺在上古山下,日子便如同流水一般滑過,一直有這麼一天,仿佛一個小石子投入水面,把大家都驚動了。
這一天,半夏的父親蘇老爹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大女兒迎春了。
著急的他便趕緊召喚來了自己的二女兒和女婿,三女兒和女婿。
半夏安慰自己爹爹:“爹,你別著急,村裡人並沒看到大姐離開,我們到處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忍冬也趕緊上前:“爹,木羊會找人幫忙一起找的,人多力量大。”忍冬也懷孕了,肚子漸漸顯現,木羊對她越發呵護,幾乎言聽計從。
蘇老爹看著兩個女婿,這都是村子裡數一數二的好男兒,當下欣慰地點頭:“好,好,大家一起找,趕緊找你姐姐。”
於是半夏忍冬各自帶著女婿離開,找了街坊鄰居一起尋找,蘇老爹這邊也發動人群一起找,很快全村人幾乎都停下手中的活計幫著找迎春。
可是他們把村子內外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迎春,而此時距離迎春失蹤已經整整一天了。
蘇老爹雖然生氣這個女兒,但自從這個女兒回到村裡後也算孝順,如今失蹤了自然擔憂得緊。
族長大人很快便知道了這個消息,於是讓費將大家組織起來詢問,結果問來問去,大家都說沒見過迎春上山,也沒見過迎春出村去外面。
最後終於當值守神廟的幾個人面有苦色,忍不住吞吞吐吐地上前報告:“昨晚,昨晚迎春來神廟前了。”
聽到這話,費皺起了眉頭,半夏心中則是一沉。早就知道這大姐回來別有目的的,但是時日久了大家漸漸放松了警惕,難不成她真得膽大包天竟然敢打神廟的主意嗎?
費當場並沒多言,只是叫了那幾個值守的進屋後詳加詢問。好半天功夫,眾人終於出來了,蘇老爹擔憂地進去問費到底怎麼回事。
半夏也為這事頭疼,找了個值守的打聽一番,這才知道,原來大姐那天確實經過神廟,並和大家打了招呼,可是後來他們發現不遠處有可疑的人影,於是都過去看了,後來回來的時候,大姐已經不見了。
這時候,蘇老爹也從屋子裡出來了,面色蒼白,他抬頭望了眼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半夏和忍冬,搖了搖頭說:“我怎麼生了這麼個孽障!”
這一天,蘇老爹回到家裡後就茶飯不思,不多時便一病不起了。
半夏和忍冬雖各自都懷有身孕,卻也孝順地侍奉在蘇老爹炕頭前。
望著炕上憔悴蒼老的爹爹,忍冬大罵大姐:“我當她真得是盡孝心回來了,卻原來根本就是幫著外人打咱神廟的主意!”
半夏不言,心疼地望著爹爹,她知道即使她有第二根牙牙草也換取不了他的蘇醒,除非找到大姐,將這件事徹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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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很快反饋到了族長那裡,族長便命費帶兩班人日夜值守在神廟四周,不許任何人進去,如果有人出來,要盡快報告。
眾人皆知,雖說找迎春要緊,但除了族長,卻沒有人能隨意進出神廟的。
“如今族長這樣做,怕是要等著迎春自己出來了。”半夏和忍冬這麼說。
忍冬皺了皺眉:“也不知道她在裡面這麼久,怎麼還不出來?她在裡面到底怎麼樣了?”迎春進神廟已經兩天了,還沒有出來。
半夏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看來族長並不打算親自去找。”
誰也不知道族長怎麼想的,難道……他覺得擅自進入神廟的人就應該受到懲罰,所以不願意去把迎春找出來嗎?
很久後,族長進去,會不會發現的是一堆白骨?半夏想到這裡不寒而栗。
不管迎春如何可恨,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姐姐,半夏想到那種慘狀自然會不忍心。
這一日,半夏侍奉爹爹一個白天,她月份大了,不免覺得疲憊。無末晚飯時給她送來了雞湯補身子,見她臉色不好,便讓她回去歇息,自己在這裡侍奉。
半夏看看人高馬大的無末,想著爹爹曾經對無末的刁難,不由得問:“你行嗎?”
無末笑了笑,輕輕揉捏著半夏的肩膀:“可以。”
無末大手十分有力,可是他幫著半夏揉捏的時候力道總是控制得很好,恰到其份不輕不重很是舒適。半夏想想他一向心細,點頭說:“那就麻煩你了。”
她如今身子不如以前輕便,若是逞強白白累活了肚子裡的小家伙,那才是得不償失。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外面傳來腳步聲,接著阿諾的聲音傳來:“半夏嬸,外面出事了。”
阿諾稚嫩的聲音總是冷清清的語氣,如今說話間竟氣喘吁吁。
半夏一聽頓時皺眉,打開門讓阿諾進來:“發生什麼事了?”
阿諾擦了擦額角的汗:“叔叔,嬸嬸,外面有人來了,把神廟給包圍了,說是我們拐賣人口。”
拐賣人口?這是什麼話?
阿諾皺著小小的眉頭:“我也不清楚,大家都在神廟那裡了,族長也在。那些外人舉著火把圍住神廟,說是要闖進去找人。”
半夏和無末面面相覷,神廟乃本族聖地,不要說外人,就是本族人也不是隨便出入的!
無末意識到這事非同小可,當下沉聲道:“阿諾,你陪著你嬸在這裡,我出去看看。”
半夏搖頭:“不,這件事關系到我大姐,既然爹爹臥床不起,那我理應過去看看。”說著她摸了摸阿諾柔軟的發髻:“阿諾,你留在這裡幫嬸嬸照顧爺爺,可以嗎?”
阿諾皺眉:“嬸嬸,外面危險得很,你還是留在這裡吧,我跟著叔叔出去。”
誰知正說著,忍冬從外面進來,她抱著肚子喘氣:“我在這裡看顧爹爹,你們都去吧。”
半夏和無末對視一眼,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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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隱隱黑起來,上古山也籠罩上一層黑紗,大山深處看不清的神秘黑暗中,傳來一聲聲□人的狼嗥。
半夏聽到這狼叫,不由得問無末:“你能聽出它們為什麼叫嗎?”
無末側耳細聽,片刻後說:“它們在發出警告,有危險……”隨機又皺眉說:“它們在聚集……”
“危險?”半夏不解,難不成上古山也遇到了什麼危難嗎?
無末皺眉,若有所思,良久後終於搖頭道:“我聽不清楚,斷斷續續,很亂。”
半夏:“那罷了,咱們趕緊去神廟吧。”
無末牽著半夏,身後跟著阿諾,片刻功夫三人便到了神廟附近。
神廟前已經點燃了許多的火把。有成群的陌生人,他們騎著駿馬拿著刀槍舉著火把,將神廟圍得水洩不通。根據他們身上的衣著判斷,他們應該不是普通人,估計是外面那個王朝的官兵吧。
半夏遠遠看過去,只見在火把圍著的神廟大門前,族長身著盛裝,舉著魚頭拐杖,身體雖羸弱不堪,卻依然莊嚴地站在那裡,在他的身後,望族大部分人都到齊了,手中有的舉著弓箭,有的拿著鋤頭,有的甚至緊緊握著石頭,同仇敵愾望著這群外來者。
無末回首看了眼自己的娘子,低聲問道:“半夏,你領著阿諾躲遠點,我走近瞧瞧去。”
半夏望著這一眾的官兵:“無末,我知道你拳腳功夫頗有一些,打一個可以,打幾個也沒問題,但是這些都是官兵,他們騎著馬拿著槍的。就算我們望族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打不過他們的。”
無末握緊她的肩頭:“所以我要你帶著阿諾還有我們的孩子回去,好好地留在屋子裡。”
半夏搖頭:“假如你們全部出事了,留下我一個人和肚子裡的娃,那還能活下去嗎?我大著肚子能逃到哪裡去?那些官兵會放過我嗎?””
無末皺眉略一沉思,忽道:“半夏,我有個法子對付他們,但是需要一根長矛,你還記得那個姓齊的給我們送的鐵器嗎?你從中拿一根長矛來給我,好不好?”
半夏仰頭望著自己的丈夫,心裡明白他是要支開自己了,不過她還是咬牙點了點頭:“好。”
無末轉身摸了摸阿諾的頭發:“阿諾,你嬸嬸有了身孕,替我照顧好她。”
小阿諾認真點頭,稚嫩的聲音清冷平靜:“叔叔,你放心。”
無末再次望了眼半夏,低聲道:“那你們去吧。”
半夏又想起什麼,從自己皮靴裡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刀:“這把刀,我一直藏在身上,原本是想著萬一有獸類來到山下也好有個應付,如今給你做防身之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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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29:58
第三十章
待到半夏和阿諾離開後,無末輕手輕腳攀附到了一旁的大樹上。在神廟旁有許多的古樹,這些古樹枝繁葉茂,同氣連枝,將整個神廟籠罩在樹蔭之下。如今無末攀爬上去後,沿著樹枝輕巧地往神廟上方移動。片刻功夫,他便距離那包圍圈正中央近了許多,可以看清楚裡面的動靜了。
他觀察了周圍環境,發現自己藏身之處正好被枝葉擋住,下面雖說火把皆是,可是到底這火把照不到樹影陰暗之處,是以自己將場上情景看得清楚,可是他們是看不到自己的。
只見火把包圍圈正中央,族長舉著魚頭拐杖巍然而立:“這位官大人,迎春是我們的族人,是我們望族的閨女兒,我們斷然沒有加害她的道理。如今她不見了蹤影,我們望族所有的人也都在找了。可是這神廟,是望族祭奠祖宗的聖地,斷然沒有讓外人進去搜查的道理。”
那官大人穿著官服,留著山羊胡,聞言看了眼旁邊的一絡腮胡子。那絡腮胡子忙上前稟報:“大人,我是親眼看到我們家夫人被他們抓進神廟的,只可惜我當時人單力薄來不及阻止!”
絡腮胡子話音剛落,便見一白面俊俏男子上前痛哭流涕道:“大人,我家和我家娘子成親之時,他們多有阻攔,還要將她逐出族去。如今這幾年我家娘子是掛念老父才回去孝敬父親,沒想到他們還不放過我家娘子,竟然將她捆綁起來藏進神廟!請大人一定要為我和娘子還有我們那方才周歲的孩兒做主啊!”
無末遠遠望過去,只覺那絡腮胡子眼熟,細一回想,想來那人竟是常駐在村外的藥商了。而那個俊俏男子,應該是迎春的夫婿了?沒想到這一次望族的麻煩,竟然是迎春夫家惹來的。
此時侍立在族長身旁的費忽然開口道:“你既說是我們捆綁了你們少夫人將她關入廟中,那請問到底是誰捆綁了她?此人長成什麼模樣,又是何時何地用什麼捆綁?”
絡腮胡子聽了這個冷笑:“我只看到是你們族人綁得,哪裡認得出具體是誰,再者說了,你們有心包庇,我說了他們又會承認嗎?”
那迎春的夫婿又上前對著官大人哭道:“大人,請一定要為我娘子做主啊!”
官大人伸手制止了迎春夫婿,冷聲對著族長道:“這位族長,本官敬你年邁,還請你讓開道路,本官要派人到這廟中搜查。若是進去後搜不到,自然還你們清白!若是你們執意阻攔不放,那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費聞言皺眉,正待說話,族長卻伸手示意他退後,族長上前一步道:“這位大人,您可知您現在站在哪裡嗎?”
這官大人冷笑一聲:“這裡不是你們望族村嗎?”說著他手指神廟:“這是你們供奉的神廟。”
族長手握魚頭拐杖,從容不迫地道:“官大人,您現在正站在上古山下的望族村,您可知道望族村已經在上古山一千三百年了。”
官大人皺眉不解:“那又如何?”。
族長伸手撫摸著自己花白的胡須,緩緩地道:“上古山珍奇異寶無數,一千三百年來,有多少人想要闖入這裡隨意踐踏,又有多少人想將我們驅逐離開這裡?可是你知道為什麼我們依然站在這裡嗎?”
官大人此時眉頭皺得更緊,他不禁細看向這老族長。
此時有上古山的風吹來,隨風而來的是陣陣狼嗥之聲,讓人聞之不由得心顫,而在跳躍火把的映照下,老族長的胡須也隨風飄揚,竟有世外仙人的容態。
這官大人禁不住沉聲問出心中的疑惑:“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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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卻無心聽下面的對話,他正從一棵樹上跳到另一棵上,此時他也已經來到那位官大人的斜上方。
他心中精准地計算著方位,手中握著剛剛半夏給他的小刀,眸子如狼一般盯著下方那個官大人。
無末雖不懂什麼大道理,卻也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他們圍攻成群的獵物時,總是要最先射向其中的領頭者。
只要下面這個官大人膽敢有所行動,他此時就可以跳下去,單手將此人擒下。刀子架到他的脖子上,到時候拿他的性命作要挾,自然可以退兵。
這時,那個官大人雖不知道上方拿到刀子只等著擒拿他的無末,心中卻已經膽怯了,他開始後悔不敢收了那些金子前來望族找茬。
他聽著呼嘯的山風,那風中摻雜著狼嗥,嗥叫之聲仿佛更近了,這讓他的心不禁多跳了幾下。
他禁不住再次問眼前那個留有長須穿戴古怪的老人:“到底,到底為什麼?”
所有的望族人也在緊張地等著族長的話,他們如今站在神廟前,其實已經抱了任憑鐵騎將自己踏為肉泥也要守護神廟的決心。可是如今族長的話卻燃起了他們的希望。
難道其實望族還有什麼可以抵御外族的法寶嗎?
族長微微閉起雙眸,聽著風中那陣陣狼嚎之聲,輕輕地道:“因為這不但是望族村的神廟,也是上古山的神廟……”
就在他話音緩緩落下,眾人還沒回味過來他話中意思的時候,一聲破天的狼嗥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在場的眾人被這沖天的怒吼震得皆是一抖,還沒反應過來,便如同一陣狂風般,三只巨大的野狼從眾多官兵頭頂飛躍而過,帶著令塵土喧囂的萬鈞之勢,穩穩落在場中央。
在濺起的塵土慢慢落定之時,眾人這才看清楚場中的三只巨狼。
這三只狼,一只墨黑如夜,一只純白如雪,另一只卻是上古山常見的灰色,它們個個超出普通狼近乎一倍,高大威猛狼眼如電,神態間倨傲難當,居高臨下地掃視過眾多官兵。
此時站在樹上的無末見此大喜,下面那只黑狼,不正是小黑嗎?
這時那官大人何曾見過這場面,心中已然犯了嘀咕,但他在眾多屬下面前總要撐個面子,便勉強鎮定下來,強道:“老族長,你以為單憑了這幾只畜生,便能打退我這麼多兵馬嗎?”
誰知他說完這話,沒人理會,大家都瞪大眼睛驚異地望著遠處。
他忽然反應過來,忙回頭望過去,一看之下頓感頭皮發麻兩腳虛軟。
原來這漫山遍野皆是幽綠色的狼眼,高高低低遠遠近近閃爍不停,但詭異的是這麼多的狼,竟然都很安靜地立在那裡,仿佛待命而發。
之前官大人只聽到隱約聲聲狼嗥,萬沒想到片刻之間自己竟然置身於狼群中,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他心裡簡直要哭出來了,可是如今該怎麼辦呢?自己帶來的兵能否打退狼群保了自己逃命?
他幾乎是顫抖著重新轉過身去,想再瞅瞅自己身後的官兵,卻只見這些官兵雖然手持了刀劍做戒備之狀,但那臉上的恐懼卻是怎麼也藏不住的。
就在這時,族長大人環視四周後,走上前鄭重地向三位巨狼行了一個禮,那三只巨狼見到有人行禮,卻依然神態倨傲,安然受下,其中的黑狼竟然作瞇眼假寐狀。
族長大人重新望向嚇得顫抖得官大人,平靜地道:“大人,如今這裡已經被狼群包圍了。”
這時,一旁的絡腮胡子瞅著場上那三只巨狼,湊到差點要尿褲子的官大人耳邊道:“大人,不用怕!上古山的狼是不吃人的,它們也就是擺個陣勢嚇唬一下咱們。”
誰知他這話音剛落,慵懶閉眸的小黑聞言忽然睜開雙眸,頓時幽暗陰森的狼眼直逼這裡,絡腮胡子嚇得大叫一聲,但叫聲沒落,小黑忽然猛地一躍,騰空而起,狼風呼嘯,黑狼的前爪已經抵住了絡腮胡子的脖子。
絡腮胡子恐懼地瞪大了眼睛,正要開口大叫救命,但那狼爪卻已毫不留情地插-入了他的咽喉。
黑狼放開絡腮胡子後,狼爪上沒有一絲鮮血,它轉過身,仿佛沒事一般從容地來到了中央,重新和另外兩只狼並排,後腿蹲下前爪著地,閉眸養身。
絡腮胡子緩緩癱倒在地上,這時候,他的咽喉才開始咕咕流血。
這下子,場中的眾多官兵鴉雀無聲,他們的腿都開始顫抖了。
官老爺褲子下面滴滴答答的,他這次是真得尿褲子了。
迎春的夫婿瞪大了雙眼望著這個跟隨了自己多年的管家,至今他沒有從剛才那一幕中反應過來,待到終於想明白,雙腿一跪,顫抖著再也不敢出聲了。
族長大人歎氣一聲,不去看那流血之人,微瞇起的眸子裡含了悲哀的意味。
而在他身後的眾多望族人,也是個個看傻了眼,他們是第一次見這麼多狼,第一次見這麼巨大的三只狼,更是第一次看到狼殺人!
他們只知道祖輩棲息上古山下,狼群則世代占據上古山,也知道只要望族人不踏入禁地之中,狼群絕對不會下山襲擊望族人的。
可是狼群竟然是神廟不出世的守護者,他們也是第一次知道。
這官大人到底腦子靈活,他雖膽小但也經歷過事的,當下提摟著尿濕了的官袍下擺,縮手縮腳就要往後面退。心裡打得如意算盤其實是,先退到眾位官兵中去,由他們護著往外面沖,就不信這群狼窮凶惡極真能把人吃光了!
可就在他剛退了兩步的時候,忽然有那麼一個人從天而降。
那人身形高大行動迅猛,還沒等他反應便用一把小刀精准地卡在了他脖子上,他正待掙扎,那人的雙手卻已經將自己牢牢擒住,動彈不得分毫。他心中恨極,抬頭望去,卻見那人雙目銳利深邃,雖是人眼卻有狼的狠厲,頓時嚇得不敢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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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0:31
第三十一章 轉折
無末將這官大人擒在手中,如同拎一只小雞仔一般抓著他來到族長面前。
族長示意無末放開這官大人,無末這才將小刀收起,將那官大人扔在地上。
這大人渾身哆嗦地倒在地上,泥土混著尿濕了的官袍,身上已是髒污不堪,不過他還是強自道:“普、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你們要怎地?造反不成?!”
族長搖頭,對這狼狽不堪的官大人一拜,這才緩緩道:“大人,我們望族人一向老實本分地守著這片土地,如今也絕對不敢冒犯大人。”
這官大人見族長話語中意思,知道自己這條命或許是能保住的,當下強自鎮定下來,擦著汗道:“那,那你要如何?”
一旁無末冷哼一聲道:“這位大人,你可知這附近一共有多少只狼嗎?”
官大人見無末說話,頓時瑟縮了下,他已發現,此人渾身野性,目光冷銳,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便趕緊道:“多,多少?”
無末抬眸,望向不遠處前爪著地而立的小黑,偏偏小黑這時也微睜開雙目望過來。
四目交接間,無末眸底泛起一抹溫暖。
不過這抹溫暖在望向地上的官大人之後了無蹤跡,他冷然道:“狼王派出三路狼隊,從東、南、西三個方向前來,將這裡已圍得水洩不通。每個狼群有狼四百只左右,所以這裡有一千多只狼——”
他停頓了下,狠厲地望著官大人,輕飄飄地吐出下面的字眼:“一千只餓了的狼,等著吃肉。”
這個“吃肉”一出,可憐的官大人頓時覺得自己渾身肉疼,他望著眼前這個男人陰測測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
偏偏就在這時,在場的三位巨狼也都看過來,掃過官大人的時候微迷的眸子裡頗有些不屑,看來讓它們三位吃這個官大人的肉,也是不願的。
他一個激靈,噗通跪到族長大人面前,痛哭流涕:“族長,我是受了一些卑鄙小人的蠱惑才來到這裡的,我就是為了貪點金子啊,族長大人你饒了我的性命吧,我回去之後一定痛改前非,回去之後一定備了重禮前來相謝!”
這時後面的木羊忽然大聲道:“族長,萬萬不能饒了這群惡人,今日若是放走他們,它日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們麻煩的!”
族長往後掃視了一眼,木羊頓時沒聲了。
族長抬眸望向一旁的無末:“無末,你認為呢?”
木羊一聽這話,頓時雙目圓睜。
無末抬眼看向四周,只見這官大人帶來的官兵也有幾百人之多,略一沉吟道:“族長大人,這件事是因為迎春而起,無末認為還是應該設法找到迎春,才能給這位大人一個交代。”說到“交代”的時候,他銳眸掃過迎春的夫婿,那夫婿頓時渾身發冷,打了一個顫。
族長聽了,點頭道:“不錯,這件事既然因為迎春而起,我們便要查清楚,給這位官大人一個交代。”說著他向官大人一拜,恭敬地道:“不知道大人以為如何?”
那官大人此時還能有什麼以為如何,不過是連連點頭答應:“對對對,搞清楚那個迎春怎麼回事,最好不過,那就一了百了了,對對對。”
正說著,忽然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顫巍巍地道:“迎春的事,我來給你們一個交代!”
眾人望過去,只見蘇老爹在半夏和忍冬的攙扶下緩緩走來,後面還跟著阿諾。
卻原來半夏拿了無末要的長矛後和阿諾一起過來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忍冬扶著自己的父親正往神廟方向走來。這蘇老爹恍惚醒來,聽說官兵為了迎春圍住神廟,執意要前來說清楚,忍冬只好扶他過來。
半夏原本擔憂父親安危不想讓他過來,誰知後來卻見得群狼圍廟,知道事情有了轉機,便扶著父親一起過來。待到走近神廟,眾狼聞出他們是望族人,竟放他們進來,而那些官兵早已屁滾尿流,哪裡還有力氣阻攔他們呢。
蘇老爹經過迎春夫婿身邊時,氣不打一處來,揮著袖子就要去打他。半夏忙阻攔道:“爹爹,何必自己去打,你身子虛弱,還是好生歇息,若是真要打,女兒替你打來便是。”說完她轉身從阿諾手中接過長矛,兩手握緊劈頭蓋臉打在迎春夫婿身上。
她對這個男人也是氣恨的,姐姐原本只不過是個有點虛榮的小姑娘罷了,但自從愛上這個男人,卻越來越不像話,如今竟然幫著外人背叛自己的祖宗。
這迎春夫婿萬沒想到這個大肚子女人竟然說打就打,沒防備間被這長矛打得皮青臉腫腦袋發暈,那叫一個疼,疼得他臉上沒了血色,但當下形勢不饒人,他也不敢反抗,只好苦著臉在那裡忍著。大丈夫能受□之辱,被個小女子打一頓又算得了什麼,來日方長!
幾個人越過這迎春夫婿,來到族長面前,見過了族長,蘇老爹這才對那官大人道:“大人,迎春是小老兒的大女兒,她前些日子確實是在村裡走失的,可是望族人絕對沒有苛刻她半分,還請大人明鑒。”
官大人腦中一片漿糊只想著趕緊從這鬼地方逃走,此時哪裡還去明鑒什麼,只一連聲道:“明白,明白,你這做父親的斷斷沒有加害自己女兒的道理,都怪我一時糊塗,誤聽了奸人之言。”
族長卻正色對官大人道:“大人,雖說你青天之眼足以明是非,但我們還是應該把迎春找出來,好給你一個交代。”
官大人沒想到這族長這麼囉嗦,他早說了一切和望族人無關了他還要怎麼樣?怎麼還不放自己走?不過他也不敢說什麼,只好苦著臉道:“族長,請問怎麼個交代法啊?”
族長大人環視眾人後,目光一一掃過自己的眾多兒女包括費,自己的孫輩包括木羊木娃等人,甚至還包括那跟了自己大半輩子的妻子。
老媽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無末身上。
族長大人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見火光閃躍,群狼伺立,無末如同一棵樹般筆直地立在那裡,黑色的發隨風舞動,他就如同闖入人間的一只野狼,鋒芒畢露氣勢磅礡。
他回憶起了自己最小的女兒阿水,那是個如水般溫柔的女孩兒,怎麼就生出了這樣一個狂野的男兒?
他的目光也漸漸移到了半夏身上,那是一個外表清秀,內心勇敢的姑娘。從她很小的時候,他就覺得她身上仿佛藏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也許正是那種力量,才使得她勇敢地嫁給那個遭人冷落的無末吧?
他長吐了一口氣,摸了摸白色的胡須,莊重地道:“無末,半夏,你們過來。”
無末和半夏對視一眼,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老族長這時候讓他們過去,不過還是一起走到了族長面前。
蒼老的族長凝視著透著年輕人特有的銳氣的無末,慈愛地問道:“無末,你應該知道,你是我最小的女兒生下的孩子。”
無末聞言,眉頭頓時皺起,薄唇輕抿,不情願地道:“我知道。”
族長睿智的眸子裡布滿了哀傷:“那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外爺爺?”
無末的背僵了一下,他的目光移開,卻正好看到一旁含著淚的老媽媽正期盼地望著自己。
他眸子裡閃過一絲痛苦,閉眸,再睜開,他感到身邊的半夏握住了自己的手,試圖安慰自己。
半夏的手那麼柔軟溫暖,這讓他感到輕松了許多。
不過他望著眼前白發白須的老人,冷硬地搖了搖頭:“以前我的親人是狼,現在只多了半夏。”
他的聲音開始僵硬固執,不過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又低落起來。
清爽怡然的山風夾雜著水汽吹過,周圍安靜的只有火把燃燒的聲音。這一千多頭狼,靜靜地立在這山野中,卻不曾發出一絲的聲音。
小黑睜開微綠的狼眸,遙遙望向無末。
他們是吃著同樣的奶,住在同樣的狼穴裡長大的異世兄弟。
小時候一起挨過餓受過凍,尚且弱小時也曾一起遭受過頭狼的欺凌。
它熟悉他的聲音他的氣息,能聽出在他心裡那濃濃的悲哀,那是無末說不出口的哀傷。
小黑仰起高傲的頭,孤冷的眸子望向聳立在火光中的古老而破舊的神廟。
而此時的半夏,忍不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她不忍心去看族長寫在臉上的失望,以及老媽媽那流淚的雙眸。
她想著,這件事終究要對無末慢慢誘導的,他的心對外界仿佛築造了一堵堅冰的牆,若想融化絕非一日之功,總不能操之過急。
白色胡須的老人收斂起內心的失望和悲愴,他鄭重地道:“無末,半夏,你們看看,這裡是神廟的大門。”說著這話時,他手指著後方。
在他的後方,拿了刀斧石頭的望族人保衛著的,正是望族人的神廟,也是上古山的神廟。
他的手指所指到之處,望族人讓開一條通道。
族長望著無末夫婦二人,莊嚴肅穆地命道:“現在,你們二人進去,去找一找裡面到底有沒有失蹤的迎春。”
他目光掃過一旁猶自膽顫的官大人:“記得看清楚些,若是有,一定把她帶出來。”
無末和半夏萬萬沒想到自己二人竟然要進去找迎春?神廟不是只有族長才能進去的嗎?
可是族長沒有任何解釋,他指了指那裡:“去吧。”
無末和半夏只好點頭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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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0:39
第三十二章 神廟的秘密
無末牽著半夏的手,兩個人走到神廟前。神廟大門是用山上的楊木做的,上面刻畫了許多奇怪的圖案。因為年代太過久遠,那些刻畫的圖案已經模糊,且上面布滿了灰塵。
無末伸手推開大門,古老陳舊的廟門發出咯吱的一聲,門開了,浮土散落,一股陳腐的氣息迎面而來。無末領著半夏,小心地跨入,仿佛跨入了一個神秘的世界。
身後,大門被再次關上,神廟內一片黑暗。
半夏不禁靠得無末更近:“無末,我們該怎麼辦?”
她只憑著剛才那一眼的印象,隱約記得正前方是個案幾,案幾上應該供奉著劍靈和地奴老祖宗的刻像。
無末伸手攬住她的腰肢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低聲道:“別怕,我好像感覺到了出口。”
他凝神側耳片刻,便牽著半夏的手,緩緩向前移動。
黑暗中,半夏隱約感覺無末領著自己繞過那個案幾,來到了案幾後面。
無末柔聲道:“別怕,這裡好像有細微的風吹過來,應該是一個通道。”
半夏恍然:“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在街上,有老人瑞講故事,曾經說過神廟是通向一個山洞的。”她猜測道:“咱們以前聽到這裡的鳴劍之聲,可能就是在那個山洞裡發出來的。”
無末點頭:“好,我扶著你,咱們慢慢走過去。”
其實無末這時候也是疑惑的,如此黑暗的情況下,自己是憑了異乎常人的嗅覺才找到入口的,可是迎春呢?她只身進入,又不敢明目張膽地點燃火把,到底是怎麼進去的呢?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無末和半夏兩個人手牽著手,一起摸索著向前走。
順著那個通道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沒路了,無末凝眉沉思片刻,讓半夏抓著自己的衣服,自己則放開兩手在這附近摸索,片刻之後,他摸到面前仿佛有道門,推開。
推開之後,兩個人頓時眼前一亮。
面前是一個偌大的山洞,山洞有他們數個茅屋那麼大,對面有個通道繼續前行,而在山洞石壁上鑲有許多碩-大的夜明珠,燦燦生輝,將整個石洞照耀得猶如白晝。兩個人走進石洞,很快便被正中央的一個石台震驚了。
只見石洞的中央,有一個用青石壘砌的方形石台,石台上有兩個紅色的石托,石托上則擺放著一把劍。
這把劍非常奇異,乍看之下只覺逼人白光射來讓人不敢直視,可是凝神再看時,卻又感覺不到什麼,只有一把劍安靜地躺在那裡而已。
古老的劍身是暗黑色的,猶如罕見的黑曜石般,流淌著黯淡而神秘的黑芒。
可是這把黑色的劍卻是插-入一個玉白色的劍鞘中。這劍鞘如同白玉石雕刻的一般,通體無一絲紋飾,靜靜地散發著柔和的白光,將那把玄黑古劍籠罩在其中。
無末當即皺了下眉:“很奇怪……”他低聲喃喃地道。
半夏心中也覺得奇特,她望著那把南轅北轍卻又奇異和諧的古劍,只覺得神思恍惚,仿佛有什麼攝去了她的心神,一時之間控制不住竟然鼻息急促,兩頰也泛起了潮紅。
無末皺眉,忙握住半夏的手,沉聲道:“別看了,這劍古怪得很。”
半夏長吸了口氣,放松身體收斂心神,慢慢感覺好多了,這才喃喃道:“難道這就是劍靈?”
無末心中卻想的是:“之前所聽到的劍鳴之聲,莫非就是這裡發出的?”
兩個人對著那古劍看了許久,最後心意相通間,對視一眼,手拉著手拜了三拜,這才緩緩離開繼續向前走。
前面的通道變得坎坷起來,仿佛是在石頭中硬鑿出的一條山路,無末猜測道:“我們也走了許多的路,或許已經走到了上古山下面。”
半夏也覺得神奇:“誰也不曾想,竟有人曾在上古山下鑿了通道呢,也不知道這條道通向哪裡?”她停頓了下又道:“也不知道大姐她到底怎麼樣了。”
無末搖了搖她的手,安慰道:“繼續往前走,總能找到的。”
半夏點了點頭,兩個人繼續前行,這時山路崎嶇,偶爾還有凸出的尖銳石塊,若是一個不小心便要磕碰到的。無末怕半夏受傷,便小心地將她護在自己身後,自己張開胳膊先掃除障礙。
如此行了片刻,半夏是毫發無傷,無末卻已是磕到了幾次胳膊。半夏不免心疼:“走慢些吧。”無末卻搖頭無所謂地道:“這些石頭算得了什麼,和我對碰,還不知道疼得是誰呢。”
這話說出半夏不免想笑又心疼,不過看看一旁,確實也是,被無末碰到的凸出的石塊有的甚至都要滑落了。
就在這時,兩人眼前豁然又開朗起來,只見這裡是一個和方才差不多大小的山洞,山洞裡也鑲嵌了夜明珠。
這個山洞裡沒有劍,環視四周,只見石壁一處刻了一副畫,兩個人走近了仰臉細瞧。
只見畫上是一個手持蓮花的女子,那女子清麗脫俗,姿態曼妙,垂眸間有著說不出的風情,別說男人,就是半夏這樣一個女子看著都不禁癡了。看了許久,她猛地反應過來,不覺臉紅,卻原來她盯著那女子之時,竟然想起了許多旖旎之事。
她側臉看一旁的無末,誰知無末並未看那女子,只是盯著一旁的刻字瞧。
半夏也去看那字,可惜太過模糊,而且仿佛被人用刀劃過一般,根本看不清楚。
半夏小心地瞅著無末,眼珠轉了轉問:“無末,你不覺得這牆壁上的女子很是……很是迷人嗎?”連她這個女子都看得臉紅,為何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無末移動目光來到這畫像上,點頭隨口說:“是,是迷人。”說完又去研究旁邊的那些模糊的字跡了。
半夏心中頓覺哭笑不得。
無末研究一番無果後,終於還是再瞅了眼那畫像,細細一看之下不覺皺眉:“我怎覺得這個女子有些傻氣?”
傻氣?半夏不解,再看過去:“我只覺她妖媚迷人,卻不曾覺得傻氣。”
無末聽著這個,搖頭道:“罷了,我們繼續走吧,這個實在看不明白。”
半夏抿唇笑了下,點頭道:“好。”
兩個人走出這個石洞之時,猛發現石洞口竟然是有一個雕像的,只不過那雕像隱藏在暗處因此剛才沒注意到罷了。
當下二人蹲下來細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這竟然和外面供奉的地奴老祖宗是一樣的長相呢,而且這個更加逼真,那眉毛胡子分毫畢現,猶如真人一般!
半夏見此,不禁道:“族長讓你我進來這神廟之中,那你便是下一任的族長了。這地奴是你我的祖宗,總是要拜上一拜的。”
無末點頭稱是,當下對著這石像又拜了三拜。
行完禮後,這才繼續往前走,此時的路卻是略陡向上的,走了沒多久便隱約聽到了咕咕流水聲,無末側耳傾聽一番後道:“這裡應該是上古山的後山,我們快要走到地面上去了。”
半夏聽他這麼說心裡隱隱擔心起迎春,眼看著這山洞都要走出來了,怎麼還不見她蹤跡?她到底在哪裡?
無末見半夏神情,只以為她累了,便要背著她走。半夏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凸起的,怎麼能背呢,還不得壓壞了肚子裡的小娃兒啊。
無末想想也是,便道:“那我抱著你吧。”
半夏忙搖頭:“別,這上坡路本就難行,你抱著我,那還不把你累壞。”
可是無末哪裡是怕累的人啊,他只一心怕累壞自己的娘子,當下不由分說將半夏打橫抱起來繼續往前走。
他體力是極好的,抱著半夏依然健步如飛,喘息也依然平穩,並沒有累著的意思,半夏這才放下心來。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水聲越發聽得清楚,最後忽地一股清冽的山風襲來,眼前豁然可以看到深藍天幕上的星光閃爍了,這應該就是出口了。
無末先將扶著半夏出來,然後自己再爬出來。洞口周圍布滿雜草,此時已是深夜,夜露沾濕了褲腳,身上也狼狽起來。
兩個人徹底爬出,站定之際,四處看過去,只見天上一輪圓月高懸,遠處都是奇形怪狀的黑暗山巒,四周雜草叢生有蟲鳴之聲。
半夏皺了下眉:“看來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們走了好久呢。”說著這話時,她肚子咕嚕叫了起來。
如今她月份不小,比起以前食量大了許多,如今又在山洞中折騰了這麼半日,腹中不免饑餓。
無末見此,小心地扶著半夏道:“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山洞,我們先去歇息一下,給你找些野味吃。”
半夏看看這月亮的位置,搖頭道:“我看罷了,神廟那裡還不知道什麼情形呢,我們還是要盡快下山。你給我找些果子我吃了,然後就下山去吧。”一路不見迎春蹤跡,興許她其實已經從這個洞裡出來了呢。
兩個人正說著,忽聽到野狼低低的吠叫之聲,那聲音四處起伏,聽起來竟然不是一只。無末聽到此,忙吧半夏護到身後。畢竟這夜半時分的荒郊,誰知道這野狼屬於哪個狼群,又是否知道規矩。
片刻之後,幽深的狼眼聚攏過來,竟然有七八只之多,它們停止了吠叫,綠色的狼眼盯著中間的兩人。
無末將半夏護在身後,自己上前低低吠叫呼應,這幾只狼聽到先是斜著眼納悶,接著便“交談”起來。
很快幾只狼讓開了道路,無末扶著半夏往外走去。
無末低聲解釋道:“它們是守護這個洞口的衛狼,是等著我們出來的,它們還說一個女子就在這附近暈倒了,應該是迎春。”
半夏聽到大喜,原本以為自己姐姐就此不見了蹤跡,原來到底還是能找到的,也算不虛此行,對山下的那些外人有個交待了。
兩個人踩在茂密的草叢中,撥開一旁的伸展交叉的樹枝,很快便找到了躺倒在一塊大石後面的迎春。
迎春滿身髒污,衣服破爛,臉上手上都是劃痕,雙眼緊閉不省人事狀。半夏忙上前探其脈絡,這才放下心來:“她是餓了幾日,暈過去了,我們得找些吃食給她。”要不然她這樣人事不省,總不能讓無末背著她山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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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0:51
第三十三章 新的族長的誕生
當下半夏守著迎春在石頭旁坐著,無末就在這附近樹上采些果子,幸好此時是夏季,山上好吃得果子多得是。正采著,他見旁邊有一汪泉水,想著半夏也許口渴了,便要取些水來。
如今夏天,他身上穿得是半夏親手做的麻衣,當下脫了上邊的半袍,又拿出半夏給的小刀。他先用半袍從泉水中兜出一汪水,那水裡的浮游動物忽見自己離開了泉水,紛紛驚慌在麻衣上游動。片刻之後,它們便發現水全部漏下去了。
泉水從麻衣漏下來,下面是用刀鞘接著的。經過這一番過濾,水中至少沒有了各種浮游小蟲。
裝了水後,他又洗了洗麻衣,用麻衣乘著剛才采的那些果子迅速回去了。
半夏見他回來,更覺肚子餓了,拿起果子便吃。如今她肚中早已有了胎動,腹中的小娃仿佛感受到食物的香氣般,開始在肚子裡騰挪。
半夏邊吃邊道:“你先吃個果子,然後把那水給我姐姐喝點吧。”
無末望了眼旁邊依然昏睡的迎春,冷哼一聲道:“死不了人的,先讓她躺一會兒吧。”說著拿了那刀鞘給半夏喂水。
半夏這邊吃著果子,那邊就著無末的手喝了幾口水,肚子裡有了東西,感覺舒服多了。
無末自己又喝了幾口,最後剩下一些才去喂給迎春。這迎春是餓了好幾日的,嘴巴早已干渴枯裂,如今感覺到有水倒在自己唇齒間,頓時猶如見到了救命稻草般,眼睛都沒睜開便拼命抓住往自己嘴裡塞。
無末見此,拿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冷漠地道:“醒來!”
他那手是平日干管了粗活的,如今又不特意放輕力道,這一下打在迎春腦袋上自然不輕,迎春終於從昏睡中睜開了眼睛,入眼之際,卻見一個男人散著黑發裸著胸膛正俯首望著自己,手裡還拿著一把刀的樣子,頓時嚇得放聲尖叫起來。
這個女人家的嗓子響在半夜深山的上空,尖銳恐懼,這一叫非同小可,周圍棲息沉睡的鳥兒啊蟲啊甚至草叢裡躲著的小兔子啊紛紛嚇得四處亂竄。
半夏抹了抹吃著果子的嘴巴,小聲道:“姐,別叫了。”
被嚇傻了的迎春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這才漸漸停止了叫聲,她癡癡傻傻地望著半夏,呵呵咧嘴傻笑了聲:“妹,是你啊……”
半夏吃著果子的嘴巴不動了,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大姐有點不對勁。
無末也發現了,皺著眉抓住迎春的手搖晃:“你,清醒下。”粗魯又冷硬的語氣,仿佛他面對的是一只野兔子或者野雞。
迎春看了眼無末,瑟瑟地縮成一團:“啊,鬼啊,鬼,有鬼!”嚷完之後又開始放著嗓子尖叫起來。
半夏起身艱難地挪步到迎春身邊,略一把脈,不由得皺起眉頭來:“怕是被嚇到了,有些神智不清。”
無末聽著很是不快:“看來只能牽著她下山了。”他說這話的時候,仿佛他要牽著一頭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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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喝足後,無末找了一根籐條,一頭系在迎春腰上,另一頭則系在自己胳膊上。他小心地扶持著自己的娘子,牽著迎春這個累贅,開始下山去了。
月亮漸漸走到了西方,想著夜都要過了一大半了吧,他們終於走到了山下。
無末怕半夏折騰這一宿實在太累,原本要她回家休息,可是半夏覺得自己體力還可,並不願去,於是無末只好帶著她和迎春一起去神廟。
神廟附近依然布滿了狼群,想來這群狼竟然是守了半宿的。狼群裡面是外面的官兵,他們看起來精神萎靡,臉上焦慮恐懼和疲憊一覽無余。當無末和半夏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趕緊讓開了道路。
神廟前,三只巨狼都在閉眸假寐,而望族的人則依然站在神廟前,他們神情肅穆莊重地望著前方。
在望族人的面前,放著一方潔白的麻布,麻布上安置著一個紅色的木盒,木盒旁是象征族長權威的魚頭拐杖,旁邊則是一個雕刻細致的獸骨。
當無末看到這一切的時候,只覺得腦袋轟隆一聲仿佛要炸開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內心升騰開來。
他的眼睛在人群中尋找,尋找那個白發白須的老人,可是,沒有。
他如電的目光只盯向費:“他,人呢?”
費抬頭望向無末,神情木然:“族長已經去了。”
族中人無論男女老幼,此時聽到這話,都哀傷地低下頭。
無末的目光艱難地轉移到那個紅色的木盒上,那麼小一個盒子,竟然就是那個曾經睿智慈愛的老人嗎?
他幾乎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不,我不信,他肯定沒有死。”
費鄭重地抬起頭,沒有任何神情的眼睛定定地望著無末,肅穆地道:“無末,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望族的族長了,拿起你的魚頭拐杖吧。”
無末震驚地望向費,可是費只是再次點了點頭:“這是族長的遺願。”
***
一旁的官大人一直在,他又渴又餓又冷又怕,可是他不敢跑回自己的官兵中去,因為路上有幾只大狼擋住了他的路。只要他稍微一有動彈一下的樣子,那幾只狼就會有一只睜開眼睛,用帶著森冷寒光的眼神瞅著他。
他又不是傻子,眼瞅著那個馮家家僕的屍體還在那裡躺著流血呢,他怎麼會輕易亂動呢。
所以他只能縮在那裡打著哆嗦看著眼前神奇的一切!
他看到了什麼,那個老族長竟然莫名其妙死了,他死了後竟然不經過火化就化成了一堆灰。這群望族人也不哭,直接把那堆灰收到紅盒子裡,然後就一直這麼站在那裡瞪著那一堆東西。
他再次地深深後悔了,為什麼為了一堆金子就要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呢!
上古山險惡,望族村靈異,他不是沒聽人說過,可是他竟然傻乎乎地不信邪,如今可不是看到一堆瘋子和一群野人!還有一群吃人的狼!
官大人簡直想哭了,他這時候不是應該在香噴噴的被窩裡抱著甜軟溫香的小美妾嗎?怎麼會在這荒山野外的破村子裡陪著一群怪物?
此時的無末,不知道官大人心中滿腔的怨怒,他不敢置信地瞪著那木匣子。
他第一次知道這個老人,是在他很小的時候,有一次躲在林子裡默默地往神廟這邊看過來,那個老人笑容溫和慈愛。他很喜歡這個老人家,想和他說說話。
可是他後來卻知道,就是這個老人逼死了他的母親,又做主將他扔到了荒郊野外的!
他心裡便起了難以遏制的怨恨,那是他多少次看著別人家窗口昏暗的燈光聽著裡面的歡聲笑語一夜夜一點點一步步積累下來的怨恨。
為什麼別人生而有家,他卻以野狼為伍,以山林為伴?
那時候他還小,他還知道哭是什麼,所以他抱著他的小黑大哭了一場。
也許是哭過那一次後,他的心開始堅硬,他的眼睛開始銳利,他將自己的手磨成了砂礫,將自己心中的渴望藏起來。他冷漠地、遠遠地望著那個村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來教導自己的費,再也沒有了一絲笑容。
他潛意識裡終究還是希望他後悔的吧,因為怨恨,其實還是存著一點報復的心理的吧?
當那個老人終於承認他,想讓他叫他一聲外爺爺時,他不是拒絕了嗎?
可是為什麼如今他一點快感也沒有,存在心裡的竟然是無盡的悔恨!
假如他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見面,又怎麼會——怎麼會那麼冷漠地拒絕呢!
夜風很亮,火把辟啪作響,無末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木盒,原來一個人,死了後,就是這麼簡單。
黑狼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睜開,遠遠地望著無末,沒有情緒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哀傷。它禁不住仰起倨傲的狼頭,看那神廟高高的屋頂。
半夏輕歎一聲,握著無末的手,卻不知如何安慰他。
這時,一個老婦人的哭泣聲傳入耳邊,那是老媽媽再也抑制不住的淚水。
望族所有的人都難過地低下了頭,在場的官兵沒有人敢說一句話,上古山的狼也都默默地望著這一切。
就在這哀傷安靜的時刻,一個女人嘶啞地咯咯笑起來,她歪著腦袋指著不遠處的神廟笑道:“神廟,神廟,我進去了,我進去了……咯咯……”
無末在這笑聲中忽然反應過來,他解開胳膊上的籐條,盯著那地上的木盒,走上前,默默地跪下,深拜到底。
鄭重地拜了三拜後,他恭敬地上前,取過那魚頭拐杖和獸骨。
拿在手中,站起來,莊重地望著所有的族人。
這一刻,望族新的族長誕生了。
所有的族人都跪拜在地。
木羊幾乎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一切,茫然失措間仿佛不知身在何處,望著周圍跪倒在地的族人,他情不自禁地腳底一軟。
忍冬原本站著不要跪的,可自己老爹已跪,被老爹順勢一帶,也跪在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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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1:07
第三十四章
新上任的族長無末望向一旁眼神茫然無奈的官大人:“大人,這是你們要找的人,我給你帶回來了。”說著指了指身後的迎春。
迎春依然咯咯地笑著,她兩眼發亮盯著神廟大門,口裡一直念叨:“我進去了,我進去了。”
官大人撫了撫額頭,趕緊強笑著問迎春夫婿:“彭公子,這可是尊夫人?”
這位迎春的夫婿——馮公子,守著身邊那個已經死去的僕人大半夜了,聞了這麼長時間的血腥味,他整個人早已經麻木了。他茫然地抬頭,看著自己瘋顛顛的夫人,點頭說:“是。”
這時候迎春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夫婿,她撲過去拉著他的手哈哈大笑,甚至拉著他轉圈:“你讓我溜進神廟去,你不讓我見咱們的兒子,現在我聽你的,我進去了,我做到了……走,咱們去找兒子去……”
馮公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和身旁的死人幾乎沒兩樣了。
無末在心裡浮起一抹嘲笑的冷笑,不過他還是面無表情地問官大人:“大人,請問今日的事算是了結了嗎?”
官大人狠狠地指著迎春夫婿馮公子道:“真是大膽的刁民!自己派那個刁婦跑來擅自闖入別人的神廟,卻在這裡冤枉別人,惡人先告狀,你們好生惡毒!”真是好生惡毒,害得我半夜三更又累又餓又渴又冷又髒兮兮……不知道小妾現在在干什麼……
他幾乎是跳著腳對馮公子大罵一通,說得口干舌燥,復又轉過身對著無末點頭哈腰笑道:“族長大人,是下官糊塗了,下官竟然聽信讒言,下官糊塗,下官該死!”說著那樣子仿佛要扇自己幾個耳光了。
無末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大人言重了,只要大人明白其中是非曲折就好。”
這邊正說著,忽聽得人群中一聲驚呼,卻是蘇老爹倒在地上,忍冬大呼。
半夏聽了慌忙抱著肚子跑過去,卻只見自己爹爹兩眼氣得瞪著,胡子翹著,倒在那裡不省人事。
一探脈搏,卻已是氣息微弱,命在旦夕。
當下這官大人見此,忙趁機哈腰點頭地要帶兵撤離。
無末走到小黑面前,單膝蹲在那裡,和小黑平視。
小黑望著他,低低吠叫幾聲,無末也對之以吠叫。
一旁正要離開的官大人見了更加顫抖不已,看吧,早就說這群人是妖精是怪物,這個新任族長竟然能和狼說話呢,說不得這也是一只修煉成人的野狼精!
而望族的人多半聽說過無末和狼說話的事,但沒親眼見過,如今見了,不由得敬仰欽羨,想著這果然是老族長選定的繼承人。狼和望族人山上山下相望多年,時代友好相鄰,如今狼群更是救望族人於危難之中,作為望族的族長能通狼語和狼族搞好關系那自然是極好的。
片刻之後,幾只巨狼相互對視一眼後,小黑仰天長嘯,頓時四荒八野的狼群開始響應,一時之間森森的狼嚎聲此起彼伏在整個望族村甚至山落間回蕩。
這狼嚎之聲震得那些外族官兵個個心驚膽顫,個個眼巴巴地望著大人盼著能趕緊離開。
小黑再次揚起倨傲的狼頭,仰天對月發出又一聲悠長的嗥叫,這聲嗥叫過後,只見狼群猶如潮水一般漸漸散去。
官大人見了這般,忙千恩萬謝地對無末道:“族長大人,下官告辭了,族長大人手下留情,下官沒齒難忘。”說著便趕緊揮揮手,帶著自己的下屬灰溜溜地離開了。
他們走得太快,猶如逃命一般,有的人甚至還不小心踩到了絡腮胡子的屍體上。
馮公子黑著臉領著自己瘋顛顛的夫人,趁著眾人不背也趕緊溜走了。
費跪在地上,用那塊白色的麻布抱起族長的骨灰,交到一旁老媽媽的手中,而其他人則幫著半夏要將蘇老爹抬回去,又有人慌忙拿來了半根人參含在蘇老爹嘴中為他吊命。
無末拿著魚頭拐杖,慢慢走到老媽媽面前,低頭跪在那裡。
老媽媽飽經滄桑的眸子含著淚水,她望著地上的無末,木然地搖了搖頭:“有因就有果,當年他種下的因,總是要自己嘗這苦果,只是可憐我那苦命的阿水,也可憐了你……”
一旁的費扶著老媽媽,忽然開口道:“無末,現在你要聽清楚,族長曾有話留給你。”
無末聽了,猛地抬頭,鄭重地問:“族長說了什麼?”
費大聲道:“革舊習,惠族民,護神廟。”
費一直跟在族長身邊,仿佛族長一道影子一般,他說起話來平淡得很,不高不低,以至於大家都以為他就是這樣說話的。
可是如今他的聲音清朗地飄在神廟前,飄蕩到每個望族人耳中,聽得望族人茫然不已。低頭沉思間,誰能解族長話中意。
他們世代生長於斯,每日醒來最大的敵人便是饑餓和寒冷。族長留下的那九個字,仿佛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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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爹根本沒等到被抬回家,行到半路靠著人參的力道醒過來一次,醒來後只直著眼睛蒼涼地喊了兩個字“孽女”,喊完就兩眼一瞪,咽氣了。
忍冬哭得死去活來,她抱著老爹的屍身不放開,就連半夏她也不讓碰。她是這麼哭得:“爹啊,你怎麼就這麼命苦呢,竟然攤上這麼兩個不孝順的閨女,活生生把你氣死了!你讓忍冬以後怎麼辦呢!”
半夏知道忍冬原本從小受寵,不太懂事,爹爹去了說些話來發洩也是有的,當下並不在意,只是低頭默默地幫著父親修理逝去的容顏。
可是一旁的鄰裡卻看不下去了,首先站出來替半夏說話的竟然是牛嬸子:“忍冬,你這是怎麼說話,你爹這麼走了該是你大姐迎春氣的,卻怎麼把這事也推到了你二姐頭上?”
忍冬瞪了一旁的姐姐一眼:“若不是她把瘋顛顛的迎春找來了胡說八道一通,爹爹哪裡會被氣死!”
這……這道理不是這麼論的啊,姑娘!
只可惜喪失父親的忍冬悲痛之下把一腔怨氣都撒到了半夏身上。迎春瘋了,被他夫婿領走了,自然只好怪半夏。
周圍鄰居聽得都張口結舌,卻見半夏依然在低頭為父親梳頭,將那花白凌亂的發絲梳理得干淨整齊,再按照望族人的習慣挽成發髻。
曾經的她看不透天命,硬要留下爹爹的性命,如今看來,竟然是鏡中月水中花罷了。
她的手摸向肚子,感覺到裡面小家伙在踢騰,心仿佛被揪了一下,忍不住痛哭地閉上了雙眼。
她的爹爹,竟然沒來得及看看自己的外孫子就這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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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爹的後世,自然是無末和木羊給料理的,這其中木羊對無末種種冷臉,說話間動輒冷嘲熱諷,無末也沒說什麼。旁人頗為看不下去,無末那是望族人新任的族長,是族裡最為尊貴的人,木羊這腦子怎麼想的,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最先看不過去的竟然是木羊的父親巖,巖這個人沒有費做事的沉穩細心,但他最是迂腐,也最是孝順父親了,在他看來父親的遺命大過天。
父親說無末是族長,那無末就是巖最敬重的人!
巖看著自己這個不孝子,氣得在家裡拿了□面杖追著打——當然這只是街頭言談,不知真假。
族長和蘇老爹是同一天下葬在上古山的,下葬得那天還出了點小矛盾。原來按照望族的風俗,每個去世的人會存放在一個石刻的棺中,棺材上方鋪上魚皮和獸皮做裝飾,然後由族人中的壯丁抬著上山埋葬。
蘇老爹先下葬,木羊和無末當然必須並列在第一排抬棺木,這沒得說。族長作為更為尊貴的人,是後下葬的,然後木羊就挑理了:“他雖然是族長,可是卻並不是爺爺的兒孫輩,哪裡有他來抬石棺的道理!”
這話說的,眾人都知道他必然是故意的了。
誰不知道無末是阿水的兒子,是老族長的外孫啊。可是這件事並沒有挑明,無末最後也沒有叫族長外爺爺,木羊自然拿這個當話柄了。
費聽了,冷瞪了自己的侄子一眼:“你可知道,無末是從小由我教養長大的孩子。”
這話分量重得很,費教養長大的孩子,自然可以歸結到費的子輩。
木羊卻是不信的,當初那個什麼阿水姑姑是被逐出望族的,爺爺怎麼可能允許讓十一叔去教導那個野孩子呢?
這一次,費還沒說什麼,巖說話了:“木羊,你一定要記住,無末是你爺爺的孫輩,他就是你的哥哥,是你的親人。”
木羊一甩頭:“他是族長,我高攀不起這樣的兄弟!”
巖氣結,拾起一旁的石塊就要去砸向木羊的腦袋。
費攔下,望著木羊道:“木羊,你現在這樣做是違背老族長的意思,現在請你離開這裡,回家去吧。”
木羊一聽,震驚不小:“十一叔?”
費冷漠地轉過臉,不再看木羊。
巖點頭:“你十一叔已經說了,你還不回家?”
事情的結局是,木羊沒有得到去抬扶自己爺爺——前任老族長石棺的權利。
這在望族村是很嚴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會成為族人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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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末和半夏的茅屋中,兩個人並沒有因為無末得到族長的位置了多麼感到幸運。
半夏感受著腹中小娃的胎動,輕輕地道:“爹爹和族長終究是看不到我的娃兒了。”
無末走過去,趴伏在半夏肚子上,聽著裡面的動靜。
他失去了一個親人,一個他從小遠遠望著從來不能接近的親人,也是他從來沒承認過的親人。
無末閉上雙眼,貼靠在半夏圓鼓鼓的肚皮上,感受著那裡奇妙的胎動,心中卻不禁想,當年母親是以怎麼樣的心情撫摸著自己在肚子裡的胎動呢……
半夏撫摸肚中娃兒的手逐漸伸到了無末身上,她輕柔地撫摸著無末黑色的發絲,猶如無末也是她的孩兒。
無末干脆埋首在她肚子上,輕輕地磨蹭。
半夏看不到,但她知道,她的無末竟然哭了。
她雙手摟住他的腦袋,將他抱在懷裡。
別哭,無末,你還有我,還有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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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為什麼蘇老爹第一次沒死,第二次死了,難道不能再弄一根牙牙草嗎?
上人答:一個人只能被牙牙草救活一次。
族長答:因為沒有了執念。
野狼答:一只狼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個河流,一個人不可能兩次吃下一根牙牙草。
無末答:因為這次是被氣死的,不是病死的。
閻王爺答:天天牙牙草,我這裡豈不是沒人了?
作者答:劇情需要,留著你沒用了,干嘛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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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1:34
第三十五章
無末白天依然上山打獵,只不過如今他是新上任的族長,且又年輕力壯,打獵之時自然以他為統領。這個倒不是什麼難事,本來望族的年輕人中,無末打獵便是最為在行的,他箭法奇准,奔跑之時迅疾如風,且又有著常人難以比擬的神氣嗅覺,這些早已使他成為年輕人佩服的對象。如今他當了族長,擁有了絕對的權威,自然更是讓追隨打獵的族人佩服遵從。
而晚上呢,無末便開始研讀老族長老族長生前留下的所有記載著望族掌故的羊皮書卷。費將這些從老族長那裡收拾了後包在獸皮包袱中送過來的,要讓無末必須對這些牢記於心,且若遇到族中大事必要記載下來。
當下半夏找來了上好的羊皮,親手制作了羊皮卷,在最開始寫上了三個大字“無末卷”。
每當夜晚之時,屋子裡便點起了桐油燈,無末讀羊皮書,半夏幫他記族長生平手記。
這一晚,無末讀著這羊皮卷上最原始的記載,掩卷沉思間,不由得皺眉:“我們望族總是有種種規矩,我原以為這些都是地奴老祖宗留下的,如今看來,老祖宗的卷宗中只是寫了要護廟,其他的竟然是後世人慢慢加上去的。”
半夏聽到這個,歪頭想了想道:“這樣也好,我想著老族長留下的那幾句話,若是真要做到,難免和望族的規矩相違背。如今咱們知道那些規矩不過是後世人加上的,倒是好行事了。”
無末卻搖頭:“這些加了規矩的,也是咱們的祖宗,這事還是難辦。”
半夏卻正色道:“雖說也是祖宗,但到底不是地奴老祖宗啊!你想啊,傳說地奴老祖宗精於算術能通曉身後三千年的事兒,他說的話咱們自然不能違背。可是其他祖宗呢,其他祖宗和咱們一樣是凡人,但凡是人,總有說錯話的時候。”
無末聽了這個笑了,轉首望著自己娘子桐油燈下姣好的側臉,點頭道:“我原本就知你說什麼都頗有些道理,如今看來確實不假。”
半夏自己也笑了:“我說這些,你聽了贊同,這倒不難。難的卻是讓每個望族人都贊同,這卻並不容易。”
無末沉思,點頭道:“你說的是,這個卻要慢慢打算,不能操之過急。”
自此,無末依然上山打獵,半夏白日裡喂雞種些瓜果,偶爾族人有些小病,也被上人指派到她這裡來了。大部分病痛倒也簡單,開些草藥就是了,有那復雜的難以決斷的,她便去向上人請教,如此一來進步倒是很快。
和村人相處之時,她偶爾會在談話間提起族長的囑托,在言語中對族人加以誘導。
這一天,天熱得很,無末又帶著族人上山打獵去了,阿諾因了自己爺爺身體不適,便沒有去,在家裡照顧爺爺。半夏一個人挺著肚子,用木盆舀了溪水去澆灌院子外的那小塊田地。那是無末春天開墾的,半夏把無末以前給自己找來的種子都種下去了,如今過了這麼些日子,有一部分竟然真得發芽長出來了。
半夏仔細辨認了一番後,知道這其中有好吃的猴兒果樹,還有紅果子樹。她小心翼翼地栽培著它們,想著以後長大了能在家旁邊就摘果子吃。
阿諾從屋子裡出來,手裡端著爺爺的尿盆子。孫老爺子這些年一直漂泊流浪,長期的奔波饑餓早已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生命,不過是因了不放心阿諾這才一直挺著。如今眼看著半夏和無末都是好人,自己孫子靠著這兩人也是能活下來的,便漸漸地滅了心氣,人這一放松下來,陳年舊疾就開始復發,精氣神竟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半夏因自己喪了父親,看著孫老爺子很是心疼,每日都為他悉心准備好當日的藥材和食物,精心替他調養,期盼著能讓他多活一些時日。
阿諾見半夏一個人澆水,忙過來道:“嬸嬸,我來吧,你坐那裡別動。”說著趕緊放下手中尿盆,搶過半夏手中的木盆就去給那些小樹苗澆水。
半夏確實也累了,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在一旁看著小阿諾靈巧地給樹苗澆水。
阿諾自從來到這裡後,吃飽穿暖,日子過得舒坦,個子也長了許多,只是依然看著瘦瘦的。
半夏心疼他:“這些日子你爺爺身體不好,你也累得很。”
阿諾停下手中的活,清亮的眸子裡閃過哀傷:“嬸嬸,我爺爺還能活多久啊?”他抬起頭,原本應該稚嫩的小臉上卻是與年齡完全不相稱的成熟:“嬸嬸,你要告訴我實話。”
半夏沉默了一會兒,歎口氣道:“你爺爺……他年紀太大了,這些年又太奔波……我們也只能盡力而為。”
阿諾應該是早已料到的,是以聽到這個竟然沒有很大的反應,他低頭呆呆想了會兒,終於抬起頭問:“嬸嬸,你當初從哪裡找來的牙牙草?”
半夏聽他說這個,皺眉道:“阿諾,我當時是一股子倔勁兒上來,不懂事,卻不曾想竟然讓我找到了,但卻也連累得你無末叔叔差點和我一起身陷狼群,若不是你無末的狼兄弟小黑,怕是我們都回不來了。”
想起這些事,她知道自己當初太過莽撞,也太自以為是。之所以不敢說後悔二字,只因一切是為了父親。
她歎了口氣,摸了摸阿諾的軟發,柔聲道:“阿諾,你知道嗎,我當初只因為上人不想給我爹爹人參,才行差踏錯,可是後來跟著上人學醫,我才知道為什麼。”
阿諾憂郁的眸子裡透著不解:“為什麼?”
半夏苦笑了聲:“只要是人,早晚有一天都會離開這個世界。世上沒有什麼神藥是包治百病的,過多的用藥反而帶給病人更多的痛苦。”她迷惘的眸子望著遠處,幽幽地道:“當初我能救爹爹,不過是他命不該絕機緣巧合罷了。你看你無末叔叔幫我取回了牙牙草,可是我爹最後還是去了。”
阿諾眼眸裡開始濕潤,不過他這小孩子卻倔強地扭過頭去,不讓半夏看到他的眼淚。
“半夏嬸嬸,其實……其實我知道爺爺活不了多久了……可是,可是我……”他稚嫩的聲音裡有著難以抑制的哽咽。
半夏心疼地將阿諾摟在懷裡,卻感覺到他小小的身子在顫抖。
她心裡歎了口氣,阿諾這麼小的年紀,縱然明白人總是要走的,可是看著至今之人亡去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滋味必然不好受的。
晚上半夏和無末說起這個事來,不由得歎息,歎息過後捧著無末堅毅的臉龐仔細端詳了一番:“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無末冷硬的臉龐沒有什麼表情地說:“你當初分明是一心求死。”
半夏點頭:“確實是的。”
無末冷笑了聲,劍眉輕挑:“你還要拉著我去死。”
這話說得半夏滿面羞紅,不過還是睜著大眼強辯道:“我沒有。”
無末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在說謊……”
半夏趕緊搖頭:“沒有說謊。”
無末凝視著她的眼睛:“你說謊的時候,手就開始握成拳。”
半夏低頭看去,卻見原本抱著無末腦袋的手已然握了起來。
真是……羞愧啊……
羞愧的半夏想了什麼地問道:“我……我以前難道騙過你?”不然你怎麼知道我說謊會握起手。
無末點頭:“那一天,我煮了三個雞蛋給你吃,可是你只吃了兩個。”
半夏詫異地睜大眼睛,原來他竟然是知道的!
無末輕笑出聲:“你把最後一個雞蛋偷偷藏在灶台底下,晚上趁著我去洗碗,趕緊把它放回砂鍋裡去了,是也不是?”
半夏瞪大眼睛,簡直無話可說了!她當時還躺在那裡故意抱著肚子對無末撒嬌說“吃了三個雞蛋,好撐啊……”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當時竟然還故意裝出心疼她的樣子幫她揉肚子!
無末看著半夏羞窘又氣憤的樣子,高興得樂出聲,復又捏了捏她的臉頰,湊近她低柔地道:“你當日自己要去送死,害得我也只好陪著你去。”
半夏靠在他的胸膛上,這卻是當時的她沒想到的,不由得喃喃地道:“可是你當時好冷的樣子,脾氣也壞得很,我以為你根本不會管我的。”
無末冷哼了聲,唇齒湊近她的耳根,輕咬一下,低啞地道:“我怎麼會不管你呢……你說你要人參,我就趕緊跑到山上去幫你找……”
可是找到了許多人參,你又不要了。
半夏原本被無末咬得意亂情迷,可是聽到這話忽地反應過來:“當日你掰斷了那許多人參,原來……原來你是為我找的……”她抬起如水的眸子盯著他:“你,你……原來你那時候就……”
半夏沒有問出口的話讓無末耳根也有些發紅,他干脆將她摟在懷裡,低沉地呢喃道:“我想親你了。”說著就覆蓋上他的小嘴兒,不讓她把話問出來。
如今半夏肚子大了,兩個人久未行事,偏偏這無末正是血氣方剛之時,每到夜晚自然感到難以緩解。如今一吻之下只覺得唇下軟糯甚是可口,這難免越發勾得他身下腫脹,只恨不得,只恨不得,無末無奈歎氣,將自己埋首在她發間,讓她感受自己的悸動。
半夏到底心疼這個男人,便伸手過去,鼓起勇氣摸了摸,一摸之下這才發現他那巨物硬邦邦地支楞在那裡,甚是可憐。無末感到那微涼的小手軟軟摸過來,頓時忍不住發出一聲粗啞的□,他呼吸急促地捉住她的手,不讓那手離開。
“再幫我摸一摸。”他的眼中充滿了深沉的谷欠望,喘息也急促起來。
半夏咬了咬唇,小聲說:“好的,只是小聲點,別驚動了旁人。”旁人自然指的是隔壁的阿諾爺孫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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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1:51
第三十六章 月下旎情
半夏柔軟的手握住那物,先是輕輕地上下捋動,她手下一動,那物便是一個激靈,無末則咬緊牙忍著,樣子頗有些痛苦。半夏頓時覺得好玩,干脆坐起來,惡作劇般地用手快速捋動了幾下,果然無末越發喘息急促,甚至還發出悶哼的一聲。半夏想了想,干脆用手指頭輕彈了下那蘑菇頭,可憐的蘑菇頭冷不丁被彈動,竟然上下一翹一翹的撅動。
無末狠狠抓住她的手,咬牙道:“你,你……”
半夏輕笑一聲,俯□,口中低聲道:“別動。”說著她干脆兩只手握住那粗大的硬物,來回玩了起來。
那小手似有若無地來回磨蹭,無末只覺得氣血上湧,只可惜怎麼也不解不了心中累積的渴望。他禁不住抓住她的手,讓她在自己的腫脹上來回上下摩擦。半夏被他這樣一教,頓時得了其中奧妙,雙手緊握著,用力上下滑動,這惹得無末舒服地歎了口氣,小聲催促道:“再快一些,用力些。”半夏聽令,只好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月光之下,手都要酸了的半夏抬頭看過去,只見無末額頭的青筋暴起,堅毅的臉龐有汗珠滴下,無法拘束的黑發狂亂地披散在草席上,而寬大的麻衣外袍早已解開,坦露出富有肌肉紋理的結實胸膛,此時胸膛上下劇烈起伏,那起伏則牽動著身體下方的硬物脈動不止。
半夏只覺得身子癱軟,羞恥地發現下面仿佛有什麼流出,眼前這個男人散發著最原始的男性氣息,讓她心醉神迷。如果可以,她多希望盡她所能地取悅他,讓他不再皺眉。
恍惚中,她低下頭,用唇含住他胸前的那點紅,細細地舔吃品嘗,還用牙齒輕輕啃咬,還用自己的手輕輕撫摸著他寬厚結實的胸膛。很快她便感到下面的男人緊繃的肌肉和幾乎難以忍受的抽-搐。用自己的唇含住翹起的那肉紅色圓頭。
感覺到口下的小紅粒硬實起來,她便離開,又去啃噬另一個紅粒,待得兩個都硬了,她歪頭想了想,開始一點點吸吮吻舔著他的胸膛。如果這個男人是一道美味,那她是恨不得將他吃下的。她細細地咬,密密地舔,只惹得無末身子緊繃,雙手握拳,額頭的汗珠一滴滴落下。
她的唇舌漸漸往下,路過他結實的小腹,忍不住多留戀了一會兒。這是一塊敏感的區域,和這個小腹毗鄰的便是適才她已經玩過的硬物了。無末的小腹繃得緊緊的,扯得下面的硬物整個猶如擎天柱一般撅起來。
他眼睛幽暗地盯著自己這個調皮的小女人,雙唇干澀地緊閉著,只盼著她能快一些,讓自己不要忍受這種折磨。
半夏玩夠了,終於俯□去,張口小心地含住那個火燙膨脹到幾乎要爆掉的巨物。下面的無末陡然睜大了幽深的雙眸,唇間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喉嚨嘶啞地叫了聲:“半夏……”
半夏卻沒法回答她,那個腫脹火燙的物事將她的口中塞得滿滿的,她試探著開始上下移動,濕漉漉的口水塗抹在青筋畢露的粗硬上,卻使得它更為膨大了。她幾乎無法含住它,但還是努力地吞下,只為了取悅眼前這個充滿渴望的男人。
無末低聲□著,粗糙的大手忍不住捏住了她因為彎腰而動蕩著的兩團白軟。同時身子猛地站起,再輕輕一提半夏的腰肢,成了他分開雙腿站立,她卻臥在他兩腿間的姿勢。
半夏來不及反應,雙手還停在他兩誇之間,撫著那巨物,可是那巨物因為這姿勢的猛然改變已經更為壯觀,青筋躍動粗大堅硬地挺在那裡,讓半夏幾乎不忍直視。
無末俯首望著兩腿間窩著的小女人,嘶啞地低聲道:“我還想你剛才那樣弄我……”
半夏心中極其羞澀,原本不過是嘗試一下罷了,誰知道他竟然得寸進尺,只感到是有分惱意,又有幾分心疼。無奈之下,只得將柔軟的黑發撩向身後,自己軟軟地俯上去,張嘴兒試探著含住。可是這個姿勢之下,那粗大的頭兒卻是一上一下地輕輕躍動,她嘴兒動了幾次,愣是沒吃住,不由得目中顯了挫敗。
皎潔如水的月光透過窗子灑到屋子裡的大炕上,黑發披肩姿態不羈的男人赤著健壯的身子露出劇烈起伏的胸膛,金刀大馬地雙腿分開立在那裡,低手借著月光愛憐地看著自己的小女人的窘態,胸臆間不由得泛起陣陣柔情,恨不得將她一口吃下,更恨不得用那誇下巨物披荊斬棘將她折騰得死去活來。
他忍不住低低笑了下,單手扶住她的後頸,腰稍一向前用力,巨物便強迫式地滑入她的口中,驚得她兩眼圓睜,怨怪地望著自己。
可是她這哀怨的模樣更惹得他火燒全身下面膨脹,於是再也顧不得其他,一前一後狂動了起來。
只可憐了半夏,柔亮的黑發在白皙的後背上來回動蕩,纖細的腰肢因為頭部被迫的前後而來回搖擺著,口中的汁液順著漫過嘴中勉強含下的巨物滲透出來,流過嫣紅的唇,順著下巴流淌到潔白柔軟的胸脯上,最後聚攏到胸前那抹動人的櫻桃上,滴答滴答地落在下面的虎皮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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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口子折騰得土炕都要升溫了,最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無末低吼一聲,將一腔熱物傾瀉出來。清理了那一攤白色的濁物,滿足了的無末寵愛而感激地摟著自己的小娘子,兩個人並排躺在那裡,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說起家裡住著的孫老爺子和阿諾時,半夏皺起了眉頭:“無末,我總覺得阿諾今日不太對勁,他問起牙牙草的事,你說,他會不會……會不會也想去取啊?”
無末皺眉,搖頭道:“應不至於,況且現在狼的禁地根本無法進入了。明日我干脆帶他一起上山,也好斷絕了他這個念頭。”自從半夏從禁地取走了一根牙牙草後,禁地四周已遍是荊棘。
半夏點頭:“若是這樣就最好了。”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幸好我現在在上人那裡學了一些本事,趁著他還在,每日悉心為他調養,只希望能拖延一些時日。”
想起阿諾,她又感到心疼:“只可惜阿諾不是咱望族的孩子,要不然就干脆收了他做義子,這樣孫老爺子走的時候也沒牽掛啊。”
無末拍了拍她的臉頰:“不要想這許多了,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明天我就帶著阿諾上山去。”
半夏想想也是,恰巧這時候小家伙在肚子裡動了下,那樣子仿佛是打了一個哈欠,夫妻二人笑了下,便趕緊合眼睡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應是半夜時分,黑暗中無末仿佛感覺到什麼,忽然睜開敏銳的雙眸。他看了看一旁安睡的妻子,小心地下炕,披上衣服出來。
他迅速到了孫老爺子和阿諾的屋門前,小心地就著窗口往裡面瞧。只見炕上的孫老爺子正睡著,在孫老爺子身旁是個小小的身影。
他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就要回自己屋去。
可是剛邁了一步,他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重新回來,細細一看,那孫老爺子旁邊哪裡是阿諾,分明只是阿諾的一件麻衣!
他推開門進去,孫老爺子人老了睡得沉並沒有發覺,他輕手輕腳挑開那麻衣,只見麻衣下竟然是個小棉被而已!
無末將麻衣重新放在那裡,輕手關上門,皺眉朝上古山望去。
阿諾啊阿諾,你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為什麼非學你半夏嬸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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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提了長矛背了弓箭,疾步往山上奔去,山上虎豹凶險,他只希望能盡快找到阿諾。此時夜色朦朧,蚊蟲狂亂地在林間草叢起舞,見到無末這樣一個生人進來,個個瘋狂撲過來。
無末趕緊采摘了香草揉碎把汁液塗抹在自己臉上胳膊上,又摘了一片蒲葉撲打著蚊蟲,這才好了許多。
無末很快走到了禁地附近,他並不願輕易進去,只在這附近尋找,可是卻一直不見阿諾蹤跡。正在猶豫是否要進入禁地時,忽聽到一聲狼嚎,他側耳細聽,聽完大喜,忙向東南方向走去。
待走得近了,卻聽到有猛虎咆哮之聲,還有烈馬嘶鳴之聲。
而在這虎哮馬鳴中,卻依稀能分辨出阿諾的氣息。
無末撥開一旁的荊棘和繁茂的枝葉,卻見林子那邊,一只猛虎正逼近一旁的野馬,而可憐的阿諾卻正好被逼在它們中間,後有山石,前有荊棘,進不得退不得。
無末見此,銳利的眸子盯緊了那猛虎,一只手搭握住長弓,另一只手卻向後摸箭。
鐵弓被拉得猶如滿月,繃緊的弓弦,蓄勢待發的利箭,無末尋找最好的時機。
猛虎仿佛感覺到了什麼,忽然仰天咆哮一聲。
利箭飛射而出。
猛虎竄躲,但是箭來的又快又狠又准,直接插-入了它的咽喉。
它掙扎瘋狂咆哮,片刻之後,轟然倒在地上。
阿諾的手緊緊扣在一旁的石頭上,指尖都發白了。
此時他瞪著這猛虎倒在地上,咽喉處還汩汩流著鮮血。
無末卻沒去理會那猛虎,這樣的野虎他時常獵的,他更感興趣的是一旁的野馬。
這只馬高大雄健,桀驁的鬢毛,強健的四肢充滿了力道。無末喜歡這只馬,他在山林了生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這樣上等的好馬。
事實上,他也一直在尋覓這樣的一匹馬。
他放下手中的弓箭,緩緩走到野馬身旁。
那野馬原本就是受了驚,如今見生人靠近,不由得四蹄踢騰,轉身就要跑。可惜它遇到的是無末,無末猛地伸手抓住它的鬢毛,騰空一躍便翻上了它的馬背。
這樣桀驁的一匹野馬,馬背之上怎容它人騎乘,當下它直立嘶鳴,放開蹄子瘋狂地奔跑跳躍,仿佛要把身上的那個人給摔下來。
阿諾剛見到自己的無末叔叔,正要說話,便見他騎上這匹馬,然後這匹馬一個撒歡不見了蹤跡。
阿諾擦了擦額角的汗,走到那頭倒下的猛虎面前,拔出那只射入咽喉的箭。
他費盡周折,卻無法進入狼的禁地,結果還遇到了這樣的險情。剛才若不是無末叔叔及時趕到,他知道自己必然是沒命了的。
他握著那把沾染了猛虎血跡的箭,呆呆地望著。
他知道爺爺是自己無法留住的了,因為他太弱小了,不夠強大。
這件事給了阿諾不小的觸動,不管這個感悟是否正確,但是卻幾乎影響了他的一生。很多年後,他為了能夠給自己心愛的小姑娘一個強悍的臂膀,每天都要上萬次地重復一個拔劍的動作,當然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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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半夏睡得還挺沉的,早上醒來,伸了伸懶腰,摸摸肚子,小家伙在肚子裡開始翻騰。
半夏甜蜜地笑了下,看著一旁涼了的薄被,心想無末今日依然那麼早醒來啊,說不得已經給自己准備好了可口的 飯菜呢。
就在這時,她仿佛聽到了馬吸溜吸溜的聲音,她疑惑地下炕,推開門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無末正站在自家院子角落,拿木梳幫一匹野馬梳理毛發呢。
那匹野馬,紅棕色的毛發透著亮光,美麗的馬眼流淌著光華,鬢毛桀驁地豎起,真真是一匹美麗又烈性的馬兒。
無末見半夏醒來,沖她笑了下,挑眉問道:“如何?”
半夏贊歎地點頭:“真是一匹好馬,只是怎麼忽然出現在咱家門口了?”
無末想起昨晚的事,收斂了笑意,輕描淡寫地道:“昨夜我有些睡不著,就出去溜達,卻看到這匹馬,我就帶回來了。”
半夏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還有這等好事?”自從懷孕後,她也時常出去溜達,怎麼沒見碰到一匹馬乖乖地跟著自己回家呢?
無末黑著臉,正想張口再說什麼,誰知這時阿諾從屋子裡走出來,低著頭失落地道:“半夏嬸嬸,我錯了。”
半夏這下子越發摸不到頭腦了:“這是怎麼回事?”
無末沒想到這個小阿諾竟然跑出來說這個,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回去,誰知道阿諾低頭認錯道:“嬸嬸,我不該半夜跑上山去,害得叔叔一晚沒睡。”
半夏詫異地看向無末,卻見這個男人趕緊低下頭,貌似非常認真地梳理著馬兒的毛發,卻不敢看自己一眼。那馬兒卻睜著美麗的眼睛眨啊眨地望向自己,仿佛在奇怪怎麼又多出來一個人。
半夏瞪了無末一眼,轉身過去摸了摸阿諾的發絲,柔聲道:“阿諾,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你說給嬸嬸聽。”
阿諾便老實本分地把昨晚自己如何難以安眠,最後上山後到處徘徊,卻見禁地四處都是荊棘,只好離開歸來,歸來途中又遇到猛虎截殺烈馬,正在危機之時無末叔叔忽然出現,又講了如何被無末叔叔所救,無末叔叔又是如何降服這匹烈馬的事原原本本說了。
半夏聽了,摸了摸阿諾的發絲,卻說不出半分責怪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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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2:41
第三十七章
無末很喜歡這匹馬,每天從山上回來,都要帶著阿諾一起去河邊放馬,回來後要親自給馬清理。這幾天他還琢磨著要給馬起個好名字。
半夏見到這個不禁笑了,摸著肚子道:“你若有那給馬起名字的功夫,還是趕緊給咱們娃兒想個好名字吧。”
聽到這話,無末撫著馬鬢的手停頓了下:“娃兒的名字,我也想過了。”
半夏詫異地抬頭:“喔?”這個倒是沒聽他提過啊。
無末唇邊浮起淡淡的笑意:“我想著,若是女娃兒,就叫阿水,如何?”
阿水……那是無末母親的名字呢。
半夏沉吟半刻,點頭道:“嗯,好的。”
無末笑道:“若是男娃的話,我希望他能在山林間逍遙自在,就如同一匹狼般,所以想給他起名叫山遙。”
半夏贊同:“行,這兩個名字都留著。”撫摸著肚皮,她臉龐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肚子裡的娃兒調皮得緊,踹我肚皮的力道也很大,我想著他可能是個男娃呢。”
無末聽了眉間也洋溢出笑來,大手撫著馬背道:“好啊,若是男娃,我就教他騎馬射箭,我們一起去打獵!”
他這話說得豪邁向往,誰成想,後來他果然有了個男娃,那個男娃卻偏偏不喜騎馬射箭,陪著在他在山林裡馬背上瘋的竟然是他的小女娃……
而此時的半夏目光轉到這匹馬上,她沉吟了番,笑道:“這匹馬兒就叫追風吧,如何?”她印象中好馬的名字多得是,隨便挑了一個過來。
無末聽了卻如獲至寶:“這個名字好,我喜歡。”說著親切地撫摸著馬鬢:“你以後就叫追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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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人都知道族長無末降服了一匹烈馬,紛紛過來看熱鬧。有的說這匹馬一看就是好馬,也有的說沒事整一匹馬過來干嘛,還得給它喂水吃草,沒得浪費功夫,有那時間還不如自己上山打獵呢。不過——這話只敢在心裡說,族中做的事,他們是不敢輕易議論的。
可是無末面對眾人的看法卻絲毫不在意,他心中自然有他的打算,這時候還沒必要說破。而在族中眾多年輕人中,厚炎倒是對這匹馬產生了興趣,他圍著這匹馬轉了好幾個圈,很是欣羨:“若是我也能有這樣一匹馬該多好,我就可以騎著它狂奔一場。”
無末沉聲笑道:“你若喜歡,便給你試騎一下。”
厚炎聽了很是高興:“真的可以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躍躍欲試的厚炎上前就要馬繩,一翻身就要上馬,可是就在這時,馬兒卻忽然一個蹶子,可憐的厚炎上馬不成,幾乎就要摔倒在地上,幸好無末在旁扶住。
厚炎失望地看著馬兒:“這馬兒不想讓我騎啊!”
無末上前安撫地拍了拍馬背:“追風,聽話,這是厚炎,你讓它騎一下。”
追風鼻子裡呼哧呼哧的,尾巴一甩一甩,顯然還是很不樂意,無末再次安撫一番,總算它的情緒平靜下來,可是瞅著厚炎的樣子依然很不屑。
厚炎無奈:“罷了罷了,我看這匹馬也是有脾性的,它不喜歡我。趕明兒我也學你,上山去降一匹馬來。”
這時半夏剛剛侍奉孫老爺子喝下草藥,又給他端來熬好的補湯讓阿諾喂他吃下,聽到這話從屋子裡走出來,笑道:“你若有那功夫,還是先找個娘子給自己吧,馬兒以後再說。”
厚炎聽到這個,臉紅了下,瞅了下半夏說:“我倒是想找,可惜人家眼睛裡不看我。”
半夏挑眉:“誰家閨女,怎地就不看你?”
一旁無末唇邊含著淡淡的笑意,只看著,並不說什麼。
厚炎低頭歎息:“還能有誰!”
半夏略一思索,笑問道:“該不會是木娃吧?”
厚炎被說中心事,點頭道:“嗯……她年紀也不小了,不知為什麼,總對我愛答不理的。”
半夏聞言,看了眼無末。無末顯然對木娃沒什麼特別印象,只記得是個膽子特別小看人都要臉紅的姑娘,當下便笑道:“木娃,那不是木羊的妹妹麼?”
厚炎忙點頭:“對對,就是木羊的妹妹。”
半夏挑眉,淺笑著說:“厚炎,我有一法子,保准讓你娶得嬌娘子。”
厚炎一聽,臉上大喜,忙問道:“半夏,有什麼好辦法,快說!”
半夏調皮一笑,只拿眼望著無末:“這件事啊,必須咱們的族中大人來說合呢。”
無末濃眉一皺:“我?”難道他竟然長了這給人做媒的面相嗎?
厚炎聽了此言卻深表贊同:“不錯,不錯,這是個好法子!一則你是族長大人,你說得話她哪裡敢不從,二則,你還和她是表親呢,她總會聽你的。”
無末覺得這些理由都不太對,自己和那個木娃可真是不熟,再者說了自己可從來不會干這種保媒拉線的事,可是他見半夏卻深以為然的樣子,他這人雖素來也是有個主見的,可是對娘子的話一向是聽從的,當下只好道:“那我回頭便試上一試吧。”
這可真是硬著頭皮一試。
當這個消息傳到木娃耳中時,無益於晴天霹靂。木羊在一旁激烈反對:“不行,我不同意!”
木羊是有理由不同意的,那個厚炎,當初看他是個人才,所以他也是極力拉攏,只盼著他幫了自己去排擠無末,可誰知關鍵時刻,他竟然在一旁看熱鬧不幫忙,讓自己丟了大臉面。二來嘛,他無末算個屁,只以為自己當了族長便可以干涉他們家的事了嗎?
野孩子就是野孩子,木羊可是記得的,小時候一群孩子在村口玩,那個野人無末是如何偷偷地在樹後面看著自己這群孩子的。那時候他的眼光,是多麼的渴望羨慕啊!可是後來自己想拉他過來時,他卻一臉冷漠地跑掉了。
從那時候開始,木羊就討厭這個人,他從小就是孩子王,他不喜歡那個無末。
可是為什麼這個無末竟然是自己家的表親呢,為什麼爺爺竟然中意他?為什麼十一叔竟然從小都在教導他?難道就因為他是十二姑的兒子嗎?
對於木羊來說,這個無末幾乎是毀掉自己美好期望和人生的虎豹!看看現在自己落得哪般境地吧,父親冷眼相對,母親無奈歎息,族人不屑的目光,甚至連枕邊往日軟語溫言的娘子對自己也不屑起來!
木羊心中一股憋悶之氣無處發洩,此時聽到無末竟然要做媒,頓時一股腦地傾瀉出來,他黑著臉堅決反對!
木娃卻是呆呆地坐在那裡,萬念俱灰。她知道自己心中的期望注定如那落葉一般被辜負,可是沒想到,那個人竟然要親手將自己送給其他男人。
她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絕望地搖了搖頭,罷了,罷了,他既要讓我嫁,那我嫁便是。
這兄妹二人正在裡面各想著自己的事兒,這時候他們的母親多琿走了進來,笑著道:“族長大人親自提的婚事,這真是咱們的榮幸啊!”
進來卻見自己女兒落淚,她見了不禁皺眉:“木娃,你這是怎麼了?”她幫女兒擦了擦眼淚:“乖孩子,你不喜歡厚炎嗎?厚炎可是個好後生啊!”
木娃強忍住眼淚,哽咽著搖頭:“不,娘,我喜歡厚炎,我會嫁給他的。”
多琿聽了點頭:“說得是,這就對了。”說完又對一旁的兒子道:“木羊,你一定要記住,無末是你爺爺親自指定的族長,也是你的十一叔教養長大的孩子,更是你十二姑姑的兒子,你以後要協助他,幫著他。萬不可對他存什麼不敬的意思。”
多琿回憶起那個苦命的小姑子,不由得歎息:“阿水是個多好的姑娘啊,可惜就被這外族人給坑了,落得那麼淒涼的下場。”這話說著,她不禁眼圈都紅了。當初她和阿水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的。
木羊完全聽不進去阿媽在說什麼,聽了這些煩悶地起身:“你們說著,我要出去走走,煩死了!”
他這一出門,正好忍冬挺著大肚子進屋,木羊一個不小心差點碰到忍冬,惹得忍冬大叫一聲差點摔倒。可是心中憋悶的木羊卻絲毫沒有停下,他竟然徑自出門去了。
忍冬捧著肚子靠在門扉上,眼裡幾乎都要掉出淚來,木羊怎麼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呢。
多琿見兒子這樣,不由得嘴裡罵了聲:“又在犯渾了!”說著趕緊過去扶了忍冬坐在一旁,又關切地問她肚子怎麼樣。
忍冬撫摸著肚子裡的胎兒,落寞地搖了搖頭,只望著木羊離去的方向輕聲道:“娘,我沒事的,只是累了,我歇一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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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3:57
第三十八章 生小包子
這些日子以來,半夏傾盡所能,對孫老爺子悉心照顧並調理他的身體,又有阿諾在一旁盡心伺候,孫老爺子的精神竟然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這讓阿諾欣喜若狂,越發盡心照顧自己的爺爺。無末這段時間也不帶他上山了,以讓他更多地和自己爺爺相處。
半夏如今肚子大起來,自己計算著日子快是要生了,便讓無末去山裡給她尋茉莉花的花苞。
無末不解:“茉莉花,那是什麼?”
半夏記得在山裡看到過茉莉花的,便形容了一番,無末當即明白了,隔天便用籮筐給她背回來許多的茉莉花苞。
半夏想笑,想著自己便是生八個娃也喝不了這麼許多啊,她便把多余的收起來放到山後,想著以後誰家生娃的時候送給人家得了。她自己留出來的分成兩個小石罐放著,一個給妹妹忍冬,另一個自己泡水喝。
山裡的清泉清澈甘甜,泡出花茶來別有一番風味,半夏喝了頓覺不錯,於是想著回頭讓無末也一起喝喝好了。
可是送給忍冬的花茶,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盡管半夏給她解釋喝了這個最後生的時候會容易,可是她卻還是隨手將那個仍在一旁:“姐,我不愛這些古怪玩意兒。”說完便低頭自己在那裡做衣服,把半夏晾在一旁。
半夏心知忍冬是因了沒當上族長夫人而生氣,倒也不惱,還是把花苞茶放在那裡:“你先留著,回頭有興致的時候喝喝,總是好的。”
就在這時多琿過來了,她熱情地給半夏端來野豆湯:“半夏,喝一些吧,這大熱天的,喝了正好解暑。”
半夏謝過後,端起來喝了,邊喝邊喝多琿媽媽說話,其中便提起了名字,半夏笑道:“都已經起好了,無末說了,若是女娃便叫阿水,若叫男娃便叫山遙。”
多琿媽媽聽了一愣,很快便笑了:“那我盼著是個女娃呢,阿水是個好名字。”笑意間,她眸子裡有絲回憶。
半夏知道她必然是想起了無末的母親,那是望族的一個禁忌。盡管無末已經重新被納為望族人,但是依然不會有人主動提起阿水。
可是多琿媽媽猶豫了下,終於還是說了:“這些日子,我時常想起她,若是她在,竟然也是要做奶奶的了,她該多高興啊!”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笑著道:“趕明兒我告訴老媽媽,她一定高興的。”老媽媽其實孫輩重孫輩早已無數,可是阿水的後代這唯有這一個,內心自然期盼得很。
半夏點頭:“說得是,我也正想過去看看她。”
聽說自從族長去世後,老媽媽拒絕了十一個兒女要把她接過去住的孝心,執意一個人住在原來的舊茅屋裡。兒女們雖然有心孝敬,可是沒辦法,只好輪流著去陪她。
半夏和多琿媽媽又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去老媽媽那裡。恰好費便在那裡給老媽媽做飯呢,費見了半夏並沒多說話,只徑自出去了,留下老媽媽和半夏說話。
老媽媽拉著半夏的手,囑咐了許多,人老了,難免念叨,喜歡說以前的事。她聽到若是女娃打算起名阿水的時候,愣了愣,隨機便哭了:“回頭生了後,記得帶到這裡來讓我瞧上一眼。”
半夏忙笑道:“那是自然了,到時候我和無末帶著她一起過來看你老人家。”
半夏走出屋子的時候,只見費已經做好了晚飯,一個人正坐在院子裡樹下石凳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費見半夏走出來,點頭打了個招呼,半夏便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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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陽光很好,半夏指揮阿諾和無末把屋後山洞裡的存糧都拿出來曬曬。望族的主食是肉,肉保存不了太久,所以望族人一般都是暴曬為肉干,吃的時候拿水去泡去煮的。如今半夏唯恐這些肉干受潮壞了,便趁著這天氣好,將放在山洞最裡面的都搬出來,攤在自家院子裡過過太陽。
阿諾從懂事起就跟著爺爺四處流浪乞討,本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如今看了這麼多吃食,也是歡喜,一邊曬,一邊拿了一塊看著好看的肉干過去給爺爺瞧。
孫老爺子坐在無末用樹枝麻繩制成的座椅上,下面還有兩個木輪,正好讓阿諾推著他到處走走。
他笑呵呵地看孫子拿過來的肉干,待到孫子又去幫著半夏干活,他一個人仰頭透過濃密的枝葉望向天空
這一輩子,窮困潦倒,原本還擔心自己走了後孫子會受苦,如今是遇到好人家了,他不怕了。
他扶著木扶手,將虛弱的腦袋靠在椅背上,瞇著眼睛想,孫子以後會長大的,他不擔心了……不擔心了……
這是一個炙熱的午後,當半夏和阿諾把肉干都平攤在地上後,半夏怕孫老爺子口渴,於是讓阿諾去倒碗水給孫老爺子喝。
阿諾笑著抬頭望向爺爺,大聲問道:“爺爺,我給你倒水去。”
可是孫老爺子仰著頭望天,沒有搭腔。
阿諾歡快地跑過去:“爺爺,你渴了嗎?”
孫老爺子依然沒有搭腔。
阿諾一下子愣了,趕緊低□子,搖晃著爺爺的身子:“爺爺,爺爺,你醒醒啊!”
半夏也忙過去,顫抖著手伸到鼻下……
阿諾幾乎屏住了呼吸地望著半夏,眼睛直盯著半夏,唯恐她說出自己最怕的事情。
良久後,半夏低頭,歎息了聲。
阿諾已經不需要問了,他從半夏嬸嬸的眼中已經看出來了。
他木然地將目光轉移到爺爺臉上,爺爺微瞇著眼睛,仰望著藍天,樹蔭細碎地撒在他尚且帶著微笑的臉上。
他走得很安詳。
阿諾低頭,噗通跪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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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叫來族人,幫著阿諾一起下葬了孫老爺子。孫老爺子的墓地選在上古山下村外的某處,那裡埋葬著一些從遠方前來尋寶而最終客死在這裡的漂泊人。無末找來一塊上好的石材,用鑿子刻了幾個大字,幫孫老爺子把墓碑立上。
阿諾整整兩天幾乎沒吃東西,看著他那麼小的身子孤冷站在孫老爺子曾經坐過的輪椅前,半夏心疼得緊。偏偏這幾日她肚子時不時覺得不適,總覺得可能要生了,也實在沒有太過精力時時照顧著他。
阿諾木然地抬起頭,看了看半夏:“嬸嬸,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想站一會兒,你回屋去吧。”
可是他剛說完這話,便看到半夏神情痛苦地捂著肚子。
他小小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擔憂地上前扶住半夏:“嬸嬸,你怎麼了?”
半夏的臉痛苦地幾乎要皺在一起,無力地道:“我,我怕是要生了……快,幫我,幫我去叫七斤婆婆……”
阿諾連忙點頭,當下撒腿就要跑著去叫,可是他又不放心滿臉痛苦的半夏,只好先扶著她坐在那裡,這才趕緊跑著出門去了。
今日個真真是不巧,恰好無末上山去了,他原本想著趁半夏還沒有生趕緊獵一頭新鮮的野豬回頭給半夏做豬蹄湯喝,誰知道卻正好錯過了。
片刻之後,阿諾就扶著火急火燎的七斤婆婆過來了,隨著來的還有野花娘子以及村裡其他要幫忙的婦人。阿諾這才松了一口氣,他人小也幫不上啥忙,只好一個人在院子裡傻站著。
站了一會兒,他看到了一旁的追風,只見追風吸溜吸溜地噴著鼻子,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不如騎上馬上山去給無末叔叔通風報信?
想到這裡,他大著膽子走到追風面前,商量著道:“追風,我可以騎著你上山嗎?你帶我上山,告訴無末叔叔嬸嬸要生了。”
追風甩甩尾巴,蹄子輕輕噌地。
阿諾嚴肅地道:“你既然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說著他試探著上馬,可是追風多麼高大的一匹馬啊,他小小人兒哪裡上得去!如此嘗試了幾次,他正琢磨著要搬來一旁的石凳踩著上馬時,這追風忽然四蹄一彎蹲在了地上。
阿諾大喜,連忙翻身上去。他上馬坐好,追風站起來,撒開蹄子往山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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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得益於半夏喝過的花苞茶吧,她並沒有感到特別難以忍受的痛苦便順利地將娃兒生出。聽著那娃兒嬌嫩卻響亮的哭聲,她總算是松了口氣。野花娘子趕緊拿來事先准備好的熱湯給半夏喝,正喝著,一旁的七斤婆婆將小娃兒洗干淨抱到半夏身邊,笑呵呵地道:“是個女娃呢!”
半夏抱過這小娃,卻見她人雖小,頭發卻茂盛得很,眉毛竟然也是有的,眼縫很長,嘴兒小小的嘟著。
七斤婆婆坐過來,慈愛地笑著道:“這娃兒好啊,我接生了許多小娃,倒是沒見過一生下來就這麼好的頭發的。”
半夏抿唇笑了下,又見她小胳膊渾圓滿是藕節,小拳頭也肉嘟嘟的,不由得越看越愛,在心裡輕輕地念了聲“阿水”。
就在這時,無末從外面火急火燎地回來了,他臉上流著汗,一進屋便問:“半夏,你沒事吧?”
野花娘子從旁打趣道:“沒事兒,族長大人,快看看你家閨女兒。”
無末終究擔心半夏,竟沒聽進野花娘子的話,先蹲在炕前看半夏,只見半夏雖然虛弱,但精神倒是不錯,這才放下心來。於是低頭去看小娃兒:“男娃還是女娃?”敢情剛才野花娘子說的話他竟是一個字沒聽進去。
野花娘子笑道:“是個胖乎乎的小女娃呢!”
無末兩只手小心翼翼地捧過來,卻恰在此時,小女娃忽努力睜開細長的雙眸,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姿態不屑地瞥了無末一眼,隨後便閉上眼睛養身了。
無末呆呆地望著女娃,抬起頭結巴著對半夏道:“她,她剛才看了我一眼。”
是看了你一眼,瞧不起地看了你一眼呢,野花娘子在心裡打趣地笑,不過她沒敢說出來,畢竟無末現在的身份是族長,和族長說話總是要注意收斂的。
望著無末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半夏抿唇笑得幸福。
阿諾從門邊走進來,遠遠看著無末手中的小娃兒,眸子裡透著好奇。
半夏見了,忙招呼阿諾進來,阿諾走進來,從旁盯著阿水小娃兒端詳。半夏不由得笑了,心道阿諾雖然平日看上去很是成熟的樣子,可到底是七歲的小娃兒呢,看著這剛出生的小嬰兒,自然覺得好玩。當下便讓無末把阿水給阿諾抱。
無末頗有些捨不得,鄭重其事地把阿水遞到阿諾手中,還輕聲囑咐道:“小心點呀,不要嚇到他。”
阿諾雙手捧過小娃兒,猶如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稚嫩的小臉上漸漸露出笑來,抬頭對半夏道:“嬸嬸,阿水真好看!”
阿水雖剛來到人世,可是那細長的鳳眼兒,清晰的眉毛,還有微嘟起的粉嫩小嘴兒,都已經有了小美娃的胚子。
這時七斤婆婆發話了:“好啦,你們大小爺倆先出去,讓阿水先睡,半夏也要休息的。”
見此,阿諾戀戀不捨地將阿水交給了野花娘子,拉著更加不捨得離開的無末一起出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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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4:15
第三十九章 生小包子2
阿水的降臨,給這個家庭帶來許多的喜悅,她成了這個家裡最受關注的小人兒。阿諾非常喜歡阿水,當無末上山打獵時,就幫著看護阿水,還幫著阿水洗麻布尿片兒,忙得不亦樂乎。
半夏原本想著他小,不想讓他干活,更希望他能跟著無末上山長點見識。可是看著他將心思都放到阿水身上,反而把那失去爺爺的痛苦慢慢消散了,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族中人都知道族長新得了一個小女娃,紛紛過來表示祝賀,來的時候都各自帶了禮物,有獸骨項鏈,也有樹根雕刻成的小玩意兒,更有給半夏吃得各類補品,都是望族人家常用的好物,而這些都用軋染的紅色麻布包裹起來,外面還系了魚皮做的袋子。一時之間家裡多了許多的東西,堆放在一旁好不喜慶。
費扶著老媽媽過來了,老媽媽見了阿水很是歡喜,抱在懷裡不放手,開始是笑,後來竟然哭了,顯然是想起了以前的傷心事。若是自己的阿水還活著,看到這小小的軟娃,該有多高興啊!
費抬眼,瞪向一旁的無末,目中的意思自不必提。無末硬著頭皮走過來,遞給老媽媽一碗熱湯,口裡生硬地道:“外奶奶,你別哭了。”
聽了這話,老媽媽不敢置信地望著無末,忽然她幾乎是嚎啕一聲大哭出來,眼淚也似泉水般湧出,她懷裡抱著新出世的阿水,大哭道:“他終於喊我了……阿水,你聽到了嗎……”
眾人都知道她說得是另一個已經逝去的阿水,這時半夏抬頭看向無末,只見無末曾經冰冷的眸子裡也有了一絲淚意。也許就是在這刻,在老媽媽的嚎啕哭聲中,他心裡曾經的冷漠堅冰慢慢化去了。
這時,老媽媽懷中的阿水似乎是聽到了哭聲,忽然醒過來,她慢慢睜開狹長的雙目,皺緊了眉頭,於是頓時額頭的抬頭紋滿滿都是。她卻不知自己現在的小丑態,徑自把目光撒向老媽媽。歪頭研究了一番後,皺了皺眉頭,忽然“啊”的一聲,張大了那小小的嘴巴哭喊起來,同時兩個小肥腿小肥胳膊一起用力揮舞,那哭聲伴奏著揮舞聲,儼然一個上好的節奏。
老媽媽趕緊停了哭去哄她,半夏見了忙抱過來輕拍後背,阿水這才停止了哭聲,鑽到阿媽懷裡拱著吃奶去了。一邊吃著奶,一邊時不時扭頭看向老媽媽這個“陌生人”。
老媽媽在這裡說了好一會兒子話,關照了半夏許多,這才覺得乏了要離去。臨走時自然對阿水念念不忘地回頭看。
費臨走前,回頭看了眼半夏懷中的阿水,那目光竟然也有了一絲暖意。
小小的阿水卻不看這個老人家,只顧往半夏懷裡蹭,她閉著細長的雙眼,像只小鳥一樣張著粉嫩的小嘴巴左右到處找,同時還發出“啊啊啊”的聲音,這時候的她當然不知道,那個離開的人以後竟然成為最寵愛她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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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生下來是七斤一兩,比七斤婆婆還要重上一兩。半夏認為她之所以這麼重,完全得益於她是一個很能吃的小娃兒。比如說現在,她一拱一拱地在自己懷裡吃了好一頓,竟然意猶未盡,還要繼續吃。
半夏真是擔心自己的奶量不夠她吃,於是想著等哪天讓無末在山上抓只母羊回來,到時候擠羊奶給阿水補吃。
阿水不但能吃,而且還特別活潑的樣子,她剛出了滿月,就開始用一雙狹長明亮的小眼睛到處打量人了。她喜歡要人抱著,最喜歡的是半夏,其次是無末,最次是阿諾。其他生人抱她也不嫌棄,但是會仿佛不屑地打量對方一番。
除了愛吃,她還特別喜歡放屁,每每吃飽了便憋紅了臉吭哧吭哧地使勁,如此折騰好半天,大家以為她要拉了,結果她倒好,“砰砰砰”幾個連珠屁出來了,很是驚天動地的響亮。當她第一次這麼放的時候,無末沒防備,倒是嚇了一跳:“她沒事吧?是不是生病了?”他用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阿水,這麼軟這麼嫩的小小可愛人兒,怎麼可能放出那樣響亮的大屁呢!若不是無末親耳聽到,他是決計不信的!
半夏搖頭:“沒事兒的,只是有些脹氣罷了。”說著她輕柔地抱起阿水讓她軟糯仿若無骨的小身子趴在自己肩膀上,用手在她背上輕輕拍打,沒多時,阿水便打出一個舒服順溜的嗝兒。
無末很快學會了這一招,後來每當阿水吃飽了,他就趕緊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抱起阿水,然後再輕輕地讓她趴在自己肩膀上。無末的肩膀寬厚堅硬,小阿水軟軟的趴在那裡,顯然覺得不太舒服,便每每扭動,他就笨拙地拍著她的後背,嘴裡還念叨著:“阿水乖,阿水不動,阿水打個嗝兒吧。”
小阿水扭來扭去,最後自己終於找到一個勉強舒服的姿勢,趴在那裡側著臉閉著眼養神。
雖然這個位置不太舒服,總算身後那個拍嗝兒的人力道很是溫柔,她也就勉強接受了。
無末驚喜地望著阿水在自己肩膀上竟然瞇眼睡去,很是受寵若驚,幾乎連動都不敢動下,唯恐驚擾了小東西的美夢,他直挺挺地站在那裡,一直到阿水睡飽了這一覺張著粉紅的小小嘴巴打著大大的哈欠。
結果這樣下來,竟然造成了阿水的一個小小惡習,那就是小阿水必要人抱著才肯睡覺,要不然她就扯開嗓子嗥叫。她哭起來絕對是摧枯拉朽驚天動地長嗥不絕,每每引得半夏和阿諾都趕緊跑過來看。
半夏心疼地道:“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餓了?快把她給我。”
阿諾皺著好看的小眉頭譴責地望著無末叔叔:“無末叔叔,阿水還小,你不要傷到人家。”
無末好生委屈啊,他是覺得這娃兒不能一直抱著睡啊,自己胸膛多麼咯人啊,一次可以,兩次可以,不能次次這樣。再說自己還是要上山打獵養家糊口呢!
此時阿水雖然也就一個多月的娃兒,卻仿佛懂事般,見到半夏和阿諾過來,兩個嘴角往下一撇委屈得不行的樣子,兩只狹長的眼睛裡也開始閃爍著晶瑩的東西。這小委屈模樣,嚇得無末趕緊笨拙地拍著她的背道:“別哭,別哭,你阿媽過來了,喂你吃奶。”
從此之後,阿諾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任憑無末叔叔在別人面前是多麼讓人尊重的族長,在自己閨女兒阿水面前,其實膽小得很。
阿水並不是個一直愛哭的娃兒,她也愛笑。不過她醒著的時候不笑,專愛在夢中笑。有時候她睡著時便綻開一個甜蜜的笑容,看得人從頭到腳都暖暖的,也有的時候她會“咯咯”笑出聲,倒是把一旁的無末嚇了一跳
“她這是怎麼了?為啥只睡著時笑。”無末很擔憂自己的閨女兒,事實上自從小阿水出生後,他總是充滿各種憂慮,唯恐一個不小心自己那粗糙的大手一個用力碰壞了那個小嬌嫩人兒。
半夏倒是不在意:“很正常的吧,小娃兒,夢哭夢笑,這是常有的。”
正說著話,小阿水又醒了,她如同一張大餅一樣癱在那裡,四肢成大字型舒展開來,小腦袋卻側向半夏這邊,睜大清澈的眼睛靜靜地望著身旁的大人。
半夏正在收拾一旁的尿布,一時沒顧得搭理她。
阿水不干了,張開嘴巴開始“啊~啊~啊”地一聲聲叫喚了……
無末忙心疼地湊過去:“阿水別叫,你娘馬上就要過來喂你了。”
阿水不看他,只拿眼一直瞅向半夏那裡。
無末的大手輕拍小人兒的後背:“別哭,別哭。”
可是他不拍則已,一拍之下,小娃兒瞪著他忽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叫之聲。
只是干干地嚎叫,一滴眼淚都沒有。
饒是如此,也讓無末擔心不已,嚇得趕緊放開手:“半夏,你快點,你看她哭得多難過啊!”
只要這個小家伙一哭,無末心疼得眉頭都要皺起來了,恨不得趕緊把她捧在懷裡。
半夏深深覺得,自從有了阿水,自己的地位下降得厲害。
半夏忙把小阿水抱起來,小阿水馬上聞到了奶香,揚起好看的雙眉,小嘴兒也撅得高高的,小腦袋拼命地左右搖晃在半夏懷裡尋找,一直到碰到了乳頭,好不容易碰到了,她立馬猛撲上去一口叼住。叼穩□的她頓時如蒙大赦一般舒展開了皺巴巴的小臉,開始賣力地吸吮起來。
無末在一旁見她吸得小身子一動一動的往前聳,毛茸茸的小腦袋上都要出汗了,胖乎乎的嫩臉兒也累得通紅,小腳丫還在後面一蹬一蹬的,不由得開始心疼:“吃個奶累成這樣……”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替她吃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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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4:30
第四十章
這天中午,無末一家三口午後小憩,半夏在左無末在右,小娃兒阿水在中間。這阿水睡覺時兩只小拳頭握著放在大腦袋左右,兩只小腿兒成蛤蟆狀蜷著,甚是可愛。
無末睡不著,在側躺在一旁看自己閨女兒嬌憨的睡態,半夏則是累了,閉眸歇息。正在這時,睡夢中的阿水開始掙扎起來,她閉著細長的眼睛,無辜地張大嘴巴到處找,作出小鳥覓食狀。無末抬手正要喚醒半夏,誰知這小阿水卻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閉著眼張著嘴就往這邊湊,小嘴一個湊巧正好啄在了無末的鼻子上。
無末的鼻骨堅硬得很,軟糯的小嘴啄了下,發現不是自己要的,很快便憑著感覺繼續左右搖擺找食,倒是弄得無末一動不敢動,唯恐驚醒閨女。
這時半夏醒過來了,忙將她拉到自己懷中,阿水很快聞到了奶香,急切地往半夏懷中湊,很快逮住□便拱著吃起來。
無末這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軟好濕的感覺。
少頃半夏喂好了奶,小丫頭吃得心滿意足,閉著眼睛直哼哼,就在這哼哼中也睡過去了。
無末湊近瞅著閨女的樣子,正要對半夏說什麼,卻忽聽到外面急切的叫聲:“半夏,半夏在家嗎?”聽聲音倒是木娃呢。
半夏忙穿上衣服下炕出去,卻見木娃滿頭是汗,拉著半夏急道:“半夏,我嫂子……我嫂子忍冬要生了,生了好久了,她快撐不住了,你快去看看啊!”
半夏一聽急了,也忙回屋囑咐了無末幾句,匆忙隨著木娃過去。
很快到了木羊家,老遠便看到木羊在那裡低著頭焦急地來回踱步,木羊的父親巖蹲在一旁籬笆牆下不說話。屋子裡則傳來痛苦的□,那是忍冬的叫聲。
半夏一聽便知不好,從忍冬的叫聲來看,竟然是氣虛難以持久的樣子了!
當下她快走幾步進了屋,一進屋子便見悶熱異常,腥味撲鼻,炕上的忍冬臉色蒼白虛汗連連,褥子上還沾了點點血跡。忍冬的唇哆嗦地含著一片人參,雙眼迷惘地望著屋頂,仿佛已人事不知。一旁七斤婆婆和多琿守在一旁,七斤婆婆徒勞地呼喚著忍冬的名字,讓她再使勁。
多琿見半夏進來,紅著眼圈道:“半夏,七斤婆婆說這竟是個坐胎,怕是出不來了。”
一聽坐胎,半夏頓時腦中嗡嗡起來。望族人的醫術簡單得很,勉強能夠治些小的病患罷了,這種胎位怕是真得難保了!
這一瞬間,她腦中浮現出種種場景,以及漸漸回憶起的關於生產的各種知識,可是那些都太過模糊太過遙遠,竟然全部難以派上用場!
忍冬這時候忽然暴睜開眼睛,她猛地看了姐姐,竟然顫抖著要伸手拉姐姐,口裡有氣無力地喚道:“姐,救我,忍冬不想死……”聲音微弱,卻淒厲。
半夏心中淒然,忙上前握住妹妹的手,入手之時只覺得冰冷異常,口裡喃喃地喚道:“忍冬,堅持住好嗎,一定可以生下來的!”
忍冬淚水和汗水早已分不清了,頭發黏在臉上狼狽不堪,她虛弱地搖頭:“姐,我好難受啊,我不想死……可是好難受……你救救我……”
她眼神逐漸迷離,仿佛失去了焦距,又開始說起了胡話:“給我一刀吧,我受不了了……”她忽然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啞地叫起來:“姐,爹,我不想活了,你們讓我死了吧,我受不了了!”這一聲嘶啞的吼叫後,她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氣,整個人呆呆地躺在那裡,嘴裡尚且有氣無力地喃喃著:“姐,讓我死了吧……求求你……我真受不了了……”
說著兩手揮舞,口裡的人參片也早不知道去了哪裡,多琿和七斤婆婆趕緊一邊一個將她壓住。外面的木羊聽到了動靜,急得直拍門:“讓我進去!”
多琿老淚縱橫:“作孽啊,怎麼讓你這孩子攤上這種事呢!”坐胎,村裡以前有過這樣的事,當時是眼睜睜地看著母子一起喪命啊!
半夏在這悶熱血腥的哭叫聲中,心一橫,走上前道:“讓我試試吧。”
多琿哭著道:“半夏,你又能如何……”多琿是知道的,上人尚且沒辦法的,更不要說半夏。
七斤婆婆卻對半夏抱了一絲希望:“半夏,你有什麼辦法嗎?”
半夏心疼地看著憔悴淒厲的妹妹:“有一個辦法,也許能試試,但希望實在不大。”
只是也許而已,這種事情即使發生在腦海中所能記憶起的那個世界,也許最後落得的下場也是只能保一個。無論保哪個,過程都是極其血腥殘忍的。
可是有一個辦法,是半夏早年見一個老產科大夫用過的方法,那就是轉胎位。
轉胎位這個,靠得是技巧和經驗,即使老產科大夫自己也不願意輕易嘗試。因為這件事不但很難成功,而且這個過程是極其痛苦的,生不如死。
半夏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可是如今她只能一試了。
多琿聽到半夏這麼說,抱了一絲希望地淒厲哀求道:“半夏,忍冬全靠你了,救救她啊!”她顫抖著聲音道:“孩子沒了以後可以再生,可是人沒了就全完了,救救你的妹妹吧!”多琿顫抖的雙手緊抓著半夏的手,幾乎把半夏的手都攥疼了:“半夏,救她,一定要救她啊!”
半夏沒有哭,她點了點頭:“我盡力。”
這時候的忍冬眼神呆滯地望著屋頂,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地癱在那裡,嘴裡喃喃地動著,可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在九斤婆婆和多琿的協助下,半夏將她的身子擺成側俯姿勢。
半夏先用熱水就著三葉草汁清潔了雙手,然後將忍冬的雙腿打開,打開之後頓時感到慘不忍睹,一旁的多琿倒吸了口涼氣,幾乎不忍直視。
半夏微瞇起眼,忍著心裡的痛,伸手慢慢探索著找到入口,先用手指探索著進去。
忍冬的身體下意識地痛苦顫抖了下,可是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只是嘴巴一張一合地發出無聲的□,淚水絕望地流下,仿佛一條離開了水的魚兒。
半夏知道時間不多了,她深吸了口氣,狠心往裡面探索,腦中努力回憶著那模糊的記憶。
這時候屋外的木羊焦躁地揪著自己的頭發,大聲地問裡面:“到底怎麼樣了?生了嗎?”
巖也很是擔心,不過他聽到木羊這麼說,沉下臉道:“你喊什麼喊,一邊站著去!”
木羊眼睛都紅了,挫敗地道:“爹,我擔心……”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他不喜歡無末,也不喜歡半夏,為什麼現在半夏在屋子裡不出來?難道小小的半夏竟然能比經驗豐富的七斤婆婆還厲害嗎?
他才不信呢!
這時候屋子裡的半夏自然知道自己一旦失敗會面對什麼下場。可是躺在炕上的人是她的親妹妹,打小兒一起長大的妹妹。
她的父親已經走了,姐姐瘋了被夫婿帶走了,只剩下一個妹妹了。
況且這是慈愛的多琿媽媽的孩子。
她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閉上眼睛用心地摸索,她所要做的是伸進手去,將那個小娃移轉一個方向。
忍冬痛苦得臉都變了形,蒼白的手緊抓著一旁的被褥撓啊撓,可是她嗓子幾乎啞了發不出聲音,多琿咬著牙在一旁按著忍冬的身子流淚,七斤婆婆緊張地幫忙一起按著忍冬。
汗水從半夏的額頭慢慢滑下,她努力讓自己的手更穩一些,她的手下是自己親妹妹的命,也是那個小外甥的命。
這時候老媽媽在費的攙扶下來到了院子裡,巖和木羊連忙去扶。老媽媽到底是經了事的人,問明裡面的情況後,便吩咐費扶著自己在一旁石凳下坐著靜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們終於聽到一聲如小貓般的啼哭,斷斷續續的傳來。這聲音雖然弱小,但聽得眾人心中皆是一喜,木羊更是一下子跳起來就要往屋子裡沖過去,幸得老媽媽攔住了他。
產房中,七斤婆婆抱著小貓一樣瘦弱的娃兒,將他清洗干淨,這才抱給多琿看:“是個男娃呢,就是太瘦了。”
多琿看了眼,只見那娃肉紅色的小臉上滿是皺紋,頭上有些發白的賴毛,小眼睛迷糊著沒法睜開的樣子,她歎了口氣:“地奴老祖宗保佑啊,總算是生下來了。”
半夏將補湯端到忍冬面前,可是忍冬根本沒有力氣喝了,她只好拿了木勺一點點地喂給她吃。
忍冬迷糊地睜開雙眸,劫後余生的淚眼淒涼地望著姐姐,可是卻說不出半句話。
半夏心中一酸,卻是笑了下勸道:“忍冬,娃兒生下來了,你們都沒事了,現在先把湯喝了吧。”
忍冬一汪淚水又流下來,動了動唇,開始就著半夏的勺子喝湯。
後來稱重的時候,這個小娃兒只有四斤八兩重,抱在懷裡就如同個小貓兒一般。老媽媽心疼地望著這個孩子,給他起名叫石蛋兒,只盼著取個賤名好養活,也盼著他能像石頭蛋兒一樣堅硬。
這晚回到家,半夏說起今天的事兒仍然心有余悸。這個妹妹雖然總是不太懂事,可到底是妹妹,若是真就這麼沒了,怎麼對得起逝去的爹爹啊。
無末聽了這個慘狀,低著頭一言不發,很久後他忽然來了一句:咱們就要阿水一個娃兒,以後不讓你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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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4:46
第四十一章 忍冬的反省
也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緣故吧,忍冬整個月子裡情緒都不太好,望著瘦弱的小娃時常落淚,以至於連奶水都沒有了。
半夏只好將石蛋兒抱過來自己喂,她的奶原本有富余,如今多了一個娃要喂很快就有些捉襟見肘了。幸好之前她讓無末捉了一只羊來,再者阿水大點也能喝點粟米粥了,是以還能勉強維持。
她原本還擔心阿水不愛吃羊奶,誰知阿水一吃之下胃口大好,吃了之後竟然張著嘴巴亮著眼睛看著碗,兩手使勁對著石碗揮舞。
多琿見此,不由得歎息:“阿水真是個好養的孩子。”反過來看看石蛋兒,真是無奈。
石蛋兒虛弱得很,奶是吃不了多少,喂了這麼一兩個月了,也不見增多少肉。一般的小娃這時候胳膊腿兒都該肥嘟嘟的了,他卻還是看著那麼小可憐樣兒。
半夏望著多琿憔悴的容顏,知道她這些日子也不好過。她日夜悉心照料著忍冬,總算忍冬精神好起來了,又要操心小石蛋兒,說起來真是讓人心疼。
這時忍冬正好過來看自己兒子,她進屋和姐姐婆婆各自打了個招呼,便坐在炕邊低頭看自己兒子,看著看著竟然又哭了。
“姐,若不是你,我和石蛋兒都沒有活頭了。”忍冬並不傻,她知道遇到這種坐胎,幾乎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半夏將在自己膝蓋上躺著的阿水放到炕上,嘴裡道:“忍冬你說什麼話呢,你是我的妹妹,我們親姐妹干嘛說這種見外話。”
忍冬擦了擦眼淚,點頭說:“是,我明白的。”
這時阿水在炕上開始翻騰,她是個很愛動的娃兒,月子裡就學會了把屁股翹起來挪著屁股移動小胖身子,有時候尿了一片地兒,大人恰好沒看到,她就自己哼哧哼哧地挪著屁股躲開。兩個多月她就學會了翻身,於是吃飽了後她嫌半夏身邊熱,就閉了眼睛直哼哼,哼哼幾聲後便圓潤地滾到一邊去睡了。
忍冬淚眼看著阿水那白嫩圓潤的小胳膊有力地揮舞,兩個小腿歡快地踢騰著,再回頭看看自己的石蛋兒,頓時心痛不已,拖著哭腔問半夏:“姐,你說石蛋兒咋啥都不會呢,該不會有啥問題吧?”
忍冬雖說不懂,但她聽說有些娃生的時候時間過長,後來那娃就成了傻子,後來就不太會走路什麼的,當下便開始擔心了。
半夏其實心中也是擔心的,她想著當時石蛋兒從娘胎裡出來的時候臉都憋紫了,還真是怕有問題。再者這幾天她發現石蛋兒吃奶的時候力道很小,平時躺著的時候兩只腿兒是並攏著,而不是正常小娃兒的青蛙腿。於是她有時間便幫著石蛋兒壓腿,可是目前還看不出效果。
忍冬看半夏不說話,頓時慌了:“姐,該不會真有什麼問題吧?”
半夏沉吟一番,才柔聲道:“忍冬,你別怕。這娃兒是否有問題現在也看不出,得以後慢慢瞧著看。不過我想著這幾日我太忙,你若有時間便過來照顧他,我會教你怎麼弄。”
忍冬原本頗有些看不上自己這個姐姐的,如今被她救了性命,早已拋卻了心中的成見和舊怨,對這個姐姐是心悅誠服。聽姐姐這麼說,當下她連忙答應。
偏偏忍冬回到家後,木羊聽了卻不以為然:“咱族裡時不時也有幾個傻孩子,但那是他們父母運氣不好。我們石蛋兒瘦雖然瘦,但哪裡有問題了,這個我可是不信的。”
忍冬見她不信,只好把半夏說得話重復了一遍,誰知道木羊卻冷笑了聲:“你聽她胡掰!他家生了個丫頭片子,咱家生了個男娃,她一定眼饞得很,沒得說一堆胡話編排咱們娃兒!”
若是以前,忍冬聽了必然是火冒三丈的怪怨自己的姐姐,可是如今她經歷了生死關,整個人想法都變了,勸木羊道:“她怎麼會沒事編排咱們娃呢,我看咱娃在她那裡喂著,她照顧得很細致,為了這,阿水那小丫頭不夠吃,只能吃羊奶呢。”
木羊卻依然不以為然,他干脆坐在一旁嘴裡叼著一根藍艾草,吊兒郎當地道:“羊奶好啊,聽說很補人的,她怎麼不捨得給我們石蛋兒吃羊奶呢?”
忍冬聽了目瞪口呆,她想著自己這個男人以前不錯的啊,怎麼如今竟然說出這麼一番強詞奪理的話呢?
不過到底是自己的男人,她深吸了口氣試圖勸說他:“我知道你心裡想著失去了族長的位置不高興,可是為了這事我心裡就好受嗎?”她歎了口氣,繼續道:“我開始心裡也很看不慣姐姐,憑啥族長就對她和無末好,憑啥上人就看好她呢?怎麼好事都讓她沾上了呢?”
木羊聽到這裡,更是想起傷心事,別過臉去不想聽的樣子。
忍冬繞了個圈,走到他面前,繼續勸說:“木羊,可是我後來想開了,既然大家都覺得無末更適合當族長,那就讓他當去吧,咱不當這個族長一樣活,只要你、我還有孩子活得好好的,不是比什麼都開心嗎?”鬼門關徘徊這一遭,忍冬真是想明白了,仿佛一下子長大了。
可是木羊卻聽不進去這些:“你也就是受了你姐的好處,當然幫著她說話了!”
忍冬聽了,委屈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難道你沒受人家好處?難不成當時躺在炕上差點要死的不是你的娘子?那個差一點就生不出來的娃兒不是你的親兒子嗎?”
木羊見忍冬掉淚,到底還是回過頭硬著聲音安慰了幾聲,可是卻總是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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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蛋兒喂到三個月的時候,終於被忍冬帶回家自己養著去了。這麼大的孩子勉強可以喝粟米粥了,再加上每天去姐姐那裡取一碗羊奶,娃兒也不至於真得餓壞了。
忍冬一直按照半夏教導的辦法來為小石蛋兒伸展胳膊腿兒,漸漸地石蛋兒果然有了進展,雙腿不再直愣愣地並著,開始像普通娃兒一樣如小青蛙般的姿勢了。
可是之後的日子,她還是發現,這個娃兒和其他娃兒好像確實不太一樣。
別人開始練習翻身了,他仿佛一點沒有興致,他每日只是如一張餅一樣躺在那裡,仰望著屋頂。
他如今長開了,倒是個漂亮的娃,有著比泉水還要清澈的眼眸,他用幾乎能看透人心的純潔大眼望著周圍的一切,可是卻很少發出聲音。
村裡的老媽媽們都說這孩子看來是不太正常,說得忍冬心酸,她緊緊把小娃兒抱在懷中,只期盼他能夠像別的孩子一樣正常。
木羊對這個娃兒很漠然,當他發現這個娃兒確實有些問題時,心中更加煩悶,時常和勤壽等人一起上山亂逛,可是有時候回來的時候也沒見什麼獵物。木羊以前還和厚炎交好的,可是如今也疏遠了,前些時候木娃嫁給了厚炎,他更是心中大為不悅。
忍冬覺得木羊越來越陌生了,不過她沒告訴多琿媽媽。現在自從有了石蛋兒後,她整個人把心都放在了石蛋兒身上,木羊怎麼樣,她已經不太關心了。她每日都要向地奴老祖宗和劍靈祈禱,希望石蛋兒能像個普通孩子那樣長大。有時候她望著村裡那幾個傻子,心想,就算傻點又有什麼關系,只要她的石蛋兒平平安安地長大,她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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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傍晚吃過晚飯,高大雄健的無末抱著猶如小貓一般的阿水在院子裡草席上坐著玩耍。他見阿水這只愛踢騰的小貓開始揉眼睛了,知道她困了,便放在那裡輕輕拍著後背哄睡。可是誰知道小阿水皺著眉頭很反感地推開他的大手,然後自己翻了一個□轆背對著他躺下,不一會兒就鼻息均勻,睡著了。
這倒是把個無末愣在那裡,他平時見半夏就是這樣哄娃兒的,怎地自己去哄,她卻不喜。
這時阿諾在一旁見了,不禁笑出聲,被無末瞪了一眼後,這才輕聲道:“叔叔,阿水困極了的時候是喜歡自己睡的,不喜歡別人哄。”
無末見此笑了:“你倒是知道她這些小怪性子。”
阿諾點頭:“那是自然,叔叔帶著族人上山打獵時,我經常幫著看小阿水呢。”
小小的阿諾望著草席上那個側睡的小娃兒時,目光是專注和溫柔的。這個小東西笑著的時候總是那麼甜蜜和美好,這讓因為爺爺去世而空缺了的心頓時填得滿滿的。
這時無末想起還有事要和半夏商量,便讓阿諾在院子裡看著阿水,自己進屋去了。
待進了屋,卻見半夏正在疊阿水的小衣服,便上去也幫著疊,邊疊兩個人邊說話。
“我最近一直有個想法,正想說與你聽。”無末想了想,先開口了。
無末的語氣很是鄭重,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半夏放下衣服,抬頭認真地看過去:“什麼事?值得這麼正兒八經地講。”
無末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還記得老族長臨走前留給我的話嗎?”
半夏點頭:“記得。”
無末目光看向窗外上古山的黑色剪影:“其實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到底怎麼不辜負他的期望,該怎麼辦呢?”
半夏低頭不語,千百年來,望族人一直都是這麼生活的。老族長留下的話,分明是要打破以往的慣例才行了,這件事任重道遠,絕對不是一時半刻能做到的。
她的無末,若是真要去做,她必然是全力支持的。
半夏想了想,問無末道:“那你現在打算如何?”
無末笑了下:“你還記得那天來給我們送東西的那位嗎?”
半夏點頭:“記得,姓齊。”
“我想去找他,他好像在外面頗有些辦法的樣子。”找到他,問問是否能提供一些幫助。
半夏一下子明白了:“你是希望弄到更多的刀槍嗎?”
無末笑著點頭:“是。”
半夏腦中靈光一閃,更加通透起來:“原來你降服了馬兒追風,竟然是存著這個主意。”
無末再次點頭:“那一日,若不是山上狼群來助,我們怕是都有滅族之災呢。我想著我們萬不能一直靠著山上的狼群,總是要自強起來。若是無力自保,又何以保護族□小呢?”
他站起來,望著窗外的阿諾和阿水道:“我以前從未想過這些的,但是那一次看著咱們族人被那群外人圍住,外族人的長箭和鐵蹄隨時都可能奪去我們族人的性命,我才覺得咱們不能這樣下去的。”
半夏聽了,站起來,握住他的手道:“你既存了這樣的想法,我必然是全力支持你的。”
若要強,必先富。望族人不需要大富大貴,可是再也不能像如今這樣每日都需要為了食物而奔波在山中了。如果連這個最基本的問題都無法解決,又哪裡來的閒情逸致去騎馬練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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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5:07
第四十二章 無末的嘗試
無末向族人宣布了要出去找一個外人來幫忙的時候,眾人嘩然。有些年輕小伙們其實偷偷地和外人交換,嘗了甜頭的,心裡倒是頗贊同。而表示不贊同的大部分都是老人瑞們,他們一把年紀了,一輩子守著規矩過來的,此時看到新任族長如此做派,難免有些疑惑:這是要折騰個啥?難道安安生生過日子不好嗎?
無末知道之前的官兵圍堵神廟事件讓大家對外族人更加產生了不好的想法,於是他把族中人大致分了個類,先找來那些一看便知對他十分贊同的族人,將他們聚集在一起,和他們說了自己的想法:要完成族中的遺願,絕對不能再這樣固步自封了。眾人表示贊同,並堅決擁護,其中尤以厚炎為甚。
於是無末決定派出厚炎出去,前去尋找齊先生。厚炎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很是詫異忐忑,但顯然也十分興奮。如果這件事沒有其他意外的話,顯然他就是望族史上第一個遵了族長命令離開的人。
得到這個消息的老人瑞聽了,在家裡唉聲歎氣,他們雖然不敢在無末面前說什麼,可是在家裡難免意興闌珊,有的甚至跪到神廟前痛哭不止。
就在這時,木羊出來看熱鬧了,他橫眉冷眼地望著這一切,在街道上一群人乘涼的時候,涼颼颼地來一句:“咱們的新族長有點和別人不一樣啊,鬼知道他怎麼想的。”
這話一出,眾人都不搭腔了。
雖然一些人對族長的決定不贊同,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會在族長身後說三道四。
千百年來的規矩,族長就是族長,任何人都不應該非議族長的。
木羊在眾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聳聳肩回家去了。
此時的無末自然知道大家頗有意見,當下也不著急,他讓半夏准備了一籮筐雞蛋,又分成一份份,每份是八個,拿竹籃子裝好了。這一天,眾人便見無末親手提著竹籃子,前往村裡最老的那位老人瑞家去了。
老人瑞見族長過來,忙出門迎接,無末彎腰扶著老人進屋去了。
老人瑞忙命家人奉上解暑湯,無末雙手端過來,喝下。喝完後,兩個人坐定,老人瑞很是不安:“族長大人,你今日個怎麼竟然特意過來看我呢?”
無末低沉地笑了下:“你的年紀比我的外爺爺還要大,是咱們整個望族的長輩,我雖然身為族長,可是到底年紀小,是晚輩。身為晚輩過來看看你老人家,有什麼不對的嗎?”
老人瑞聽了這話,頗為意外地看了無末一眼。
無末又雙手捧起竹籃,裡面是八只雞蛋:“石爺爺,這是我家半夏家養雞下的蛋,這次特意送過來給爺爺補補身子。”
老人瑞連忙擺手:“這,這怎麼行呢,我可不能要族長的東西。”
無末卻正色道:“石爺爺,那天你也看到了,族長臨終前,我竟然沒來得及叫他一聲外爺爺,這件事在我來講遺憾得很。我如今看著你老人家,就想起逝去的族長大人。請不要把這點東西看做族長的贈與,這本應是一個晚輩對年邁的長輩的孝敬。”
老人瑞聽了這番話,當下不再拒絕,讓家人收下那雞蛋。
他再次望向無末的眼中已經有了贊同:“我原本不明白為什麼族長要選你,如今看來,他老人家到底是睿智聖明啊!”
他話音一轉,又道:“你這次找我來,怕是為了那派厚炎出去的事吧?”
無末點頭:“正是。”
老人瑞歎息一聲:“年輕的族長大人,我已經是老糊塗了,耳朵也背,但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當你的耳朵,聽聽你心裡到底是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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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不知道無末是怎麼說服村子裡的老人瑞們的,只知道無末出去一趟,家裡的雞蛋就少了八個,待到家裡的雞蛋幾乎都要見底了,村裡已經再也沒有反對無末的人了。
新嫁娘木娃默默地為自己男人准備好了外出的行囊,厚炎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興奮地離開了村子。
無末依然每日帶領大家上山打獵,他總是把最鮮美肥厚的獵物分給村裡有老人小娃的人家,有時候分來分去,他自己所得到的反而是最少的,這讓大家很是過意不去,心裡也都感念族長大人的恩德。
半夏在家旁邊開辟的那塊地種滿了瓜果的,如今季節也到了,各式瓜果開始散發著誘人的果香,她打開一個嘗了嘗,味道是極好的,果汁清甜,果肉肥厚,既能果腹,又能解渴。
她召喚了族人們過來,一起品嘗果子,大家吃得熱火朝天,沒幾下便把成熟的瓜果一掃而光了。
多琿見了,很是替半夏心疼:“你這好不容易種出來的,都被我們摘光了。”
忍冬在一旁抱著石蛋兒笑著道:“阿媽,你別心疼這個,我姐姐原本就不是那小家子氣的人。我看她心裡是有主意的,如今咱們把她的瓜果吃光了,回頭她說不得讓族長大人招呼大家一起種瓜果呢。”
半夏聽了這話,頗欣慰地望著妹妹:“你從小被寵壞了的,以前總是不太懂事。如今能說出這話,也總算是長大了。”
幾個大人說著這話時,阿水正在一旁的草墊子上趴著到處亂抓。她好像也聞到了瓜香一般,兩手拄在草墊子上,高高抬起上身,仰臉渴盼地盯著大人們手中的香瓜,透明的口水滴答答地從張開的嘴巴裡流出來,流到下巴上,又濕漉漉地滴到草墊子上。
多琿見了不禁大笑:“哎呦,這小東西,她也想吃呢。”
說著這話時,她作勢把手中的香瓜往阿水嘴裡放過去,誰知道阿水信以為真,忙仰著頭伸著嘴巴就要去咬,無奈她怎麼也咬不到,那香瓜無論如何距離她流著口水的嘴巴都有那麼一指之遙。
最後阿水急了,小嘴往下一撇,兩眼委屈地望著多琿,淚珠兒就在眼睛裡打轉兒。
一旁的阿諾早就看到了,只是大人們在他不好說什麼,如今他再也忍不住了,趕緊過去蹲下,將手裡的香瓜掰下一小塊遞給阿水:“阿水,你拿這個玩吧。”
阿水終於得了這物,頓時仰臉對著阿諾一個甜笑,然後伸出肥嘟嘟的小爪子抓住那小塊香瓜,開始懵懂著往嘴裡塞。
只見她香瓜一會兒塞到嘴角,一會兒塞到了臉上,好不容易放進嘴巴裡吧,又咬不動,不一會兒便是口水和香瓜汁兒一起往外流,滿臉滿嘴到處都是汁液,徹底成了一個小花貓。偏偏她還兩眼水亮,仰著小臉咯咯笑著看大家。
眾人見她這嬌憨的小模樣,不由得大笑,多琿湊近半夏耳邊,小聲說:“我看這阿諾對阿水可真是上心呢。”多琿往日經常見阿諾抱著阿水在樹下乘涼玩耍,是以早看出阿諾是極其疼愛阿水的。她如今這麼說,話語中自然有所提醒,假以時日,若是這兩個孩子長大了,萬一有了男女之情,那豈不是大大不妙。
半夏卻並不以為意的,只是笑了笑:“有什麼要緊的,都是小娃兒罷了,阿諾是看著阿水出生的,就如同個大哥哥般。做哥哥的自然是心疼妹妹的。”
兩個人正說著,便聽到忍冬低低驚叫了一聲,忙看過去,卻見忍冬驚喜地望著懷中的石蛋兒。
石蛋兒如今三個月了,卻很少哭,也很少笑,只是用那雙比湖水還要清澈的眼睛望著周圍的一切。此時他倚靠在忍冬懷中,望著草墊子上的阿水,竟然也綻開一個微微的笑容。
忍冬激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可是她又怕驚動了石蛋兒破壞了這個笑容,只是默默地流著欣喜的眼淚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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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一邊等著厚炎回來,一邊在不需要上山打獵時就去山上帶著阿諾到處逛。有這麼一次,他們回來的時候,半夏看到阿諾手中牽著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這馬一看便知年紀很小,甩著同樣棗紅色的尾巴噠噠噠地跟著無末阿諾兩人進了院子。
阿諾見了半夏,很是興奮:“嬸嬸,你看我的小馬!”
半夏這才知道,原來無末竟是早有意要給阿諾也訓一匹馬兒啊。當下她幫著阿諾替馬兒梳理了一番後,又給它喂草。開始時這馬兒不太搭理半夏,後來餓了,也就吃起來。阿諾在一旁稀罕地看著這匹馬,比看到什麼都喜歡。
家裡原本的那匹成年馬追風早已看到了這匹小馬,它甩了甩尾巴,不屑地瞥了它一眼後,繼續低頭吃自己的草。
這件事徹底引起了族中男人們對馬的渴望,他們都趁著閒暇時開始去山上到處亂逛,希望自己也能降服一匹上好的馬來坐騎。
這件事原本是好事,也是無末樂意看到的,可就是有一件,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自從男人們開始上山尋馬後,來半夏這裡治傷的人也漸漸多起來。今日這個在山裡尋覓傷到了腳,明日那個馴馬從馬上摔了下來,跌打損傷崴腳傷腿,各種各樣的傷都有,幸好望族的祖傳草藥對其他或許不管用,但對這跌打損傷卻是一用就好。
就在這滿村子的藥味中,越來越多的人家都有了馬兒,男人們騎在馬背上,興奮地在村子外跑圈兒,惹得村口的小娃們都追著馬屁股背後亂跑。
無末除了帶領大家馴馬,還開始把家裡藏著的工具分給大家,讓男人們勤加練習,同時他越發重視守護神廟了,立下了嚴苛的規矩,比如神廟一旦有任何異動必須馬上向他匯報等。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隱隱有種感覺,神廟前還會有事情發生的。
外族人中的貪婪並沒有上次的失敗而偃旗息鼓,總有一些不死心的人會一試再試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證明,他的預感是正確的,只是他卻沒猜到,這次事情的起因卻不是外族人的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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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5:25
第四十三章 小黑夜闖神廟
這一晚,熟睡中的無末忽然睜開了雙眼,冥冥中他仿佛感覺到有什麼異常事情發生了。
他略一沉吟,起身披上麻衣,低頭看炕上,半夏靜靜地躺在那裡安分地睡著,而胖乎乎的小阿水卻已經挪到了老遠的地方。
阿水睡覺總是不安分,有時候在夢中還會翻幾個□轆,此時她也不知道怎麼挪騰的,竟然用那肥嘟嘟的小腳丫對著自己的阿媽半夏,而小腦袋則是頂到了炕頭上,兩個小拳頭放在腦袋兩側,兩只帶著肥肉圈的小胖腿則成青蛙狀彎在那裡,小肚兜被她自己的小爪子掀起來,小肚子則圓鼓鼓地袒露著。
雖然此時是夏天,他還是擔心她著涼,於是輕手輕腳地拿了一件薄麻布被給她搭在小肚子上,然後才出門去。
出了門後,還沒走進神廟便聞到似有若無的血腥味,待走到神廟,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原來此時神廟前值守的族人個個都受了傷,血跡斑斑看上去很是可怖,可是他們依然死守在神廟前不挪開一步。而虎視眈眈地望著神廟想要闖入的,卻不是別人,正是無末的狼兄弟——小黑。
小黑幽綠色的狼眸射出凶狠瘋狂的鋒芒,它緊盯著那近在咫尺的廟門,悲憤孤冷地仰天長嗥,悠長淒厲的狼嚎聲在安靜的小山村響起,驚醒了多少人的美夢,驚哭了熟睡中的娃兒。
族人們漸漸都醒了,一個個詫異地往窗外看。
眼看著小黑吠叫著就要沖向神廟,無末忙疾走幾步,身子一閃,攔在了小黑面前。
小黑的眸子裡已經接近瘋狂,它森冷的狼眸逼視著眼前的擋道人,竟然亮出鋒利的狼牙。無末見此,忙大吼一聲:“小黑!”
他這一聲大吼,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響在夜空,眾人耳中皆是一震,小黑森寒瘋狂的眸子漸漸有了一些溫度。
小黑顯然是認出了無末,收起狼牙,示意他讓開。
無末又怎麼會讓開呢?
他一步步上前,走到小黑面前,單膝蹲下,雙手試探著環抱住小黑的腦袋。
可是小黑卻猛然退後一步,閃躲開他,狼身猶如閃電一般迅猛地疾沖向神廟大門。
護在廟門前的幾個族人猝不及防間,竟然讓這只巨狼整個撞在廟門上,只聽匡當一聲巨響,破舊的木門和狼身沉重的撞擊聲傳來。
無末定睛看過去,只見那木門雖然看似破舊,但在經歷了這樣的重創後卻絲毫沒有倒下的意思,反而是小黑巨大的狼身被反彈回來,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嘴角有鮮血流出。
無末走過去,蹲下來,顫抖著手抱住小黑的脖子。
“小黑,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無末撫摸著那帶血的狼毛,心疼地問。
可是小黑沒有回答,它的狼眼一直盯著那道打不開的木門,幽綠色的狼眸滿是挫敗和淒涼。它盯著那道木門,掙扎著仿佛要再次爬起來。
無末長臂一伸,將它的狼身按下,小黑掙扎,無末干脆將它摟住,如同昔日它們在狼穴中的寒夜裡摟著取暖時的情景。
小黑的狼眸終於恢復了點神智,轉頭望向無末。
無末幽深的眸子盯著懷中的小黑,低沉地許諾:“小黑,往日你我患難於狼穴之中,今日我既為族長,你但凡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講給你聽。”
他眸子一暗,繼續道:“但是你卻絕對不能踏入這神廟大門一步!”
神廟,不但是望族人的聖地,也是上古山的禁忌。
小黑若是闖入,不但望族人將視其為當誅的仇人,整個狼族也將視為它千古的罪人。
犯此禁忌,它便是背叛了自己的血脈,從此之後上古山再也不能容它,它將永世再也不得返家。
小黑孤冷地抬頭,定定地看著無末,眸子裡的瘋狂和淒冷逐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絕望。
它轉首盯著那道陳舊的木門,仿佛要用自己的眼睛將那道門打開。
無末抬手,替它揩去嘴角的鮮血:“小黑,告訴我,為什麼你一定要進入神廟?”
無末如今回憶,從昔日小黑對著神廟長嗥,再後來外族圍廟時的小黑望著神廟時的眼神,到如今的以身犯神廟,這種種事情都透著不尋常。
想到這裡,他的手牢牢地摟住了小黑的身體。
他是望族的族長,又是小黑的兄弟,絕對不會再次讓小黑沖擊神廟這塊禁地。
這時驚魂未定的幾個望族值守者用身體連在一起緊緊靠在神廟前,盡管他們受了傷,可是若是這只狼再敢冒犯神廟,撞上的將是他們火熱的胸膛而不是那道破舊的木門。
就在一群人小心地防備著這頭巨狼之時,忽然幾道狼嚎劃破了夜空,眾人心中皆是一驚,忙看過去。
卻見橫空出現在眼前的是那晚曾經見過的灰色巨狼,身後跟著十二只普通野狼。
這幾只狼一到場上,便將小黑團團圍住。
此時小黑低垂下了頭,絕望憤怒淒厲種種情緒漸漸隱去,幽綠色的眸子漸漸恢復了昔日的平靜。
灰色巨狼對著小黑威嚴地長嗥一聲,小黑回應長嗥。
片刻之後,便見小黑隨著那灰色巨狼離開,十二只野狼斷後。那態勢,頗有押送之姿。
待到這群狼都不見了蹤跡,守著神廟的族人終於松了口氣,跑過來問無末:“族長,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無末正望著狼們的背影沉思,此時聽到這個,只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只知道這巨狼是領了黑狼回去認罪的。”
他說完後,回過神來,看了看眾人身上的傷:“要緊嗎?通知換一班人值守神廟,你們且跟我回家,我讓半夏給你們治傷。”
這時候全族的人都被驚動了,陸續來到這裡,這其中自然就有半夏。
半夏抱著被驚醒的小娃阿水,身後還跟著阿諾。此時阿水見到了爹爹,身子拼命向前使勁兒,兩手揮舞著要爹爹抱。
無末走過去,從半夏手中接過阿水抱在懷裡,誰知阿水半夜見到爹爹很是興奮,竟然在爹爹懷裡使勁地踢腿跳,還呸呸呸地對著無末吐口水,看得周圍的人幾乎不忍直視。
你是偉大的族長,是每個望族人眼中不容褻瀆的存在,可是這些人中顯然不包括你的寶貝閨女啊!
半夏見幾位族人受傷,便領著他們回家去治療。
而此時望族的人或者親眼所見,或者聽旁人說,都知道了有一頭狼竟然冒犯了神廟,開始議論紛紛,又有人討論起了之前的異象,要知道千百年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兒啊。
無末懷抱著不安分的阿水,開始安撫眾人,並表示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的,眾人這才漸漸平息下來。
無末又說了幾句,讓下一班值守的壯丁務必小心,這才讓大家都各自回去睡去。
如此折騰下來,眼看著天也亮了,當下無末抱著阿水領了阿諾,往家裡走去。
回去的路上,阿諾忽然問無末:“叔叔,那個小黑……不知道它被帶回去後會怎麼樣呢?”
無末聽了,心中一沉。
其實阿諾所問,正是無末心中的擔憂。
他在狼群中生活了多年,深知狼族上下階層分明,規矩森嚴。如今小黑冒天下之大不韙而獨創神廟,狼族真得能夠饒恕它嗎?
不過此時無末也無法回答,他抱著懷中嬌憨的女兒,慢慢地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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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上,一切仿佛沒有改變,上古山的朝陽依然如往日般升起,無末依然帶著族中壯丁上山打獵。
可是打獵的無末卻有些心不在焉,他趁著休息的時候孤身一人來到狼族的禁地,卻見那裡依然布滿了厚重的荊棘,普通人根本無法踏入。
晚上回來睡覺時,他睡不安穩,心裡擔憂小黑,可是以他今日之身份,若是再次擅闖禁地,怕是會惹來望族和狼族的間隙了。
除了擔憂小黑,他心中卻是有更深的憂慮,那就是為什麼小黑會這樣?想起這晚小黑那瘋狂絕望的眸子裡的淒涼,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所知道的小黑,幼時為狼母所棄,和他一樣吃著那位喪了狼子的狼媽媽的奶。待到他們稍微大時,便一起出去覓食狩獵。那時候他們都同樣弱小,會遭受其他成年狼的欺凌,時常因為尋不到足夠的食物而餓肚子,可是那時候的小黑卻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那時候,小黑打獵時驍勇狠辣,閒暇時單純歡快,每日裡即使餓著肚子依然歡快地和他在雜草叢生的林中玩耍。
他想起自從自己稍微大些就被狼母趕出狼窩,從此過著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不知道這個期間,小黑到底遭遇了什麼,是什麼使它搖身一變成為巨大的頭狼,又是什麼讓它看著神廟的眼神如此的瘋狂?
翻來覆去的無末只以為自己難以成眠,卻沒料到半夏也是沒有睡得。她心疼地看著這個男人,幫他理了理散亂的發,柔聲道:“你既然知曉狼語,不如去向其他狼打聽一下小黑的下落,也許會有什麼眉目呢。”
無末點頭:“我正有此意,明日個正好不需要帶族人上山打獵,就去打聽一番吧。”說完他又想起一事,便道:“你還記得咱們從神廟出來的那個洞口嗎?”
半夏又怎麼會忘記那日情景呢,當下道:“自然記得。”
無末疑惑地沉思:“我對這件事很是不解,小黑既然要闖神廟,為什麼不悄悄地從那洞口進入,到底要比直接創這神廟大門更為隱蔽,偏要大張旗鼓地過來這裡撞門。”
半夏也覺得這事很是奇怪:“我也想不明白。”
其實半夏心裡有更深的疑惑,結合去年冬天村子裡的種種異象,她總覺得小黑和這神廟有種莫名的關系。
兩個人這邊正說著話,靠著炕裡面睡著的阿水忽然醒了。阿水平日都是睡兩人中間的,此時閉著眼睛的她自然並不知道位置已經發生改變,只是依了往日的習慣,對著靠牆的方向覓食。她覓食時很是好玩,側著身子閉著雙眼嘴裡發出哼哼聲,兩手伸展著朝一旁撓啊撓地揮舞,揮舞了半響,像是知道這邊是沒奶吃了,便忽然翻轉個身,又朝另一邊急切地揮舞著兩只胖胳膊,嘴裡繼續發出委屈的哼哼聲。
半夏見此,也只好趕緊放下心中疑惑,前去哺乳閨女兒。阿水得了奶水,緊皺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裹著□吧唧吧唧吸吮起來。
半夏一邊喂著,一邊輕柔地拍打阿水的後背,阿水舒服悠閒地吃著,也漸漸重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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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5:41
第四十四章 無末訪狼族
第二天早上,半夏早早起來,為無末准備好了上山的干糧。阿諾原本是在屋子裡陪著阿水玩耍的,如今見無末要上山,當下也要跟著去。無末想想也好,狼族總不會為難一個小娃,帶著阿諾上山見識下也是好的,於是便同意了。
無末和阿諾二人上了山後,便來到了禁地外圍,禁地外依然是布滿荊棘。阿諾見了皺眉道:“無末叔叔,這裡都是荊棘,我們怎麼進去呢?”
無末倒是不擔心這個荊棘,只因要過這荊棘他倒有的是辦法,只是若是不得狼族允許硬闖,難免惹起狼族不悅。如今可不比往時,一則他現在身份是族長不可輕舉妄動,二則如今狼族豎起荊棘顯然是有心排外,他這個狼母哺乳大的孩子未必在那裡能討了什麼好去。
當下無末思忖半響,便帶了阿諾收拾了一塊空地,在這裡架起火堆,自己又去獵了一只騅雞,拔掉上面五彩繽紛的雞毛,收拾干淨後來烤吃。正烤著便見阿諾在一旁竟然整理著騅雞的毛,不由得皺眉道:“阿諾,你這是做什麼?”
阿諾將幾根好看的雞毛梳理整齊放在手中把玩:“阿諾最喜歡看這顏色鮮亮的雞毛,她沒事就盯著家裡的幾只雞看呢,我見這只騅雞毛色很是鮮亮,這幾個顏色是家裡雞沒有的,便打算帶回去給她玩。”
無末一聽笑了,摸了摸阿諾的腦袋:“你半夏嬸嬸往日就說你是個有心的孩子,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正說著這話,他忽地想起一事,頓覺若是阿諾為本族的小娃兒,這孩子將來為阿水夫婿必然是極好的,只可惜……
無末想到這裡,心中難免酸澀,自己家這個閨女兒是承了他那未謀面的母親的名字的,他是決然不希望這個娃兒面臨和母親一樣淒涼的命運。
只是此時的他怎會想到,天理循環,世間之事自有因果,萬物生靈,各人自有各人造化,他家這個抱在懷中的女娃兒,原本就是望族百年難得一見的怪種,注定要完成他在任之時沒有做到的事情,去打破望族千古的藩籬。
當下阿諾又去一旁有溪水處清洗干淨了,又拿自己麻衣下擺擦干,這才將幾根雞毛掖在懷中放好。
這時無末要烤山雞,阿諾去尋干柴,他見那荊棘極干,倒是上好的柴火,原要取些來,可是轉念一想,又道:“罷了,我還是不要用這個了,免得惹了狼族的不快。”
無末點頭贊許:“你想得極是,還是去那邊取些干樹枝來用吧。”
可是說完這個,他心中忽地一突,放眼望過去,只見這荊棘遍地一直延伸到狼族腹地。當下不由得眉頭大皺,若是有人故意縱火,那豈不是狼族的一大災?不過隨即他也笑了,望族人一向遵守山林規則小心謹慎,怎麼會火燒荊棘呢?而那些外族人,自從那晚狼群圍神廟後,知道那群狼不是吃素的,個個膽戰心驚,上山采藥的都少了許多,便是有那膽子依然上山的,那個不是遠遠避開這狼族禁地,又有誰來這裡尋晦氣呢。
這時阿諾取了干柴,無末開始烤騅雞,阿諾自來知道無末叔叔烤得極為好吃,當下從旁學著。
這兩人都不是多言的人,也不說話,只靜靜看著山雞在火苗上方翻來覆去。漸漸地日頭西下,眼看著天都要暗了下來,這山雞烤好了,兩個人分了吃。
無末又去采了些果子分給阿諾解渴,吃完了,這周圍卻不曾見過一只狼。
無末不由得皺眉了,若是天真得黑了,最好還是下山去,免得半夏在家裡擔心,那今日豈不是白來一遭?
阿諾顯然也知道無末叔叔的擔憂,不由得放眼朝那禁地望過去,眼睛所到之處皆是荊棘,竟然不見一只狼的蹤跡。
無末略一沉思,便放開嗓子,對著那禁地發出一聲長長的狼嚎之聲。
阿諾瞅了瞅自己的無末叔叔,不知道這管用嗎?
狼嚎過後,又等了一會兒,依然沒有任何狼的蹤跡出現。
無末不死心,又是一聲急切的狼嚎。
可是這聲過後,兩個人等了好半天,眼看著天真得要黑了,依然沒有狼的蹤跡。
阿諾面上有了擔憂:“無末叔叔,半夏嬸嬸估計在家裡擔心我們了。”還有小阿水啊,不知道嬸嬸忙的時候誰和她玩?阿水最不喜歡一個人呆著了,她就喜歡有人抱著她到處看熱鬧,看野馬看山雞都喜歡,一見到山雞咕咕咕亂叫她就開始咯咯笑。
無末歎氣:“罷了,咱們先回去吧,過兩天再來。”明天又要帶族人上山打獵,恐怕沒時間在這裡等著了。
阿諾點頭,於是幫著收拾東西准備回家。
也就在這時,忽地聽到一聲狼嗥,兩個人驚喜地往後看過去,只見那荊棘地外,忽然出現一只體型不小的灰色野狼,正靜靜地望著它們。
無末見此,忙以狼嗥應對,那只狼也回以狼嚎。
阿諾不懂狼語,只見無末叔叔和那只狼一應一答,之後便聽到無末叔叔道:“阿諾,我們跟著這只狼進去吧。”
阿諾連忙點頭,心中卻是疑惑,這只狼從哪來冒出來的,如今都是荊棘,難道他們要踏著荊棘進去嗎?
可是這只狼並沒有帶著他們硬闖荊棘,而是七繞八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再回頭時,那片荊棘地竟然已經在自己身後了。
他心中奇怪,卻並沒敢問,知道這狼群所在之處很是神奇,實非他的腦袋所能想明白的。
這只狼繼續往前走,他和無末叔叔跟在身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圍所到之處忽而野草叢生,忽然密林在側,偶爾會遇到三五只狼,那些狼看起來只是普通的野狼,見到這只領路黑狼都做出服從的姿勢。
阿諾頓時心中驚異,實在地看出來了這狼群之中階級森嚴,也如同人間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他腦中又開始胡思亂想,想著自己無末叔叔那個狼兄弟小黑,不知道它在這狼群之中算是什麼等級呢,應是不低吧?
阿諾心中想著時,卻見兩個人已經進入了一處山洞,那山洞外掛著各種整個不曾損壞的虎骨鹿骨甚至馬骨等千奇百怪的東西,上古山的活物,除了狼和人,怕是這裡都有了。這白骨森森地掛著,看著很是可怖。阿諾跟著無末叔叔打獵也有一段時日,膽子自認不小,如今見到,也不覺膽寒。他轉目看過去,只見無末叔叔雖然並無膽懼之意,但目中也有驚奇之色,想來他雖長在狼群之中,這種情景也是沒見過的。
他自然不知道,無末跟著的狼母只不過是一只最下等的普通母狼罷了,哪裡有機會到這裡來。
兩個人隨著這野狼進了山洞後,只見裡面陰森潮濕又黑暗,而那只帶路的野狼進來後便不見了。
正疑惑著,面前便出現了一只更大體型的灰狼,阿諾定睛一看,這只灰狼似曾相識,竟然是那一晚在神廟前和小黑一起護廟的灰狼。
當下無末和灰狼一番狼語後,灰狼帶著兩人繼續往山洞深處走去。
此時外面大黑,洞內更是不見一絲光線,阿諾只看到前面幽綠色的狼眼閃爍,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無末忙牽住阿諾的手,耳中聽著巨狼的腳步,鼻中聞著巨狼的味道,繼續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到了一個偌大的洞口,眼中豁然一亮。
阿諾驚奇地看著周圍的情景,只見石壁上皆是雞蛋大小的夜明珠,照耀的整個石洞猶如白晝一般。他雖然生來貧困並沒見過夜明珠這個玩意兒,可是卻聽說書人說過,是以知道。
而無末此時心中的震驚卻是不小,這個石洞,為什麼竟然和神廟後面的山洞如出一轍?
上古山的狼到底和神廟有什麼關聯?
無末隱隱感到,這其中必然有偌大的隱秘,只是他曾翻遍望族掌故,卻並沒有半分提到神廟如何建起以及和狼族的關系,關於那個最初建廟的地奴老祖宗的生平,更是無一字可尋。
他又想起石洞中所見到的畫像旁的文字,或許改日他必須再入神廟,細細看下那些文字,也許能解開這個謎?
不過此時他也只能暫時按下心中想法,環視了洞壁四周後,只見這偌大的山洞中央,有一半人高上方平滑的石塊,石塊上擺了瓜果干果等物,皆盛放在石盤中,那石盤粗糙不堪且極為陳舊,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制,又如何到了這狼族之中。
當下他疑惑地將目光轉向那灰色巨狼,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灰色巨狼狼語陣陣,無末這才明白,便對阿諾道:“這是狼族的待客之道,我們坐下,且吃了這些果子吧。”
阿諾心中叫苦,此時身在狼穴,正事未辦,天色已晚,家中半夏嬸嬸估計正是盼著自己和無末叔叔回去,哪裡吃得下什麼果子,可是他見一旁野狼伺立,而無末叔叔鎮定自若地坐下吃果子,只好也跟著一起吃起來。
他原本以為自己必然是食不知味,誰知入口之處,這果子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甘甜豐厚,不覺多吃了幾個,再看過去時,一盤子果子竟然被他和無末叔叔吃下肚去。
吃飽肚子抹抹嘴,再回頭時,灰色巨狼已經不見了,他心中詫異,問無末道:“叔叔,我們如今該如何是好?”
無末環視四周:“我們順著這條路出去吧,看看前面是什麼。”他是依了在神廟後的山洞的經驗,知道往前走估計總有出路。
當下兩個人繼續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感到陰風陣陣,隱約中傳來狼嚎之聲,忙停下腳步,細細聽去。
阿諾幾乎是屏住呼吸,只怕影響了無末叔叔聽這聲音。
無末側耳細聽,只聽風中隱約傳來的狼語大意是:歡迎望族的族長來到這裡,備了果子以表示對小黑擅闖神廟的歉意,小黑就在前面受罰,往前繼續行走即可。
聽了這話,無末心中大喜,忙對阿諾道:“我們出去吧,小黑就在前面一個叫千草灣的地方。”
阿諾經歷了前面種種,對這狼群之中出現什麼幾乎不會大驚小怪了,當下忙跟著無末繼續前行。
片刻之後,只覺得前面忽然開闊,再放眼往前,卻是一片荒地,天上星光閃爍,地上寸草不生,周圍連一棵樹都沒有。
借著這星光,無末便看到在這荒蕪的沙石礫中,一只孤獨漠然的黑色野狼,落寞地趴伏在那裡。
那野狼自然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狼兄弟——小黑。
原來這裡便是千草灣,千草灣卻是沒有一絲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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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5:59
第四十五章 無末探小黑
無末見到如此落寞的小黑,心中不覺揪疼,忙上前蹲下來,輕喚一聲:“小黑。”
小黑聽到人言,無精打采地抬起狼頭望向這邊,見到是無末,它的狼眸中閃過一絲熟悉的喜悅,不過隨即便堙沒在灰暗的落寞中。
無末忙過去,蹲下來,愛憐地抱住它的狼頭:“小黑,你怎麼了?”
小黑在他溫暖干燥的手心蹭了蹭,卻並不出聲,狼眸黯淡。
無末皺緊了眉:“你餓了嗎?你一直沒有吃飯?為什麼,是狼王罰你不能吃飯嗎?”他忙從腰間解下行囊,拿出帶著的干肉和水:“吃點嗎?”
小黑並不言語,也不吃東西,只是把狼頭撇向一旁,並不看無末。
無末看它孤冷的模樣,越發心酸,禁不住摟著它的頸項,溫聲道:“小黑,你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多年不見,但我依然把你當做兄弟。你若有什麼難處便告訴我,我一定盡力替你去辦。便是那神廟,你若想知道,我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黑聽到這話,有幾分動容,望向無末的目光閃過暖意,它抬眼看著無末,輕輕發出一聲狼吠,卻是示意他離開吧。
無末撫摸著小黑的狼毫,只覺不過幾日功夫,這狼毫已然粗糙不堪完全沒有了昔日的光澤,想來這些天小黑是吃了不少苦頭的。他心疼不已:“小黑,狼王如何處罰你的?我可以去向狼王求情嗎,請它饒恕你。”
小黑聽到這個,卻急促地短吠幾聲,那話中意思竟然是讓無末千萬不要為它求情。
無末待要再說什麼,卻聽到一聲高昂的狼叫,聲音洪亮,竟然是要無末離開的。
小黑見此,也以目示意無末速速離開。
無末深知狼族戒律森嚴,不要說人,就是普通野狼也是萬萬不可違背的,眼下守著小黑的顯然是狼族的執法者,若是自己非要在此停留,反而對小黑不利,當下只能帶了阿諾離開。離開之時望著依然趴伏在那裡的孤冷狼影,不由心中劇痛。
昔日他孤寂落寞受人排擠之時有小黑為伴,如今他已為眾人景仰的望族族長,且有妻有女縱享天倫之樂,可是他的小黑卻孤零零地趴在這裡,無食物果腹,更無玩伴嬉戲。
他心中忽然有一種期盼,若是小黑能得一狼伴侶,也許它的眼中不會有這麼多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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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路返回後,無末又遇到了那只灰狼,這次他用狼語周旋,希望能見到狼王,並向它為小黑求情。可是誰知灰色巨狼卻果斷拒道:狼王已經知曉族長大人的意思,還是請回吧,小黑這次罪孽滔天,不要了它的性命已經是狼王的恩賜。
無末待要再求,這巨狼卻回以極其暴躁的嗥叫。
阿諾見此,忙勸道:“無末叔叔,我知道你擔心小黑,可是你看它雖然餓極,但既然狼王留了它的命,必然只是受些苦楚罷了。”
無末一聽,也只能罷了,怏怏然領了阿諾出去。出去的路途中,時不時遇到數只野狼,都對他們二人不加以理會,卻像是沒看到一般。無末已知上古山的狼原本不同於它處,也便見怪不怪了。
兩個人走到那禁地布滿荊棘之處,又有原本引領他們進來的那只野狼領路,很快走出了禁地。無末原本想憑著自己的記憶來記下這條路的,誰知待到走出禁地,腦中竟然一片空白,毫無所獲。他想起費曾經告訴過它狼族頗有一些守門法寶,比如各種迷幻陣勢等,他此時不由感歎,看來費當日所教過的那些,竟然是空穴來風,並沒有半句虛言。
無末想起心中掛念的事,並不死心,便又帶了阿諾繞道來到記憶中他和半夏從神廟出來的洞口。誰知在那附近轉了半響,卻並沒有找到任何一個洞口,只有無數巨石林立。
阿諾不由得皺眉:“無末叔叔,該不會是你記錯了吧?”
無末也開始懷疑,難不成自己真得記錯了,可是就在這時,他一低頭間忽然看到了一些廢棄的果核。他蹲下來撿起那果核,雖然經歷了風雨日曬早已干枯,可是卻能看出,這果核赫然正是那日他采來給半夏吃過的。
他猛地抬頭,按照記憶中的方位推算,卻發現那原本的洞口之處,確實是一塊巨石盤在那裡,那巨石有一間茅屋大小,根本不是普通人力所能搬動的。
忽然之間,無末若有所悟,怪不得多年以來竟然沒有任何一個采藥人發現洞口誤入神廟,卻原來這洞口無定型。
他心中頗有感觸,抬頭仰望這暗藍星幕,只覺得天際寥闊山脈連天,這上古山盤桓於此千年有余,這其中有多少奧秘之事,即使是奉了祖宗遺命世代守護於此的望族人也是難以窺知一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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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二人既然毫無所獲,又見天色實在已晚,只好匆忙下山來。
夜晚山路難行,處處險惡自不必提,好在無末在山裡行慣了的,就是閉上眼睛走起山路依然健步如飛,走這點路自然不在話下。反倒是阿諾,頗覺新奇,左右看來看去。正走著,兩人遇到一個穿著外人服飾的男子,那男子見了他們二人倒是嚇了一跳。無末頓時覺得這人很是可疑,便拉住這人問他為何這時候上山。這人只好一一道來,只說是他們一行人是前來采藥的,他是新入行的小徒,在這群人中備受欺凌,今日因為做飯時打翻了好不容易熬好的肉湯,師父便罰他這時候上山打獵。
無末見他說得頭頭是道,雖然覺得這件事怪怪的,可是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再者家裡半夏等著,也就不再問了,隨手把在山上抓的一只野兔扔給他:“你不用上山了,拿著這個回去吧!”
那個人詫異萬分,但也只好點頭,連連稱謝,取了那野兔下山去了。
下了山後,兩人急忙回到家中,果然見半夏正抱了阿水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等著呢。
阿水一向睡得早的,如今竟然還沒睡,被半夏托得懷裡靜靜地等著,待到見無末和阿諾出現,頓時兩眼冒光,兩個小胳膊歡快地揮舞著,兩只小胖腿兒更是在半夏懷裡踢啊蹬啊,幾乎把半個身子從半夏懷裡伸出來去夠無末。
無末見她這可愛的小模樣,頓時笑了,忙上去接過阿水,阿水被阿爹抱在懷中,甚是得意,兩只稚嫩的小肥爪開始笨拙地在無末臉上拽啊捏啊撓啊。
無末招架不住,忙道:“我的阿水,你怎地要扯我的鼻子?”
半夏一聽禁不住噗嗤笑了:“她哪裡知道什麼是鼻子什麼是眼,不過見你那麼大一張硬臉,其他都平著,唯有一個大鼻子凸出拽起來最為方便罷了!”
無末想想也是,禁不住用手指點了點阿水的鼻子:“你這鼻子這麼小,心眼倒是不小,趕明兒我給你做幾個小東西給你玩,免得你老想著拽我的鼻子。”
半夏一聽也是,便道:“籬笆外頭有現成的老樹根,你拿這個用刀子雕刻幾個小玩意兒就是了。”
阿諾便從懷裡拿出自己藏著的雞毛,拿給半夏看道:“嬸嬸你瞧這個,顏色很是好看呢,阿水一定喜歡。”
半夏接過來一瞧,可不是麼,這顏色比之家裡的野雞更為鮮亮,且散發著彩色的光芒,若是做成毽子吊在半空,阿水肯定用小肥手拼命去抓。她想到這裡已經有了主意,便道:“無末,今天晚了,咱們先歇著,明日個我給你畫個樣子,你就比著做就是了。”
正說著呢,無末無奈地發出一聲叫,半夏和阿諾忙看過去,忍不住再次笑起來。
原來阿諾也不知怎地,那帶了窩的小肥手一只使勁摁在無末堅毅高挺的鼻子上,另一只則是興奮地拽著無末的頭發揮舞著,那樣子倒像是在蕩秋千,嘴裡還發出“啊嗚啊噗”的聲音。可憐的族長大人,任憑他有何等本事,此時面對懷中這個又香又軟的小娃兒愣是施展不開,只好拿眼望著自己的娘子盼她來相救。
半夏忙上前,溫柔地捏了她的小手緩緩拽開,阿水見阿媽過來,甜甜地對阿媽一笑,這才放開了爹爹的頭發。
半夏問過這爺倆,知道他們還沒吃晚飯,便讓阿諾先抱著阿水,自己從鍋灶裡取出一直用余火溫著的粟米粥並兩塊醃肉來給他們吃了。
無末和阿諾確實餓了,都金刀大馬地坐在那裡,端著飯碗大口大口吃得挺香,吃飯間半夏問起他們二人這一趟的遭遇,當聽到小黑被拘禁在荒蕪之地沒有進食時,心中不免歎息一番。當下也別無它法,只盼著狼王能夠寬恕小黑,同時心裡自然也疑惑這件事為什麼會發展到今天的地步。
他們吃著飯時,半夏先去裡屋哄阿水睡覺,阿水其實早就打哈欠了,只因仿佛是等著阿爹,所以一直撐著,如今得償所願,還沒等哄呢,人家猛吃了兩口奶,忽然停下了嘴兒。
半夏低頭望過去,不由得啞然失笑,原來阿水含著□的小嘴兒半張著,奶水從嘴角汩汩流出,她自己卻已經閉上眼睛酣睡起來了。
她輕拍著她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炕上。卻只見自己的閨女兒白嫩嫩一身的好肉,偏偏吃得溜肥滾圓的小肚皮上一個水紅色緞子肚兜,真是映襯得如同雪人兒一般可人,她越看越愛,最後忍不住彎腰在阿水胖乎乎的臉蛋兒上親了一小口。誰知這一親,卻仿佛驚動了阿水一般,阿水在夢中竟然一個□轆翻了一圈,再重新肚皮朝天時,只見她伸展著那短胳膊短腿兒如同一個“大”字型。
半夏見她這麼小的人兒,偏做出這豪爽睡姿,心中十分好笑,在一旁看了一會兒,這才拿過一個薄麻衣替她蓋好,免得著涼。
第二日,半夏一個人在家照顧阿水,順便趁她睡著之時給籬笆外的果園子澆水鋤草,外加喂雞喂馬喂羊,偶有來看個小病的族人,她就幫對方取來藥。
忍冬最近幾乎每天都要抱著石蛋兒來姐姐這邊玩,自從那次石蛋兒看著阿水竟然笑了後,她便覺得阿水是個有福氣的娃兒,只盼著石蛋兒能沾染阿水一些福氣,從此便好了起來。反正她家阿媽多琿能干得很,家裡也沒什麼事,便每每抱著石蛋兒過來,一來能夠順手幫姐姐看顧阿水,二來讓兩個小娃兒一起玩兒,也好讓阿水帶一帶石蛋兒。
半夏把一個偌大的草墊子鋪在院子裡,把兩個娃兒都放在上面讓他們玩耍。阿水已經五個月了,已經不想老實地躺在那裡了,總是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半夏看她雖然坐得不錯,但到底不敢讓早坐,怕對脊柱不好,是以每每對她進行暴力壓制。石蛋兒呢,都已經三個月了,卻還不會翻身,只是如同一場餅般躺在那裡,木然地望著天空,偶爾聽到阿水咯咯的笑聲,他才會慢悠悠地轉頭看幾眼。便是這麼幾眼,也讓忍冬欣喜不已。
半夏在一旁正給母羊擠奶,她見忍冬高興的樣子,笑著道:“最近這母羊產奶挺多的,回頭你拿個水囊過來,我給你一些,你喂給石蛋兒吃,看他喜歡吃嗎?”最近石蛋兒可以喝粟米粥了,阿水便不再用吃羊奶,於是家裡積攢了許多羊奶。村裡有差不多大小娃兒的,也偶爾過來半夏這裡取羊奶回去喂娃。
忍冬點頭:“也好。”她瞧著白花花的奶,不由得笑道:“姐姐,你咋覺得你的點子真是多呢,以前我見過母羊有奶,卻不曾想過可以擠了奶來喂娃呢。”
半夏將奶小心地從石碗倒在了水囊裡,這才道:“其實不光是可以喂娃,人也是可以吃的。”
忍冬聽了倒是吃了一驚:“人怎麼吃?”人竟然要吃羊奶,這在望族人看來是很奇怪的事情,再說那羊奶腥味多重啊,也只有小娃能吃得了吧!
忍冬這麼一問,倒是提醒了半夏:“趕明兒有時間的話,我試試看。”她知道貿然讓望族人喝羊奶那是絕計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將這羊奶做成其他吃食,比如乳酪,或許能讓人想吃呢。
原來自從無末當了族長,領了這老族長的遺領,半夏如今是想法設法讓望族人能多一些入口的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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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6:17
第四十六章
傍晚時分,無末領著族人下山回來了,他先是指揮大家將收獲的野味分割成一塊塊,然後讓各家各戶逐個去領,這分配之中自然會優先照料那些家有老弱病殘且沒有能力自行找口糧的人家。
無末有時候也會想,既然族中早已經各家過著各家的日子,為什麼還會設下這種由族長帶領隔三差五一起上山狩獵再將食物分給大家的古老傳統呢,也許正是警告後人,即使大家不是一家人,也永遠不要忘記去輔助族中那些窮困老弱的人家。
也因了這個,每每分配食物時,無末總是領取最少最差的那一份。有時候族中的人看不過去,提議無末應該去拿那份最肥美的肉,可是無末卻拒絕了,他家裡並不缺這個,他相信半夏也絕對不是喜歡沾這種便宜的人。
費原本還擔心無末年輕,且由於身世的原因無法服眾,如今他冷眼旁觀,倒是漸漸放下心來,便每日在家伺候老媽媽,族中的事倒是很少管了。但是無末自然很是敬重他,遇到難事時常和他商量。對於無末來說,這個人既是他的師父,又是他心中父親般的存在。
如今族裡大部分對無末極為服膺的,但唯有一人,心中雖不敢說,但背後卻是看他熱鬧的,這人自然是木羊。
木羊對木娃嫁與厚炎一時感到極為惱火,只因厚炎這人竟然轉而協助無末。後來因了忍冬生產時難產,忍冬竟然開始替自己姐姐說起了好話,這讓木羊對自己的娘子也產生了不快。
他是這麼認為的“不過是生個娃兒罷了,原本也沒什麼大不了,娃是你自己生的,她不過是幫了點忙而已,犯得著天天提起她讓我不高興嗎?”
這話極其噎人,說得忍冬氣得幾乎想拿石凳子鑿她。
女人生娃,九死一生,她當時簡直是盼著有人給她一刀好早點解脫。這樣的苦痛,在他如今說來竟然是輕描淡寫一般略過,她恨只恨自己當初貪慕虛榮瞎了眼,竟然找了這樣一個男人!
每每夜晚之時,她抱著石蛋兒,回憶幼時,只記得那時候木羊活脫脫一個孩子王,他那時候對她是極好的啊!到了後來長大些,他更是變著法兒討自己歡心。如今想來,卻原來這一切不過是水中月罷了!這男人未曾得到之時,就是死都願意,如今為他大了肚子生了娃,他倒是把自己的死活放在一邊,只一心想著那點小肚雞腸的私仇了!
為了這個,忍冬夜晚無人之時流了不少淚,低頭凝視著懷中的小石蛋兒,心想若不是石蛋兒讓人心疼,她真恨不得一走了之不和他過下去了。想到這個復又想起多琿媽媽,那是多麼慈愛的老人家啊,還有阿爹巖,也是一等一的好人,不由得安慰自己說,來到這個人家,只當那木羊已經沒了,自己便是個寡婦帶著娃兒隨著公婆過罷了。
木羊自然不知道忍冬的心思,他如今正一心等著看無末熱鬧。他和那勤壽關系日漸好起來,便背後時常和勤壽說三道四,諸如那厚炎怕是一去不復返了的,誰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麼,誰知道外面有什麼壞人沒有,等等話語,真是說話沒有門把手,猶如放屁一般愛怎麼放就怎麼放。
他這番話,自然又惹得木娃不快了。
木娃雖然心中有那無末,可如今到底嫁了厚炎,自然也是盼著厚炎能爭氣的,如今自己那個哥哥竟然詛咒自己當寡婦,你說有這樣的哥哥沒有?
木娃便把心中不快說與阿媽聽,多琿聽了便痛罵一通兒子,然後木羊心中就越發不滿,如此循環,最後這木羊竟然成了人人不喜的人物。
無末對其他倒是不在意,只是厚炎他確實擔心的,畢竟望族人極少出門,也不知道厚炎在外面是否順利,又能否根據他那麼少的線索找到齊先生。更深一點想,那位齊先生是否願意幫忙,這都是未知的。不過擔心這些也是白搭,他如今分完了今日的獵物,便提著自己那骨頭比肉多的一份野味帶了阿諾回家去了。
回到家時,半夏正在院子裡陪著阿水玩兒,阿水正趴在那裡呢,此時見到爹爹禁不住歡快地用肥腿兒拍打著草墊子玩。
無末將手中的所得交給半夏,半夏接過來看了看,自然知道怎麼回事,不禁笑道:“其實這肉骨頭燉起來最香了,今日咱們就燉這個吃好了。”
無末聽了一笑:“也好。明天不用結隊上山打獵,我正打算帶阿諾一起自己出去找點新鮮野味來呢,明日我們繼續燉著這個吃。”
半夏拿著這野味去溪邊清洗,留了阿諾看著阿水,無末則趁機去修正一下旁邊的籬笆,並將雞趕進雞窩,然後牽了馬兒在籬笆外遛馬。
艷紅色的晚陽掛在遠山之處,夕陽越過蒼茫的群山灑在這山中小院裡,一個穿了麻衣披了黑發的男人牽著棗紅色的馬在溪水邊飲水,阿諾這個小男娃則逗著草墊子上流著口水的小胖阿水。院子裡時不時回蕩著阿水咯咯的笑聲,惹得羊兒咩咩叫,雞兒咕咕咕,就連不遠處喝水的棗紅馬都禁不住抬起脖子看過來。
山風吹過小院,男人的黑發輕輕揚起,籬笆內外的瓜籐葉兒微微搖擺,小娃兒睜著晶亮的大眼睛揮起拳頭往自己嘴巴裡塞去。
半夏清洗野味抬頭之際,看到這幅場景,不由得笑了。
世間最為幸福的事兒,也莫過如此了。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讓他們這一家人永遠過著這樣恬靜幸福的生活。
晚上吃過噴香的燉肉骨頭,又喂了阿水,半夏便對無末說起自己想做的玩具。
“要用幾根有韌性的樹條,彎成半圓,然後交叉著綁在一起,這樣就可以了。”半夏描述了一番。
無末聽得不解:“就這麼簡單?這個有什麼好玩的?”他是確實不明白,不就是幾根樹條嗎?
半夏推了推無末,笑道:“你且做來,我回頭再給你說。”
這個倒是不難的,無末拿來斧頭,跑到籬笆外的小樹林裡辟裡啪啦砍了一棵小樹,又是刮皮又是鑿制,很快便照半夏的樣子做好了。
半夏將這幾根綁在一起的樹條放在草墊子上,無末便看出來了:“這幾根樹條倒是像個小窩棚呢,你是要在上面放一塊布給阿水當窩棚嗎?”
半夏搖頭:“不是的。”說著,她拿出昨日個阿諾給她的雞毛,只見那幾根雞毛已經被她清洗干淨並用布頭包住根部只露出幾根五彩繽紛的羽毛。
她把這個小東西用麻繩掛在了其中一根樹干上,又把阿水放倒在這“小窩棚”下,阿水原本是根本不躺著玩兒的,如今見了頭頂這個新奇玩意兒,頓時很是興奮,揮舞著手要去夠那個小雞毛球。
無末見了大樂:“這個確實不錯,我再給她雕刻幾個小玩意兒,也掛在上面,保准她喜歡。”
半夏點頭:“那是。”
無末頓時來了干勁,為了自己那寶貝閨女干什麼都是樂意的,更何況只是小小的雕刻之工呢,當下阿諾幫著去找樹根,他自己去拿鑿子,待准備齊全,無末趁著夜色趕緊干活。
他大手雖然粗糙,卻也靈活得很,只見他手指翻飛,木屑飛濺,沒幾下功夫,一個憨態可掬的小羊兒便出來了。
這下子,別說阿水了,就是阿諾和半夏都看著極為喜歡,忙把那小羊兒放在阿水面前晃了晃。
果然,阿水一見便發出“嗷嗚”一聲響亮的叫聲,然後伸手就要去抓,幾個人都大笑起來,趕緊把那小羊兒給她去玩。
無末又趁機雕刻了小馬,小雞等物,都十分可愛。他看著這些小動物,又忽發奇想,找來獸骨,將這些獸骨也雕刻出形狀,又取了幾個挖空裡面,做完之後他將這些分別掛在那木架子上。只見輕風一吹,小雞小馬們來回搖蕩,那些挖空了的獸骨在風吹之下竟然發出悅耳的鳴聲,這下子可算是逗樂了阿水,對著那碰來撞去的獸骨啊木頭小動物啊嘿嘿笑起來,那獸骨動一下,她兩眼一亮嘿嘿笑一下,簡直如同裝了什麼機關。
這情景看得幾人都樂得不能自已,笑聲傳來來,望族村原本也就不大,很快吸引了街道上納涼的人來圍觀。有那同樣抱了小娃兒出來納涼的見到這個新鮮玩意兒,紛紛放下小娃讓自己的娃兒也去看,結果娃兒們看到這個一個個爭先恐後伸出小肥手要去抓,看得大人們越發樂了,紛紛決定明日也比著半夏家這個仿造一個。
最後的結果是,第二天半夏家裡簡直成了娃媽們的聚集地,小娃兒們這個哇哇哭那個嘿嘿笑的,一會兒你奪了我的蘿卜條,一會兒我拽了你的頭發,真真是一個好不熱鬧。
半夏見著這番情景,心裡不免感觸良多。其實自己制作的那個游樂健身架,不過是極其普通的玩具罷了,甚至這個玩意兒也就是半歲以內的小娃玩的,可是到了這群娃兒們手中簡直成了寶貝。究其原因,還是說這群孩子們的玩樂之物貧乏,以至於見到這麼個玩意兒就挪不動腳步了。
而娃們沒什麼玩樂的,還是因為大人們每日奔波於填飽肚子這件事,沒時間多管娃兒,甚至有的人家將小娃兒隨便拴在院子裡,自個兒就出去干活去了。
為母之後,她以己之心度其他母親之心,越發對這小娃兒們起了疼惜憐愛之心,想著早晚要設法讓望族人都過上富足的日子,只有這樣,小娃們才能過得更為歡快。
第二日,半夏又囑咐無末幫忙制作了幾樣小東西,有木頭做的小木馬,還有簡易的手扶小車,個個都是小巧模樣,正適合兩歲以下的小娃們玩。她把這幾樣玩具都放在自家院子裡,讓大家誰要玩時就過來玩,結果從此之後,半夏家天天能聽到娃們的玩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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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6:34
第四十七章
無論是自己上山打獵采藥,抑或者帶了族人上山,無末總是小心注意周圍是否有野狼出沒,盼著從它們那裡打探一些關於小黑的消息。可是好長一段時間,野狼倒是遇到不少,卻都是比較低級的野狼,根本不可能獲得關於小黑的什麼消息。
無末心裡擔憂小黑,這天抽空便到了昔日所住過的狼穴中,只見那裡空空如也,竟然只剩下一些被廢棄的洞穴了。他尋了半響,竟找到了自己幼時用過的石斧石碗等物。物是人非,昔日兩狼一娃在此生活的情景歷歷在目,如今狼母早已亡故,另一只狼卻是消息全無了。
上古山的秋季幾乎是沒有的,時間流逝,夏日炎炎退去,這一下子又到了冬季,這一日他在山上狩獵之時巧遇了一只狼,他正打算上前搭話,誰知道這狼橫眉冷眼地望著自己,他定睛望過去,這狼很是眼熟,細細回憶,這才醒悟,原來這是那日搶牙牙草是被自己打昏的那只灰狼!
他那日和半夏分開後,曾專程上山尋覓過這只黑狼,為的是向這只狼請罪,誰知道這狼竟再也不見了,後來問過別的狼,這才知道它因為受了莫名的罪因禍得福,被提拔過去禁地深處狼王之處守洞門去了。
他見了這只狼,忙向它表達了自己那日的歉意,這狼顯然對他沒什麼好印象,只斜著眼瞅他,並吠叫著做出不屑的姿態。無末當下提起腳邊放著的一只新獵取的野羊,鄭重地擺在這野狼面前道:“這個作為我的歉意,請你收下。”
這狼倒是也不缺這口羊吃,但它看了看那羊,知道無末是真心賠罪,便搖搖尾巴走過來,用嘴巴叼起那只羊,算是接受了無末的歉意。
無末見此,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心裡想要繼續追問小黑下落,正沉吟該如何開口,誰知道那灰狼竟然低低嗥叫主動告知。
卻原來,這只狼當日因禍得福反而去守狼王的洞口,其實它倒是對無末和半夏並不生氣的,只不過剛才要拿個樣子挽回面子罷了,如今無末既然誠心道歉,它也就不在意了。
至於小黑,其實早就被狼王放了,只是放了後去了哪裡,它也不知道了,反正從此後再沒見過小黑蹤跡。
無末聽了,既是松了一口氣,又起了新的擔憂,不過這些只能暫時按下,先行謝過這位狼兄弟。
灰狼搖搖粗大的狼尾巴,輕嗥一聲,叼著那野羊一躍離開了。
無末回到家中,半夏正忙著在鍋灶前做什麼,院子裡阿諾正陪著阿水玩。無末走過去,蹲下來看自家閨女兒,只見這小阿水肚子吃得鼓鼓的,心情正是大好的時候,手裡胡亂扯著一塊用來蓋小肚子的麻布角,嘴裡咿呀呀地,見到阿爹來看自己,頓時張大小嘴巴伸出小粉紅舌頭來了一個“哈哈哈”……她分明那麼小巧嬌嫩的一個人兒,卻分明學了那粗魯壯漢般來個哈哈哈地大笑,這惹得一旁向來沒什麼表情的阿諾也跟著笑起來。
無末原本心情有些低落,如今見了閨女這個樣子,也不禁低低笑起來了。他猿臂一伸,雙手握著阿水腋下將她的小身子整個提起來舉到半空中。阿水是極喜歡舉高高的,怎麼舉她都不怕,越高越開心,當下她在高處俯視著爹爹和阿諾,咯咯咯地笑著,興奮得兩個小肥腿使勁亂踢,兩個小爪子更是在空中揮舞,那個態勢,仿佛要飛起來一般。
這父女二人正鬧著,半夏聽到動靜從正屋出來,見他雖然逗娃笑著,但手裡空空如也,知道必然是遇到什麼事了,當下並不多問,只等著哄睡了娃兒兩個人炕頭好去說話兒。
無末見半夏手裡端著一個木盆,木盆裡是白色的粘稠液體,那個樣子看著像是羊奶卻又不是,便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半夏笑著擦了擦汗:“我給你們做點好吃的,做完了你就知道了。”
無末也不再問,只笑道:“你向來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我便只等著吃就是了。”
阿諾在一旁解釋道:“嬸嬸做的這個,很是好玩,是用羊奶和雞蛋做的,想來很是好吃。”雞蛋自然是極好吃的吃食,而羊奶嘛,嬸嬸現在逼著他每天都要喝一小碗,他雖然不喜那個味道,但也知道這玩意兒是有營養的,要不然怎麼之前阿水不夠吃的時候就喝羊奶呢。
半夏是存了半盆羊奶的,她將這些羊奶燒開後晾再一旁,又拿了竹笊籬將幾個雞蛋的蛋清攪拌了許久直到出了泡沫,這時候再把晾涼的羊奶和打成泡沫的蛋清混合在一起。她見上面還有許多的泡沫,便小心地拿了一個木瓢將這泡沫撇去,等到撇干淨了,便把這小半盆的羊奶雞蛋倒到大鐵鍋裡,蓋上厚重的木鍋蓋,這才點開火蒸起來。
她心知條件簡陋,做的乳酪難免有些不地道,但只要能做得勉強有個樣子,吃起來味道不錯也就算成功了。
阿諾見無末在照顧阿水,便過來幫著半夏燒火。
阿諾抱來柴火,幫著半夏在一旁拉風箱燒火,半夏趁機先把晚上做飯要用的粟米淘了,又洗干淨野菜,拿了醃肉准備做晚飯。
無末則開始單手抱著女兒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後,想著去哪裡走動下,恰巧這時,半夏擦了擦汗,笑望著他們道:“你去老媽媽那裡看看吧。”
無末一愣,淡聲道:“忽然過去,總不太好吧?”
半夏見無末神色頗有幾分不自然,頓時明白,他面對那個明明和自己血緣如此親近卻實在又陌生的老媽媽,有著幾分的情怯的。
見此,她不禁笑了下,挑眉道:“怎麼就不好了呢?”
無末蹙眉:“那你陪我過去吧。”無末自然知道,白日裡半夏時常帶了阿水去見老媽媽的,他想著半夏陪自己過去那是再好不過了。
可是半夏卻是知道他的心思,若是自己跟了他,他不必說什麼,只需要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這樣就避免了直接和老媽媽接觸的機會。
當下她笑著搖頭:“不行,你看我這裡忙著呢,你不是想也想嘗嘗這奶酪的味道嗎?趕緊去老媽媽那裡看看,等你回來,這奶酪也做好了呢。”
無末不死心:“你真不能去?”
半夏實在看不過了,手裡拿著木勺,走出灶房,作勢便要打他的背:“去吧。”說著她見阿諾在一旁忙著並沒看向這邊,咬牙低聲道:“今日你若是不去,晚上便不用上炕,自己在地下鋪個草席子就是了!”
無末見此,望著嫩臉泛了微紅的半夏,不覺氣血上湧,狠心道:“好,我去便是!”
半夏見他慨然轉過身去,一手托著女兒離去,那態勢仿若壯士一去不復返般,不由得心中想笑,不過到底忍住了,重新回灶房做飯去了。
再說無末,其實這些日子以來女兒的笑容早已融化了那塊心中久積的冰牆,只是面對陌生卻仿若熟悉的老媽媽,所謂近鄉情怯,他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對。
有兒方知父母恩。他寵愛阿水,想著當年老族長必然也是極其寵愛自己的母親的,最後的最後,老族長做出那般決定時,想必心中是極痛的。那麼老媽媽呢,那個望著自己親生女兒離去的老媽媽,又經受了怎麼樣的精神折磨?
他憶起往事,又恨自己那晚為什麼不肯叫老族長一聲外爺爺呢,心中這份遺憾是怎麼也無法消弭了的,如今面對老媽媽,更是不忍直視。
當下無末抱了女兒,向老媽媽的茅屋那邊走去,邊走邊想,幸好有懷中阿水,老人家喜歡這小娃,到底有個說道。若是自己光禿禿去了,那可真是四只眼睛對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走得極慢,一路上遇到有人打招呼,也有些心不在焉,最後終於挪到院子前,只見費正陪著老媽媽在夕陽下撿豆莢呢。那豆莢曬得干癟,並沒幾個飽滿的,老媽媽便把那干癟得都挑到一旁,把那胖乎乎的有豆子的放到簸箕裡。
她老眼昏花,撿得極滿,卻又極其認真,費在一旁小心地陪著。
老媽媽抬頭間,卻看到無末抱著女兒在籬笆院子外面站著,倒是一愣,只以為自己看錯了。
費在一旁低聲道:“是無末呢。”
老媽媽這才相信自己的眼睛,當下激動得跟什麼似的,忙過去拉著無末要讓他進屋,又要接過來阿水抱著。
阿水這些日子也是經常見到老媽媽的,此時看到老媽媽和費便伸展著小嫩手努力朝這兩個人使勁,那樣子仿佛是要對方抱抱。
老媽媽喜得合不攏嘴,趕緊顫巍巍地將阿水接到懷裡抱住,費從一旁看著小阿水,一向冷清的眸子裡也露出了暖意。
當下幾個人進屋,老媽媽一邊抱著阿水,一邊催了費趕緊給無末倒水喝。無末忙說不用,費瞥了無末一眼,直接道:“阿媽你不必這麼客氣,他自己有手,總是渴不死的。”
這話說得極為直接,惹得老媽媽瞪了費好幾眼,又笑著對無末道:“他這人一向不會說話,你不要在意。”
無末趕緊笑了下,忙道不在意。
無末算是費一手教大的,縱然是如今他貴為族長,在費面前依然是要恭恭敬敬的,自然不敢讓費為自己端水。
無末在這裡坐了一番後,老媽媽偏要留飯,無末怎會真得在這裡吃飯,面對老媽媽殷切的眼神,只好說起半夏在家已經做好等著呢,回去晚了怕是要擔心,老媽媽也只好放他回去了,臨走前一直叮囑有時間再過來,無末自然答應了。
回到家後,半夏笑瞇瞇地端著一個木碗,木碗裡放了一塊白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吃的。半夏從他懷裡接過阿水,遞給無末木碗道:“嘗一嘗?”
無末接過來嘗了一口,皺了下眉:“有股子奶味兒。”
半夏問道:“好吃嗎?”
無末點頭:“還行。”
一旁阿諾道:“我吃著味道不錯啊,雖然有奶味,很是很香呢。”
無末摸了摸阿諾的腦袋:“你說得對,確實好吃。”
半夏噗嗤笑了,他知道無末必然是對這種味道不喜歡,但無所謂,只要覺得能吃就好了,總有人喜歡吃的。
誰知就在這時,被無末抱在懷中的阿水兩個小眼放光,她竟然兩只小肥手一個猛抓,就從無末手中凶狠狠地奪來了那塊乳酪。還沒等無末有什麼反應,她兩手捧著就拼命往嘴裡塞去。那個貪婪的小樣子,仿佛餓了八輩子一般。
無末和阿諾在一旁都看呆了,幸好半夏反應及時,忙把那大塊乳酪從她手中拿走,只可憐小阿水馬上就要把那乳酪塞到嘴裡了,誰知道忽然要被阿媽拿走,於是她小拳頭攥得緊緊的不松開。半夏一邊誘哄著她,一邊小心從她手中摳出來。
阿諾在一旁喃喃地說:“阿水很餓的樣子啊……”好生心疼啊!
無末也心疼地望著阿水,向半夏商量說:“要不然,讓她吃一塊吧?”
半夏歎氣:“不行,她還小。”
無末和阿諾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意思,阿水好可憐,阿水的阿媽好狠心。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道:“族長大人,厚炎回來了!”
無末一聽,頓時大喜,忙放下碗筷,就要往外走去。
半夏歎了口氣:“罷了,這晚飯他是吃不成了。”
阿諾從旁勸道:“無末叔叔早就盼著厚炎叔叔回來了,如今厚炎叔叔回來,他自然是趕緊過去看看,無末叔叔這是公而忘私。”
半夏不由得笑了,望著阿諾道:“你才跟著你叔學了幾個字,就跟我扯什麼公而忘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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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36:50
第四十八章
齊先生再次見到無末,頗為意外,一年多不見罷了,無末變化實在不小。此時又是深冬,他內裡著麻布衣,腰扎麻布腰帶,簡單踏實,而外面罩著的那虎皮大衣,散散然瀟灑豪邁又透著山野原始的貴氣。他依然長發披肩,隨意地用一根麻繩扎起,那長發飄揚間雖有著世外人的狂野,可那不羈已經收斂了去,舉手投足間倒是有了一份王者的沉穩和威嚴。
齊先生抱拳笑道:“一年不見,恩公卻是變了許多。”
無末忙和這齊先生見禮,見禮完畢趕緊奉上一旁族人端上來的望族招待貴人的熱湯,齊先生接過那棕黑色的熱湯,豪爽地一飲而盡。無末又拿了熱湯給多日不見的厚炎,厚炎在外尋找齊先生許久,黑了許多,不過精神倒是好了,整個人神采奕奕仿若新生。待到厚炎喝了熱湯,一行人這才一邊說話一邊朝無末族長家走去。
回到家時,半夏已經將剛才吃飯的那一攤子收拾起來迎客,小阿水也穿上了那水紅色的肚兜,頭頂扎了一個可愛的沖天辮坐在阿媽臂彎上,而阿諾則是站在一旁迎客。
齊先生是知道半夏的,當下和半夏見禮,又見半夏懷中這小娃極為嬌嫩可人,只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自己,不覺得大笑道:“匆忙之中,並沒有備得什麼見面禮。”說著解下腰間一個玉佩:“這塊玉佩,據說是個吉祥物,遇事能夠逢凶化吉,便送給這娃兒吧。”
半夏原本要推辭,可是齊先生執意要送,半夏見他真誠,也便收下了。
見過禮,半夏讓阿諾抱著阿水,自己則開始准備些吃食招待貴客,這個倒是也容易,山裡人無非就那些入口的,自己天天吃早已不稀罕,外人倒是可以吃個新鮮。
各色干菇可以燉著野豬山雞來,各色干果剝開當做零食解悶,再用山裡雞蛋攤幾個金黃餅撒上一些野菜末當做配菜,各色冬日依然長著的瓜果作為飯後水果,最近才做的乳酪作為風味甜點,又撿那最為新鮮的泉水泡了茉莉花權當茶水,又尋來無末往日藏在屋後山洞裡的猴兒酒。東挪西湊一桌飯菜勉強倒也能待客。臨到最後,發現凳子是不夠的,只好趕緊去別家借了石凳來湊數。
飯菜上時,齊先生不免感慨,說這山裡的飯菜味道就是別具一格,又不免回想起往日來時的情景。這話說得眾人倒是大臊,不說別人,就是無末,以前哪裡拿人家當一回事,還不是一想到外人便怕惹了麻煩趕緊趕走。無末想起這些,笑著提起,感歎萬分,十分歉意。
齊先生倒是毫不在意:“那一日犬子病重,你能不顧舊習危難之中伸手,可見是個有俠義心腸之人,大丈夫不拘小節,往日你即使疏遠於我,我也知道你必然是有自己的難處。今日你有事要做能夠想起我來,讓我有機會報答你往日之恩,我心裡高興得很。”
席間陪著的有費,巖,以及族中的幾個老人瑞,他們聽到這話,心裡難免覺得這個人雖然是外族人,心腸卻是不壞的,完全不似迎春女婿那般陰險狡詐,當下又增了幾分好感。而厚炎在外歷練多時,見到了許多新奇玩意兒,也認識了許多的人,對這齊先生也很是了解,知道他的為人,當下並不以為怪。
費在席間沉思片刻,忽然開口道:“齊先生,我聽說你游歷南北,見多識廣,有一件事我倒是想請教下。”
齊先生來時已經聽厚炎講起族中大致情景,知道開口這個人叫費且頗有些地位,忙恭敬地道:“費先生,你請講便是了。”
費望著齊先生,緩緩問道:“前些日子,有一群官兵來到我們望族村,圍了我們神廟,這事先生可知道?”
齊先生點頭:“這件事已經是人盡皆知,傳遍天下。”
一聽這話,在場的無末頓時皺緊了眉頭。
費臉色也不好看,又問道:“不知道外人對我們望族是如何說的?”
齊先生低頭沉思片刻,望望桌上眾人,最後目光落到無末身上:“不瞞各位,如今人人皆知望族有神廟,神廟得到狼妖的庇護,說是裡面有寶劍一把。”他停頓片刻,又接著說道:“大家都傳聞,這寶劍乃是上古神器,千年不曾離鞘。若是有那拔出寶劍使其離鞘者——”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如今聽到這話,費眉頭皺得更緊,不禁問道:“拔出寶劍又能如何?”
齊先生沉聲道:“據說拔出寶劍者,便能憑了這把寶劍無敵於天下,又能改朝換代成為一代帝王,又有說進入神廟得到這把寶劍,便能得到大批寶藏,從此富甲天下。”
齊先生說完這番話,眾人臉上都難看起來,費擰著眉頭問:“齊先生,你可知道這傳聞從哪裡來的?”其實費已經隱約感到,這傳聞顯然和那晚的事有關,只是忍不住想問問。
齊先生搖頭:“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這麼傳說,這件事已經驚動了官府以及江湖上的人。”
厚炎聽到這裡,忙點頭道:“齊先生說得沒錯,我這一路出去後,但凡別人知道我是從望族村來的,要麼見到我猶如見到妖怪一般躲著,要麼就鬼鬼祟祟,或者也有人來到我跟前湊近乎打探族裡的事。我開始時還納悶呢,後來偷偷躲在一旁,才聽到別人竟然是這麼說的,我嚇得不輕,在外面再也不敢提我是望族人,只隱姓埋名,到處打聽,最後才找到齊先生。”
眾人聽到這裡,越發擔憂起來,他們雖然隱居此地,可是也知道什麼叫懷璧其罪。他們的神廟被外人覬覦了,還不是被一個外人,而是一群人,一大批人,他們頓時覺得自己成了一塊天下人眼中的肥肉,不知道暗處多少只眼睛盯著呢。
無末沉思片刻,忽然抬頭問道:“最近這些時日,望族附近的外族人倒是挺多,可是我見他們倒是安分守己得很,不知道打得什麼主意。”
費滿臉憂慮:“外面越是安靜,就越讓人擔心,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打著什麼鬼主意呢。”
巖在一旁也皺著眉頭,此時忽然道:“沒事的啊,咱們有狼群的護庇,他們會幫著我們的。”
這話一出,齊先生卻搖頭說:“這話說得沒錯,如今外人不敢輕易踏入望族村,怕得就是狼。可是眼下覬覦神廟的不是一個人,而是許多的人,他們在動手之前,怕是總要想辦法先對付狼群的。”
無末慢慢搖頭:“若是對付狼群,倒也不容易,畢竟山路難行,他們又不熟悉地形,狼群深藏在禁地之中,恐怕很難……”話說到這裡,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打住!
他緊皺著眉頭,忽然想起了荊棘。
狼族禁地入口處,布滿了荊棘,那些荊棘干枯老澀,交纏成片,若是有人一把火燒下去,那將是何等結果?
他的心猛地往下沉去,火,乃是山林大忌。
狼群再是凶猛,也抵不過那滔天大火啊!
費見無末臉色難看,忙問究竟,無末把這些話說給眾人聽,眾人聽了也都皺緊眉頭。
厚炎用手撓著頭發無奈:“就算我們勸說了狼群,將那些荊棘撤去了,可是山林裡到處是干柴,又有什麼辦法呢!”
族裡最來的老人瑞搖了搖頭:“那些人不至於這麼心狠吧,如果放火燒山,那可是把咱這上古山給毀了,怎麼會有人做出這麼缺德的事呢?”
齊先生歎息道:“老人家,你不知道,這世間千樣水自然養了千樣人,自然有那奸惡之徒,為了錢財地位不惜生靈塗炭,這防火燒山的事,他們還真干得出來,所以還是要防范得好。”
這話說得眾人低頭沉思不語,上古山和望族村唇齒相依,若是上古山遭殃,便是狼群遇難,那麼望族村必然不會幸免。
這頓飯吃得大家憂心忡忡,待到結束,眾人又聊了一句,最後商定讓齊先生跟著費回去住。自從老族長去了後,老族長家的茅屋有空置的,正好招待齊先生。
這一天晚上,無末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半夏也聽到了他們說的話,自然知道他的憂慮。
她輕輕拍哄著阿水,待到阿水熟睡去,這才挪到無末身邊,柔聲道:“你有什麼防范的法子沒有?”
無末搖頭:“這山林裡到處是枯葉干柴,若是真得一把火起來,我們又有什麼辦法,我實在想不出呢。如今能想到的,也只是明日盡快通知狼族這件事,希望它們能加以防范。”
半夏想了想道:“你說狼群會有辦法嗎?”
無末皺眉:“我想不出它們會有什麼好辦法。”
半夏沉吟一番,輕聲道:“我聽你說起你在狼族的見聞,總覺得這些狼好似通了靈性一般,不像是狼,倒像是人呢。”
無末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也有這種感覺。”
半夏又繼續道:“你說,它們會不會已經修煉成仙呢?”
無末聽了這個,甚為詫異,只因他長在狼群之中,狼母和小黑都是極有靈性的,是以在他看來這狼如同人一般,並無不同,於是狼族禁地一趟,他竟然沒覺得發生的那一切有什麼不對。
此時聽半夏這麼一說,他也覺得半夏說得極有道理了。
“若是這樣,難道它們會施展什麼仙術不成?”無末開始向往:“那咱們又何必害怕那些外人,更不必擔心狼族會遭受火災了。”
這聽得半夏噗地笑了:“咱不過是隨便想想罷了,該做的防范還是要做的。”她伸手摸了摸男人剛毅的臉頰:“你如今滿腦子想得都是那雄心壯志呢。”
無末自己也低低笑了,一手拉過半夏,讓她靠在自己胸膛上:“難道我腦子裡沒想著你,沒想著咱們阿水?”
半夏只把臉頰在無末光滑結實的胸膛上磨蹭,閉眸感受著這個男人胸膛有力的起伏,柔聲道:“這是我哪裡知道呢……”
無末的手沿著她的胸緩緩下移,有力靈活的大手分開她的緊閉的大腿,來到那處柔軟,閉眸輕輕探索一番後,呼吸急促了,便猛然一個翻身,將半夏壓在身下。
強健有力的長腿將她牢牢困在自己的身子下,他親吻著她的發,低啞地道:“我不但腦子裡想著,身體也想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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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46:22
第四十九章
無末和齊先生促膝深談,拋卻昔日種族的隔閡,兩個人談得極為投機,一直聊到深夜,聊完之後無末只覺得收益頗多,仿佛打開了一扇從未有過的窗般。當天晚上回到家,他連擺弄半夏的興致都沒了,只是躺在那裡認真思索這件事。半夏心疼他,說明日個還有事,盡早睡吧,不然身體吃不消。不過半夏發現說了也白說,這個人仿佛沒聽到自己的話。
第二天,半夏以為他會精神萎靡,誰知道人家披上虎皮袍,拿了鐮刀隨手把隔夜的胡子渣一割,又用麻繩將頭發綁起來,立馬精神抖擻地出去了。
無末族長召集來了全族的壯丁,開了一個大會,分配了許多的事宜。
第一件,族中要分出一些壯丁,上山采那些珍貴的藥材,這藥材不是留著給族長治病,而是要賣出去換的銀子的。當然了,銀子,那是外面用的東西,咱望族人不稀罕留著這個玩意兒,這銀子是要換鐵器,換種苗以及其他種種的。
第二件,族中要繼續派壯丁日夜把守著上山的要道,但凡遇到可疑人物,一定要趕緊稟報族長知曉,這件事關系到狼族的安危,值守人員務必要盡心盡力。
第三件,要派人出去尋找迎春。只因迎春是望族的閨女,如今瘋了,一是怕她在外面遭罪,二是怕她一旦清醒,會將神廟和望族的秘密說與其他人聽。
三件事說出,除了第一件,其他兩件大家自然都贊同。
第一件有異議的,統統留下,不許回家,族長開始開小灶,逐個說服,最後每個人都點了頭,紛紛表示族長聖明,擁護族長一切決定。
木羊心裡自然是不服的,可是他最近備受父親的喝斥,眼見著父親也在,不敢說什麼,只好也跟著贊同起來。
如此分配下去後,無末找到厚炎,和厚炎商量後,決定讓他再次出去尋找迎春。
“現在外面關於咱們望族的消息,我總懷疑和那日的事有關系。當時在場的官兵雖然多,但是他們一則對望族沒這麼多了解,二來沒有深仇大恨,總不至於散播如此離譜的謠言,想來想去,那個迎春的夫婿是最有可能的。你找到他們,詳加了解,然後試著把迎春帶回來吧。”無末對厚炎委以重任。
厚炎出去一趟,正覺得新鮮,接到這個命令後很是興奮,自然連聲答應。
無末交待好任務,又去找了齊先生,請這齊先生也在外面幫忙打聽,齊先生自然答應。恰好齊先生這邊的事也談得有了眉目,便要和厚炎一起離開。
當晚這厚炎回到家中,向父母說了族長大人新分配的任務,他們聽了都很是欣喜,覺得這是族長大人的重用。厚炎陪著父母說一番話後,和木娃回到自己房裡。如果說他現在有什麼不如意,那就是捨不得木娃一個人在家了。
他戀戀不捨地拉著木娃問:“我明日個又要走了,你在家裡好生孝順父母,記得想我。”
木娃一扭頭,小聲哼了句:“我為什麼想你,才不想呢。”
厚炎一把將她抱住,狠狠地用下面頂著她:“你可以不想我,我就不信你不想它!”
木娃臉頓時紅了,使勁地推了推厚炎,卻沒推開,只好在他懷裡靠著,呸了一聲道:“我才不信它呢,沒了它更省心!”
厚炎見她耳根子都紅了,頗覺得有趣,便在她耳邊吹著氣,低聲道:“你既這麼說它,我偏要你知道它的厲害!”說著便忽然打橫抱起她,將她扔在了炕上。
木娃差點尖叫出聲,唯恐驚動了一旁屋子裡的老人家這才使勁咬唇忍住。
厚炎見此,忙撲上去,開始盡情施展手段,最後非逼得這木娃連連求饒才跟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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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厚炎和木娃的熱火朝天,無末卻感到很是無奈。
他如今是一日不可無房事,一日不弄便覺得難以緩解。可是現在,他卻偏偏不能弄。
他挫敗地躺在那裡,只見一旁的半夏正側躺著,小阿水正歡快地窩在她懷裡吃著□。若是她一只吧唧吧唧地吃也就罷了,總能吃飽睡過去然後他就把這小東西放在一邊,他就可以趁機過去行事。
可是現在呢,人家阿水小朋友根本就不好好吃奶,人家叼著,吃一口,玩三下,比如伸著小胖手去拉拉阿媽的黑發啦,又比如用小胖腳丫蹬著阿媽的肚子玩啦,反正對於小小胖胖的她來說,一旁的阿媽便是玩樂和吃飯的大本營,是永遠玩不膩吃不膩的逍遙所在。
這麼好的地方,她才不捨得離開呢。
試著將她挪開吧,手剛碰到人家,人家就開始扯著嗓子嗥了,比山上的狼嚎要清亮稚嫩好聽,可是震懾力卻絕對不比狼嚎遜色,絕對能引來半夏譴責的眼神,說不得還會引來外面阿諾過來疑惑地問:“叔叔,阿水沒事吧?”
這才是最尷尬的局面!
好不容易,無末盼得頭都大了,終於阿水吃飽了,挺著圓鼓鼓的肚子,上面打了一個飽嗝,下面放了一個響屁,然後打了一個滾側身背對著這兩人睡去了。
無末小心地挪到半夏身邊,粗糙的大手在黑暗中無聲地摩挲著,先是尋到那處飽滿硬實握在手中。因了懷孕哺乳的關系,她的山峰越發飽滿,握在手裡沉甸甸的。無末撫弄著,忽然低笑了聲,灼熱的氣息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虧了咱只打算要阿水一個娃,若是生兩個,可是了不得了。”
雖說阿水是個女娃,可是她和無末也都沒那重男輕女的想法,是以要一個還是要兩個娃,半夏倒是不在意的。可是此時聽了無末這麼講,她倒是詫異了:“要兩個娃,那又如何?”
無末帶了厚繭的黝黑大手揉捏著那柔白的雙ru,啞聲道:“再大一些,我這手都要抓不住了。”
半夏一聽這話,臉上微紅:“你如今越來越沒正形,倒是繞著彎兒說這些渾話。”
細碎的月光透過窗欞投射半夏臉上,無末只見她猶如白玉般的臉龐仿佛泛著粉紅的光澤般,楚楚動人,胸臆間仿佛被什麼劃過般,癢且痛,他將她摟到自己懷裡,讓她的雙X如緊貼了自己強韌散發著熱力的胸膛。她的細喘他的起伏便在那緊緊偎依的胸膛間傳遞。
無末稍微用力,強迫她的腰肢也緊貼自己下面膨脹火燙的谷欠望。半夏感覺到那熟悉的堅硬,又怎能不知他所想之事,看看一旁酣睡的阿水,不覺臉紅,伏首在他遒勁的胸膛上低聲道:“你可要小心些,別吵醒了阿水。”
無末嘶啞的幾乎發不出聲音:“那是自然,誰敢去招惹這個小祖宗。”
半夏也意欲行事,便主動上前,將自己的腰肢輕輕搖擺,在他胸膛上挪蹭,她素知他是最愛自己這樣的。果然,不過挪蹭了那麼幾下,那個頂著自己的硬物便開始頻頻在下彈跳,那是再也按捺不住的谷欠望在下方叫囂著,撩撥她柔軟的雙臀。
無末倒吸一口氣,粗糲的手來到她的泉口外,小心試探,卻見那麼猶如蚌殼一般張開小嘴兒,且吐出滑膩的水兒,知道她是為自己准備好的,便挺著那昂揚要進去。
正要進去之時,他停頓了一下,忽然俯首在她耳邊說:“我倒是很是想念咱們剛剛成親的時候,不如試上一次?”
半夏開始還沒明白那意思,待到無末將自己扣在那虎皮氈上時,才反應過來,不禁咬唇道:“別,這個動靜太大,沒得吵醒了阿水。”
無末聽了這個,倒也是擔心的,望了眼阿水,只見她在那狐皮氈下睡得香甜呢,便也不再顧忌了。
如水的月光下,無末讓這個小女人跪趴在炕沿,女性婀娜的身段在有著褐黃花紋的虎皮氈上舒展開來,小家碧玉內斂的柔美在富有山林狂野氣息的毯子上散發出誘X人的魅惑。
無末本來只是心血來潮罷了,可是這一刻,他忽然開始明白為什麼山林裡的動物都是采用這個姿勢□。他緩慢上前,大手扶住半夏輕輕顫抖的纖細腰肢,俯首凝神,讓自己的巨大上前,頂住那處深幽之處,緩慢用力,一點點地推入。盯著那蚌殼般的嘴兒將自己緩緩吞下的情景,他額頭漸漸滲出細汗,被他禁錮在身下的人兒已經發出難以抑制的低吟。無末閉上雙眸,細細地品味那條細窄的通道收縮以及抽搐帶給自己的陣陣塊感。半夏卻已然無法忍受,她的無末向來是疾風掃細草快刀斬亂麻,將她弄得神魂顛倒欲罷不能,又何曾用這般小心折磨過她呢?
半夏難耐地再次扭動了下腰肢,趴在那裡紅著臉低聲道:“你且快些,我受不住了。”
她的動作使得那通道也跟著扭動,那小嘴兒只吃得無末差點將那一腔熱物就傾瀉過來,幸得他忙閉住靜關忍住了,待收斂心神,他也禁不住咬牙嘶啞低聲道:“你剛才那樣,倒是極好,若是多來幾下,我怕是要死在你身上了。”
半夏原本是惱他只沒在自己身子內卻不動彈的,要知她如今也不是那羞答答剛成親的娘子,早已被他帶著經歷了多少人事的,他那粗糲大手,那火燙的硬物只要稍一撩撥,她的身子自然便憶起來,忍不住地想要更多。
此時聽了他這麼說,不禁咬了唇,並不言語,只是暗地裡故意搖擺了腰肢,讓那埋在自己身子內的東西不得安生!
無末本已是強忍住氣血洶湧,此時又怎能忍受這般折磨,望著那含了自己肉紅色輕輕搖擺的兩瓣雪色,眼眸暗沉,呼吸急促,猛地大力握住她的腰肢動了起來。
破土而進,深入腹地,猛然撤離,再攻再入,不達最深處,誓不罷休,一時之間蜜水四濺,汩汩有聲,身下的小女人先是咬唇忍著,後來禁不住低吟出聲,再後來便低泣起來,顫聲求著:“你慢些,別……別弄出那麼大動靜……”
無末並不停,只一心攻城,全根沒入,孤軍深入,於是小女人的泣聲越發變了音,口中卻是說道:“你快些,快些吧……快點了事……”
無末雖並不做聲,可是粗重猶如野獸般的喘息卻早已在屋內響起,此時他用力的挺起強健的腰,讓自己那雄偉的巨大在那個濕潤嬌嫩的通道中磨礪、進出、東沖西撞,前後震蕩。
最後的一刻,仿佛一下子爬到了最高峰,他卻瞪大了眼睛,急速拔出,射在了外面。
饜足的半夏微瞇著眸子,乏力地趴在粗獷的虎皮氈上。無末曾說過不讓自己再次懷孕的,他怕自己生第二胎時遇到忍冬一樣的危險。
這件事於半夏自己來說,倒也無所謂,是以是以也沒阻止無末這麼做。
她趴在那裡迷糊地想著,先讓他這樣吧,以後總是想再要一個的,阿水以後總要有個兄弟姐妹的好。
這麼想著,她竟然趴著睡著了,她最近做了許多事,太累了,況且這已經很晚了。
無末清理了兩個人的身子,見半夏竟然已經睡著了,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頰,讓她靠在自己胸膛上繼續睡,而他自己仰躺在那裡,望著窗外西去的明月,卻怎麼也無法入睡。最近他在族中頗做了一些大事,其實這麼做之後到底會將望族引領向什麼樣的方向,他自己也難以預料。夜深人靜之際,難免多思。
他自己想了許久,最後想著第二天還有許多事要做,便也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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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厚炎要跟著齊先生出發了,許多族人都開始送行。比起第一次厚炎出發時眾人的新奇和不理解,這次卻多了一些期盼的味道。望族人都知道了,他們絕對不能容忍踐踏的神廟,成了外人覬覦的寶物,據說那裡面有可以奪得天下的寶劍以及蔑視天下的財寶。
望族人是不信這些的,即使信,也沒有哪個膽敢去神廟裡取東西啊。神廟得望族人千年香火,那是普通人絕對不能踏入的聖地,他們寧願世代在這裡受窮也絕不敢冒犯的。
可惜他們不敢,並不意味著外人不敢,族長大人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守護神廟不可能永遠倚靠狼群,他們若是不自強,早晚有一天會有人踏著他們的屍體進入他們的神廟。
族中的年輕小伙子們都按照無末排定的時間日夜輪班,有值守神廟的,也有守護通向上古山的道路的。那些不值班的,則是勤奮練習弓箭。有的人家因為干這些,倒是惹得家裡沒什麼余糧了,正在發愁之際,鄰居聽說了,便趕緊送來了臘肉和粟米。
危難之際,同舟共濟,望族人本是同根生,他們若是不相互扶持,怎麼在這眾人覬覦的上古山生存千年呢。
半夏很快從族人口中聽說了這個消息,她見無末事務繁忙,便找來了族中的幾個沒有拖累的婦人,都是些娃兒已經半大可以滿地放養的,其中便有那野花娘子。她帶領眾人來到自己家屋後的山洞裡,待到眾人進去一看,倒是吃了一驚。
“半夏,你家怎地存了這麼多臘肉?”山野人家原本日子過得緊巴,哪裡見過這麼多存糧呢。
半夏笑了下:“其實都是以前無末上山打獵存下的,我怕壞了,便重重地醃了曬干存在這裡了。最近族裡有大事,男人們上山打獵少了,怕大家口糧不足,這些正好派上用場呢。”
野花娘子見了,不由得道:“半夏,這樣可不好,都是你和族長辛辛苦苦攢下的,還是自己留著吧,我們雖說日子艱難,但也不至於真得挨餓啊。”
半夏望了望大家,笑著道:“我且問你們,那神廟是不是咱們大家伙的神廟?”
眾位婦人對視一眼,自然點頭說:“是啊,那是咱們大家伙的神廟。”
半夏接著道:“既是大家伙的神廟,大家齊心協力守護著它,原本就該是有人力出人力,有口糧就出口糧。如今無末身為族長,他家中藏了這許多口糧,卻眼看著族人吃不飽肚子去守護神廟,你們說,無末會是這樣的族長嗎?”
眾人皆不再說什麼,紛紛點頭,其中一個便道:“半夏,你說得是,如今大難來臨,咱們整個村兒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說那外道話。今日你既要我們分這些口糧,我們也就不客氣了,來日望族有什麼事,咱們一起扛!”
半夏看過去,只見說這話的是村東頭的桃子娘,這時想起她素日就是個有膽識的,平日她家男人也是要聽她話的。如今見她能說出這番話,想來是不假的,當下便道:“桃子娘這話說得很是,咱們都是地奴老祖宗的子孫,原本就是一家人。”
野花娘子見大家這麼說,也跟著笑了,指著那山洞裡的口糧道:“咱半夏都說了,咱們都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那還客氣啥,都趕緊把這些搬出來,回頭兒按照人頭在村裡分了。”
於是在眾位娘子軍的努力下,大家把這些臘肉粟米等物搬了出來,只留了少部分給半夏留著做口糧。待到搬出來後,按照村子的花名冊,分成若干份,由野花娘子到處通知大家,分別派個人來領取。
大家聽說了這事,開始都有些過意不去,也有那家中口糧還算富余的干脆不要,說是留給家中無糧的人那去吧。半夏倒是贊同,便讓大家誰有需要自己來取便是。
多琿聽說了這事,便自己先幫著木娃照顧石蛋兒,卻讓木娃將家裡的一些存糧也都拿出來交到半夏這裡,由半夏統一分配。這個先例一出,頓時村裡人都開了竅,從此後干脆誰家多獵了什麼,也都交到半夏這裡來了。
一時之間,半夏家後的山洞倒成了村裡的公共口糧袋子。
這件事一出,村裡人的心更齊了,又有那活了九十多歲的老人瑞顫巍巍地說,其實族上留下這個每過幾日便要集體出去打獵然後群分了食物的規矩,原本就是怕時間一長,大家的心不齊了,忘記了原本上古山下望族人只有一家的道理。如今倒是不怕了,即使沒了那規矩,大家依然記得骨子裡原本流著同一種血,無論到了何時,一家人也是要相互扶持的。
晚上吃飯時分,無末贊賞地望著自己的娘子:“你倒是大方得很。”
半夏給他盛了滿滿一碗粟米粥,粥上方還漂浮著金黃的煎蛋,口中笑道:“還不是為了你這勞什子的族長!不過呢,反正你力氣大,會打獵,總不至於餓到我們幾個。”
阿諾邊往嘴裡扒飯邊道:“半夏嬸嬸別怕,阿諾也是會打獵的。”
半夏見他小小模樣,卻做出豪氣萬狀樣,哪裡還有昔日那個瘦巴巴病弱小男孩的影子,倒是笑了:“你還小呢,以後要做得事多著呢,如今還是跟著我多學幾個字,將來也能幫著你叔。”
阿諾猛點頭:“那是自然了!我不但要幫著無末叔叔,以後還要保護咱們的小阿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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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47:06
第五十章
對於族中的種種變化,木羊是極為不屑的,不過因了父親和母親,他現在收斂了許多,只敢無事時找了勤壽在暗地裡說點話,當著別人的面卻是不敢說的。
如今無末組織了族中壯丁守護那上山要道,木羊自然也是要去的。他原本以為自己好歹也應該統領一個小隊,可是誰知道無末竟然什麼重要的位置都沒給他,他看著昔日那個什麼事都被自己壓下去的三猛子竟然成了自己的隊長,而與自己為伍的竟然還有二犢子這種啞巴,他越發感到屈辱。
就算他當不成族長好了,無末你也不用這樣埋汰我啊,我好歹是你的表弟,是族長爺爺的孫子啊!
這一晚,他心中原本就極為不快的,而旁邊的忍冬還摟著石蛋兒一個勁地折騰,一會兒替石蛋兒伸展小胳膊小腿兒,一會兒又要給他絮絮叨叨說話。他極為不耐:“一個傻子,你費什麼勁兒,再怎麼折騰也是傻子!”
忍冬聽了,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當著石蛋兒的面,再怎麼著這也是你兒子,犯得著這麼埋汰他嗎?”
這一說把木羊心中的火氣給捅了出來,他幾乎是跳著腳怒道:“傻子就是傻子,你生了這麼一個傻子還不讓人說了?再說了,當著他的面說怎麼樣了,慢說他是傻子,就算不是傻子,這麼小的娃他懂個屁!”
木羊一口一個傻子,把這忍冬的火氣也給挑了起來:“木羊,你良心被狗吃了嗎?小娃雖然小,但你以為他真不懂事嗎,你說得這些他肯定能聽得進去,以後你不許說什麼傻子,你再敢說,我,我——”忍冬氣結,卻不知說什麼,一時之間臉氣得通紅,眼淚也撲簌撲簌地下來了。
木羊見她哭了,心中總算軟了幾分,將她拉過來好言勸道:“你別難過了,這個雖然是傻了,但咱再生一個就是了,咱生第二個,總不至於那麼倒霉還是個傻子。”
木羊以為自己的話算是體貼了,可是他卻不知,這話直如芒刺一般戳入了忍冬的心。
忍冬生產之時,幾乎是九死一生受盡了女人所能受的最極致的痛苦才生下這麼一個石蛋兒,如今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早已將這石蛋兒疼到了心裡去,那就是她的骨血她的命脈,誰敢說一個不是,便是要了她的命。
忍冬氣極,抬起淚眼,恨恨地望著眼前這個自己曾經愛過的男人,抬起手來,一巴掌啪地扇了過去。
這一巴掌把個木羊打懵了:“你瘋了麼,竟然打我?”
忍冬淚眼怒瞪著他:“打得就是你!”
木羊臉上火辣辣的疼,不敢置信地用手顫抖著指了忍冬:“你,你瘋了!”
忍冬怒極反笑:“對,你可以認為我瘋了!”
木羊氣憤地望向炕上,只見石蛋兒淡定地躺在那裡,兩只眼睛茫然地望著陳舊的結了蜘蛛網的屋頂,這兩個大人的吵鬧,仿佛從來沒有到他眼中去過。
木羊一步上去就要抓起石蛋兒,口中還怒道:“怎麼一個傻貨,活該扔了,你卻拿他當寶,還為了他打我!”
忍冬見他竟然沖著石蛋兒發洩,氣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可是木羊也是氣紅了眼,兩手使勁就要將她掰開。
忍冬唯恐他有半分對石蛋兒不好,一急之下,竟然低下頭去猛地咬住木羊的胳膊,牙齒用力之時,只見鮮血汩汩流出。
木羊哎呦大叫一聲:“你個瘋婆,你真得瘋了!”
忍冬滿嘴是血,嘶聲哭道:“木羊,你給我記住,我這輩子只有石蛋兒一個娃,也只要石蛋兒一個娃,你若要生,便找別人去給你生,反正我是不會要其他娃了!你若不喜歡,我便帶著石蛋兒自個過去!”
木羊恨極,捂著流血的胳膊,顫抖著指了這母子二人嚷道:“滾,給我滾出去!我們家不要你了,你愛找誰就去找誰!”
忍冬見此,用袖子擦擦尚且帶著血跡的嘴巴,上前抱起石蛋兒,又隨手抓了一個毛披風抱起石蛋兒,起身來到門邊,用腳一踢那厚重的門簾子,便出門去了。
她這一出去,正好趕上多琿將刷過的便桶送過來給石蛋兒晚上把尿用,見忍冬嘴角還有殘余的血跡,兩眼哭得通紅,懷裡抱著一個石蛋兒就往外奔,倒是生生嚇了一跳:“忍冬,這是怎麼了?”
忍冬見了多琿,想著多琿素日對她猶如慈母一般的寬容和愛護,眼淚再次湧出,她哽咽著說:“阿媽,怪只怪忍冬沒有這個福分,以後不能叫你阿媽了。”說著一扭頭,她便抱著石蛋兒匆忙離開了。
多琿疑惑,想要拽住忍冬,卻沒來得及,正好趕緊進屋,結果進屋一看大吃一驚:“木羊,你這是怎麼了?”
木羊冷笑,捂著自己流血的胳膊道:“還能怎麼,我只當被狗咬了!”
多琿已然猜到這咬木羊之人必然是忍冬了,便皺眉說:“你這傻小子,又說了什麼渾話讓忍冬生氣,鬧得她抱著石蛋兒走了。”
木羊氣得眉毛都挑了起來:“我能說什麼,不過是說石蛋兒傻,咱再生一個罷了,誰知道這卻戳了她的痛楚,竟然沖我發起火來!”
多琿豈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歎息道:“你這個不懂事的娃,你是不曾見到當日忍冬所受的苦,何苦拿這些話戳她心窩子呢。你趕緊過去,哄她一哄吧,她如今一個人抱著娃出去,必是到她家中去了,可是她家裡已經沒人,那冷鍋冷灶的,她一個人帶著一個娃兒可怎麼過啊!”
木羊眉眼間卻是極為不情願:“阿媽,我今晚還要去值班守那個上山的要道呢,你也不是不知道那無末,誰如果耽誤了這個,他難免罰那人一頓,我可是不能耽誤!”
多琿想想也是,便道:“那你趕緊去守山吧,我和你阿爹過去勸勸忍冬,趕明兒再把木娃叫過來和忍冬說說。”
木羊聽了這個安排,心中想著總算不用面對忍冬和那個傻兒子,便忙道:“阿媽說得極是,我這就去上人那裡拿些藥草敷上,然後就去山上值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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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羊走出家門後,頓時有如釋重負之感,他腳步輕快地向上人的院子走過去,路上遇到族人還神情愉悅地打了招呼。有人見他胳膊上的傷,詫異地問這是怎麼了,他捂著傷口無奈地說:“人善被人欺,我家那娘子實在凶悍得很。”
眾人聽了心中納悶,又暗笑不止,也便不再問了。
木羊走到上人那裡時,只見院子靜悄悄的,他叫了一聲,才聽到上人嘶啞的回答。原來這上人年紀實在大了,最近族中人但凡有病,他都讓去半夏那裡,他這裡倒是門庭冷落起來。這上人又是個無兒無女的干瘦老人家,雖說在族中治病救人多年,可是他一向肅厲,一般人並不敢親近,是以如今家中冷清得很。
偏偏這上人倒是並不為此不悅,反而覺得自己得了清淨。
木羊進去,和上人說明了來意,上人只看了一眼,便道:“那些女人家當了母親後,脾氣便如那母老虎,你平日裡說話要注意分寸。”
原來這上人和族長相知甚深,也是從小看著木羊長大的,是以知道他的脾性。如今看他胳膊上那傷痕,一見便是女人所傷,再想起忍冬所生下的娃有些和別的娃不同,是以這上人只一眼便猜出了事情原委。
木羊倒是不奇怪的,他早知道這上人素有異能,當下嘿嘿笑了下說:“上人爺爺,我今晚還要去值守,你且找些草藥給我敷上,我好快些去做事。”
上人也知道這值守的事,聽了點頭說:“這個簡單,我取藥給你敷上,很快就能好。”
木羊連忙點頭,上人起身去弄搗草藥,這邊木羊環視著屋內,最後目光停留在一個瓷罐上了。那瓷罐裡也不知道放了什麼,竟然散發著一股清醇的酒香。
上人回來,幫著木羊服藥草,木羊好奇,便問起那瓷罐來,上人見他問,便道:“這裡面是我閒來無事弄的藥酒。”
藥酒?木羊很是好奇,不由得問:“這藥酒是用來治病的嗎?”
上人搖了搖頭:“我平日做的藥酒,確實是給人治病的,可是這個卻大為不同,這個是用藥草和果子釀制的,喝起來有一股果香,卻又有一番難得的功效。前幾日你十一叔說過想要的,那時候還沒釀好,正好你過來,便給你十一叔拿過去吧。”
上完藥草,上人便取了一個皮囊,裝了一些藥酒給木羊。木羊遵命拿了出來,走到半路,看四下無人,便打開蓋子湊近去聞,一聞之下才知這味道確實誘人,他口水便流了些,心想,為什麼上人只給十一叔這藥酒,卻不說給爹爹一些呢,如是給爹爹,他也好嘗一嘗這味道。
上人提著這藥酒哼著曲兒去了奶奶家,可是到了那裡,卻並不見人影,他想著,這奶奶和十一叔如今喜歡無末家那小丫頭得很,說不得就是去了他家了。他低頭看了看這藥酒,若是把這酒放在那裡,萬一有人來糟蹋了怎麼辦?罷了,好人做到底,我便先帶著這個上山去,趕明兒再送於十一叔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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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48:39
第五十一章
話說木羊將那酒囊掛在腰間,徑自上山去了,他到了時,三愣子和其他二人早已在這裡等著了。三愣子見木羊來得晚了,便道:“明日還是輪到我們幾個守著,你可不要來這麼晚了。”
木羊一聽,原本早已經消停的火氣蹭的又上來了:“你算什麼玩意兒,怎地也敢來管我,你以為自己誰!”
三愣子無奈:“我不是誰,只是勸你不要來晚就是了。”
木羊不饒,上前梗著脖子問:“不要以為你是個什麼隊長就可以教訓我,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捧了無末的臭腳罷了!”
三愣子一聽,臉拉下來了:“你侮辱我不要緊,何必扯上族長大人!”
木羊擰眉:“怎地,當了族長別人就不能說了,他今日就算是族長,也不能改變當年他只是一個沒人要的野孩子的事實!”
這話說得越來越難聽,別說別人,就是啞巴二犢子也看不下去了,他雖然郁悶當初他看中的娘子半夏被無末搶了去,可是倒也不記恨的,後來無末當了族長,於他也只有敬仰的份兒。如今木羊這麼說,他心裡很是煩他,當下腦子也不動一個,伸手就是一拳頭!
木羊正憋著一口氣要上前,他是恨不得有人要打架他一拳過去出出心中的惡氣那才好呢,沒成想忽地一個硬拳頭打來,正對著他的胸膛,可憐他一個不穩,就這麼摔倒在地了。
木羊摔倒後,腦袋蒙蒙的,慌忙爬起來,頓時氣血上湧,充血的眼睛很快找到大仇人二犢子,挽起袖子就要開打!
二犢子倒也是不怕的,他老大年紀了光棍一條,有什麼大不了,於是也挽起袖子應戰,旁邊幾個族民見了連忙拉架,頓時一群人亂作一團。
三愣子見事情鬧成這樣,趕緊勸架,安撫了二犢子,又開始勸說木羊。
木羊被摔倒在地,卻沒有討回什麼便宜,心中極其不樂,可是眼前這麼幾個勸架的卻是讓他想痛打二犢子一頓也不可能,只好坐在那裡生悶氣。
他心中煩悶,手正好碰到腰間的藥酒,便取下來,干脆地一仰脖子灌了一口!
入口之處,頓時覺得這酒果子的醇香混著淡淡的藥香,實在好喝得緊,不覺多喝了幾口。喝完瞧了瞧一旁的幾個族人,只見那幾個族人正坐在一旁說話,倒是把他冷落在一旁。
被這樣冷落,他心裡何嘗舒服,便拿起那藥酒道:“這藥酒很是好喝,你們要不要也喝幾口?”
其他幾個男人也聞到了這味道,長夜漫漫,山野郊外,原本沒什麼好消遣的,如今聽木羊這麼說,心中倒是蠢蠢欲動起來。
木羊倒不是那小家子氣的人,見幾個人都想喝但是又不敢說什麼,這倒是讓他想起小時候孩子王的情景,心中沖出一股豪邁之氣,將那酒囊扔到他們腳下:“想喝就喝,別做出這假惺惺的客氣模樣。”
其他人見狀,便干脆拿起來,一人喝了幾口。
三愣子臉色頗為不悅地對著幾個人道:“今日是我們輪值,你們萬不可喝酒誤事。”
幾個族人皆點頭說:“那是自然,不過幾口果子酒罷了,又怎麼會誤事。”
木羊斜眼瞅了瞅那二犢子和三愣子:“你們要喝便喝就是了,又何必自己喝不得也不讓別人喝。”
聽了這話,二犢子不屑地轉過頭去,他雖然不會言語,可是脾氣卻倔得很,大家有時候都叫他“悶倔驢”。
三愣子搖頭:“謝了,可是這酒我就不喝了。”無末族長將他指派為隊長時,曾特意說過,這是上山要道,關系到野狼一族的安危,萬不可大意,讓那心懷歹意的望族人上山去。這三愣子雖然外表看著楞,其實內裡倒是個細致的,當下不願意喝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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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無末總有些難以安眠,可是左思右想,並沒覺得有什麼異樣,也只好勉強躺在那裡。
半夏見他魂不守捨的樣子,心疼他,自己也沒睡好,便半躺在他胸膛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半夏望著炕上阿水的霸道睡相,不由得笑道:“將來還不知道是哪個男人能降服住這麼個小東西呢!”
阿水如今有半歲了,已經極其能吃,但凡大人正在吃的東西,她必然是不轉眼地盯著看,只待對方懈怠之時,她便迅速伸出爪子去撓去搶,搶到就往自己嘴巴裡塞。她又是個能睡的主兒,趴著是睡,躺著也是睡,有時候坐在那裡居然也睡著了。睡著時,如果有人驚動了她,她便緩緩睜開雙眸,如同木偶人一般瞧瞧那人,閉上眼睛繼續睡。
因了這能吃能睡,她這體型增長迅猛,長度已經比同月齡的小娃長出一截,重量呢就別提了,滿身白花花的肉,坐在那裡時小肚子都能疊出幾個肥圈圈。
此時她正仰面朝天,四腳成大字型,小小的人兒堂而皇之占據了半個土炕,倒是把自己的阿媽阿爹都擠到了角落去。
不過在這個土炕上,她是最能稱霸的,爹媽哪個不是見她躲著,唯恐壓到她呢。
此時無末望著自己那小霸王閨女兒,不由得笑了下:“我看啊,咱家這閨女兒,只要她降服別人的份兒,沒有別人降服她的份兒。”這話倒也不是自誇,差不多月齡的小娃兒一起玩,她是看到什麼好物就要搶,無論比她大還是比她小的娃兒,見到她幾乎個個讓道,讓道後還要沖她笑一笑。
半夏想起這個實在臊得慌:“這知道的也就罷了,不知道得還以為你當了這個族長,倒讓這個女娃兒在族裡稱霸呢!”
無末聽了,低沉地笑了起來,寬厚的胸膛微微震動。
半夏將臉貼在他胸膛上,柔聲道:“這些日子,咱們行事的時候你總怕我懷孕受苦,其實這沒什麼的,我倒是想再要一個娃,好歹和她作伴啊。要不然就她這個性子,將來還不知道怎麼著呢。”
無末撫摸著她的發絲,輕聲道:“不怕,這不是有阿諾嗎,阿諾就是咱們的娃,也是阿水的哥哥,他以後會幫咱們好好照顧阿水的。”
半夏卻道:“阿諾……你不覺得阿諾和咱阿水倒是挺相配嗎?”
無末一聽,皺眉搖頭:“不行。”
半夏仰起臉,不解地問:“怎麼不行?”
無末沉著臉說:“自然不行,阿諾是外族人,咱阿水若是跟了他,沒得以後受苦。”
半夏卻不贊同,拿手指頭輕輕掐他胸膛上的小紅點:“你這想法就不對了,這阿諾性子淡定,做事細致,倒是和咱家這丫頭正好相配,再者說了,你沒看族中頗有幾個傻子麼,這都是從不和外族通婚導致的。你看看族裡年齡合適的男娃,哪個不是上數三代就和咱們有點沾親帶故的,萬一將來阿水生了娃腦子有問題可怎麼辦呢?”
無末被她掐了那個敏感之處,只覺得氣血上湧,原本正要握住她的腰肢把她放在自己身上以便行事,可是聽到她這一番話,倒是停住了手:“你說得這個道理又是怎麼回事,外族通婚又和腦子有問題有什麼關系?”
半夏歎息,一邊撫摸著他結實寬厚的胸膛,一邊搖頭道:“這事說起來麻煩得很,反正說了你也不懂,你只要知道,如果長久以來都是近血緣通婚,時候一長,這人的身體啊腦子啊都會差勁起來。”
無末卻十分疑惑,沉聲問道:“可是千百年來,我望族少與外人通婚,怎地也沒有什麼問題?”
這話問得半夏語噎,這話說得也是,村裡是有幾個腦子有點問題的,可若是身子虛弱的,倒真沒幾個,這又是怎麼回事?
半夏找不到話應對,便又小狠心地掐了那紅點一把:“我說得自有我的道理,你且聽著就是了,哪裡那麼多疑問。”說著她語氣轉而幽怨:“莫非你當了族長,便不再信我的話了?”
無末被她如此來弄,只覺得胸臆間氣血翻騰,下面也跟著膨脹起來,只恨不得速速將身邊這個語氣幽怨的小女人弄得神魂顛倒,當下口中忙道:“別鬧,我信了你便是。”
半夏這才不再說什麼,順了無末的意思配合著他坐在了他身上。
其實她倒不是要胡攪蠻纏,只是雖然這望族大部分人都是沒事的,但萬一將來阿水運氣不好呢,自家妹妹忍冬的兒子石蛋兒只是比起正常人略有異常罷了,這妹妹卻在這短短幾個月仿佛老了好幾歲呢。她不敢想象,若是她那霸道驕縱的小阿水遇到這種事,又將是如何的傷心。於是她是一定要幫著阿水避免這種情況的,也是上天安排的緣分,既然她當年收留了阿諾,那阿諾豈不是將來阿水的最佳人選嗎?
至於族規,她便是拼了自己的命幫阿水去爭取又能如何呢,大不了讓他們遠走高飛再也不要回來了!
半夏自己在這裡兀自想了許多,越想越遠,後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這都是許多年後的事了,自己也算是杞人憂天了。
而此時,無末已經雙手一提,讓她軟綿綿的身子趴靠在自己身上,健壯修長的雙腿將她禁錮在中間,她柔軟神秘的地帶正好便頂在了他的堅硬上方。
半夏的雙手沒好氣地在無末胸膛上輕輕捶打了下,嬌聲道:“我在和你說正經事呢……”
她的動作卻使得那硬物越發戳得她緊了,其態勢仿佛要破了褲子直接頂出來般。這時無末慵懶地瞇起眸子,盯著趴在自己身上仿佛在誘X惑自己的小女人,低啞地道:“我也要干正經事呢!”
半夏哪裡能不知道他說得正經事,當下臉上微紅,卻也配合地挪動了□子,讓自己的柔軟和那給急欲逞凶的硬物更加貼合了。
無末分開她的雙腿,讓自己的膨脹緩慢茶入,半夏的柔軟處已然有了許多蜜汁,此時堅硬的膨脹得了滋潤,倒是在細膩柔軟卻又緊實的兩只大腿間滑行了起來。
無末呻了一聲,沉醉地閉上眼睛,其實這樣的滑行,比起沉入細經中來回□,其快感並不會差多少。
如此,無末上下抽了多次,直到自己再也無法忍受,且感覺到懷中的半夏喘息都急促起來時,他才猛然往上一頂,凶猛地□了最裡面。
半夏被這樣突如其來的攻勢弄得悶哼一聲,怨責地睜大含水的眸子怪他,他低沉地笑了下,便捧著她的兩瓣豐滿急促地往上頂去。半夏便不再怪他,只是將兩只手駐在他滲出汗珠的胸膛上,閉上眼睛專心感覺來自下方的迅猛攻勢。
無末如今是極愛這個姿勢的,這個樣子可以讓他細致地看到她的每一個嬌羞而享受的反應,他喜歡看著她在自己懷裡被折騰得瞇著眼睛半張著紅唇吟叫的樣子——盡管自從有了阿水,她總是咬著唇再也不敢出聲。
他有時候也會微閉上雙眸,細心地感受來自她身體內部的吸力。她那裡猶如一張貪吃的小嘴,貪婪地吸吮著他送入她體內的巨物,每一次進入仿佛都是情不自禁地被吸入,每一次拔出卻都仿佛得到了那緊密的褶皺的挽留。有時候他會整根地緩慢抽出,這讓他覺得自己幾乎將她的媚肉都帶出了一般。
半夏情不自禁地扭動著腰肢,她的小腹緊緊地貼著男人滾燙的小腹,她能感到來自這個男人的巨大強烈的脈動和力量,她就是被這樣一個男人抽弄著下面最敏感的地方——想到這一點,她便越發意醉神迷。
這是一個渾身充滿狂野力量的男人,他的每一次動作,都幾乎讓她不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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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48:55
第五十二章
半夏和無末作弄了半響,後來阿水又醒來了,半夏伺候阿水吃奶,又哄了阿水睡下,如此一番折騰,這夜已經過了快一半了。
無末在自己娘子身上耗費了許多氣力,又洩了一通,總算覺得舒坦了些,便閉上眼睛睡去。誰知睡了沒多久,只覺身上火熱,仿佛置身爐中燒烤一半,猛然睜開眼睛,卻見四周並無異樣,不由得詫異。
這時,便聽到外面的羊咩咩叫了起來,緊接著馬兒嘶鳴,他凝眉略一沉思,忽然心中若有所感,透過窗子向那遠處的上古山望去,一望之下臉色驟變。
原來上古山峰巒迭起高峻險惡,在這夜晚之時猶如一個黑色巨人般佇立在望族村一旁,可是如今,這層出不窮的山脈中,赫然有一處火光隱隱。
能在村子裡看到的火光,那處必然已是火光沖天了,而那處起火之處,赫然正是狼族腹地!
這無末幼時長於狼族,茹毛飲血群獸爭霸,什麼場面不曾見過,及到年長,娶了半夏做了族長,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又何曾變過臉色。
可是如今,望著這火光,他的心卻仿佛被什麼猛然一揪。
縱然他有萬鈞之力,可是這山中大火卻是人力所不能及,若是大火殃及狼族,卻如何是好?
思慮間,他忙叫醒了半夏,同時下炕披起毛氈,半夏半夏睡眼惺忪醒來,見無末下炕,不由得皺眉說:“大半夜的,這又是要做什麼?”
無末手中快速地拿過麻繩作腰帶綁得扎實利索,口中低沉地道:“上古山著火了。”
這一句話,把半夏的睡意全都驚到了九霄雲外去了。她連忙轉頭看向窗外,頓時臉色發白。
山林最忌火災,這是望族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情。上古山大火,便是生靈塗炭,狼族之災,甚至還可能危及山下望族人的性命。
半夏此時急忙問:“那該如何是好?”
無末臉色極其難看,可是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只好道:“這火如今還沒有蔓延,但為了以防萬一,你速速抱起阿水,叫上阿諾,一起將村人喚醒。萬一有個好歹,也好及時逃命。”
半夏趕緊點頭:“我記得家中有一個羊角做的號角,原本是給阿水做著玩的,如今正好拿來,以此喚醒眾位村人。”
無末此時已經穿戴整齊,點頭道:“說得極是。那我先去了。”
半夏一邊穿衣服,一邊望著他的背影急道:“你這是要去哪裡?”
無末停下腳步,回過頭凝視著自己的娘子片刻,又將目光轉向炕上那依然四腳朝天頂著圓鼓鼓的小肚子睡得正酣的阿水:“我總要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半夏上前拉住他,急道:“你去了也不頂用的!”沒得送了性命啊!
無末笑了下,搖頭說:“咱還有族人在山道口那裡守著,我總要去看看吧?再說,這火勢到底如何,也要去看看的。”
他抬眸,凝視著半夏:“半夏,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便是娶了你。”說完這個,他再次望了炕上的阿水一眼艱難地道:“保護好阿水。”
說完便轉身推門,匆忙離去,來到院中他高聲叫了阿諾,讓阿諾醒來。叫完之後翻身上馬,追風嘶聲長鳴,然後拋開前蹄疾奔而去。
半夏何嘗不知,山中大火,他若貿然出去,危險重重。可是他作為族長,此時此刻,又怎麼能只顧自己逃生?而作為狼族養大的孩子,狼族大難,他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
半夏一時之間只覺心如刀割,望著自家男人那遠去的背影,這一去,可能平安歸來?
可是想著滿村的族人,半夏咬牙強咽下心中的擔憂,連忙小心地抱起阿水在懷裡。這阿水睡得香甜,被半夏抱在懷中後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繼續軟軟地趴在她的肩頭睡著。
半夏一邊抱著她,又為她裹上了那狐皮裘,一邊拿了號角出門。此時阿諾也醒來了,他人倒是機靈,見無末叔叔半夜叫醒自己,便知道事情有異,待得見到上古山方向火光,也是一驚,連忙下炕穿衣出門。
半夏一手抱著阿水,一手將號角給了阿諾:“快,你吹響號角,咱們一起去村裡喚醒族人。”
阿諾連忙拿起,對著號角一吹,悅耳悠揚的號角在望族村上方回蕩,多少人從睡夢中醒來。
半夏連忙抱著阿水向村中央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叫:“上古山起火了,大家快醒來!”
此時原本有一對望族人在守著神廟,是因為神廟高大正好擋住了那個起火的方向,是以他們竟然沒發現。號角響起,他們被驚動,半夏這麼一喊,他們也趕緊跑過來一問究竟,看清楚原委後,也跟著將大家叫醒。
望族人尚在熱炕頭上酣睡,猛地驚醒,望望窗外,也都驚了,紛紛跑出來。很快大部分都跑出來了,費來到半夏身邊:“無末人呢?”
半夏咬唇:“十一叔,無末去山上了。”
費一聽,臉色頓時變了:“他這時候去山上做什麼?”
半夏擔憂地望向上古山:“山道上還有咱們族人呢,他去看看究竟了。”
費凝眉沉思片刻,忽道:“望族的隊長們,都到這邊來!”
這時候大部分的望族人都已經醒了,望族的隊長,除了三愣子在山間守著,其他所有的人包括守著神廟的也都在了。
費見此情景,忙命守著神廟的那隊人繼續守廟:“你們記住,慢說這是上古山起火,便是天崩地裂,你們也要死守神廟,萬不能讓外人趁虛而入!”
這小隊長叫山蜂,也是老族長的孫輩,費的侄子,此時聽了這話,朗聲道:“十一叔放心,若是有人進廟,必要踏著我們的胸膛而過!”說著便領命而去了。
費的目光轉向上古山的火光,此時火光比起之前竟然更為旺盛了,他冷笑一聲:“望族男人的胸膛猶如熔巖,又豈能任憑外人踐踏!”
刺骨的山風吹過,他的黑發打在堅硬硬朗的臉上,他的神色忽然變了。
一旁的半夏卻是猜出了其中原委,憂心道:“十一叔,如今火勢尚小,倒是不至於殃及我族。可是若起風向我望族村方向刮來,到時候火借風勢,怕是……”
一旁的眾人聽了,心俱是一沉。
此時正是刮得西風,上古山在望族之南,西風吹起,風緊緊在上古山蔓延,可是若刮起了北風呢?
退一步講,即使北風不起,這西風若刮得緊了,火勢在上古山蔓延,恐怕也會將望族人烤為焦炭!
望族人世代棲息上古山下,神廟不倒,望族不散,若是真得一場大火掃來,望族人又如何幸免於難?
費眉頭緊皺,死死盯著這巍峨的上古山,忽然沉聲道:“巖,你帶著一個小隊,護著咱們的老弱婦孺,若是火勢大了,速速帶著他們逃命。”
說完這個,他回頭望了望其他年輕力壯的族人,深沉不見底的眸子裡閃過悲哀,他緩緩地沉聲下令:“其他人,回家取了木盆簸箕等物,跟我來!”說完,轉身,上馬。
其他族人,聽了這命令,紛紛行動,回家取物者有,回頭和老母娘子最後告別一眼的也有。
誰都知道,這一去,大火無情,蔫知能否歸來!
阿諾見了此番情景,忽然道:“費爺爺,帶我一起吧,我也要去!”
費冷眼瞥了下阿諾:“回去,保護好阿水!”說完便駕馬而去。
阿諾望著大家遠去的背影,聲音低落地問半夏:“半夏嬸嬸,無末叔叔不會有事吧?”
半夏望著遠處的火光,低垂下眸,憐愛地望著依然趴在自己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阿水,柔聲道:“不會有事的。”
她的阿水,福大命大,絕對不會是小小年紀便喪了父親的人兒。
等到這件事情過去,她的無末平安歸來,她還要再給他生一個像他的男娃,一家人幸福快樂地一直住在這上古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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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無末,一人騎了馬只奔向那上古山要道,不多時便到了那族人守候之處,遠遠便見族人橫七豎八地倒在那裡。
他忙翻身下馬查看,先來到三愣子身旁,卻見他頭部流血,顯然是受了傷,試了鼻息,發現尚有氣息,只是暈倒,當下忙叫醒他。三愣子昏沉沉中醒來,睜眼見是無末,大驚,忙拉住無末道:“有歹人上山去了!”
無末沉聲道:“已經晚了。”
說完便去看一旁的木羊,可是卻見木羊並沒有外傷的樣子,倒是口鼻間有著似有如無的果酒香。
三愣子見此,恨聲道:“他們幾個喝了木羊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酒,醉得不省人事,後來歹人要上山,只有我和二犢子,根本攔他們不住,被人家拿刀架在脖子上,打暈了過去!”
無末道:“先不要急,你設法在這裡叫醒大家,我先去山中看看。”
三愣子聽此言,又聯想到剛才無末所說“已經晚了”,下意識抬頭望去,卻見很遠的地方,隱約有火光閃爍。
他頓時目瞪口呆:“這群歹人,竟然真得縱火!”
可是此時無末已經繼續翻身上馬,向火源之處趕出。
三愣子先摸了一把土又揪了一些草藥胡亂摁在受傷處,又叫醒了二犢子。二犢子驚魂不定,對著三愣子烏拉烏拉說不出話來,三愣子簡單說明原委後,開始去叫醒木羊他們。
怎奈木羊他們醉得根本沒有人形,他們又搖又叫這幾個人絲毫沒有反應。
就在這時,費帶領著族人上山了,路過此地,正好看到此番情景。費翻身下馬,一聞這味道,頓時皺緊眉頭:“這是上人所作的果酒,喝上一口,怎麼也要睡上一夜的,他們怎麼弄來了這個?”
三愣子見此,忙道:“我也不知道,這酒原是木羊帶上山來的,請了大家喝,誰曾想大家喝了就醉倒不醒了!”
費聞言,狠狠瞪了木羊一眼,上前竟然一腳踢過去,只踢到木羊的胸口,直把其他人嚇了一跳。
可是木羊倒是醒了,嗆咳著睜開了眼睛。他做了一個非常美好的夢,醒來後夢碎了,十一叔卻凶神惡煞地站在眼前。
費連看一眼木羊慌張的樣子都不願了,冷聲道:“趕緊滾起來!”說完,他揮手示意大家,隨他一起上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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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49:19
第五十三章
半夏和無末作弄了半響,後來阿水又醒來了,半夏伺候阿水吃奶,又哄了阿水睡下,如此一番折騰,這夜已經過了快一半了。
無末在自己娘子身上耗費了許多氣力,又洩了一通,總算覺得舒坦了些,便閉上眼睛睡去。誰知睡了沒多久,只覺身上火熱,仿佛置身爐中燒烤一半,猛然睜開眼睛,卻見四周並無異樣,不由得詫異。
這時,便聽到外面的羊咩咩叫了起來,緊接著馬兒嘶鳴,他凝眉略一沉思,忽然心中若有所感,透過窗子向那遠處的上古山望去,一望之下臉色驟變。
原來上古山峰巒迭起高峻險惡,在這夜晚之時猶如一個黑色巨人般佇立在望族村一旁,可是如今,這層出不窮的山脈中,赫然有一處火光隱隱。
能在村子裡看到的火光,那處必然已是火光沖天了,而那處起火之處,赫然正是狼族腹地!
這無末幼時長於狼族,茹毛飲血群獸爭霸,什麼場面不曾見過,及到年長,娶了半夏做了族長,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又何曾變過臉色。
可是如今,望著這火光,他的心卻仿佛被什麼猛然一揪。
縱然他有萬鈞之力,可是這山中大火卻是人力所不能及,若是大火殃及狼族,卻如何是好?
思慮間,他忙叫醒了半夏,同時下炕披起毛氈,半夏半夏睡眼惺忪醒來,見無末下炕,不由得皺眉說:“大半夜的,這又是要做什麼?”
無末手中快速地拿過麻繩作腰帶綁得扎實利索,口中低沉地道:“上古山著火了。”
這一句話,把半夏的睡意全都驚到了九霄雲外去了。她連忙轉頭看向窗外,頓時臉色發白。
山林最忌火災,這是望族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情。上古山大火,便是生靈塗炭,狼族之災,甚至還可能危及山下望族人的性命。
半夏此時急忙問:“那該如何是好?”
無末臉色極其難看,可是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只好道:“這火如今還沒有蔓延,但為了以防萬一,你速速抱起阿水,叫上阿諾,一起將村人喚醒。萬一有個好歹,也好及時逃命。”
半夏趕緊點頭:“我記得家中有一個羊角做的號角,原本是給阿水做著玩的,如今正好拿來,以此喚醒眾位村人。”
無末此時已經穿戴整齊,點頭道:“說得極是。那我先去了。”
半夏一邊穿衣服,一邊望著他的背影急道:“你這是要去哪裡?”
無末停下腳步,回過頭凝視著自己的娘子片刻,又將目光轉向炕上那依然四腳朝天頂著圓鼓鼓的小肚子睡得正酣的阿水:“我總要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半夏上前拉住他,急道:“你去了也不頂用的!”沒得送了性命啊!
無末笑了下,搖頭說:“咱還有族人在山道口那裡守著,我總要去看看吧?再說,這火勢到底如何,也要去看看的。”
他抬眸,凝視著半夏:“半夏,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便是娶了你。”說完這個,他再次望了炕上的阿水一眼艱難地道:“保護好阿水。”
說完便轉身推門,匆忙離去,來到院中他高聲叫了阿諾,讓阿諾醒來。叫完之後翻身上馬,追風嘶聲長鳴,然後拋開前蹄疾奔而去。
半夏何嘗不知,山中大火,他若貿然出去,危險重重。可是他作為族長,此時此刻,又怎麼能只顧自己逃生?而作為狼族養大的孩子,狼族大難,他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
半夏一時之間只覺心如刀割,望著自家男人那遠去的背影,這一去,可能平安歸來?
可是想著滿村的族人,半夏咬牙強咽下心中的擔憂,連忙小心地抱起阿水在懷裡。這阿水睡得香甜,被半夏抱在懷中後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繼續軟軟地趴在她的肩頭睡著。
半夏一邊抱著她,又為她裹上了那狐皮裘,一邊拿了號角出門。此時阿諾也醒來了,他人倒是機靈,見無末叔叔半夜叫醒自己,便知道事情有異,待得見到上古山方向火光,也是一驚,連忙下炕穿衣出門。
半夏一手抱著阿水,一手將號角給了阿諾:“快,你吹響號角,咱們一起去村裡喚醒族人。”
阿諾連忙拿起,對著號角一吹,悅耳悠揚的號角在望族村上方回蕩,多少人從睡夢中醒來。
半夏連忙抱著阿水向村中央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叫:“上古山起火了,大家快醒來!”
此時原本有一對望族人在守著神廟,是因為神廟高大正好擋住了那個起火的方向,是以他們竟然沒發現。號角響起,他們被驚動,半夏這麼一喊,他們也趕緊跑過來一問究竟,看清楚原委後,也跟著將大家叫醒。
望族人尚在熱炕頭上酣睡,猛地驚醒,望望窗外,也都驚了,紛紛跑出來。很快大部分都跑出來了,費來到半夏身邊:“無末人呢?”
半夏咬唇:“十一叔,無末去山上了。”
費一聽,臉色頓時變了:“他這時候去山上做什麼?”
半夏擔憂地望向上古山:“山道上還有咱們族人呢,他去看看究竟了。”
費凝眉沉思片刻,忽道:“望族的隊長們,都到這邊來!”
這時候大部分的望族人都已經醒了,望族的隊長,除了三愣子在山間守著,其他所有的人包括守著神廟的也都在了。
費見此情景,忙命守著神廟的那隊人繼續守廟:“你們記住,慢說這是上古山起火,便是天崩地裂,你們也要死守神廟,萬不能讓外人趁虛而入!”
這小隊長叫山蜂,也是老族長的孫輩,費的侄子,此時聽了這話,朗聲道:“十一叔放心,若是有人進廟,必要踏著我們的胸膛而過!”說著便領命而去了。
費的目光轉向上古山的火光,此時火光比起之前竟然更為旺盛了,他冷笑一聲:“望族男人的胸膛猶如熔巖,又豈能任憑外人踐踏!”
刺骨的山風吹過,他的黑發打在堅硬硬朗的臉上,他的神色忽然變了。
一旁的半夏卻是猜出了其中原委,憂心道:“十一叔,如今火勢尚小,倒是不至於殃及我族。可是若起風向我望族村方向刮來,到時候火借風勢,怕是……”
一旁的眾人聽了,心俱是一沉。
此時正是刮得西風,上古山在望族之南,西風吹起,風緊緊在上古山蔓延,可是若刮起了北風呢?
退一步講,即使北風不起,這西風若刮得緊了,火勢在上古山蔓延,恐怕也會將望族人烤為焦炭!
望族人世代棲息上古山下,神廟不倒,望族不散,若是真得一場大火掃來,望族人又如何幸免於難?
費眉頭緊皺,死死盯著這巍峨的上古山,忽然沉聲道:“巖,你帶著一個小隊,護著咱們的老弱婦孺,若是火勢大了,速速帶著他們逃命。”
說完這個,他回頭望了望其他年輕力壯的族人,深沉不見底的眸子裡閃過悲哀,他緩緩地沉聲下令:“其他人,回家取了木盆簸箕等物,跟我來!”說完,轉身,上馬。
其他族人,聽了這命令,紛紛行動,回家取物者有,回頭和老母娘子最後告別一眼的也有。
誰都知道,這一去,大火無情,蔫知能否歸來!
阿諾見了此番情景,忽然道:“費爺爺,帶我一起吧,我也要去!”
費冷眼瞥了下阿諾:“回去,保護好阿水!”說完便駕馬而去。
阿諾望著大家遠去的背影,聲音低落地問半夏:“半夏嬸嬸,無末叔叔不會有事吧?”
半夏望著遠處的火光,低垂下眸,憐愛地望著依然趴在自己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阿水,柔聲道:“不會有事的。”
她的阿水,福大命大,絕對不會是小小年紀便喪了父親的人兒。
等到這件事情過去,她的無末平安歸來,她還要再給他生一個像他的男娃,一家人幸福快樂地一直住在這上古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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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無末,一人騎了馬只奔向那上古山要道,不多時便到了那族人守候之處,遠遠便見族人橫七豎八地倒在那裡。
他忙翻身下馬查看,先來到三愣子身旁,卻見他頭部流血,顯然是受了傷,試了鼻息,發現尚有氣息,只是暈倒,當下忙叫醒他。三愣子昏沉沉中醒來,睜眼見是無末,大驚,忙拉住無末道:“有歹人上山去了!”
無末沉聲道:“已經晚了。”
說完便去看一旁的木羊,可是卻見木羊並沒有外傷的樣子,倒是口鼻間有著似有如無的果酒香。
三愣子見此,恨聲道:“他們幾個喝了木羊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酒,醉得不省人事,後來歹人要上山,只有我和二犢子,根本攔他們不住,被人家拿刀架在脖子上,打暈了過去!”
無末道:“先不要急,你設法在這裡叫醒大家,我先去山中看看。”
三愣子聽此言,又聯想到剛才無末所說“已經晚了”,下意識抬頭望去,卻見很遠的地方,隱約有火光閃爍。
他頓時目瞪口呆:“這群歹人,竟然真得縱火!”
可是此時無末已經繼續翻身上馬,向火源之處趕出。
三愣子先摸了一把土又揪了一些草藥胡亂摁在受傷處,又叫醒了二犢子。二犢子驚魂不定,對著三愣子烏拉烏拉說不出話來,三愣子簡單說明原委後,開始去叫醒木羊他們。
怎奈木羊他們醉得根本沒有人形,他們又搖又叫這幾個人絲毫沒有反應。
就在這時,費帶領著族人上山了,路過此地,正好看到此番情景。費翻身下馬,一聞這味道,頓時皺緊眉頭:“這是上人所作的果酒,喝上一口,怎麼也要睡上一夜的,他們怎麼弄來了這個?”
三愣子見此,忙道:“我也不知道,這酒原是木羊帶上山來的,請了大家喝,誰曾想大家喝了就醉倒不醒了!”
費聞言,狠狠瞪了木羊一眼,上前竟然一腳踢過去,只踢到木羊的胸口,直把其他人嚇了一跳。
可是木羊倒是醒了,嗆咳著睜開了眼睛。他做了一個非常美好的夢,醒來後夢碎了,十一叔卻凶神惡煞地站在眼前。
費連看一眼木羊慌張的樣子都不願了,冷聲道:“趕緊滾起來!”說完,他揮手示意大家,隨他一起上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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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49:35
第五十四章
無末上了山後,疾馬奔馳來到了禁地附近,越走得近了,越覺得周圍酷熱難當,追風也開始燥熱難安起來。無末勒住馬繩,放眼望去,只見大火就燒在禁地邊緣那邊荊棘地中,且火借了風勢,已經漸漸向禁地的腹地深處蔓延而去。
這附近的樹木也都遭了秧,其間更有不知道多少小動物深陷其中,猛虎野馬熊豹,也紛紛竄逃,甚至連飛鳥都四處亂飛,有的動作慢的,翅膀都燒了小半個,在那裡驚慌失措地掙扎著。更有大一些的虎豹之類,逃跑之時被那燒焦的大樹倒塌砸中,哀叫嘶吼著卻不能逃脫。
見到此番情景,無末深深皺眉。雖說他每日上山打獵,做的便是這傷及山間動物的營生,可是取其性命大多為了果腹御寒。山林法則原本就是弱者為強者食,山野間無論走獸還是瓜果,原本就是循環因果自成一體,極互為食物,又依存為友,共同形成了這大上古山千百年來的寧靜。如今這一場大火,卻讓這許多動物白白喪了性命,有無數樹木不知長了多少年才成參天之勢,卻也在大火中吞噬得一干二淨,這種種怎能不讓人心痛。
況山林浩劫,獵家之災,城池失火,殃及魚池,思及山下諸多族人,越發揪心。
無末凝眉遠眺,低首問愛馬追風:“這大火已然燒起,附近很是危險,但我既為一族之長,山林無故失火,總要看個究竟。你可敢帶我在這附近走上一圈?”
追風嘶鳴,前蹄仰起。
無末脫下虎皮裘,赤了臂膀,點頭道:“好,避開著火處,我們先在這附近轉一圈再打打算。”
追風聽了這話,仰蹄前行,一路繞開那冒煙著火處,倒也沒有引火上身,只是周圍濃煙四起,一人一馬難免熏得眼睛通紅,且渾身汗如雨下。
這一路行來只見生靈塗炭,卻並無所獲,無末皺眉,正想著這縱火之人莫非已經下山?就在這時,禁地方向忽然竄出一只半只身子著了火的狼,淒厲地嚎叫著在山林裡奔竄,急速地沖出,然後痛苦地在地上打滾。
無末見了,忙翻身下馬,抓了地上堆積多年的沉積爛樹葉朝它身上悶過去。那爛樹葉潮濕得緊,被無末打在那野狼身上,再者那狼又不斷打滾,不多時,火便熄滅了。
這時無末細細看來,才發現這只狼看似眼熟,再瞧時卻赫然是那只曾經被自己打暈的狼。他忙將它的狼頭扶起,沉聲問道:“狼族裡面現在怎麼樣了?”
這只狼後半身加兩個後腿尾巴都遭了火,毛都燒糊了,散發出難聞的味道。它掙扎了片刻,淒厲地叫著,哀傷的眼神抬頭望向無末。
無末聽著這叫聲,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原來這狼族也是才從外面群獵歸來,不巧就遭了這一場火,那些恰巧生活在禁地邊緣的狼幾乎都受了災,死傷無數。而這只狼也是僥幸,胡亂沖竄間竟然逃了出來。
無末看它嗥叫間極為淒厲痛苦,便先去一旁找了些治傷的草藥,用嘴嚼爛了替它敷上。
野狼得了藥草,顯然痛苦緩解了些,伏趴在那裡哀傷地望著禁地裡依然燃燒著的熊熊大火。
無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如此大火,他們置身大火之外依然烤得渾身發燙,更不要說那些狼了。
一人一馬一狼靜立在這大火一旁,周圍的樹木漸漸被引燃,火光映照在孤清的身影上,仿佛暗夜裡的幾個紅色剪影。
就在這時,無末緊鎖的眉頭忽然動了下,周圍仿佛有什麼異常的聲音響起。
狼的嗅覺何等靈敏,旁邊那受傷的野狼顯然也發現了,豎起狼耳朵細細凝聽。
無末閉眸細聽,很快,他凌厲的眸光便盯上了某處。
那是一塊巨石,巨石距離大火有一些距離,且有一條陡峭小路通向下山的道路。
無末冷笑一聲,厲聲道:“什麼人躲在那裡,還不速速出來!”
他提刀而立,黑發在大火的映照下閃爍著張揚的紅光,遒勁的脊背滾燙出炙熱的汗水,凌厲的眸子射向那幾個人藏身的方向,不怒而威的聲音在這暗夜裡擲地有聲。
野狼嘶吼一聲,眸子裡發出憤恨的幽綠光芒。它雖是一介走獸,可也知道,那藏身之人便應是這場大火的元凶,害死它無數兄弟姐妹的仇人!
巨石之後,幾個黑影漸漸走出,一個個提了刀劍,穿著外族人常見的服飾。
野狼見此,當即就要撲上去,無末伸手示意,它才強行止住了腳步,可是看著那幾個人的眼睛幾乎射出將其吞之而後快的憤怒。
無末冷冷掃過幾人,沉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闖入上古山縱火?”此時,無末雖有九成九把握這幾人便是縱火之人,可是到底要試探一番。
果然,那幾人中最為魁梧的一個,聞言望著無末冷笑一聲:“你管得著我們是什麼人,不過是一把火罷了。”
無末的眸子裡射出嗜血的光,不過他垂眸隱下,淡聲道:“這麼冷的天兒,半夜三更跑到山上來燒一把火,這些兄台好生雅興。”
那為首魁梧大漢聽了哈哈大笑:“你想問什麼,但問便是。”他停下笑,將劍在手中打了一個漂亮的旋,這才胸有成竹地望著無末,得意地道:“反正你知道得再多,今日也休想走下這上古山!”
無末聞言,不怒反笑了,和悅得很:“為什麼?”
魁梧大漢笑了,看著無末的目光已經如同看一個死人:“不管你是誰,既然你看到了我們縱火,那就絕對不會放過你!”
在這大漢身後的一個小眼睛男盯著無末,皺眉道:“大哥,別和他廢話了。”
無末幽暗的眸子掃向老鼠眼男人:“我都要死了,難道還不能做個明白鬼?”
魁梧大漢示意老鼠男退下,對著無末道:“我殺人的規矩,卻是一向要說個明白的。有人出了一大筆金子要我們放一把火。還說上古山若是有人看到我們,也要一並殺了,多殺一人則得五百金。”
無末一聽這話,禁不住挑眉道:“到底是什麼人,如此慷慨,竟然出大筆金子只為了讓你們跑來放一把火?”
魁梧大漢嘿嘿笑了:“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個男人好像娶了你們望族女人做娘子。”
小眼睛老鼠男皺緊了眉頭,小眼直盯著無末背後的箭,拉著魁梧大漢道:“大哥,這個人不簡單,少說話,咱們還是趕緊殺了他走人。”
無末心中已然猜出那放火背後指示人,當下也不再廢話,他的手已經搭向身後,取出弓箭,瞬間便已箭在弦上。
長弓在手,他抬起厲眸,瞥向在場這六個黑衣人:“你們以為自己能殺得了我嗎?”
周圍的大火已經將弓箭烤得火熱,他眸光中倒映著的也是沸騰的火焰:“你們擅闖上古山,傷害生靈無數,是絕不可能活著走出上古山的!”
箭離弦之時,身旁的野狼也呼嘯而出,如一道閃電般撲向那魁梧大漢。
殺人者償命,害了上古山那麼多只狼,你的血注定要凝固在這邊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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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帶領著眾人匆忙上山而來,只見上古山禁地方向火光四起,頗有越燒越大之勢,偏偏此時,冷風微起,費心中猶如刀割:“這風,乃人力所不能為,若是真得起了大風,上古山怕是要變為修羅場了。”
三愣子在旁,皺眉道:“這火若是真得燒起來,咱們就算把那上古山的溪水多取來滅火,也是澆不熄的,更何況就憑了咱們手中的這些玩意兒,又能取多少水呢!”
一時激勇上山,如今看著這火,心卻是冷的。
偌大火災,除非地奴老祖宗顯靈,不然怎麼可能撲滅!
一旁的族人忽然道:“咱們族中也不知去了哪裡,怎不見人影?”
費凝眉:“我們先走去禁地那邊,若是有幸存的狼,也能救上一救,走吧。”說著眾人向禁地方向而去。
而此時的山下,半夏帶領著老弱婦孺們守望在神廟前。大家身上都帶著食物和水囊,為得是萬一大火朝這邊燒,也好帶著逃命。女人們一邊抱著娃兒,一邊扶著顫巍巍的老人家們。
大家目光中都充滿了擔憂,一言不發地靜靜望著遠處的大火。
村裡的老人瑞不顧孫媳婦的攙扶,一個人踉蹌著走到神廟前,跪下,老淚縱橫:“上古山有難,望族有難,地奴老祖宗,你睜開眼看看我們,救救這些兒孫們吧!”
他年紀實在太大了,聲音嘶啞,哭起來眼淚沒入了臉上無數的皺紋中,白發散亂開來,更顯得蒼老不堪。
其他老人們聞此落淚,紛紛過去,也一起跪在那裡哭著祈求:“我等也並不是怕死,我們寧願永遠跪在神廟面前,陪著神廟共生死,但只是那些孩子們都還小,偉大的劍靈,請饒恕他們吧!”
半夏懷裡抱著阿水,忍冬抱著石蛋兒,兩個人一起和多琿陪在老媽媽身邊,阿諾安靜地坐在一旁皺眉望著遠處的大火。木娃則在一旁自個兒低頭坐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媽媽歎息了聲:“唉,我活了這麼大年紀,卻從未遇到過這等災事呢,也不知道山上的孩子們怎麼樣了?”
忍冬緊緊抱著懷中的石蛋兒,看著他無邪的小臉蛋和沒有什麼神采的眸子,禁不住親了親他的額頭。
在這個世上,除了石蛋兒,她再也不會在意任何人了,木羊到底在那裡,她沒有心力去關心了。
多琿抹了抹眼淚,勸道:“老媽媽,你不要擔心,你看神廟就在這裡保佑著我們,他們一定能平安地下山的。”
半夏沒說什麼,她低頭望了眼懷中熟睡的阿水,禁不住露出一個苦笑。
別的孩子都在阿媽的懷中哭泣,她卻依然淡定的熟睡,該說她是少根筋呢,還是太鎮定呢。
輕輕哄拍著她的後背,半夏抬頭望著遠處絲毫沒有削弱趨勢的大火。
她的男人,不知道在哪裡,距離大火有多遠?
目光慢慢轉向神廟,舉頭有神明,她默默地祈求,她的無末能平安下得山來。
而就在眾人的擔憂中,原本群星閃爍的天空漸漸變了模樣,月隱星散,烏雲漸起。
半夏第一個注意到這番情景,心中頓時湧起了希望,若是真得有雨雪降臨,那麼一切也許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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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49:47
第五十五章
此時的費也注意到了這番異象,眾人皆大喜,三愣子甚至忍不住哈哈笑著大聲喊道:“這是天佑我望族啊!”
費心中也是狂喜,不過他還有一事憂慮:“這山上起了大火,族長自己上山去了,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我們要盡快找到他,免得除了什麼意外,更何況山上是有縱火歹人的,那些外族人,心腸如此歹毒,萬一族長碰到難免吃虧。”其他人自然連忙答應,直說十一叔考慮事情周全,於是眾人避開那火頭分散了去找。
過了大約一盞茶功夫,無末還沒找到,雨雪卻已交夾傾盆而下,狠狠地打在那大火上,上古山旺盛的火苗被打消,漸漸滅了下去,很快只余部分小火在苟延殘生,許多處冒著沉悶的煙霧。
費拎著被雨雪澆濕的袍子和眾人一起躲在山洞裡,凝著眉道:“無末到底去了哪裡,我們找了這麼許久,怎地不見人影呢。”
木羊在一旁一直不吭聲,此時聽到這話,怏怏然抬起頭:“或許,或許已經下山去了?”他知道此事都是因為自己而起,若是無末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必然是討不到便宜的,是以平生第一次竟然盼著那無末平安無事了。
費冷哼一聲,回眸瞪了他一眼:“你說得倒是輕巧。”
可憐的木羊嚇得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說什麼了。
眾人想起族長,也都擔心起來,若是族長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望族怎麼辦呢?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馬鳴聲傳來,費側耳傾聽,面上一喜,也不顧那淋濕的袍子黏在身上,匆忙跑出去尋馬鳴聲而去。族人中也有熟悉的,便喜道:“這是族長的追風呢,看來族長就在這附近!”
於是一群人都跑出山洞,不顧雨雪前去尋找。
可是當眾人看到那迎著雨雪而來狼狽不堪的追風時,不由呆了,追風馬屁股上有傷,兀自流著血呢,身邊卻並無一人。
費忙上前,揪住那馬兒問道:“無末呢?你的主人無末呢?”
馬兒以首回頭示意,費忙牽了它道:“你趕緊帶我去找你的主人無末。”
馬兒發出恢恢的聲音,費隨著馬兒,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大火燃燒後的余燼,前去尋找無末。
最後,當來到一處巨石旁時,眾人只見巨石旁橫七豎八倒了五個人,都是穿了外族服飾拿了刀劍的,在外族人旁,還有一只半個身子被燒糊了的野狼。
費連忙讓人查看那幾個人的鼻息,自己則去看那只狼,探鼻息時發現這只狼還是有氣的,只是受傷過重無法動彈罷了。而余下的幾個人,卻都已經斷了氣,有的是被箭射死,也有的是被狼咬死的。
三愣子見了這幾個人,恨得眼睛都紅了,指著他們的屍體道:“十一叔,這幾個便是將我和二犢子打傷後強要上山的人,一定是他們放了火!”
他左右看:“奇怪,族長怎麼不在這裡呢!”
費讓人拿來帶著的治傷草藥,嚼碎了喂狼吃下,這狼也是個生命力極強的,片刻功夫便掙扎著睜開眼。它先是望向禁地方向,只見那裡已漸漸被皚皚白雪覆蓋,只余少數小火苗在躥騰,仿佛放下了心般,又虛弱地將腦袋垂倒在地上。
三愣子忙叫道:“喂,這位狼兄弟,你可要告訴我們族長的下落啊!你一定是知道的吧!”地上還有族長用過的箭,顯然族長就在這附近。
誰知道這野狼卻茫然不知所問,只無力地垂著頭,緩緩閉上眼睛。
費搖頭,起身道:“它受了重傷,再不救治怕是來不及了。”說著指了兩個族人,讓他們背著這狼下山,交給半夏救治。
他自己則是在這附近細細查看,最後疑惑地道:“你們看這腳印,雖然極為凌亂,且被雪覆蓋了,可是若是仔細觀察,依然能看出,他們應該是六個人的。”雖然雨雪沖刷,可是這裡由於巨石的遮擋,倒是有一些腳印還在。
其他人並沒看出什麼,不禁問道:“那就奇怪了,怎麼這裡只躺了五個人呢?”
費皺眉:“我也不知,也許無末去追那最後一個人去了。”
三愣子回想起當初的情景,猛然點頭:“十一叔,你說得沒錯,當初好像確實是六個人!”
費低頭仔細觀察地上的腳印,可是因為被大雨沖刷,四周實在並沒有任何線索,當下凝眉道:“現在,我們大家分散開來,每個小隊長將自己的人分為三組,分別尋找族中。大家手中都帶著木哨,一旦發現族長或者外人的蹤跡,一定要盡快通知大家。”說完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大家要記住,這山上還有一個外族歹人,尋找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萬萬不能讓他傷了自己,更不能讓他逃跑了!”
眾人皆領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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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大家看著澆熄了的大火,一個個不顧泥濘的地面,千恩萬謝地對著神廟拜了起來。相對於眾人的喜悅,半夏卻笑不出來。
她抱著偎依在懷中的阿水,望著東方那透出的白色魚肚,心裡卻有種莫名的不安。恰在此時阿水從夢中醒來,在她懷裡拱來拱去,小嘴裡還發出哼哼的聲音,看來是睡了一大覺終於餓了。半夏避開眾人,將阿水放到狐皮裘裡包裹住,又解開裡面的小衫給她喂奶。
可是誰知道阿水卻對送來的奶-頭視而不見,努力掙扎著小身子,仰著脖子看半夏。黑白分明的大眼,不染塵世的清澈,全心信賴地偎依在半夏柔軟的胸前,半響露出一個無邪的笑容。
半夏忽然鼻子一酸,伸出手摸了摸她幼滑的臉頰,口中喃喃地道:“若是他出了什麼意外,你我怎麼辦?”
阿水眨著清亮的眸子,發出“阿噗阿布”的聲音,肥嫩的小胖手開始去夠半夏的鼻子。她最近對人的臉很感興趣,其中尤為感興趣的是鼻子。
阿諾默默地走到半夏身邊,稚氣的聲音卻透出和年齡完全不相稱的成熟:“半夏嬸嬸,無末叔叔不會有事的。你看,現在大火熄滅了,大家一定都能平安回來的。”
半夏低首看了眼阿諾,勉強笑了下,點頭說:“你說得對,下雪了,火滅了,咱望族人注定是受到神廟庇佑的,你無末叔叔自然也會平安歸來。”
話是這麼說著,可是她心裡那越來越濃的不安又是什麼?
就在這時,從山上方向過來兩個人影,大家不顧地上的泥滑,紛紛迎上去,卻見是兩個族中小伙子抬著一只受傷的野狼。於是婦孺老人都過去詢問這山上的情景,兩個小伙子見大家都圍過來,便將所見到的情景一一告知。
半夏也看到了那只受傷的狼,忙過去看時,只覺得此狼眼熟,卻不知哪裡見過。要知道無末能在眾多長相類似的野狼中認出具體某一只,那是因為他曾長年生長在狼群中,對於半夏來說,此狼彼狼,實在並無區別。
雖說認不出,但半夏見這只狼傷得極重,忙對那兩個小伙子道:“把它抬到我家,我回去救它!”
兩個小伙子趕緊應命,繼續抬了那大狼去半夏家去。半夏將阿水遞給阿諾先抱著,自己則匆忙趕回去,提前准備為野狼治傷的藥草了。
一番忙碌後,終於將那火燒得傷敷上草藥,把那被刀劍刺中的傷包扎起來。這時候野狼也昏沉沉醒來,睜開狼眸看了眼半夏,頓時身子緊繃,發出類似人類不屑的哼聲的聲音。
半夏正低頭為收拾治療過後的瓶瓶罐罐,此時見到這野狼這般對自己,不由得納悶:“我什麼時候得罪過你嗎?”
這狼是萬沒想到半夏竟然感覺出什麼,忙低下頭瞇眼繼續作沉睡狀。
半夏眼睛一轉,疑惑道:“難不成你就是那只當日守著牙牙草的狼?”
野狼聽了這話,猛地睜開雙眼,小心地看了眼半夏。
半夏原本心裡沉重得緊,如今見了狼的這般情態,竟然心情放松了幾分,笑著問道:“你果然是那只狼了,當日我強要牙牙草,倒是連累了你,實在是對不住呢。”
野狼凝視著半夏,片刻後傲嬌地把臉扭向一旁,低伏在那裡閉眸養神了。
半夏將瓶罐收起,柔聲道:“你好好休息,睡一覺就會舒服了。”說著便關上柴門出去了。
出來後,只見院子裡相鄰們都圍著那兩個族中小伙子,繼續打聽山中情況,此時她們見半夏出來,皆停止了說話。
半夏心中詫異,忽然之前不好的預感再次湧了上來,手筋仿佛被人抽了那麼一下,有種顫巍巍的疼。
她走過去,從阿諾懷中接過試圖跳躍的阿水,溫聲對那兩個小伙子道:“有什麼事,你們但說無妨。”
兩個小伙子對視一眼,其中那個向來老實的忙道:“半夏,你別擔心,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他摸了摸腦袋,為難地說:“就是我們找不到族長了。”說完他忙不迭地補充道:“不過你別擔心啊,又沒看到什麼屍首,就是找不見了。”
這話說得極為粗糙,惹得旁邊一個女人家紛紛白眼相向:“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你說得那叫什麼,屍首?太難聽了!”小伙子摸摸腦袋,嘿嘿笑了下,自己退下去了。
眾人忙過來安慰半夏:“我聽說十一叔已經派人到處找了呢,你放心,這是咱望族的族長,大家一定能找到的。”
半夏並不欲讓人擔心,當下也勉強笑道:“說的是。”可是到底心裡擔憂,總仿佛有什麼不祥的預感。
一旁的木娃是一直沉默的,如今她也抬起頭看過來,眸子裡閃過憂心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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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0:02
第五十六章
這天中午時分,山上的男人們傳下來消息,無末依然沒找到。這個消息傳來時,半夏臉上白了幾分,拿著藥罐的手再次仿佛抽筋一般隱隱的疼。
院子裡,女人們圍在一起,面色也都擔憂起來,其中野花娘子提議道:“現在外面火滅了,雨雪也停了,左右咱們在家裡也無事,不如也一起上山,幫著找找?”
其他女人聽了紛紛點頭:“說得是呢,這上古山這麼大,就憑那群男人怎麼找得過來,一定是要咱們一起上山去看看的,人多了,走到的地方也多啊。”這下真是一呼百應,紛紛抱著娃拿著棍子就要上山去,好不熱鬧。
這下可苦了巖,他是被留下來安撫照顧這群老弱婦孺的,在火被熄滅後,他就派手下那群人也上山去了。如今他一個大男人家身陷這群女人堆中,頓時頭疼不已。
他又沒有大哥那樣的威嚴說一句話鎮住這群女人,更何況這群胡鬧的女人中還有自己的娘子多琿呢。
他為難地看著多琿,吶吶地道:“你不要跟著瞎起哄,這都是什麼時候,還淨是添亂。”
多琿卻不以為然,滔滔而談:“這怎麼是添亂呢,你說我們一起上山去找,是妨礙了你們的事呢,還是有什麼危險呢?難不成你們是怕晚上回來沒飯吃?這個不怕,我們留下人給你們准備伙食就是。”
老媽媽抬眼皮望了望自己這個一向木訥的兒子:“多琿說得是,讓多琿她們上山去吧,我們這些老人家雖然已經干不了什麼活兒,可是做個飯還是可以的。至於那些帶著小娃兒的阿媽們,也留下來,幫著做飯。”
就連老媽媽都這麼說了,其他人哪裡還敢反對什麼,巖也只好苦笑一聲:“那你們去吧。”
半夏替那只野狼換了藥後,又重新包扎了傷口。野狼低伏在那裡望著半夏,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無末不在,也不知道那聲音是什麼意思。
處理完傷口,她伸手撫了撫它的皮毛,柔聲道:“當日是我們對你不住,如今能為你一下治傷,也算是表達一下當日的歉意。我這就要上山去找無末了,你這個傷口自己小心些會好的,你上山回到狼群中去吧。”
當半夏提到狼群時,野狼眼中露出了哀戚的神色,想來它的眾多狼兄弟都葬身火海中了。
告別了這只野狼,半夏走出房間,來到阿諾身邊,望著在阿諾懷中熟睡的阿水,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這才對阿諾道:“阿諾,我也要上山去,你在家照顧好阿水。如果她餓了,就先喂她吃煮爛的粟米粥。”
阿諾點頭:“我知道的。”往日半夏如何照顧阿水,他都在一旁打下手,獨自照顧阿水是沒問題的。
交代完阿諾,半夏走向眾人:“你們說的話我剛才都聽見了,謝謝各位的好意,今日個無末不見了,我也要親自上山去找。”
巖一聽這個,越發頭大,可是半夏是他的後輩媳婦兒,他這個做長輩的男性倒是不好說啥,只好以眼睛拼命示意多琿說點什麼。
多琿何嘗不知道,自家那個老男人就是個寡言的主兒,當下只好出來道:“半夏,你在家等著吧,你還有阿水要照顧呢。”
半夏搖頭:“沒事的,我傍晚時分就回來,阿水很乖,不過半天的功夫,她跟著阿諾可以的。”
多琿見半夏這麼說,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當山上的費見到這群娘子軍上山時,頗吃了一驚,眉頭皺得厲害,不過他想著這些女人家倒是可以一起幫著找,也不再說什麼,便讓三愣子將娘子軍們按照之前的規矩分為數組,講明了規矩,分批尋找。
如此到了傍晚時分,依然不見人影,大家面上都焦慮起來,半夏心中越發不安。可是眼看著天黑了,阿水在家要吃奶了,她這麼久不見了自己,也許會哭了。半夏雖然掛念無末的安危,可是總不能置女兒於不顧,也只好下山去了。
半夏急切回到家裡時,遠遠便聽到阿水扯著嗓子在哭喊,忙推開柴門進入,卻見忍冬在一旁抱著石蛋兒,歎息不已。而可憐的阿水呢,正兩只小肥爪貪婪地抱著阿諾的臉,小嘴在他臉上胡亂尋找,只因為能找到熟悉的奶-頭,甚至還不死心地伸出濕漉漉的舌頭對著阿諾的臉舔起來。阿諾是一臉無奈,被舔得整張臉都是口水。
恰在此時,半夏忽然回來了,阿水先是一愣,然後忽然松開抱著亂啃的阿諾,癟了癟嘴,“哇”的一聲大嚎起來,一邊嚎著一邊向半夏的方向使勁,揮舞著胖乎乎的小手要抱抱。
半夏忙接過阿水,摟在懷裡,又進屋給她喂奶。她看來確實是餓極了的,逮住奶-頭狠命地吸吮了好一陣。半響後,她像是吃了個大半飽,便不再那麼急切,嘴裡一邊嘓著,一邊時不時停下來抬著清澈的大眼睛看看半夏,那樣子像是確認半夏是還在的。
見了女兒這樣的情態,半夏心中酸楚,想著在山上生死不知的無末,又焦急萬分。
在半夏家曾經出現過的那只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問起阿諾,阿諾也不曾見,想來是自己傷情恢復後便自己上山去了。而在山上的族人還在搜尋,他們漸漸把搜索范圍擴大,甚至在那些大火燒過的禁地附近也找了起來。禁地附近,燒糊的動物肉體混雜著冰冷的雨雪的味道,在在提醒著人們這裡曾發生過的殘局。
費的眉頭一直未曾舒展,他遠眺著禁地深處,只是如今大雪覆蓋,不知道這火曾經燒到過哪裡,狼族的傷亡又是如何?
他如今深知望族人世代受著狼族的庇護,相互依存其勢為唇舌,若是一方有難,另一方勢必不能獨存。如此大的禍事,為何這禁地附近卻不見一只狼出沒?費對狼族了解並不多,他無法判斷狼族如今處於什麼境地。心中最可怕的猜想便是,難道狼族被這場大火燒得幾乎滅族?逃出來的竟然只有那麼一只燒了一半的野狼嗎?
想著這些,費感到越發頭疼。他從少年時候自己那一胎所出的親妹子亡故後,便一直有這頭疼的毛病。最近這些時日過於勞累幾乎每夜頭疼不得安眠,是以才向上人要了能讓人安睡的藥酒。那藥酒倒是極為靈驗的,喝上一兩口便一夜無憂。費想到這裡,又回頭掃了眼自己那個不爭氣的侄子,不由得越發頭疼。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自己貪嘴不說,還把那酒給族人喝,竟然釀成如此禍事!
費咬了咬牙,默默地忍受著筋脈仿佛在竄動的太陽穴傳來的劇痛。父親將望族的一切交到了無末的手中,可是卻同時也把無末交到了自己手中。
無末是不能出任何意外的,他一定要找到無末。
就在費想著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時,一個族人匆忙跑過來匯報道:“十一叔,不好了,找不到木娃了。”
現在天色實在晚了,費正打算讓女人們下山去,是以先將女人們聚集在一起清點人數。此時聽到這個,他皺眉,沉聲道:“剛才是誰和木娃在一起?”
族人匯報說:“是銀娘幾個人,她們說木娃中間要去小解,她們便在一旁等著,木娃鑽進了旁邊的樹叢,可是等了半天不見木娃出來,進去找時,卻沒有木娃的蹤跡。”
費點頭:“好,現在帶我去木娃失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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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娃失蹤的消息傳到山下,大家又增加了擔心。聽說費帶人搜查了半響,也不見木娃的蹤跡。多琿萬沒想到無末沒找到,還賠進去了女兒,於是慌得不肯下山,說是晚上要在山上一起找,可是費怎麼允許呢,硬是讓人把她帶下來了。
這事聽到半夏心裡,自然又添了心事,這晚上阿水卻開始鬧了起來,哭著死活不睡,小手緊緊拉著半夏的衣服不放開。半夏原本就憂心煩躁,如今孩子這麼一鬧,更是心酸。好不容易將阿水哄睡了,自己躺在那裡,根本睡不著。若是她有翅膀,真恨不得飛到山上去找她的無末。
就這麼睜著眼睛到天亮,懶懶地下炕,打算去做飯,卻見阿諾已經端進來一碗熱騰騰的粟米粥:“嬸,你先吃些吧。今天你留在家裡照顧阿水,我也跟著大家伙上山去找吧。”
半夏望著小阿諾懂事的樣子,鼻子一酸,就要落淚,不過她強自忍下,點頭說:“好,你代嬸嬸上山去找吧。”
這一天,阿諾也跟著上山了,可是還是毫無所獲。這對於木娃的娘家婆家,還有半夏來說,真是折磨和煎熬。木娃的公婆更是大哭著喊道:“若是你就這麼沒了,厚炎回來我可怎麼交代啊!”
這話聽到半夏耳中自然更為憂心。
如此,過了兩天,大家越來越擔憂,半夏更是瀕臨崩潰絕望,幾次想把阿水托給別人照顧親自上山去找,可是阿水也不知怎麼了,只要一眼看不到半夏,便要哭鬧不休。惹得半夏越發心疼,撫著她小臉蛋上的淚痕,心裡默默地想,娃兒雖小,她也是知道身邊少了爹爹的吧?
沒有了阿爹,誰能將你高高拋到半空中逗得你咯咯笑呢?
如此煎熬,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就在大家幾乎都喪失了希望的時候,山上忽然傳來消息:找到了!兩個人都找到了!
消息是三愣子親自下來傳遞的,他望著在場的幾個女人——半夏,多琿,忍冬,他面上有幾分尷尬:“找到的時候,是木娃抱著族長呢,兩個人都狼狽得很!”
多琿臉色頓時變了:“他們現在在哪裡?”
半夏卻不及多想,只拉著三愣子問:“為什麼是木娃抱著無末,無末發生什麼事了?”無末是個大活人,不是阿水這樣的小娃,斷沒有讓人抱著的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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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0:38
第五十七章
半夏卻不及多想,只拉著三愣子急切地問:“為什麼是木娃抱著無末,無末發生什麼事了?”
三愣子雖不忍心,但還是說:“我也不知道,我當時下山的時候,族長還沒醒來呢。”
半夏臉上發白,不過她壓抑住心間的顫抖,追問道:“現在呢,現在無末在哪裡?”
三愣子忙道:“就在後面,族長還沒醒,二犢子他們抬著下山呢。我還聽說,他們還找到一具屍體,穿著外族人的衣服呢!”
半夏聽了,不顧其他,忙跑出去到山路上去迎。遠遠的便看到山上果然下了一群人,最中間的便是兩個人,抬了一個木板搭建成的簡單架子,架子上躺著一個沉睡不醒的人。
那就是她的無末吧,她的無末終究還是回來了。
半夏只覺得自己的眼睛仿佛模糊了,她拼命地吸了一口氣,不讓眼淚溢出。
待到終於走近了,半夏忙撲過去,只見木架上的無末臉色灰敗雙唇毫無血色,忙用手號脈,卻見脈搏雖然微弱,卻總是有的,這才稍稍放了心。
木架旁邊站著的是木娃,木娃一直隨在木架身邊跟著下山,此時看到半夏,只是輕輕道:“他受傷了,也餓了好幾天。”
費在一旁道:“半夏,先回家吧,無末受傷不輕,你回去好生照料。”
半夏自然連聲答應,於是一伙人進入了無末家的小院。族中小伙子將無末抬下木架,又安置在了屋內的土炕上,這才離開。
屋外,多琿媽媽抱著自己的閨女木娃放聲大哭,屋內,半夏細心地為無末檢查傷口。他的傷口已經好幾天了,只是用山裡最常見的草藥簡單敷上,包扎得粗糙得很,幸好現在天冷,要不然恐怕都要化膿了。
她忍著心痛,幫他將那已然黏在傷口上的布料小心取下,清理過那傷口,又敷上好的藥材,重新包扎過傷口。
盡管她的動作極為小心,但還是惹得無末在昏睡中依然皺緊了眉頭。做完這些,她心疼地坐在一旁,用手指輕輕撫平他那眉心堆起的褶皺。撫摸著這個硬朗男子堅毅卻蒼白的臉龐,她忍不住歎了口氣,俯□,輕輕吻了吻他的面頰。
也就在這時,無末的眼睛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眸。
半夏心中一喜,可是她很快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勁。
為什麼無末望著自己的樣子茫然陌生,仿佛不認識自己一樣?
不,確切地說,他的眼睛是失去了焦距,仿佛根本看不見自己一般。
半夏一慌,卻依然不動聲色小心地問:“無末,你怎麼了?”
無末聽到半夏的聲音,臉上頓時煥發出驚喜:“半夏,是你!”話說出口時,他的聲音嘶啞干澀。
半夏心疼地皺起了眉頭:“無末,你的眼睛……讓我看看……”說著她讓他重新躺下,扒開他的眼瞼檢查他的眼睛。
無末苦笑了下:“半夏,我的眼睛看不到了,好幾天了,也許治不好了。那個害我的外族人說,這是一種毒,他趁我不備向我眼睛裡撒了這種毒,他說一般人解不了這毒的。”
半夏心疼的皺眉,握緊無末的手:“你放心,咱們一起想辦法,一定把你的眼睛治好的。”
無末卻道:“這個以後再說,如今的事,還是要先做好防備,如今狼族遭了大災,不知傷亡多少呢,就怕它們是自顧不暇,如果這時候再有人趁機來犯,我們望族危險得很。”
半夏點頭:“你說得是,回頭你和十一叔慢慢討論這件事,你先吃點東西吧。”
無末道:“也好,你去給我那些吃食來,順便把十一叔叫來,我有事和她說呢。”
半夏心疼地摸了摸無末稜角分明的臉頰,柔聲道:“我知道你是族長,你要做大事,平日裡你管族裡的事,我給你把家撐起來,這些我都甘之如飴。可是你也要記住,你是我的男人,是阿水的父親,我們不能沒有你。為了我和阿水,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無末聞言,愣了下,隨即摸索著伸手抓住半夏的手,入手之時,只覺得觸感冰涼,他心知自己數日不歸,半夏必然是為自己擔憂不已的,便用力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你放心就是,我所說的我都知道,我會留著這條命,看著阿水長大,陪著你一輩子的。”
半夏含淚點了點頭:“好,那你先歇著,我去給你弄些吃食來。”
半夏出了裡屋,便見老媽媽和多琿等都在,木娃猶自伏在多琿懷中哭著,忍冬在一旁摟著石蛋兒,臉上卻極不好看,木娃的婆婆也在旁邊,神色頗為不自在。
半夏一望便知,大家必然是尷尬木娃和無末一起失蹤,又一起被找回的事。畢竟望族人雖然民風還算開放,不拘束那男女界線規矩禮法,可是一個嫁出去的婦人在荒郊野外曾摟著一個男人,任誰見過都會覺得臉面上過不去吧。
半夏對自家的無末,自然是相信的,她家這個男人,任憑是再美貌天仙的人物,在他眼裡也並無兩樣,更何況他看那木娃,原本就當作一個極為不熟的表妹罷了。
至於木娃心中怎麼想,那就是木娃的男人厚炎應該操心的事了。當日厚炎求娶木娃,原本也是知道木娃的心思的,他極有膽子敢娶,想來也是有辦法去降服的。
想到這裡,半夏便對屋內的尷尬場面視而不見,只向大家簡單說了無末的情況。
老媽媽聽說無末的眼睛看不到了,馬上就要進屋去看,多琿連忙扶著,一旁的木娃見狀,也趕緊起身進去看。木娃的婆婆坐在一旁,只淡淡地說了句:“族長大人沒出什麼事就好。”
半夏點了點頭便出屋去了,出來正好見到費在一旁等著,便說了一聲,費就要進屋去見無末。剛邁出一步,費想了想,回頭看了眼半夏:“半夏,木娃的事,不管別人說道什麼,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半夏點頭:“十一叔你放心,無末的為人我是知道的。”
費見半夏如此,也就不再說什麼,徑自掀開簾子進屋去了。
這時忍冬抱著石蛋兒,跟著半夏到了屋後山洞裡,關切地說:“你有沒有問姐夫,到底怎麼回事?”
半夏一邊拿出家裡剩下的雞蛋臘肉等物,一邊隨口道:“問什麼?”
忍冬摟著石蛋兒,低聲道:“自然是木娃的事啊?木娃怎麼找到他的,怎麼說發現他們的時候是木娃摟著他呢?”
忍冬自己和木羊是各走各的路了,可是她並不希望自己這個姐姐走到和自己一樣的下場,是以替半夏著急。
半夏聽了,搖頭道:“這個並沒什麼啊,無末當時昏睡著呢,慢說是個女人,就是個臭蟲摟著他,他也不知道躲啊!”說著提了竹籃子裡的吃食就要往外走。無末如今身體虛,總要先補補,然後再慢慢想辦法怎麼恢復眼睛。
忍冬見半夏並不在意,心裡更是著急了,便忙拉住她:“姐,你可要當心啊!以前姐夫沒人搭理,你嫁與他不怕什麼,但現在他是族長呢,我看木娃從出嫁前心裡就記掛著姐夫呢,沒想到如今嫁了人依然不死心,你說這萬一出點什麼惡心事,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半夏聽了這個笑了,看著妹妹急得眉毛都皺起來,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臉頰:“你放心好了,你姐夫不是那樣的人。”
說著她重新回到正屋,正屋裡木娃的婆婆和木娃已經離開了,老媽媽多琿和半夏告別後也要離開。半夏注意到,多琿告別時眼睛裡頗有些不自在。
裡屋費正和無末說著這幾日發生的事,並討論著以後怎麼防御外人。半夏開始燒火做飯,並想著回頭讓上人給看看,有沒有解這眼毒的法子。阿諾抱著阿水進來,阿水好像知道阿爹回來了,竟然在阿諾懷裡蹦跳著,兩手使勁朝裡屋用力。
在裡面的無末聽到了動靜,發出低沉的笑聲:“阿諾,把阿水抱進來吧。”
阿諾聽到無末這麼說,這才抱著阿水進去。
半夏一邊拿著菜刀切著臘肉,一邊聽著裡面阿水發出驚喜的尖叫,還有無末爽朗的笑容。
她抬起頭,擦了擦汗,心裡想著,這一切就像一場夢般。就在昨天,她還對著阿水幾乎絕望地以為無末回不來了。現在呢,他們一家人又在一起了。
半夏抿唇笑了下,她燒熱了鍋,在裡面刷油炒菜做飯,她要給無末做好吃的補補身子。
這時候,屋子裡的兩個大人放棄了討論族中的事,開始圍著阿水逗了起來。半夏這邊飯菜做好了,她放進木盤子裡,端進去給無末吃。
進去的時候,只見阿水趴在無末胸膛上笑得像一尊佛,阿諾站在一旁笑望著阿水。這一切並不奇怪,但讓半夏詫異的是,從來不會有任何表情的費,望著阿水的神情中竟然也透著一分笑意。
費猛然意識到半夏正望著自己,忙收回眼神,臉上也恢復了往日的嚴肅,他目光落在半夏的托盤上:“飯做好了,那先給無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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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1:07
第五十八章
晚上,待到眾人都散去了,半夏也哄睡了阿水,夫妻二人這才有時間說說話。
半夏先是細細問了無末這幾天的事,無末自然一一道來。原來無末與野狼聯手和那些放火之人殊死搏斗,那幾個放火者頗有些能耐,野狼原本就受了傷的,是以在咬死兩個人後被他們傷個半死。無末倒還好,他一人對付四人,憑了精悍的技藝以及長年在野外同猛獸搏斗的經驗,他是勝券在握,誰知道其中那個老鼠男極其狡猾,趁著無末不及防備時逃跑,無末追趕他時,他竟然從袖子裡灑出白色有毒粉末灑向無末,導致無末眼睛中毒無法視物。無末憑著驚人的耳力,已然將那人殺死,不過可惜的是他自己也不慎墜入了深溝中。
“那人實在狡猾,知道我眼睛無法視物,竟然專門引我到深溝旁。”無末最後這麼說。
半夏卻覺得極為心疼,忍不住雙手捧了他剛毅的臉龐,望著他茫然無光的大眼,柔聲道:“以後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好不好呢?你總該為我和阿水想想的。”
無末閉上眸子,感受著半夏微涼的觸感,低笑了聲:“我這不是沒事嗎?”
看著他自己毫不在意的樣子,半夏越發心疼,想著他身上的各種傷痕,鼻子一酸,怨怪道:“你身上好多傷,眼睛也看不到了。”
無末伸出干燥的大手,摸上半夏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放柔了聲音哄道:“別難過,我挺好的,受了傷很快就能恢復的,眼睛你也可以給我治好。”
半夏卻依然心疼,兩手抱住他的腦袋,讓他埋在自己胸前,撫摸著桀驁不馴的黑發,難過地道:“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治你的眼睛,咱們望族的草藥只能治頭疼腦熱跌打損傷的小病,你這眼睛是中了毒,我哪裡知道怎麼解呢。”
無末埋首在她柔軟的胸前,鼻端吸著她馨香的味道,這久違的味道讓他眼睛一熱,忍不住在她懷裡輕輕磨蹭了幾下。
良久埋首在她胸前的他悶聲道:“眼睛受傷了,沒關系的,我可以去找上人幫我治,如果上人也沒法子治,我就請齊先生幫我找個外面的大夫看。”
半夏的手憐惜地撫摸著他寬闊結實的脊背,感受著那裡的紋理和堅硬挺直的脊骨,聽著這話,她依然無法釋懷:“若是外面的大夫也治不好呢?”
無末在她懷中抬起頭,一雙已經無法視物的眸子卻仿佛含了笑:“如果我的眼睛永遠看不到了,你就會嫌棄我了?”
半夏搖頭:“怎麼會呢。”
無末伸手,憑著感覺摸上她的臉頰,將她慢慢摟到懷裡,柔聲道:“那就是了,即使我瞎了聾了,我依然是你的男人,是阿水的父親。只要你不嫌棄我,我就一直都在。如果我以後沒法子打獵了,那我們就養雞種地,我有力氣,依然可以養活你們娘兩。”
半夏只覺得眼睛發熱,她的手緊緊摟住無末精壯的腰桿,臉頰緊貼著他結實的胸膛:“你說得是,只要你還在,只要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那就很好了。”
無末的大手來到她纖細的腰肢上,輕輕撫摸:“半夏,你以前總說想再要一個男娃,可是我不願意讓你受苦,是以一直防著呢。現在我才覺得,其實還是應該再生一個的,你願意嗎?”
半夏聽了這話,自然明白無末的意思,他雖然生還,但心裡終究是後怕的,怕萬一這次回不來,自己和阿水以後無所依靠。要知道在這半獵半耕種的望族村,一家子裡如果缺了男丁和壯勞力,那日子必然過得淒苦。
她偎依在他懷裡,點了點頭,小聲說:“嗯,我也一直想要的,想再生一個和你一樣的兒子呢。”
無末粗糙的手輕輕在她腰側嫩滑的皮膚上摩擦,另一只手則摩挲著到了她的後X臀溝輕輕揉捏。半夏頓時臉紅了,雙臂攬著他的腰肢,小聲道:“你身體還沒好呢,就算要娃,也不用這麼著急。”
無末將她抱在懷裡,故作詫異地道:“我只是摸一下而已——”他挑了下濃眉:“還是說你這幾天一直不見我,現在想讓我弄你?”
這話說的半夏微惱,紅著臉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剛回來,這裡心疼著你呢,你卻開這種玩笑。”
無末自己笑了:“我其實沒什麼大礙,都是皮肉傷,只是看你擔心得很。”
半夏將腦袋放在他肩膀上趴著:“你當然不知道,這幾天我過得什麼日子。恨不得飛到山上去找你,可是又要顧著阿水,我簡直想一個人分成兩半呢。”
無末聽了這話,笑意倒是漸漸收斂了,撫著半夏的背,認真地道:“我知道的,我在山裡昏沉沉的,當時餓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簡直就想死在那裡得了。可是我想到你和阿水,就是拼死也站起來找點東西吃。”
半夏聽著他這麼說,想到他所受的苦,真是心如刀割,可是復又想起什麼,忽然問道:“木娃是怎麼找到你的啊?”
無末回憶道:“我也不知道,當時我什麼都看不到,自己在附近胡亂摸,摸到什麼能入口的便吃了,後來可能是昏睡過去吧,再醒來時,旁邊就是木娃。她當時說她是走丟了路無意中掉下那個山溝的。”
半夏想著眾人口中所說,不禁問道:“即使如此,那你也不應讓她那樣抱著你啊,讓別人看到,沒得嚼舌根子。”她摸了摸他胸膛,怨怪道:“你看你,身上一股子不知道是什麼的香味,倒是和木娃身上的味道像得很呢!”
無末聽了這個,眉毛頓時擰起來:“她抱著我?什麼意思?”
半夏澀澀地道:“別人告訴我的,說是大家發現你們的時候,她可是抱著你的啊,摟得死緊呢!”半夏提起這事,明知道自家男人對木娃絕對沒什麼意思的,可也有點小小不快。
無末眉頭越發皺緊了:“還有這等事,這可如何是好。”
半夏見他沉著臉的樣子,不禁道:“你干嘛這麼愁眉苦臉,不過是抱一抱罷了,人家也沒說就賴上你呢。”
無末搖頭:“木娃可是厚炎的女人,厚炎我以後是要重用他的,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萬一以後和厚炎有了間隙,那可大大不好。”
半夏聽他說得有道理,低頭兀自想了一會兒道:“我看這事你也不用擔心,木娃她心裡以前就有你,這件事厚炎也是知道的。人家既然敢娶,心裡自然是有譜的。”
她抬眸,望著自己的男人,柔聲道:“你以後可要遠著她一些,雖說你沒其他意思,只是把她當個妹妹罷了,可是她既有那意思,外人又存了看熱鬧的心,但凡你們有所接觸,別人難免會多想的。這種事,如果傳到厚炎耳中,一次罷了,若有第二次,人家心裡肯定也犯嘀咕。”
無末伸手,憑了感覺正好摸到半夏的腰肢,他小小使力捏了一下,果然換的半夏哎呦一聲,他這才道:“你心裡明知道我和她決計不會有什麼的,可是到底不舒服,才說出這番話吧?”
半夏心虛地低頭,干脆賴皮道:“那又如何呢,反正我不許你再和木娃接觸!”她捏著他的大手,小聲道:“我想起有個女人一直記掛著你,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呢。”
無末點頭:“放心,以後我可要遠著她些,不然沒得惹一身麻煩。”
這夫妻二人說了這麼一些話,眼看著天色不早,便躺在那裡去睡。以前他們二人都是各自占據大炕一邊,中間躺著那個四腳八叉仰面朝天的阿水的。如今呢,幾天沒見生離死別的,夫妻二人便靠在一起,側臉對著,無末的大長腿將半夏禁錮在腿下,夫妻二人算是相擁而眠吧。
沒睡著前,難免有些小動作,摸摸這裡,親親那裡的,惹得兩人臉都有些紅。後來半夏到底是顧忌著無末身上有傷,刻意忍住,不敢再讓他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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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無末起身後,精神好了許多,吃過早飯,費便過來了。他們要一起上山,去狼群禁地旁,想法設法看看狼族的傷亡情況。
無末眼睛還沒好,不過幸好有追風,追風見到主人平安,很是激動,一直在那裡興奮地嘶叫。待到無末騎上它,它撒開蹄子便往山上跑去,惹得身後的族人一直叫著:“族長大人眼睛有傷,追風慢些!”
待到上了山,來到禁地旁,這裡已經是白雪皚皚,無半點被燒過的痕跡,更無半點野狼痕跡。眾人看在眼裡,難免擔憂,這些日子他們在山上尋找無末,卻從未見過任何一只狼的蹤跡。
無末眼睛盲了,卻依然站在那裡,仿佛在極力望向狼族的腹地。
他記掛著那只和自己並肩作戰的野狼,也想著自己的狼兄弟小黑——自從那日在千草灣看到它被囚禁,後來只是聽說它離開了,可是到底去了哪裡,現在過得怎麼樣,卻是一無所知。
無末和幾個族人也不知道在那裡等了多久,就在他們以為也許狼族根本就不會出現,甚至也許它們已經滅族了的時候,遠處原來幾聲嘹亮悠遠的狼嗥聲。
眾人聽了,精神為之一振,無末豎耳傾聽片刻,也以嘴發出狼聲以和那嗥叫呼應。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眾人只覺得狼的嗥叫仿佛越走越遠,最後那聲音不見了。大家都驚異地望著無末,希望這個年輕的族長——也是唯一懂得狼語的族長給予自己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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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1:23
第五十九章
無末與那狼嚎呼應過後,臉上漸漸露出喜色,他知道身邊的族人正疑惑地等著自己,忙道:“原來狼群在這一次火災中雖然有所死傷,但幸好天將氣雪,使得這場大火沒有蔓延,狼族傷亡並不算慘重。”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下,又道:“不過如今天下皆知我望族神廟有異寶,個個野心勃勃想分一杯羹,我們不知道被多少人覬覦呢。狼族如今遭此劫難,也是因為這個而起,為了避免在現世引起外人對神廟更多的猜疑,狼族以後怕是不會輕易下山助我們了。”
族人聽了這話,雖知望族以後的路途艱難,不過想著這次的事情實在給狼族惹來了大麻煩,也只好道:“這樣也好,以後神廟只能靠咱們自己了。”
無末點頭,其實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可是心裡卻是極為沉重。
他兩眼雖然已經看不見了,可是卻知道自己的腳就踏在這上古山頂峰上。他知道站在這裡極目遠眺,便能見千重山萬重水,蒼茫天下,汲汲人群,這其中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的舉動。
他們世代隱居於此,缺吃少穿,過著極為貧瘠的日子,村裡人數極少,僅有幾百戶罷了,這其中能夠抵御外敵的壯丁更是寥寥可數。這麼少的人,怎麼才能護衛那個天下覬覦的神廟呢?
他幼時生於狼群,對這神廟只是遠遠觀望好奇罷了,並無敬意,可是有那麼一日,他入了望族,領著自己的妻子踏入了神廟,走過那條黑暗而狹長的甬道後,他便是望族的族長了。
接過族長的魚頭拐杖,戴上那象征族長身份的獸骨,他便脫胎換骨。村子裡的男女老幼皆是他要保護的親人,神廟便是他要永遠守護的聖地。
天降大任於自己,他有何德何能,才能在這一片混沌中守得望族村這一片淨土?
無末閉上眼睛,將心中的憂慮藏於心中,伸手牽過追風,翻身上馬。
無論前路多麼艱難,總是要走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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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多琿媽媽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的父親,原本在族中也是極有威望的人,她人長得又好,小時候和無末的娘親阿水一起被稱作望族的兩朵花的。後來她又嫁了族中的兒子為夫,端得是讓人羨慕,族中哪個女子不羨慕她命好?
成親後,她的丈夫對她極為寬容,很快她又生了一兒一女,正好湊個好字。可以說,她這輩子還沒遇到什麼不順遂的事呢。
可是如今,她算是遇到了。
她的兩個孩子,一個木羊,先是和自己娘子鬧翻,惹得兒媳婦抱著孫子回娘家去了,如今又一時大意犯了大錯;另一個呢,則是被人發現和有婦之夫抱在一起,惹得婆家猜忌,眾人說道。
她的丈夫巖非常憤怒木羊所作的一切,將木羊交給了費去處理,費呢,則是毫不客氣地讓他跪在神廟前,不許吃飯不許睡覺,還有專門的人看著,說是必須讓他反悔認錯。
多琿心疼兒子,可是想著他所犯下的錯事,真是讓人沒臉,也只好不說什麼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木羊不吃不喝跪在神廟前。
前幾日才下過雪,如今幾天陽光暖和,雪化了,神廟前成了爛泥地,可憐的木羊就跪在那裡,膝蓋都在發顫。
她心裡實在疼得難受,又想起自己的女兒,就越發不好受了。這幾日木娃也不怎麼出門,只憋在家裡,見到人也不愛言語。木娃的公婆對這件事很是不滿,出門見到多琿夫婦都是繃著臉的。
想來也是,任誰家討了這麼一個兒媳婦,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啊。
多琿也曾勸木娃解釋下,說清楚怎麼回事就行了啊,這樣不吭聲,沒得讓人家懷疑。可是木娃卻倔強得很,只是一聲不吭,任憑多琿說破了天,她也不回一句。這讓多琿越發傷心,她養的這一對兒女,竟然沒一個省心的。
忍冬如今已經離開了木羊,自己抱著石蛋兒單獨在父親留下的破屋子裡過活。半夏擔心她,便時常過去看她,還給她送吃食送被褥。忍冬自己在家也沒意思,便時常抱了石蛋兒來半夏家玩,有時候姐妹兩個說起話來,忍冬總是對木娃不滿,並提醒半夏小心提防:“她都是嫁人了的,怎麼還不安生,一心想著別人的男人呢!你可要小心些,免得著了她的道兒!”
忍冬確實是有理由不屑的,她曾經那麼單純地喜歡過木羊,以為木羊天底下最大,可是如今有了兒子,她把一切男人都不看在眼裡。她現在覺得兒子是最重要的,這個無論如何一直幫扶自己的姐姐是第二重要的。
以前不懂事,做過很多錯事,如今反省,才知道姐妹情深。
在這個世上,有這麼一個人,從小和自己受著父親同樣的教誨,一起在老樹根下找到樹洞鑽進去玩,一起去撿野棉織布造衣,一起采指甲花來染紅指甲,自己總是和對方吵架和好,然後再吵架再和好,厭煩過嫉妒過,也敬佩過感激過。這麼多年走過來,即使夫妻兒子,他們也不知道她曾走過一條怎麼樣的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是那個曾經刁蠻虛榮的忍冬。只有這個人知道,一直默默包容著自己的,幫助著自己的,也理解著自己的姐姐。
因了這些感悟,她越發珍惜這難得的姐妹情,對那忍冬不顧小時候的情誼竟然覬覦姐夫的行為十分不恥。
為了個男人竟然做出這麼丟人的事,至於嗎?忍冬抱著兒子,這麼想。
半夏笑了下:“這個不打緊,你姐夫又不是泥人,這是說搶走就能搶走的。再者說了,她是嫁了的人,厚炎就要回來了,總是要管管的。”
忍冬想想也是,點頭道:“那個厚炎趕緊回家吧,管管她的女人,別沒事總瞅著別人的男人流口水!”
半夏一邊擇著手下的野菜,一邊問:“你沒事倒是關心下木羊啊,他跪在神廟前受罰,你總得去問問。”
忍冬聽了這話,竟然冷笑一聲:“他那個人,何曾在乎過我的生死,既如此,我便不在乎他的生死!”
半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你呀,不是愛死就是恨死,你也得動動腦子。雖說如今你和木羊分開了,可好歹他是你石蛋兒的阿爹,也是多琿媽媽的兒子呢。你看多琿媽媽對咱們簡直像親閨女一樣,你怎麼忍心讓她傷心呢?就算為了多琿媽媽,你就走一趟吧。”
忍冬聽姐姐這麼說,也覺得有點道理,便點頭道:“那我從這裡就去神廟前,看他一看吧。”
這忍冬抱著石蛋兒出了姐姐家門,一個轉彎便來到神廟前,只見這邊淒清冰冷的雪泥地上,木羊一個人孤零零地跪在那裡。偶爾有村人路過,看他一樣,難免一聲歎息。
忍冬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心裡也漸漸泛起酸楚,說到底這人是打小兒一起長大的,也曾對自己那麼好過啊。
忍冬心裡這麼想著,唇間便一聲歎息溢出。
木羊原本是垂頭喪氣跪在那裡的,聽到這聲歎息,便木然地轉回頭,卻見身後之人竟是忍冬。
看到忍冬,他臉頰紅了下,不過還是憋氣地道:“你來做什麼?看我熱鬧嗎?”
忍冬見他沒好氣,心中原本的憐惜頓時無影無蹤,怒道:“我好心來看你,你干嘛做出這幅臉色,難道你今日這個樣子,我還欠了你什麼不成?”
木羊昔日也是忍冬面前一條好漢,總是誇口將來要當族長的,如今族長沒當成,卻狼狽地跪在這裡受罰,真真是沒有面子至極,是以他羞窘至極便生出怒意,怨憤的話語便沖口而出:“你還好心來看我?哼,是看我的熱鬧吧?若不是你那好姐姐和好姐夫,我怎麼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忍冬挑眉,冷笑道:“這話說的奇怪了,分明是你自己不爭氣沒當成族長,又分明是你自己喝酒誤事惹來懲罰,怎麼都怪得了別人身上?”
木羊跪在那裡兩腿早已失去了知覺,又餓得頭昏眼花,望著忍冬抱了那癡傻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忍不住怨道:“我真後悔,怎麼就娶了你!如果不是娶你,也許我不會落到今天地步!”
木羊本是隨口說說,可是話一出口,他頓時有了發洩口:“我看你就是個掃把星!我聽說你小時候還有個姐姐呢,誰知道你出生沒多久那你姐姐便夭折了,那就是你克死的!你在家克死了姐姐,克死了阿爹,嫁到我家又克我,克我還不夠,還要克我的兒子,害得他一生下來便是個癡傻兒!”他越說越氣,越說越覺得這一切就是那麼回事,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克得他如此淒慘,面目開始猙獰,望著忍冬的眼睛冒出了怨毒。
忍冬恨得牙癢,心想自己怎麼遇到這麼一個畜生,竟然血口噴人,把一起都怪到自己身上?
可是被他這麼一說,心裡卻也泛起了嘀咕,為什麼自己如今落得無父無夫的地步?為什麼自己的石蛋兒竟然生來便與別人不同?
忍冬又怒又恨又傷心,當下真恨不得給這木羊一巴掌,也恰在此時,石蛋兒忽然噗嗤一聲。忍冬忙用手去摸兩腿間,卻發現石蛋兒竟然拉了一灘屎!
好死不死的,她伸手一抓,將那金黃色的大便抓了一把,然後憤恨地甩出去,恰好甩到木羊仰望著的臉上,甚至有一些還糊在了鼻子和嘴巴裡。
忍冬看著他狼狽的樣子,頓時解氣許多,怒笑道:“自從這兒子生出來,你便沒替他換過一個尿布把過一次屎,如今你也嘗嘗這當阿爹的滋味吧!”說著,她用麻布尿墊一擦石蛋兒屁股,狠狠地將沾了屎的麻布扔到木羊臉上:“到底夫妻一場,這個麻布賞給你擦臉!”說完,抱著石蛋兒揚長而去。
木羊先是呆住了,待反應過來,只覺得臭味極為難忍,這小小娃也不知道吃了啥,怎麼就拉出那麼臭的屎呢?
他跪趴在那裡,開始發出狼狽的干嘔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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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1:38
第六十章
這幾日,上人一直在設法為無末治療眼睛,可是他和半夏翻遍了望族的醫書,也沒有找到什麼辦法。畢竟毒這個玩意兒是那些歹毒的外族人才熟悉的。望族人所熟悉的也不過是個蛇毒蜂毒,像這種毒瞎眼睛的卻是聞所未聞。
無末倒是不在意,可是半夏心中卻難過得緊,將上人那裡最古老的羊皮卷醫術都找來,搬回家細細研讀,只希望能找到蛛絲馬跡。無末躺在炕上,感覺到自己的娘子一直未曾睡下,只是坐在炕前就著昏暗的桐油燈光翻書,不由皺眉道:“半夏,明日再看就是了,也不急在一時。”
半夏卻連頭都不抬,湊近了醫術細瞧,口中道:“你先睡吧,我翻看完這本就睡。你記得摟著阿水,別讓她翻下炕來。”阿水如今最愛的就是幾連翻,有時候從炕頭翻到炕尾,翻的時候還很喜歡轉彎。若是不好好看顧,一個不小心翻到炕下也是有的。
無末本是斜靠在牆上的,聽了這話,伸出大手遁著阿水的喘息聲摸到了她,入手處是她的頭發,細細軟軟的發絲緊貼著小娃兒特有的大圓腦袋。他唇邊不禁溢出一點笑,挪了□子,讓自己靠著女兒,又用自己偌大的手握住小阿水細軟嬌小的肥爪。若是她要翻滾,自己總能來得及去阻攔的。
半夏翻遍一本書,依然一無所獲,心裡極為沮喪地將書放在一旁,想著這可如何是好。
無末聽到她的氣息,心裡自然是猜到了,便安慰道:“不用著急,齊先生見多識廣,也許能找到救治眼睛的法子呢。”
半夏點頭:“說得是,等齊先生過來,我們就請他幫忙吧。”這也許是唯一的一絲希望了,只可惜前段時候齊先生帶著厚炎離開,至今兩人都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會不會由此耽誤了無末的眼睛呢?
若說這時候派人去外面找他們,一來村裡要防著外賊人手本來就緊張,二來一時之間也找不出哪一個能擔此重任了。
半夏先是伸手摸了摸阿水屁股下,並無濕潤,應是沒有尿炕的,便吹熄了桐油燈,輕手輕腳地上炕,挨著阿水躺下。
無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雙眼,這裡是望不到邊的黑暗,他再也看不到自己女兒嬌嫩甜美的笑顏,再也看不到半夏柔和的側影了。
他苦笑了下,假如這一輩子永遠無法回到以前,他真得能處之泰然嗎?
就在這時,半夏柔軟的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大手,順著他的大手,又輕輕撫摸著他的眼睛。
無末僵了下,卻是笑道:“早點睡吧,你累了一天。”
半夏卻是睡不下,輕輕挪動身子,靠緊了無末,將自己的臉貼在他胸膛上:“前幾日我擔憂你的眼睛,你嘴裡無所謂,其實心裡還是在意的。”
無末沉默了一會兒:“老族長把望族交給我,我原本就覺得身上的擔子很重,如今眼睛若是真盲了,更是力不從心了。”
半夏仰起頭,手憐惜地撫過他稜角分明的臉龐,捧住那臉道:“當日老族長把你選為族長,自然有他的道理。即使你眼睛盲了瞎了,你還是望族的族長,也還是我的無末。”
無末聽了,大手從半夏後面攬住她,柔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他艱澀地道:“可是眼前一片漆黑的感覺,太難受了,我從來不知道失去了眼睛是這種滋味。”
半夏抬身坐起,在黑暗中凝視了他片刻,最後俯□,吻了吻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最後終於在他耳邊輕聲道:“當日我們在神廟中,我什麼都看不到,我也害怕,不知道走向哪裡去。可是你當時在我身邊,雖然你也看不到,你卻用耳朵聽到了,你用手扶著我往前走,我也就什麼都不怕,敢邁開步子往前走了。”
她俯身,用自己的身體將他整個抱住:“當時我們兩個人都失去了眼睛,僅靠著你的耳朵,我們走了那麼遠的路呢。”她埋首在他頸項間,深吸了口氣道:“可是如今,你雖然看不見了,我還能看到呢。你依然有耳朵,卻多了我的眼睛,這不比當時要好上很多嗎?”
無末反手,將趴在自己身上的她緊緊抱住:“半夏,謝謝你。”
半夏吻著他的頸項,低聲道:“我是可以永遠做你的眼睛的,假如你覺得眼前一片黑暗讓你感到不安,那你就想想在你身邊的我,想想我的眼睛吧。”
無末釋懷地笑了下:“你說得對,其實有沒有眼睛對我並沒有影響,其實我只是害怕那種什麼都看不到的感覺罷了。”說著,他那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眸子卻亮了下:“可是現在我忽然不怕了,有你和阿水在我身邊,我沒什麼可怕的。”
半夏聽了這個,也笑了:“我以前從不知道,你也有這種脆弱的時候,總覺得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無末輕輕撫摸著她的背:“我以前也從沒想到過,我會娶一個你這樣的娘子。”
半夏微挑起眉,不解地道:“那我是怎麼樣的娘子啊?”
無末笑了,卻並不答她的話,反而道:“半夏,我忽然很想要你。”
半夏卻沒想到他忽然提起這個,輕輕錘了下他的胸膛:“你身體才剛恢復好,就想著這些有的沒的。”
無末有些委屈:“這怎麼是有的沒的,我們不是說過嗎,你要再生個像我一樣的男娃的,此時不正好是時候嗎?”他的鼻息在她耳畔縈繞,惹得她耳根子開始泛紅了。
半夏卻還是忍住,堅決拒絕道:“等等吧,回頭你恢復得完全好了,我們再——”
可是無末卻並不聽這個,口中道:“我如今恢復得很好了。”手下已經順著她的腰部往下撫摸,來到她柔軟的臀部,大手試圖將她的臀包容住,開始卻又包不住,便開始在那滑膩豐滿的所在揉捏玩-弄。
半夏將身子靠在他胸膛上,已然感到他小腹繃起,而繃起的小腹帶動下面火熱的物事硬邦邦地頂著自己的大腿根。
半夏是知道自己這個男人的,他既有心要弄,若是非要拒了,難免惹得他滿腔的谷欠望無處發洩憋在體內。偌大一個漢子,身邊又是有女人的,這樣硬憋著看起來實在可憐。當下便低了頭,偎依了他的身子,在他耳邊小聲道:“你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好,自己不要亂動,你既想要我,我自己給你就是了。”
無末雖然看不到,耳中聽著自己的女人那無奈順從而又羞澀的語氣,胸臆間湧起一股甜膩膩的滋味,那就如同小時候跟著小黑在山野間覓食,偶爾間吃了尋到的蜂巢般,甜到心坎兒。
他的大手禁不住將懷中的女人摟緊,盡管看不到,也低著頭凝視著她,嘶啞地問:“那,那你怎麼給我?”
喉嚨間莫名干渴起來,往日兩個人行事都是他自己主導,他的半夏柔順地在他身下吟=叫罷了,如今她竟要主動給自己,這讓他的小腹越發繃緊。
她,打算怎麼弄啊?
半夏低首間,只覺得無末幽深的眸子盯著自己瞧,雖知道他是看不到的,卻莫名地害羞起來,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他的眼睛,軟聲道:“不許這樣看著我。”
無末挑眉,粗噶地問:“那要我如何?我本來就看不到了。”
半夏隨手拿起一旁的一塊麻布將他的眼睛蒙上:“你看得人心裡發羞,給你蒙上。”
無末心裡想笑,可是熱切的期待讓他不敢,唯恐把半夏的決心打消了,也只好忍著道:“好。”
蒙上麻布,無末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塊布……是什麼布啊?”他感到有些不對勁兒。
半夏正想著該如何弄他呢,聽到這話,只隨口道:“家裡還能有什麼布,無非是咱們阿水的尿布罷了。”
哦……這話一出,無末哭笑不得,嘴唇動了動,到底忍住了。
半夏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從胸膛開始吧,這裡是她平日最喜歡摸的,肌肉結實富有彈性,當枕頭那是軟硬適中,如今拿這處下刀,至少是最熟悉的。
她動了動身子,先讓自己跨坐在他精壯的腰桿上,感覺到身下的他整個繃緊了,她自己倒是笑了:“你不要著急,我得慢慢來吧。”
無末眼前黑洞洞一片,這讓他的感覺更為敏銳,他感覺到女人柔軟的臀部坐在自己腰腹上的觸感,甚至仿佛可以感覺到那團柔軟中間的溝壑。這讓他唇齒干澀,小腹仿佛有火般在燃燒,蓄勢待發的堅硬猛地躥起來,直挺挺地豎立在半夏的臀後。
半夏剛要試探著彎下腰來從那片胸膛開始試驗,不曾想身後便豎起了硬物那態勢仿佛在對著自己叫囂,她輕皺了下眉頭,伸出手拍了拍那個彈跳的物事,柔聲哄道:“你先下去,等會兒再管你。”
無末越發無奈,他真想一躍而起將身上那個女人壓在身下盡情蹂躪肆虐,可是……他咬了咬牙,忍了。
半夏慢條斯理地撫摸著那胸膛,他這麥黑色的胸膛啊,上面其實布滿了隱約的疤痕的。平日雖然摸著光滑,其實禁不起細看,一看,便滿是滄桑。
這是一個長在山野裡,每日憑了力氣討生活的男人,他的胸膛便記載了他一次次與猛獸搏斗的歷史。
半夏憐惜地撫摸著,俯首,用唇輕輕吻過那裡的每一處肌膚,閉上眸子,感受著那火燙的熱力。
無末喉嚨間發出難耐的口申口今,啞聲道:“你,你快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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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2:12
第六十一章
費和幾個族中的老人商議,給無末治眼睛這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於是便打算從族中找出兩個人出去尋人。商議了半響,打算派三愣子過去。自從上次他守著上山要道卻被人上了山去導致了山林大災後,他心中一直過意不去。
另一個人呢,費和巖商量了下,讓木羊去吧。木羊自從神廟前受罰三日後,一直精神不濟,每日在家裡沒臉出門。於是費想著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將功折罪,大家也都同意了。
多琿聽了這個消息自然高興,過去把木羊好一番勸誡,讓他出門後少說話,平日多事動動腦子,有什麼大事要聽三愣子的。人家三愣子雖然楞,可是也不傻啊,聽人家的沒錯。
木羊倔得很,想著又要屈居人下,那是一萬分個不樂意,可是想著如今自己在族中的地位,又見母親苦口婆心地勸著,也只好勉強答應了。
多琿見兒子答應,很是高興,又勸兒子道:“如今忍冬一直帶著石蛋兒在娘家住著呢,她娘家沒人沒糧的,這些日子全靠半夏救濟的。我這裡存了一籃子雞蛋,你再從家裡拿上幾塊臘肉半袋子粟米,回頭你給她送過去,再對她說幾句好聽的,左右是一家人,她必然不會記恨你,看看什麼時候氣消了她就帶著石蛋兒回來了。”
木羊一聽忍冬,頓時眉頭緊緊皺起:“阿媽,難道你還嫌當日我在她那裡受的氣不夠嗎?她也太埋汰人了,你要我低著頭去找她,這是比讓我去死還難受啊!”
多琿見兒子這樣,頓時落下了臉:“不就是石蛋兒一泡屎嗎?你知道你小時候阿媽為你擦屎擦尿多少次?再說忍冬也說得沒錯,你什麼時候管過石蛋兒一泡屎啊?還不都是忍冬在那裡操持?他是你兒子,你何必這樣計較呢?你說如今除了忍冬,誰還要你,你是打算一輩子打光棍嗎?”
木羊想想也是,從阿媽手裡接過那籃子雞蛋,咬著牙道:“我去便是!”
他又去了臘肉和粟米,拎著這些往忍冬娘家走過去,一路上遇到人,便低著頭,並不言語。族中人知道他臉上無光,也都不去招惹他。
很快他便到了忍冬家,誰知道一進那院子,便見院子裡一個男人正在那裡劈柴,男人在這寒冬臘月光著膀子,很是強壯。他定睛一看,不是那個啞巴二犢子是誰!
當下他火氣便起來了,瞪著眼睛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二犢子抬眼,見是他,並不搭理,徑自低頭砍柴。
木羊怒了,把那雞蛋籃子扔地上,走上前道:“你怎麼跑到忍冬家來了?忍冬呢?石蛋兒呢?”
這時候,忍冬忽然掀開簾子走出來,懷裡抱著石蛋兒,見是木羊,她掀唇冷笑了聲:“呦,這不是木羊嗎,你過來這裡做什麼?”
木羊指著二犢子問:“他又是來這裡做什麼?”
忍冬笑吟吟地望著二犢子:“他嘛,自然是來幫我砍柴的。家裡沒東西燒了,也沒個男人幫忙,人家牛嬸好心,讓二犢子過來幫忙。”
木羊不屑地掃了下二犢子:“一個啞巴男人,一個單身女人家,你們倒是不害臊得很,孤男寡女,像什麼話!”
忍冬不在意地笑:“像什麼話?當然是好話了!”她瞥著他,蔑視地問:“你來我家這是要做什麼,難道就為了說這些話來挖苦我?”
木羊看了眼忍冬懷中的石蛋兒,硬聲道:“我,我自然是來看我兒子的!”
忍冬將石蛋兒往自己懷裡攏了下,笑道:“只可惜你兒子不屑看你呢。”
木羊氣得哼了聲,走上前:“我阿媽讓我來看你,還不是看我兒子的面,趕明兒我就把兒子帶回家去,讓你見不到他!”說著他就要上前去。
忍冬見他上前,以為他是要來搶石蛋兒,倒是嚇了一跳,忙退後。
木羊見她往後退,便迫過去,口裡還道:“你躲什麼,我只是要看看石蛋兒。”
忍冬卻急了:“我不許你碰石蛋兒!”
木羊見她怕了,心中大快,上前繼續道:“我不但要碰,還要把她搶回去呢,你且等著!”說著這話伸手便要去奪。
誰知他的手剛碰到石蛋兒,石蛋兒便忽然發出尖銳的叫聲,叫聲震人得很。
這時二犢子忽然放下手中的斧頭,如一座小山般擋在了木羊面前,一雙虎目冷冷地注視著木羊。
木羊虛眼:“怎麼,你還敢和我動手?”
二犢子不說話,緊閉著唇,只盯得木羊心裡打顫。
木羊開始怕了,不過還是虛張聲勢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難不成我要抱抱我兒子也妨礙了你,你干嘛站在這裡擋著我?”
就在這時,忽聽到籬笆牆外一個尖細的嗓子響起:“哎呦,這不是木羊嗎,怎麼,不在家養傷了,這就出來走動了?”
木羊扭頭一看,卻是二犢子的阿媽牛嬸子,便怪道:“我什麼時候受過傷?”
牛嬸子笑了笑,拿手攏了攏耳朵邊的碎發:“你不是被罰跪在神廟前,一連跪了三天嗎?我聽說你膝蓋都跪腫了,這總要多將養幾日吧?”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話聽到木羊耳中越發不是滋味,赤著眼道:“你們母子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我來看我娘子也有錯嗎?”
牛嬸子諷刺地斜眼睨著木羊:“你娘子?我怎麼聽說忍冬離了你家,和你早不是夫妻了呢!”說著她笑問忍冬:“是不是啊忍冬?”
忍冬冷眼瞅著木羊,點頭道:“沒錯,我和他分開了,以後他和我是再沒任何關聯了!”
木羊看看牛嬸子,看看二犢子,恍然大悟:“你們,你們,原來你們是想搶我的娘子啊?”說著他顫抖著手指了忍冬道:“咱們這才分開幾天,你竟然和那個二犢子好了起來?不就是個啞巴嗎,你就這麼上趕著?你就這麼缺男人?”
他眼睛都紅了:“可憐我的石蛋兒啊,你阿媽就這麼急著給你找個後爹啊!”
忍冬臉紅了下,抬眼看了看二犢子,抱著石蛋兒進屋去了。
二犢子原本是冷盯著木羊的,見忍冬進屋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便呆呆站在那裡,望著猶自搖擺著的毛氈簾子。
牛嬸子見此,笑開了花,上前道:“說得沒錯啊,我看忍冬和咱們二犢子倒是天生一對呢,你啊,丟了娘子全怪自己,死了這條心吧!”
木羊氣哼哼地瞪了眼牛嬸子,又赤著眼睛瞪二犢子:“你,原來你真得搶我的娘子!”
二犢子連看都沒看木羊,只盯著那布簾子愣神。
木羊氣了,正好看到自己帶來的雞蛋,恨恨地上前,一腳將那雞蛋踢翻,頓時雞蛋大多破碎,蛋黃蛋白流得到處都是。
他氣急敗壞地道:“一對奸夫淫婦,竟然就這麼勾搭上了!”說完憤憤地走了。
牛嬸子在他身後“呸”的一聲:“話說得真難聽,人家那是你情我願!”
話說其實牛嬸子當初屬意的是半夏,後來半夏嫁了無末,她家二犢子高攀不上了,於是便覺得迎春也不錯。至於忍冬,只以為是未來族長的娘子,她是想也沒想過的。如今世事多變,忍冬抱著個娃回家了,平日有什麼需要幫襯的,她便派二犢子過來幫忙,一來二去熟了,她打眼看著這一對,倒是覺得很有眉目的。
忍冬其實也不錯啦,看她一個人帶著個不太正常的娃,實在不容易,若是能跟了自家二犢子,從此後真是白舔了兩口人呢。牛嬸子對此很是滿意,當下拿手指了指二犢子:“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去幫著忍冬把這柴劈了。”
說完她看了看這地上碎得亂七八糟的雞蛋,歎道:“作孽啊,好生生的蛋呢,我拿個碗來收拾下,等明日個蒸了,給你和忍冬都補補。”
而這天晚上,忍冬喂飽了石蛋兒,自己躺在那裡,想著白天的事,竟然忍不住流起淚來。自己何其不幸,找了個這麼不爭氣的男人,竟然落得一個人孤零零住在娘家的境地。她低頭凝視著睡得安靜的石蛋兒,想著這孩子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從小生得異常,又遇到這麼一個父親,也跟著自己受罪。
她左思右想,又想起白天木羊說的話,想著那二犢子其實是個不錯的人。但只是她如今對男人是灰了心的,實在不願意將自己再交托給男人了,要不然誰知道哪天又傷心了。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正想著,忽聽到窗外似乎有動靜。忙起身趴在窗戶口往外看,卻只見窗外一個壯如小山般的男人矗立在那裡,靜默地站著。
她心中一動,忙問道:“是誰在那裡?”
外面的人不吭聲。
她咬了咬唇,輕聲道:“是二犢子嗎?”
那人好像動了下,卻依然不說話。
她凝視著那人的身影,歎了口氣:“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二犢子站在窗外,依然不答腔。
她只好坐起來,披上衣服下炕,來到正堂打開門。
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二犢子抬頭望過來。月光下,他一雙虎目很是專注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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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2:26
第六十二章
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二犢子抬頭望過來。月光下,他一雙虎目很是專注地看著她。
忍冬臉上越發燙了,低頭咬唇,好久才道:“外面這麼冷,你進來說話吧。”
二犢子不會說話,見忍冬這麼說,便也進去了。
進了屋後,二犢子喘息有些急促,臉也是紅的,他只低頭用火辣辣的目光凝視著忍冬。假如忍冬是一抹雪,估計早就被他那目光烤化了。
忍冬有些喘不過氣,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道:“謝謝你這些日子來幫我,今天木羊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那個人就是這麼混。”她小聲艱難地說:“他亂說的。”
二犢子目光中卻有了抗議,他顯然不認為木羊亂說,他攥了攥粗糙的拳,走上前,伸手,似乎要握住忍冬的手。
忍冬慌忙往後一躲,紅著臉兒搖頭道:“不,不行,我不想嫁人了。”
二犢子的手就這麼僵在那裡了,進也不是縮也不是,他呼哧呼哧地粗喘著,盯著忍冬,仿佛想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忍冬低頭,忽然想哭。
曾經她是不太看得起這個粗糙強壯到笨拙的鄰居的,況且又是個啞子,這樣的男人,她是不會把自己和他相提並論的。可是如今呢,她可以感覺到眼前這個自己曾經鄙夷過的男人是那麼熱切地想要對自己好,他站在那裡強壯得猶如一座小山,仿佛要為自己擋風遮雨,他的力氣那麼大胳膊那麼粗壯,能幫著自己做那些自己根本不可能做成的事。
他的喘息急促,目光火燙,渾身仿佛都散發著無窮的熱力,在這寒冷的冬季裡,就是一把暖熱了她冰冷的心的火把。
曾經的自己幼稚可笑,又識人不清,落到如今地步,全都是咎由自取,可是這個男人卻不嫌棄自己……
忍冬咬牙,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若是能嫁與他,其實也是好的。
他這麼老實本分的男人,斷不會像木羊那樣對自己吧。
二犢子見忍冬哭了,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以為是自己惹了她哭,便忙伸出手想要幫她擦眼淚,可是伸出手時,又覺得自己的雙手粗糙得緊,若是去擦必然弄得她嬌嫩的肌膚疼起來,於是又趕緊縮回手來。
忍冬此時心中千轉百回,卻是已經有了主意,淚目微抬起,在水光中望著他,咬唇小聲道:“你,你半夜來我家裡找我,難不成就是要這樣傻傻看著我?”
一雙侵潤在淚光中的眸子那麼水靈,楚楚動人地望著自己,二犢子只覺得腦袋嗡得一聲,仿佛要炸開了,氣血湧上心來。仿佛福至心靈,他猛地邁開一步,雙手一伸,就這麼將她摟在懷裡。
入手是柔軟的腰肢,緊貼在自己胸前的是這輩子從未感受過的豐滿。二犢子粗重的喘息在陋室裡響起,他虎目盯著懷中的人兒,那樣子仿佛要一口吃下她般。
忍冬自然感到二犢子的笨拙,想來也是,活到二十幾歲尚且有過女人的大光棍呢,若是不笨拙,那才見鬼了呢。
她既是有心,當下便扭了扭身子,試探著張開修長的雙臂勾住二犢子的脖頸。
二犢子此時是再也忍不住了,這麼一塊溫香軟玉吐氣如蘭就這麼纏繞著自己,如同籐蔓一般,這讓他下面有一處越發硬了起來,硬得發疼。
他猛地抱起忍冬那軟綿綿的身子,將這女人整個橫扛在肩頭,然後邁步向裡屋走去。
忍冬家裡是一個正屋兩個裡屋,兩個裡屋都是炕,以前東屋是忍冬和半夏住的,西屋則是她們阿爹住的。如今忍冬想著西屋更為暖和,是以都是和石蛋兒住在西屋的,東屋正好空著。
這二犢子倒也不傻,知道西屋睡著石蛋兒的,當下扛了忍冬直往東屋去了。進去後,一把將忍冬放倒在大炕上,便開始撕扯她身上的衣物。
因為起得匆忙,忍冬身上不過穿著一個毛氈罷了,被二犢子這麼一扯,光滑順溜白膩的身子便暴漏在二犢子眼前。忍冬其實原本就生得秀麗,是族裡數一數二的女子,若非如此,又怎麼可能讓眼界極高的木羊從小掛念到大呢。此時只見她柔順的黑發鋪墊在白嫩的身子下,纖細的腰肢上方是豐滿高挺的胸。那胸因為她急促的喘息而上下顫動著,跟著這個一起顫動的便是那頂端的兩個小紅點。
這二犢子何曾見過這等香艷場面,他粗喘如野牛,兩只眼睛仿佛充血一般,一邊盯著忍冬,一邊火急火燎地扯下自己的衣服。
忍冬羞得厲害,不過她到底是有過男人的女人,強自忍著羞,動了動腰肢,張開雙腿,仰躺在那裡,只等著那個男人過來要了自己。其實若是對著木羊,她斷斷不會如此直接的。只因為眼前是那個未曾經歷過人事的二犢子,她知道他是個直腸子,不懂得那些彎彎繞繞,若是自己緊閉了雙腿欲迎還羞,沒得讓他以為自己不願意,是以干脆大敞其門迎客。
二犢子很快便把自己的衣服脫光,健壯雄厚的身體立在那裡,露出那個雄赳赳仰天長嘯的物事。忍冬羞澀地看二犢子,卻因為角度問題,正好瞄到那個,這一瞄之下倒是吸了一口氣。原來二犢子身材比較起木羊來,要高大上許多,實在沒想到這下面的物事也比木羊大上那麼多,真是有一個頂兩個的樣子啊!
這麼一看,想著那麼大的物事進入自己身體內的消魂滋味,忍冬整個人都軟了起來,下面也濕潤起來。
她是早被木羊那個臭男人弄過千百遍的,後來因為生娃,又因為氣那個男人,便有大約一年的時間不曾有過男人了。如今和男人分離了,沒想到屋子裡竟然闖入了這麼一個雄壯的二犢子,且那麼急促地想要自己。她只覺得渾身都發熱起來,到了此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並不是無欲無求的,她的身子還是有著女人的感覺,她還是想要的……
當她想著這個時,眼神便開始迷蒙含水,胸前的兩個櫻桃便挺立起來,下面滲出的濕潤開始散發出誘人的女人香。
這一切看在二犢子眼裡,無疑是上好的催青物,他原本就急切得很,此時更是急不可耐地撲了上前,將忍冬壓在身下。
二犢子要遠比木羊健壯,體重自然也遠比木羊重,他這麼一壓,下面的忍冬嗚咽一聲,趕緊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腰肢。如入手時,只覺得那腰桿精壯得很,緊繃得肌肉充滿了男人的味道,那是木羊永遠沒法比的。而下面勃發的物事則是強硬地抵靠著自己的兩腿柔軟處,這讓她開始渴求起來,渴求他狠狠地用力……
這種渴求讓她情不自禁地抬起雙腿,纏住他的腰肢,讓自己的柔軟正對了他,更加方便他來逞凶。
身下這個女人如此的配合,那種種情態仿佛都在盼著自己去狠狠地弄她,這讓二犢子越發的情谷欠勃發,紅著眼睛摟住她,俯首猛力地親了一口她的紅唇,然後腰臀用力往下,對准那地方胡亂用力頂了下去。
這一頂,惹得身下的小女人一身“哎呦”痛呼,推著他的臂膀怪道:“你,你好歹對准了地方啊!”
二犢子很是無辜,也更為急切,急得大冷的天都冒汗了。
忍冬無奈,心裡想笑,卻又急,只好趕緊抖著身子,抬起臀兒去迎他那物事,自己又伸出手去摸那物,入手之處只覺得硬邦邦得,又粗壯得很。她的手扶著那物對准了位置,這二犢子倒也不傻,福至心靈,連忙就著她的手往下頂。
這一次總算成功了,噗的一聲帶著水響,他的找到了她的,她的迎來了他的,兩個人仿佛都出了一口氣。
柔軟的她在下面用雙手撐著他火燙的胸膛,而他的物事則在她體內開始動了起來。
幸好,這種動作是天生的本能,不需要人教,很快他便如魚得水,在她體內馳騁無阻,而下面的忍冬也開始嬌口今起來,開始只是低低地叫,後來忍不住,啜泣起來,再後來便是咬著他的肩膀,掐著他的腰。
他皮厚肉粗,任憑下面的忍冬怎麼咬怎麼掐都不疼,事實上他整個心思全都在自己的奮戰上,他猶如泥中乘船,激流勇進,翻飛進出,暢快淋漓。他第一次發現這個事情原來是如此美妙,怪不得那些有娘子的男人提起這事總是神秘兮兮又向往得很,他甚至覺得就是這麼死在她身上也是值的。
他在她體內洩了一次又一次,將自己保留了二十多年的精華都給了她,每當他以為自己要停下時,卻總以為她那麼小的一個動作便惹得重振雄風從頭再戰。到了後來,他一邊戰著,一邊啃她親她,他覺得這個小女人就是一道世上最好的美味,怎麼吃也吃不夠。最後,他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倒在她身上,粗重的喘息和回味。
而忍冬呢,她覺得自己簡直要死了,這個強壯粗糙的男人,用那麼粗壯的東西在她體內逞凶,將她一次又一次拋入那迷茫快樂的最巔峰。這是她和木羊在一起時從未感受過的極致快樂感。
許久過後,二犢子抬起身,用手臂撐起身子,凝視著下面的忍冬。
忍冬抹了抹眼淚,笑了下,閉上眼睛,柔聲道:“我要你親我,親親我的眼睛,我的唇,還有我的胸……”
二犢子沒說話,他只是默默地低□去,按照她的吩咐,親她的眼睛,她的唇,還有她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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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2:41
第六十三章
自從無末眼睛看不見後,他便不再上山了,只能在家裡閒著。族裡的事務如今都安排得妥當,防御外敵的輪班也都是按部就班,於是無末在家裡竟然無事可做,便幫著喂雞拾雞蛋放馬,沒事時便逗著小阿水玩兒,倒也過得自在。
這一天傍晚時分,無末又要去遛馬,阿水卻不放開他。只要無末將阿水遞給阿諾或者半夏,她就尖著嗓子叫,小手直接地推著對方的鼻子和嘴巴。這惹得半夏想笑:“看來咱閨女最喜歡你了,你就帶著她一起去放馬吧。”
無末有些猶豫,他如今眼睛看不到,全憑著追風本身就通人性才能去放馬。如果帶著個阿水,真怕她跟著自己出什麼意外啊。
半夏卻道:“放心,你帶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無末聽著半夏肯定的語氣,莫名覺得心安了,便點頭:“好,那我帶她一起去。”
待到無末出去了,阿諾皺了皺小眉頭,對半夏道:“半夏嬸嬸,無末叔叔的眼睛還能治好嗎?”
半夏望著無末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阿諾歎了口氣:“嬸嬸,我總覺得自從無末叔叔眼睛不好使了後,他變了一些。”
半夏聽了這個,望著阿諾道:“你覺得怎麼變了?”
阿諾摸了摸腦袋:“我也說不出,總覺得他不是太開心,可是卻故意藏著,不說出來呢。”
半夏聽了這個,苦笑了下:“無論是什麼人,眼睛看不到了,總是不會開心的。再說他以前最愛上山打獵了,如今卻只能呆在家裡喂雞喂馬,任誰都會煩悶的。我如今只盼著齊先生能幫忙找到醫治他眼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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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抱了阿水來到追風旁,他先摸索到追風的馬背,然後一手抱著阿水一個翻身上了馬。這追風是極有靈性的,待到無末上了馬便甩開前蹄向籬笆外走去。
他們很快來到往日經常來的那邊草地上,追風開始停下腳步,低下頭啃草。阿水卻不干了。
剛才追風跑起來時,無末唯恐她有個什麼閃失,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她是推著扭著要出來透氣看熱鬧。追風跑得快,她高興得咯咯笑,笑聲灑在草地上。
如今追風停了,她頓時不樂意了,嘴巴裡抗議地哼哼著,小胖手抓著人家追風的長鬢開始扯啊扯,那樣子好像在說你怎麼停了呢。
無末雖然眼盲,可是也感到女兒是喜歡馬兒跑的,無奈之下,只好拍著追風的背道:“追風,阿水不想讓你停下,你再多跑幾圈吧?”
馬兒灰灰一聲,戀戀不捨地放棄了那片鮮嫩的草地,重新在這草地上跑了幾圈。這一次無末知道阿水愛這個了,干脆兩只手舉著她,讓她感受馬兒跑起來時那風吹著臉頰的感覺。
阿水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忍不住裂開笑了又笑,笑著笑著便停下來,驚奇地望著這一切,兩只手歡快地揮舞著,簡直如同小鳥要張開翅膀。
這時候正好阿諾也騎著他的小馬走過來,見了阿水這個樣子,當下便笑道:“叔叔,阿水喜歡騎馬呢,等她大一些,就讓她騎我這匹吧!”
無末抱緊女兒,笑著點頭。
也不知道可憐的追風在這片草地上跑了多少圈,總算阿水滿足了,扯著無末的衣領要下來了。無末便抱著她下馬,讓追風自己在這裡吃草。
無末抱著阿水在一旁站著,吹著風,阿諾則在一旁替小紅馬梳理著毛發。
阿水在無末懷裡安分了一會兒功夫,很快就開始要爬上爬下。無奈,無末只好把她舉得高高的,後來干脆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自己當馬給她坐。
阿水對此很是喜歡,小腳丫在無末脖子旁一蹬一蹬的,兩只手歡快地揪著無末的黑發來回揮舞。
阿諾在一旁看著,只覺得無末叔叔簡直如一匹馬兒一般啊,那黑發正好當韁繩了,可是他又不敢說出這話,只是在心裡偷偷地笑。
正笑著,忽然聽到一聲響,定睛看過去,這才明白,是阿水放了一個屁。
他正要說什麼,誰曾想,阿水又是一個屁,嘟嚕嘟嚕好幾聲,幾個屁出爐了。
無末臉色僵硬起來,他雙手順著阿水的手往後摸,入手之處,只覺得脖子裡黏糊糊的……
阿諾平日是經常照顧阿水的,一聽這雷聲陣陣早已猜到,只是未及反應罷了,此時看著無末臉色,知道怕是已經晚了,忙上前道:“無末叔叔,你快把阿水給我。”
無末僵著臉,小心翼翼地把阿水抱下來,遞給了阿水。
做了禍事的阿水倒是也不哭不鬧,一副任人宰割的小乖模樣,她估計也是知道自己拉了尿了總要人來打理善後的。阿諾熟練地接過來,從懷裡掏出一包上好的沙土,先幫她用沙土擦了小屁股,又用一塊干淨的麻布擦了擦小屁股上的沙土,這才抱著她對無末道:“叔,我幫你擦擦身上?”
無末黑著臉點頭:“嗯。”
於是無末抱著阿水蹲在那裡,阿諾開始幫著無末清理後背。其間阿水看起來還挺開心,開始繼續扯扯阿爹的頭發,笑得各種甜蜜。
無末無奈地笑了:“你這個小壞蛋!”
三個人回到家裡後,半夏已經做好飯了,見無末的神色,她已猜到了一二,很快阿諾向她稟報了事情經過。
她聽了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望著無末道:“誰讓你寵著她,看吧,現在她都要騎著你脖子拉屎了。”
無末摟著笑呵呵的女兒,依然一臉寵溺:“拉就拉吧。”
晚上吃過飯,半夏燒了熱水,先倒在阿水的小盆裡,給她清洗了一番小胖身子。洗過後喂了喂,哄她睡下。
半夏又拿來一個大盆,裡面放了熱水和涼水,給無末洗澡。
這個大木盆還是往日半夏特意囑咐無末給打造的呢,可以坐進去一個大人在裡面,大冬天的,熱水泡泡,總是能解乏。
此時半夏幫著無末寬衣解帶,又要扶著他走進木盆裡。無末搖了搖頭:“我自己來就是了。”
半夏猶豫了下,還是放開他,讓他自己進去,只見他伸出腳來,准確無誤地踏入,坐下。
見此,半夏這才松了口氣。
這個男人往日是騎馬上山打獵的,如今窩在家裡不輕易出門,如果連進個浴盆都要人扶著,確實會打擊他的信心。
半夏站在身後,撩起溫熱的水,幫他清洗著後背。他的後背寬闊遒勁,她柔軟的手憐惜地滑過那堅實的背部。他的傷大部分已經好了,只是留下一些淡白色的疤痕。
無末閉著眸子,享受著這難得的舒適,感受著溫暖的手在身後撫觸的感覺。忽然他睜開眸子,捉住她的手笑道:“你進來一起洗吧。”
半夏輕輕打了下他的肩:“快些洗吧,別想些有的沒的。”
無末低笑:“你進來,我幫你洗背。”
半夏搖頭:“這盆放下你已經勉強了,哪裡還裝得下我。”
無末卻憑了感覺,雙手一拉,待到半夏反應過來時,她竟然已經坐在了盆裡,還是坐在他的腿上。
她又怨又笑,捶著他的肩膀:“你這是做什麼,把我衣服都弄濕了。”
無末摟著她,頗為得意地道:“那你就和我一起洗吧。”
半夏原本是想幫他洗完了趕緊讓他睡去的,可是抬頭見,忽覺得他說著這話時竟然有幾分小孩子撒嬌的味道,不由得笑了,摸了摸他的額頭:“這也沒發燒啊,怎麼就糊塗了呢。”
無末低頭,抵住她的額頭:“我沒發燒,好得很。”
半夏動作停了下,她抱著自己的男人,怎麼覺得他的樣子很是脆弱呢?
她干脆也如他的願,脫了衣服,又幫著他把頭發都挽起來,這才窩在他的懷裡一起洗。
結果這一個澡洗了好半天,最後弄得木盆四周全都是水。半夏無奈,自己去裡屋摟著阿水睡覺,留下無末在這裡打掃屋子。眼睛不好使,就摸索著掃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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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愣子和木羊很快就出發了,出發時兩個人的想法各有不同。對於三愣子來說,那是新奇的體驗,他跟著族長這麼久了,也是知道族長的想法的,明白自己這個小小的望族若想自立在上古山下,老是現在這個樣子可不行。他也希望能多了解下外面的世界,為族人做點事,是以抱了希望能長點見識學點東西的心態去的。當然了,盡快幫族長找到能醫治他眼睛的人,那是最好不過了。
而對於木羊來說,他卻是無奈之舉。他對於外面的世界並沒有什麼興趣,可是如今他在族中幾乎很難立足了。女人沒了,兒子也被她帶走了,他自己還犯了族人鄙夷的錯誤,使得走在大街上都猶如過街老鼠一般。
這個時候,若是能出門一趟也是好的啊,總比憋在家裡受著窩囊氣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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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3:35
第六十四章
厚炎回來幾日,只覺得自己的娘子對自己百般推拒,冷淡得很。他又不是傻子,很快聯想起這次走在街上大家看他的眼神,心知有異,便找了自己父母問個究竟。他的爹娘原本是不忍心說的,可是他們更不忍心看著兒子被悶在鼓裡,於是便含蓄著說了,說了還小心翼翼地看著兒子。
雖說這兒媳婦有諸多不如意,可是有總比沒有強,他們還等著抱孫子呢。
厚炎聽了這個,面上倒是沒顯現出什麼來,反而淡然地勸自己父母,讓他們不要往心裡去。說木娃和無末原本就是表兄妹,這本就沒什麼。
可是他自己回到屋裡,看著自己的娘子,臉上頓時黑了,陰沉著臉走過去。
木娃正在那裡鋪炕疊衣服,見他進來,並沒在意,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不過厚炎站在那裡不動,她很快發現不對勁了,詫異地看過去。
誰知道厚炎紅著眼睛,猶如被惹怒的斗牛一般,喘著粗氣走到了木娃身邊。
木娃冷著臉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厚炎終於開口,陰沉地問:“你那日和無末兩個人在山裡,待了好幾日?”
木娃臉上一紅,卻強自道:“那又如何?”
厚炎冷笑一聲:“不如何,我還聽說你抱人家抱得緊呢?”
木娃臉上越發紅了,扭過頭去看土炕的牆壁,不再去看厚炎。
厚炎卻一把揪過她來,強迫她看著自己:“怎麼,不好意思講了?我且問你,你和他到底如何了?他有沒有入了你?”
木娃萬沒想到厚炎竟然說出這話來,抬起巴掌就要扇過去,可是她的速度哪裡及得過厚炎,剛一伸手便被厚炎抓住了手腕。
木娃想抽回又不能,只是咬牙恨恨地道:“你說得也太粗俗!”
厚炎湊近了她的臉,盯著她紅了眼睛道:“怎麼,我粗俗下流?我哪裡粗了啊?我怎麼下流了?”
木娃被厚炎火辣憤怒的眸子盯得直打顫,忍不住躲開他的眼神,咬牙道:“你在哪裡聽了外人胡說,竟然和我這樣鬧騰!”
厚炎怒極反笑:“我鬧騰?你不看看你做的事,丟人都丟到大街上去了!木娃啊木娃,平日我在家時,每日弄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看你也快活得很!怎麼我才出門沒幾天,你就按捺不住寂寞了,你是覺得別人家的男人比我強,還是說換根新的弄你你越發覺得舒坦?”
這話說得木娃幾乎不忍去聽,只是扭著手腕子要躲,可是又躲不開,最後竟然氣得哭了,邊哭邊怨道:“你怎麼學來這些話埋汰我,我就算有一萬個不是,也沒真正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啊!”
厚炎一把將木娃摟住,然後狠狠地將她按在炕上,開始撕扯開她的衣服:“做沒做,我總要檢查下,難保你已經是被人弄過的二手貨了!”
其實厚炎何嘗不知道,木娃就算覬覦人家無末,可是卻沒那個膽量的。再說了,他對無末也是了解的,那個男人估計對自己家這個木娃是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又怎麼會招惹這種閒事呢?可是如今他妒火上燒,真個是急不擇言,只恨不得把天底下最骯髒下流的話來拋給木娃,又恨不得將她按在炕上壓在身下弄得她下不了炕。
木娃掙扎,想要哭喊,厚炎氣她,干脆拿來一個麻布腰帶塞進她的嘴巴裡。這使得木娃根本無法出聲,只能嗚咽嗚咽地叫著,兩只腿兒胡亂踢騰著。
厚炎扒開她的衣服,露出白嫩的身子,自己也脫得精光,於是便扯起兩條腿架起來,自己舉了物事直直地插了進去。
木娃疼得厲害,淚水一下子出來了,她祈求地望著厚炎,目中似有話要說。
可是厚炎此時急紅了眼,哪裡顧得了這個,只是狠狠地戳入了,然後由著性子強硬地動了起來。一邊動著,口中還一邊恨恨地道:“知道現在X你的是哪個嗎,這才是你的男人!我若是不好好弄你,只怕你明日個就忘了,又去給我勾搭別人!”越說越氣,於是入得狠了,只弄得木娃淚水直流,嗚嗚咽咽。
大炕上就這麼鬧騰著,隔壁的厚炎父母自然是聽在耳中,卻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翻來覆去,在那裡歎息。
也不知道折騰了多久,最後厚炎自己也乏了,趴在木娃身上大喘氣。
木娃呢,嗚嗚咽咽之聲早已夾雜了哼唧之聲,也不知道到底是歡愉還是難以忍受。
厚炎吃了個大飽,見自己娘子還被自己塞了嘴巴,也是心疼,便忙解下來,又松開了被自己壓制住的雙手。
誰知道木娃剛被松開,便啪的一聲給了厚炎一個大嘴巴。
厚炎臉色又不好看了:“我剛才那樣X你,你自己張著兩腿任憑我弄,倒也舒服得緊,怎麼現在就裝模作樣了!”
木娃流淚含怒地望著厚炎:“你知道不知道,我才發現自己懷了身孕?你這樣弄我,若是流了怎麼辦呢?你個狠心的畜牲,沒人性的家伙!”
這一句話,把個厚炎囂張的氣焰頓時打滅了。
他先是不敢相信,後來忽然發出大笑之聲:“娘子,娘子,只是真的嗎?哈哈,太好了!”他摟著流淚的木娃,使勁親著她的臉頰。
木娃哭著哼道:“若是娃兒沒了,便是你的過錯。”
厚炎自然沒有脾氣,連連點頭:“是是,是我的過錯!”
這兩人鬧了半響,厚炎開始聞言軟語地哄著娘子,又作小賠禮道歉,各種情態,最終逗得木娃終於不再哭了,兩個人這才摟著躺在那大炕上睡下。
厚炎也是累了,很快便睡去,可是木娃卻久久不能入睡。
掐著指頭算日子,她這個娃兒應該是厚炎上一次離開前留下的種吧。可是呢,這娃兒卻是她和無末共處不久後發現懷上的。
她明知道那是荒謬和不可能的,可是暗心裡卻覺得,是無末為她帶來了這個娃兒。
她也知道自己和無末此生是絕對不可能了,厚炎人雖然有時候粗魯些,可對她是絕好的。如今唯一的念想也就是,她的娃兒,就是那無末的娃兒。
這個想法是多麼的牽強和羞澀,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對人提起,可是她就是在心裡這麼安慰著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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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的無末正摟著自己的娘子睡呢,忽然仿佛一個激靈,他醒了過來。
半夏也被驚醒了,下意識地摸了摸一旁的阿水,阿水正睡得香甜,沒拉沒尿。
她迷糊地睜開眼睛,靠在無末胸膛上,帶著睡意問:“怎麼了?”
無末搖頭低沉地道:“沒什麼,就是剛才忽然想打個噴嚏,但又沒打出。”
半夏笑了,捏著他的頭發道:“或許是有人念叨你的吧。”
無末倒是很認真,搖頭道:“怎麼可能。”這話說得也是,無末自小長在狼群中,親人朋友少之又少,如今在族裡雖然認識得人多,可是誰又會三更半夜地念叨他呢。
半夏想了想,卻認真地抬起頭道:“你的狼兄弟小黑,好久沒聽說它的消息了呢,不知道怎麼樣了?”
無末聽了這個,倒是勾起一樁心事。
原來自從那日上山後,知道狼族傷亡並不慘重,是以放下心來。可是後來,他卻聽族中的男丁們說,狼族禁地附近又長出了連天的荊棘,根本不可能踏入。而平日大家在山中狩獵,也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只狼了。
至於小黑的下落,更是再也不能尋覓。
無末閉眸,歎了口氣,握著半夏的手道:“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趟禁地,好嗎?”
半夏點頭:“好。”
第二日,先把阿水交給阿諾照顧著,無末和半夏則共騎了追風上山,兩個人來到禁地外,半夏極目望過去,果然見一片片荊棘,那是凡人根本無法逾越的天然屏障。
兩個人下了馬,並排站在那裡,半夏望著那片荊棘,難免感歎。想著當日自己是何等的魯莽,就這麼闖入了這裡啊。
無末眼睛看不到,只側耳細細傾聽,卻聽不到任何動靜。
半夏見他的樣子,知道並無所獲,便勸道:“不如你用狼嚎之聲引一引?”
無末搖頭,苦笑:“罷了。往日我站在那裡,總是能聞到一些味道的,可是如今,沒有任何味道和聲音,狼族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若不是那一日還曾有狼和他應答,他會以為整個狼族都毀滅於那場大火中了。
兩個在那裡等了許久,一直不見任何狼的蹤跡,最後天眼看都要黑了,無末歎息了聲,站起來道:“咱們走吧。”
半夏伸手握住他的,回頭再次看了一眼。
記得那晚老族長曾說,神廟是上古山的神廟,是狼族和望族人共同守候的神廟。
為什麼,神廟依舊在,可是狼族卻消失了。
它們,去了哪裡?
還會回來嗎?
此時的半夏並不知道,狼族這一消失,便消失了幾百年。
從此之後八百年,上古山再無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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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6:14
第六十五章
二犢子的阿媽牛嬸子這幾天很高興,那晚她可是親眼看著自己那啞巴兒子進了忍冬的房間,結果那晚就沒出來。不用去看,她也知道那屋子裡自己兒子和忍冬干著啥事,孤男寡女三更半夜的,還不是干柴烈火地燒啊!
牛嬸子高興得很,躺在炕上盤算這門親事。石蛋兒那娃兒雖然不太正常,但到底是個娃,等忍冬一進門二犢子就是現成的爹了,真好。
牛嬸子接下來幾晚又觀察了一番,發現自己兒子是一到夜裡就溜到忍冬房裡去,一直到凌晨時分才趁黑出來。
她暗地裡噗嗤笑起來,這傻孩子平時看著老實,原來這偷女人的事兒做起來倒是精明得很啊!如此偷了幾日,她終於坐不住了,想著二犢子是個啞子,自然不會開口說啥,再者這娃也老實,估計不好意思和自己提吧。
那忍冬呢,是二嫁的女人,又帶著一個娃,估計更不好意思主動說啥。
牛嬸子想來想去,也不能老是讓這對年輕人偷著來啊,最後她想了個法子:去找半夏說。
半夏聽到牛嬸子說這事時,確實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她便覺得,這實在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結果了。二犢子這人雖然不會說話,可是有力氣會干活,打獵種田都是一把能手。且從小就老實,娶了忍冬後估計也是疼愛娘子的主兒。這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街坊,知根知底,也不怕忍冬嫁過去後委屈了石蛋兒。
於是這事便由半夏牽頭,去找忍冬挑明了,開始籌辦他們二人的婚事。
忍冬見姐姐來提這個,眉眼間都是羞意。這幾日她哄睡了石蛋兒後便洗干淨等著他,那二犢子總是夜深時分偷偷地過來,兩個人一個是曠久的女人,一個是未嘗過女人味的男人,確實是干柴烈火一點就著,再者那二犢子又是個體壯的,幾乎每晚都要弄上那麼幾次才饒了她。
她只一心貪圖這樂趣了,不曾想過成親的大事,如今姐姐忽然來提,倒是把她驚著了,只覺得自己和二犢子的事被人知道了。
半夏見忍冬低頭含羞,知道她也是喜歡二犢子的,當下很為她高興:“你以後若是跟了二犢子,我也就放心了,他這人實在,會對你好的。”
忍冬不說話,只是輕輕點了下頭。
在牛嬸子的催動下,他們的婚事很快舉行了,大家想著忍冬經歷的生娃死關,如今她能得一個好的歸宿也都替她高興。當然了,村中唯有一人是不樂的,那就是多琿。
多琿對這個兒媳婦還是滿意的,誰知道自家那個遭瘟的兒子留不住人家,好好的一個媳婦兒就成了別家的,這讓她心中很是憋屈。又想著那出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兒子,越發的傷心。
唯一讓她安慰的也就是女兒木娃懷孕的事了。這件事一掃當日無末事件的陰霾,讓厚炎父母以及厚炎對木娃寵愛有加起來。族中人知道木娃有了身子的消息,也都個個恭喜。
半夏則開始張羅忍冬的婚事,如今沒有了父親,姐姐也不知下落,半夏便是忍冬唯一的親人了,她開始和無末商量,從家裡拿些物事給忍冬做嫁妝。
無末自然是一口應允:“只可惜我眼睛看不到了,若是去主持她的婚事總不太吉利。至於嫁妝等物,你看著辦就是了,如今她也就剩下你一個親人了,我們自然是盡我們所能。”
半夏搖頭笑道:“其實倒也不必,我們牛嬸子說了,知道忍冬如今的處境,別的什麼都不要,只要忍冬抱著石蛋兒搬過去住就行了。可是我想著,雖然是二嫁,也希望她能嫁得舒心。”
忍冬呢,知道姐姐為自己張羅這個,倒是忙來阻止:“昔日我一心想著如何如何,真個是心氣比天高,如今呢,我只想和二犢子踏實過日子,姐,你就別為我操心了,二犢子圖的也不是那點嫁妝。”
這話說得半夏倒是笑了:“是啊,他圖的不是嫁妝,圖的是人!”
忍冬聽了這個臉紅,說到底她和二犢子未及成親先苟合的事上不了台面,她抿唇笑道:“他這人心眼直。”
說話間半夏倒是想起一事,便問道:“你以前曾說過,這輩子只要石蛋兒一個,不想要其他娃兒了,可是若是嫁給二犢子,人家想要呢?”
忍冬甜蜜地笑了下:“姐,我和他商量過這個事呢,他說了,只要我不想生,那不要也沒關系,反正有石蛋兒呢。牛嬸子對這件事也沒什麼想法,她說石蛋兒挺好的。”
半夏這才放心了,她想牛嬸子和二犢子能包容這件事,想來以後對木娃不會差的,不由得感歎,繞了一個圈兒,自己的妹妹也是遇到好人家了。
忍冬的親事很快就舉行了,二犢子和忍冬總算不用再偷情,可以光明正大地每晚進行肉搏戰了。而半夏呢,這些天卻是翹首盼著三愣子和木羊回來。
無末的眼睛一直沒什麼進展,他如今好像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每日淡定在家養雞,還和半夏商量著把家裡的雞窩再擴大,多養一些,這樣他們一家不需要出去打獵就能獲得足夠的食物了。
阿諾如今經常跟著族中其他大人們出去打獵,他非常努力地沖在前面,不希望別人把他當小孩子看待。族中其他男人明白他的心思,在獵取大的野物時總是讓他在前,平時閒暇自己上山時也總喊著阿諾一起。
於是他人雖然小,卻也總能分到許多獵物帶回家。他受了無末和半夏的恩情,如今無末眼睛盲了,他是希望為家裡做點事的。
無末見阿諾如此懂事,感慨地摸著他的腦袋,卻不說話。
晚上睡覺時,半夏怕無末心裡不好受,便細語安慰,誰知道無末卻不在意地道:“半夏,我如今倒不為這個難過了。以前我總是逞勇多多地射取獵物,希望咱家食物富裕。現在我卻發現,單靠一個人的努力,是沒辦法改變整個望族的生活的。還是要設法獲取更多的糧食途徑,才能徹底改善生活。你看我現在雖然盲了,但我並不是沒有用,我依然在動腦子,想著接下來咱們望族該怎麼辦。”
他將半夏摟入懷中,溫聲道:“以前我腦子裡只裝著你們,現在卻裝著整個望族。”
半夏聽了這話,靠著他的胸膛,柔聲道:“你能這麼想,那是再好不過了。你看這天氣眼瞅著就要暖和了,我也該把家裡的種子都拿出來,讓族人種下去了。”
無末點頭:“嗯,先試試吧。”
第二天,半夏就指揮無末和阿諾,把山洞裡的種子都取出來,分給前來領種子的族人,大家按照昔日種植粟米的辦法開始播種。
就在大家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三愣子回來了,跟著三愣子一起回來的是迎春還有一個山羊胡的老大夫。
迎春兩眼發呆,嘴裡一直念叨著:“兒啊……兒啊……我的兒子啊……”
忍冬和半夏出來,見了姐姐這樣,又想起去世的阿爹,難免傷心。
三愣子向大家解釋道:“我和木羊一起出去,先找到了齊先生,對方幫忙把迎春帶回來了,可是迎春的兒子卻——”他同情地看了眼迎春:“她的兒子已經不在人世了,她精神現在很不好。”
三愣子喝了口水,又向大家說道:“還有啊,木羊不見了。”
這話一出,費頓時皺眉:“木羊人呢?”
三愣子搖頭:“我也不知道,本來我們把迎春帶回來,可是走到半路,木羊卻自己走了,我以為他自己回家來了呢,誰知道回來卻發現沒有。”
費聽著這個,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多琿聽說了這個消息,開始擔憂起來,她唯恐別人欺負了她的兒子,催促巖出去找,可是巖卻不急:“又不是別人綁了他騙了他,是他自己要走的,誰知道他存著什麼心思呢?我看這個兒子,不回來更好!”
這話說得多琿頓時惱了,指著自己男人的鼻子罵:“我看木羊不愧是你的兒子,簡直和你一個德行!那是你的親兒子啊,你怎麼能狠心不管不問?如今我好好的孫子成了別人家的,難不成還要我把兒子也丟了嗎?我不管,你必須找他回來!”
巖被罵得無奈,第二天便找費商量,費聽了這個,便說要親自出門去找,巖這才回去和多琿交差。
而三愣子帶回來的老大夫幫著無末檢查了一番眼睛後,皺眉道:“這是中毒了,我倒是有辦法治,只是需要幾個難得的藥材。”
大家伙聽了這話,紛紛道:“藥材那好說,我們上古山的藥材應有盡有,你只要能列得出,我們就能找到。”
老大夫聽了這個,便在紙上寫下方子交給半夏。半夏看了,心中一喜:“這些藥材上人那裡大多都有,就是沒有的,咱們去山上尋來也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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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6:22
第六十六章
上古山什麼都缺,只有藥材一樣不缺。聽說無末治眼睛需要幾種藥材,族中男丁便忙結隊上山去尋,不多時便找了來。半夏一邊照顧無末,一邊趁機向這位老大夫請教醫術。
無末復明大有希望,半夏提了許久的心總算放了一半,可是她心中倒是有一件事,那就是迎春。迎春的兒子已經不在了,那個喪盡天良的男人也徹底放棄了她。可是她如今神志不清,要她一個人過活是不可能的,自己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實在是很難將她照顧周到。
誰知這時,忍冬和牛嬸子倒是提出來了,說是可以讓迎春住自己家裡,她們會照顧她。半夏聽了這個,倒是覺得很好,便把迎春安排在自己家的老房子裡,忍冬和牛嬸子隔三差五過去看顧著她,倒還算方便。
費在安頓好了族中的事情後,便親自出門去了,他要把走錯了路的木羊找回來。
如今族中無末正在醫治眼睛,費又離開了,群龍無首,於是半夏便找來了厚炎和三愣子幫忙。她和這兩人一起把洞中的種子分門別類,分給大家,帶領大家一起開荒,將那些布滿了干枯野草蠻枝的貧瘠土地打整干淨。
一時之間,族人們都忙了起來,有的跟著鐵匠學打鐵,有的負責上山打獵為大家尋覓足夠的食物,剩下的男丁,甚至包括一部分老人和婦孺,都開始跟著半夏開荒。
大家太忙了,有時候小娃們沒有人照看,便將他們扔到地頭玩。阿水已經可以爬了,她流著口水在泥地裡爬來爬去,口中模糊地發著“媽……”的音。
忍冬和二犢子也跟著大家一起開荒,他們把石蛋兒放在地頭上和阿水一起玩。石蛋兒卻不爬,只是坐在那裡,手裡攥著一個也不知道哪裡撿到的枯黃的葉子在土地上胡亂畫著。
半夏擦了擦汗,抬眼望了望遠處,如今山上還是一片蒼茫。可是眼看就要暖和了,等他們把這片土地開拓了,也到了撒種的時候,那時候山上就會變成蒼綠色了。
與此同時,無末的眼睛也漸漸恢復了一些,他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了。雖然沒完全復明,可是這給了所有人希望。老大夫留下方子離開了,無末只需要按時服藥,加以時日,總是會好的。
如今族中無事,他白天的時候會用微弱的視力在村子外轉轉,視察下如今的防衛情況。得益於這段時間的努力,望族人的衛隊也裝備了駿馬和大刀。出於對劍靈的避諱,劍他們倒是不用的。
現在族外那些外族人比以前多起來了,個中時常夾雜著些看上去很是彪悍的人馬,不像是普通的采藥客或者藥商,這讓望族人越發警惕起來。他們知道,那些雇傭了人跑到山上放火的人,也許就在那群人中。
無末視察完村裡,總算放心了。不管有多少雙眼睛暗中盯著他們,至少他們已經盡其所能地做好了防備。
其實他心裡也明白,如今少了狼族的庇護,單憑望族人是無法阻擋那些來自外界的覬覦的。若是外面的人大批聚集而來強闖神廟,望族人又有什麼辦法阻止呢?
晚上的時候,他讓半夏幫著他翻遍了望族的羊皮紙卷,希望能從老祖宗那裡找到一點解決之道。可是沒有,望族歷史上沒有關於外族入侵的任何記載。
合上卷宗,他仿佛有種感覺,似乎也就是從這幾年開始,望族不太平起來了。在這之前的一千多年,望族仿佛一個遺世獨立的角落,從未被世人注意過。
他抬眸極力眺望,憑著模糊的視力,隱隱可見蒼山輪廓。那裡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他可以敏銳地捕捉到那裡的每一絲氣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他開始感覺到有什麼在慢慢地改變,看不清道不明,但卻確實不一樣了。
也許是上古山消失的狼,也許是他曾經走過的神廟吧,更也許是上古山的花草樹木。
這一天,他再次讓半夏跟隨自己來到禁地附近。
禁地四周依然是布滿荊棘,他閉眸細聽,風中總依然沒有任何狼族的聲音,氣息和味道。
這附近也看不到任何狼的爪印,仿佛這個山上根本不曾有過狼一般。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懷疑,關於那群彪悍野蠻的狼,關於自小養自己長大的那狼母,關於那個一起長大的狼兄弟小黑,這一切都是大家的一場幻覺。
他望著那片看不到邊的荊棘,忍不住發出高亢的狼嘯之聲。
小黑,你在那裡呢,假如你還在這個世上,是否能夠聽到我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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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出門一趟,回來的時候帶著木羊的。
看到木羊回來,大家很是松了一口氣,慢說是老族長的孫子,就是個普通族民,也不能就這麼讓他丟了啊。
木羊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不復往日的垂頭喪氣,他先是跑到無末面前,說是要向族長請罪,不該在出門時走丟。無末自然不會怪他,又見他言辭之間極為誠懇,便不再追究了,只說讓他跟著十一叔好好做事,木羊一疊聲的答應了。
木羊的回來,最高興的莫過於多琿了。她也就這一個兒子,兒子回來了,且言語間比以前懂事了許多,她比誰都欣慰。
回來的木羊加入了大家開墾荒地的隊伍中。如今荒地都開墾好了,疏松了土壤,下一步便是灌溉了。以前望族人都是靠天吃飯的,天下雨就豐收,天不下雨就少收,誰也不會在這個上面動心思。可是如今半夏和無末商量,山上的溝壑每每有泉水流下,是不是可以引了泉水來灌溉這些土地呢?
無末視力逐漸恢復了,他聽了半夏的話後,很受啟發,便每日在山間觀察地形。幾天之後,他畫了一個圖樣,讓大家按照這個樣子開始修建水渠引來山中之水澆灌土地。
族中的人從沒干過這種事,聽了族中的安排,紛紛響應,於是繼開墾荒地後,挖掘水渠成了族中的大事。忙著田地之事時,自然也分配了人手防守神廟。
不過說來倒也奇怪,雖然望族外面的外族人頗為聚集了一些,可是這其中倒也沒有尋釁找事的。這種異常的平靜讓無末更為不安,晚上之時和半夏說起這事來,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更大的暴風雨就在後面等著。
半夏也覺得有不尋常之處,可是那些歹人到底在想什麼呢?或許他們並不敢一擁而上真得去強入神廟,畢竟望族人在外族眼裡是一個極其神秘玄乎的存在,他們也是怕的吧?因為有所忌憚,所以行動謹慎,也許他們在找一個突破口,一個最合適的下手機會?
半夏想不出所以然,也只能讓無末更為小心,免得被人鑽了空子。
木羊這次回來後,整個人變了許多,開始爭著在地裡干活,偶爾大家休息時,他也只坐在地頭上看著地上亂爬的幾個娃兒來逗著玩。
至於忍冬呢,對這個男人她已經興不起什麼想法了,看到就當沒看到。有時候見他盯著石蛋兒看,她便過去抱過來,不讓他看。
雖然別人都說木羊變了,可是她卻不信,她至今記得那個男人在她傷口上撒鹽的那種感覺。
二犢子這個人雖然看上去粗,可是卻粗中有細,他也看出自己的娘子對於前夫不喜,便大步過去接過石蛋兒逗弄,捏捏他的小臉蛋,把他舉高高,甚至讓他騎在自己的脖子上。
這時候地頭上都是人,大家也都看出這意思來了,一個女人和孩子,前夫和現任男人,這怎麼看怎麼有點意思。
木羊臉紅了下,他盯著自己的兒子,低聲叫了下:“石蛋兒?”
石蛋兒一向沒什麼表情,只是偶爾會看看娘親,看看阿水。後來二犢子經常逗他玩,他對著二犢子有時候會笑。可是如今他的親爹叫他,他卻只是木然地掃了他一眼,那樣子像是掃過一快石頭一個木樁。
旁邊有愛看熱鬧的,用胳膊肘拐了下木羊,撇著嘴道:“你這兒子根本不認你當爹啊!”
木羊面紅耳赤,可是也說不出什麼,瞪了二犢子一眼,怏怏然離開了。
到底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其他人多少有些不落忍,不禁道:“木羊也實在可憐得緊。”
忍冬心中卻不以為然,她覺得狗改不了□,這個男人心不好,做不出什麼好事。再說了,當初他可是對石蛋兒說了種種傷人的話,怎麼這出去一趟就變好了呢?
她把心中的疑惑告訴了半夏,半夏沉思半響,皺眉道:“還是要小心的,我原本覺得這事奇怪,如今聽你這一說,更覺得可疑。”
半夏晚上睡覺時,又把這事給無末說了,無末卻胸有成竹:“我原本就懷疑他是受了外人的蠱惑來禍害我們的,只是不好明說。我已經和村裡幾個男丁說過這事,讓他們注意著木羊的動靜。”
半夏見他早有准備,這才放心,半躺在那裡,想著打小的種種,也不由得歎了口氣:“他小時候也不算壞,怎麼如今就這樣了?”
無末不以為然,將她拉在懷裡靠著自己的臂膀:“你的姐姐,也不是什麼壞人,還不是干過幫著外人的事?”
半夏想著姐姐,苦笑一聲:“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過不願承認罷他們了。咱們望族人都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谷欠望,就有自己的想法,難保不被外人利用了去。”
無末點頭:“其實外人所圖的,無非是神廟罷了,咱們守好神廟就是,不怕他們勾結內鬼。”
無末心中想的原本是好的,可是他卻不知,人家瞄准的不是神廟,卻是對他來說比神廟更為重要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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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6:41
第六十七章
那一天,半夏如同往常一樣和族人們一起要去地裡干活,無末眼睛已經大好,便領著幾個青壯年小伙子騎馬上山打獵去了。吃過早飯後,阿水精神不太好,看著那樣子想睡覺。偏巧阿諾也跟著無末出門了,半夏想著自己還要去地裡忙,便把阿水抱到老媽媽那裡,讓她幫忙看顧一會兒。這倒是常有的,老媽媽極其疼愛阿水,時不時讓半夏抱過去。
去老媽媽那裡的時候,費不在家,倒是多琿正陪老媽媽說話呢,於是半夏便坐下聊了一會兒後才離開。
離開老媽媽家,半夏直奔地頭。眼看著天氣暖和了,望族人越發忙了。他們將珍貴的種子撒入了灌溉過後又疏松了的土地中,頂著倒春寒,一個個卻汗流浹背。
大家埋頭苦干,忍冬也跟著忙碌,還時不時抬頭看看地頭的石蛋兒,石蛋兒正在那裡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別的小娃兒玩耍。忍冬笑了下,擦擦汗說:“沒了阿水,石蛋兒也沒魂了呢。”
她笑完兀自在心裡想著,可惜阿水和石蛋兒是姨表姐弟呢,若不是這麼親近的關系,倒是以後可以做一家人了。要知道望族人千百年來雖然是族內成親,可是這等近親倒是一直避諱著的。
心裡想著這個,便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很快她便意識到,地頭少了那個沒事淨愛跑過去看看小娃的木羊。
她抬頭在干得熱火朝天的人群中張望,竟然沒看到那人的影子,不由得皺眉,心想這人果然是狗改不了□,裝了幾天勤快就露出了懶樣兒,這時候不知道去哪裡躲清閒了呢。
她這時候也沒多想,只是繼續低頭干活了。一直到中間休息時,她邊喝水才埋怨似的和半夏提起:“姐,你看那木羊,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分明是偷奸耍滑。”
這話一出,旁邊的二犢子倒是多瞧了她一眼,那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那樣一個男人,你關注他干啥?
忍冬見二犢子這樣,把喝過的水囊遞給二犢子,笑道:“我就隨口說說,你當什麼真!”
二犢子沒啥表情地接過來那水囊,就著忍冬喝過的地方,仰脖子咕咚咕咚喝起來,喝得喉結動得厲害。
半夏聽了剛才忍冬說的話,很是疑惑,這幾日木羊一直勤快地和大家伙兒一起干活,現在怎麼不見了?她忙起身,叫過來其他人問是否見過木羊,結果大家相互看看,都說好像今天木羊就沒有來過。
半夏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木羊去了哪裡?
當下她便向大家交待了這邊的事,便過去多琿家裡。到了多琿家,只見多琿正坐在炕頭上做小娃兒的衣服呢,想來是給木娃的娃兒提前預備的。
聽到半夏問起木羊,多琿不解:“他早間就出門去了,說是跟著大家伙兒干活啊!”
半夏皺眉:“他說他是去地裡干活?”
多琿非常肯定:“那是自然,他還說中午讓我做些好吃的,干活累,肚子容易餓。”
半夏心中不祥的預感襲來:“他今天還說了什麼嗎?”
多琿見半夏臉色,已然知道事情不妙,不過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做出什麼,只是回憶道:“沒什麼啊,他吃了早飯就出門了,那時候我剛從老媽媽那裡回來,他還說有時間去看老媽媽呢。”
話說到這裡,多琿臉色忽然變了,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半夏:“我還告訴他說,阿水在老媽媽那裡睡著呢。”
半夏一聽這個,臉都白了,來不及和多琿告別便往外跑去,一路跑到老媽媽家時,只見裡面靜悄悄的。她心內祈禱著千萬別有什麼事,顫抖著手推開門,一看到屋子裡的情景頓時呆了。
老媽媽暈倒在炕沿旁,頭上還流著血,而炕上根本沒有阿水!
她忙過去,掐住老媽媽的脈搏,知道這是有人打暈了老媽媽。當下口中一邊喊著快來人,一邊扶她躺到炕上。
多琿自然知道事情不妙,緊隨著半夏跑過來,見了屋中情景,是什麼都明白了!她幫著半夏扶著老媽媽,口裡著急地問:“這下子該怎麼辦?”
“你在這裡照顧老媽媽,先拿草灰幫她止血,我這就去叫人。”半夏迅速地道。
很快,族人們都過來了,有人照顧老媽媽,有人圍著半夏問該怎麼辦呢,還有的趕緊騎馬上山去通知無末了。
半夏看了看身邊的人,壯丁們大都上山了,也只有二犢子可用,便急忙道:“二犢子,你趕緊騎上馬去外面追,看能不能把他追回來。”
二犢子點頭,看了眼忍冬。忍冬都要急哭了,抱著石蛋兒道:“你快些去吧,一定要把阿水帶回來!”
二犢子轉身而去,出門薅了一匹馬就翻身上去,馬蹄噠噠噠地響起,很快就跑遠了。
屋子裡的人這時候也沒什麼辦法,只好焦急地等著無末回來。
多琿一邊在旁邊照顧著老媽媽,一邊恨聲道:“作孽啊,這孽子真是沒救了,我這輩子造得什麼孽,生出這麼一個喪盡天良的孽子”。
就在這時,老媽媽幽幽醒轉,無神的雙眼首先看到了半夏,一見半夏,她激動起來,嘴唇顫抖著道:“阿水……阿水……”
半夏忙握住她的手安撫道:“二犢子已經去追阿水了,無末也很快下山來,你放心就是,好好養傷。”
老媽媽流著渾濁的淚水,顫抖著道:“他的心,黑了,他不是咱望族人了……以後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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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聽說了這個消息,立刻策馬加鞭下山,到了山下稍微了解了情況,便領了厚炎等幾個後生,共同追趕二犢子去了。
這時候大家心裡雖然著急,可是圍在這裡也沒什麼用,於是到了晚上時分也都散了,唯獨忍冬留著陪半夏。
之前當著老媽媽,怕老媽媽擔憂,她不好表露,如今周圍沒人了,想著無末他們能追上木羊,心中焦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而此時眼看著已經黃昏時分了,往日這個時分,阿水必定是嗷嗷叫著要吃奶了,可是如今呢?她可憐的阿水被人劫持了走,也不知道那作死的木羊拿些什麼給她吃?估計總是不對口味的,怕是要餓肚子的吧?
半夏憶起往日阿水每每餓了又來不及吃到嘴裡時那癟著小嘴含著眼淚的委屈樣兒,真是心疼如絞。
忍冬見姐姐臉色,知道她難過,可是話語又是如此無力,在這裡干著急也幫不上忙,最後也只能跺腳罵一句:“這個木羊,真真該千刀萬剮而去!”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敲門聲,忍冬替姐姐著急,也是心疼阿水,實在沒什麼好心情,便沒好氣地道:“外面誰啊?”這裡丟了娃兒正著急,怎麼就有這沒眼力界的跑來敲門呢?
外面的人仿佛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推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是多琿。
多琿臉色灰敗,這一下子仿佛老了許多歲。
她羞愧地望著半夏,淚水也流下來:“半夏,都是那沒出息的孽子,我替他向你賠不是了。”
半夏此時心亂如麻,卻是聽不進去這些,只是無力地搖頭:“多琿媽媽,你且別說這些,木羊做的事兒,也與你無關。如今我不想其他,只盼著阿水能趕緊回來。”
若是往日,半夏倒是極為敬重多琿的,必然早已起身相迎,可是現在,怎麼會有那個心情呢!
多琿見半夏根本沒心思搭理自己,便將目光轉向忍冬,略帶祈求地望著這個前兒媳婦,哀聲道:“木娃那個作孽的畜生,他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干出這種吃裡扒外的事來,真真是不懂事啊!”
忍冬以前也是極為愛戴這個婆婆的,要知道她嫁給木羊後,無論木羊好與壞,多琿對她一直是視如己出。可是此時,她卻也給不了多琿什麼好臉色,如今聽著那句“真真是不懂事”不覺有些刺耳,便道:“多琿媽媽,不懂事的那是小娃,他已經老大一個男人了,怎麼還會不懂事呢。他這是黑了心,良心被狗吃了!”
多琿顯然心中有所想,低著期期艾艾半響,終於歎了口氣,來了一句:“再怎麼著,他也是咱望族的人,我想著他也不至於對阿水做什麼事,或許只是嚇嚇大家罷了,半夏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其實多琿說這話,原本也是想安慰半夏的,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做出這事,原本也是氣得不行。可是後來聽老媽媽說以後木羊便不再是望族的人了,不由得心驚。她活了這麼一把年紀,公公又是做過族長的人,多年前偶爾也聽過一些掌故,是以知道一些族中年輕人不知道的事。
這望族人啊,這輩子原本就該扎根在上古山下的。這麼多年來,偶爾有那一兩個想不開要離開的,要嫁外人的,你看哪個落了個好下場?從大著肚子自縊而亡的無末他娘,到嫁了外人死了兒子瘋著回來的迎春,還有掌故上記載的其他一些人,這一個個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望族人是被神廟庇佑著的一個村落,卻也是頭頂罩著魔咒的一個村落。凡望族人,必須世代居住在這裡,絕對不能妄自離開,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著玩兒的。
她的木羊,那是她懷胎十月身上掉下的肉。就算他再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她也不忍心看著他遭受什麼報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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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6:54
第六十八章
半夏是無心去關注多琿說了什麼,她滿腦子都在想著阿水現在如何了,而忍冬卻看出多琿的意思了,原來竟然是為自己兒子求情的。
她在心裡冷笑一聲,微含諷刺地道:“多琿媽媽,這個我倒是懂的,誰家孩子都是阿媽身上丟下的一塊肉,出了事誰能不著急呢。凡是當媽的,自然是怎麼也心疼自個兒的娃兒的。”這話一語雙關,名為理解多琿,其實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你家兒子是兒,人家半夏那麼小的娃兒就不是孩子了嗎?
這話說得多琿臉紅,羞慚不已,其實她何嘗不知道木羊犯下大錯,害了阿水,只不過拼著一張老臉來求求,誰成想被個前兒媳婦一番暗諷,不由得老臉紅了。站在那裡半響,終於歎息一聲:“半夏,我先出去了。”
待到多琿出去,忍冬也有些不落忍,想著往日多琿對自己的種種好,低頭不語。其實她打小兒個性爽直,說話沒什麼遮攔,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倒是並無惡意。
對於多琿和忍冬所說的話,半夏根本沒聽到心中,她只想著她的阿水了。那麼嬌嫩的阿水,哪裡受的半分委屈,若是真得哭了,木羊那人又哪裡有心思去哄她呢?還不是任憑她哭喊嘶叫!
半夏這麼想著,一顆心更如被油煎一般,哪裡有心思注意其他。
忍冬見此,想著無論如何也該吃晚飯啊,便將石蛋兒放在炕上,又用被褥擋住了,這才去灶台前做飯,少頃做好了,強拉了半夏一起吃。
吃飯間,半夏忽然覺得不對,便問道:“阿諾那孩子呢?”
忍冬邊喝著粟米粥,邊搖頭:“沒見呢,晚上就一直沒見。”說完這話她也奇怪了,阿諾跑到哪裡去了?
半夏忙起來,跑到阿諾房間裡看了看,確實沒人,根本就沒回來過啊,再想著外面馬廄裡沒有了阿諾的棗紅馬,一想便知,阿諾竟然也跟著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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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領著厚炎等人,策馬狂奔,一路披星戴月不曾停歇,最後終於追上了策馬而行的二犢子。原來出了這望族村只有一條道理,二犢子一路疾追,可是行了沒多時來到這通往外面的大道,這大道是個岔路口,他就失去了蹤跡。
無末下馬,細細查看了這附近的線索,最後沉聲道:“我們往北去。”
眾人知道他向來善於追蹤獵物,便也來不及細問,翻身上馬往北追趕而去。這一路也不知道行了多久,恍惚間天都還要亮了的時分,他們來到一處小鎮。
小鎮上起得早的已經在街上行走,乍見到這幾個穿著怪異的騎馬人,臉上都有了驚慌之色,紛紛避開他們行走。
別人即使不知,厚炎卻是知道的:“他們這是把咱們當做怪物了,以為咱們望族人都是三頭六臂,通著神靈。”
無末擰眉望著沐浴在朝陽中的小鎮,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三愣子在旁問道:“族長,咱們現在該怎麼辦?追了這麼一夜,也不見木羊的影子啊!”
無末卻道:“木羊必然就在這個小鎮上。”
三愣子不解,厚炎也有點疑惑:“怎麼會呢?你怎麼知道?”
無末解釋道:“木羊出村後,或者步行,或者騎馬。若是步行的話,咱們必然已經追上了。若是騎馬,我看村中的馬匹並沒有少,他應該是勾結了外人吧。”
聽到這個,三愣子義憤填膺:“我原本就覺得他這個人透著一股子邪氣,當初他和我一起出門,莫名其妙就不見了人呢,現在想來竟然是去勾結外人去了!”
厚炎聽到無末這麼一說,也點頭說:“族長,你說得有道理。可是你怎麼知道他們就在這個小鎮上呢?”
無末繼續道:“他們抓了阿水的目的,無非是用來脅迫我,所以不會傷及阿水的性命。可是阿水還小,一路上很難照顧,難免哭鬧,繼續往前走,人煙繁稠,恐怕會引起別人的懷疑。而他們自認為自己隱蔽得好,不會相信我們能追到這個小鎮上來,所以應該會安心地在這個小鎮上停息落腳。”他停頓了下又道:“況且,他們既然要用阿水脅迫我,必然不會走遠。”
眾人都覺得無末說得有道理,不過還是問道:“族長,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無末回首看了看眾人,便道:“三愣子,你現在馬上回去,請十一叔安撫族人,萬萬不要因為這件事亂了防守。”眾人一聽,皆覺得無末說得有道理,他們幾個人出來追木羊,若是族中人心惶惶,難免中了賊人的奸計,當下三愣子忙答應了,調轉馬頭回族中去了。
無末沉吟片刻,又問道:“厚炎,你身上帶了銀子嗎?”
望族人是不用銀子的,可是無末知道沒銀子在外寸步難行,是以只能問厚炎。當初為了他們出去找人,族裡特意賣了皮毛藥材換銀子的。
厚炎愣了下,搖頭:“沒有。”
他們原本是上山打獵的,聽說阿水被擄走的消息匆忙下山,連口水都沒有喝就過來追木羊了,身上哪裡記得放什麼銀子。
這個回答原本在無末意料之中,剛才那麼問不過是抱了一線希望罷了。此時他皺了皺眉,摸摸身上,便道:“咱們現在這樣太過惹人注意,先像個辦法換身衣服吧。”
這個厚炎倒是懂的,便領了大家來到小鎮上的當鋪裡。那當鋪掌櫃倒是個見多識廣的,一見他們裝束,驚奇地道:“你們,你們是望族人吧?”
厚炎忙笑道:“是,我們像當掉身上的衣服換點銀兩。”
掌櫃瞅了瞅他們身上的衣服,此時雖已近春,可是山中氣候多變,夜間寒冷,他們身上穿的都是皮毛,原本倒也值皆錢兒的,可是……
掌櫃為難地皺眉:“各位啊,你們身上的這衣服,也忒埋汰了吧!”除了打頭的這個留了黑色長發的高大男人外,其他大多都穿得舊衣服,毛都快磨沒了。
二犢子聽到這話,走上前,鐵塔般站在掌櫃面前,這掌櫃頓時往後退了一步,望著眾人的目光有了防備。
其實二犢子倒是沒別的意思,他新成親,身上的衣服全都是忍冬新為自己置辦的,嶄新的,他就不信自己身上這個也埋汰!
厚炎看出二犢子的意思,忙笑了一個,上前對那掌櫃道:“掌櫃先生不要害怕,我這兄弟的意思是讓你看看他身上的這件如何?”
掌櫃聽了這話,才鎮定下來,上前細細打量:“他這個,是羊皮襖,不值幾個銀子,不過倒是新得很。”
無末見此,脫□上的虎皮裘,問那掌櫃:“掌櫃,你看我這件呢?”
掌櫃早就發現這件還不錯,又見這男人舉手投足間頗有威儀,猜到這人應該是個頭目,只是此人眼神太過凌厲,他不敢亂說罷了。此時見無末這麼問,忙道:“你這件是上好的虎皮,原本不錯的,只是到底不是全新,也值不了幾個銀子。”
無末一聽,不由得皺眉,他這件是當日剛剛成親時半夏親手所制,平時穿得時候分外在乎。原本上山打獵也不會穿它,只不過這日湊巧舊的皮袍破了,半夏拿起縫補,是以才穿了這件。沒想到在這個掌櫃眼裡,如此珍貴的虎皮袍,竟然是不值幾個銀子的。
他以前也曾和外人打過交道,知道他們慣於坑蒙,喜歡壓低抬高。若是平日也就罷了,他不去理會便是,可是此時他想著阿水落入歹人之手,面上雖鎮定,其實心中怎能不急?這掌櫃如此做法,他忍不住一沉臉,冷聲問:“那依照掌櫃的衣服,這虎皮裘倒是值幾個錢?”
掌櫃只覺得此人不怒而威,說話間一股冷肅之氣撲面而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見好就收,忙笑著道:“雖說不值幾個錢兒,但我在這裡做了這麼多年生意,早已聽說過上古山的大名。你們既是望族人,來自上古山,我便當交你們個朋友,這虎皮裘連帶那件羊皮襖,一共一兩銀子,如何?”
厚炎聽著這個,心中暗暗算了下,這一兩銀子雖不多,但也夠幾人吃飽飯的,可以應下。只是……他挑眉望了望那掌櫃,笑道:“掌櫃老哥,請問你這店裡有沒有那外面大街上素日穿得那種衣服,無論多麼破舊,送於我們幾個穿在身上。要不然這穿著衣服進來光著身子出去,總不大好呢。”
這掌櫃聽了這話,忍不住笑道:“你這說得什麼話,少了個虎皮裘誰還能光著個身子呢!不過我這裡倒是有一些典當的衣服,雖然舊了些,但也能穿。你們若是不嫌棄,就多少給我點銀子,我送於你們吧。”
厚炎一聽這個,搖頭道:“不行啊,掌櫃,我們一個虎皮裘,一個羊皮襖送給你,只收你一兩銀子,這你就沾了大大的便宜。干脆你就順便再送我們幾件破舊的衣服又怎麼樣你?反正那些衣服也是沒人要的。”
這掌櫃原本是沾了眼前幾個人便宜的,聽了這個,心想那破舊衣服確實也賣不了錢兒,不如送於他們,於是干脆笑道:“小兄弟,今日我就交你這個朋友,送你們幾件衣服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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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7:12
第六十八章
無末等人換了衣服後,彼此看了看,都覺得怪怪的。他們望族人的衣服式樣簡潔,全為了平日幹活方便,如今穿上從未穿過的外族的衣服,自然覺得各種不適應。其中撩著那寬大的袍角道:“族長,你說這外族人的衣服怎麼這麼不實用呢,我穿上後走路都不會走了。”
厚炎拍了拍他的腦袋:“你小子不會走路了?那就爬,現在忙著,誰有心思聽你這玩笑。”
那人立馬嚴肅了:“對,咱們得趕緊找到小阿水。”
一群人看向無末,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呢?
無末凝眉:“這個小鎮倒是不大,打聽消息很是方便。咱們去當鋪那裡典當衣服,又一路行來,想來小鎮上的人大都知道了,如果木羊還在這裡,他必然也會知道這個消息的。”
厚炎一聽,挑眉道:“雖說他抓了木羊必然是用來威脅咱們,可是萬一他跑了,那咱們豈不是白白擔心了?”
無末點頭:“你說得是。所以現在我們幾個分頭行動,兩個人去守住這個小鎮進出的要道,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其他人則在小鎮上小心打聽,一定要儘快找到他們的落腳之地。”
眾人一聽,個個點頭,於是無末便分派了兩個族人去守著要道,其他幾個則分別在城中人群聚集地打探消息,又約定了以尖銳口哨之聲為號,這才分散開來。
無末見眾人離開,他自己在集市附近尋了一處牆根坐下。他旁邊是一個早點鋪子,鋪子裡賣便宜的素包子和豆汁兒,集市裡小商小販都到這裡來要一碗豆汁兒,再配上兩個包子吃一頓。
無末將麻繩解開,讓頭髮披散開來,將高健的身子蜷縮起來躲在牆根下,這樣略一偽裝,別人就再也發現不了那是那個傳說中的望族族長了。
他低下頭,側耳傾聽著周圍動靜。原本他耳力就極好,如今凝神之下,周圍數百米內的聲響盡在耳中。
周圍的商販所談論的無非是最近天氣啊買賣啊,偶爾會抱怨哪家的富戶家少爺過來買東西竟然還缺了他的銀子,真真是越富越摳門。
就在這時,忽然有個聲音進入了他的腦中,只聽那聲音道:“我昨日個倒是遇到一個闊氣的,人家要了許多的用具,直接扔給我三兩銀子,都沒要找的零頭呢。”
其他人聽了,都問道:“這是哪家的?怎麼如此闊綽?”
這人神秘一笑:“嘿嘿,外人戶,不知道打哪裡來的,估計是要在這裡安家落戶。”
無末的眸子抬起,穿過人群,目光落到了說話的人身上。那個人留著小鬍子,穿著布衣,皮膚黝黑,雙手粗糙,一看便是一個幹慣了活的人。
這時,又聽到另一個忽然道:“這個事啊,我是知道的。他們一行好幾個人呢,就租的東邊老葛家空閒的舊房子。那房子閒置多年,裡面什麼家什都沒有,自然要去你那裡買。”
周圍人都很有興趣:“你倒是說說,那幾個是做什麼的?”
那人卻道:“我哪裡知道啊,這幾個人原本就神秘兮兮的,昨日個還帶來了一個小女娃。”
無末聽到這裡,血氣上湧,雙手忍不住緊緊握住,青筋畢露。
他知道,那人口中說的小女娃,必然是自己的阿水了!
這群人又說起來:“若是那些南來北往的客人,最近倒是多了起來,他們好像都是去上古山的,不過在咱們鎮上租房子居住的,他們幾個倒是頭一個呢!”
他既已知了這消息,便想起身,誰知正在這時,眾人卻停了下談論,都看往不遠處。無末望過去,卻見不遠處一個穿了皮襖戴了狗皮帽的小男娃騎著一匹馬走過來。這男孩不是別人,正是阿諾。
無末不想引起大家注意,便隱在暗處跟著,阿諾走到眾人中間,向大家打聽無末等人。眾人雖說聽說過鎮上來了幾個望族人,但到底那群人後來去了哪裡,卻是不知道的,小阿諾自然是失望而返。
無末跟著阿諾,直到阿諾來到一處少人處,他才出現。
阿諾乍見到他,十分驚喜,再見他這番穿戴,猛地想起:“無末叔叔,原來你剛才也在那邊。”
無末點頭,拉過他來道:“現在我已經知道阿水的下落,只是具體住處還需要再打探一番。你的口音和他們差別不大,你去打聽消息最為合適了。”
阿諾也是擔憂阿水,這才一個人跑出來,沒想到剛到了這個鎮子就遇到無末,而無末則告訴他這麼一個好消息,自然欣喜萬分,連連點頭。
無末對阿諾一番叮囑,告訴他先去找街頭叫花子換身衣服,然後去打探下東邊老葛家住哪裡,阿諾聽了後立刻去辦。
這邊呢,無末發出口哨之聲,喚來眾人,眾人到了後,說明情況,大家聽說阿水有了下落,都松了口氣。
阿諾這邊極其順利,先是找了個叫花子換身破舊棉襖。要知道叫花子的棉襖是有破洞的,而阿諾的這個卻是半夏親手做的,最是暖和舒適,陣腳也極其細密,於是那叫花子立馬答應。
換上衣服後,阿諾就成了個地地道道的小叫花。要說起來這個他倒是得心應手,當叫花子原本就是他的老本行,當下他一邊口中唱著叫花歌,一邊往東邊走去。
厚炎卻是不放心,他對無末道:“不如我在後面跟著阿諾,萬一有什麼情況,也好應付。”
無末點頭:“也好,不過那姓胡的不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他們的蹤跡,所以你要萬分小心,千萬別打草驚蛇。”
厚炎答應著,迅速跟著阿諾去了。
而無末這邊呢,略收拾下身上,便拿著從當鋪那裡掙來的一兩銀子,先去街頭買了點包子,就著自己水囊裡帶著的水吃了,又牽著馬來到小鎮外喂馬。
這邊幾個男人正喂著馬呢,就在這時,無末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可以感到,暗處仿佛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他將追風交給一旁的二犢子,吩咐道:“你們在這裡等著,我過去看看。”
這個藏在暗處的人很快發現無末注意到了他,便小心撤離,但顯然他卻是有意讓無末跟上的,是以這一路無末毫不費力地跟在他後面。
最後,到了一處暗巷,那人忽然停下,站在巷子中央。
這個人無末是認識的,正是迎春的夫婿,胡達。
如今的胡達不復那一日在神廟前的悽惶,反而有了幾分得意。他得意地望著無末:“你家的小丫頭,在我手上。”
無末的目光如冰錐,冷冷地盯著他肆無忌憚的樣子。
胡達被無末看得有些發毛:“你,你不要亂來,你的女兒在我手上呢!”
無末掀唇冷笑:“那你說吧,你要如何?”
胡達見無末這麼問,這才感到心安:“你如果想要回女兒,那就要好好想一想,在你心裡,到底是女兒重要,還是神廟重要。”
無末聞言挑眉:“你到底要我如何?”
胡達望著無末,低聲道:“我要求也不高,只是想問問你,神廟裡到底有什麼?”
無末低笑了下,冷眼望著他道:“你們猜得沒錯,神廟中確實有一把曠世神劍。”
胡達聽到這個,目光中射出貪婪的光芒:“真的?”
無末點頭,肯定地道:“是。”
胡達一番欣喜後,很快倒也鎮定下來,盯著無末追問:“那我問你,是不是曾有一只狼試圖闖入神廟,卻被木門弄得遍體鱗傷?”
無末聽了這個,頓時明白,原來他們得知了這個消息,於是對神廟起了忌憚?
當下他點頭道:“是的,神廟自有神靈庇護,一般人自然是進不去的。”
胡達卻盯著無末繼續追問道:“可是當日,你進入了神廟後,卻不是從神廟大門出來,而是從山上下來的。是不是這神廟還有另外一個入口?”
無末擰眉,心中暗道此人倒是狡猾,原來是打得山中地道的主意,可是他如何能知道,神廟的另一個入口再也不能尋覓了。不過他自然不會告訴胡達這個,只是點頭道:“你說得沒錯,確實有另一個入口。”
抬眸間,他笑道:“原來你是想讓我告訴你這個入口,通過這個入口進入神廟。”
胡達聽到無末這麼說,心中頓時充滿了期盼,點頭道:“沒錯,你身為望族族長,我也不會讓你做出太過分的事,只要你把山上的入口告訴我,我就把你的阿水還給你。這樣的話,望族的人絕地不會知道你做的事,你依然能繼續做你眾人景仰的族長。”
無末望著胡達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寒芒,不過稍縱即逝,他在心裡泛起一絲冷笑:“好,我可以告訴你當日走出神廟的入口所在地。不過呢——”
抬眸,審視著眼前這個貪婪的男人:“你必須先讓我見到阿水。”
胡達點頭:“可以。”
無末冷厲的眸光盯著胡達:“好,現在,帶我去見她。”
胡達眸中閃過一絲狡猾,搖頭道:“不行,你必須先告訴我那個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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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7:33
第七十章
抬眸,審視著眼前這個貪婪的男人:“你必須先讓我見到阿水。”
胡達點頭:“可以。”
無末冷厲的眸光盯著胡達:“好,現在,帶我去見她。”
胡達眸中閃過一絲狡猾,搖頭道:“不行,你必須先告訴我那個入口。”
無末冷哼了聲:“但是那個入口極為隱秘,上古山地形復雜,我即使告訴你,你也沒有辦法找到的。”
胡達得寸進尺:“行,那你就帶我們去!你如果能帶我們到了洞口,我保證你的女兒毫發無傷地送到你面前。”
無末沉思片刻,笑道:“也好。但是我現在身邊有望族的手下,我必須先將他們支開,然後才能帶你去。”
胡達點頭:“你考慮得周全。那我就約定明日在這裡相見,如何?”
無末這才答應:“好。”
胡達見此,很是滿意,不過他眼珠又是一轉:“我知道你手上功夫了得,追蹤之術也是一絕。如果你跟著我找到阿水怎麼辦?所以你現在必須站在這裡一動都不能動,如何?”
無末眸子裡閃過冷意,不過他還是笑道:“當然可以。”
胡達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待到走出巷子時,見無末依然背對著他站在那裡,並沒有追過來的意思,這才放心,匆忙跑著回家去了。
他一路小跑回到家裡,卻見阿水正在屋子裡鬧騰,木羊左哄不是右哄不是,氣得將她單手舉起來,威脅道:“你再鬧,再鬧我就把你扔到地上!”
誰知道被木羊單手抓住舉在半空的阿水,卻毫不驚慌,更無任何害怕之意,反而笑逐顏開,咯咯地笑著,還用兩只手歡快地拍打著自己的肚皮,兩只小腿也如同青蛙一般在半空踢騰,稚嫩單純的大眼更是期待地望著木羊。
原來在家裡時,無末經常這樣逗阿水玩,是以阿水不怕,反而期待得很,她以為這個大個子要和自己玩游戲了。
木羊無奈,怒道:“你以為我再逗你玩?你就知道玩就知道玩!你知道不知道,只要我一生氣,就把你摔到地上碎成八瓣!”
誰知道阿水見眼前這個人的眉毛鼻子皺啊皺,嘴巴裡嘰裡呱啦,更覺的好玩了,忍不住伸出雙手就抓向他那張張合合的雙嘴。
木羊根本沒防備這個,冷不丁被個小娃抓過來,他忙一甩頭,誰知道好死不死,那小爪子就斜著從他眼珠子上擦過。
木羊只覺得自己眼睛頓時難受極了,忍不住一聲驚叫,拎著阿水的手也松開了。
旁邊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彪型大漢,一個是略顯高挑,都是胡達帶來的人。見此情景,其中那個大漢實在不忍心這張牙舞爪的小娃就這麼落在地上摔成八瓣,忙一伸手,將她撈在手中。
阿水是個沒心沒肺的,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一個生死關,只以為這是玩兒,被那大漢抓在手中,竟然還回眸沖他綻開一個甜笑。
大漢愣了下,心想人家這小娃多可愛啊,怎麼自己為了點銀子就要抓人家呢?
他抬眼看旁邊那個哇哇亂叫的人,心裡湧起鄙視。
大男人一個,和個小娃作對,算得了什麼本事?人家不就是抓了下你的眼睛嗎,能有多疼?犯得著這麼叫天叫地的嗎?
大漢一邊鄙視著木羊,一邊將阿水抱到一旁,拿來一點熱湯喂她。
阿水確實餓了,迫不及待地抱著那只粗糙的大碗喝了起來,那比碗大不了多少的小腦袋恨不得埋到碗裡去。這大漢看在心裡,更加覺得阿水可憐。
就在這時,胡達進來了,見木羊在那裡哀天叫地,喝止道:“你先別叫了,回頭引來無末,吃不了兜著走!”
木羊如今背叛了族人,偷走了無末的女兒,最最怕的就是無末了,是以一聽這話,頓時止住喊聲,只用手捂著流淚的眼睛,急問道:“怎麼,無末來了?”
胡達點頭:“今天我見過他了。”
木羊正要繼續追問,誰知道那高挑男卻忽然皺眉道:“外面有人盯著咱們了,趕緊出去看看!”
胡達一聽這個,嚇了一跳,跺腳道:“不好,難不成被那無末追過來了!”
木羊更是嚇得臉上沒了血色:“胡達,你說過的,說過要保護好我!”
胡達這時候哪裡有心思聽他在那裡胡咧咧,當下趕緊讓那大漢拎著阿水拽著木羊躲到裡屋,自己和高挑男提防地到門口探頭探腦。
而他們聽到的動靜,卻並不是無末,而是阿諾。
阿諾打聽到此處,想著阿水就在這裡面,只恨不得沖進去找,只是到底還是按捺下來,稍和厚炎商量後,決定還是冒險一試,讓阿諾裝作叫花子要點水喝。
胡達原本就不認識阿諾的,打開門後,見阿諾不過是個衣衫襤褸的小娃兒,頓時放松了警惕,揮手趕道:“走開,這裡哪裡有水給你喝!”
阿諾卻不死心,纏著這胡達作出萬分哀求的模樣,甚至拉著胡達的袖子不讓他關門。胡達被纏得煩悶,又怕無末萬一追來看到自己,便命那高挑男:“快,把門關上,趕這臭小子出去!”
誰知道那高挑男盯著阿諾,卻道:“少爺,我看還是送他些水喝吧。”
胡達見手下並不聽從自己的命令,正要發怒,可是忽地意識到了什麼,愣了下,收起怒氣道:“那你進來吧。”
阿諾抬眼看了下那高挑男,只見對方正用尖銳的目光打探著自己,心中不覺皺眉,知道對方也許識破了自己的行藏。可是想到阿水就在院子裡,他還是硬著頭皮要進去。當下他千恩萬謝,跟著那胡達進入院中。
厚炎只遠遠地看到大門被關上,阿諾走進去,不由得抓耳撓腮,心想若是阿諾萬一出個啥事,這可怎麼辦呢?
他很快觀察了周圍的地形,便繞到小院後方。小院後面是一堵牆,牆邊有一棵老樹。他輕手爬到樹上,又順著樹翻牆而入。剛進入院中他們,便聽著屋內起了騷動,有著打斗的聲音,他心知不妙,慌忙奪門而入,卻見阿水就被一個大漢挾持在手中,而阿諾已經被胡達高挑男還有木羊按到在地正徒勞掙扎。
厚炎一見此情此景,不禁怒道:“胡達,果然是你,竟然跑來禍害我們望族!”說著又指向那木羊:“還有你,身為望族人,你卻勾結外族,禍害族民,好一個吃裡扒外的叛徒!”
木羊從小生在望族長在望族,如今斗膽干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實在心虛,是以見到一個望族人就膽顫,如今被厚炎這麼一說,頓時瑟縮了下,退到大漢身邊,強自道:“阿水就在我手上,我怕什麼!”
厚炎冷笑:“你怕什麼,你不怕咱們的老祖宗從神廟爬出來?你不怕偉大的劍靈懸在你的眼前?”
木羊到底是從小拜著神廟長大的,聽到這個,心中忐忑,猶豫不定。
胡達見此,忙命令那高挑男:“別跟他廢話,將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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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的無末一直閉著雙眸細細傾聽,一直聽到胡達的腳步放松下來,知道他已經放心無憂地往家奔去,便徐步跟上。
胡達他們租賃的是一個小院,這個小院就在一個鬧市區後面的小街道上,也算是鬧中取靜,若不是一路尋來,無末是想不到他們竟然隱藏在這麼一個地方的。
為了不引起胡達的懷疑,他是落了胡達二裡地的。等他走到那個院子附近,只見胡達早已經進去,破舊的木門緊閉著。
望著這座小院,無末想著自己的阿水就在裡面,不由得握緊了手,眉頭皺了起來。他的阿水,一定要平安回到他和半夏的身邊,而那群膽敢搶走阿水的人,他絕不會讓他們走著離開。
就在他想著該如何是好時,忽聽到裡面“哇”的一聲大哭,那哭聲洪亮有力,幾乎直逼雲霄。
能這樣大哭的,沒有別人,必然是他家阿水!
於是原本還要從長計議的無末,再也顧不得其他,踢門而入,快步沖入院中。
卻只見正屋的大門大敞四開,阿諾被綁,嘴裡還塞了東西,厚炎則被一個高挑男按到在地,狼狽得很。
阿水呢?無末望向一旁,阿水被一個高大的漢子抱在懷中,此時由於無末的沖入已經停止了驚天動地的哭嗥,只是睜著清亮的眼睛笑望著阿爹,臉上沒有一滴眼淚。
厚炎還能說話,他被人按在那裡,猶自苦笑著道:“阿水好機警,知道你阿爹就在外面,竟然知道用哭聲引來他!”
木羊見了無末,驚得只往後退,胡達也是一皺眉頭:“你來做什麼?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無末冷笑,冷厲的眸子盯著他道:“你先把我的女兒還給我,我們再談約定吧。”
胡達見他這般說話,知道一切都成泡影,不怒羞惱成怒:“原來你們望族人根本是不講信用的!”
無末挑眉,諷刺地道:“跟你這種禽獸不如的畜生,我何必講什麼道理!”
胡達退後一步,伸手就要揪住大漢懷中的阿水以作威脅,可是誰知道那大漢卻躲了一下,抱著阿水避開了。
木羊見此,知道阿水便是自己的救命稻草,過去就要抓阿水,卻被那大漢一把推搡開,倒在地上。
胡達臉色頓時變了:“葉老四,你干什麼?”
這葉老四憨厚地嘿嘿一笑:“不干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小女娃被你們搶來實在可憐得緊,咱們不如還給人家父母吧。”
胡達咬牙:“你瘋了,快把這小丫頭給我。”
阿水見胡達呲牙咧嘴的樣子,便瑟縮了下,忙躲進這葉老四懷中,小手還抓住他的衣襟不放。
這葉老四更加覺得胸臆間仿佛有什麼英雄氣概湧出,慷慨激昂地道:“我葉老四才不會干這種欺負小娃兒的勾當!老子不干了,大不了你的銀子還給你就是了!”
無末見此,自然沒有了顧忌,趁著他們不防備,迅速上前趁著胡達不防備將他拘拿在手中,胡達大叫,高挑男見此就要來救,厚炎趁機一個靈巧的滾地翻,擺脫了高挑男。
於是二對二,雙方混戰,唯有木羊在旁瑟瑟發抖。
這高挑男手中頗有一些功夫的,只可惜他遇到了無末和厚炎。且不說無末是從小在狼群裡長大的,那些地位低下的狼在冬日缺了吃食便可能為了一塊肉骨頭相互廝打的,這種與狼肉搏的事無末是沒少干的。就是那厚炎,從小上山打獵,遇到野獸搏斗一番也是有的。這兩個人都是傷痕累累重在實戰的,於是一番搏斗下來,無末和厚炎很快占了上方。
這邊打得熱鬧,那邊阿水在大漢懷中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揮舞著小手向著這邊使勁,嘴裡還咿呀叫著,那意思仿佛也要參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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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7:48
第七十一章
混戰之中,拳影亂飛,木羊眼瞅著胡達一伙落了下方,心中更為膽怯,知道自己若是落入無末手中必然沒有好果子吃的。當下惡向膽邊生,瞅著阿水對著混戰張牙舞爪的歡快小樣子,慢慢靠近大漢,試圖從大漢手中搶過阿水。
這大漢倒是沒防備身邊這個膽怯之人,只在愁著自己得罪了胡達以後該怎麼討生活。
無末一邊對付那個高挑男,一邊看著女兒這邊的動靜,此時見木羊欲對女兒不軌,心中一怒,混戰中拔出身後的長弓,側身後退,拉弓射箭。
弓箭是他身上唯一的武器,他原本並不想傷了胡達此人性命,至少想留個活口帶回村中的,可是此時此刻顧不得其他了,一箭射出。
這一箭正中胡達心口,胡達愣了下,顫抖著手指著無末,最後終於還是僵硬地倒在那裡了。
這高挑男雖聽命於胡達,其實他原本是有自己的心思的,知道那神廟中有一把曠世寶劍,想取了來成就一番曠世大業。如今胡達被射中,他也不願戀戰,往後一退閃開,拔腿就要翻牆而逃。
厚炎此時已經一把將木羊薅住按倒在地,見此情景,大叫道:“萬不能放了他走!”
哪裡用得著他喊呢,無末拉弓上弦,再次射出一箭,已經翻上牆頭的高挑男只覺得背後一痛,他拼盡最後一點力氣,發白的雙手緊緊扒住牆頭,扭過頭看過去。
只見那個長發披肩的男人如同松柏一般站立在那裡,凌厲的眸子箭一般盯著自己。
他的力氣從身體中漸漸抽離,沉重的身體跌落牆頭。在跌落的一瞬間,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所謂的曠世寶劍,原來是斷送了他命的劍。
這時候厚炎已經跑過去,從大漢手中搶過阿水,防備地望著大漢。
大漢只覺得委屈又莫名,這時候一旁倒著的阿諾發出唔唔唔的聲音,厚炎見了,一手抱著阿水,一手去解救阿諾。
阿諾得了自由,扯去了塞著嘴巴的布條,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又忙從厚炎手中接過阿水,心疼地道:“阿水,你沒事吧?嚇到沒?”
阿水在大漢懷中原本自在得很,忽然被厚炎搶過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轉眼又到了阿諾懷中。不過她人雖小,卻是認得阿諾的,見了熟悉的臉孔很是高興,嘴裡咿呀呀地叫著,用兩只小胖手來抓阿諾的臉。
感受到那熟悉的小胖手,阿諾才覺得心裡吊著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無末卻不著急接過女兒,他看了看胡達等人的屍體,走過來先拜謝了大漢,若不是這位好心人,他們今日難免遇到麻煩。
這大漢見無末拜謝自己,反而很是不好意思:“我原本也是跟著他來找寶劍的,誰成想這家伙不去找寶劍,反而干這綁架嬰童的勾當,我可不是這種人。”
厚炎一聽這個,很是不樂意:“寶劍是我們供奉的神靈,你們干什麼跑來搶?你既不願意綁架嬰兒,又何必干這搶人寶貝的勾當呢!”
大漢搔了搔後腦勺,笑了下:“你說得也有理,不過現在天下英雄都知道你們有把寶劍,眼饞得很,自然也要來看看。我就算搶不到,跟著來看個熱鬧總是可以的吧。”
厚炎卻不愛聽這個,正待說什麼,無末卻阻止了他。
這位大漢的話倒是提醒了無末,如今神廟被多少外人覬覦,他們幾人因為阿水丟失的事情而離開望族,如果這個時候族中遇到什麼大事,極為不妙。
無末一說這話,厚炎也覺得極是,忙道:“那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無末點頭,又看向地上的屍體,殺了人,總應該掩埋了吧。
這個大漢見此,倒是知道無末的想法,在那裡拍了胸脯道:“放心好了,他們兩個的後事我來做就是,你們趕緊回去吧。等回頭兒我忙完了這裡的事,倒是也要去你們那裡看看熱鬧。”
厚炎聽到這話,忙道:“那你在這裡忙吧,我們走了!”只希望你一直在這裡忙,千萬不要跑去看我們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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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抱著阿水在懷,厚炎押著軟了身子的木羊,阿諾從後面跟著,幾個人很快找到了小鎮中的其他幾個族人。當下大家也顧不上其他,騎上馬一路狂奔回望族村去了。
無末原本還擔心這幾日被歹人捉去驚了阿水,可是見她如今在馬上顛簸得依然很開心,小手甚至還迎風揮舞著,頓時放下了心。
他的小阿水,總是能讓他出乎意料。
一行人帶了阿水,綁了木羊,一路奔波馬不停蹄向村子方向奔去。無末知道半夏在家中必然焦急得很,因為雖然心疼阿水顛簸怕累到她,但也只能盡力趕路。
待到他們來到村子附近,便漸漸覺得不對勁兒了。這裡附近總是聚集了許多的外族人,有茶館有飯館,甚是熱鬧,怎麼如今空無一人?
厚炎先皺了下眉頭:“族長大人,你看這是怎麼回事?奇怪了。”
無末微瞇起眸子,一沉吟間,忽意識到什麼,抱緊阿水,沉聲下令道:“我們速回望族去!”說完一夾馬肚,追風疾馳而去。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突然意識到,恐怕是望族有變故,連忙緊隨無末,奔向村中去了。
不多時便來到村裡,大家的心開始往下沉,原來就在神廟外,圍了眾多的人。這些人形色各異,穿著有粗布有綢緞,手中各自拿著兵器,神情也是各異,有的貪婪,有的激進,有的作壁上觀。而最裡面的一群人,手中拿了刀劍的,做江湖人打扮,各自綁著族中的一些人,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年輕壯丁。
而在最裡面有一隊人,其中以一絡腮胡子男為首領,那人正對費威脅道:“這位代理族長,你雖不認識我,我卻是知道你的。你身為族中的長輩,難道就能眼看著你的族人被我們一個個殺死嗎?”說著這話時,他手下的那群人架在望族被擄人脖子的刀更使了些力氣。
被擄的人中有小娃,脖子裡見了紅,頓時臉色都變了,癟嘴想哭,可是到底沒哭出來。卻有那個勤壽,他指著無末叫道:“族長,你不能放著我們不管啊!”
勤壽的阿爹阿媽看了,頓時覺得丟人現眼,那阿爹在人群中對著費嘶聲叫道:“十一叔,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就算是沒命了又能怎麼樣,那也不能讓他們闖咱們的神廟啊!”
勤壽的阿媽抹著眼淚哭道:“就當沒這個兒子罷了!”
被擄的幾個小娃的父母,老人的子女,都各自默默流淚,卻沒一個站出來哭嚎。
厚炎見這群人此時並沒有發現自己,忙問無末道:“族長,我們該怎麼辦?”
無末將阿水抱給阿諾:“躲在一旁,保護好她。”阿諾知道此時情況危急,忙把阿水抱在懷裡,點頭道:“是。”
無末帶著厚炎等人,悄悄從外族人身後包抄,趁著那群外族人威脅族人之際,來到後方,然後找准位置後,無末又分配了各自的射擊對象,於是大家拿出弓箭,搭弓上箭。
望族男人個個是上好的弓箭手,只等無末一聲令下,眾人一起射擊,於是數只利箭齊發,一時之間場上呆住。
只見那些架在脖子上的刀劍紛紛落地,押解了望族人的江湖人個個到底,那為首的絡腮胡子,若不是身手利索躲得及時,怕是也就此命喪黃泉了。
不過這樣一來,大家也都紛紛望向無末等人藏身之處。無末見行跡暴漏,而那幾個被擄的望族人也趕緊跑到了族人身邊,他也就領著大伙兒走出所藏之處,金刀大馬地向族人走去。
原來圍在神廟外的外族人其實魚龍混雜,各有目的,有來看熱鬧的,也有來找寶劍的,大家原本就不是齊心協力,此時見那些打頭陣的絡腮胡子落了下方,也有人暗暗叫好想著少了一個對手,於是竟無人上前阻攔這個望族族長,紛紛讓開一條路讓他過去。
絡腮胡子自然是氣怒交加,他早就聽說個這個族長的大名,可是沒想到他一出現便改變了場面,不由得用陰冷的目光盯著這個年輕的族長。
無末來到族人面前,只見族人們不分男女老幼,都拿了刀叉弓箭,各各立在神廟前護著神廟。
半夏見無末回來,身邊的阿諾抱著阿水,忙迎上去,阿水見了久未見的阿媽,頓時急得要命,拼命試著勁往半夏懷中鑽,在她懷裡嗷嗷的如同小狗一般。雖然眼前大敵當前,半夏依然情不自禁地將她小臉捧住,親了又親,又緊摟住她在懷裡,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
而被擄的幾個孩童老人回到親們身邊,也都喜極而泣。
費見無末回來,且帶回了木羊,點了點頭,示意族人將木羊帶下。
厚炎等人俱已聚在無末身後,和族人一起站在那裡。
多琿呆呆地望著自己那被帶回的狼狽兒子,眸子裡是絕望的淚水。
老媽媽見無末回來了,顫巍巍地走上前說:“無末,今日是咱們望族的大難日,這群外人的強盜,他們一定要進入神廟。”
無末扶住老媽媽,冷眼掃過在場那些虎視眈眈的外族人。他冷笑了下,卻回首對老媽媽安撫地道:“老媽媽,神廟是望族人的天,是望族人的地。我們是不可能讓任何人進入神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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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8:25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2-26 16:59 編輯
第七十二章 大結局
絡腮男子陰冷地笑了下,看了看周圍的形勢,他知道自己打了這個頭陣,手下個個受傷。那些望族人的箭法奇准,並不傷要害,但一個個關節膝蓋中箭,趴在那裡再也不得動彈。
他知道今日若想在這裡撈到好處,那就是要把水攪渾,於是便放開嗓子喊道:“望族的族長,我聽說你們的神廟中不但有一把曠世神劍,能得此劍必然能得天下,更有說不盡的金銀財寶,今日天下的英雄好漢都在這裡,我勸你還是盡早交出來,免得這刀劍無眼,倒是連累我們傷了你們的無辜族人。”
關於望族的事情,更多的傳說是有一把神劍,如今他這麼一說,大家個個眼中放光,卻原來那裡面還有無盡的財寶啊?在場的眾人都不盡想,若是能進入神廟,便是搶不到那什麼神劍,就是撿點金銀也是好的。當下大家群情激昂,g一個個躍躍欲試,都有往前硬闖神廟的意思。一時之間,望族人個個神情戒備,紛紛亮出兵器。
無末見此情景,知道今日的事絕難善了,而如今狼族早已隱匿,望族人孤軍奮戰,這神廟如何保全?
他環顧四周,周圍那些聞訊而來的人布滿了神廟附近,甚至有一些就隱藏在神廟後的山中,他們受了那些江湖傳言的蠱惑,萬萬不會善罷甘休的。
望著這群湧動的人群,他發出清朗的一聲狼嗥之聲,頓時大家無聲了,停下了動作望向場中這個年輕的族長。
他們都知道的,知道上古山上以前有狼,狼會守護神廟,可是江湖傳言不是說狼已經全部被燒死了嗎?怎麼如今這個族長口中竟然發出這樣的聲音?
無末見場面暫時被鎮住,冷目掃過眾人,朗聲道:“各位,我們望族人世代守候在上古山下,原本是要守著我們的神廟。神廟中供奉的是我們的祖先地奴老祖宗,還有被我們奉為神靈的劍神。這就如同各位家中的宗祠一般,是要永享香火,萬萬不能被他人隨意踐踏的。”
眾人聽到這些話,有些是嗤之以鼻,他們是堅信神廟中有寶藏有神劍的,要不然能傳得那麼玄乎?至於什麼踐踏他人宗祠,這種事他們根本不在意的,只要有金銀財寶和寶劍,讓他們去挖自家祖墳都不會眨眼睛的,更何況是區區望族的一個神廟。
可是總也有些人,心裡是打了一個鼓,他們這群人跑到人家家門口圍著別人家供奉祖先的廟門,怎麼說也有些不占理。況且如今又逼著人家要進入人家的神廟,這個分明是強盜行為啊!
無末目光一掃,便知眾人心中各種想法,當下又道:“我們望族人世代偏居於此,靠著打獵采藥為生,少有貴客上門。如今各位能夠來到此處,便是我們望族人的客人,若是各位喜歡的話,望族人願意奉上美酒佳餚款待各位。”
這話一出,其中有一部分人就想著,自己跑來當強盜,如今人家給台階下,這台階是下還不是不下呢?若是能和望族人成為朋友,以後上山采藥,或者來這裡收購些靈丹妙藥,那是方便至極啊。
此時絡腮胡子恨無末至極,眼見得有人已經動了撤退的心思,不由得登高一呼,大聲道:“少聽他胡說八道,這廟裡就有一輩子用不盡的財寶啊,得了便能富甲天下,難道你們就這麼沒出息?”
無末冷哼一聲,凌厲的眸子盯著他,冷聲道:“此廟乃一千三百年前所造,廟中數千年來除了我族族長,凡是擅自踏入此廟者,不是瘋便是死,敢問你是聽何人所講這廟中有寶劍有金銀?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若是這廟中真有富甲天下的財富,我望族又何必千百年來過著衣不裹體食不果腹的日子呢?”
眾人聽了這個,不由得看向無末身上,只見這個無末雖然身為族長,可是身上所穿卻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破爛衣服,而他身後其他人呢,多以獸皮麻布為衣,連塊布料都很難見到。
無末身後的厚炎見眾人面上神情,知道他們被無末說動,便上前嚷聲道:“各位,我們山裡人家,每日貧窮得很,身上穿得無棉布,手中持得兵器還是這些日子現成打造的,像我們這樣貧窮的小族,祖上那裡會有什麼寶劍財寶留給我們呢,不過是別有用心之人的造謠罷了!在場的各位呢,想必是受了小人的蠱惑罷了,各位若是喜歡,不如就移步到我們家中,我們望族給各位奉上山裡自制的果兒酒,再給大家煮上我們自己做的凍肉,讓大家吃個痛快喝個痛快,如何?”
人群中有人發出笑聲,這時候只聽一人道:“這位小伙子說得是啊,望族人一向老實本分地守在這裡,日子過得窮,他們哪裡有什麼財寶啊!這些神劍啊財寶的傳聞,不過是糊弄咱們的罷了。”
無末聽著這人聲音耳熟,定睛望過去,卻只見正是久未見過的齊先生。
齊先生摸了摸胡子,在人群中對無末使了一個眼色。原來這齊先生知道有人打算對望族不利,親自過來通風報信,可是誰知還是晚了一步,於是只能混在人群中,希望在關鍵時刻能幫上忙。
齊先生這話一說,倒是說出了大家的心聲,於是大家都笑起來,說是確實不太可能,又有人說“什麼神劍啊,這傳聞太過荒誕,咱們怎麼就信了呢!如今呢,咱們還是先行離開,等這裡的事了解了,再來采藥是真。”說著人群中以齊先生等人為首的便要撤離。
絡腮胡子見此,欲叫住大家,可是言語無力,於是只能看著大部分人慢慢就要離開,只剩下一部分人還留在這裡。
半夏見此,終於松了口氣,若是大部分人離開,他們對付剩下的這一部分,還是有希望的。
族中其他人也都大增信心,他們雖然不會武功,可是個個箭術了得,就算不能戰勝這些來侵者,可是拼了這條性命,護住神廟還是大有希望的。
無末自己心中也是放松許多,他轉身,望向這絡腮胡子,正想著該如何對付此人。
可是就在這時,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神廟中忽然發出一聲聲劍鳴,其聲清越悠長,一聲聲地傳出神廟,就這麼回蕩在神廟上空,回蕩在神廟附近的耳邊,甚至回蕩在神廟之後的群山中。
望族的所有人都驚呆了,這種聲音,已經消失了很久的聲音,為什麼竟然在這時候出現了?
絡腮胡子聽到這個大喜,揮著刀大聲道:“如此劍鳴,據世難聞,這廟中果然藏著世間罕見的至寶!”
人群一下子沸騰了,他們不再撤離,反而如流水一般往回走。各中的齊先生想要阻攔,可是卻無能為力,這群人如同著魔了一番地沖向神廟,甚至將絡腮胡子都沖得往前了幾步。
絡腮胡子躲開眾人,穩住身子,舉著刀大聲道:“各位英雄好漢,咱們沖進神廟去搶這寶劍!今日個誰搶到這把神劍,誰便是天下第一的英雄,誰便是將來的王者!”說著帶領手下往前揮刀便砍。
因為這絡腮胡子如此一番攛掇,眾人情緒再次被調動起來,一個個也都再也顧不得什麼禮義廉恥,如同強盜一般往神廟沖去。
無末見此,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挽回,沉聲喊道:“婦孺在後,持刀者在前,弓箭手在中間,大家射箭!”
一時之間,望族人迅速分為三層,婦孺老人緊緊圍在神廟前,持刀者開始和來犯的人拼殺,弓箭手則將早已預備好的箭離弦射出。
頓時場中一片混亂,有人中箭,有人僥幸未中箭,流出的鮮紅色的血液更是刺激了眾人的獸古欠,大家嚎叫著吶喊著,不沖入神廟誓不罷休。
半夏摟著阿水,強拽著要沖到前方和無末一起作戰的阿諾,和眾位阿媽們一起緊靠在神廟前。
胸前貼著的柔軟小東西,那是她的女兒,前方浴血奮戰的,那是她的夫君。貼在她背後的,便是這輩子拜了十幾年的神廟大門。
周圍的阿媽們有的哭了,她們眼看著她們的夫君和兒子流血了,倒下了,被外族人踐踏了。
身旁的阿諾瞪著眼咬著牙望著那些人,他並不是望族人,他是和那些屠殺者一樣的外族人。可是為什麼,那些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貪婪狡詐,為什麼他們前一刻就要離開了,卻只因為聽到一聲劍鳴就要回來進行這樣的屠殺?
小小的阿諾在這一刻,幾乎將牙齒咬碎,他在心裡發誓,他這輩子,生是望族人,死是望族鬼。若是能生還,地奴便是他的祖宗。
多琿媽媽拽著自己的兒子,兩眼木然地望著這一切。前方戰斗著的,便有她的夫婿,她的親人,她的兄弟,可是她不再流淚,她只是死死掐著自己兒子的手腕。
木羊因為叛族,被自己的母親拽住,想跑也不是,想打也不是,只能和眾位婦孺一起躲在後面。此時的他望著前方的一片紅色,眼睛瞪得老大。不管如何,這裡是生他養他的地方,他從沒想過要望族有這樣慘烈的結局。
半夏背靠著這冰冷的大門,痛苦地閉上雙眸,眼前的困局該如何解決?難道望族真得要面臨被滅族的命運嗎?
難道眼前的親人族人夫君女兒,全都是鏡中的影水中的月,轉眼就要成空嗎?
前方的廝殺還在進行,已經有人闖入了無末等人的防線,開始去砍殺弓箭手。無末身上已經多處流血,不過他神色冷硬地望著這一切,揮刀便砍,抬手放箭,如同一把閃著冷芒的刀一般。厚炎和費等人也都受了傷,他們肩並肩站在那裡,如同一道人牆般,誓死不讓外族人踏入他們的後方。
阿水從阿媽懷中冒出了頭,她瞪著黑亮的大眼睛,默然地望著這一切。血色倒映在她眼中,讓她的眸子裡帶著幾分紅。很多年後,她成為望族的下一任族長,靠著阿諾的講述來寫這一段歷史時,去只覺得,寫下的字是紅色的。
不過這時候的她並不知道這一切,她只是覺得,仿佛額頭上有絲濕潤,她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那圓乎乎的腦袋,卻摸到幾滴水。
半夏絕望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淚水情不自禁地落下。
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救眼前的族人?身後的劍靈,你為什麼在這時候發出這樣的劍鳴之聲?地奴老祖宗,難道你要看著你的子孫後代在這裡滅絕嗎?
就在這時候,半夏隱約感到身後的大門在震動。
她背脊一涼,緩緩轉身看過去,卻只見整個神廟都在震動。
這時候,她身邊的野花娘子哭著道:“劍神顯靈了,神廟在震,啊——山都在震了!”
半夏整個身子都在發麻,仿佛一種溺水之人抓到一塊浮板一般,她大聲喊道:“山崩了,大家快跑啊,上古山要崩塌了!”
開始之時,她的聲音嘶啞微弱,並沒有傳入那些殺紅了眼的人耳中,可是隨著她的喊聲,她周圍的女人們也喊了起來,然後男人們也發現了,外族人也看到了山在震動。
終於,大家驚慌了起來,大聲叫著“要崩山了,快跑!”
一時之間,大家紛紛拎著兵器往回跑,再也顧不得什麼寶劍神廟財寶了。
可是朝哪裡跑呢,慌不擇路的他們,就往來時的方向跑去。於是如同潮水一般,有人摔倒,有人原本就受了傷,於是人踩人,淒厲的哭喊聲,恐慌的嘶叫聲,不絕於耳。
絡腮胡子見此,看看震蕩的神廟,到底是放不下,正在猶豫間,忽聽一個人冷喝道:“你還想跑嗎?”
猛一回頭,正是無末,只見無末雖然破衣爛衫,可是身姿威猛,金刀大馬仿佛立於天地之間,雖古山崩塌但眉目間絲毫無變色。
他心下一沉,拔腿就要跑,可是剛跑出兩步,後背一涼,再低頭時,只見一只箭穿心而過,那赤紅的鐵箭頭已經在前胸冒了個尖。
他想說點什麼,嘴巴動了下,到底沒能說出,無力地倒在一旁。
齊先生在眾人的擁擠下,差點摔倒在地,但趔趄一番後,終於逃出,從旁繞到神廟旁,只見望族人站在那裡沒有動。
神廟依然在震顫,周圍全都是遍布的死屍,流淌的血跡,所有的望族人神情肅然地站在那裡,卻沒有逃跑的意思。
齊先生來到無末面前,大聲道:“這裡就要山崩了,快跑!”
無末卻沒有任何反應,木然地抬頭,望向神廟。
歷經千年滄桑的神廟,仿佛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風雨,破舊的木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牆上的磚瓦都在松動。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古老的傳說,在一個微涼的夏夜,在一次激-情之後,樹屋上,他的女人曾經告訴他的那個傳說。
等到那麼一天,有一個雨夜,一個披著黑衣的女人會來到望族村,取走族人供奉千年劍靈所留下的香灰。然後神廟將崩塌,族人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沒有雨夜,也沒有黑衣的女人,可是為什麼現在神廟卻要崩塌?
齊先生見無末完全聽不進自己的話,只是如同著魔們一般望著神廟,不由得急了,大吼道:“你不要忘記你的女兒阿水,不要忘記你的族人們,他們的性命都在這裡?難道你們真得想要滅族嗎?”
阿水,半夏……
這兩個字眼沖入無末的腦中,他猛然抬頭,卻見半夏正抱著阿水站在眾婦孺之間。而望族所有的人,也都在看著他。
沒有他的命令,望族人哪怕是知道要死,也不會離開神廟的。
無末如同夢醒,沉聲下令:“這裡不安全,我們速速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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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望族人走出神廟沒多遠後,只聽到身後傳來轟隆一聲驚天巨響。
他們回頭看時,不由得發出驚呼聲。
神廟之後的一個山峰崩塌了,崩塌的山峰壓下來,如同一個巨人一般壓在神廟上方,壓得周圍的地也塌陷下去了。
由於山峰是橫著矗立在大道旁,那些逃命的外族人並沒有幸免於難,一個個被那正好倒下來的山峰砸在下方。有的人當場嗚呼喪命,也有的人被滾石擊中,暈倒在地,更多的人是受了傷,哀嚎著不顧一切地逃命。
再也顧不得什麼神廟寶劍寶藏,他們這一刻開始相信傳聞,上古山是一個充滿邪氣的地方,這裡是有妖精庇護的,他們原不該來到這麼邪門的一個地方的。
望族人低下頭看腳下,只見他們所站之處竟然沒有一顆石頭滾下,更無一人傷亡。
被巖攙扶著的老媽媽,望著遠處那血腥的場面,顫巍巍地歎息:“上古山的神廟,原本就是有神靈庇佑的,為什麼這些人非要自尋死路呢!只可憐了我們不少的族人也被他們連累了去。”
七斤婆婆也走上前,搖著頭,渾濁的目中含著晶瑩淚珠:“咱們沒有神廟可拜了。咱們的神廟,被壓在大山下面,再也沒有了……”
老媽媽掙脫巖的攙扶,上前一步,盯著那倒塌的巨石,喃喃地道:“是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無末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上前一步扶住老媽媽,正要說什麼,誰知老媽媽含著淚慈愛地對他笑了下:“孩子,我這輩子最對不住的就是你阿媽……”
費也感覺到不對勁,上前握住老媽媽的手,大聲道:“阿媽,阿水不怪你,她從來沒有怪過你!”
老媽媽兩眼卻仿佛失去了焦距,她茫然地搖了搖頭,喃喃地道:“我走了……去找族長去了……”
她原本就因為木羊而受了傷,這些日子身體越來越虛弱,如今遭受這等打擊,精神恍惚間,只覺得天旋地轉,接著便頹然倒在地上。
費和無末同時去扶,半夏忙過來,將阿水遞到阿諾手中,去幫老媽媽號脈。
可是手搭上老媽媽的手腕的時候,她愣住了。
在這個枯瘦的手腕上,她找不到脈搏的跳動。
周圍人望著她的神色,都有了不祥的感覺,果然,半夏最終喃喃地道:“老媽媽已經去了。”
老媽媽是一個慈祥的老人,人群中除了巖和費,也有她其它兒女。如今老媽媽去了,眾人禁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
多琿媽媽從始至終一直死死地攥著兒子的手腕,此時她見到老媽媽逝去的情景,死灰一般的臉上仿佛漸漸有了活色。
她抬起頭,盯著自己的兒子,厲聲問道:“你,你可知道自己錯了?”
木羊低著頭,他回憶這一步步行來,怎麼也想不到,事情竟然發展到今天的地步。
他從來沒想到過傷害誰,包括劫持走阿水,他也沒有要阿水性命的意思啊!
抬起頭,望著滿目瘡痍的上古山,想著那永遠埋在地下的神廟,看著遠處哀鴻遍野,他不由得仰目問天。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低下頭,他狠狠地跪在地上,跪在自己的母親面前。
這個女人生育了她,哺乳了她,可是如今他將自己置於何地,他又將母親置於何地?
多琿媽媽此時卻也不再流淚,望著跪地的兒子,她也沒有任何欣慰。
她絕望地望著這一切,緩緩抬起手,從發間取出一根簪子。
那是一根鐵簪,是很多年前她的母親留給她的物事。這個在望族,是極其珍貴的寶物,普通人家根本不會有的。
她取出那根簪子,然後蹲在自己那跪地的兒子面前。
抬起操勞了一輩子的粗糙雙手,顫抖著幫兒子擦去悔恨的淚水。
“木羊,你知道嗎,你現在已經不是望族人了,你的族人已經拋棄了你。”她緩緩地訴說著,仿佛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
她抬起手,就如同木羊小時候那般幫他理了理發絲:“從今天起,從現在開始,你的母親也拋棄了你,你不是媽媽的兒子了。”
木羊聽到這個,神情一震,不敢置信地抬頭望著母親。
木娃在一旁抱著肚子,跪在那裡哭泣。她知道哥哥犯了大錯,是不可能被原諒的,可是想到傷心的母親,她又萬分的難過。
多琿蒼涼地笑了下,伸手握著那發簪,將那發簪插-入了木羊的心口。
這個動作是眾人怎麼也想不到的,以至於所有的人都沒來得及阻止她,而震驚萬分的木羊更是沒想到,母親竟然將發簪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紅色的血慢慢從木羊的胸口順著那發簪流下,他雙目圓瞪地望著母親。
多琿木然地低頭:“你背叛了自己的族人,這一世將不得好死,與其將來你橫屍街頭遭人踐踏,還不如今日死在我的手中。”
木羊聽到這個,神情漸緩,最後忽然笑了,他艱難地道:“阿媽,兒子知道錯了,兒子錯了……”說著這話時,他痛苦地伸出手,握住多琿粗糙干瘦的手,用盡了力氣,將那發簪越發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血液從他嘴邊流出,他臉上卻帶著笑,最後仿佛是在那麼一瞬間,那笑容凝固了。
多琿一直低著頭,她沒有抬頭看自己的兒子。
她從容地從兒子胸口拔出那把猶自滴著火熱血滴的發簪,喃喃地道:“我也要走了……”
一旁的木娃發出淒厲的哭聲,慌忙撲上前來,想要阻止母親。
可是沒有用的,多琿已經將發簪□了自己的咽喉。
撲過來的木娃抱住的,是已經頹然倒向一旁的多琿。
眾人見此情景,淒然地低下了頭。
巖紅著眼睛走上前,握住多琿的手,憋出一句:“咱們生了這個孽子,你就算活著也是難得心安。如今你放心去吧,下一世我們還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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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一天後,望族幾乎成了一個無人問津的地方,幾乎沒有外族人膽敢去上古山采藥打獵,更沒有人膽敢冒犯望族一步。
酒館茶館的說書先生,把這件事傳得神乎其神,當日山崩地裂,那群膽敢冒犯神廟的人是何等的悲催,簡直猶如人間地獄一般。那些望族人又是何等的凶猛,一個個幾乎是張著血盆大口手臂猶如樹干一般粗壯,一手就能掐死幾個人。
聞著怎麼能不膽顫,更何況那因為外族入侵而被山崩埋葬的神廟,更為這件事增加了玄乎的色彩。在他們的傳說中,這是一個不可踏入充滿邪靈鬼怪的地方,膽敢踏入上古山的人,都要受到邪靈的詛咒,不得好死。
這一切傳說,望族人聽到不過置之一歎罷了。無論外人如何看待他們,至少他們獲得了安寧,再也不會有上山尋寶人了。
當然,他們的神廟,是真得再也不會有了。村裡有了大事,沒有了神廟可拜,族中有了喜事,也沒有神廟可拜。
他們每個人依然都在家中有著香案,他們依然供奉著地奴老祖宗的畫像,以及那懸掛在正堂倒垂著的魚骨劍。
他們依然堅信,有一天,有一個黑衣女人,會來到這裡,拿走他們的香灰。
埋葬了同胞,收拾起紛亂的家園,他們依然像往常一樣生活著。
他們種下的莊稼開始發芽了,綠油油的,帶著他們新的希望。他們學會了打鐵,制造了足夠的農具家什。
他們還學會了種棉紡織,學會了如何染布,開始制作鮮亮的衣服。
當酷熱的夏日過去時,天氣轉涼,他們所種下的莊稼也開始收獲了。
田地裡金黃色的谷物麥類沉甸甸的,那象征著他們在未來的一年裡的飽足。穿著色彩鮮艷衣服的娃兒們在田間嬉戲玩耍著,仿佛永遠不知道憂愁。
阿諾牽著阿水軟糯的小手,緩緩地走到田間去找半夏。看到阿媽的阿水笑彎了眼睛,張開小手要抱抱。
半夏彎腰抱起她。
阿水已經很沉了,而半夏自己如今再次懷孕了,抱著她很是吃力。
阿水用肥嘟嘟的小手去抓半夏的嘴巴,邊抓邊道:“阿爹……爹爹……”
她已經會說很多話了,她最喜歡的就是阿爹,因為阿爹會將她舉得很高,還會帶著她在馬背上玩耍疾馳。
半夏笑了下,指了指田間的一群人:“看,你阿爹忙著呢,阿水先跟著阿諾在這裡等著,好不好?”
阿水努力望過去,只見田間一群男人正光著膀子干活,其中那個有著遒勁的脊背的人就是她的阿爹了。
她皺著眉頭考慮了下,最後終於還是笑了:“快快,快……”
這時候,無末正好也抬起頭。
他擦了擦汗,握著鐮刀沖著這邊揮了揮手,對著女兒和娘子露出一個笑來。
歷經了劫難,望族的神廟沒有了,可是妻子在,女兒在,族人們也在。
從此後,他們會慢慢富足,他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他們靜靜地守候在這裡,再也沒有外人打擾。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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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6:59:52
總結
那一年,那一個夏天,驕陽如火。
阿水不過四五歲的年紀,卻儼然是一個孩子王了。她喜歡穿著阿媽做的鹿皮小裙,頭上戴著媽媽親手編的小發圈,光著腳丫子到處瘋跑。
族中的小娃們都喜歡她,跟在她後面一起玩,她玩什麼大家也都玩什麼。阿水總是有許多鬼點子,層出不窮,每每讓同齡的小娃們驚喜不斷,也讓大人們感到頭疼。
於是在那麼一個黃昏,阿水拉著幾乎和她從不分開的石蛋兒,捏了捏他俊秀的小臉,綻開燦爛的笑來:“石蛋兒,你見過神廟嗎?”
石蛋兒依然不愛說話,可是從外表看他和正常的孩子並沒有什麼兩樣了。比起大部分山裡的娃兒,他甚至更為俊秀精緻。
他看著阿水,搖頭。
他當然沒有見過神廟了。
那個神廟,據說在他們還不懂事的時候,就已經被掩蓋在倒塌的巨石下了。
阿水卻俯首在他耳邊,神秘兮兮地道:“可是我昨天在那邊的亂石中玩的時候,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洞呢!”
她說起這話時,眸子裡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嚮往神采。
她拉著石蛋兒的手,軟聲求道:“石蛋兒啊石蛋兒,你對我最好了,你陪著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啊!”
阿水也不是莽撞之輩,她覺得裡面太黑了,一個人去總是不安全的。
石蛋兒垂下修長的眼睫,沉默了一會兒,卻開口問:“你怎麼不找阿諾一起去呢?”
阿諾如今已經是半大小夥子了,打獵種地都是一把好手,平時對阿水簡直是言聽計從寵溺有加。
阿水嘿嘿笑了下,搖擺著肥嘟嘟的小身子,拉著石蛋兒的手說:“他是大人,這是咱們小孩子自己的事,不告訴他!”
石蛋兒望著阿水因為每天暴曬在陽光下而呈現出蜜糖色的臉頰,終於笑了下,點頭說:“好,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阿水聽到這個,很是高興,差點蹦起來,拉著石蛋兒的手就要走。
當時阿諾恰好騎著馬遛馬回來,見到兩個小娃往亂石那邊跑去,只以為他們又要去捉小蟲子喂雞了,便只喊了句:“阿水早些回來,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阿諾回到家後,只見半夏正抱著阿水的弟弟石虎在院子裡喂雞,便忙上去幫忙。
忙完了,半夏便叫過阿諾,說是有話對他說。
阿諾當時覺得半夏嬸嬸的語氣比起平時鄭重了許多,便有點預感了。
果然,半夏打量了一番阿諾,笑著道:“阿諾,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無末叔叔想著總是把你拘在族裡也不是個事兒,正好你齊伯伯前幾天過來,我們商量著把你送到外面去學些本事。”
阿諾聽到這個,直接就跪在那裡了:“嬸嬸,我不想走。”
望族就是他的族,上古山腳下就是他的家。離開?他要去哪裡?
半夏笑吟吟地抬頭,憐惜地摸了摸這個半大小夥子的發,柔聲道:“嬸嬸不是要你走,只是讓你暫時出去,學些本領,以後再回來,才能更好地保護咱們的家、咱們的村啊!”
這話說得阿諾一下子想起了幾年前,幾年前那個血腥的場面。
那時候的他是多麼的弱小和無能,只能眼睜睜地站在那裡看著一切慘劇的發生,卻沒有辦法去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再次抬頭的阿諾,眸子裡閃過決心,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嬸嬸,我明白了,我聽你的。”
半夏笑著點頭:“齊先生為你找了一位師父,我聽說那個師父是頂厲害的一個,品行德行都是讓人敬仰的。你跟著他要好好學,將來等你回來……”半夏說到這裡,卻停頓了下來,輕笑了下道:“這話說起來倒是也早了,罷了,以後等你回來再說吧。”
阿諾握了握拳頭,點頭。
談完這事,阿諾便幫著半夏一起下廚做飯,等飯做個大半了,阿諾便出去找阿水回家吃飯。
可是他卻怎麼也找不到阿水了,家附近沒有,亂石堆附近也沒有,繞著小小的村子打聽了一圈,依然沒有。
阿諾的心直直地往下沉,這一切仿佛回到了幾年前,阿水丟失的那一次。
村裡的人也發現了,安慰他說:“也許只是調皮,躲在哪裡了呢。”
這時候,忍冬和二愣子跑過來了,拉著阿諾問:“阿諾,石蛋兒呢,見過嗎?他和阿水在一起?”
阿諾腦子嗡的一聲,心越發沉到穀底。
石蛋兒和阿水,他們都不見了,他們手拉著手,走到亂石堆那裡去……
半夏久等阿諾不回,很快也跑來了,然後村裡的人通知了無末,無末正在和村裡幾個老人商量事,於是大家都一起過來了。
很快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一起尋找失蹤的這兩個小娃。
大家根據阿諾提供的線索,在那片亂石堆中尋找。
自從幾年前小山崩塌後,這裡少有人來,石縫裡已經長滿了雜草荊棘,有蟲鳥棲息在此,再加上實在是人蹤罕至,已經彌漫著陰森的氣氛。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大家提著燈籠舉著火把繼續找。
最後,終於有一個族人大聲喊道:“這裡,在這裡!”
大家忙聚攏過去,只見一棵小樹下的巨石旁,石蛋兒一個人暈倒在那裡,也不知道躺了多久。
忍冬忙上前心疼地抱起他,半夏趕緊檢查他的情況。
“別擔心,他只是暈了過去,並沒有什麼事。”半夏皺眉道。
忍冬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阿水呢?
兩個孩子是一起走到這塊的,既然石蛋兒在,那麼阿水應該也在這附近啊,於是大家開始找阿水。可是無末帶領人幾乎把這周圍都翻遍了,他們見不到阿水的任何蹤跡,連一絲頭髮也沒有。
大家面上都焦急起來,無末沉著臉望著這片靜謐的亂石堆,不說話。
半夏緊握著的手幾乎在顫抖。
就在這時,石蛋兒幽幽醒轉,他睜開雙眸,眸中開始是一片迷茫。忍冬使勁地搖晃著他,著急地問:“石蛋兒,阿水呢?阿水在哪裡?”
石蛋兒眼中的迷茫緩緩散去,他望瞭望自己的阿媽,嘶啞模糊地說:“阿媽,我和阿水要一起去洞裡,可是進去後,我就記不得了。”
他看了看四周,皺眉說:“阿水呢?這是哪裡?”
半夏心中的一絲希望破滅了,不過石蛋兒的話卻讓大家疑惑起來:“什麼山洞?這裡哪裡有山洞啊?”
剛才大家為了找阿水,已經將這附近全都翻遍,根本沒有看到任何山洞的影子啊!
眾人都看向無末,可是無末卻凝眉沉思。
他沉思良久後,抬頭看了看這片籠罩著望族村的巨大上古山。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上古山黑色的剪影就如同一座巨人般矗立在村子一旁,仿佛要將眾人吞沒。
這一晚,無末讓大家都回去,自己卻騎著追風上了上古山。
半夏一夜沒合眼,抱著小兒子,怔怔地望著窗外。
阿諾和忍冬在一旁陪著。
當家裡的公雞開始第二波打鳴的時候,門外響起了馬蹄聲。
大家激動地起身,滿懷希望卻又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去看。
只見馬背上,威武雄壯的男人懷中有個小女娃。
阿水咯咯笑著,手裡還扯著追風的馬鬃。
見到阿媽打開門來迎接自己,她笑得眉眼彎彎,歪著小腦袋說:“阿媽,我餓了!你快給我做好吃的吧!”
半夏木然地上前接過女兒,緊緊將失而復得女兒摟住。
可是她的心卻一直在翻騰,無法平息
她知道,此時自己抱住的已經不僅僅是自己的那個小女兒,而是望族未來的新一任族長。
而在這之後的許多年來,她親眼看著她是如何長大,如何交接了那麼多的朋友,如何成親生子,又是如何成為望族千百年來唯一的女族長。
比起她的父親,她更為膽大妄為,更為不拘世俗,她做了許多她的父親都沒有做到的事情。
學成歸來的阿諾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是她最為得力的左膀右臂,也是寵溺了她一輩子的夫君。
這一切,在望族的歷史上都成為了一個傳奇,關於無末的,關於阿水的,這父女兩代族長的時期,幾乎是望族史上最傳奇的一百年。
而在這一百年的記載裡,有這麼一段,在八百年後被一位族長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細細地揣摩。
記載是這樣的,據說無末族長活到百歲時,終於要壽終正寢了。
那一晚,他的妻子半夏陪在他的炕前,而他的兒女孫輩則陪侍在下麵。
這時候的無末族長時而醒來,時而睡去,在清醒時他的意識仿佛回到了過去,會說一些夢話。有一次醒來的時候,他握著自己的妻子半夏的手這麼說:“小黑呢,小黑回來了。”
已是半頭白髮的半夏垂淚,上古山再也沒有了狼的蹤跡,小黑又怎麼會回來呢?
無末迷茫地搖了搖頭,繼續昏睡過去。
就在這天夜裡,無末再次睜開雙眼,兩眼竟然炯炯有神。
他緊抓著半夏的手大喊:“我聽到了,我聽到了小黑的叫聲,它回來了!”
半夏搖頭,她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幻覺罷了,都是幻覺。
炕下的子女孫輩,包括也已白髮的阿水和阿諾,都低著頭歎息。
可是就在這時,遙遠的上古山,忽然傳來帶著悲聲的狼嚎之聲。
那是絕跡了七十多年的狼嚎,透著哀傷和孤絕,就這麼響徹上古山,響徹望族村。
兒女子孫們都瞪大了雙眼,半夏也驚呆了,忍不住開窗望過去。
無末抓著半夏的手松了下,他費力地扯出最後一個微笑,喃喃地說:半夏,小黑回來看我樂兒。
說完這個,他便徹底沉睡了,再也沒有醒來。
八百年後的那位元族長,將記載這一頁的羊皮紙卷再次看了一遍後,又拿起了旁邊的一幅畫。
那是一匹巨大桀驁的黑狼嗥嘯於圓月之下的畫。
作者有話要說:收藏一個作者,這樣才能知道這個作者以後開了什麼新文,不要大意地來吧,新文就在這裡:
阿北背了竹筐,低著頭爬山。
這時候南邊的天空陰暗起來,滾滾雷聲響起了。
別人都說阿北這孩子傻,可是阿北不覺得自己傻,她知道天上要下大雨了。
下大雨,這時候上山實在不好,可是阿北沒辦法。阿媽說弟弟想吃猴兒果,家裡沒有新鮮的了,山中是有的,於是讓阿北上山去采。
阿北摸了摸肚子,其實她還沒吃晚飯呢,她對阿媽說想吃飯,阿媽卻還是把她趕了出來。
阿北咽了口唾沫,她暗暗地想,在山上找到猴兒果,她一定要自己先吃一個,剩下的再給阿弟帶回去。
阿北一邊想著山上的猴兒果,一邊吭哧吭哧繼續爬山。
上古山是座老山,聽說他們的族人已經在山下住了一千多年,也許甚至有快兩千年了吧。這時候雷聲滾滾,天邊黑烏烏的一片,看上去很是可怕。
阿北縮了縮肩,她是有些怕的。
她害怕打雷,害怕下雨,她還怕水。
她卸下竹筐,將竹筐放在腦袋上頂著,希望能遮雨。
就在這時,她好像聽到什麼動靜,像是小動物受傷後的嗚咽聲。
阿北腦袋不靈光,耳朵倒是靈得很,她支起耳朵細聽,最後終於找准了方向:路旁的野草叢中。
頂著竹筐,小心翼翼地走進去,走一步看幾眼,她是怕草叢裡有蛇的。
順著聲音的方嚮往前走,扒開半人高的野草,穿過交錯的枝葉,最後她終於看到了發出聲響的那物。
這個……難道是傳說中的狼?
阿北沒見過狼,但是她聽說過。
很多年前,上古山是有狼的,還有很多隻。可是後來發生了一場大火,狼群就不見了,從那後誰也沒見過任何一隻狼。
阿北只是在族長爺爺的家裡,看過羊皮紙上畫的畫兒,那上面有一隻狼,是黑色的,很高大雄壯的樣子。
阿北歪著腦袋打量這只狼半響,她發現這只和那只太像了。
看來狼們都長得差不多啊!
黑狼臥在那裡,原本是低伏著頭舔舐著前爪的,看到阿北的出現,頓時提防地望著阿北。
一人一狼,就這麼對看了半響。
最後阿北先開口了,她睜著尚嫌稚氣的眸子問大狼:“你,你怎麼在這裡?”
黑狼幽深銳利的盯了眼前來人半響,最後見不過是個小姑娘,也便放鬆了警惕,此時聽這小姑娘問出的這傻問題,不禁鄙夷地掃了她一眼。
看著挺秀氣白淨的小姑娘,怎麼問出這麼傻的問題!
若不是它受傷了,怎麼會可憐兮兮地趴伏在這裡?
阿北問了後,見這狼並不搭理自己,也便縮縮肩膀不再問了。她又低頭瞧著那狼,見那狼爪上的血跡,不禁同情地道:“你疼嗎?”
黑狼越發嫌棄地望了阿北一眼,鋒利的眸子如刀。
這是哪裡冒出的這麼不懂事的小姑娘,怎麼還不回家去呢?沒得在這裡討人嫌。
阿北看出大狼是很不高興的,歪頭想了好久,終於得出一個結論,滿臉同情地說:“你的腿很疼吧,疼得心情都不好了。”
黑狼再次鄙夷地掃了眼阿北,對於這個說起話來牛唇不對馬嘴的小姑娘,它已經懶得搭理她了,只希望她趕緊滾開,愛幹什麼幹什麼,不要在這裡惹它心煩。
阿北卻不知道黑狼心中怎麼想的,她兀自對著這黑狼說話:“你受傷了,我給你找藥吧。”
說著她站起來,想找藍艾草,藍艾草是上古山特有的一種草,這種草敷在傷口上很快就能好的。
黑狼不搭理阿北了,它閉目養神。
可是藍艾草也不是隨處就有啊,就在阿北東瞧西看的時候,豆大的雨點已經劈裡啪啦地落下來了。
阿北趕緊拾起地上的竹筐重新扣在腦袋上,可是很快她就想起地上的野狼。
“大狼,你受傷了,你更怕水,是吧?”阿北是很好心的。
好心的她為難地摸著自己的竹筐:“我只有一個筐,怎麼辦呢?”她是捨不得把自己的竹筐給大狼用的。
不過她多麼聰明啊,她很快想了一個很好的主意:“我幫你遮雨!”
說著這話,她義不容辭地走過去,彎腰俯身在大狼上方,用自己的身子擋在大狼的腦袋上方。
雷雨劈天蓋地而下,竹筐是編織品,根本遮不住幾滴雨,雨水順著竹筐的縫隙流下,落在阿北腦袋上,順著阿北的臉下,又從阿北的下巴稀裡嘩啦流到野狼腦袋上。
野狼睜開雙眸,只覺得雨水衝擊著眼睛。
它抬眸掃了眼阿北,只見這小姑娘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彎著腰,把她的身體擋在自己上方。而這個小姑娘頭山上扣著一個竹筐。
它已經很多年不曾見過人類了,記得上一次見到望族的女人,還是八百年前,那時候還小。
它記得那些人類女人雖然並不聰明,但也沒蠢到如此地步啊?
難道這個小姑娘沒有看到,一旁的樹下不是有偌大的蒲葉正好摘下來可以擋雨嗎?她怎麼會以為就憑那只滿是窟窿的竹筐就可以遮住她的腦袋?又怎麼會以為就憑她那一口能吃下的小身板就能幫自己遮雨?
它真想問問這小姑娘:笨蛋,你這樣累不累啊?
阿北其實已經很累了,不過她想到這只可憐的大狼,她覺得自己應該繼續堅持啊!
這時候,她見大狼睜開眼睛,狼眸望著一旁的樹。
她在雨水中努力地睜大雙眼望過去,只見那樹上有幾個乾癟的小果子,此時在風雨雷電中正飄搖著,搖搖欲墜。
她又咽了口唾沫:“你,你是不是餓了啊?我也餓了呢……”
說起餓,她的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起來:“我去把那幾個小果子摘下來吃吧!”
她已經忘記了幫大狼遮雨的使命,挪動腳步開始往小果子樹走過去。誰知道她彎腰站得太久,腿腳都酸了,再加上下雨山上濕滑,剛邁出一步,便來了一個狗啃地,結結實實趴在了地上。
黑狼無奈地閉上了眸子,人類女人,怎麼可以如此之蠢。它努力回憶,以前見過的女人也是這樣嗎?還是說這八百年它不聞世事,人類已經退化了?
阿北卻不知道黑狼心中所想,她費勁地重新爬起來,不顧沾在臉上手上的泥濘,重新奮鬥到那棵樹下,然後墊著腳尖開始夠那幾顆風雨飄雨的乾癟小果子。
她好餓,好想把它們吃下。
看到可入口的東西,她的肚子又打起了大鼓。
可是無論她如何墊高腳尖,卻總是夠不到,那幾顆在她眼中嬌豔欲滴到恨不得一口吞下的果子,總是在她指尖飄蕩,滑跑,調皮得很。
她的竹筐已經掉在了地上,雨水順著她的頭髮往下澆,沖洗著她身上的泥濘。她的衣服因為濕漉已經緊貼著身子,露出她玲瓏的小身段。
大狼從後面看著,忽然發現其實這小姑娘並不如它想像中的小,也許應該有十四五歲了吧。
大狼張開嘴巴,嘴中射出一點白光,那幾個飄蕩的果子頓時劈啪一聲落在了地上。
阿北驚喜得笑開了花,她拾起竹筐繼續扣在頭上為自己擋雨,然後一手扶著竹筐,一手開始撿幾顆果子。
上古山的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便停了下來。
雨過天晴,阿北捧著那幾顆沾了泥巴的皺巴果子來到蹲在大狼面前,笑得比上古山的湖水還要清澈。
“這裡有四顆,你吃兩顆,我吃兩顆。”說完她把兩顆果子遞到大狼面前。
大狼閉上眸子,對送到嘴邊的食物不屑一顧。
阿北納悶地望著大狼:“你不餓嗎?”
大狼繼續閉目養神。
阿北越發不解:“那你剛才怎麼盯著這個?”
人家盯得是樹下的蒲葉好不好……
阿北納悶了好一陣,最後她終於給了自己一個解釋:狼總是和人不同的,也許它剛才餓現在又不想吃了。
她盯著手中的果子舔了舔唇:“你不吃,我可要吃了。”
“我吃兩顆,給你剩下兩顆,也許等下你就想吃了。”
“我給你放在這裡了噢?”
這一切都是阿北的自言自語,不過她只當大狼聽到了。
她用早已淋濕了的衣袖擦了擦那沾了泥巴的乾癟果子,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她的阿爹很早就去世了,只剩下阿媽和弟弟。阿北雖然傻,卻也知道自己的親阿媽早就不在了,眼前這個阿媽不是生自己的那個。
阿媽對自己不好,總是餓著自己,不過阿北倒也不怪她。
隔壁的牛家大嬸說,後媽也不是好做的,後媽也不容易,她把你這個傻子養到這麼大已經不錯了。
阿北明白牛家大嬸的意思,所以她不怪誰。
有一口飯吃,她就很知足了。
沒有飯吃,她還可以跑到山裡來找吃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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