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蕙瑟.葛理翰]騎士的獎賞(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7:38:53
標題:
[蕙瑟.葛理翰]騎士的獎賞(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我是分身 於 2014-12-25 18:10 編輯
騎士的獎賞
》作者:蕙瑟.葛理翰
由不馴的蘇格蘭高地到倫敦塔,烽火連天的法國,一對不同忠誠對象的男女陷入了最狂野的情網--
歐黛妮是英王艾德華三世的被監護人。在國王的命令下,她不得不嫁給造成她心愛的家圜陷落的蘇格蘭戰士,但她發誓絕不屈服.然而,被擁在他強壯的懷抱中,黛妮發現她的心正在淪陷。對她誓言要輕視的丈夫,激情卻一發不可收拾--
麥亞力無法信任他有著法國皇室血緣的妻子,特別說他一再逮到她和敵人暗通款曲,然而他無法克制他背叛的新娘所引燃的熱情,並決心要她臣服於他的意志,在愛的戰場上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13:19
序
一三五七年
酒館的門打開來。麥亞力站在門口一晌,高大的身形擋住了門口,打量著酒館。
他是一名戰士,艾德華麾下最得力的將領之一,但今夜,他並沒有披上他的盔甲。
由於事先即得知這次的秘密會面,他穿得像多數造訪酒館的凶狠歹徒一樣,樸素的棕色上衣、靴子、披著暗色的斗篷,罩下兜帽。他的長劍隱在斗篷下,蘇格蘭匕首別在小腿上--後者極利於近身搏鬥。
他將酒館打量一遍,很滿意她尚未抵達。他筆直地走向靠牆的一張木桌,面牆而坐,銳利的金眸毫不遺漏每個進到酒館的人。他點了一壺酒,注意到酒館內其他客人的視線。這家酒館向來是罪犯、竊賊、及歹徒聚集之處,許多骯髒的交易在此進行。無疑地,他們正在評估這位新來者的身上是否有錢。亞力原可以帶人來的,他有的是忠心追隨、勇敢無畏的手下,但這是私人事件,而他不希望國王知情。她的生與死取決於此。
他祈禱他得到的情報沒有錯,她確實要來這家酒館。如果不--
恐懼及憤怒在他的血脈流竄,她怎麼能夠冒這樣的險?她以為她太過高貴得酒館裡的人渣不敢打她的主意?老天,等他帶她回去後--
責任迫使他來到這裡,那名小妖精需要一頓好打,但她是自己的責任。她或許太過愚蠢得看不出自己有多令人垂涎,他可不。他的內心深處為她恐懼不已,知道如果她出了事,他內心的一部分將會跟著死去。
來了!他的心跳加快。
門打開來,一個修長的人影走進煙霧瀰漫的酒館。她披著黑色的斗篷,拉高頭巾,遮掩住自己,但他一眼就可以由她的姿態認出來。他認識了她大半輩子,看著她由小女孩長成為優雅迷人的女性。
她微微推開頭巾,打量著酒館。亞力迅速垂下頭,是她,沒錯。怒火再次狂竄過他的血脈,但他勉強克制住,試著客觀地打量她。他無法,即使她只是一名貧窮的農家女,也能夠喚起每個貴族男士的飢渴。濃密的黑色睫毛覆在翡翠綠色的眸子上,細緻姣好的五官惹人遐思。她玲瓏有致的身材隱在斗篷下,成熟豐滿的女性曲線完美得足以誘惑聖人。
然而她來這裡是為了見一名男人,一名法國人--他們的敵人。
一名坐在角落的男子站起來,急切地迎上去。他同樣披著斗篷,但沒有拉上兜帽,試圖遮掩面容。是為法國國王效命的藍格瑞子爵,亞力在戰場上和他打過幾次照面。
子爵低頭和女子說了些什麼,指了指通往二樓的樓梯。
亞力用力咬緊牙關,眼前一片憤怒的紅霧。她早該學到教訓的!她早該由他這兒學到教訓!
他在桌子下的拳頭握緊又鬆開,深吸了口氣。他必須保持冷靜。
兩人走上樓梯。不久後,亞力也跟了上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13:54
0
歐黛妮從不曾如此恐懼過,但她很早就學到表象的重要性。高傲無畏的態度本身就是一種力量。
然而盤據在她胸口的不安並不只是因為恐懼。黛妮感覺想吐,內心掙扎不已。她曾在瀕死的母親身邊許下誓言,也因此,她必須要警告強恩國王。就這麼一次,她只會幫助她的表親強恩國王這麼一次。黛妮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背叛了艾德華王,甚至更糟--
噢,她做的此那更糟上許多--
跟在她身後的男人也令她感到不安,藍格瑞子爵是個風度翩翩、富有魅力的男子,風靡了整個法國宮廷。過去他的態度一直是彬彬有禮的,但今夜--今夜,他看起來像個掠奪者,她咬著下唇,沮喪不已。她不該在信函裡加上些虛假的暗示,以誘使他幫忙連絡法王。
他帶著她穿過陰暗的走道,到最盡頭的房間,他推開門。房間裡已經燃著蠟燭,桌上放著酒、起司及麵包。壁爐裡生著溫暖的火焰,床上的被單掀開來。整個佈置就像情侶幽會的場景。
她轉過身,像女王般尊貴地注視荖門口的男子。他的臉龐瘦削,黑眸閃閃發光,留著撇小鬍子,算是個英俊的男人,但黛妮只覺得他看起來像一隻禿鷹--或一隻狼!
「沒有必要這樣精心佈置,」她冷冷地告訴他。「我安排這次的會面是為了送信給法國國王,你可以得到優渥的報酬。」
「噢,夫人。你的態度太冰冷了,想想,我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裡--拯救你?」
「怎麼說?」她小心翼翼地問。
藍格瑞依舊背倚著門。黛妮聽著他落下門閂,心開始撲撲狂跳。老天,她究竟做了些什麼?他大步走向她。黛妮強持鎮靜,不管他的意圖為何,她必須以智取勝。
他執起她的手,行了個標準的朝臣禮。「夫人,據說艾德華王為你安排的婚姻不並不合你的意,你和你的丈夫---艾德華挑選的野蠻蘇格蘭人---之間始終硝煙瀰漫!」
黛妮的脊椎竄過一陣寒意,她渴望抽回手。
在陰暗的走廊上,亞力貼著門板傾聽。他的濃眉斜挑,怒火熊熊生起。
「我寫信給你是因為---」黛妮嘗試道。
但藍格瑞立刻切斷了她的話。「噢,夫人,如果你們的婚姻尚未圓房,那麼你仍然是自有之身。仁慈的法王會請教宗註銷婚姻。」
亞力的手在腰際緊握成拳。尚未圓房,是嗎?這一刻,他恨你得掐死他的小妻子!亞力試了一下,發現房門由內插上,但門板薄的用肩膀就可以撞開,他正要破門而入,突然間改變了主意,決定聽聽黛妮的回答。
黛妮在心裡譴責自己的愚蠢,竟認為子爵真的一心為法王的福祉著想,藍格瑞想到的只有自己--以及擁有她和艾文城。她必須先敷衍他。
「這些事可以日後再討論,現在的首要之務是國王的安危。或許你可以護送我去見強恩國王,由我親自向他傳達訊息。」黛妮再次感到背脊一涼。藍格瑞的黑眸瞇起,閃動著狡猞及決心的亮光。「我無意冒犯你,子爵。你是個風采迷人的貴族,但現在有其他事比我和艾文城重要。」
門外的亞力聽得咬牙切齒。
「但,仔細想想,」藍格瑞沙嗄地道。「法王會有多麼高興,如果我們的好事已成,而且可以著手進行婚姻-你將能擺脫那名野蠻的異敦徒禽獸-夫人,你在信中表明了如果我願意幫助你,我將可以獲得豐富的報酬。我現在就要得到報酬,親愛的美人兒!既然你和那名野蠻人並無婚姻之實--」
「子爵,我有信要轉交給法王。想想他的憤怒!」
「想想他的喜悅,當你為一名高貴的法國人所擁有,並永遠擺脫了那名傲慢的蘇格蘭雜種!」
黛妮心中的怒火愈熾。她在信裡確實提到了「豐富的報酬」,但藍格瑞竟假定她是在邀請他上床,她絕不會讓這個人渣碰她!
黛妮甩脫了她的手,高傲地道。「不!」
從小在英國宮廷長大,身為國王教女的她自有一股皇家的威嚴。她的氣勢令藍格瑞退卻了一下,由著她越過他身邊走向門,但他迅即恢復過來,在她的手觸及門閂前,猛地鉗制住她的肩膀,強轉過她的身軀。
他的黑眸裡燃著憤怒。「我原本想要溫柔地,夫人,引誘你,讓你心甘情願地和我達成協議。但儘管我為法國宮廷忠誠效力,我的出身地位仍不高,我需要你在法國擁有的產業及土地!更不用提我已經為你的美色飢渴了這麼久!我們將會成為愛人,一起到國王面前獲得他的祝福,並讓我們的婚姻合法!」
「想都別想!」她怒啐道,重重一腳踢中他的命根子。
他彎低了腰,痛嚎出聲。黛妮急忙逃向門口,但他拉住了她寬大的斗篷,用力一帶,黛妮重重摔倒在木板地上,一下子岔了氣。下一刻,藍格瑞已撲到她身上。
「親愛的女士,我原本想要在床上做完它,但如果你偏好地板--」
她勉強掙脫了右手,重重摑了他一巴掌。黛妮彷彿聽到某種爆裂聲,但她無法確定。藍格瑞一巴掌摑了回來,令她的頭暈眩不已。黛妮使出學過的防身術,拚命掙扎,以肘抵他的喉嚨,指甲抓他的面頰--但藍格瑞是飽經沙場的戰士,力量遠大於她,黛妮根本沒有勝算。
「老天,你能夠安靜一下嗎?我不會傷害你的,只要讓我碰你--」藍格瑞中途打住,滿懷愁情的目光不再注視著她,而是她身後一名披著斗篷的高大男子。
黛妮明白了她剛剛聽到的爆裂聲為何--這名男子破門而入的聲音。
他非常高大,肩膀寬闊,窒人的壓迫感充塞了整個房間。他的兜帽往後翻開,露出了鑿削般、粗獷有力的面頰。他有著一頭烈焰般的紅髮,濃密的深金色眉毛像怒獅般揚起,金色的眸子燃著致命的亮光,凝視著他們。
他手上長劍的劍尖抵著藍格瑞的喉嚨。
亞力!黛妮在心裡喊道,儘管她對法國人此刻狼狽的遭遇高興極了,恐懼及沮喪跟著塞滿了她的心頭。老天,亞力當場逮到了她!而她原本只是想要警告強恩國王!
他或許會想要親手吊死她。她原以為他正在戰場上,打著那些永遠打不完的仗,怎樣也想像不到他會出現在這裡!他離開了如此地久。多少個夜裡,她清醒不寐地躺在床上,渴望見到他--
但不是在這種情形下,老天!她清楚地看見他眸中的怒焰,但他開口時的語氣是平靜的。
「再碰她一下,朋友。」亞力警告道。「我會先割掉讓你表現得如此愚蠢的器官--再砍掉你的頭!」他的語氣幾乎是愉快的,卻透露著沁人的寒意,令黛妮感覺身軀都結冰了。
藍格瑞緩慢、小心地在劍尖下起身,喉結抖個不停。
「輪到你了,黛妮。」亞力命令道,視線始終不曾離開法國人。
她緩緩站起來,雙頰染上羞辱的紅暈。
「你--你站在門外多久了?」她問。
「夠久了。」他回答,並沒有望向她。
「而你讓他對我毛手毛腳--」
「你似乎應付得游刃有餘,」他冷冷地道。「事實上,我並不確定你想要被解救,畢竟,你對達成這次任務的目的非常執著。」
「是的!」藍格瑞喊道。「我正是來解救這位女士的!你無須害怕,夫人。這名莽漢是誰?你最好知道這個酒館裡全是忠於法王的人,他們會很樂意打倒這名英國惡棍!」
「叫他們過來。」亞力低語如絲般冰涼,金眸閃閃發光。黛妮不由自已地顫抖,聽到走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繫著圍裙的肥胖中年人出現在門口,顯然是酒館老闆,他的身邊跟著兩名魁梧的打手。
「您需要協助嗎,爵爺?」酒館老闆問藍格瑞。
「是的!」藍格瑞譏誚地回答。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喉嚨上抵著劍尖的他需要協助。
「我不願意多惹麻煩,或妄開殺戒,」亞力睥睨道,神色不變。「我無意殺死子爵,只是帶女士離開!」
「她來找我幫助她逃離英國人!」藍格瑞喊道。「你不能帶著她離開!我要娶她!」
「那是不可能的,子爵,她已經有丈夫了。」亞力譏誚地道。
「還沒有婚姻之實!」
「絕對有。」亞力道,金眸落在黛妮身上。她感到呼吸一窒。亞力回望法國人,冰冷地微笑道。「我會很樂意證實這一點,即使女士不願意承認,你可以召產婆過來。」
「但--」藍格瑞道.
「我很清楚這名女士為何用她的言辭迷得你暈頭轉向,子爵。她一向擅長得很,絕對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被騙了,子爵,而這也是你到這一刻仍然活著的原因。」他望向黛妮,唇角浮現抹冷硬、懊惱的笑容。「她非常地美麗、迷人,不是嗎?正如我說過的,我瞭解她。而你,子爵,應該有人警告你小心美麗女子的狡猞伎倆!今天我饒了你一命--」他的視線離開了黛妮,銳利地凝注在藍格瑞身上。「但下一次我們再照面時,你就死定了,藍子爵!」
藍格瑞驚喘出聲,終於明白了這名男子的身份。「麥亞力!」他喊道。
「的確,」亞力微一俯頭。「正是在下我,那名野蠻的蘇格蘭異教徒!」
藍格瑞看起來像要暈過去了。麥亞力在戰場及競技場上的威名已傳遞了基督教世界,他只需要手腕一送,藍格瑞這條小命就完了。但現在他寡不敵眾--
「抓住他!」藍格瑞喊道。
兩名打手依言走出。右邊的那個揮舞長刀,往亞力砍來,但在沙場上身經百戰的亞力根本不把一名小酒館的打手放在眼裡。兩人的劍刃相交,亞力輕輕一帶,那名打手就往前撲倒,黛妮驚呼出聲。
「快抓住他,笨蛋!」藍格瑞對另一名打手吼道。他遲疑地踏出一步,看了看亞力的劍尖,隨即又退回去。
藍格瑞憤怒的喘息聲突然硬生生扼住,亞力的劍尖再次抵上他的喉間。「再會了,子爵!我應該殺死你的,但我不願意多添殺孽。畢竟,是她召喚你過來的。」
黛妮強抑下一聲驚呼。亞力的手臂像鋼鉗般無情地鉗住了她,拉著她走向門口。他的手指和她的交握,帶著她衝過走廊,在樓梯口停下來,更多入圍了過來。
「給我一把劍!」她喊道。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別想,夫人!它只會插在我的背上!」
「我絕對不會用劍對付你!」
「我可不同意!」
「你有太多人要對抗了!」她喊道。「你會害死我們兩個--除非樓下有你的人等著。」
「我只身前來。」
「你一個人!」她沮喪地喊道。似乎全酒館的人都已離座,拿出武器。
「我試著不邀請太多個證人,在我阻止一名衝動成性的女士背叛艾德華王--及她的丈夫時,讓自己陷入險境!」他反駁。
黛妮的臉上浮現羞辱的紅暈,但亞力再次喊道:「到我身後,緊挨著我。如果你再次試圖背叛我,我對上帝發誓,我會讓你活著後悔每一天!」
她沒有選擇,只有服從,因為他仍緊握著她的手。她無意抗拒他,但他已經憤怒得根本聽不進去。她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即使現在他們的生命同樣遭到威脅,他仍預期著她的背叛。
圍攻他們的都是不法之徒,不像亞力受過精湛的戰技訓練。他揮出長劍,砍倒搶上樓的第一人。那名歹徒往後摔跌,撞倒了背後的人形成骨牌效應。亞力拉著她踩在他們身上,快速通過。快到樓梯底時,一名大漢朝他們撲來,亞力猛地將她拉到身側,閃至一旁,對方收勢不及,撞上了樓梯。
「低頭!」亞力喊道,拉著她低閃過另一名歹徒劈來的長劍,閃電般出劍,砍倒攻擊的人。他迅即轉身,長劍劃向背後的狙擊者,快得黛妮甚至來不及出聲警告。他拉著她躍過屍體,立刻又有一個人倒在他的劍下。其他人膽寒了,往後退開。全副警戒地注視著他們。
他迅速帶著她出了酒館,融入夜色中。
雖然亞力沒有帶他的手下來,但騎來了他最快的一匹戰馬「麥特」。他解開黛妮騎來的馬匹韁繩,輕拍它的臀部,趕走了它。跟著他將黛妮丟到戰馬上,迅速躍上馬背。黛妮沒有回頭,但她可以聽見身後憤怒的叫喊聲,顯然酒館裡的男人重新鼓起勇氣,追了上來。
亞力一夾馬腹,「麥特」撒開四蹄,風馳電掣般地奔跑起來。黛妮閉上眼睛,清楚地感覺到它雄偉的力量,及身後男子堅實的肌肉。
「麥特」迅速將追逐者拋到一段距離外。黛妮明白他們已脫離險境,亞力迫不得已慢了下來,勒住韁繩,渡河的橋樑在下游約半哩處。
他催促馬匹往前。
「河水冰得要命!」黛妮抗議道。
「你差點害死我們--現在卻怕起一點點水了?」
「我什麼都不怕!」
「你說謊,因為你今晚最好害怕我。」
「如果我害怕,那也是因為你想要溺死我們兩個!」
「你應該高興涉進水裡--或許它可以冷卻我的怒氣。」
他們騎馬涉入水中,冰冷的河水彷彿沁入骨髓裡。
「噢,下地獄去吧!」她怒道,祈禱他認為她身軀的顫抖是因為冰冷的河水,而非因為內心的情緒激盪。
他們抵達了對岸。亞力再次趕馬疾馳。冷風鞭笞著她濕透的衣服,令她顫抖個不停。他們一直往前騎,直至艾文城堡堅固的石牆映入了眼簾。
城門在他們騎近後拉開,隨即又在他們入城後關上,彷彿服從著某種看不到的命令,亞力在城堡大門前勒住馬匹。一名小廝迎上前,接過「麥特」的韁繩離開。
亞力抱黛妮下馬。她幾乎無法站立,但亞力毫不容情地拉著她的手臂,進到大廳,完全不給予她片刻喘息的機會。黛妮四顧搜索著熟悉的面容,基爾、德利或美娜--誰都好。
但大廳裡杳無一人。
「上樓去,夫人!」他命令道。黛妮別無選擇,被他拖著上到了主臥室。
黛妮幾乎是被他用丟的丟進房間。她眩暈地在四柱床邊立定,看著亞力在大壁爐前來回踱步。
黛妮渴望地望著房間,身軀顫抖不已。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不僅背叛了英格蘭國王,也背叛了她的丈夫。
「今晚將沒有僕人服侍你,夫人。當我得知你愚蠢的背叛後,我就打發走僕人,不讓任何人看到我帶你回來!你可以不必再和我玩遊戲了,或氣憤地聲稱自己是無辜的!你知道自己犯下的是唯一死刑的判國罪嗎,黛妮?」
她拒絕回答,但她的身體卻不合作,濕透的衣服像冰塊般黏在身上,令她顫抖個不停。
突然間,他停止踱步,注意到她的不適。「脫掉衣服!」他吼道。但黛妮一動也不動,挑釁地抬高下顎,抗拒著盈眶的淚水。「它們譏你顫抖個下停!」
「我可以隨我高興地顫抖!」
「的確,你會頭抖,但是因為我的選擇!我要你恐懼、卑微地顫抖!」他咆哮道,大步走向她。
黛妮迅速地後退,低喊出聲。「我聽!!你的命令!」
他停下腳步,金眸中怒火仍熾。她脫下斗篷,但他只是轉過身掀開被單,繼續等待。黛妮咬緊牙關,脫下鞋襪、禮服及內衣。他灼熱的視線輕蔑地掃過她,將毛毯扔向她。她迅速用毛毯裹住身子。他脫下了濕透的斗篷,式樣簡單,但昂貴的絲料上衣緊裹著他強健的體魄。他是如此地高大,久歷沙場鍛煉出鋼鐵般結實的肌肉。黛妮的身軀輕頭,憶及了它們的力量,但她竭力壓抑莊。
她抬起下顎,站得筆直.堅決不哭出聲。她可以解釋,但亞力絕不會相信她。
「老天!」他咒罵出聲。「你沒有必要如此仇視艾德華!」
她強迫自己保持鎮靜。「我並無意傷害艾德華王。也不恨他,我只是想要警告強恩國王!!」
「強恩國王很清楚英、法兩國將會開戰,而任何有助於法國國王的情報都會深深傷害到艾德華王,夫人!」
黛妮的心中一陣抽痛。她對艾德華的感覺就像對亞力一樣,她憎恨他,氣憤他,一心一意挑釁他,想要打擊他--
然而又愛著他--
「老天!」他突然道,重濁的語音裡滿蘊著怒氣。「你知道有多少人為了比這更小得多的罪名丟掉性命嗎?老天,我真該痛揍你一頓的,你這個白癡!」
即使心裡充滿了罪惡感,她仍拒絕表現出來。
「你是艾德華的走狗,」她大膽地道。「你所有的一切都得自於他。」
「包括你?」
「包括我的土地及頭銜!」她低語。
「如果我能夠擺脫的話就好了!是的,夫人,我是他的走狗、他的臣子,而我警告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是的,爵爺,你為了我而來,你也盡職地阻止了我。我知道你會隨你高興定我的罪!你一直就如此,不管我是否無辜!但至少這次我唯一犯下的罪是希望強恩國王能夠好好活著!然而以你此刻的心境,我很清楚對你說什麼都沒有用。我無法為我所做的事道歉,我從不曾欺騙你我真正效忠!或付出感情的對象!」但她說了謊。她從不曾讓他知道試著遵守舊日的誓言對她已愈來愈困難,以及她反抗他有多麼激烈,對他的愛就有多麼深!
但她絕不能在現在吐露愛意,而且她必須要非常小心。過去她也激怒過他,並付出代價,但她從不曾看到他像現在這樣生氣。
別想了!她警告自己。
她高抬著頭,越過房間。過去他曾經在憤怒中拋下她,或許她可以同樣地逃過一劫。
她沒有。他挑高眉頭,看著她走向門口,好一晌沒有採取行動,直至她快抵達了目標。
「噢,不,夫人,你別想就這樣離開。」他道,寬大的步伐搶在她面前,用他壯碩的身軀關上房門。
她往後退開。竭力維持著驕傲及尊嚴。
「我應該用皮鞭抽得你只剩下一口氣!」
「我必須--」她咬著下唇道。
「噢,你天殺的英國血統。及必須遵守的法國誓言!我相信這可以解釋你為什麼拚命要傷害撫育你長大的英國皇室!」他譏誚地道。
「你把我交給國王吧!」她喊道。「讓我們結束它」
他緩緩搖頭。「結束?我們才剛開始。」
「我相信你還有其他事要忙,」她嘲弄地道。「你是國王最重視的戰士。今晚你沒有敵人要殺死?沒有惡龍要打倒?」
他冷笑。「今晚沒有,夫人。倒是你有惡龍要面對--我。」他的金眸危險地瞇起。「告訴我。夫人,你在送給藍格瑞那名急色鬼的信裡寫了什麼?說你不曾許下婚誓?我們的婚姻不曾圓房?」
她的臉佈滿紅暈。「我只是說我需要他的協助。」
「說你願意和他睡覺,就為了送信給法國國王?」
她用力搖頭,臉上的血色褪盡。「你在那裡的!你知道我不願意!」
「是的,吾愛,感謝天我知道你並不願意付出自己的身軀!至少不是免費的。」
「你怎麼敢-」
「你怎麼敢?」他咄咄逼人地問,截斷了她的話。
她靜默了。寬敞的主臥房似乎變得緊繃、狹隘不已。
曾經,她堅決地反抗他。或許那時她就已經害怕他會在她心中激起風暴。或許她一直知道如果他碰了她--
亞力繼續道:「你用婚姻的承諾引誘他,夫人。啊,提到誓言,我清楚地記得你對我許下的誓言--如果你不。」
他開始走向她,而她必須竭力克制著不尖叫逃走。
「我記得我的誓言!」她低語。
他停在離她只有寸訐之處,而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力量及體熱,彷彿他真的碰觸了她。金色眸子裡的火焰炙燒著她。她後退了,但他逐步逼近,直至她背抵著牆。他以手按著牆,將她牢牢困住,俯近她,再次笑了。
「夫人,你知道最令我驚訝及沮喪的是什麼嗎?」
她滿懷戒意地潤了潤唇。「什麼?」
「你竟然說我們的婚姻尚未圓房,但我卻清楚地記得我們的第一晚。」
「是的!」她驚惶不已地喊道。那一夜,他同樣認為她背叛了他。她決定採取主動攻勢。「今晚你對那個人渣威脅要證明我們的婚姻是真實的!你還說自己是騎士,誇耀你的騎士風箄!」
「我極少提到騎士風範,而且我只是告知那名傻瓜可以召來產婆,證明你已不再是甜美、純真的處女!」
她驚喘出聲。「你要我--」
「我不會要你做任何洩漏春光的事,夫人,即使是對那名迷戀的法國白癡證明你已經是我『合法的」妻子--無論在哪個層面上。但現在我確實想要你做一件事。」
她用力吞嚥。「什麼事,我的暴君丈夫?」
「喚起你的記憶,我甜美的妻子。我一直不知道原來我如此疏於丈夫的職責,使得你忘了我們的婚姻已經圓過房!」
「你從不曾疏忽任何事,」她喊道。「而且我的記憶好得很!我什麼都沒有忘-」
她打斷話,驚喘出聲,驀地發現身上的毛毯被拉掉了,丟到地上。她太過熟悉他眼裡燃燒的慾火,沮喪地屏住氣息,回想起渴望著他、為他心痛的那些時刻,然而--
他並沒有忘了她今晚所做的事,也不會原諒她,而她不知道這樣的婚姻該何去何從。她並不是他心目中的妻子人選,他只是服從艾德華的命令娶了她。記憶像走馬燈般展現,這麼多年來的痛苦、傷悲、黑死病、失去所愛的人--
「不--」她低語。
「該死的你!」他道。
她試著要掙脫,但他拒絕放開她。 .
「你會清楚地記得你是誰。」
「以及我屬於誰?」她抗議道。
「是的,夫人,是的!」
他的唇碰觸了她,像火焰般灼燒著她--點燃了她體內慾望的種子,無情地喚起她。他的手掌捧起她的面頰,唇舌肆虐著她的唇。她閉上眼睛,沉溺在那快感中--
不,這次他永遠不會原諒她!
他的唇離開她的。
她深陷在迷霧中,努力要掙脫。她試著提醒自己他輕視她、不信任她。並執意要她付出代價。
「請你--」
她聽見那句軟弱無力的懇求,驚訝它竟逸自自己的唇間。
好一晌,他也愣住了。「噢,求情了,夫人?」
他嘲弄的語氣令她倏地睜開眼睛。「想都-」
「別想?」他套用她最愛說的一句話。
「你是全世界最差勁的惡棍,而我永遠不會再懇求你任何事!」她發誓道,狂亂地推著他的胸膛,試圖掙脫他。
他握住她的手腕,定住了她,金眸裡烈焰熊熊。「以上帝之名,夫人,今夜你一定會求我的!我要求我記憶中的熱情及飢渴。取悅我,平撫我的怒氣!」
下一刻,她已被擁入他的懷中,落在柔軟的床墊上,他灼熱的身軀覆住了她的赤裸。他的唇再次捕捉住她,狂暴、需索。她試著掙脫。但他灼熱的舌頭已經撓開她的牙關,像火焰般甜美地充實了她。他的手撫著她的大腿及臀部,覆住她的雙峰。他的重量壓制著她,他的手鉗制住她的,雙唇肆虐、誘惑她的回應。他抬高身軀,急切地除去了上衣。黛妮用力吞嚥。她凝視著他雄偉的胴體,身軀竄過一陣輕顫。他古銅色的胸膛上刻蝕著數道傷疤,但毫無損於他的美麗。他的肌肉結實、緊繃--戰士的身軀,沒有一絲贅肉。火焰躍動在他波動的肌理上,她像撲火的飛蛾般沉淪了。
她不能碰觸他,不能淪落,不能投入火焰中--
但她會的。他握著她的手,擱在他的心口,感受他如雷鳴般的心跳及柔軟的紅金色毛髮。他執著她的手往下,輕顫的指尖覆住他灼熱的勃起。她迎上他的視線,清楚地感覺到他雄偉身軀的悸勤。她騖喘出聲,試著要抽回手,但他的手覆住了她的。唇上揚起個笑容。
「我不會讓你忘記!」他低語,熾熱的金眸持住了她的,令黛妮沮喪不已的,她的身體背叛了他,顫抖、渴望著他。他持住她的綠眸,分開她的雙腿,黛妮低呼出聲,明白了他的意圖,試著要掙脫,卻無路可逃。他以舌頭及碰觸親暱地蹂躪她,直至她墜入情慾的深淵,在他身下扭動、喘息、呻吟--燃燒在火焰裡。
他終於抬高身軀,進入了她,他的手指纏入她散落枕上的黑髮,他的充實填滿她,愈來愈深入。她閉上眼睛,但依舊強烈地感覺到他的注視,同時再次睜開了眼睛。
「我不會讓你忘記我--」他低語。
她永遠無法忘記---永遠。
她永遠不會忘記今夜的風暴及火焰,這名懸宕在她身上的鋼鐵男人,他狂猛有力的衝刺、攀升及需索--
狂喜的歡愉在她體內旋轉、攀升,白熱的火焰貫穿了她的血脈及靈魂,她感覺到他最後一次的抽送,穿透,他的種子注滿了她。她緊閉上眼睛,強抑下盈眶的熱淚。
他起身離開了她。
今夜,他為她回來,在她的身上烙下屬於他的印記,但天一亮,他就會再赴戰場,而她依舊是背叛者。
他們之間一直就是一場無法分解、永無止盡的戰爭---自從第一次見面時就是了。她彷彿已認識了他永恆的時光,愛著他永恆的時光,也一直是他的敵人。
不,甚至在那之前。
早在他們相識之前,甚至早在她出生之前,他們之間的戰爭就已經開始了,並注定了他們的角色。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15:54
1
一三三六年秋天 艾文城堡 「我知道如何攻進城內。」麥亞力道。
沒有人聽見他說話,盛怒不已的艾德華王掃視著他將領,憤怒的喊道:「老天,這實在太瘋狂了,被稱為戰士王的我竟無法攻破由一名女人駐守的城堡。」
身經百戰的英軍將領圍著營火,沉默地聽著國王的責罵,挫折沮喪不已。他們既疲倦又寒冷,沾了滿身的血污及汗水,一開始攻下艾文城似乎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它位處艾德華在法國的公爵領地內,守城的是已故的艾子爵之女艾蓮雅,也是現任法國國王的遠房表妹。
傳言法王躲在城內,也因此,艾德華決心攻下這座城堡,儘管女子爵不斷派士兵由城垣倒下熱油、射出火箭,令他們無法越雷池一步。
「沒有人能給我建議嗎?」國王咄咄逼問。
「陛下!」亞力喊道。「我知道怎樣攻入城裡。」
艾德華終於聽見了男孩的話,轉過身來。他的被監護人,已故的蘇格蘭麥家族長之子,立在王帳的入口。
男孩只有十歲,但個子已經比同齡的男孩高大許多,肩膀寬闊。他的金眸犀利、沉穩,握劍的手臂肌肉鍛練得結實無比,擁有強烈的求知慾,空閒的時候經常埋首書堆。他也非常勇敢,艾德華想著,年紀輕輕的他竟敢在眾多將領面前發表意見。
「哈,蘇格蘭小子想要提供我們建議!」布萊恩憤怒地道,他的脾氣壞得很。今早他的肩膀被熱油燙傷了。「滾離開這裡,小子!」
「等等!」國王命令道,冷冷的藍眸制止了布萊恩。「蘇格蘭人給過許多看不起他們的人教訓。進來吧,男孩!我想要聽聽你的建議。」 .
麥亞力走進王帳,他始終高抬著頭,筆直的立姿透露出遠超過他的年齡及力量。他的父親將他教導得很好。
「貧窮的人需要堅強,孩子,即使是流有貴族血液的窮人。如果你能夠在這種動盪不安的時代生存下來,你將能夠成為偉大的戰士。最重要的,即使我們被擊敗了,饑餒不已,我們更需要脫穎而出,成為勝利者。永不接受被擊敗的命運,儘管你面對的對手更為強大許多!永不投降,因為投降意味著死亡!你必須奮戰,孩子,以你的機智及體力。永遠不要害怕學習。你必須為榮譽而戰,在這個屬於戰士的嚴苛世界裡為自己打出一片天下!奮戰吧,孩子,你甚至可以征服一國之君!」
許久前,麥家的族長麥卡林鄭重地吩咐了他的兒子這些話,麥卡林是已故的蘇格蘭國王布洛勃一世的親戚,效忠於其子德偉二世。即使他們飽受戰敗之苦,英格蘭國王艾德華另立了一位傀儡王,但蘇格蘭人深信德偉二世終究會重返王位。麥亞力幾乎是在戰亂中出生的,英蘇兩國的交戰令麥家貧瘠不堪,他們的穀物及牲口為之耗盡。
在某一次戰役結束後,亞力看到父親被一群裝備精良的英格蘭騎士包圍住,一名騎在馬上的男子俯視著他的父親,亞力立刻認出了他是英王艾德華三世,全蘇格蘭的敵人,亞力深信英王正要殺死他的父親,而他不惜一死也要救他。
他奔過戰場,緊握著匕首,邊憤怒地喊叫一聲,撲向艾德華,幾乎將他撞下馬。他的匕首已經抵在國王的喉嚨處,但他的父親突然出手拉開了他。
「不,孩子-不要!」卡林喊道。
「吊死那個男孩!」艾德華的騎土喊道。「陛下,他差點殺死你。」
國王下馬,走向前,掀開頭盔。亞力看到了一對明亮有神的藍眸、英俊的面容及金髮。
「吊死他?這名來找我協商的偉大戰士之子?我不認為!男孩剛剛表現出來的勇氣--及技巧--甚至勝過你們在場諸人!」
數名騎土大笑出聲。
「麥家族長, 」國王繼續道,「很榮幸和你碰面,你的榮譽將因此長存!如果這是你的意思,你優秀的兒子將會在我的宮廷長大,和我的長子為伴。我會保護他的安全,而你將不再騷擾北方邊界。」
「是的,英王陛下。」亞力的父親道。
「不,父親,我不會離開你--」亞力開口道,但他的父親以指封住了他的唇。稍後,在傾圮的麥家城堡裡,亞力的父親告訴他真相。
「孩子,我們和他打了場辛苦、漫長的戰爭,但他是我所敬重的敵人。他不知道蘇格蘭人永遠不會接受傀儡王,我深信終有一天,德偉國王會重返王位。但我們正在挨餓,而我需要你在國王的宮廷。我需要瞭解英格蘭人的一舉一動,更需要他們負擔訓練你成為戰士的花費。去吧,孩子,將你的忠誠交付給英格蘭王!我愛你,並深深以你為傲!」
到倫敦的路上,艾德華王再次召見他。他的表情嚴肅,雙手負在身後。「你的父親是一名偉大的戰士,男孩。你必須永遠以他為傲!無論是英格蘭人或蘇格蘭人,都會深深懷念他。」
「懷--念他?」
「他找我談和,送你到英格蘭宮廷,因為他已命不久長。他擔心你的安危-你一些墮落的族人可能會為了覬覦麥家的領地加害你!孩子,你的母親是米德雷夫人。她的兄長剛剛戰死,他的兒子上個星期死於熱病。你繼承了在英格蘭南方的領地,並成為米德雷子爵及麥家族長。你父親的遺志要你成為我的被監護人,為我效命。」
就這樣,他被安置在艾德華身邊,在眾位將領面前大膽發言,他也參與了攻打艾文城的戰役,國王的騎士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能力。部分在蘇格蘭習得,部分則師承訓練王子的劍術老師。然而艾文城卻始終久攻不下,和其他人一樣,亞力看著美麗絕倫的艾蓮雅立在城垣上,命令士兵以熱油及火箭擊退英格蘭軍隊。他們稱她為毀滅男人的女巫及誘惑者,那也是事實,多名英軍騎士被她飄揚的黑髮所迷惑,落入死亡的陷阱,連艾德華也憤怒地聲稱他的人被蠱惑了。
「說吧,蘇格蘭人!」國王命令道。
「我們必須挖地道。」亞力道。
「地道!」喬治爵士嗤之以鼻。
「難道要我們的人繼續一天天地喪生在火箭及熱油下?我們可以挖地道進到城內,由裡面打開城門,和對方的士兵公平地決一死戰!」
「我建議繼續用撞城槌,撞開鐵柵!」另一名經驗豐富的騎士齊威廉吼道。
亞力迅速接口。「但是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陛下?如果柵欄內另外有第二道鐵柵呢?只會有更多士兵受困在內,平白地喪生。」
「他詳細研究過城堡的構造,陛下。」開口聲援亞力的是歐洛勃。這位年屆六十的騎士長久以來一直追隨在國王身邊效命。
艾德華打量著男孩。「讓我看看你的詳細計劃,小子。洛勃,取羊皮紙來,讓男孩畫出圖來 。
有了洛勃的支持,亞力很快地畫好圖,自信地解釋在希臘、羅馬時代,同樣的策略曾運用在不同城堡上。
「陛下,既然我們的蘇格蘭小子這麼精通書本上的知識,」齊威廉道。「我建議由他進入城內,打開城門!」
「他才十歲大!」艾德華不滿地道。
「但非常樂意打先鋒!」亞力興奮地道,渴望在國王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成為他父親期望的偉大戰士.
趁著夜色及大雨的掩護,工兵潛近城牆,開始挖掘地道。這是一項大冒險,如果城裡的人發現了,他們會引水灌地道,淹死地道裡的人。
但城裡的人並沒有發現。亞力順利潛入城內,割斷鐵柵欄的繩索,英軍一擁而入。
被困在城牆內,亞力對抗十餘名法國騎土,他們決心要砍下男孩的頭,掛在城垣上。亞力奮勇對敵,為自己的榮譽及生命而戰,拒絕被恐懼擊敗。
那一夜,英軍在城內慶祝勝利,原先嘲弄亞力的將領騎士一齊舉杯向他致敬!
艾德華三世站在城堡大廳裡,看著壁爐裡的火焰跳躍。老天,他真的是累壞了!他從沒有料到攻下艾文城會如此大費周章,最後卻發現法王根本不在城內!
他一口飲盡杯子裡的紅酒,紆解身軀的緊繃。歐洛勃現身報告。
「我將女子爵帶來了。」洛勃道。
女子爵,艾德華的怒火勃發。儘管他是一名好國王,但和先祖一樣,也有著暴烈的脾氣。他是個戰士國王,絕不容許他的權威被挑釁。
許久以前,他就學到了權威的重要性。他的祖父艾德華一世戰功顯赫,征服了全蘇格蘭,結果卻在他軟弱無能的父親手上丟掉了它,艾德華二世只會重用一些佞臣,最後被他的王后及王后的愛人俘虜,艾德華二世被迫遜位給他的兒子,隨即遇害。
艾德華在十五歲那年繼位為王時,已經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他的父親懦弱無能,最後被他的母親所害,梵伊莎是法國公主,被稱為法國的母狼。她的愛人馬契伯爵大權在握,掌管朝政。年紀輕輕的艾德華很清楚馬契伯爵有心自立為王,然而貴族及平民全都反對他。
艾德華十八歲時,馬契伯爵失勢,被吊死在絞刑架上。從那之後,艾德華知道他必須成為強勢的國王。艾德華的長子在那一年出世,艾德華發誓他會建立強而有力的君主制度,恢復皇室的威嚴,以仁心及權力統治他的國家。他有一位好王后,雖然菲麗並不是絕世美女,但她溫柔聰慧,體貼人意,為他生育了眾多子女,並深為英格蘭臣民所喜愛。
但儘管喜愛他溫柔體貼的妻子,征服者後裔的暴烈脾氣依舊流在艾德華的血脈裡,激烈、狂野有若王室紋章上的花豹。
三百年前,征服者威廉由諧曼第跨海而來,成為英格蘭的王。兩百年前,亞奎丹女公爵伊蓮以在法國的龐大領地作嫁妝,嫁給了亨利二世,十三世紀初,約翰王丟掉了在法國的不少領地,但英王依舊在法國境內擁有公爵領地,並聲稱自己為法國國王。而艾德華三世又比他的先祖更有資格繼承法國王位,他的母親伊莎是法國公主,她的三名兄弟先後繼位為法王,但都沒有留下子嗣死去。法國國會通過決議,否決了女性的繼承權,改由已故國王的表親梵菲利繼位為王,艾德華的繼承權排在後面。艾德華則爭辯雖然他的母親沒有繼承權,但他是直系的男性子嗣,比起現任國王更有資格繼承王位。
艾德華知道他的軍力及裝備仍不足以奪回法國王位,但現在梵菲利竟然覬覦起英王在亞奎丹的公爵領地!那也是英國皇室留在法國最重要的領地。菲利威脅除非艾德華放棄干預蘇格蘭內政,亞奎丹的問題永遠無法得到解決。但艾德華拒絕接受威脅--他該死地不會讓法國人教導他怎樣處理蘇格蘭問題!
就這樣,艾德華渡海來到這裡,和他的法國表親交戰-或是說,和一名女人交戰。
「帶她進來。」他對洛勃命令道。
女子爵被帶進房內,艾德等待著她求情、討饒的話語,但她始終高昂著頭。她的黑髮披瀉在背後,甚至此記憶中的更為漆黑。她穿著淡紫色的禮服,裙緣、頸項及袖口滾著毛皮。她的眸子是燦爛的翡翠綠色,了無懼意地迎上他的,拒絕道歉或求饒。她的身材窈窕、修長,散發著淡淡的玫瑰香,精緻絕美的面容曾迷惑了多位英格蘭騎士。或許是因為她身上的玫瑰香氣,或許是因為看著她開低的領口雙峰激動的起伏,艾德華感覺到一股新的情緒摻入原先的怒氣--慾望、激動、狂野、無法抑遏的慾望。
她的臉龐似最精緻的玉雕,他想像著碰觸她的面頰將會像碰觸絲緞一般,她漆黑如子夜的長髮挑逗、喚起了他。
她平靜地直視他,綠眸中寫著輕蔑。即使已淪為階下囚,她卻毫無乞憐之色。或許她認為貴族血統可以保護她。她將大錯特錯了!
艾德華大步逼近她,氣憤自己在她如此公然挑釁時,依舊渴望她。老天,他可以隨心所欲處死她的!
「女巫!」他指控道,重重地摑了她一巴掌,力道重得令她往後摔倒在地。他俯視著她,心中浮現片刻的悔恨,但當她再次抬起頭,那雙綠眸裡依舊是不馴的挑釁。
她站起來,頰上留著清楚的掌印,大喊道:「你不是法國的王!噢,偉大的戰士艾德華王只會和婦孺作戰,焚燒穀物、屠戮動物!你可以隨你高興地掠奪,但沒有人會臣服於你,沒有人會向你討饒求情!」
話畢,她突然撲向他,抓刮他的臉龐。艾德華愣了一下,只來得及舉臂阻擋她的攻擊。然而她的衝擊力使得兩人一起倒在木頭地板上,蓮雅拚命地掙扎,試著要起身,火焰映照在她拔出來自衛的匕首上,就此決定了她的命運--
艾德華攫住她的手腕.打掉匕首,抓住她美麗的淡紫色禮服領口,用力一撕,清脆的裂帛聲迴響在房間內。綠眸裡的怒火誘惑著他,白玉般的雙峰抵著他的身軀,令他再也無法自制。
蓮雅驚呼出聲,認出了那對藍眸裡的意圖,知道自己輸了這一仗。她以手捶著他的肩膀。「不!不!」她驚慌地喊道。
她一直反抗他,直至力氣耗盡,但他該死地不在乎。他是征服者,他瘋狂地佔有了她,無視於她的純真--但最後,他的怒氣逝去了些,他的動作變得溫柔,被她的完美、甜美的氣息及絲緞般的肌膚俘虜了。
風暴過後,她蜷縮成一團遠離他,堅決不讓他聽到她哭泣,或看見她流淚。愧疚自艾德華的心頭湧起,但隨即又為自己的愧疚感到憤怒不已。「現在求饒,」他嚴苛地道。「我會讓你保住性命,即使你已失去了純真。」
她沉默了一晌,哽咽地低語。「這裡沒有人會臣服於你,沒有人會向你求饒!」
即使當時他仍談不上瞭解她,然而他已經被她迷住了,深深迷戀,無法自拔。
他想到了菲麗,她為他生育了眾多優秀的子女,並為這個家庭付出無比的愛心,菲麗正懷著身孕,即將為他產下另一名王子,她經常伴隨他出征,和他並肩作戰。
但今夜,她不在這裡,而他已經習慣了掠奪。
「或許,」他對著女孩低語。「假以時日,你會學會求饒。」
他抱起她走向主臥室,而她已沒有力氣抗拒。他和她纏捲終宵,溫柔地和她做愛,釋放出所有的熱情。
然而她始終不曾臣服,或是求饒。
天亮後,他離開她赴戰場,將艾文城留給他忠心的騎士歐洛勃駐守。
法王菲利六世遣使表示要和艾德華在戰場上決一死戰,艾德華熱切地期待著,準備迎戰。
隨即消息傳來,菲利匆忙率軍撤回巴黎,艾德華的謀臣全都警告他法國採取焦土政策,燒掉所有的莊稼,英軍最好撤退,回到海諾過冬。
艾德華同意了,但他拒絕放棄他的戰利品,在艾文城的寬敞大廳裡,艾德華忙著下令準備回英格蘭的事宜,但他一定每晚吩咐歐洛勃帶蓮雅過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16:19
他夜復一夜地擁有她,品嚐她的美麗及驕傲。啊,她確實是名女巫!她迷惑了他,而他已變得太過關心她。
他簽署著文件,堅決不看向坐在爐火前的她。「艾蓮雅,朕決意帶你到英格蘭,我會和你的表親菲利六世協議釋放你的條件。」
「這是我的城堡,你不能佔有它!而且你不能帶我到英國!」她喊道,憤怒地走向他,但他用力抓住她,堅持提醒她他的力量。他緩緩微笑。「求饒了?」他低語。
「有用嗎?」她咄咄逼問。
他搖搖頭。「你必須到英國,在倫敦塔作客。」
她沒有再開口,由他抱著她走向床,釋放出所有的慾望及熱情,事後,當他以為她睡著時,她突然開口了。
「讓我走!」她懇求道。
他又搖搖頭。「我不能。」
天亮後,他俯視著她熟睡的容顏,知道自己內心的一角已經永遠淪陷給這位美麗的人兒,從沒有人像她一樣地打動他!
艾德華回到了英格蘭,他的王后為他生下另一名王子,命名為約翰。突然,歐洛勃急著求見,艾德華的心中一動,他將艾蓮雅托給這名忠心耿耿的騎士照顧。
洛勃首先恭賀國王喜獲鱗兒。「雖然我確定只有我一個人察覺女士的情況,有不少人清楚陛下對艾文女子爵的特殊關愛,王后剛剛產下王子,我不認為她會喜歡聽到王室私生子女的消息。此外,還有女子爵本身--我深深地關心她。」
艾德華注視著洛勃良久,單單是想起那名女孩,已令他血脈賁張。儘管發生的一切,私心裡他很高興她懷了他的孩子。他告訴自己這是她一再挑釁他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她的孩子會讓她永遠記得英格蘭國王。
「艾文女子爵必須盡快嫁給一名身份相稱的貴族。」
「我懇求你為她挑選一位仁慈、穩重的丈夫,陛下。」洛勃真誠地道。
「絕對是最仁慈、穩重的。我即將和我親愛的表弟菲利開戰,我們會在海上決戰,而我需要你為我效命,老友。但首先,我們必須解決這個問題。艾蓮雅會經由代理人,在這個星期內結婚。 」
「但對象是--」
「是你,老友,你會娶這名女士。格利斯敦子爵最近去世,並沒有留下繼承人。我將他的領地、頭銜及這名美麗的新娘賜給你。格利斯敦的產業富裕,氣候溫和,很適合你和你的新娘定居。 L
洛勃屈膝行禮。「陛下,我衷心感謝你的賜與,但我配一位年輕的新娘太老了。」
「你才六十歲而已,比你年紀更大的人都曾娶過年輕的新娘。」艾德華堅定地道。
事實上,艾德華挑上洛勃正因為他的年紀,他無法想像那名黑髮美女被他以外的男人所擁有。
三天後,艾文女子爵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經由代理人嫁給了格利斯敦子爵歐洛勃。
在倫敦塔裡,她聽說自己嫁給了一名子爵。她沉默地等待著,直至一臉尷尬的洛勃出現。
「老天,他又對我做了什麼?」她焦急地問道。
洛勃清了清喉嚨。「他把你嫁給了我。」
洛勃看見她的美眸裡湧上淚水,深深沮喪不已。他單膝跪在她面前,雙手握住她的,致上最虔誠的歉意。「親愛的女士,我瞭解你嫁給像我這樣年邁的騎士的悲痛,並衷心歉疚不已。我愛你的心意唯天可表,並願意像父兄般照顧你一生一世。」
蓮雅以手撫著他的銀髮。「洛勃,我哭泣是為了我再也無法見到的領地及人民。艾文城堡一直是我最珍愛的家園,而我無法想像再也無法看到它。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在全英格蘭眾多的貴族男士當中,我衷心慶幸我嫁的對象是你。」
洛勃站了起來。「我發誓我會在孩子出世之前,帶你離開這裡,蓮雅。我會珍愛及保護孩子,並將他視為己出。我會確保你的安全,之後我必須盡快返回國王的隊伍,他正要和法國開戰。」
「他永遠有著打不完的仗。」蓮雅平靜地道。
「請你不要恨他,蓮雅。我發誓會用一生補償他對你所做的一切。」
「我不恨他。」她柔聲低語。
洛勃注視著她美麗的綠眸,驀地明白到她和國王非常相像,她會為了自己的權利奮戰到底。但儘管她一直在反抗艾德華,她也以自己的方式關心他,正如國王以自己的方式深愛著她。
「我會盡我所能!」
「親愛的洛勃!不,我會盡我所能帶給你快樂。我只有一個心願,但你並無法為我達成。」
「那是?」洛勃追問。
「我想要回家!」她柔聲道。「回到艾文城。我不恨國王,但--」她輕撫隆起的小腹。「我希望我們三個人有機會共創一個美滿的家族。」
「夫人,我為國王效命,」洛勃悲慘地低語。「然而,如果這次的戰役獲勝,或許國王會願意讓我帶你回家。」
「也許。」她附和,溫和地微笑。
英格蘭以噸位較大、改裝後的商船迎戰法國配備齊全的戰艦。雖然戰役在海上進行,近距離的長箭及遠距離的投石器全都派上用場。
在首日的戰役裡,洛勃奮勇殺敵,所向披靡。
當晚,國王的軍隊慶祝勝利,信使也由倫敦趕來,通知歐洛勃剛剛為人父,蓮雅生下了一名健康的女嬰。她在信裡懇求洛勃好好照顧自己,盡快返家看她及嬰兒。
洛勃感到幸福無比,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孤零零一個人,而後在遲暮之年,他有了家人。
但次日下午,就在英軍大護全勝之際,一艘試圖突圍逃走的法國船艦拚命朝英國船放箭,其中一枝箭正中洛勃的胸瞠。
洛勃的人服從他的命令,繼續追趕那艘船,一直到它被追捕、俘虜後,洛勃才要船醫過來照料他的傷。然而毋需船醫開口,他已經知道結果。
他的傷是致命的。
「找國王來。」他告訴部下,知道剩下的時間已不多。
「快找神父來!」他的副手喊道。「還有國王!」
洛勃的部下圍在他的身邊,個個淚眼盈眶,他一直是個英勇、仁慈的長官。
神父來了,開始做最後的彌撒。
在彌留之際,洛勃終於看到了艾德華的金髮。「老天,我無法忍受失去你,老友!」艾德華道。
洛勃艱辛地低語,艾德華必須俯近傾聽。
「在我臨死之前,請答應我這個要求!」洛勃懇求道,「讓蓮雅自由--讓她帶著嬰兒回艾文城。我在上帝面前懇求你,艾德華!」
不知由哪裡來的力氣,洛勃突然抓住國王的手臂,大聲道:「保護嬰兒。成為她的教父--讓她和她的母親回家!」他不支地倒了回去。
「洛勃,別說話,保存力氣。」
「陛下,答應我!」
「是的,我答應你,」艾德華嚴厲地道。「現在,你必須奮戰,擊退死神。老友!奮戰!」
但洛勃的眼睛已經閉上了。這位英勇的戰士在得到國王的承諾後,滿足地去了。
「陛下,我們要將屍體送回給子爵夫人,並轉達他的遺言嗎?」
艾德華愣了一下,抬起頭來。開口的是麥亞力,他一臉的哀傷嚴肅。亞力一直跟在洛勃身邊作戰,並深深佩服他的智慧及忠誠。亞力提醒了國王他的承諾。
「是的。」國王哀傷地道。
「陛下,我們是否要開始安排蓮雅夫人返回法國的事宜?」亞力再次問。
國王看向男孩。十一歲的他高姚、瘦長,金色的眸子裡閃動著遠超過他年齡的智慧光芒。他預期國王遵守承諾,艾德華也知道他必須這麼做,即使只為了贏得這名出色男孩的忠誠。
「是的,」國王道。高貴的洛勃!他感歎地想著。在臨死之際,他仍迫使國王同意讓蓮雅自由。「不。」艾德華改口道。「我要先見見洛勃的孩子,我會召見子爵夫人,遵照我的承諾,成為孩子的教父。而後--蓮雅可以回到艾文,」他疲憊地道。「在我的臣子的輔佐下,她會代為守住艾文城。」
蓮雅帶著她數個月大的女嬰到了多佛,她一身的黑色喪服,抱著嬰兒立在海邊古老的大教堂裡,國王則是一臉的冷漠僵硬。
儀式繁複隆重,符合嬰兒身為國王教女的身份。在儀式的過程中,國王抱著他的小女兒,深深凝視著她。她有著一頭漆黑的頭髮,雙頰染著玫瑰色的紅暈,嬌小的紅唇,絲緞般的肌膚,細緻的五官顯示她和她的母親一樣是個美人胚子,她也有著同樣翡翠綠的眸子,女嬰靜靜躺在國王懷中,仰望著他的目光彷彿在挑釁他。
儀式的過程中,蓮雅始終不曾看向國王。當她和其他人說話時,他可以看出她為洛勃的死傷痛不已。她的面容蒼白、憔悴,但美麗動人依舊。
他們在漠庭頓子爵的城堡過夜,夜裡,一名僕人召喚蓮雅到西翼的套房覲見國王,她隻身進到房內,看見艾德華坐在桌前,濃眉緊鎖。
恐懼刺戳著她的心,她和國王隔著房間而立。「國王陛下,」她柔聲道。「我知道你承諾了我的丈夫我可以回艾文,而君無戲言。」
艾德華重重歎了口氣,以手扒梳著金髮。「是的,夫人,我會遵守我的承諾。」
「那麼-」
「我召你前來,因為我必須看到你、聽到你的聲音。」
「是嗎?」蓮雅道,看著他走向自己,感覺膝蓋虛軟。「或許這樣也好,我還沒有機會恭喜你的孩子出世。」 一
「你確實是個女巫,用這種溫柔的語氣揶揄我。」
「艾德華,你究竟要不要讓我走?」
「依照我的條件。」他道。
「什麼樣的條件?」
他走離她身邊,雙手負在身後。「如果你出了事,孩子必須由我照顧。」
蓮雅沉默了好一晌。「為什麼?」她柔聲問。
「她是我的。」
「她不是。」
「你或許並不相信,但我以自己的方式深愛著她的母親。」
「如果我不答應,我能夠離開這裡嗎?」蓮雅柔聲問,綠眸盈淚。
「只要明天早上順風,你就可以渡海回到艾文。」
好一晌後,蓮雅歎了口氣。「那麼我服從你的旨意,陛下。」
「你會嗎,蓮雅?」他柔聲詢問。他已經非常地靠近,近得令她清楚回想起他們之間的一切。
「天亮之後,我會放你自由,我發誓!天知道,或許我們再無相見之日了,夫人!」他喊道,話語裡有著濃濃的激情。
蓮雅閉上眼睛一響,感到呼吸困難,她再次迎上他激情的眸子。「那就這樣吧!」她低語道。
她感覺到了他的碰觸,他的唇挪近她的,他沙嘎的語音迷惑著她。「女士,我多希望你不要如此恨我!」
「老天,我不可能更恨你了!」話畢,她感覺到自己被攔腰抱起,禁錮在他有力的懷抱裡。
天亮後,海上飆起了往南吹的順風。
蓮雅抱著她的嬰兒,佇立在面對法國的懸崖上,回望著她即將離開的英格蘭土地,我再也不會回來了,她想著,身軀輕顫,她再也不會看到英格蘭國王--
她抱著女嬰的手微顫,突然間,她肯定地知道她的孩子將會再次踏上這片土地。艾德華遵守了承諾,放她自由,而她也必須遵守她的。
「我可以為你效勞嗎,夫人?」
她回頭看見是麥亞力,道名金眸的少年同樣悼念著洛勃,十一歲的他已幾乎和她同高,強健的身軀不畏強風兀立。
「你的船快開航了,夫人。」他柔聲道。
「謝謝你,亞力,你能夠幫我抱著孩子嗎?」她柔聲詢問,走下懸崖的路十分陡峭,而男孩的步伐比她穩健得多。
亞力笨拙地接過嬰兒,她立刻嚎啕大哭,蓮雅微微一笑,看著男孩努力要抱牢嬰兒。
「你可以嗎?」她柔聲詢問。
「可以的!」他氣憤地回答。
他在登船前將嬰兒交還給她。「她的脾氣真大。」
「恐怕是如此。」
「她似乎不像她的父親。」亞力抱歉地道。
蓮雅垂下睫毛,恐怕她的小女兒的脾氣正是承自她的生父!「她還小,時間會證明一切。」她道。
「你深愛著孩子的父親。」亞力悲傷地道,想著洛勃。
她笑了。「是的,我深愛著他。」那並不是謊言。她深愛著洛勃,更恨自己愛著孩子的生父。這也正是她必須離開英格蘭的原因。
「再見了,亞力。」她輕吻男孩的面頰。她知道是男孩想出的策略造成艾文城的陷落,但她也知道艾德華絕不會撤軍,而艾文城的失守只是遲早的事,圍城愈久只會造成更多的死傷。
他的臉龐微紅。「一路順風,夫人。」
「你也是,麥家族長,後會有期!」
她的身軀再次竄過一陣輕顫,他們將不會再見面,然而她有一種奇異的預感,彷彿自艾文城的陷落起,這位英俊的年輕男孩的命運已和她們密不可分。
時間將會證明一切。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16:44
2
黛妮崇拜她的母親,她是艾文城堡的女主人,只需一個笑容、微揚的下顎,或幾句冷淡權威的話語,就令她的人俯首聽命。
雖然黛妮年紀尚小,她知道城堡裡招待了英國人或法國人,而只要聽到兩國開戰,她的母親總是困擾不已。感謝天,兩國交戰多年來,艾文城始終沒有被波及。
在眾多造訪艾文城的英、法貴族當中,曾有不少人向她的母親求婚。其中以雷路奇子爵最為風度翩翩,而黛妮也很喜歡他。他每次來都帶禮物給她,黛妮深信母親同樣在乎他。某夜路奇來訪,黛妮爬上母親的床問:「母親,你為什麼不嫁給羅傑?」
蓮雅微笑道:「他並沒有向我求婚。」
「如果他向你求婚了,你會嫁給他嗎?」
蓮雅沉默了好一晌。「我不知道。」
「為什麼不?」
「我不認為我想要再婚。為了許多理由!你很難瞭解的。」
黛妮不認為,她的家庭教師總說她聰慧過人,她可以瞭解的。「你必須服從法國國王,是不是?」她追間。
「吾愛,我首先要服從的是英國國王。他據有艾文城堡,是亞奎丹的公爵,經由他的恩准,我才能夠以女子爵的身份統治此城。理論上,身為亞奎丹公爵的他必須效忠法王,但既然他也聲稱自己是法國國王--而且他在艾文城駐紮著軍隊!艾德華掌握了我們所有人的生死。他也是你的教父,你的父親生前效忠於他。艾德華王可以隨心所欲地下命令!」
「英國國王可以強迫你做不想要做的事?但你可以拒絕他呀!」黛妮從不曾離開過艾文城。而在城堡裡,蓮雅的話就是命令。
蓮雅輕笑著揉揉女兒的頭髮。「親愛的,國王有權力為所欲為。」
「但你不能容許國王強迫你做不想要做的事。」
「是的--絕不投降!」蓮雅的聲音怪怪的。「絕不求饒!」
「絕不投降!」黛妮附和道。「絕不求饒!」
「啊,黛妮吾愛。有時候即使不投降,我們仍輸了戰役,我們雖不求饒,但卻被寬赦了。男人總是為所欲為,有時候,我們的機智是唯一對抗他們的武器。然而機智並不一定能夠勝過權力。」
「我聽不懂,母親。」
「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蓮雅笑道。
「我的父親強迫你做出你不想做的事嗎?」
蓮雅遲疑了一下,以手托起她的下顎。「歐洛勃是有史以來最善良、溫柔、英勇的騎士了。他會為你擊退任何的危險--無論是敵人或毒龍!」
「你深愛著父親,不是嗎,母親?」
蓮雅再次地遲疑。她回答時,語音沙嘎。「最的,我愛上了--你的父親。問夠問題了,小寶貝。回去睡吧!」
她將黛妮抱下床,親吻她的額頭。「去睡吧!已經很晚了。找美娜來,她會照顧你。」
美娜是騎士的女兒,她的父親在對抗英軍時被殺。她告訴黛妮艾德華的軍隊蹂躪所經的每個法國城鎮,美娜痛恨英國人,黛妮也同意英國人一直在欺凌法國人。
而現在,英園國王不但將艾文城據為己有,又使得她的母親無法嫁給路奇!艾德華王是個禽獸,而黛妮從小就恨他。他熟知她父母親的故事,當年,艾德華氣憤她的母親據守艾文城對抗他,將蓮雅強擄回英國,但國王指派來看守蓮雅的騎士歐洛勃愛上了她,而她也同樣深愛著洛勃。歐洛勃是個高貴、英勇的英國騎士。而黛妮不得不承認英國人當中也有好人。悲劇是,她的父親在她剛出生後就戰死了,黛妮知道她的母親仍在追悼洛勃,他們也經常為他做彌撒。黛妮以她的父親為傲!即使他是英國人。他在英國留給她們廣大的產業,黛妮繼承他的頭街,成為格利斯敦女子爵,正如她的母親是艾文女子爵。歐洛勃是個偉大的騎士,而且無論是英國人或法國人都同樣敬佩他。
每當黛妮的脾氣失控時--而且那是常有的事,她會試著回想她的父親,歐洛勃一定是溫和、平靜的。她知道他熱愛知識,為了不辱沒他的名聲,黛妮跟著她的家庭教師孜孜不倦地學習。她學會拉丁文、西班牙文、法文及英文,也由古醫生處學到了古希臘與羅馬的醫藥知識。她還學會了吹奏長笛、唱歌以及騎馬。
她學騎馬學得很快。十歲那年的生日,她就堅持不再騎小馬,決心擁有自己的馬匹。她確實也得到了一匹優秀的牝馬--來自她母親的表親法王菲利的禮物。
黛妮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法王菲利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來到艾文城,城堡的人為了迎接國王的來臨忙翻了天。
美娜服侍黛妮穿上滾毛邊的象牙色絲緞禮服,在她的黑髮上飾以花朵。她優雅地走到大廳,向法國國王行禮。國王回以親切的笑容。
「啊!蓮雅表妹,」國王道。「你的小女兒長大後會出落得比你更美麗!」
「謝謝你的讚美,陛下。」蓮雅柔聲道。
法王走向黛妮,大手托起她的下顎。「如果你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表甥女,你只要說一聲!」
黛妮猛點頭,生平第一次說不出話來。國王的眷顧令她受寵若驚。「我帶了項禮物給你,」國王道。「一匹牝馬。它就在外面,適合即將長成為淑女的你。你一定要去看看。」
黛妮衝動地擁抱了國王,親吻他的面頰。國王似乎很高興她的真情流露。「去看你的馬吧。它叫做『星兒】,我相信你們能夠相處愉快。」
黛妮奔出大廳,正如國王所承諾的,牝馬就立在庭院裡。它是如此地優雅、美麗,一身咖啡色的毛髮,額前有個星形記號。在小廝的協助下,黛妮輕拍它的鼻子。當美娜來到馬廄叫她回去時,她堅持要當面向國王致謝。
她走進大廳,卻聽見法王正在和母親交談。「他撕毀和約,再次挑起戰端,堅稱自己是法國國王!」法王菲利激動不已。「我們已整頓軍備,戰爭一觸即發!我發誓,他絕無法奪下巴黎,我會將他趕回到最偏遠的邊界,但如果你能夠同意和雷路奇結婚!或是讓我將你的女兒許配給一名法國貴族。他可以成為我最有力的盟友,協助我對抗可恨的英國表弟!」
「菲利,我試圖對抗過他--也曾為你爭取到時間。」蓮雅提醒他。
「我是法國國王!」菲利吼道。「我可以隨意指定你或你女兒的婚事!」
「你可以隨你高興做任何事,但如果你不降低音量,戰爭會在此時此地爆發。城堡裡駐守著艾德華最忠心的騎士葛納森及他的士兵。如果你們現在打了起來,你一定會輸。而如果你被俘虜了,你會全盤皆輸!」
「我也有我的軍隊!」菲利憤怒地吼道。「我隨時可以召他們過來!」
蓮雅重重歎了口氣。「拜託,菲利,你令我很為難。讓我仔細考慮。」
「我必須走了,但我會在戰爭開打前再過來一次。」菲利道。「蓮雅,你和你的女兒都應該婚配了。你為什麼一直不!」
「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或能令兩名爭戰的國王都滿意的對象。」
「不久的將來,我們兩個之一將自你的手中取走決定權。」他柔聲警告。
「菲利!我求你!」
「蓮雅,今晚我就先離開了,」菲利道,親吻了她的面頰。黛妮依舊躲在門後。「我欠你一次情,你確實自我的雜種表弟那兒救了我一命。但別忘了,我才是法國國王!」他轉身離開,他的隨從也立刻起身跟上。
他幾乎筆直撞上門邊的黛妮。他輕觸她的面頰。
「謝謝你送給我的馬匹!」她真摯地道。
「好好照顧它。」國王道,頓了一下,仔細端詳著她。「噢,你真是小美人!」他道,大步越過她身邊.帶著他的隨從,聲勢浩大地離開了。
黛妮直接回她的房間,不想讓蓮雅逮到她這麼晚還沒上床睡覺。她等著母親在就寢前來看她--蓮雅每晚都會來的。但那一晚,蓮雅並沒有出現。城堡外爆發了熱病。一名鐵匠死了,接著是一名嬰兒及老婦人,當晚,熱病侵襲了城堡內。黛妮昏沉沈地睡著了,最後被奔跑的腳步聲及哭聲喚醒。
黛妮爬下床,美娜並不在隔壁房間。她走到大廳,看到僕人在她母親的臥室忙進忙出。她跟著他們跑過去。停在門口。數個小時前,她就在這裡聽著母親和法國國王交談。現在,母親躺在房間遠端的大床上,黑髮披散在枕上。映著白被單的面頰可怕得蒼白。
黛妮哭喊出聲,要奔向她。
「別過去,孩子!」有人喊道。
但黛妮甩開了想要抓住她的手,爬到母親的床上。
「快下來,黛妮!」一個堅定的男聲道,黛妮認出是齊神父,古醫生也在床邊,一臉的凝重之色。
「母親!」黛坭喊道。
蓮雅張開一對美目,落在女兒身上。她試著要握住黛妮的手,但卻沒有辦法。黛妮抓著她的手哭道:「母親!」
「吾愛。」蓮雅艱辛地低語道,眼睛再次合上。
「別說話,保留力氣,蓮雅。」她母親的好友,一名騎士的孀妻賀珍綺道。
黛妮望向古醫生。
「我已無能為力。」古醫生柔聲道。
黛妮又望向神父。
神父的眼裡滿是憐憫之色。「蓮雅快死了,」他哀傷地道,望著其他人。「讓她的女兒和她說話吧!」
她的母親快死了?不可能的!「母親!」黛妮哭喊道,用她纖瘦的身軀緊擁著她,彷彿可以藉此留住她。
蓮雅再衣低語。「母親!」黛妮湊至母親唇邊。「你有什麼話要吩咐?我一定做到!」
「國王,」她微弱無力地道。「你必須敬重國王,關心他。你不知道--他會照顧你的,黛妮,你聽到了嗎?」
「是的,母親!但--」
「敬重他,保護他安全。」
「母親,我發誓我一定會的。你不要再說話了,你必須休息。你不能死--」
她的聲音逸去。蓮雅並沒有回答她.而且她原本高熱無比的身軀突然間變冷,生命之火熄滅了。
「你必須離開了,黛妮,」齊神父道。「美娜,帶走你的女主人,她必須離開,以免被傳染。 」
美娜走向啜泣不已的黛妮。
「不,我不能離開她!」黛妮喊道。
「孩子,她已經離開人世了。」齊神父悲憫地道。
淚水湧上她的眼眶,她試著緊擁住母親的身軀,卻被美娜及珍綺硬生生地拉走。齊神父指揮僕人處理後事。
黛妮在自己的房間哭到筋疲力竭,昏沉沈地睡著了。
天亮後,她也染上了熱病。
瘟疫席捲了艾文城,不管是貴族或平民,窮人或富人一一倒下,城堡裡至少有一半的人染病,而發病的人當中,至少有一半死去。
黛妮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有時候知道她已失去了母親,也知道自己快死了,但她不在乎。在發病後的第六天,高熱褪去,她活了下來。
她逐漸恢復清醒,也知道儘管疫病打倒了城堡裡多數的人,美麗、受人摯愛的蓮雅的後事依舊辦得莊嚴隆重。齊神父在主持完儀式後,才熱病發作去世。
喪母之痛幾乎令黛妮無法忍受,熱病退去後,她虛弱無力地躺在床上,希望自己也能同樣死去,跟著母親到天堂。
珍綺告訴她想死的念頭是罪惡的,現在她已經繼任為女子爵了,必須堅忍地接受上帝的旨意。她一直很成熟懂事,聰明過人,今後更要如此。
黛妮並不想要成熟、懂事,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接受上帝的旨意-上帝奪走了她的母親。但她太過悲痛得無力爭辯。
數個星期過去,黛妮逐漸恢復了體力。死者被埋葬,瘟疫過去了,而活著的人必須努力活下去。
黛妮聽到週遭的人再次談論起戰爭-似乎英國再次打算和法國開戰,但黛妮漠不關心。
然而某天早上,她醒來後發現美娜在她的房間,含淚收拾她的行李,黛妮困惑地詢問原因。
「女子爵,我們要去國王那兒!」美娜道。
「國王?」黛妮輕咬著下唇,想起她承諾過母親會敬重及關心國王。
「似乎你母親在生前就做好了安排,」美娜重重歎了口氣。「一些正式的法律文件指定了你的監護人。」
「為什麼我們必須離開?我留在艾文城,菲利還是可以照顧我!」
「你的監護人並不是菲利國王!你的母親將你托付給你的教父,英國國王。黛妮,你的父親是一位英國貴族,你一直都知道歐洛勃是國王的老友。上帝,誰想到我會有這麼一天,我和珍綺夫人會繼續擔任你的侍女,而英國國王已經召我們前去覲見!就在他要對法國開戰之際!」
黛妮終於甩脫了一向以來的痛苦、麻木。她穿著睡衣跳下床,擁住了美娜。「我們必須拒絕服從如此可笑的命令!我們不會去見英王,我們-」
「噢,黛妮,」美娜回擁著她。「你不能拒絕服從!英法即將開戰,如果你試圖逃走,結果只會更糟。英王在卡森尼駐有重兵,這一帶將會變成戰場!原諒我,但艾德華是你的監護人,他掌控你的生死及未來,你不能激怒他!過去我錯了,我不該一直對你灌輸我對英國人的憎惡!」
美娜沒有錯。每個人都知道艾德華是妄想奪取法國王位的衣冠禽獸!連小孩都知道。
「你必須敬重他。」美娜誠摯地道。
「我絕不會敬重他!」黛妮喊道。
「噓!」美娜以指封住黛妮的唇。「他的人就在這座城堡裡--你會害死我們兩個!」
「但法國國王剛剛才來過艾文城!」
「以拜訪他表妹的名義,駐守此地的英國騎士無法反對。儘管艾德華擁有這座城,但名義上,身為雅奎丹公爵的他必須向法王屈服,雖然他聲稱自己是法國國王,他不可能併吞得了整個法國,法國國王及人民絕不會臣服的!」
「我就絕不臣服!」黛妮堅定地道。「我們可以逃走!」
「逃到哪裡去?」美娜沮喪地道。「到街上挨餓?你不明白,戰爭即將爆發,英王已登陸法國海岸,蠢蠢欲動。」
「我們可以投奔法王菲利。」黛妮靈光一閃道。
「法王現在無法幫助你,女子爵,」美娜柔聲道。「他在這一帶並沒有軍力,而且他正忙著和英國開戰。」
黛妮固執地立在原地,看著美娜收拾行李。她很想哭,但她的淚水已經在母親去世時流盡了。
我絕不會敬重那名英國人!她在心裡發誓。
黛妮想起對去世的母親的承諾。她立誓會敬重法國國王,而且她會做到的。現在她毫無選擇,只有去見英國國王,但她的忠誠永遠屬於法國皇室!她在瀕死的母親床畔許下了神聖的誓言!
自從允許蓮雅自由地返回艾文城後,艾德華不曾看過他的女兒,他也不曾再見過蓮雅。
雖然蓮雅的去世令他傷痛不已,他仍無法表露在外,他內心的一部分彷彿也跟著她死去了。她的美麗及精神已深深鎖住了他的心,歲月流逝,他的王后菲麗也一直是個最好、惹人疼愛的妻子,他始終牢記著那名俘虜了他的心,並自始至終反抗他到底的女子。
聽見侍從的通報,艾德華自正在研讀的地圖上抬起頭,望著從出生後就不曾謀面的女兒。
艾德華的身軀輕顏,他原以為孩子可以強迫蓮雅永遠記得英國國王,記得他們曾經有過的夜晚,並後悔她的反抗、挑釁。但他錯了!永遠無法遺忘的竟是他!
翡翠綠色的眸子裡閃著怒火,自一張細緻絕美的面容上瞪視著他。她的長髮漆黑如子夜,披在肩上。她的侍女賀珍綺女士催促她向國王行禮。她轉身對她綻開個甜美可人的笑容,恍若破雲而出的陽光般燦爛奪目。
「走向前,孩子!」國王命令道。
她抬起下顎,打量他的綠眸裡寫滿了挑釁及戒意。
「過來,孩子,」艾德華重複道,逐漸變得不耐。他是英國國王,沒有人能夠反抗他!「走近一點!」
黛妮朝他跨出一小步。
啊,她確實是艾蓮雅的女兒!國王想著,轉向她的侍女珍綺及美娜,嚴厲地道:「你們被托付予照顧艾文女子爵的職責,但顯然你們嚴重地怠匆了對她的管教。你們將立刻被撤換!」
「不!」黛妮喊道,走向國王,單膝跪下。「陛下,我謙卑地向你致敬!」她遵照珍綺的教導道。
那對綠眸深深打動了他,但她的態度可一點都不謙卑。她站起身。「你不能夠怪罪我的侍女。她們善盡職責地教導我,付出了全副心力。但沒有人能夠命令得了另一個人或靈魂,國王陛下。 」
艾德華無法置信地看著她。她竟敢如此挑釁他!她是如此地驕傲、大膽而且勇敢!
「你,」他指著她警告道。「是我的被監護人,女孩,而且你很快會學到服從你的監護人及國王。明白嗎?」
「我明白,陛下。」她回答,但綠眸裡卻滿足不馴。老天,她簡直是蓮雅的化身,艾德華想著,由天堂下來向他報復的!
「我會要你學會尊敬我,女孩!」艾德華道。
黛妮沒有回答,但美娜走向她,低語道:「你必須懇求國王的寬赦!為了我們所有人!」
黛妮笑了,綠眸直視著國王。「如果他真是個偉大的國王,他自然會慈悲為懷。我絕不求饒,女士。」
艾德華的脾氣再度被挑起。「你會在我的宮廷住下來,女子爵。」他冷然道。「如果你再給我惹麻煩,你將會得到一頓好打。」
黛妮不甘示弱地回瞪著國王,就在這時候,菲麗王后翩然走進大廳,她經常追隨艾德華出征。瞧見她的丈夫正在發脾氣,她的秀眉微挑,隨即轉向黛妮,綻開抹溫和的笑容。「你就是洛勃的女兒吧,孩子?」
菲麗慈愛地擁抱了黛妮!那是艾德華想做、卻不敢做的事。「噢,你真是個小美人兒!你的母親一定是個絕世美女,因為你一點也不像你故世的可敬父親!不必擔心,你會和我們同住,當作我們的女兒嫁出去。」
菲麗拉著黛妮離開了,艾德華想著蓮雅終究擊敗了他,他們的女兒將會讓他至死不得安寧!
「退下!」他命令黛妮的侍女,她們遵旨匆匆離去。
艾德華在大廳裡來回踱步,憤怒不已。他不喜歡輸!特別是輸給自己的孩子。
「你!小女巫!」他對著空中低語。「我的女兒,你將學會臣服於我!」
他的脊椎竄過一陣輕顫,儘管他不願意承認,他知道自己可能錯了,他的綠眸女兒或許反而會迫使國王投降稱臣。不,他不會容許那種事發生,一定有人能夠治得了她。
他驀地明白到手上有一枚可以運用的婚姻棋子。
她的對象必須是個勇敢、無畏的騎士,有著鋼鐵般的意志及力量,而且他可以信任將黛妮位在法、英兩國的領地交給他。
國王開始思考,黛妮是個富有的女繼承人,擁有格利斯敦及艾文兩座富庶的城堡,兩者同樣具有戰略價值,並可以養得起數千人的軍隊。
雖然黛妮才十歲,但有許多嬰兒剛出生就訂下婚事。再過幾年,她就可以出閣了,而他會挑出一位忠心耿耿、值得護此獎賞的騎士。他必須有著能夠媲美黛妮的意志--而且絕不投降!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17:08
3
一三四六年 八月二十日 克瑞西
「王子倒下了!老天,威爾斯王子艾德華倒下了!」
亞力正在艾德華王子身邊不遠處作戰,聽見這聲驚呼,他立刻朝他的好友衝過去,奮力在戰場上殺開一條血路。
法國人的攻擊由黎明就開始,一直持續至今。渡過海峽後,英軍的攻勢一直很順利,沿路佔領城鎮及鄉村。菲利王據守塞納河對岸的盧昂,號召臣民起來對抗英國人。由於塞納河上的橋樑已被焚燬,英軍必須繞遠路渡河。渡河後,他們決定兵分三路,包抄退守艾比爾的法王和他的軍隊。
出乎英方意料外的,支援菲利的大軍突然來到,英軍人發現自己寡不敵眾。他們大約有一萬兩千人,對抗約六萬法軍。但英國的騎士及士兵都受過精良的訓練,他們不為所懼,在前線挖下防守的壕溝,再用弓箭隊的箭雨將敵方的攻勢拒於一段距離外。騎兵隊則在後方負責攔截少數突破防線的法國士兵。
亞力已經奮勇殺敵數個小時,砍倒一個又一個湧向前的法國士兵。他穿著保護身軀的沉重盔甲,運用多年在戰場上學得的技巧,尋隙前進,打倒遠比他高大的法國士兵--直至他聽見艾德華王子倒下的呼聲。
亞力以閃電般的速度來到王子身邊,敵方的騎士看見英國皇太子倒下,立刻蜂擁向前,想要贏得這份戰功,王子的侍從急於扶起穿著沉重甲冑的王子,亞力及時趕上,攔下了攻向艾德華的刀劍。
亞力熟知自己的力量,盡量以速度及技巧取勝,並將敵人引離王子身邊。他閃電般出劍,砍倒一個又一個的敵人,混亂中,他和其他英國騎兵分開了,發現自己被法國士兵團團包圍住。他本意在引走攻擊王子的敵人,看起來他似乎太成功了。
亞力拒絕退卻,他知道自己的力氣正在消退,但他運用機智,找出敵人沒有防衛的部位,奮力揮劍。然而他每打倒一個人,就有更多人補了上來。片刻後,他發現自己被十餘名穿著甲冑、全身武裝的法國騎士團團圍住。
「投降吧,小子!」他們對他喊話。
「拋下武器,我們會活捉你換贖金!」
「繼續頑抗的話,你將會被亂刀分屍!」
「以上帝之名,立刻投降!」
以上帝之名,絕不投降!亞力想起父親的話,他寧死不降!
亞力在頭盔下笑了,緩緩搖頭,無畏地面對敵人。噢,他或許會被亂刀分屍!話說回來,他殺死了對方那麼多人,就算投降了,他們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各位,我不投降!」他喊道,發出一聲野蠻的蘇格蘭戰呼,朝驚愕的法國騎兵們殺過去。
無論他的技巧有多好,他知道自己絕不可能贏得了十餘名戰技精湛的法國騎士,更何況他已體力不濟,但就在最危急之際,由國王帶頭的二十餘名騎士趕來赴援,包圍亞力的法國騎士登時作鳥獸散。
這一日的戰役告一段落,法軍發動了十五次的攻擊,但每次都傷亡慘重地被擊退,國王得以率領騎士赴援。
艾德華三世跨下他的白色戰馬,大步走向亞力,他摘下頭盔,金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審視著倒在亞力週遭的屍體。
「蘇格蘭人,你做得非常好!好極了!」
國王突然抽出長劍,令亞力愣住了。「跪下!」國王命令道。
「陛下-」亞力開口。
艾德華王子已和他的父親會合。他對他的朋友喊道:「亞力好小子,父親要在這裡策封你為騎士!」
亞力依舊驚愕不已,但如言跪下了。他模糊地察覺到國王的劍尖點在他的肩膀上,下一刻,他已正式授封為騎士。
他起立,依舊驚訝於事情的發展。正如他父親所言,他在戰場上授封為騎士,亞心的心中一陣抽痛,衷心希望父親麥卡林能在場目睹他的榮耀。
父親,我總算沒有辜負你,他在心裡道。
歡呼聲如雷般響起,亞力被數名騎主高舉起來。接著他聽到國王警告雖然這一天的戰役結束了,法軍並沒有撤退。明天還有更多仗要打。
次日天亮後,法軍再次展開攻擊。但到了午後,法王菲利不得不承認克瑞西之役戰敗,率領軍隊撤退。戰場上橫躺著四千名以上的法國騎士及貴族的屍體--
英軍大肆慶祝勝利。次日,舉行了安魂彌撒。艾德華準備揮兵北上,奪下卡雷堡。
但在栘師北征前,國王召見了麥亞力。
過去數年來,他曾數度被國王召見。在德偉二世重返蘇格蘭王座後,支持巴利歐王的艾德華淡漠地告訴亞力。「你已經充分證實了你的能力,年輕的麥家族長。你長得像橡樹般高大,戰鬥的技能淬瀝如百煉鋼。你轉戰過無數的競技會,並獲得了難以勝數的獎賞。」
「陛下,你瞭解我。我需要贏得這些競技會。我的盔甲及花費極為昂貴。」
「的確,我瞭解你的采邑收入並不豐富。競技會對年輕人極有好處,你應該繼續獲勝。但我要講的重點是,我並沒有權利阻止你為德偉效命,儘管我寧可你留下來對我效忠。我可以確保你的努力一定會有收穫。」
亞力已經和皇太子成了好友,但他假裝鄭重地考慮。「我願意留下-如果陛下能夠給我兩點承諾。」
「你向國王要求承諾?」艾德華吼道。
「是的,陛下。」
「說吧!」
「首先,你不能要求我和蘇格蘭人作戰。」
「好的,孩子。我不會對你作那樣的要求。」
「其次,你必須承諾當你在邊界作戰時,不會削減我的領地-」
國王含笑允了他兩點承諾。此刻,亞力不由得納悶國王召見他的原因為何。他已經在戰場上被授封為騎士,並被贈與昂貴的馬匹。
究竟國王的意圖為何?
國王正在和奧弗伯爵談話,瞧見亞力,他示意伯爵暫且退下,這名位高權重的伯爵和亞力同樣為王子效命。出乎亞力意料外的,他在和亞力擦身而過時含笑招呼。亞力震驚地明白到他的英國同儕似乎認為他為了救王子,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並對他另眼相看。
「亞力小子,」國王好脾氣地道。「你今天的表現真令我印象深刻!你那個精明的父親承諾他托付給我的是一名最優秀的戰士,而且他說對了。今天他會深深以你為傲,正如同我。我想要再次告訴你今天這一仗實在打得太漂亮了,我衷心高興與你沒有選擇為德偉二世效命,而是留在我
身邊!」亞力清了清喉嚨。「謝謝你,陛下。但王子同樣戰功彪炳,以一敵十---還有陛下你,你帶領的騎兵隊將法國人殺得落花流水!」
國王揮了揮手。「我非常以我的兒子為傲-非常。但這一刻,我們談論的是你。」
「你已經獎賞過我了。」
「的確,但那一幕實在令我印象太深刻了。你的週遭橫臥著敵人的屍體,數十名騎士包圍住你,命令你求饒,而你怎麼回答他們的?」
亞力對國王的好心情困惑不已。他皺眉道:「我怎麼回答的,陛下?」
「是的,孩子,再喊一次你對敵人說的話。實在是太棒了!」
亞力已經忘了他在戰鬥中說過些什麼了,他聳聳肩,突然間回想起來-那是他父親教過他的。「我拒絕投降--那或許很愚蠢,但我拒絕向那些人渣投降--在我們已經辛苦奮戰了如此之久後!」
國王咧開個大大的笑容,藍眸裡閃動著愉悅的光芒。
「我命令你,再喊一次給我聽!」國王興奮地道。
「陛下,我--」
「再喊一次,亞力!那些話對我有若最悅耳的天籟!我堅持,再喊一次!」
「我拒絕投降或求饒--」
「哈,絕不求饒!」國王喊道。
「陛下,我承認,我太過投入戰鬥中,而且-」
「沒關係,沒關係!」國王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注意力回到桌上的羊皮紙。他抬頭看了亞力一眼,藍眸裡依舊盛著笑意。「你可以走了。」
困惑不已的亞力轉身要離開。但國王再次喊住了他。「亞力!」
「是的,陛下?」
「你可以確信從今天起,你的未來已經無庸置疑,你想要的一切獎賞將唾手可得!」
國王綻開個饒富深意的笑容,似乎心裡藏著某種秘密的笑話。他再次揮揮手,示意亞力可以退下。
亞力退下了,但心裡卻感到一絲的不安。艾德華究竟有何打算?
亞力幾乎是剛一離開,就遇到了王子。艾德華拍了拍他的背,和他並肩而行。
「父王召見你,獎賞你今天的英勇什麼?」王子愉悅地道。「連那些過去愛喊你蘇格蘭小子的老騎士都把你贊上了天。告訴我,父王究竟賞了你什麼?如果我是國王,我會犒封你為伯爵!你救了我的命!」
亞力挑了挑眉。「我只不過適時地介入,打了該打的仗,在戰場上授封為騎士已經夠榮耀了!」
「奧,少來了!」
亞力聳了聳肩。「你的父親表現得很奇怪,他沒有給我任何東西。他似乎-我不知道,正如我說過的-很奇怪。他似乎很興奮,心情很好。但在摒退我之前,他說我的未來已無庸置疑,任何獎賞將唾手可得。」
「太好了!敬你的未來,他一定對你有特別的打算。至於現在-我們是偉大的戰士及勝利者!而勝利者應該好好享受他的戰利品!」
「意思是?」亞力詢問。
「意思是我們有一箱上好的法國酒,及戰敗的法國美女等著款待勝利一方的英國勇士!」
「戰敗的法國美女?」
「噢,她們不但年輕、美麗,而且個個曲意承合--」
「妓女!」亞力譏誚道。
「絕對是你見過最美麗、最善解人意的女郎。而且瓊安女士絕不會知情。」艾德華揶揄道。
亞力停下腳步,望著艾德華,驚訝王子知曉他和瓊安的關係,溫瓊安是瓦德立伯爵的女兒。但艾德華不知道他們之間並不是深刻的熱情,而是溫煦的友誼。的確,他愛瓊安,他們的想法相近,他們一起歡笑,一起躲起來看書。瓊安同情他的過去,他則痛斥她父親鐵腕的控制手段。他們偶爾論及婚嫁,知道他們的友誼可以成為婚姻的好基礎,瓦德立伯爵有三個女兒,應該不會反對瓊安嫁給國王寵信的騎士。然而他們並未正式提及婚約,未來仍是渺不可知的夢想。
「我尚未訂下婚約,」亞力道。「而且瓊安是淑女,但你的法國女郎絕對不是。帶路吧,王子,讓我們縱情享受勝利者的戰利品!」
艾德華大笑。「我父親的獎賞必須等-但我的就在當下此刻!」
王子和他的朋友離開營地,走進森林裡的小屋。他們被美酒、佳餚以及曼妙的歌舞所款待。其中一名女郎有著甜美的歌聲,並且能吹奏動人的長笛。她有著天使般姣好的面容,黃鶯出谷的聲音,媚眼如絲,淫聲蕩語。在她獻唱完後,亞力跟著她走進樹林裡,那晚的他是勇猛無敵,年輕的火焰熾熱狂竄。
但告別了那名美麗的妓女後,亞力並沒有回到他狂歡作樂的同伴身邊,他騎上他的戰馬,沿著河邊而行,腦海裡仍盤旋著白天的戰鬥,及國王謎般的話語。
究竟國王在計劃些什麼?
成為英王的被監護人並不意味著黛妮會立刻踏上英國的土地,有數個月之久,艾德華全副的心思都在攻破卡萊堡固若金湯的城防上。
黛妮大部分的時間都和王后在一起,儘管王后已大腹便便,她對艱困的軍旅生活甘之如飴。自從九月克瑞西之役獲勝後,艾德華的大軍一直包圍著卡萊城。國王還在城外建立了木造小鎮。方便大軍過冬,小鎮有固定的市集,弗明哥商人海星期過來兩次。鐵匠店、理髮店及醫生照常開店營業。在漫長的圍城期間,英軍劫掠鄉間,或是召開競技賽來娛樂自己。根據騎士原則,卡萊城裡的法國騎士可以出城參加競技賽後,再回到城裡。
身為王后的侍女,黛妮也出席了這些競技賽。事實上,她很樂意觀賞競技賽。天天看著英軍壓搾法國人民令她心痛不已,但在競技賽上,法國騎士反而是常勝軍,而且她可以公然鼓掌,頌揚勝利者,並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她就是在競技賽上首度看到了麥亞力,也就從那天起,他成為了她的肉中刺。
那個冬日晴朗的下午,黛妮坐在王后及諸位王子旁邊,聽著司儀宣讀出賽的法國騎士的輝煌戰跡。安亞倫出身法國王室,據稱是全基督教世界最優秀的騎士之一,和他對戰的英國騎士沒沒無聞--至少對黛妮是如此。
但他的名字很快會銘刻在她的心裡--並且終生難忘。
安亞倫騎著一匹銀白色的大馬,戴著華麗的銀白色頭盔,顯得威武無比。他舉高長矛,馳至國王面前急煞住。如雷的歡呼聲自卡萊城內響起,即使是英格蘭人也對這位名聞遐爾的騎士懷著敬意。
「給法國騎士的信物!」競技賽的司儀亨利爵士喊道。
沒有女士起身!畢竟,她們是英格蘭人。禮貌上,最後會由王后出面,在騎士的長矛上繫上絲巾。
但黛妮率先站起來,扯下頭紗,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之繫在法國騎士的長矛上。群眾大聲歡呼國王的被監護人識大體。法國騎士放低長矛,向黛妮致敬,綻開個笑容。黛妮回以甜美的笑,在歡呼聲中回座。
司儀跟著宣讀了對戰的英國騎士的頭銜,但黛妮並沒有多留意。
「米德雷子爵,麥家族長,麥亞力爵士!」
號角聲響起,艾德華的騎士騎著一匹高大的黑馬進場,他的甲冑也是黑色的,盾牌上的家族紋章是三匹怒吼的獅子。他戴著頭盔,只露出眼睛。黛妮注意到它們反映著陽光,精芒如電。騎在馬上的他顯得高大無比。「給英國騎士的信物!」司儀喊道。
王后迅速起身,國王微笑,看著他的愛妻將絲巾繫在英國騎士的長矛上,麥亞力放低長矛致敬。
「上帝與你同在,亞力。」王后道。
「上帝是站在我這邊的,高貴的女士!」亞力回答。
高傲、自大的討厭鬼!黛妮當下決定道。
兩名騎士各就定位,號角聲再次響起。兩名騎士持著長矛,催策胯下的駿馬,全力往前衝刺。如雷的蹄聲撼動了全場,雙方逼近了,長矛相交,鏗鏘一聲,一起斷裂--
但雙方均沒有落馬。
他們各自回到場邊,丟掉斷折的長矛,接過侍從送上來的長矛。等到號角聲響後,再次衝刺。
雙方再次交鋒,撞擊聲震耳欲聾。馬匹長聲嘶叫,有一方落馬了!
黛妮和全場的觀眾一起站起來,墜馬的是法國騎士!
但他還沒有輸,他的侍從迅速送上長劍。麥亞力騎到他身側,下了馬,接過侍從奉上的長劍,雙方開始第二回合的交鋒。
兩把長劍凌厲無比地交擊在一起,觀眾齊聲驚呼。黛妮欣喜雀躍地看著英國騎士在安亞倫的強悍臂力下後退。雖然英國騎士比較高,但安亞倫的體形較為粗壯,並比他重上許多。黛妮觀賞過多場的競技賽,深信安亞倫終究會獲勝。
安亞倫憑藉著強勢的臂力,向前揮劍攻擊。他的對手靈巧地閃過,強大的衝力令法國騎士向前栽倒,長劍深深插入地面。身經百戰的安亞倫迅速翻了個身,試圖躍起,但已經太遲了。
麥亞力已經來到他身邊,劍尖比著他的喉嚨。
觀眾歡聲雷動,全場起立。
歡呼聲震耳欲聾,英國騎士收回長劍,向對手行禮致意,扶他起身,徹底地表彰了騎士風範。戰敗的法國騎士優雅地接受對方伸出的手,行禮回應。安亞倫回到他的馬匹及侍從旁邊。麥亞力長劍入鞘,取下了頭盔。
黛妮首先注意到他的眼睛-純粹的金色,像陽光般光輝燦爛,和他紅金色的頭髮相輝映。他的五官強悍冷硬,稜角分明。他走到王后面前,首先對她行禮致敬,接著是國王。
「太精采了,年輕的麥家族長,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說出你要的任何獎賞吧!」國王開懷地道。
麥亞力遲疑了一晌。「陛下,就我所知,蘇格蘭的德偉二世最近起兵,在英格蘭的北方和你的軍隊交戰。
「的確,」艾德華道,瞇起了眼睛。「他和我的男爵在都罕開戰,現已淪為階下囚。如果你要求的是他的自由-」國王的語氣裡已透著怒氣。
但麥亞力迅速地道,「不,陛下,我不會要求你無法給予的。我請求你禮遇這位被囚禁的君主,記得他是你的妹婿,並深受蘇格蘭人的敬愛。」
「所求照準,你自己沒有任何請求嗎?」
「會有那個時候的,國王陛下。」
「是的,但你能夠永遠獲勝嗎?」
「我打算如此。」
國王開懷大笑。「我想是會有那個時候,小伙子!」
「謝陛下恩典。」亞力再次向國王行禮致敬,在眾人的鼓掌喝彩聲中謝場。
黛妮非常失望那名風采迷人的法國騎士輸了,一開始,她沒有留意到週遭的話題全圍繞在麥亞力身上。「他在克瑞西之役英勇地救了威爾斯王子!」某個人道。
「他是如此地年輕!」女性仰慕的歎息響起。
「他的戰爭才能在更年輕時就已嶄露頭角,」王后介入道。「艾德華告訴我當年艾文城能夠攻下,全靠年僅十歲的麥亞力獻策。他甚至隻身進到城內,打開城門,獨力對抗許多想要他的命
艾文城!黛妮悚然一驚。她太過熟悉艾文城落入英軍手上的經過了。當年菲利國王需要逃離艾德華。黛妮的母親率軍堅守艾文城,故意誤導艾德華菲利國王在城內,儘管她母親英勇地對抗英軍,艾文城終究淪陷了,蓮雅淪為階下囚。
也因此,我才會在這裡,黛妮想著,成為國王的被監護人---他的囚犯,正如她的母親一樣。
現在她知道誰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了!麥亞力!她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刺入了掌心。確實是無與倫比的騎士!而且他還想要永遠獲勝!多麼膽大妄為!黛妮決意要他為他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
當晚,黛妮夢到她和那名騎士決鬥--並將他砍得支離破碎。那是多麼甜美的復仇!她衷心希望能夠在戰場上和他當面對決。但他是一名騎士,而她還尚未滿十一歲!
在競技賽過後不久的某個晚宴上,她在餐桌上看到了胡椒粉。她注視著它很久,提醒自己並沒有足夠的力量、或地位向麥亞力挑戰。她只能善用手邊僅有的武器,打她的戰役。
她坐在距離國王及騎士較遠的下座,仔細思考。她看著麥亞力英俊的臉龐因為王后的某句話綻開笑容。在他所造成的破壞及殺戮後,他怎麼還能夠那樣開懷大笑,或許一點點胡椒粉可以讓他笑不出來。
她離開座位,來到王后旁邊,假裝和她說話,一面偷偷在麥亞力的酒杯裡灑了一把胡椒粉。
她謙卑地向國王鞠躬行禮,注意到艾德華懷疑地瞇起了眼睛。坐在國王身邊的伯爵稱讚著她漆黑如烏鴉羽翼的髮色,岔開了他的注意力。
她坐在國王的幼子約翰旁邊。她喜歡這位小王子,約翰只比她年長幾歲,而他總是笑容滿面,並樂於幫助她。此刻,那對淡藍色的眸子深思地注視著她。
「你在生氣嗎,黛妮?」
「生氣?」
他倚近了她。「上個星期的競技賽上,母后提到艾文城之役時,我注意到你的表情。你的臉色蒼白如紙,雙手緊握成拳。艾文城是在你出生前陷落的,你不應該讓那樣遙遠的事困擾到你。」
「我並沒有生氣。」黛妮道,大力切著盤子裡的肉塊。突然,一陣扭曲、嗆到的聲音爆開來,繼之以劇烈的咳嗽聲。黛妮沒有抬起頭。
「噢,是麥亞力!」約翰道。
黛妮抬起頭了。麥亞力的臉龐脹得通紅,他拿起同伴的酒杯,大口灌下,平撫著劇烈的咳嗽。
「老天,亞力,你究竟怎麼了?」國王問。
麥亞力好一晌才能夠回答。「沒什麼,陛下。沒什麼,只是一杯不好的酒--加料的酒,」他附加道。「真的沒什麼。」
黛妮望回向盤中的食物,專心吃了起來。她感覺到約翰的目光注定著她,但沒有說什麼。好一晌後,她再次瞥向國王那一桌時,麥亞力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困惑的金眸環顧著室內。
那一對金色的眸子凝定在她身上,黛妮凍住了,他的注視令她的身軀顫抖,灼熱---恐懼!
他故意要人們害怕他!黛妮想著。這名攻陷了法國城堡,打倒法國騎士的可恨男子!
黛妮想要扯離視線,但似乎沒有辦法。他的視線往下栘。黛妮鬆了一大口氣。顯然他並沒有懷疑到國王的被監護人會故意和他作對!
卡萊的圍城之役似乎永無止盡地持續下去。卡萊城是扼守英倫海峽的要塞,雙道城牆及壕溝令它的防守固若金湯,而國王採取的策略是讓城裡的人餓到投降。
最終,卡萊城屈服了。城裡的人已經彈盡糧絕,最後一隻老鼠也吃完了。艾德華派人和總督議和。議和的使者施瓦特爵士回報國王卡萊城願意投降,只求國王允許城裡的人自由離去。
「想都別想!」國王吼道。從沒有任何一座城池像卡萊一樣地激怒他!卡萊頑抗了許久,令國王損失了多位優秀的將領。立在國王身旁的亞力很清楚這一點,他害怕國王的憤怒會使得他失去理智。
「陛下!」亞力喊道。「我懇求你三思而後行!你是一名高貴的國王,我不希望你回顧這次偉大的戰役時,視它為一場大屠殺!」
「大屠殺?」艾德華瞇起了眼睛。
施瓦特迅速介入。「陛下,如果你慈悲為懷地寬赦了卡萊堡的人,當我們被指派守衛某座要塞時,我們將會欣然赴命,知道當我們不幸淪於敵手時,可以奢求同樣的慈悲!」
在反覆的請命後,艾德華終於讓步了。「就這樣吧!派六個城堡裡最重要的人士來見我。他們必須赤身踝足,以繩繫頸,將城堡的鑰匙雙手奉上!卡萊堡的其他人可以獲得寬赦,但這六個人則由我任意處置!」
國王的旨意被帶回卡萊堡。亞力繞著城牆漫步,心痛地聽著城裡的哀泣聲。
不久後,六名城堡裡最重要的人士赤著上身、踝足,以繩繫頸,走到城外。那些可憐的人瘦得肋骨嶙峋,亞力和國王的家眷,男爵在場目睹他們獻降,心中均有不忍之意。
六個人一起在國王面前跪下,他們的代表慷慨陳辭,表示他們為了受苦的卡萊城人民而來,為的是他們能夠被赦免。他們將生命交由艾德華處置,並祈求他的寬大為懷。
寂靜的廣場上傳來某位女士的啜泣聲。顯然這六個人的勇敢打動了不少人的心--但不是國王的。
「我已經寬大為懷地饒了卡萊城的人民!」艾德華吼道。「但這次我絕不動搖!」
亞力越眾而出。施瓦特、賴貝特及其他爵土也準備要進諫言。
「陛下!」亞力開口,但艾德華迅速打斷他。
「麥家族長,」艾德華嘲弄地加上蘇格蘭腔。「我答應過你許多要求,但在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還有你,施瓦待!這六個人是屬於我的-立刻派劊子手過來,砍斷他們的頭!」
突然間,大腹便便的王后走到她的丈夫面前,屈膝跪下,她仰望著丈夫,淚流滿面。
「陛下!」她喊道。「我不惜拿自己及孩子的生命冒險,追隨你赴戰場,跟著你走遍窮山惡水,但我從不曾要求過你任何事---現在我要求了,我願求你了,我懇求你,以基督的聖血之名,將這六個人交給我,大發慈悲!」
「上帝,我摯愛的王后!我多希望你現在不在這裡,我無法拒絕你任--」
國王打斷了,亞力看見他有些恍惚地望著王后身後,麥亞力皺起眉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國王看的是歐洛勃的女兒,她就站在約翰王子旁邊。
亞力審視著她,心中有著奇異的感受。她是如此地酷似她的母親,十一歲的她已出落得高挑美麗,黑髮、綠眸的她吸引了每個人的視線,想到艾蓮雅總令他悵惘不已,他們在戰場上擊敗了她,但每個男人--即使年輕如他-都有一點愛上了她。
奇怪的是,國王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看著她的女兒?
艾德華轉向他的王后,扶起了她。「夫人,我坦承虧欠你許多,而你向來無所求。除了你之外,在場沒有人動搖得了我。儘管我很憤怒,我無法拒絕你任何事!」
他轉身離去。圍觀的臣民歡呼出聲,歌頌、讚美王后的仁慈為懷。
「請起來吧!」王后對跪在地上的六個人道,但他們顫抖得太過厲害,甚至無力起身。
「幫助我,亞力。」王后看向麥亞力道。
亞力如夢初醒,驀地明白到自己一直在盯著歐洛勃的女兒。他用甩頭,趕到王后身邊,幫助她扶起那六個人。他們泣不成聲,親吻王后的手,懇求上帝賜福給她。
其他人也上前幫忙,除去他們頸項的繩索。王后堅持他們到她的地方好好休息,進食、著衣。
他們被簇擁著離開了,所有人跟著散去,但亞力仍站在廣場上,注視著卡萊城,想著他們終於可以進城。
突然間,他看到了她。她立在原地,翡翠綠色的眸子像兩道利刃,恨不得剜出他的心。
「女士?」他詢問,有些嘲弄地彎腰行禮。
她沒有回答,她像女王般高傲地轉身離開,彷彿他是不層一顧的草芥。
亞力柔聲輕笑,這是個美好的一天,卡萊城陷落了,國王慈悲地寬赦了所有的人。他年輕氣盛,前途不可限量,全世界都在他的腳下。
當晚,他忘了那個有著翡翠綠色眸子的女孩,一點也不知道她的命運將會和他息息相關--牢不可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17:29
4
回到英國後,黛妮和王族一起住在溫徹斯特王宮裡,擁有自己的套房。珍綺及美娜依舊服侍她。古醫生也由法國被召來,繼續擔任她的家庭教師。黛妮很高興和艾文城的舊識在一起生活。儘管她決心忠於法國國王,隨著時間過去,她在英國宮廷裡倒交了不少好友。王后的侍女熟知她的過去,對她非常親切,充分發揮了母愛。小王子約翰成為她的好友,約翰知道她想念艾文城,經常帶她一起練劍、騎馬。在她表現優異時,也不吝於給予鼓掌、讚美。
蘇格蘭國王德偉二世依舊是英國國王的階下囚,法國及英國之間維持著短暫的和平。
平靜無波的兩年過去了。黛妮十四歲那一年,可怕的黑死病襲擊了英國。它由東歐蔓延開來,席捲全歐,連隔著海峽的英國都無法逃過它的魔爪。所到之處,人們聞之色變。無論男女老幼、貴族平民,都無法倖免。人們唯一的方法是逃到鄉下,或許是因為如此,國王決定該是黛妮造訪她父親在格利斯敦產業的時候了。
雖然黛妮將艾文城視為唯一的家鄉,深信終有一天能回去,她也不反對造訪格利斯敦。歐洛勃的回憶對她是彌足珍貴的。再則,她已屆適婚年齡-王后結婚那年甚至還比她小兩歲。截至現在,艾德華回絕了所有的婚事,但黛妮很清楚國王可以輕易將她視為婚姻的棋子。她決定最好暫時離開國王跟前,讓他忘了她一陣子。
出乎黛妮意外及氣惱的是,她發現國王指派麥亞力護送她到她的產業。某次她行經王宮的走道時,撞見麥亞力和溫瓊安在一起。瓊安是王后的侍女之一 ,為人和藹可親,溫柔有禮。他們親匿地在走道上調笑。黛妮躲在柱子後,震驚瓊安這樣甜美的可人兒競被麥亞力所引誘。
「我不會去太久的。格利斯敦距離這裡只有一天的騎程。瓊安,你能夠想像嗎?以我在戰場上的驍勇無敵,在競技賽上的赫赫威名,現在卻淪為一名傲慢的女子爵的保母!」麥亞力氣憤地道。
「亞力,她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而是一位甜美、聰慧的女性,而且她非常地美麗。」瓊安反駁道。
「是的,她是她母親的女兒,有著對女巫的眼睛。她似乎自以為是這裡的女王,和王子、公主一樣高貴。」
「亞力!她待在一個對她全然陌生的宮廷,她失去了雙親。」
「親愛的瓊安,這種事經常發生的。」
「我很抱歉,我忘了你的過去。我感覺我們像是已經認識了彼此永恆的時光,至於艾文女子爵--」
「那名綠眼女巫?」
「我覺得她很有魅力。」
「因為你是全基督教世界最溫柔的女士。」
「盡量溫柔地對待她。」瓊安溫婉地道。
「我會遵照國王的命令送她到格利斯敦,盡快回來。而後我會向國王提出婚事。」
黛妮看著金髮、藍眸的瓊安以指輕撫過她的戰士的面頰。這個動作美極了,擾亂了黛妮的芳心,如果對像不是麥亞力的話。「我摯愛的蘇格蘭族長,」瓊安柔聲道。「我會很樂意成為你的妻子,但是--」
「但怎樣?」麥亞力問,皺起了眉頭。
「你知道嗎?我高貴的戰士,你並不是真的愛我。」
麥亞力愣住了,驚愕不已。他執起她的手。「瓊安,我已經愛著你好長一段時間-」
「被愛和愛人之間是有差距的。」
「瓊安,許多結婚的男女都是徹底的陌生人。想想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的確,而且我心懷感激。我只是希望-」她的話聲逸去,聳了聳肩。
「我們會結婚!我們已經協議好了!」亞力道。
瓊安柔聲輕笑。「噢,是的,我們會結婚,亞力,因為你是我心目中最驍勇、偉大的戰士!無論父親或國王都無法阻止我們!」
他即將親吻她,聽到麥亞力即將護送她到格利斯敦,黛妮的心情煩悶不已,不想再看著麥亞力及瓊安談情說愛,她轉身要離開。
下一刻她聽見瓊安輕喟、呻吟出聲,打住了腳步。認定麥亞力正在欺侮瓊安,她轉過頭,但瓊安好得很,她像女蘿般攀附著高峙如橡樹的麥亞力,雙頰酡紅。
噢,麥亞力實在是可惡透頂!他先是憑著狡計在競技賽中勝過法國騎士,現在又擁有了瓊安!
黛妮輕咬著下唇,不解竄過全身的燥熱為何,她再次悟及她極可能在最近淪為婚姻的棋子。由於她在英法兩地擁有廣袤的產業,她被視為一項難得的大獎。看著走道上熱情擁吻的兩人,黛妮突然間感到惶惑不已。瓊安渴望和她的戰士在一起,而黛妮絕無法想像和她輕視的人結為連理,共度一生。
此外,國王會繼續拒絕人們對她的求婚多久?究竟他又在等什麼?
沮喪地明白到自己一直在盯著這對情人親熱,黛妮雙頰潮紅地奔下走道,倚著牆柱,喘息不已。
突然她凍住了,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黛妮隱身在暗處。一會兒後,麥亞力施施然經過。她屏住氣息,直到他打開一扇門走進去。
只有受到國王寵信的臣子才能夠在宮廷裡擁有私人的房間。多數的騎士在宮廷裡只能擠在二樓的大房間,有的甚至得睡走道。
瓊安怎麼會愛上麥亞力?他根本配不上她。麥亞力藉著狡計傷害她的母親及艾文城,獲得今日的地位。現在,他又要護送她到格利斯敦。國王怎能如此殘酷?他以為她不知道麥亞力怎樣毀
麥亞力的房門再度打開來。他的侍從拎著他的皮靴走出來。黛妮疾步離開,卻發現他們走的是同方向,都往廚房而去。
黛妮借口拿給王后治頭痛的草藥,在廚房逗留。她看著麥亞力的侍從坐在長凳上,開始擦皮靴。一直到靴子擦得亮晶晶的,他才放下靴子,起身離去。 .
好奇他要去哪裡,黛妮轉過身,不小心撞倒了擱在木桌上的罐子,罐子裡的黏稠液體正好倒進了靴子裡。
黛妮驚喘出聲,試著扶正罐子,但罐子裡的蜂蜜已經全流進了麥亞力的靴子裡。黛妮沮喪地看著靴子,突然綻顏而笑。她甚至不是故意的,但麥亞力活該!
連上帝都是站在她這邊的,黛妮微笑地決定道。
次日清晨,麥亞力醒來後,躺在床上好一晌。現在還早,而他一點也不喜歡護送那名綠眼小女巫的工作。
他凝視著天花板,納悶什麼時候可以向國王提起他和瓊安的婚事。
現在要單獨求見國王並不容易,特別說王家正要遷到鄉下,他又要護送歐黛妮離開--
亞力並未見識過瘟疫,但他聽說過各種關於「黑死病」的可怕傳聞。它襲擊的對象不分貴族或平民,身體健康或衰弱。唯一可堪告慰的是,死亡往往以閃電般的速度來到。不然病人會全身起膿皰。有些人在膿皰破掉後活了下來,也有人在痛苦萬分中死去--
亞力並不害舊死亡,他曾經多次面對它。但他寧可英勇地戰死在沙場上,而不是被疫病擊倒。
擔心著疫情,他著實不願意離開瓊安,儘管她再三保證她會小心。「我高貴的爵爺,我會徵得王后的允許,旅行到我父親在威爾斯邊境的產業--也或者我會去探望我的好友,格利斯敦及艾文女子爵。」
他衷心期盼瓊安的父親能允許她來格利斯敦。亞力責備自己拖延和瓊安的婚事太久了,但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是輕鬆、自在的,他從不曾想過會出問題。瓊安的父親喜歡他,他也喜歡瓦德立伯爵。回到英國後,他們的關係愈形親密。她會在夜裡溜進他的房間,雖然他曾心存高貴想送走她。年輕熾熱的慾火卻焚燬了所有的自制力,和她做愛是愉悅的,就像她帶給他的感覺一樣輕鬆自在。即使他偶爾夜半醒來感到若有所失,他會更堅定地提醒自己他愛她,並想要娶她為妻。瓊安會是個模範的賢妻良母;她會為他生下眾多堅強、無畏的子嗣,紀念他父親的回憶--
無論他有多麼不情願護送歐黛妮,都改變不了事實。艾德華明確地表示需要他的服務,這是女子爵首次造訪她在英國的產業,而她必須明白她的父親是英國人,受深受英王敬重的騎士。艾德華明顯地希望艾黛妮明白她在英國的產業有多麼富庶,並負起管理的責任。
亞力知道艾德華對女子爵的「親法作風」感到不悅,然而她從小在艾文城長大,又和法王是表親,她會親近法國也是自然的。話說回來,國王對待女子爵的態度也很奇怪。有時候他會在用餐時深思地注視著女孩,他會盛讚女孩的美麗,接著主張她需要被嚴厲管教,因為她膽大妄為的個性。亞力猜想國王指的是黛妮的母親,美麗、動人的艾蓮雅--
她確實膽大妄為,亞力仍不確定他究竟怎樣招惹了她的敵意,但他懷疑在卡萊堡時,在他的酒裡面加胡椒粉的是她。他有時會逮到她的視線,綠眸裡閃動著仇恨的火焰。她在王后面前表現得像個甜美的天使,然而亞力也曾看過她和約翰在院子裡一起練劍。她的劍技精湛,從不退卻。亞力納悶她是否知道他和艾文城的陷落有關--但那是在她出生前的事。不,她不可能知道。她或許只是看他不順眼。太遺憾了!因為在這趟旅程之中,她勢必要容忍他,而他也絕對不會容忍她的無禮。
亞力起身下床。他裸裎走到洗臉檯前,在臉上及胸膛潑了潑水。看來他是被困住了。或許他該停止抱怨,認命地護送女子爵到格利斯敦,結束這趙差事。他應該記得他一向敬重黛妮的父親歐洛勃,並盡可能地善待他的女兒。
他套上襯衫、外衣、長襪,逐漸說服自己這趙旅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直至他穿上靴子,立刻發現襪子上黏答答的。「搞什麼鬼--」
他脫下靴子,發現靴子裡全是蜂蜜。他驚愕地注視著沾在襪子上的金黃色液體,一長串的咒罵脫口說出。
「是誰?」
亞力瞇起了眼睛。除了那名有著翠綠色眼眸、漆黑秀髮及虛假的美麗的法國小妞外,還會有誰?
亞力用力扯下靴子,穿著沾滿蜂蜜的襪子,走到走道上。就是這麼湊巧,歐黛妮的侍女美娜正好走過。他抓住她的手臂,用力轉過她的身子。
「爵爺!」她驚呼出聲。
「那個小女巫在哪裡?」他咄咄追問。
「爵爺,我不明白你在說誰-」
「歐黛妮。她在哪裡?」
「她正在準備這趙旅行的行李,自然地-」
「她在哪裡?」他怒吼道。
美娜被嚇壞了。她指著走廊。「由這裡過去,二樓,但爵爺--」
麥亞力拋下了她。無視於腳下黏稠的蜂蜜,他快步穿過走廊,上到二樓,她的房門微啟--他用力撞開。
她一個人在房間裡,折著衣服。甩門聲令她吃了一驚,她轉身看見他,但她的臉上並沒有驚惶之色,她的秀眉微挑,高傲有如女王一般。
她看起來比十三歲大上許多。他首次注意到她已經有了女性的曲線,精緻完美的五官令她看起來成熟許多,那對翠綠色的眸子裡燃著火焰,下顎揚起。
「爵爺?」她以高傲、縱容的語氣詢問。
亞力笑了。他走進屋裡,反手關上房門。「歐小姐,國王的被監護人,可憐的法國孤兒,還必須學習適應英國的一切,我認識你的父親,而他決不會想要他的女兒長成個心懷惡意,任性妄為的小妞。如果你想找我玩花樣,女子爵,你最好要小心,因為你一定會付出代價!」
她並沒有流露出懼意,反而做出一副深受侮辱的樣子。她冷淡、高傲地回答。「你不敢碰我的,爵爺。我是國王的被監護人。」
「你不否認--」
「爵爺,能夠請你離開我的房間嗎?」
「離開你的房間!」他驚呼。「噢,歐小姐--」
他並不清楚自己的意圖-或許他打算當場掐死她。然而他剛剛逼近到她面前,卻聽見一聲微帶驚惶的叫喚。
「亞力!」
出聲的是國王本人。亞力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艾德華。
「出了什麼事嗎?」艾德華問。歐黛妮的侍女美娜不安地站在國王身後,亞力可以想像她飛奔去找國王,尖叫他的騎士打算對她的女主人不利。
「恐怕是如此,陛下,」他平平地道,緊抿著下顎。「我今早醒來,發現我的靴子裡被倒進了蜂蜜。奇怪的是,我深信甜美的女子爵要為此事負責。」
艾德華的藍眸落在黛妮身上。亞力感覺得出國王確信黛妮的罪行,但他皺起眉頭,質問道:「歐小姐?」
「陛下?」
「你是否如麥家族長宣稱的要為此負責?」
「如果他真是一名偉大的戰士,何必害怕靴子裡的一點蜂蜜?此外,我幹麼要去攪和他的臭腳丫子?」她輕柔的語音裡帶著笑意。
「陛下,」亞力平板地道。「似乎歐小姐需要好好被管教一番-我很清楚她深受你及王后的寵愛,但你將她的安危托付到我的手上,而我絕不容忍這樣的行為!」
「她現在還是我的責任,不受你的管轄。」國王歎了口氣。「跟我來吧,亞力,我有話要對你說。」
國王走出了房間。美娜奔到女主人身邊,惴惴不安地看著亞力。
亞力應該跟上國王的,但他卻留在房內,威脅性地朝女孩踏出一步。她並沒有退縮,不過他得意地注意到她嚇了一跳,臉色微變。
「歐小姐,你最好相信我,如果你再嘗試這一類的惡作劇,國王將無法保護你!」
「噢?」她喊道。「你打算怎麼做?讓艾文城再陷落一次?但它早已經被攻下,被英王據有!還是運用狡計,勝過氣力及經驗優於你的騎士?你打算怎樣做?」出乎亞力意料外的,她突然朝他逼近一步。雙手緊握成拳。「你現在的地位完全建立於其他人的不幸之上,麥家族長!或許你的一生不會總是這麼稱心如意!你不配由艾文城的毀滅獲得今日的一切,你更絕對配不上瓊安--」
「什麼?」他冷冷的問。
「國王剛召喚了你。」她突然提醒他。
「你剛說了什麼?」
美娜緊張地介入。「她什麼都沒有說,麥家族長--」
「我說你配不上瓊安。她是如此地甜美、溫柔、可人,而你就像你盾牌上的獅子,只會咆哮怒吼、張牙舞爪-掠奪成性!」
麥亞力再逼近一步,指著她的鼻端。「而你,歐小姐,應該被好好打一頓屁股!不管有沒有國王的同意!」
他的手刺癢著想將她按在膝蓋上。亞力決定撂下這句話後離開。他強迫自己轉身離開她的房間。亞力出到走道上。驚訝地發現艾德華正等著他。
「她和法國人在一起生活太久了,」艾德華歎氣道。「我應該堅持蓮雅偶爾送她來見我,但總是有打不完的仗,而在蓮雅生前--」他的聲音逸去,別開了視線。他再度望向亞力。「或許你可以對她更溫柔些。」
「更溫柔?」亞力無法置信地道。「那等於是邀請她夜裡進到我的房間,趁我熟睡時割斷我的頸子!」
「少來了!沒那麼糟的。」
「她需要被好好管教,陛下。」
「你攻下艾文城時甚至還比她年輕。當初我的手下也有不少人認為你需要被好好管教!」
「我正是由陛下精心挑選的師傅鍛煉出來的!」
「不管怎麼說,女孩是我的責任。我不能讓你管教她。然而--」國王清了清喉嚨。「我有意改變這種情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陛下。」亞力滿懷戒意地道。
「噢,亞力!」艾德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那名姑娘是如此地相似,你明白嗎?儘管我常常渴望痛打她一頓,她的精神卻也令我印象深刻,還有她的忠誠!你知道她住在法國的時間遠比在英國長,亞力。你還記得離開蘇格蘭的家鄉,效忠另一位國王時有多麼難以適應嗎?」
亞力靜立不動好一晌。「我依舊效忠蘇格蘭的德偉國王,儘管我現在為你效力,而且他是你的囚犯。」
「我一直很禮遇他。」
「我知道,也因此我依舊是你的僕人,艾德華。」亞力平靜地道。
「的確,我的僕人。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談論。」
「而那是?」亞力益發戒懼謹慎。
「我打算賜給你能夠匹配最優秀的戰士的土地,及一名美麗絕倫的妻子!」
亞力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已經打算和你談論我的婚事有一段時間了,陛下,我--」
「我已經慎重考慮了許久,」艾德華堅定地打斷丫他。「我想要將歐黛妮小姐許配給你。她即將成為你的責任,任憑你管束。如果你無意這麼快結婚,你可以等一陣子,但你們必須先訂下婚約。格利斯敦不但是座堅固的要塞,它的土地富庶,羊只成群,穀物的收穫更是豐盛。」
結婚,和那名一心想要割斷他喉嚨的小女巫!「艾德華!」他驚喘道,「我原意請求和瓊安小姐的婚事!」
「啊,甜美、可人、美麗的瓊安!但她不適合你,孩子。她太過溫和了,你需要個性烈如火的女郎!」
「因此你給了我一名--悍婦?」
「孩子,你不可能更盲目了。黛妮年紀雖小,但她甚至出落得比她母親更美麗。的確,她的性子剛烈,但她永遠不會讓你感到厭煩,而一位個性溫和的女郎只會逐漸燒熄你年輕的熱血。雖然黛妮才十四歲,但許多女性在這個年齡都已經結婚了。菲麗嫁給我時才十二歲。如果你想要,你可以過幾年再行婚禮,但婚約可以賦予你監護歐小姐及她的土地的權利。不只如此。格利斯敦的大領主格南伍伯爵最近因為瘟疫去世,他的妻子及小孩也一起走了。他的頭銜及領地空了下來,成為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
亞力感到全身發冷。大部分的人會為了國王這樣的恩賜,匐匐在他的腳下親吻。絕大多數的男人會求國王將他的被監護人賜婚給他--除了他之外。亞力回想起父親將他托付給英王時的囑咐,麥家將可以重新恢復舊日的榮光及財富--國王賜與的是眾人夢寐以求的財富及力量,還有伯爵的頭銜!這些將可以傳給麥卡林的孫子--
但他已經對另外一個女人許下了婚姻的誓言。
「我衷心感謝陛下天大的恩賜,」他平靜地道。「但我必須拒絕。我愛的是溫瓊安。」
「噢,她只是個好朋友,你的啟蒙者,卻不適合你,亞力。而且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陛下?」
「我是國王,而我拒絕允許你和瓊安的婚事。」
「陛下,」亞力抗議道。「我一直竭盡忠誠為你效命--」
「也因此我們暫時不再談論它。想想我的提議,護送歐黛妮到格利斯敦。或許等到疫情平靜後,我們再詳談。盡快離開倫敦吧!每天都有更多人喪命,疫病已一發不可收拾!」
話畢,國王快步離開了。
「該死的我才會同意!」亞力對著空中道。「我愛瓊安!」他確實以自己的方式在乎她,她是他最好的朋友,她溫柔美麗、甜美可人,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
而國王卻認定一名想要挖出他眼睛的悍婦才是適合他的妻子!歐黛妮就像一匹野馬,而且她實在太年輕了。她已經出落得美麗絕倫,很快就將學會賣弄風情,顛倒眾生。國王的提議中最誘惑的一點在於他將有權利好好管教那名女郎,想想,當她發現自己淪於他的掌控下時,會有多麼沮喪呀!
但她也會一輩子輕視他。
而瓊安愛他,他也發誓要娶她。
亞力用力吞嚥。但成為伯爵--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18:01
5
他們出發的那一天,天氣晴朗,是個適合旅行的好天氣。然而以他們龐大、累贅的隊伍,原本到格利斯敦一天的騎程至少要耗上兩天。亞力帶了他的侍從安德利,及二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歐黛妮則帶了她的侍女珍綺及美娜,同行的還有她的家庭教師古醫生,一名裁縫、一名法國廚子及數名女僕。女士們的行李、衣物就裝了好幾車。
最糟的是,年輕的女子爵似乎和他一樣不耐煩隊伍緩慢的移動速度。她騎著一匹神駿的白色牝馬。亞力稍一不留神,她就騎到了行列的前頭。亞力皺起眉,策馬趕上她。
「歐小姐,護衛的目的是保護你的安全。」他提醒她。
「這種鄉下沒有什麼危險。」她轉過頭喊道,並未緩下馬速。
亞力輕夾馬腹,跟著加快了速度。「盜賊及匪徒是無所不在的,歐小姐。」他嚴厲地道。
「除了護送我的人之外,」她冷冷地道。「我沒有看到任何人蹤。」
「歐小姐,那是因為有一整支武裝的隊伍護送你!」
「既然他們這麼厲害,我騎在前面五呎、或後面五呎處應該沒有差別。他們依然可以保護我。」
就這麼一次!他會很樂意將她按在膝蓋上,給她一課難忘的教訓--
亞力勉強克制住自己。「退到後面。如果你想再給我惹麻煩,記得,你已經沒有辦法躲在國王后面,這裡發號施令的人是我!」
「別荒謬了,」黛妮幸幸然地道。「我永遠不會躲在英國國王的背後。」
「幸好他及時趕到救了你,歐小姐,不然你一定會領受到我的憤怒。」
他已快趕上她。黛妮不層地微轉過頭,綠眸瞇起。「你不敢碰我的,爵爺。」
「為什麼?」
「我是女子爵!」
「而我是子爵!」
「我是國王的被監護人。」
「哈!你還是躲在他背後了!」
「我從不會躲在任何人的背後,爵爺。」
「如果你真的無所畏懼,那就告訴我事實吧!是你將蜂蜜倒在我的靴子裡?」
她頓了一下,想了一會兒,「可以算是,事實上那是意外。」
「蜂蜜意外地跑到我的靴子裡?」
「是的。」
「胡椒也意外地跑到我的酒裡?」
她愣了一下,但迅速恢復過來。「胡椒已經是許久前的事,它的確不是意外。我從不曾隱瞞對你的敵意。你應該更聰明一點,離我遠遠的。」
「是嗎?我會乾脆在你的牛奶裡加胡椒,在你的床上倒蜂蜜,在你高貴的法國臀部上一陣好打!如果你再給我惹麻煩!」
「噢,你會見識到更多麻煩的!」她堅定地道。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會在這裡全是你的錯!」她喊道。
「恕我愚昧!」 .
「艾文是一座堅固的城堡,它的防禦固若金湯。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的母親可以守住它,直至法王來援的。」
她顯然熟知過去。「你並不在場,歐小姐。」
「不,但我知道是你造成了艾文的陷落,你藉由毀壞我的家園,獲得國王的寵信。」
「你的家園從不曾被毀壞,而且你很清楚這一點。國王並沒有下令報復你的母親及城裡的人。 」
「他囚禁了她,強迫她回到英國。」
「她在英國嫁給了你的父親,並且在洛勃去世後,被允許回到艾文城,繼續統治它。」
她並沒有被安撫。她直視著前方,綠眸裡燃著火焰。「如果不是你使詭計攻陷艾文城,這一一切都不會發生--」 「老天,說夠了!」亞力氣憤地道。「你親眼目睹了卡萊圍城之役的慘狀。艾文城盡快被攻下反而是種慈悲,如果圍城持續下去,只會有更多人挨餓,死在城裡。至於你,高傲成性的女子爵,」亞力已經耐心盡失。「或許你該認清這一點了--你的家在這裡!你在英國出生,你的父親是深受國王敬愛的騎士--」
「而我的母親是法國國王的表親。」
「遠房表親。」
她揮了揮手。「我還是梵家人,艾文城也會屬於梵家-如果不是你一個人造成了它的陷落。 」
「我一個人?國王及許多勇敢的騎士會覺得這種說法是個侮辱。當時我只是個小男孩!」
「你藉由擊敗我的母親及我的人民而飛黃騰達,獲得國王的寵信。你迫使她成為國王的囚犯,國王折磨她,最後又強擄她回英國--」
「上帝,賜給我耐心!蓮雅從不曾被折磨,而且我不相信她曾經這樣告訴你!或許你應該好好回想一下,你的父親臨終之前要求英國國王成為你的教父!」
「爵爺,任你舌粲蓮花,也無法改變我的觀點。我的母親臨終前要求我敬重我的國王。我不想要和你並騎了。」
「如果你騎在後面,讓我帶頭,我們就不會並騎,記得,我被指派了保護你安全的可悲任務!」
她低聲咕噥了一句要他下地獄那類的話!絕不是年輕淑女該有的字彙。亞力猜測是她和約翰王子練劍時學來的。
她一拉韁繩。試著離開他,但他拉住她的勒銜,咧開個笑容。「仔細想想!如果沒有我,艾小姐。你甚至可能不存在!無論你是否願意承認,你是法國及英國血統的結晶,而如果艾文沒有陷落,就沒有今天的你!」
「我還是不會屈服於你!」她恨聲道。
「那就不要屈服,女子爵。後退。」
「我正在試著這麼做!」
亞力放開了勒銜。她不只是後退幾步,乾脆掉頭到行列的正中央,和古醫生並騎。
亞力仰望著天空,驚訝它依舊蔚藍如洗,陽光普照。他的全身肌肉緊繃,握韁的手指關節泛白。噢,如果在他身邊的是瓊安就好了!
暮色降臨了大地。當晚他們投宿在費理查爵士位於韓頓的宅邸。這位已屆中年的爵士熱誠地款待他們。亞力冷眼旁觀歐黛妮一改面對他時的潑辣模樣,巧笑嫣然,優雅動人,俘虜了理查爵士的心。次日清晨離開時,理查爵士仍為她傾倒不已,盛讚她的美麗、高貴、大方,令亞力著實納悶他們看到的是否同一個人。
他們謝過理查爵士。休息了一夜後,黛妮似乎心情很好,迫不及待要出發,趕到格利斯敦。
剛開始的前一、兩個小時,黛妮還乖乖地待在隊伍裡。直到她瞥見路邊一片富庶的平野,孩子心性的她一抖韁繩,驅策胯下的白馬,往前飛馳而出。
亞力低咒一聲,只得認命地跟了上去。不管他怎麼說,她似乎就是不明白其危險性。
亞力幾乎要趕上她,突然發現到下對勁。他馬鞍的繫帶鬆開了,在高速奔馳下,馬鞍幾乎要掉落。再過不久,他就會跟著馬鞍一起摔落!被馬蹄踐踏。亞力咒出一長串,整個身軀往前栘,雙手緊緊抱住「麥特」的頸子,間不容髮。
馬鞍掉落,被踩踏在馬蹄下。
亞力坐回馬背上。「麥特」並未緩下腳步,繼續往前奔馳。他的侍從德利也已騎馬趕了上來。
「爵爺!」
「我很好!吩咐其他人在這裡等我回來。我去追女子爵!」
他追趕著眼前窈窕的身影,憤怒令他的視線一片紅霧。他在她騎近森林時,追上了她。她轉過頭,神情驚愕。
「怎麼回--」她驚喘出聲。亞力飛身躍上她的牝馬,急扯韁繩,迫使它停下來。
「怎麼回事!」他怒吼道。「胡椒粉是一回事,艾小姐,它只會令人咳嗽。在靴子裡倒蜂蜜也確實惹人厭。但這次,你這個惡毒的小女巫,你該死地差點害死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奧,你清楚的很!」
「我告訴你!」
「我的馬鞍!」他憤怒地吼道,鉗制著她的腰,硬將她拉下馬。
「我沒有碰你的馬鞍。」她輕蔑地道,僵硬地立在他的掌握中。
「德利知道怎麼綁好馬鞍,歐小姐。而既然你從不否認你的惡作劇!」
「是我做的,我就會承認!」她反駁。
「只除了當你明白你即將為你所做的付出代價時!」
「放開我!」
「這次不了,歐小姐!」
她拚命掙扎。「立刻就放開我,不然我會告訴國王--」
「就算國王要將我吊死在最近的大樹上,也無法阻止我即將做的事!」
他氣憤不已,一顆心仍因為剛才險些墜馬而撲撲狂跳。這一刻,再沒有力量能夠阻止他。亞力拽著她走向附近的一截樹幹,無視於她的狂亂掙扎,及拚命捶著他的小手,毫不容情地將她按倒在膝蓋上,在她高貴的「法國臀部」上連施重擊。他對她的憤怒尖叫恍若未聞,直到她的貝齒狠狠咬住他的大腿。亞力用力打下去,迫使她哭喊出聲!鬆開了牙關。突然,他清楚地知覺到大腿上柔軟的女體,她豐滿、誘人的曲線,及甜美的氣息。
亞力一陣驚愕,匆忙放下她,站起來。他威脅地朝她逼近,她則逐步後退,但依舊滿臉的挑釁、倔強。
亞力指著她,嚴厲地道,「不准再惡作劇,或任何針對我的惡意行為,明白了嗎?」
她的身軀簌簌顫抖,竭力抗拒著淚水,及撲上前抓出他眼睛的衝動。她的綠眸燃著火焰,凌亂的黑髮顯得出奇的性感。亞力必須提醒自己他一向偏好成熟的女性---像是已經二十一歲的瓊安。
「你這個禽獸!」黛妮恚恚地喊道。「我什麼都沒有做!」
「你的「什麼都沒有做』差點殺死了我!」
她憤怒不已,翡翠色的眸子裡燃著復仇之火。「你錯了!我並沒有罪!既然你如此愚笨,很遺憾你【只是」差點被殺死,而不是真的死掉!噢,麥亞力,你會後悔這一天的!我不是空口威脅你!我會告訴國王你對我的侮辱--」
「你可以隨你高興告訴艾德華任何事,歐小姐,告訴他我長出惡魔的角及尾巴!事實是,國王授權我可以對你為所欲為,歐小姐。他甚至建議我全權管教你的行為!」
她震驚不已,綠眸大睜。「你說謊!我知道你在說謊!我是國王的被監護人,你不可能有那個權力-你不配!」
「噢,你又要開始數落我配不配那一套了,不是嗎?噢,我配不上瓊安,因為她是如此地甜美、可人。似乎國王也同意你的看法。」
「太好了!瓊安應該匹配某個溫柔、善良的騎士。」
「依照國王的意思,我應該娶一名潑辣、狂野的小悍婦---」
「你活該!」
「這樣說來,你匹配一隻咆哮怒吼、張牙舞爪、掠奪成性的獅子也是活該了,歐小姐?」
「你在說什麼?」她喊道,「我不明白-」
「容我點醒你吧,國王建議我應該娶你,歐小姐。」
「不!」她扭曲地驚喘。
「是的!」亞力譏誚地笑了,相當享受她的驚惶。「國王認為最好立刻舉行儀式。然而,他也清楚我認為你還太年輕。他建議先立下婚約,那賦予我全權掌管你的產業以及你-我將會成為你的主人。你唯一的監護人!」
「你!」她喘不過氣來。
「確實是我!咆哮怒吼、張牙舞爪、掠奪成性的可怕惡棍!」
看到她驚惶失措的樣子,亞力感到一種野蠻的滿足。他忍不住進一步嘲弄道:「非常誘人的提議,不是嗎?領地對男人是愈多愈好,而且國王保證格利斯敦極為富庶。不過-」他起身,背著她道。「我已經拒絕了國王關於你的慷慨提議,我會娶溫瓊安小姐。」
他皺起眉頭,聽見身後傳來「咚」的一聲。他迅速轉過頭,驚訝地發現一向挑釁、倔強、任性的女子爵已經昏倒在地上。
亞力審視著她,不得不承認她已經長成了絕世美女,擁有致命的吸引力。一陣罪惡感湧上來。不管她表現得怎樣任性、倔強,她畢竟才十四歲,自然會害怕。他輕歎出聲,告訴自己必須要更加耐心地對待她。
但她的反應對他的男性自尊真是一大打擊。和他結婚真有那麼可怕,令她說昏倒就昏倒?亞力聳聳肩,自嘲地微笑,俯身抱起了她。他的食指輕刷過她的面頰。
「黛妮?」
過了好一晌後,她動了一下,睜開眼睛。翡翠綠色的眸子裡盛著脆弱、純真及迷惘。等她看清了他,先前的脆弱一掃無遺,直視著他道,「我絕不會嫁給你。」
亞力笑了。她好得很,依舊奮戰不懈。「很好,」他同樣堅定地道。「我也不會娶你。」
「但你說--」
「我只是告訴你國王的提議。我並沒有說我接受了。」
「那麼--」
「我愛的是瓊安,而且我會娶她。」
「噢,」她道,仍然凝視他。她用力吞嚥。「我沒事了。你可以放我下來--拜託。」
他照做了,但一手依舊攙扶著她,直至確定她能夠自行站立。
她隨即退離他身邊,高仰著頭,以女王般的威嚴道。「我沒有碰你的馬鞍。」話畢,她轉過身,迅即走向其他人等待之處。
亞力跟了上去,看見德利在一眨眼間下了馬匹,俯身協助黛妮上馬。
黛妮並不需要協助。亞力記得她擁有那匹白焉多年,能夠輕易地自行上馬,但她對德利綻開個甜美的笑顏,接受了他的幫助,溫柔地謝過德利。
德利的臉紅透了,十足是個十五歲的青嫩少年。
行李車上有備份的馬鞍。亞力親自繫好鞍帶,騎到馬上,對整個隊伍命令道:「出發!」
大隊的車馬迤邐前行。亞力緩轡而行,仍在想著稍早的事。令他不解的是,歐黛妮爽快地承認了之前的惡作劇,但今天--
今天,他硬將她拖下馬,像懲罰孩子般地處罰她,但她始終否認馬鞍的事。噢,他不會感到罪惡的。他已經渴望這麼做許久了!
一路上,她一直和他保持距離。亞力派德利到隊伍前頭斥候,他很快驚慌失措地騎回來。
「爵爺!」他喊道,臉色蒼白不已。「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驛路,前頭有修士過來,駕著滿載瘟疫屍體的馬車!」
亞力回過頭,大聲下令。「將車馬拉離驛路,深入樹林裡!」生命真是充滿了諷刺!貴族及騎士很少為了任何事讓道而行,但瘟疫卻足以令他們抱頭鼠竄!
大隊車馬剛剛離開道路。穿著棕色長袍的修士已經轉過前頭的彎道。他們燃著一爐香,警告路人他們的到來,也掩蓋了屍臭味。
「老天!」他柔聲低語,看著運屍車經過。一具具慘不忍睹的屍體疊在車上,有的衣著完整,有的衣不蔽體,穿著華貴衣裳的仕紳和農民、工人的屍體狼藉相枕。驀地,他醒悟到他所帶領的行列中有位年輕的女士,匆忙轉過頭。
她已經下了馬,站立在他身後,和他一樣怔怔地看著運屍車經過。她的臉色蒼白如雪,綠眸有些渙散。
他迅速躍下馬,將她擁在懷中。
她並沒有抗拒他,但也沒有轉過頭,埋在他懷中。他感覺到她的顫抖。
「別看!」他命令道。這一刻的她顯得如此荏弱。
這一刻,黛妮似乎忘了他是她的仇敵。這一刻,他為她感到心痛、憐憫,一心想要保護她。
「別看!」他重複道。
她搖搖頭。「我目睹過瘟疫,」她道,依舊顫抖不已,但並沒有抗拒他的擁抱。「我看著我的母親死去。」
她脫離了他的懷抱,跪倒在地,畫了個十字,真誠地為經過的修士及死者祈禱。
運屍的行列過完後,驛路上好一晌的沉默。陽光依舊晴朗,微風拂過枝葉,鳥兒吱啾鳴叫。
所有的人開始談話。
「我們不能呼吸--」一名士兵道。
「我們不呼吸會死掉。你傻了嗎,白癡?」另一名士兵反駁道。
「我們必須盡快離開,爵爺!」德利對亞力道。
「的確,爵爺,」古醫生附和道。 「騎士的盔甲或貴族的絲緞都無法阻止得了黑死病。它出沒無常,唯一的方法是遠遠避開。這或許聽起來殘忍,但我們必須盡快趕到格利斯敦,而後緊閉城門,不讓任何人進入!」
「我們走吧!」亞力道。「盡快趕到格利斯敦!」
士兵回到馬上。亞力轉向黛妮,她已經騎在白馬上,準備好出發了。
剩下的旅途裡,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語。日暮時分,他們離開了森林地帶,來到一處富庶肥沃的河谷。格利斯敦巍然矗立在小山丘上,有若亞瑟王傳說中的加美洛。他們經過了整齊、富裕的農舍,越過護城河及堅固的城牆。國王數天前已經派信使通知他們的到來,吊橋早就放下來,等著他們。
國王說的沒錯,亞力想著,格利斯敦確實非常富庶。他看見成群的羊只在遠處起伏的青草地上放牧,城堡建得十分堅固,而且維修得很好。他迫不及待要見識其全貌了。
格利斯敦女子爵確實是個富有的女繼承人。
他驀地明白她已騎到他身畔。和他一樣著迷地仰望著這座雄偉的碉堡。
「你的『英國』父親留給你的真是龐大的產業,歐小姐。」他道。
她轉向他,抬起下顎。「的確,我相信你覺得它很『誘人』。我很慶幸你深愛著瓊安小姐!」她一夾馬腹,馳入城堡的中城。亞力只能盡快趕上去。
城堡共有三座塔樓,環著中庭矗立。東塔的門開著,一名銀灰色頭髮的男子早已經等在門口。他迎向前來。「麥爵爺,歐小姐,歡迎!」羅密頓爵士已經管理格利斯敦數十年了。亞力認識他。他忠心耿耿,精明幹練,將格利斯敦治理得欣欣向榮。
黛妮對羅爵士綻開個嬌美的笑容,令他受寵若驚。「一路上辛苦了,歐小姐。」他關懷地問。
「一點也不,」黛妮愉悅地道。「格利斯敦實在太棒了!我真懊惱國王沒有早一點要我過來這裡!」
羅密頓聽得心花怒放。「請進,歐小姐,你可以從容地探索格利斯敦的美。」他轉向麥亞力。「我會很榮幸帶你和女子爵參觀城堡,爵爺。」
亞力點點頭,吩咐德利安置馬匹後,跟著羅爵士及黛妮走進東塔的大廳。豪華的大廳充分顯示了格利斯敦的財力。四面牆上掛著厚重的幃幔,展示著刀、劍、長矛、釘槌等武器。青石壁爐的兩側立著兩副盔甲,前方鋪著毛皮地毯。光滑、厚實的橡木椅環繞雕刻著精美圖案的長桌上置著一壺酒。羅爵士倒了杯酒給亞力。他微笑接過,對在格利斯敦看到的一切滿意極了。
「很不錯的大廳。」亞力評論道。
「謝謝你的稱讚,爵爺。我們現在到主臥房吧!」羅爵士微笑道,帶頭走上迴旋梯,來到二樓。他打開門,邀請兩人入內。
主臥室裡的壁爐和大廳的一樣,以青石雕成。壁爐裡燃著熊熊火焰,驅走了城堡裡常有的寒意。壁爐前擺著四柱幃幔床,床前鋪著毛皮地毯,環以織錦座椅。窗邊另外有一組座椅,充足的光線流瀉進來。一扇門通往盥洗室,大理石洗手檯上置著一壺水。
「非常棒的房間,羅爵士。」亞力再次讚賞道。
「的確,請上樓吧,爵爺。主臥室上面的套房據說是威廉大帝住過的,我相信你會覺得它很舒適。」
羅爵士先一步離開了,但亞力停下腳步,打量著壁爐上的雕刻。
「抱歉,爵爺,但這是『我的」房間,」黨妮強調道。「羅爵士等著帶你到【你的』房間。」
亞力挑了挑眉。在修士及運屍車經過時,她或許有片刻忘了他是她的仇敵,但現在可不。她的綠眸燃著火焰,顯然迫不及待要擺脫他。她很高興格利斯敦的富庶,並刻意強調這一切是屬於「她的」--而非他。
他強抑下再次將她按在膝蓋上責打的衝動,嘲弄地行了個紳士禮。「我很榮幸留你一個人獨處,歐小姐。」
他轉身跟上羅爵士的腳步。但她突然喚住了他。
「我沒有碰你的馬鞍,麥亞力。」
他轉回身,挑了挑眉。
「我沒有在馬鞍上動手腳,」她重複道,綠眸裡有著傷害及惱怒。她的姿態高傲如女王,艷光四射。「我已經明白地告訴你了,」她堅定地道。「我想你欠我一個道歉。」
他好一晌沒有回答,懾於她激烈的語氣。
但他並沒有被動搖。他雙臂抱胸,打量著她。「我並沒有聽到你為了胡椒及蜂蜜的事向我道歉。」「我沒有碰你的馬鞍。」她再次道。「羅爵士等著我。」他道,轉身離開了房間。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19:09
6
威廉待過的房間果然不同凡響,幾乎和主臥室一樣豪華舒適。當晚,亞力睡得好極了。次日天亮後,亞力對城堡的配置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黛妮的侍女及家庭教師住在南塔,騎士及士兵則住在北塔。
他和罹爵士在大大廳待了數個小時,核對格利斯敦的賬簿,發現這裡確實是個自給自足的加美洛。羅爵士親自訓練駐守城堡的士兵,週遭的晨地從不曾有過饑荒,各行各業蓬勃發展,鐵匠、錒匠、石匠、木匠、裁縫等應有盡有。格利斯敦生產的羊毛是全英國最好的,和弗萊明人的交易帶來了豐富的收入。
亞力盛讚罹爵士對格利斯敦的貢獻,表示國王一定會很高興他的成就。
「我衷心喜悅已故歐爵爺的女兒能夠來到這裡。歐洛勃是個偉大的騎士,很高興看到他的血脈能夠延續。」
亞力衷心附和歐洛勃是名偉大的騎士。
羅爵士建議次日到森林裎狩獵。森林裡獵物豐富,而城堡裡又多了不少人要餵飽。羅爵士受托管理格南伍森林。故世的老伯爵並沒有繼承人,而且國王尚未選定繼承他頭銜及領地的人選。「鹿及野豬到處都是!雉雞、山雞等禽鳥更是唾手可得!城堡裡養了上好的獵鷹,麥爵爺,你可以盡一日之興。」
「我期待著明日的狩獵。」亞力附和道,托辭離開了羅爵士。他出了東塔,在城堡裡到處走走瞧瞧。
中庭裡熱鬧得很。一名裸足的女孩趕著鵝群走過,一名木匠坐在草屋前製作木桶。亞力走過金匠店,看見他正在做一隻手環。手環細膩的花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看這件漂亮的飾品吧,爵爺,」金匠在他走過時喊道。「戴在你的女士身上一定出色極了。」
「嗯,非常細膩的手工。」亞力附和道。「你什麼時候可以做好?」
「你什麼時候要?」
亞力笑了。「盡快。我打算在安頓好女子爵後,騎馬去找我的女士。我急於帶她到格利斯敦,避開可怕的瘟疫。」
「手環可以在今天傍晚做好。」金匠承諾道。
亞力直截了當地付錢,並沒有殺價。這裡的工錢比倫敦便宜多了。他知道瓊安會喜歡這只鐲子,並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她一定會喜歡富庶的格利斯敦,及這裡親切、和善的人們。
他已經遵照國王的命令,安全地護送女子爵到格利斯敦。如果他抄捷徑趕回溫徹斯特,或許還可以攔截到瓊安,說服她跟他到格利斯敦。瓦德立伯爵應該會諒解他擅自帶走瓊安。自從看到修士及運屍車後,亞力一直感到焦慮不安,而他想要瓊安安安全全地待在他的視野內。
明天他會跟著羅爵士去狩獵,確定黛妮安頓好後,後天天一亮就出發。
下定決心後,亞力感覺輕鬆了許多。他走到訓練士兵的庭院,並不驚訝看見黛妮和數名士兵做著競技賽的訓練。她騎在白馬上,艱辛地握著沉重的長矛。
「你做得好極了,小姐。但它很快就會對你太過沉重。」他的侍從德利焦慮地喊道。「趕快放下吧!」
德利衝上前,接過她手上沉重的長矛。黛妮對圍在牝馬旁的士兵綻開個甜美的笑靨,柔聲說了些什麼。士兵大聲為女子爵喝采,她突然抬起頭,彷彿知覺到他的到來,挑釁地抬起下顎。她下了馬,將韁繩交給德利,朝東塔走去,當作不曾看到他一樣。
老天,她可真會激怒他!
亞力跟在她後面,一路吹著口哨。
進到大廳後,她突然轉身。「怎麼了,爵爺?你認為我不該奢望贏得格利斯敦士兵的忠心嗎?」
「相反地,你做得好極了--完美的女主人。」
她似乎並不驚訝,但仍心懷戒意。「噢,我是完美的女主人?這是你道歉的方式嗎?」
他搖搖頭。「不,歐小姐。我所做的完全是你應得的--不多不少。」
「真的嗎?或許你可以大發善心告訴我,爵爺,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格利斯敦?」
「事實上,我計劃後天天二兄就走,女子爵,」她美麗的面容掠過驚訝及喜悅之色。亞力很快地附加道:「我決定了不能坐以待斃-我要回去接瓊安。我會帶她來格利斯敦居住,直到國王解除我看顧他的法國被監護人的責任,」他疲憊地道。「我希望你不要連這一點都要和我抗爭,歐小姐。」
「我喜愛瓊安,」黛妮慎重地道。「她在格利斯敦永遠是受歡迎的。」她轉身離去,上樓回她的房間。
當晚他們和羅爵士、珍綺、美娜一起用餐時,盡可能地相敬如賓。黛妮風趣迷人,她告訴羅爵士她會參加明天的狩獵。然而不久後她就託言疲倦,告退離席。臨走時,她的綠眸表明了是亞力的在場令她疲累的。
亞力和羅爵士下了盤棋,最後不分勝負。他上樓回自己的房間時,正好碰到美娜由黛妮的房間走出來。美娜的身材嬌小,黑髮黑眸,頗具姿色。她有些焦慮地喊住了他。「爵爺!」
「有事嗎?」亞力微笑地止步。
「我-」她擋住他的路,預言又止。「拜託,爵爺,不要生小姐的氣,」她憂慮地道。「她年輕、嬌弱、從小失去了父母。她在法國長大,目睹英軍對法國造成的傷害。我懇求你,她並無意-」
「她對我說的每句話都是有意的,而且她就像我們要狩獵的野豬一樣嬌弱。她知道觸怒我的下場,卻一再明知故犯。失陪了,美娜小姐,我真的累了。」他舉步要越過她。
「爵爺!」她再次攔住他。她的雙峰劇烈起伏,似乎內心正激烈掙扎。「我--我真的希望你不要這麼生氣。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做的--」
「女子爵必須學會跟我和平相處,就這樣。」他道。「晚安了,美娜。」他堅決地越過她,上到三樓。他感覺到美娜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很肯定她有些話沒有說出口。
次日清晨,亞力下到中庭時,黛妮已經騎在白馬上,羅爵士、德利及數名城堡的守衛也已準備出發。一隻獵鷹停在她的臂上,她輕撫著它的羽毛,柔聲低語。在羅爵士面前,她禮貌地和他打招呼。
一行人騎出城堡,往森林而去。這是個晴朗的一天。不多久,他們到了一處禽鳥豐盛的水塘。一隻雉雞驚飛而起。黛妮放飛了獵鷹,他們看著那只雄偉的鳥兒振翅高飛,迅速撲殺了雉雞。
狩獵的成果很豐碩。他們離開森林,來到一處空曠的原野。黛妮一夾馬腹,催策白馬全速奔馳,將所有人甩在後面。她很快地越過原野,騎進一簇林木間。突然,她驚惶的尖叫聲傳來。亞力一慌,匆忙追上去,一顆心狂跳不已。
黛妮倒在地上,她漂亮的白馬也摔倒在一旁。亞力跳下馬,蹲在黛妮身邊,小心地碰觸她,深怕她受了重傷。但她已經坐起來,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在碰她,一逕盯著倒伏在地上的白馬--
「它將你摔下馬?」亞力問。
她用力搖頭。「亞力--它只是嚇壞了。老天!瞧,那邊!」
他望向她指的方向。前方的樹下吊著一具浮腫不堪、死狀極慘的屍體。烏鴉啄出他的眼睛。顯然這位林中的老隱士受不了疫病發作時的痛苦,自己吊死在樹下。這幅可怕的景象嚇著了白馬,它踣倒在地,將黛妮摔飛出去。
「老天!」他低語,畫了個十字,站起來。「他已經死了,黛妮--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我知道。」她的臉色灰白,由著他攙扶起來。
「你受傷了嗎?」
她搖搖頭。他托起她的下顎,迫使她別開視線,不看那具屍體。
「你確定?」
「我確定。」
羅爵士趕了過來。他也看到了那具屍體,迅速畫了個十字。「我們必須將他弄下來。幸好你平安無事,歐小姐,但你的馬匹--我們必須讓它解脫。」
「什麼?不,噢,不!」她激動地道,扭脫亞力的懷抱,跪在她的愛馬旁邊。亞力歎了一口氣,跟著蹲下,一截尖銳的樹枝刺入白馬的右前腳。
德利也趕來了。「噢,歐小姐,我們必須讓它解脫,它再也無法站立了。」
淚水刺痛了黛妮的眼眶。她拚命眨去,望著亞力的綠眸裡不再挑釁,而是無功的懇求。「拜託,亞力,你不能幫它嗎?」
「黛妮--」
「不,你不能殺死它!」她扯住他的衣襟。「拜託,不要!幫助我,亞力,不要讓他們殺死『星兒」!」
她深愛她的馬匹,但他也明白她正極力不看那名死者。她經歷過可怕的瘟疫,而他明白她不只是在為她的馬匹而戰,也為了擊退足以吞噬人心的恐慌。
他重重歎了口氣,看了看馬匹,而後是她--就是不看那具屍體。「我可以試著給它做個固定的支架,有一種藥草可以敷在它的傷口,但你必須每天換藥數次!每天--即使這樣,它仍有可能捱不過去。」
「但至少它仍有機會-」黛妮的唇顫抖。「拜託!」
亞力點點頭,望向週遭的人。他們看著他的樣子彷彿認為他頭腦有問題。
「別盯著我看,德利。」他沒好氣地道。「我們有事要做!我們必須做個擔架。」
「做擔架給一匹馬?」德利無法置信地道。
「沒錯!」亞力堅定地道。他轉向黛妮。「黛妮,我要你遠離這裡,直到我們處理好屍體。」
「我經歷過瘟疫,並活了下來。」她柔聲道。但迎上他的視線後,她決定現在的情況最好乖乖聽話。一名士兵同樣經歷過瘟疫,最後由他放下樹上的屍體,加以埋葬。
但是將「星兒」運回城堡就沒有這麼簡單了。他們做了擔架,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才將它運回到城堡的馬廄,而且每名士兵均已滿頭大汗。亞力用橡木固定「星兒」受傷的腿,教黛妮怎樣調製敷在傷口的藥汁。
「記住,你必須每天換藥三至四次。」他鄭重警告。「只要疏忽一次,傷口就可能發膿,明白嗎?」
她綠眸睜大,臉龐蒼白,用力點頭。
安頓好「星兒」後,天色已經全黑了。亞力的身上全是泥巴,疲憊不堪。羅爵士吩咐人準備熱水,為他斟了杯酒。
「可憐的女子爵,」羅爵士搖搖頭。「她目睹了如此多的死亡,恐怕還會更多。我希望她的牝馬能夠活下去,不過我真的從沒有看過這種事。」
亞力揮揮手。「她的馬還是有機會。我從不曾看過黛妮這麼--激動。」
「是的,她很愛她的馬匹,」羅爵士道。「『星兒】是法國國王送給她的禮物。」
亞力嘴裡的酒似乎突然變酸了。他放下酒杯站起來,提醒自己明天一早他就要趕回去接瓊安,歐黛妮很快就不是他的責任了。
「我明天一早要回溫徹斯特,處理一些私事,羅爵士,但我會盡快趕回來。」
「你不在的期間,我會好好照顧歐小姐,爵爺。」
「謝了,羅爵士。能夠請你為溫瓊安小姐安排一間客房嗎?她會跟我回來格利斯敦。」
「溫小姐?」羅爵士顯得驚訝。
「有什麼不對嗎?」
「噢,沒有,爵爺,只是--」
「只是怎樣?」
羅爵士清了清喉嚨。「嗯,在你和女子爵抵達之前,國王已經先派了信使過來,爵爺。國王寫道-」
「寫了什麼?」
羅爵士顯得不安極了。「國王在信裡提到你和女子爵最好在離開格利斯敦前,先訂下婚約。」
亞力沉默了一晌。「國王有時候也會錯的。」他堅定地道。
「陛下要我帶你認識格利斯敦的富庶,爵爺。如果我失職了--」
「你沒有失職!」門口傳來黛妮清朗的語音。兩名男子驚訝地轉過頭。黛妮大步走進來,輪流望向兩人。「羅爵士,請你不要再逼迫麥家族長了。他對自己的人生另有計劃,不是嗎,爵爺?」
「但國王的命令--」羅爵士結巴道。
「我一向恪遵國王的命令,」亞力平平地道。「但正如女子爵所說的,我對自己的人生另有計劃。晚安了,兩位。」
他深深行了個禮後,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僕人已經準備好熱騰騰的洗澡水。亞力浸在木桶裡,讓熱水舒緩全身緊繃的肌肉。愉悅地閉上了眼睛。
一晌後,他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已不再獨處。他望向門口。黛妮娉娉婷婷地立在那裡。
「又怎麼了?」他呻吟出聲,拿起一旁的浴巾,裹住自己。他閉上眼睛,揉了揉額頭,突然間感到頭痛欲裂。他最不需要的是黛妮在他洗澡時闖進來,令他驚恐不已的,他感覺到自己的身軀對她的女性特質起了反應。
「我是來謝謝你的。」她平靜地道。
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往後靠著木桶,整個身子浸入水下,審視著她。「噢?」
「為了我的馬匹。」
他抬起一手。「我們看過太多死亡了。如果你的馬能夠活下來,我會很高興。但我無法保證它會。」
「至少它有機會。」
「是的。」
她潤了潤唇。「我欠你一個人情。」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或許你可以考慮日後偶爾聽從我的話,」他的語氣不像往常的譏誚。他的女子爵有她的榮譽感,而他喜歡她這一點。「好好照顧她。」他道。
「你明天早上要回去接瓊安?」
「是的。」
她綻開個甜美的笑容!過去她只為其他人展露的笑靨。「祝你一路順風,亞力。我期盼著瓊安的到來。」
他點點頭。「瓊安很喜歡你。」
她顯得有些困窘,最後她道:「晚安,亞力,願上帝與你同在。再次謝謝你。」
「晚安,黛妮。」他柔聲道。
她轉身離開了。一晌後,亞力唇角緩緩浮上個笑靨。他發現自己還滿喜歡這位性烈如火的女郎。
或許,他們之間終究可以和平相處。
坦白說,黛妮滿喜歡在格利斯敦平靜的生活。羅爵士親切和藹,對她呵護得無微不至。美娜、珍綺及古醫生也喜歡這裡。古醫生已開始為堡內的人看病。
亞力離開兩天後,黛妮到馬廄探望「星兒」,發現美娜也在。「星兒」復原得極快。「麥家族長真是厲害,」美娜喃喃道。「你應該和他和解的。」
黨妮聳了聳肩。她確實很感激他救了她的馬匹。
「他是一名很有權勢的騎士,小姐。激怒他是不智的,國王寵信他。」
「美娜,」黛妮譏誚地說,愛撫「星兒」的鼻端。「過去是你一直提醒我英國人--像麥亞力那種人--是我們的敵人!」
美娜點點頭。「是的,但--」
「你一點也不知道他做了多過分的事!」黛妮柔聲道,回想那天被他按在膝蓋上責打的痛苦羞辱。「我很感激他為【星兒」所做的一切,但他畢竟還是敵人,」嘴裡這麼說,黛妮心中卻有一絲罪惡感。當他不對她發怒時,麥亞力事實上是極迷人的。然而她在母親臨終時許下了誓言,英國人永遠是她的敵人。「我會反抗他到底。」她柔聲附加。
「我聽說國王有意讓你們結婚,黛妮。」美娜遲疑地道。
「不會有婚約的。」黛妮堅定地道。
「黛妮,它事實上並沒有那麼糟。麥亞力年輕英俊、精力充沛。」
黛妮直視著美娜。「不會有婚約-他允諾了我。我終有一天會回到艾文城,如果我想要結婚,對象也會是一名法國貴族。」
「黛妮,你是英國國王的被監護人,國王不會容許任何人違逆他的意思!你應該試著和麥亞力好好相處。」
「好好相處?」黛妮的脾氣發作了。「他自己不小心沒有繫好馬鞍,卻莫名其妙地怪到我頭上!」
「黛妮,他不是不小心-」美娜脹紅了臉龐。「是我做的。我鬆掉他的馬鞍,因為我想要傷害英國人。」
黛妮目瞪口呆地望著美娜。「美娜--」
「我很抱歉。噢,你必須告訴他實情,」美娜道,用力吞嚥。「我很抱歉,黛妮,我深愛著你!我不想要你因為我被責備--」
「美娜,你有痛恨英國人的好理由!畢竟,英國人摧毀了你的家園,害得你一無所有!我瞭解你的感受,」黛妮頓了一下。「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了觀點,為什麼突然告訴我真相?」
「我不該傷害他。」美娜嚴肅地道。「到格利斯敦的路上,我一直觀察他。他憑藉著智慧及勇氣.贏得了國王的敬重。他富有騎士風度--」
「哼!」黛妮嗤之以鼻。真正的騎士會把淑女按在膝蓋上責打嗎?當然,她不能告訴任何人這件事。那太過丟臉了!黛妮正要反駁麥亞力是個無禮的大老粗,德利已氣喘吁吁地衝進馬廄。
「歐小姐。瓊安小姐剛剛帶著她的護衛抵達!」
黛妮困惑地挑眉。「但亞力剛剛去接她--」
「瓊安小姐和我們一樣走驛路過來,但爵爺穿過森林,抄捷徑回溫徹斯特。恐怕他們是在路上錯過了。總之,瓊安小姐已經到了,急著要見你。羅爵士正在大廳款待她。」
黛妮匆忙離開馬廄,回到東塔大廳。瓊安和羅爵士坐在爐火前聊天。看見黛妮,她微笑著起身,兩人擁抱一下。黛妮注意到瓊安的體溫偏高。
「你還好吧,瓊安?」黛妮擔心地問。
瓊安聳聳肩。「我的喉嚨有點痛--大概是因為疲累吧!先是忙著幫王后收拾行李,跟著又急著趕來格利斯敦。你還好嗎,黛妮。你會介意我在這裡嗎?」
「我很高興你來了!」
羅爵士清了清喉嚨。「我去忙我的事,讓你們兩位女士好好聊吧!」他行了個禮後離開了。
「羅爵士真是親切、體貼。」瓊安道。
「我也很喜歡他,」黛妮附和道。「噢,瓊安。我好高興看到你!」
「我知道你和我那個壞脾氣的騎士有多麼不好相處。」瓊安微笑道。
「有你在的時候,他還比較像個人類。」黛妮皺了皺鼻子道。
瓊安的神色變得凝重。「國王想要你和亞力結婚。我不想傷害你,黛妮。你真的不介意我和亞力在一起?」
「老天,不!當你們交換誓言時,我會是第一個歡呼的人!你心愛的人是我的肉中刺!」
「噢,黛妮。亞力沒有那麼糟!」
「你愛他,自然會看不清楚,」她揶揄道。「當然,他也愛你。」
瓊安沒有回答。
「瓊安,他確實造成了艾文城的陷落,因此我很難喜歡他。對我來說,他就像傳說中的毒龍!」
瓊安笑了。「沒那麼糟吧,噢,黛妮,我希望你能瞭解!當他看著我、碰觸我時--抱歉,我亂說一通,別在意。我真希望他在這裡!我渴望見到他。總之--黛妮!你看起來氣色好得很,格利斯敦適合你。」
「我確實喜歡這裡,它幾乎就和我的家鄉艾文城一樣好。」
「現在這裡也是你的家了。」
「的確,我父親的家。格利斯敦就像我聽聞的父親一樣地好及溫暖。我一定會喜歡住在這裡的。」
「的確,我只是遺憾我和亞力彼此錯過了。他為了我回到危險的溫徹斯特!黛妮,每個人都在逃離那裡;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倒下!」
「我知道,」黛妮道,想起修士、運屍車及樹林裡的那位隱士。「幸好格利斯敦沒有人染病。 」
「幸好,」瓊安道。「黛妮,你能帶我到我的房間嗎?這幾天實在忙壞了,我感到很疲累。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要休息一下,晚餐時再下來。」
「當然不!」黛妮召來了僕人。他回報羅爵士已經吩咐在南塔準備好了房間。黛妮點點頭,堅持親自送瓊安過去。然而她們才走出幾步,瓊安突然軟癱在她身上。
「噢,黛妮!我疲累得甚至無法站立!」
「西姆,帶她到我的房間--它比較近。」黛妮及時扶住瓊安,命令留在一旁待命的僕人。幸好西姆夠強壯。他扶瓊安上到二樓,躺在黛妮的床上。黛妮命令他去拿乾淨的水及布,並找古醫生過來。西姆依言離去。
黛妮坐在床邊,碰觸瓊安的額頭。她的熱度高得嚇人!
西姆端著水回來。他愣在門口,大睜的眼睛裡寫滿了恐慌。
「快把水端過來!」黛妮道。
「老天,我碰了她!」西姆呻吟道。
瞧見西姆一逕呆立在原地,黛妮走過去,奪過他手上的水及布。她坐回瓊安床邊,將布打濕,擦拭瓊安的額頭及手臂。她瞭解西姆驚恐的原因。
他們原以為格利斯敦很安全,但瘟疫已經襲來。
古醫生來了,神色凝重地為瓊安看診。
「黑死病?」黛妮低聲問。
「是的,小姐,我很抱歉。我會盡我所能,但正如你所知道的,我能夠做的很少--」他遲疑了一下,清了清喉嚨。「不是瓊安小姐將疫病帶來的。你的法國廚子稍早發病了,他在數分鐘前去世。」
「老天!」黛妮低語,畫了個十字。
「城堡裡的人陷入了恐慌。瘟疫來勢洶洶,毫不容情!黛妮,堡裡已有許多人倒下。我必須照顧他們。瓊安小姐恐怕要靠你照顧了。」
「我不會離開她的!我會留在她身邊,盡可能幫助她。」黛妮堅定地道。
瓊安的病況迅速惡化。黛妮寸步不離她身邊,驚恐地聽著古醫生轉達城堡裡的疫情。一名小廝在經過中庭時突然倒下,l個小時後,他就死去了。農夫、工匠、僕人、士兵接連倒下。
入夜後,已經有三個人死去。
古醫生告訴她未來數天會更糟。他和黛妮一樣目睹艾文城被瘟疫襲擊,並存活下來。「有時候死亡是迅即的,通常發病的人會在二到五天內去世。我們只能向上帝祈禱我們的人有足夠的意志、信心及力量對抗疫病。」
但次日清晨,羅爵士和美娜也倒下了。
城堡裡陷入了恐慌性的瘋狂,黛妮甚至使喚不動僕人。她親自到廚房取水,震驚地發現女僕衣衫不整,和小廝跳著舞。一名叫史恩的年輕小廝看到她時愣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
「我們完蛋了,小姐!盡情享樂吧,死神來了!」
「死神會過去的!」她喊道。「我經歷過瘟疫,有些人會活下來。我需要有人幫忙我照顧病人--」
廚房的女僕摩莉衣襟敞開,裸露出乳房,格格地笑道:「有些人會死,有些人活下來,小姐,」她啜泣道。「水泡!我起水泡了!上帝!」
「只要你停止表現得像個瘋子,古醫生會幫你點破水泡!」黛妮喊道,想起古醫生說過的話--擁有信心及意志力的人會存活下來。羅爵士已經倒下,而她是女子爵,她必須想辦法讓他們回復理智。
摩莉又哭又笑。她週遭的人已經陷入了歇斯底里。農夫不下田,士兵也不再駐守崗位,大清早,廚房裡已滿是酒臭味。許多人喝得爛醉,倒在發病的人當中。其他人狂歡跳舞,彷彿可以藉此遺忘一切。
史恩撲向半裸的摩莉,摩莉輿奮地尖叫。廚房的工作桌上堆著腐敗的肉類及枯萎的蔬菜。挫折的淚水湧上了黛妮的眼眶。如果麥亞力在這裡,他們絕對不敢如此放肆!
黛妮瞥見一旁的鐵鍋。她躍到工作桌上,抓起鐵鍋,重重朝史恩頭上敲下去。他倒在地上。揉了揉額頭,茫然地望著她,敲擊聲在廚房裡迴盪,令那些瘋狂的狂歡者停了下來。
「你們可以隨你們高興表現得像個傻子,放棄希望,但我絕不會坐視我的朋友死去!」黛妮喊道。「摩莉,回床上躺著!史恩,如果你這麼愛撫摸她,就幫忙照顧她。用濕布為她擦拭身子,降低她的溫度。你們現在就開始清理廚房!生病的人,我們為他們祈禱,沒病的人則必須幫忙。現在,開始動起來!」
黛妮跳下桌子。走到水井取水。當地再次回到廚房時,她看見一些僕人不情願地決定服從她,。「古醫生會盡快過來看你們。」黛妮道。
「醫生無法治療黑死病!」史恩哀傷地道。
她猛轉過身。「那麼神父會過來,盡快送你去天堂或地獄!老天,你不能至少為生命面戰嗎?」她咄咄問道。
茫然的目光回望著她。黛妮疲憊地走開,知道自己已無能為力。
在珍綺及少數幾名侯人的協助下,黛妮和古醫生奔波於病床之間,盡力幫助患者。黛妮召集鎮上還能站立的理髮匠,刺破患者的水泡。她則不斷用溫布擦拭病人的身體、設法讓他們降溫。
到了第五個晚上,城裡的死亡人數巳突破五十。奇跡般地,有些人已開始復原。
瓊安依舊在呼吸,為生命而戰。黛妮衷心祈禱她能夠捱過去,她有的是信心及意志力。黛妮一直守在她的床邊,盡可能地為她的身軀降溫。
在黑死病襲擊格利斯敦的第六天,黛妮已經累得幾乎無法動彈。她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顧病人。黛妮跪在瓊安床邊,十指和她交握。她合上眼睛,顯然打了個盹。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房間裡多了個人。
麥亞力回來了。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1:42
7
他站在床邊,顯得無比地高大、強壯、充滿了生命力,凝視著床上美麗、荏弱的瓊安。映著黎明的微熹,他的面容扭曲,金眸黯淡無神。
黛妮的手指依舊和瓊安的交纏,她很快明白了亞力的眼神為什麼如此悲痛。
瓊安走了,黛妮已不再需要為她的身軀降溫,她渾身冰冷,高熱已退,一併帶走了生命的熱力。
黛妮沒有機會做出任何反應。麥亞力發出一聲悲痛的呼喊,跪倒在瓊安床邊。他抱著瓊安死寂的身形,金紅色的頭顱埋在她身上。
黛妮悄悄起身,退到一旁。瓊安的死同樣令她悲痛不已,但過去數天,她一直徘徊在生與死的煉獄中,感到的只有麻木。亞力沉溺在自己的悲痛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她想要退離房間,卻無法移動雙腿。良久良久,亞力依舊擁抱著他死去的愛人。淚水沁出了黛妮的眼眶,似乎將她自麻痺狀況中解放出來。她舉步要離開房間,亞力突然伸出手,碰觸她的腰。他站起身,痛苦、濕潤的眸子迎上了她的。
「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他的語音沙嘎、扭曲。
「也有其他人。」
「沒有人幫助你?」
「太多人倒下了。沒有多少人可以幫忙。我愛瓊安.我非常努力救她,」黨妮低語。「我發誓--」
令她震驚不已的,他突然擁住她,抱著她坐在床邊的座椅上。他擁著她輕搖,凝望著床上的瓊安,安慰她,也汲取安慰。
「可憐的女孩,你實在太了不起了,」他喃喃。「僕人或死或逃,你一個人獨撐全局。」
她不想要他的同情。她已經抗拒他太久,拒絕在此刻流露自己的脆弱。「古醫生從不曾拋棄我,」她低語。「還有珍綺女士。」
儘管下了決心,淚水仍無法抑遏地流下來,它並沒有那麼糟。她從來就不想在他的面前哭泣,但他的面頰也是濕的,他的悲痛清楚地攤在她的面前。她已經累了,疲憊到骨髓裡,而被擁著、被珍惜的感覺是如此地好。終於,她可以好好休息,將一切重擔交給他。
他繼續擁她好一晌後,站了起來,放下她。「局面稍稍穩定下來了。我知道你打了一名小廝的頭。」
「我沒有打他,我只是用鐵鍋重敲了他一下。」
令她驚訝的,亞力的唇角隱現笑意。「堡裡還有許多事要做,歐小姐。我不會坐視那些人躺著等死,他們不該讓你一個人做這麼多事!」他憤怒地離開房間,下了樓梯。大廳的地板上躺著許多僕人,有的在賭博、有的喝酒。亞力怒氣沖沖地走進他們當中。他揪住在壁爐前的史恩的衣領,拽著他站起來。
「女子爵忙著照顧病人,累得要命,而你卻像一隻死狗般躺在這裡!」「反正每個人都會死。何必在乎呢?」史恩道。亞力抽出長劍,所有的人驚呼出聲,看見他將劍尖抵在史恩喉嚨。原本躺在地上的人迅速爬起來。「何必在乎呢?你看起來健康的很,小子。現在,做你的事去,幫助照顧病人,不然立刻送你上路!」「是的,爵爺!」史恩喊道。
亞力環顧著週遭。「老天,你們竟然和病死的人躺在一起!拿擔架來!」他命令道,「你們幾個,在城門外挖個坑,將屍體火葬掩埋!每個人都知道死者會傳染疾病,還有你!」他喊住一名木匠,「我要你為瓊安小姐座副棺木,她會在日暮前葬在教堂的墓穴裡,知道嗎?」
「是的,爵爺,我立刻就做!」木匠回答。
「拒絕幫助照顧病患的人將會挨一百鞭!繼續和撒旦鬼混下去,我會如他所願送他去地獄!」亞力的金眸燃著危險的火焰,打量著每個人。
黛妮立在樓梯頂,看著僕人遵照亞力的命令,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上。珍琦來到她身邊,手搭在她的肩上。
亞力回到樓上。「羅爵士的情形怎樣?」他問珍綺。
「他還活著,爵爺,依舊在生死邊緣奮戰。」
亞力望向黛妮。金眸裡的怒焰逝去了,再次盛滿了傷痛。「美娜呢?」他問她。
「她也仍在和死神奮戰。」
他點點頭。「讓我和瓊安獨處。」他走進黛妮的房間,關上門,和他逝去的愛人在一起。
珍綺及黛妮站在緊閉的房門前一晌,而後珍綺柔聲歎了口氣。「城堡裡的秩序已經恢復了,其他人的死生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你必須好好睡個覺,休息一下。」
「我沒有地方--」
「你可以睡在麥家族長住的客房,」珍綺道。「好好睡吧,或許一覺醒來後--」
客房幾乎和主臥室一樣奢華。她由著珍綺服侍她躺在四柱大床上,拉好被單。珍綺倒了杯酒給她,她一飲而盡,讓酒液麻痺痛苦。幾乎是頭一沾枕,她就筋疲力竭地沉沉入睡。
她彷彿睡過了永恆的時光,最後被某種鏗鏘聲喚醒。她眨了眨眼睛,明白已是晚上。房間點著蠟燭,壁爐裡燃著火。她的胃咕噥出聲,抗議太久不曾進食。接著她憶起了入睡前的一切,黑死病及瓊安的死。她緩緩坐起來。皺起眉頭。亞力躺在壁爐前的座椅上,鏗鏘聲是他的酒杯撞到椅子的聲音,手上的酒瓶幾乎空了。他的面前擺著一隻美麗的黃金手鐲。他把弄著手鐲,不斷幹完杯子裡的酒,凝視著火焰。
黛妮悄聲下床,注視著他,再次自覺得像個入侵者。她舉步要離開,但才一挪動,他就抬起頭,沈鬱的眸子注視著她。他嚴厲地指著她道:「你不應該留在格利斯敦的。」
「我必須留下。」
「我應該要送走你。」
「沒有必要,艾文城也曾經經歷過瘟疫。我的母親去世了,但我活了過來。我不認為我會再染病。」
「感謝天。」他醉醺醺地道,語氣失落無比。他把弄著黃金手鐲。「想想,我原本已下定決心,違抗國王的命令!」他柔聲道。
「她深愛著你。」黛妮道。
「我應該守在她身邊的。」他陰鬱地道。
「你試著要趕到她身邊。」黛妮提醒他。
他突然對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黛妮搖搖頭,害怕他的心緒。她從不曾看過他這個樣子。他似乎對瓊安的死自責不已。
他不耐地低咒一聲,大步走向她。她無力逃離,然而他只是以指輕刷過她的面頰,深思地打量著她。「你並不像我原以為的可怕悍婦。」他道。
「爵爺,在我所忍受的一切後,這樣的恭維出自你的口中真令我受寵若驚。」她揶諭道。
「在你經歷的一切後,」他深思地道。「謝謝你為她所做的一切。」
「你不需要謝我,」她低語。「我同樣關心瓊安。」
「那麼謝謝你對我所說的話,承諾了她的愛。多麼諷刺,它竟然出自你的口中。」
「什麼意思?」她緊張地退開,雙臂抱胸,突然間清楚地察覺到他的男性力量。
他聳聳肩,走到火前,步伐有些不穩。黛妮從不曾看到他喝醉過。
「我原本可以早一點趕回來的,」他道。「國王的信使中途攔截到我。即使在瘟疫肆虐之際,國王仍操縱著我們所有人!艾德華嚴格禁止我和瓊安的婚事,而且他心意已決!奇怪的是,艾德華似乎特別在意你。他不時稱讚你的美麗及精神,下一刻又憤怒地斥責你,」他轉身面對她。「你知道嗎?我想他或許和其他人一樣被蓮雅迷惑了。」
「我的母親?」
「是的,蓮雅是如此地美麗。我從不曾見過像她一樣美麗的女子,只除了--」他的話聲逸去,再次凝視著她,聳了聳肩。「總之,我被告知除非我們服從國王的旨意訂立婚約,他會在這個月底將你嫁給韓納森子爵!」
「韓納森子爵!」她驚喘。他至少年過六十歲了,瘦得像根竹竿,駝背又痛風。他和丹麥王室有血緣關係,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丹麥。他是個可怕的人,慳吝、好色、又暴躁易怒。
「丹麥是個美麗的國家,」亞力沉思道。「我去那裡參加過競技賽,不過它非常濕冷。」
「我被迫嫁給丹麥或英國貴族又有什麼差別了?」她憤怒地道。「老天,我是個法國人!」
「歐小姐,我認為差別是很明顯的。」
「噢,因為你年輕許多?你會是較可以忍受的丈夫及父親?」
他挑了挑眉,搖搖頭道,「韓納森並沒有子嗣,又急於為人父。為了得到你,他願意獻給國王當初維京入侵略佔有的英格蘭領地。但他打算長住丹麥,並急於將美麗、誘人的你視為禁臠,關在他的城堡裡。你或許永遠再也看不到你心愛的艾文城。此外--我至少不會流口水。」
黛妮氣急敗壞地道:「但我是一名女子爵!艾文是屬於我的。」
他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悒悒地繼續。「我承認,我原本將國王的威脅一笑置之,反而慶幸能夠擺脫你。丹麥夠遙遠、夠安全了。」
「下地獄吧,亞力!我一定會回到艾文城!國王不能強迫我結婚,遠赴丹麥!」黛妮堅持道,但她的心裡害怕不已。艾德華認為他的話就是法律,絕不允許他的子女或被監護人違逆他的旨意。她知道神父可以被賄賂,也聽說過貴族婦女被渴求土地的騎士五花大綁地扛進教堂。她真的能夠反抗得了英國國王嗎?
「我們必須反抗他!我拒絕被威脅,而且我永遠不會同意國王可怕的計劃!」她道,試著說服自己她能夠反抗艾德華。「在法國還有我的親戚。我可以逃離英國,向我的表親法國國王求助!」
「我敢說那正是艾德華堅決要你在他掌握下的原因,」他喃喃道,凝視著火焰。「瓊安走了,那已不重要了。什麼都不重要了。但你在她生前竭心盡力地照顧她,我欠你一個人情。」
「我照顧她是因為她是我的朋友,你不欠我任何事。如果你覺得欠我人情,告訴國王別再操縱我的人生,讓我回艾文城。」黛妮急切地說。
亞力沒有回答,一逕凝視著火焰。
「亞力?」
令她大為驚訝的,他閉上了眼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突然間軟倒在地上。
黛妮走向他,第一個想法是他喝醉了。她蹲在他身邊,搖晃手臂。「亞力?」
他的肌膚觸手灼熱無比。黛妮猛縮回手臂。老天,他不是喝醉,他病倒了!
「天呀!」她驚呼出聲,站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絕無法將他抱到床上,必須找人幫忙。
她衝出房間,快步下到大廳。她驚訝地打住腳步,大廳裡已經恢復了昔日的乾淨整潔。地板上下再枕著屍體,鋪上了新的燈芯草。德利坐在爐火前,擦拭盔甲。
「快,德利,我需要你的幫忙!」
德利放下盔甲,跟著她上樓。看見亞力倒在地上,他立刻衝到他身邊。黛妮和德利一起將亞力扶上床,除去他的衣物。黛妮吩咐德利去端水及找古醫生過來。
他們一起為亞力擦拭身子。黛妮用濕布抹過他堅實的肌肉,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醫生來了後,她和德利走到窗邊,讓醫生專心看診。德利告訴她她已經睡了兩天,而這兩天發生了許多事。羅爵士和美娜正在復原,摩莉也沒事,但仍有許多人死去。今天早上溫徹斯特來了信使,疫病的威力已經減弱。
「歐小姐。」古醫生喊道。
黛妮迅即回到亞力床邊。
「和其他人一樣,我已經盡我所能。現在我們只能等待,並盡量和高熱對抗。」
黛妮點點頭。
「讓我來照顧他,女子爵。」德利道。
「不,我有豐富的經驗,讓我來照顧他。」話一出口,黛妮自己也驚訝不已。
「我會留在這裡,聽憑你的使喚。」德利承諾道.
黛妮看著他,知道他們同樣堅決不讓麥亞力死去。德利是因為深愛他的主人,但她又是為了什麼?或許她只是無法忍受再次讓瘟疫擊敗她!
這次黛妮不再孤軍奮鬥。德利始終待在她身邊,幫助她為亞力的身體降溫。刺綺也經常過來幫忙,城堡裡的病患正逐漸康復。
然而黛妮發現自己無法容忍其他人照顧亞力。她不眠不休地看顧他,驚訝自己同樣熱切地為他祈禱。她納悶著原因。如果麥亞力康復了,他只會再度成為她的肉中刺!
兩天過去了。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某次她遞水給他時,他睜開了銳利的金眸。「走開!」他吼道。「你待在這裡太危險!」
「我沒有危險。我告訴過你,我已經有免疫力。」
「我命令你--」
「你現在能做什麼呢,爵爺?」她嘲弄道。「你無法將我按在膝蓋上責打--」
「如果我活了下來,我會的!」他承諾道。
但這一刻,他的威脅並沒有效。他的眼睛已再度閉上,失去了意識。
第五天時,他開始囈語。他對某個名喚卡林的人說話,發誓他絕不投降,他會恢復麥家昔日的光榮。「如果我跌倒了,我會再站起來。我不會辜負你的,父親,絕不!」他沉默了一晌,安靜不動,然後突然全身抽搐,呼喚他死去的愛人。「瓊安,原諒我!甜美的瓊安,原諒我!」
他開始劇烈痙攣。
黛妮幾乎整個人爬到他的身上,試著制止他的痙攣顫抖。「你別想這樣給我死掉,可悲的惡棍!」她喊道。他倏地睜開眸子,金眸裡烈焰熊熊。「懦夫!」她大吼,幾乎哭了出來。「啊,偉大的麥家族長。攻陷艾文城的蘇格蘭小子,結果一點點病痛就令他俯首投降!」
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氣大得幾乎捏碎她的肩骨。他用她聽不懂的語言高喊了幾句話,黛妮猜測那是他的母語蓋爾話。
他放開了她,躺回床上,閉上眼睛。他的呼吸變得深而平穩,安靜地睡著了。黛妮深吸了口氣,坐回床邊。她聽見門口有人,猛轉過頭。德利站在那兒,神色古怪。
「你知道他說了什麼?」黛妮好奇地問。
德利點點頭。「他說:『絕下求饒!寧死不降!』」
當晚,亞力安靜得她幾乎以為失去他了。她的喉間逸出破碎的嗚咽,隨即又驚喘出聲,看見亞力睜開了眼睛。他仍然活著!他的呼吸變得平穩許多,高熱也已褪去。他顯得虛弱無比,但重要的是他活著!
「你!」他指著她低語。「我命令你走開的。」
德利來到她身後。「爵爺,」他興高采烈地道。「你戰勝了疫病。上帝保佑,我一直知道你會的!」
黛妮退離床邊。「我去給你弄些吃的。」她道,匆忙離開了房間。
她吩咐廚房為麥家族長端湯汁上去,再回去時,卻發現門由裡面閂上。德利打開一條門縫,告訴他亞力正在沐浴。黛妮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已經整理過了,被單換掉,死亡的氣味散去了,但痛苦並沒有。她躺在床上,打了個盹。當她醒來後,珍綺端著豐盛的餐點等著她,僕人扛了熱水上來。
黛妮浸在熱騰騰的水裡,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直至水變涼。她換了衣服,享用過餐點後,急忙又趕回亞力的房間。
亞力背靠著枕頭而坐。沐浴過的他看起來神清氣爽多了。儘管他剛剛由鬼門關回來,臉龐依舊蒼白,他已經在對德利發號施令。亞力顯然無法容忍絲毫的軟弱,黛妮想著。
德利對他眨了眨眼後,離開了房間。黛妮小心地走近床邊,注意到他仍裸著胸膛。疫病令他消瘦了許多,但他肩膀及胸膛依舊結實、有力。
「我告訴過你離開的。」他沙嗄的語音顯得中氣不足,但金眸依舊銳利,炯炯有神。
「我選擇了留下。我是格利斯敦女子爵。」她道。
「服從似乎不是你的美德之一。」
「我從不認為服從是種美德.爵爺。它只不過是男人為了遂其私慾,加諸在女人身上的限制 。」
他閉上了眼睛,唇角卻隱現笑意。「我現在沒有力量和你鬥嘴,歐小姐。不管它是美德或限制,我想我們很快就得討論服從的問題。」
黛妮皺起眉頭,感到不安。亞力的笑容有著倦世的意味。彷彿在埋葬了他心愛的瓊安後,世事的一切對他都不再重要了。他甚至已無心和她作戰。
「為什麼?」她問。
他畏縮了一下,試著要坐起來。但在他能夠回答前,門上傳來了敲門聲。德利走進來,後面跟著格利斯敦的神父,及一名黛妮不認識的陌生人。
「噢,喬治爵士!」亞力驚訝地道,皺起眉頭。「你來這裡做什麼?瘟疫正在肆虐。城堡外豎著黑色十字架,警告人們不要進入的--」
「麥家族長,歐小姐!」喬洽爵士朝兩人行禮致意。他的身材高大,有著鐵灰色的頭髮,溫暖的棕眸及愉悅的笑容。「我和你們一樣是疫病的倖存者,已對它無所畏懼。」
亞力挑了挑眉。「那麼,請問你的來意為何?」
「我奉了國王的旨意而來,他憂慮著你們的安危。瓊安小姐的死訊已經傳到陛下那兒,他致上最深的同情。」
亞力微一俯首。「轉告陛下我很感激他的同情。」
喬治點點頭。「有太多人死於這場疫病,許多村落甚至無一倖免。國王提醒你即使在哀痛中,他仍必須領導他的國家。」
「究竟我們偉大的國王陛下有何指示?請直說吧,爵士。」亞力語帶譏誚地道。
喬治遲疑了一下。「事關女子爵--國王要求立刻解決她的問題。」
黛妮驚喘出聲,氣急敗壞地望向喬治及亞力。「老天,他才剛剛逃離黑死病的魔爪,你就要他--」
「顯然歐小姐非常關心你。」喬治愉悅地望向亞力。
「她不是關心,她是嚇壞了。」亞力坦言,他往後靠著枕頭,閉上眼睛,疲倦地吐氣。
黛妮來到他床邊,凝視著他,身軀顫抖。她夜復一夜坐在這裡,他的身邊,為他祈禱,盡全力協助他復原。但這一刻,亞力該死地什麼不在乎了。他埋葬了瓊安,而未來已對他毫無意義。
「亞力,你說你欠我一個人情!」她低語。
他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明顯地他已經用盡了氣力,筋疲力竭。「我正在還你的人情,小傻瓜!」他低語。「我這麼做是為了幫你,你不明白嗎?暫時安撫艾德華,你將可以獲得數年的自由。」
「以什麼樣的代價?」她狂亂地低語。
「你可以不必被困在丹麥,嫁給一名脾氣暴躁、又老又病的男人。」他回答。
她轉身要逃走,但亞力已握住她的手腕,以出乎意料的力量鉗制住她,她動彈不得。
「一如以往,我是陛下忠心的僕人,喬治爵士。」亞力帶著一絲諷刺道。「謹遵他的旨意,我同意這樁婚約。」
「但我--」黛妮開口。
「我們可以等適當的時候再舉行儀式。」亞力打斷她。
「現在就是最適當的時候,爵爺。」喬治道。
「現在?」亞力道。「容我提醒你,喬治爵士,我剛剛才由鬼門關回來!」
「沒關係的,婚姻著重於精神及合法的結合,奢華、盛大的儀式並非必要。葛神父將會合法地結合你們兩人。我擔任國王及麥爵爺的證人,珍綺女士則擔任女子爵的。我自作主張準備好婚戒。一旦珍綺女士來了,我們就可以進行。我親自去找她。」他朝亞力鞠躬後,離開了房間。
黛妮試著要掙脫亞力的鉗制,但他略施壓力,幾乎令她痛得叫出來。他或許剛剛死裡逃生,力氣仍然大得驚人。
「你說過你不會同意的!」黛妮俯在他耳邊低語。
「只是婚約,不是正式的婚姻。」他回答。
「它們還不都一樣!」她氣沖沖地道。
「你要我坐視艾德華毀了你的一生?你這個小傻瓜!相信我,喬治爵士已經帶來了必要的法律文件。如果你拒絕了這樁婚約,你會在一小時內,經由代理人,成為韓納森爵士的丹麥新娘!」
她咬著下唇,拚命抗拒淚水。艾德華!他似乎執意要毀了她!「他不能--國王不能--」
「他可以,你這個小傻瓜!該死了,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你不明白嗎?」
她明白,太過明白了。艾德華是國王,而國王總是為所欲為。但她不想要欠麥亞力的情,更絕對不想要和他立下婚約。他永遠不會愛她,他們之間的敵意太深了。而且他的心裡有死去的瓊安!他的心已經死了。
「我恨國王!」她悲切地道。「我無法--」
「但你可以得到你最想要的,」亞力柔聲道,疲累地閉上眼睛。「艾文城。」
「什麼意思?」黛妮驚喘。
「一旦你成了我的妻子,國王將無法干涉我允許你回到艾文城。」
她深吸了口氣。「你承諾?以騎士的榮譽發誓?」
「我一向有恩必報,黛妮。」
「你並不欠我任何恩情。」
「你救了我的命。」
「我相信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你仍然該死強壯得死不掉!」
「這樣情深意重的話,顯示我們一定能白頭偕老!」他譏笑道,一旁的葛神甫憂慮地看著他們。德利則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別對我說謊,亞力!你真的會讓我回艾文?」
「我欠你照顧瓊安及我的情!我發誓會讓你回到艾文,你也必須發誓不能在艾文城的人民,及艾德華國王之間製造縑隙!只要你遵守你承諾,我也會遵守我的。以上帝之名,我可以對瓊安的靈魂起誓!」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她問。
「一旦我安排好了護送你的人選。」
他筋疲力竭地倒回床上,但他的大手像鐵鉗般緊握著她。那不重要,她也無意離開。
她筆直地立在原地。喬治爵士帶著珍綺回來,葛神父開始朗誦有關婚姻的神聖性及一生的承諾!至死不渝。但她並沒有抗議、反駁。
儀式很快地完成了,簽署了合法的文件,黛妮迫不及待地逃離。她茫然地立在自己的房間裡,突然問感到左手食指上的婚戒沉重無比--那是麥亞力為她套上的。喬治爵士準備的尺寸稍大了些,然而感覺起來卻奇異地緊!就像他鉗制著她腕間的十指,像套在她頸間的繩索,勒得令她無法呼吸。
那不重要,她告訴自己。她已經服從了國王的旨意,遵循了亞力的命令-她出賣了她的靈魂!
為了重返艾文城。
之後的數個星期,黛妮小心翼翼地和亞力保持距離。
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變得落落寡歡,偏好獨處。他恢復得很快,鎮日待在中庭裡,和他的人一起比武練劍。羅爵士的復原情形就慢多了。黛妮不久就明白到他是等羅爵士康復。等羅爵士能夠再次負起管理格利斯敦的責任,他就要離開。
重創英國的疫情逐漸緩和下來,然而英國南部的鄉村至少有將近一半的人口死於黑死病。農田荒廢,家畜到處漫遊。對所有的人,這是段休養生息的時光。
有時候黛妮感覺到亞力會深思地注視著她,但她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德利告訴她亞力渴望離去,回到他父親在蘇格蘭的領地。他的身體已經由疫病中復原,但他的心靈並沒有。黛妮瞭解那種感覺。母親死於瘟疫後,她也曾感到萬念俱灰。然而,他始終沒有提起她離開的事。
終於在某個晚上。亞力派德利找她到大廳。黛妮匆匆下樓,一顆心惴惴不安。
亞力立在壁爐前,雙手負於身後。他轉過身,注視著她良久。
「該是你出發到艾文的時候了,夫人--明天。」
她潤了潤唇。「明天?」
他嚴肅地點點頭。「有一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法國國王去世了。」他柔聲道。
「菲利!」她驚喘。
亞力點點頭,黛妮用力吞嚥,心裡難過。菲利對她非常親切,但她最後一次看到他已是數年前了。
「他的兒子強恩已在巴黎加冕為王。名義上,他是全法國的共主。回到艾文城後,你可以敬
「是的,爵爺。」她道,低頭掩飾自己的興奮。已經如此地久,那幾乎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了。
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她的家園。她允諾過臨死的母親會敬重及保護法國國王--
菲利已死,他的兒子繼位,但她承諾要保護法國皇室的誓言並沒有變。「我會盡全力維護艾文城的主權,爵爺。」她平靜地道。
「我會去蘇格蘭一段時間。」他道。
「祝你一路順風。上帝與你同在,爵爺。」
「上帝與我同在--只要我不在你身邊,不是嗎?」
她驚喘出聲,但他無所謂地揮了揮手。「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珍綺女士似乎對羅爵士頗有好感,她決定留在格利斯敦,照顧羅爵士復原。古醫生也要留下。美娜會和你回去,以及數名我挑選的人。他們會輔佐你治理艾文,確保它的主權。祝你一路順風,但我相信連惡魔本人也不敢攔阻你回家的路。」
「或許是,爵爺。我向你道晚安了,還有再見。」
然而就在她和他擦身而過時,他突然緊緊鉗制住她的手腕,就像在婚禮那天一樣。她由他古銅色的有力大手望向他的臉龐,強迫自己安靜不動地等待。
她感覺到那對銳利的金眸盯著她。「不要背叛我!」他警告道。「記住,黛妮,只要你信守對我的承諾,我也會遵守我的。如果你背叛了我的信任,夫人,你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明白了嗎?」
她點點頭,不敢迎上他的視線。她的喉間緊繃,似乎無法呼吸。
她等不及要逃離他。
然而--想到離開他,她卻又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她的心口緊窒得疼痛,她必須逃離!
「上帝與你同在!」她屏息道。甩開他的手,奔上階梯。
次日清晨她和羅爵士道別時,他已經走了。黛妮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騎離開格利斯敦。離別是傷人的,然而少了亞力的格利斯敦似乎變得空虛不已,而她一點也不明白這種感覺。
她別開視線,遠眺法國的方向,訝異著離開英國競令她感到不捨。她原以為她一心只想回家。然而這次的離別卻彷彿她再次離開家園。
艾文!她提醒自己,那才是她的忠誠所屬。
她會讓它再度成為她的家園!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2:22
7
他站在床邊,顯得無比地高大、強壯、充滿了生命力,凝視著床上美麗、荏弱的瓊安。映著黎明的微熹,他的面容扭曲,金眸黯淡無神。
黛妮的手指依舊和瓊安的交纏,她很快明白了亞力的眼神為什麼如此悲痛。
瓊安走了,黛妮已不再需要為她的身軀降溫,她渾身冰冷,高熱已退,一併帶走了生命的熱力。
黛妮沒有機會做出任何反應。麥亞力發出一聲悲痛的呼喊,跪倒在瓊安床邊。他抱著瓊安死寂的身形,金紅色的頭顱埋在她身上。
黛妮悄悄起身,退到一旁。瓊安的死同樣令她悲痛不已,但過去數天,她一直徘徊在生與死的煉獄中,感到的只有麻木。亞力沉溺在自己的悲痛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她想要退離房間,卻無法移動雙腿。良久良久,亞力依舊擁抱著他死去的愛人。淚水沁出了黛妮的眼眶,似乎將她自麻痺狀況中解放出來。她舉步要離開房間,亞力突然伸出手,碰觸她的腰。他站起身,痛苦、濕潤的眸子迎上了她的。
「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他的語音沙嘎、扭曲。
「也有其他人。」
「沒有人幫助你?」
「太多人倒下了。沒有多少人可以幫忙。我愛瓊安.我非常努力救她,」黨妮低語。「我發誓--」
令她震驚不已的,他突然擁住她,抱著她坐在床邊的座椅上。他擁著她輕搖,凝望著床上的瓊安,安慰她,也汲取安慰。
「可憐的女孩,你實在太了不起了,」他喃喃。「僕人或死或逃,你一個人獨撐全局。」
她不想要他的同情。她已經抗拒他太久,拒絕在此刻流露自己的脆弱。「古醫生從不曾拋棄我,」她低語。「還有珍綺女士。」
儘管下了決心,淚水仍無法抑遏地流下來,它並沒有那麼糟。她從來就不想在他的面前哭泣,但他的面頰也是濕的,他的悲痛清楚地攤在她的面前。她已經累了,疲憊到骨髓裡,而被擁著、被珍惜的感覺是如此地好。終於,她可以好好休息,將一切重擔交給他。
他繼續擁她好一晌後,站了起來,放下她。「局面稍稍穩定下來了。我知道你打了一名小廝的頭。」
「我沒有打他,我只是用鐵鍋重敲了他一下。」
令她驚訝的,亞力的唇角隱現笑意。「堡裡還有許多事要做,歐小姐。我不會坐視那些人躺著等死,他們不該讓你一個人做這麼多事!」他憤怒地離開房間,下了樓梯。大廳的地板上躺著許多僕人,有的在賭博、有的喝酒。亞力怒氣沖沖地走進他們當中。他揪住在壁爐前的史恩的衣領,拽著他站起來。
「女子爵忙著照顧病人,累得要命,而你卻像一隻死狗般躺在這裡!」「反正每個人都會死。何必在乎呢?」史恩道。亞力抽出長劍,所有的人驚呼出聲,看見他將劍尖抵在史恩喉嚨。原本躺在地上的人迅速爬起來。「何必在乎呢?你看起來健康的很,小子。現在,做你的事去,幫助照顧病人,不然立刻送你上路!」「是的,爵爺!」史恩喊道。
亞力環顧著週遭。「老天,你們竟然和病死的人躺在一起!拿擔架來!」他命令道,「你們幾個,在城門外挖個坑,將屍體火葬掩埋!每個人都知道死者會傳染疾病,還有你!」他喊住一名木匠,「我要你為瓊安小姐座副棺木,她會在日暮前葬在教堂的墓穴裡,知道嗎?」
「是的,爵爺,我立刻就做!」木匠回答。
「拒絕幫助照顧病患的人將會挨一百鞭!繼續和撒旦鬼混下去,我會如他所願送他去地獄!」亞力的金眸燃著危險的火焰,打量著每個人。
黛妮立在樓梯頂,看著僕人遵照亞力的命令,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上。珍琦來到她身邊,手搭在她的肩上。
亞力回到樓上。「羅爵士的情形怎樣?」他問珍綺。
「他還活著,爵爺,依舊在生死邊緣奮戰。」
亞力望向黛妮。金眸裡的怒焰逝去了,再次盛滿了傷痛。「美娜呢?」他問她。
「她也仍在和死神奮戰。」
他點點頭。「讓我和瓊安獨處。」他走進黛妮的房間,關上門,和他逝去的愛人在一起。
珍綺及黛妮站在緊閉的房門前一晌,而後珍綺柔聲歎了口氣。「城堡裡的秩序已經恢復了,其他人的死生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你必須好好睡個覺,休息一下。」
「我沒有地方--」
「你可以睡在麥家族長住的客房,」珍綺道。「好好睡吧,或許一覺醒來後--」
客房幾乎和主臥室一樣奢華。她由著珍綺服侍她躺在四柱大床上,拉好被單。珍綺倒了杯酒給她,她一飲而盡,讓酒液麻痺痛苦。幾乎是頭一沾枕,她就筋疲力竭地沉沉入睡。
她彷彿睡過了永恆的時光,最後被某種鏗鏘聲喚醒。她眨了眨眼睛,明白已是晚上。房間點著蠟燭,壁爐裡燃著火。她的胃咕噥出聲,抗議太久不曾進食。接著她憶起了入睡前的一切,黑死病及瓊安的死。她緩緩坐起來。皺起眉頭。亞力躺在壁爐前的座椅上,鏗鏘聲是他的酒杯撞到椅子的聲音,手上的酒瓶幾乎空了。他的面前擺著一隻美麗的黃金手鐲。他把弄著手鐲,不斷幹完杯子裡的酒,凝視著火焰。
黛妮悄聲下床,注視著他,再次自覺得像個入侵者。她舉步要離開,但才一挪動,他就抬起頭,沈鬱的眸子注視著她。他嚴厲地指著她道:「你不應該留在格利斯敦的。」
「我必須留下。」
「我應該要送走你。」
「沒有必要,艾文城也曾經經歷過瘟疫。我的母親去世了,但我活了過來。我不認為我會再染病。」
「感謝天。」他醉醺醺地道,語氣失落無比。他把弄著黃金手鐲。「想想,我原本已下定決心,違抗國王的命令!」他柔聲道。
「她深愛著你。」黛妮道。
「我應該守在她身邊的。」他陰鬱地道。
「你試著要趕到她身邊。」黛妮提醒他。
他突然對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黛妮搖搖頭,害怕他的心緒。她從不曾看過他這個樣子。他似乎對瓊安的死自責不已。
他不耐地低咒一聲,大步走向她。她無力逃離,然而他只是以指輕刷過她的面頰,深思地打量著她。「你並不像我原以為的可怕悍婦。」他道。
「爵爺,在我所忍受的一切後,這樣的恭維出自你的口中真令我受寵若驚。」她揶諭道。
「在你經歷的一切後,」他深思地道。「謝謝你為她所做的一切。」
「你不需要謝我,」她低語。「我同樣關心瓊安。」
「那麼謝謝你對我所說的話,承諾了她的愛。多麼諷刺,它竟然出自你的口中。」
「什麼意思?」她緊張地退開,雙臂抱胸,突然間清楚地察覺到他的男性力量。
他聳聳肩,走到火前,步伐有些不穩。黛妮從不曾看到他喝醉過。
「我原本可以早一點趕回來的,」他道。「國王的信使中途攔截到我。即使在瘟疫肆虐之際,國王仍操縱著我們所有人!艾德華嚴格禁止我和瓊安的婚事,而且他心意已決!奇怪的是,艾德華似乎特別在意你。他不時稱讚你的美麗及精神,下一刻又憤怒地斥責你,」他轉身面對她。「你知道嗎?我想他或許和其他人一樣被蓮雅迷惑了。」
「我的母親?」
「是的,蓮雅是如此地美麗。我從不曾見過像她一樣美麗的女子,只除了--」他的話聲逸去,再次凝視著她,聳了聳肩。「總之,我被告知除非我們服從國王的旨意訂立婚約,他會在這個月底將你嫁給韓納森子爵!」
「韓納森子爵!」她驚喘。他至少年過六十歲了,瘦得像根竹竿,駝背又痛風。他和丹麥王室有血緣關係,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丹麥。他是個可怕的人,慳吝、好色、又暴躁易怒。
「丹麥是個美麗的國家,」亞力沉思道。「我去那裡參加過競技賽,不過它非常濕冷。」
「我被迫嫁給丹麥或英國貴族又有什麼差別了?」她憤怒地道。「老天,我是個法國人!」
「歐小姐,我認為差別是很明顯的。」
「噢,因為你年輕許多?你會是較可以忍受的丈夫及父親?」
他挑了挑眉,搖搖頭道,「韓納森並沒有子嗣,又急於為人父。為了得到你,他願意獻給國王當初維京入侵略佔有的英格蘭領地。但他打算長住丹麥,並急於將美麗、誘人的你視為禁臠,關在他的城堡裡。你或許永遠再也看不到你心愛的艾文城。此外--我至少不會流口水。」
黛妮氣急敗壞地道:「但我是一名女子爵!艾文是屬於我的。」
他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悒悒地繼續。「我承認,我原本將國王的威脅一笑置之,反而慶幸能夠擺脫你。丹麥夠遙遠、夠安全了。」
「下地獄吧,亞力!我一定會回到艾文城!國王不能強迫我結婚,遠赴丹麥!」黛妮堅持道,但她的心裡害怕不已。艾德華認為他的話就是法律,絕不允許他的子女或被監護人違逆他的旨意。她知道神父可以被賄賂,也聽說過貴族婦女被渴求土地的騎士五花大綁地扛進教堂。她真的能夠反抗得了英國國王嗎?
「我們必須反抗他!我拒絕被威脅,而且我永遠不會同意國王可怕的計劃!」她道,試著說服自己她能夠反抗艾德華。「在法國還有我的親戚。我可以逃離英國,向我的表親法國國王求助!」
「我敢說那正是艾德華堅決要你在他掌握下的原因,」他喃喃道,凝視著火焰。「瓊安走了,那已不重要了。什麼都不重要了。但你在她生前竭心盡力地照顧她,我欠你一個人情。」
「我照顧她是因為她是我的朋友,你不欠我任何事。如果你覺得欠我人情,告訴國王別再操縱我的人生,讓我回艾文城。」黛妮急切地說。
亞力沒有回答,一逕凝視著火焰。
「亞力?」
令她大為驚訝的,他閉上了眼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突然間軟倒在地上。
黛妮走向他,第一個想法是他喝醉了。她蹲在他身邊,搖晃手臂。「亞力?」
他的肌膚觸手灼熱無比。黛妮猛縮回手臂。老天,他不是喝醉,他病倒了!
「天呀!」她驚呼出聲,站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絕無法將他抱到床上,必須找人幫忙。
她衝出房間,快步下到大廳。她驚訝地打住腳步,大廳裡已經恢復了昔日的乾淨整潔。地板上下再枕著屍體,鋪上了新的燈芯草。德利坐在爐火前,擦拭盔甲。
「快,德利,我需要你的幫忙!」
德利放下盔甲,跟著她上樓。看見亞力倒在地上,他立刻衝到他身邊。黛妮和德利一起將亞力扶上床,除去他的衣物。黛妮吩咐德利去端水及找古醫生過來。
他們一起為亞力擦拭身子。黛妮用濕布抹過他堅實的肌肉,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醫生來了後,她和德利走到窗邊,讓醫生專心看診。德利告訴她她已經睡了兩天,而這兩天發生了許多事。羅爵士和美娜正在復原,摩莉也沒事,但仍有許多人死去。今天早上溫徹斯特來了信使,疫病的威力已經減弱。
「歐小姐。」古醫生喊道。
黛妮迅即回到亞力床邊。
「和其他人一樣,我已經盡我所能。現在我們只能等待,並盡量和高熱對抗。」
黛妮點點頭。
「讓我來照顧他,女子爵。」德利道。
「不,我有豐富的經驗,讓我來照顧他。」話一出口,黛妮自己也驚訝不已。
「我會留在這裡,聽憑你的使喚。」德利承諾道.
黛妮看著他,知道他們同樣堅決不讓麥亞力死去。德利是因為深愛他的主人,但她又是為了什麼?或許她只是無法忍受再次讓瘟疫擊敗她!
這次黛妮不再孤軍奮鬥。德利始終待在她身邊,幫助她為亞力的身體降溫。刺綺也經常過來幫忙,城堡裡的病患正逐漸康復。
然而黛妮發現自己無法容忍其他人照顧亞力。她不眠不休地看顧他,驚訝自己同樣熱切地為他祈禱。她納悶著原因。如果麥亞力康復了,他只會再度成為她的肉中刺!
兩天過去了。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某次她遞水給他時,他睜開了銳利的金眸。「走開!」他吼道。「你待在這裡太危險!」
「我沒有危險。我告訴過你,我已經有免疫力。」
「我命令你--」
「你現在能做什麼呢,爵爺?」她嘲弄道。「你無法將我按在膝蓋上責打--」
「如果我活了下來,我會的!」他承諾道。
但這一刻,他的威脅並沒有效。他的眼睛已再度閉上,失去了意識。
第五天時,他開始囈語。他對某個名喚卡林的人說話,發誓他絕不投降,他會恢復麥家昔日的光榮。「如果我跌倒了,我會再站起來。我不會辜負你的,父親,絕不!」他沉默了一晌,安靜不動,然後突然全身抽搐,呼喚他死去的愛人。「瓊安,原諒我!甜美的瓊安,原諒我!」
他開始劇烈痙攣。
黛妮幾乎整個人爬到他的身上,試著制止他的痙攣顫抖。「你別想這樣給我死掉,可悲的惡棍!」她喊道。他倏地睜開眸子,金眸裡烈焰熊熊。「懦夫!」她大吼,幾乎哭了出來。「啊,偉大的麥家族長。攻陷艾文城的蘇格蘭小子,結果一點點病痛就令他俯首投降!」
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氣大得幾乎捏碎她的肩骨。他用她聽不懂的語言高喊了幾句話,黛妮猜測那是他的母語蓋爾話。
他放開了她,躺回床上,閉上眼睛。他的呼吸變得深而平穩,安靜地睡著了。黛妮深吸了口氣,坐回床邊。她聽見門口有人,猛轉過頭。德利站在那兒,神色古怪。
「你知道他說了什麼?」黛妮好奇地問。
德利點點頭。「他說:『絕下求饒!寧死不降!』」
當晚,亞力安靜得她幾乎以為失去他了。她的喉間逸出破碎的嗚咽,隨即又驚喘出聲,看見亞力睜開了眼睛。他仍然活著!他的呼吸變得平穩許多,高熱也已褪去。他顯得虛弱無比,但重要的是他活著!
「你!」他指著她低語。「我命令你走開的。」
德利來到她身後。「爵爺,」他興高采烈地道。「你戰勝了疫病。上帝保佑,我一直知道你會的!」
黛妮退離床邊。「我去給你弄些吃的。」她道,匆忙離開了房間。
她吩咐廚房為麥家族長端湯汁上去,再回去時,卻發現門由裡面閂上。德利打開一條門縫,告訴他亞力正在沐浴。黛妮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已經整理過了,被單換掉,死亡的氣味散去了,但痛苦並沒有。她躺在床上,打了個盹。當她醒來後,珍綺端著豐盛的餐點等著她,僕人扛了熱水上來。
黛妮浸在熱騰騰的水裡,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直至水變涼。她換了衣服,享用過餐點後,急忙又趕回亞力的房間。
亞力背靠著枕頭而坐。沐浴過的他看起來神清氣爽多了。儘管他剛剛由鬼門關回來,臉龐依舊蒼白,他已經在對德利發號施令。亞力顯然無法容忍絲毫的軟弱,黛妮想著。
德利對他眨了眨眼後,離開了房間。黛妮小心地走近床邊,注意到他仍裸著胸膛。疫病令他消瘦了許多,但他肩膀及胸膛依舊結實、有力。
「我告訴過你離開的。」他沙嗄的語音顯得中氣不足,但金眸依舊銳利,炯炯有神。
「我選擇了留下。我是格利斯敦女子爵。」她道。
「服從似乎不是你的美德之一。」
「我從不認為服從是種美德.爵爺。它只不過是男人為了遂其私慾,加諸在女人身上的限制 。」
他閉上了眼睛,唇角卻隱現笑意。「我現在沒有力量和你鬥嘴,歐小姐。不管它是美德或限制,我想我們很快就得討論服從的問題。」
黛妮皺起眉頭,感到不安。亞力的笑容有著倦世的意味。彷彿在埋葬了他心愛的瓊安後,世事的一切對他都不再重要了。他甚至已無心和她作戰。
「為什麼?」她問。
他畏縮了一下,試著要坐起來。但在他能夠回答前,門上傳來了敲門聲。德利走進來,後面跟著格利斯敦的神父,及一名黛妮不認識的陌生人。
「噢,喬治爵士!」亞力驚訝地道,皺起眉頭。「你來這裡做什麼?瘟疫正在肆虐。城堡外豎著黑色十字架,警告人們不要進入的--」
「麥家族長,歐小姐!」喬洽爵士朝兩人行禮致意。他的身材高大,有著鐵灰色的頭髮,溫暖的棕眸及愉悅的笑容。「我和你們一樣是疫病的倖存者,已對它無所畏懼。」
亞力挑了挑眉。「那麼,請問你的來意為何?」
「我奉了國王的旨意而來,他憂慮著你們的安危。瓊安小姐的死訊已經傳到陛下那兒,他致上最深的同情。」
亞力微一俯首。「轉告陛下我很感激他的同情。」
喬治點點頭。「有太多人死於這場疫病,許多村落甚至無一倖免。國王提醒你即使在哀痛中,他仍必須領導他的國家。」
「究竟我們偉大的國王陛下有何指示?請直說吧,爵士。」亞力語帶譏誚地道。
喬治遲疑了一下。「事關女子爵--國王要求立刻解決她的問題。」
黛妮驚喘出聲,氣急敗壞地望向喬治及亞力。「老天,他才剛剛逃離黑死病的魔爪,你就要他--」
「顯然歐小姐非常關心你。」喬治愉悅地望向亞力。
「她不是關心,她是嚇壞了。」亞力坦言,他往後靠著枕頭,閉上眼睛,疲倦地吐氣。
黛妮來到他床邊,凝視著他,身軀顫抖。她夜復一夜坐在這裡,他的身邊,為他祈禱,盡全力協助他復原。但這一刻,亞力該死地什麼不在乎了。他埋葬了瓊安,而未來已對他毫無意義。
「亞力,你說你欠我一個人情!」她低語。
他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明顯地他已經用盡了氣力,筋疲力竭。「我正在還你的人情,小傻瓜!」他低語。「我這麼做是為了幫你,你不明白嗎?暫時安撫艾德華,你將可以獲得數年的自由。」
「以什麼樣的代價?」她狂亂地低語。
「你可以不必被困在丹麥,嫁給一名脾氣暴躁、又老又病的男人。」他回答。
她轉身要逃走,但亞力已握住她的手腕,以出乎意料的力量鉗制住她,她動彈不得。
「一如以往,我是陛下忠心的僕人,喬治爵士。」亞力帶著一絲諷刺道。「謹遵他的旨意,我同意這樁婚約。」
「但我--」黛妮開口。
「我們可以等適當的時候再舉行儀式。」亞力打斷她。
「現在就是最適當的時候,爵爺。」喬治道。
「現在?」亞力道。「容我提醒你,喬治爵士,我剛剛才由鬼門關回來!」
「沒關係的,婚姻著重於精神及合法的結合,奢華、盛大的儀式並非必要。葛神父將會合法地結合你們兩人。我擔任國王及麥爵爺的證人,珍綺女士則擔任女子爵的。我自作主張準備好婚戒。一旦珍綺女士來了,我們就可以進行。我親自去找她。」他朝亞力鞠躬後,離開了房間。
黛妮試著要掙脫亞力的鉗制,但他略施壓力,幾乎令她痛得叫出來。他或許剛剛死裡逃生,力氣仍然大得驚人。
「你說過你不會同意的!」黛妮俯在他耳邊低語。
「只是婚約,不是正式的婚姻。」他回答。
「它們還不都一樣!」她氣沖沖地道。
「你要我坐視艾德華毀了你的一生?你這個小傻瓜!相信我,喬治爵士已經帶來了必要的法律文件。如果你拒絕了這樁婚約,你會在一小時內,經由代理人,成為韓納森爵士的丹麥新娘!」
她咬著下唇,拚命抗拒淚水。艾德華!他似乎執意要毀了她!「他不能--國王不能--」
「他可以,你這個小傻瓜!該死了,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你不明白嗎?」
她明白,太過明白了。艾德華是國王,而國王總是為所欲為。但她不想要欠麥亞力的情,更絕對不想要和他立下婚約。他永遠不會愛她,他們之間的敵意太深了。而且他的心裡有死去的瓊安!他的心已經死了。
「我恨國王!」她悲切地道。「我無法--」
「但你可以得到你最想要的,」亞力柔聲道,疲累地閉上眼睛。「艾文城。」
「什麼意思?」黛妮驚喘。
「一旦你成了我的妻子,國王將無法干涉我允許你回到艾文城。」
她深吸了口氣。「你承諾?以騎士的榮譽發誓?」
「我一向有恩必報,黛妮。」
「你並不欠我任何恩情。」
「你救了我的命。」
「我相信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你仍然該死強壯得死不掉!」
「這樣情深意重的話,顯示我們一定能白頭偕老!」他譏笑道,一旁的葛神甫憂慮地看著他們。德利則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別對我說謊,亞力!你真的會讓我回艾文?」
「我欠你照顧瓊安及我的情!我發誓會讓你回到艾文,你也必須發誓不能在艾文城的人民,及艾德華國王之間製造縑隙!只要你遵守你承諾,我也會遵守我的。以上帝之名,我可以對瓊安的靈魂起誓!」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她問。
「一旦我安排好了護送你的人選。」
他筋疲力竭地倒回床上,但他的大手像鐵鉗般緊握著她。那不重要,她也無意離開。
她筆直地立在原地。喬治爵士帶著珍綺回來,葛神父開始朗誦有關婚姻的神聖性及一生的承諾!至死不渝。但她並沒有抗議、反駁。
儀式很快地完成了,簽署了合法的文件,黛妮迫不及待地逃離。她茫然地立在自己的房間裡,突然問感到左手食指上的婚戒沉重無比--那是麥亞力為她套上的。喬治爵士準備的尺寸稍大了些,然而感覺起來卻奇異地緊!就像他鉗制著她腕間的十指,像套在她頸間的繩索,勒得令她無法呼吸。
那不重要,她告訴自己。她已經服從了國王的旨意,遵循了亞力的命令-她出賣了她的靈魂!
為了重返艾文城。
之後的數個星期,黛妮小心翼翼地和亞力保持距離。
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變得落落寡歡,偏好獨處。他恢復得很快,鎮日待在中庭裡,和他的人一起比武練劍。羅爵士的復原情形就慢多了。黛妮不久就明白到他是等羅爵士康復。等羅爵士能夠再次負起管理格利斯敦的責任,他就要離開。
重創英國的疫情逐漸緩和下來,然而英國南部的鄉村至少有將近一半的人口死於黑死病。農田荒廢,家畜到處漫遊。對所有的人,這是段休養生息的時光。
有時候黛妮感覺到亞力會深思地注視著她,但她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德利告訴她亞力渴望離去,回到他父親在蘇格蘭的領地。他的身體已經由疫病中復原,但他的心靈並沒有。黛妮瞭解那種感覺。母親死於瘟疫後,她也曾感到萬念俱灰。然而,他始終沒有提起她離開的事。
終於在某個晚上。亞力派德利找她到大廳。黛妮匆匆下樓,一顆心惴惴不安。
亞力立在壁爐前,雙手負於身後。他轉過身,注視著她良久。
「該是你出發到艾文的時候了,夫人--明天。」
她潤了潤唇。「明天?」
他嚴肅地點點頭。「有一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法國國王去世了。」他柔聲道。
「菲利!」她驚喘。
亞力點點頭,黛妮用力吞嚥,心裡難過。菲利對她非常親切,但她最後一次看到他已是數年前了。
「他的兒子強恩已在巴黎加冕為王。名義上,他是全法國的共主。回到艾文城後,你可以敬
「是的,爵爺。」她道,低頭掩飾自己的興奮。已經如此地久,那幾乎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了。
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她的家園。她允諾過臨死的母親會敬重及保護法國國王--
菲利已死,他的兒子繼位,但她承諾要保護法國皇室的誓言並沒有變。「我會盡全力維護艾文城的主權,爵爺。」她平靜地道。
「我會去蘇格蘭一段時間。」他道。
「祝你一路順風。上帝與你同在,爵爺。」
「上帝與我同在--只要我不在你身邊,不是嗎?」
她驚喘出聲,但他無所謂地揮了揮手。「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珍綺女士似乎對羅爵士頗有好感,她決定留在格利斯敦,照顧羅爵士復原。古醫生也要留下。美娜會和你回去,以及數名我挑選的人。他們會輔佐你治理艾文,確保它的主權。祝你一路順風,但我相信連惡魔本人也不敢攔阻你回家的路。」
「或許是,爵爺。我向你道晚安了,還有再見。」
然而就在她和他擦身而過時,他突然緊緊鉗制住她的手腕,就像在婚禮那天一樣。她由他古銅色的有力大手望向他的臉龐,強迫自己安靜不動地等待。
她感覺到那對銳利的金眸盯著她。「不要背叛我!」他警告道。「記住,黛妮,只要你信守對我的承諾,我也會遵守我的。如果你背叛了我的信任,夫人,你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明白了嗎?」
她點點頭,不敢迎上他的視線。她的喉間緊繃,似乎無法呼吸。
她等不及要逃離他。
然而--想到離開他,她卻又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她的心口緊窒得疼痛,她必須逃離!
「上帝與你同在!」她屏息道。甩開他的手,奔上階梯。
次日清晨她和羅爵士道別時,他已經走了。黛妮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騎離開格利斯敦。離別是傷人的,然而少了亞力的格利斯敦似乎變得空虛不已,而她一點也不明白這種感覺。
她別開視線,遠眺法國的方向,訝異著離開英國競令她感到不捨。她原以為她一心只想回家。然而這次的離別卻彷彿她再次離開家園。
艾文!她提醒自己,那才是她的忠誠所屬。
她會讓它再度成為她的家園!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3:19
8
亞力坐在古老的麥氏大宅前的岩石上,無所事事地看著兩名年輕女孩趕著一群羊經過。他往後在岩石上躺平,仰望著頭頂的太陽,任清涼的微風拂面。
他並沒有按照預定的計劃,在瓊安死後立刻回到這裡。當時他被一種瘋狂、無所畏懼的情緒驅使著。他走遍歐洲,參加各種競技賽,從不曾輸過任何一場。最後是喬治爵士在某次勝利後的慶祝會上找到他,那時他已經喝得爛醉。喬治爵士告訴他國王命令他好好活著,四肢俱全。他說過要回蘇格蘭,而現在正是時候!
次日清晨,酒醒後的亞力風塵僕僕地趕回家鄉。
他很高興自己回到了這裡。他知道他再也不會愛任何地方像蘇格蘭一樣,他愛這裡的山丘、岩石、風、沼澤,及那份粗獷的美麗。他離開蘇格蘭時還是個小男孩,回來時已經是堂堂的男子漢了。而且他回來的正是時候。老舊、傾圮的麥氏大宅需要整修,他的族人需要他的領導。亞力斥下重資,積極投入整修大宅的工作。他讓自己從早忙到晚,試著藉此遺忘失去瓊安的傷痛。以及不去想他和黛妮的婚姻。他負起族長之責,調停族人間的紛爭,訓練年輕的戰士,同時辛勤地鍛煉自己的體力及戰鬥技能,知道他不會永遠待在家裡。對他來說,這是一段等待、蟄伏的時光--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著什麼。
他曾經頹廢喪志。沉溺在失去瓊安的痛苦裡,但最終,他被迫認清部分的痛苦事實上是因為罪惡感。他早已決定他們會結婚,但他一再蹉跎時光。他樂於成為瓊安的愛人,但又不想太早讓自己被束縛住。他在乎瓊安-非常在乎,但他投入的感情還不夠深。
假以時日,他原諒了自己,正如他知道瓊安會原諒他。事實上,甚至遠比他瞭解自己--一直都是。他曾禁慾數月,追悼瓊安,但即使自我妥協後,有過多位的愛人,他發現內心那份空虛、煩躁始終存在。某個夜晚,在金匠寡居女兒的溫暖小屋裡,歡愛過後,他了無睡意,一逕注視著火焰,納悶內心裡的那份空虛為何。火焰躍動著藍、紅、綠色的閃光。出乎他意料外的,那簇綠焰令他想了黛妮--她的綠眸就像火焰般璀璨。
事實上,他經常想起她。他之所以遵照國王的旨意和她訂婚有兩個理由。首先,既然瓊安已死,他什麼都不在乎了,他甚至不在意自己是否娶了名醜八怪。其次,他真的在乎黛妮。儘管經常氣憤她的桀騖不馴,他也欽佩她的勇氣。在瘟疫肆虐格利斯敦時,她展現了可貴的同情心。她陪著瓊安走完生命的旅程,照顧他復原。他想要回報她,而他知道她有多渴望重返家園。
無論身在何處,他總是對艾文維持著緊密的控制!至少他是這麼想的。他不會任由她在艾文製造分裂,或反抗艾德華在法國領土的統治權。而由手下傳來的報告,她一直表現得甜美、乖巧。她招待法國的梵家表親,但總是謹守分際。他寫過幾封信給她,問候她的安好。她則在回信裡祝他在北方待得愉快,她樂得他一輩子待在蘇格蘭。
然而,在金匠寡婦女兒的小屋裡,他注視著火焰,想起黛妮的綠眸,突然渴望再看到她。他想到她離開格利斯敦的前一晚,他提到艾蓮雅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女子--或許只除了她的女兒之外。當然,他並沒有這樣告訴她。黛妮的美麗足以傾國傾城,而且她很清楚自己對男性的影響力。她也確實動搖了他。不可否認地,她的驕傲,固執、甜美的笑靨,及善良高貴的本性在打動了他的心。
亞力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晴空。聽著羊只的咩叫聲,想著他或許錯失過生命中的許多事。瓊安已經去世五年,傷口早該癒合了,他不能一輩子隱居在蘇格蘭。畢竟,他是艾德華王的臣子。他骨子裡是個道地的蘇格蘭人,但他無法忽視他被艾德華王封為騎士,並在卡萊淪陷後,成為騎士團一員的事實。和黛妮訂婚後,艾德華依言策封他為格南伍伯爵,讓他成為全英格蘭、及蘇格蘭最富有的貴族之一。
彷彿被這個念頭召喚而來,他眨了眨眼,無法置信地看著駱喬治爵士騎著一匹棕馬,朝他而來。亞力躍起身,綻開笑容,很高興見到這位好朋友。「什麼風把你吹來的?是我的眼睛欺騙了我,或者蘇格蘭又和英格蘭開戰了?」
「你這個輕率的傢伙!你隱居這裡太久,和外面的世界脫節了嗎?」喬治爵士道。
「我還滿喜歡我的世界的,」亞力道。「來,進屋子去,我們好好喝一杯。你可以告訴我外面世界的一切!」
喬治爵士帶來了他的人。亞力吩咐管事招待他們,和喬治坐在氣派豪華的麥氏大廳裡享用美酒佳餚。一開始,他們只是閒聊,酒足飯飽後,喬治打量著週遭,重重歎了口氣。「這是個好地方,亞力,而且你看起來年輕多了,精力充沛。你不但已恢復健康,健壯更甚往昔。這些蘇格蘭野人對你有好處!」
「別忘了,我是你所謂的野人之一。他們在我還是個小男孩時,教了我一切。」亞力提醒他。
喬治爵士微笑著點頭,他的表情一轉變得嚴肅。「國王需要你為他效命,亞力。他再次舉兵攻打諾曼第,和法國開戰。」
「他什麼時候不是?」
「他要確保艾文安全無虞。」
亞力皺起眉頭。「艾文很安全。出了什麼問題嗎?」
「你在艾文駐有你的人吧?」喬治道。
「是的,安德利、何立頓,雷基爾等等。他們並沒有報告艾文有問題。」
「的確,艾文是騎士文化的中心,音樂家、詩人及藝術家薈萃之地。英法兩國的騎士爭相被邀請到城裡作客!包括女子爵的梵家表親在內。」
「一個小女孩能成得了什麼氣候?」
「小女孩?」喬洽驚訝地重複,咧開個笑容。「你躲在這種地方太久了,我的好族長!黛妮小姐已經長成了絕世美女--並早已屆婚齡,全歐洲的男性都在傳誦著她的美麗,法國的騎士及貴族不遠千里而來,爭睹她的美貌!」
亞力震驚於自己突發的怒氣。「你在說什麼,她和法國人合謀?」
「不,她依禮款待她的法國表親,正如你所允許的。然而英法開戰在即,艾文的局勢變得不穩定。也該是你重返我們世界的時候了,亞力。」
亞力往後靠著椅背,不解自己所感到的焦躁。他急於趕到艾文--立刻!「我們天一亮就出發。」他道。
「好極了,威爾斯王子召集軍隊,出發到波本鎮壓叛亂。他會很高興聽到你再度為國王效力。另外還有一件事-」喬治遲疑地道。
「說吧!」亞力催促道。
「這只是傳聞--某位法國王室出身的年輕貴族經常造訪女子爵的城堡。據說他們急於找出解除黛妮婚約的方法,好能結為夫婦。」
亞力的怒氣像火山般爆發了。老天,他一直是個瞎了眼的白癡!或許他五年前給予黛妮自由並沒有錯,但讓這麼久的時間過去,一味沉溺於自憐中,實在是愚蠢至極!艾德華信任他,而他竟然允許黛妮結交她的法國表親,並對國王構成危險!
「婚約絕無法被解除!」他憤怒地咒罵道,邊站了起來,走到爐火前,注視著火焰。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憤怒。他究竟對她預期些什麼?她一直渴望自由,而且始終宣稱自己是「法國人」,他造成了艾文城的陷落,而她從不曾遺忘、或原諒他這一點。她會愛上出身梵家的法國貴族也是可以理解的!
或許,但他在賦予她自由,讓她回到艾文城時,曾經鄭重地警告過她-不能背叛他或艾德華王。
該死了,他會殺死任何膽敢碰了她的男人。
「很好,」喬治愉悅地道。「如果你堅持履行婚約,或許我們應該先派--」
「我不認為,喬治爵士。我不是個重視儀式的人,我不想事先警告女子爵-或是她的親戚--我會立刻趕回艾文。我們已經訂婚太久,婚禮就在我到達的那一晚舉行。我和你道晚安了,喬治爵士,明天我必須早起。」
他轉身離開他的朋友,上到二樓的臥室,怒氣仍沸騰不已。他走到窗邊,注視著蘇格蘭闐寂的深夜。該死的她!五年是一段不短的時間。但他警告過她不要背叛他的!上帝為證,他慎重警告過她!
該是奪回原屬於他的一切的時候了。
秋色明媚燦爛,暖陽薰人欲醉,黛妮坐在花園的涼椅上,聽著蒙待洛子爵梵西蒙輕撥琴弦,
她享受著這樣悠閒的時光,儘管她敢確定駐守在她家園的英國騎士一定正由某處觀察著他們,或許是由高塔上的箭孔,但她已習慣忽略他們的目光,畢竟,她是女子爵,艾文城的主人。
但她感覺得出這樣平靜的時刻只是風雨欲來的前兆,北方的艾曼尼子爵已起兵叛亂,誓言將艾德華的勢力驅離他在法國的領土,並得到強恩國王的大力支持。黛妮害怕這數年來的和平即將劃下句點,艾文城再次被捲入戰火中,而她也將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無論是實質或名義上,艾文城的上級領主是艾德華,然而她已向瀕死的母親許下了神聖的誓言,承諾她會尊崇及敬愛法國國王--
她回到艾文城已有五年,也在這裡由小女孩蛻變為成熟的女性。一如她的母親,她以圓滑、成熟的手段統治艾文,讓它日益欣欣向榮。一開始,她還擔心亞力隨時會出現,自她手中奪走控制權,但隨著時間過去,她心情沉重地明白到除了偶爾的隻字片語外,他根本遺忘了她。
當然,她也一直小心翼翼,不讓他有機會介入艾文城的統治。她和亞力派駐在這裡的騎士相處愉快。德利崇拜她,比他略長一、兩歲的何立頓也抗拒下了她的笑靨。她唯一無法操縱在掌心的是年長的雷基爾爵士。他是蘇格蘭人,有著嚴厲、執拗的脾氣,但只要措詞得當,依舊可以動之以理。剛來到艾文城時,她會事事徵詢他們的意見,但又巧妙地確使結果正是她想要的。逐漸地,她在艾文城的子民中建立了自己崇高的地位。她是女子爵,艾文城的人民服從她、尊敬她,而她也有義務照顧他們的福祉,保護他們的安全。
身為強恩國王的表妹,她也堅持艾文城歡迎英法兩國的騎士造訪。在她有意的培植下,艾文城已成為歐洲的騎士文化中心,音樂家、藝術家、工匠及貴族不遠千里而來。強恩國王、皇太子、及多位出身法國皇室的貴族都曾造訪過艾文--其中以蒙特洛子爵梵西蒙來得特別勤快。
西蒙年長她六歲,有著淡藍色的眼眸、棕色的頭髮及迷人的笑容。他不但英俊出色,並且精通武技及樂器,很快就成為黛妮的好友。她和他無所不談,也經常請教他戰略上的事。
這些年來,黛妮下過一番工夫,仔細研究了圍城和防守的策略。她決心不再讓艾文城淪於敵人之手。三年前,她斥下鉅資,在原有的城牆外加築一道石牆,防止敵人再度掘地道進城。有時候她感覺似乎她藉此將英、法兩國國王拒在城外,確保艾文的中立地位。
她納悶亞力對她的築城之舉有何感想。名義上,他是她的監護人。她知道艾德華預期著他們的婚約早日履行,特別說她早已屆婚齡。但五年前瓊安的死已令亞力心灰意冷。這些年來,她聽說了許多有關亞力的紼聞-但他似乎始終無意婚娶。正如他五年前說過的,他同意婚約是為了報答她的照顧。隨著一年一年的過去,亞力始終不曾露面,黛妮深信他已經遺忘了她,並開始思索著解除婚約的方法。
黛妮重重歎了口氣,希望自己能夠同樣輕易地遺忘他,但他英勇的名聲已傳遍全歐洲,令她想不聽到也難。他已成為競技場上的傳奇--據說他從不曾輸過任何一場比賽。基爾定期寫信給他,報告艾文發生的一切,而他也總是在她耳邊叨念:「伯爵不會贊成的!」黛妮會微笑著說服基爾,心裡卻不服氣地想著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根本不可能成為伯爵!並不是那真的重要,麥亞力遠在天邊,而她是艾文城的女主人,可以隨她高興做任何事!
「我摯愛的女士,你的心思似乎飛到了遙遠的天邊,」西蒙哀怨的語音將她由冥想中拉了回來。「我吟唱著美麗的情歌,而你根本沒有聽進去!」
黛妮微微一笑,有些無奈地道:「西蒙--」
「你知道我深愛著你,黛妮。」他截斷她的話。執起她的手,虔誠地印下一個吻。
又來了,黛妮想著,西蒙第無數次的示愛,而她只能怪自己太過享受西蒙的陪伴了。她喜歡和他在一起那種輕鬆自在的感覺,但西蒙想要更多-他想要艾文城。在這種時候,她不由得慶幸自己的婚約!它讓她有借口擋掉眾多過度熱情的追求者。
「黛妮,」他低語道,環顧著週遭。但花園裡只有他們兩人。「親愛的黛妮,我已投入了艾曼尼子爵的麾下。我們在朗格羅起兵叛亂,深入干肯尼的領地劫掠。」
她驚喘出聲,以指封住他的唇。「不要告訴我這些事!」她急切地道。
他握住她的手。「黛妮,你知道你的愛與忠誠屬於強恩國王及法國。」
「我只知道艾德華很強大,而你必須保持緘默。」
「這裡沒有別人,而我以我的性命信任你。」
「西蒙--」
「聽我說,我愛你,我對你一見鍾情!你的婚約只是個幌子。強恩國王可以得到教堂的支持,宣佈它無效。」
「以什麼理由?」
「我不知道,但相信我,必要時,神職人員總可以找出理由的。」
「西蒙,這太危險了!」
「說你不會背叛我。」
「你知道我不會背叛你的。」她迅速承諾,聽到了腳步聲。有人來了。
「拜託,黛妮,我必須和你談。」
「這太危險了,你-」
「我願意為你冒生命的危險,我在此起誓--只求你允許和我私下談談!我懇求你,明天,我們去狩獵。我們可以設法擺脫其他人,私下會面!」
「西蒙--」她道,但雷基爾已經走了過來。他的眼神是嚴厲、不以為然的。
「噢,夫人,你在這裡!」基爾故作無辜地道。
「找我有事嗎,基爾?」黛妮含笑詢問。
「是的,夫人,帳房認為昨晚在中庭表演雜耍的團體獅子大開口,想要徵求你的同意後再付款。」
「好的。」黛妮道,迅速站起來。西蒙執起她的手親吻。基爾看起來像要發作了,但西蒙只是表現出騎士禮儀,他無法挑剔。
「我今天下午會騎馬離開,夫人,」西蒙道,「但我很樂意接受你明天清晨的邀請。」
「邀請?」基爾懷疑地問。
「狩獵。」黛妮迅速解釋道。「西蒙告訴我森林裡沿河邊的獵物很矍碩。」
基爾皺起眉,「或許,但你也知道可怕的艾曼尼子爵一直在劫掠鄉間。一小隊狩獵隊伍並不足以自保。」
「誰敢找我的麻煩,基爾?英國人不會傷害我,法國人也不會-我是法王的表妹。」她粲然微笑道。「明天見,西蒙。」
西蒙鞠躬行禮後離開了。
「他本身就是個麻煩。」基爾不悅地咕噥道,「我真的不認為明天的狩獵會是個好主意,夫人。艾曼尼子爵公開叛亂,強恩國王宣稱他的行動和他無關,但每個人都知道他得到法國國王的支持。」
「偽王強恩?」黛妮微笑道。艾德華自認為比強恩更有資格繼承法國王位,並指強恩為偽王。
「艾曼尼的手下到處燒殺擄掠,簡直就像野蠻人!」
「基爾。你太會擔心了。明天的狩獵,我會帶領一些最優良的士兵。艾文城很強大--艾曼尼的人不敢招惹我。我保證不會有事!」黛妮在他的面頰上迅速印下一吻,匆匆離開了。
她不想傷了老基爾的心,但她明天必須和西蒙碰面,瞭解他的意圖--至少勸他遠離危險,畢竟,他是她的朋友--
如果她曾感到一絲的不安,她告訴自己那也是因為基爾太過杞人憂天,感染了她。黛妮甩甩頭,走進艾文城氣派的大廳。她還有一筆帳要處理呢!
出乎黛妮意料外的,美娜聽到她和西蒙約定見面後,和基爾一樣堅決反對。美娜對西蒙沒有好感,認定他是為了艾文接近她,但黛妮心意已決,不容更改。
次日天氣晴朗。在基爾爵士的堅持下,黛妮帶了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黛妮一如以往騎著「星兒』。「星兒」已經二十歲了,但依舊迅捷如風。西蒙騎的戰馬就笨重多了。喜愛馳騁之樂的黛妮一下子就將其他人甩在後面。她帶頭馳進綠蔭夾道的林間小徑,西蒙費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跟上她。「多美好的一天,不是嗎?」黛妮緩下馬速,和西蒙並轡。
西蒙似乎沒有感染到她的好心情。「黛妮,我們必須談談。」他神情凝重地道。
「是的,西蒙,」黛妮在心裡歎了口氣,著實不願用這麼嚴肅的話題破壞如此美好的一天。「我很擔心你。你知道我在乎你,但--」
「聽我說,黛妮。強恩是名好國王,深受法國人民的敬愛,而艾德華卻殘忍、貪婪,一心想將他的魔爪伸到法國!」
「那是屬於他的領地!」黛妮柔聲道,驚訝自己竟為英國國王辯護。
「強恩一定會將艾德華的勢力趕離法國!黛妮,你應該和英國人劃清界線!強恩國王愛你,一如他的父親深愛著你的母親,他是你的親戚,你必須設法掙脫你敵人的束縛!」他的語音沙嗄、顫抖。「你知道的,黛妮,沒有人比我更加深愛著你。」
你是個不容錯過的大獎,美娜的話突然浮現她心中。就算你是個八十歲的醜陋者嫗,以你龐大財富及土地,依舊會有男人爭相求婚--
然而西蒙的語氣是如此地真摯,黛妮不由得有些感動,並著實為他的安危擔心。「西蒙,我瞭解艾德華王。你不能夠低估他的力量,或是決心。」
「而你也是他的力量之一。但艾文城是你的,你的子民愛戴你,他們會追隨你赴湯蹈火。」
「西蒙--」
「黛妮,你知道我對你並無所求。我有的是財富及頭銜,我誠心用我的生命愛著你。」
「西蒙,我很重視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很喜歡你的陪伴,但我必須仔細考慮!」
「用你的心去思考!記得,」他焦急地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但時間緊迫-」
「黛妮!」
德利焦慮的喊叫聲自小徑後方傳來。黛妮掉轉馬頭,看見德利朝他們馳來。「全副武裝的騎者朝我們逼近!」德利喊道。「快,夫人,你必須盡快騎回艾文城!」
「騎者?由哪裡來的?」黛妮驅策「星兒」離開樹叢,看見了德利所說的人。十二名穿著盔甲、全副武裝的騎者由山丘上朝他們馳來。他們並沒有佩戴任何的徽章或旗幟,無法辨識他們的身份或國籍。
「黛妮,我求你!」德利喊道。「你必須趕回艾文,保護自己的安全!」
「我會和黛妮小姐在一起,誓死保護她。」西蒙喊道。「德利說得對,黛妮!快,我們騎回艾文城!」
黛妮遲疑了一下。她能夠就這樣拋下她的人,讓他們獨力對抗這批全副武裝的不速之客嗎?
「走!」西蒙喊道,重拍「星兒」的馬臀。「星兒」往前急速竄出。
黛妮俯低在馬頸上,疾馳過原野。那批騎士看見她,立刻掉轉方向追來。黛妮回過頭,看見另一批騎士出現在山丘上,追躡在第一批人的後方。
黛妮夾緊馬腹,催策「星兒」快跑。她聽見身後傳來喊叫及金鐵交鳴聲,知道她的人已經和對方交手了。她望向身後,驀地發現西蒙不見了。
黛妮勒住馬匹,擔憂他受傷落馬。稍早他還緊跟在她身後的!黛妮試著告訴自己不必擔心,西蒙的戰技精湛,那些叛軍動不了他。就這麼一遲疑,叛軍也看見她停下來了。三名叛軍脫離戰場,朝她追來。
黛妮毫不遲疑,策馬衝入樹林中。她絕不能被那些人渣抓到!她疾馳在林間小徑中,無視樹枝撕扯著她的騎馬裝。森林中古木蔽天,陰影幢幢。黛妮緩下速度,離開小徑,隱藏在一棵大樹後。如果她安靜不動,後方的追逐者或許會越過她的藏身處,往前追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3:45
黛妮仔細傾聽。一名騎者自她的左方過來,一名自右方。她屏住氣息。
就在這時候,「星兒」低嘶出聲,洩漏了她的所在處。
黛妮匆匆下了馬,潛入更深的林木間。她模糊地聽見叫喊及金鐵交鳴聲!似乎那兩名騎士已經遭遇,並打了起來,顯然他們並不是同一陣線的。黛妮想著,但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衝。
突然間,她穿出了樹海,來到一處材間小空地。空地上立著一棟傾圮的木屋。木屋顯然已久無人居,門歪斜了一半。
黛妮聽到身後傳來枝葉的寒搴聲,匆匆躲進小屋裡。
木屋裡漆黑一片。她背倚著牆,眨了眨眼,試著適應黑暗。木屋只有一個房間,壁爐在左邊,床在右邊。黛妮走向床,決定躲在床後方。她匆匆來到床邊,驀地深吸一口氣,伏在地板上。
有人進了木屋。他的腳步極輕,小心翼翼。老天,他一定會很快發現她!
她隨身帶著把小刀,但那對全副武裝的騎士實在構不成什麼威脅。突然間,她瞥見了擱在一旁牆上的農具。黛妮屏住氣息,傾聽來人的腳步聲逐漸接近,伸手握住了斧頭的把柄。
她安靜等待,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腳步聲轉過床角。黛妮躍起身,揮斧朝來人砍下去。
農舍裡漆黑一片,她只能模糊辨認出對方高大的身影。他的反應極為敏捷,迅即躍開,避過斧刃加身之厄。跟著劍光一閃,下一刻,黛妮的斧頭已被擊落在地。黛妮愣了一下,隨即翻過床逃走。她奔出木屋,意欲逃回樹林裡,但他緊追不捨,大手扳住了她的肩膀。
黛妮尖叫,試著掙扎。對方用力一扳。她失去平衡,面朝下跌在草地上。黛妮迅速拔出小刀。對方轉過她的身軀,跨坐在她身上,黛妮也已瞄準他的喉嚨,用力刺過去。
小刀並沒有刺中他。黛妮的手腕被他戴著鐵手套的手牢牢鉗制住,腕骨彷彿要折斷了。
小刀自她的指間無力地墜下。金色的眸子自頭盔的眼縫中注視著她。黛妮也凝視著對方。
那是對太過熟悉的眸子,燃燒著熾熱的怒火--她一輩子都不會忘。他的胸前繡著張牙舞爪的獅子。他放開了她的手腕,取下頭盔,露出金紅色的頭髮,及一張英俊、粗獷、嚴厲的古銅色面容--那張面容早已深深銘刻在她的腦海裡。他的眼角有著細紋,飽滿的唇陰鬱地抿成一條線。
黛妮的身軀劇烈顫抖。「麥亞力!」她喊道。
「正是,夫人!」他的語音醇厚、嚴厲。「告訴我,你是在試圖割斷我的喉嚨之前認出我的--或是之後?」
她驚喘出聲,憤怒於他侮辱的話語。她直覺地揮手要摑他一巴掌,但他輕易地握住她的手腕。「你怎麼敢!」她喊道,聲音顫抖。「你可以出聲的,喊我的名字,或報出你的名字!」她的聲音逸去,驚魂未定,喘息不已。她的心跳仍似擂鼓,肺部似乎無法吸進足夠的空氣。
「我確實喊了你的名字。」他道。
她搖搖頭。她什麼都沒有聽到。老天,她已經如此久不曾見到他!他曾經是她最痛恨的敵人,但現在他卻更像個陌生人--咄咄逼人地指責她沒有犯下的罪行!
她瞇起眼睛。「如果你確實喊了我的名字,我並沒有聽到。我嚇壞了--又怎麼能夠看清楚你?你又怎麼會在這裡?一批叛軍攻擊我們,緊追著我--」
「我知道,我緊跟在他們後面,夫人。」他道,金眸一逕盯著她,熾熱的眸光像火焰燒灼著她的全身。
她拒絕示弱,回望著他,他和五年前沒有多大的改變,只不過更為瘦削、稜角分明,但她卻已由女孩蛻變為女人。她的身軀竄過一陣無名的顫慄。「但剛剛樹林裡的人--」她道。
「他試圖要攔截你,我迫使他改變了心意。」
「德利、西蒙及其他人--」
「有幾個人受了傷,但沒有人送命。五名叛軍被殺,其他人看見我們抵達就逃走了。」
黛妮鬆了口氣。感謝天,沒有人送命!
「你到達的時機真是湊巧,爵爺。」
「不是湊巧,夫人。我來是因為艾文城有危險,而且你應該也知道。」
憤怒狂湧上來。她忘了自己仍躺在他的身下。「你認為你可以就這樣突然出現,隨便指責人,以及發號施令!你忽視了艾文這麼多年,而我一直將它管理得很好!」
「直到今天。」
「我做的好得很!」
「那你又怎麼會被壓在我的身下,夫人?」
「或許,你可以有風度地讓我起來。」
他頓了一下,但還是站了起來,伸出手給她。黛妮起身後。驀地明白自己看起來一定糟透了。她價值不菲的騎馬裝被勾破好幾處。沾上了樹枝及青草。她撫平衣服的縐褶,試著回復尊嚴。
「我還是不明白,爵爺。在這麼多年後,你突然出現。你不可能事先知道我正好有難!」
「的確,夫人,顯然這是上帝的旨意。」他回答,依舊注視著地。她感覺到他眸子裡的火焰--及評估的意味,不由得臉紅了。
「那麼-」
「夫人,我是來接管大局的。」他嚴肅地告訴地。
「接管什麼?」她瞇起了眼睛。
「你。」他平淡地道。「當然,還有艾文。」
「但國王知道我將艾文管理得很好--」
「國王派我來的。」他截斷了她.
憤怒之下,她不假思索地道:「或許另一個國王可以遣你回去!」
話一出口,她立刻後悔了-那樣說真是太過愚蠢、輕率了,然而麥亞力似乎總是能輕易地刺激她失去理智!
他挑了挑眉,唇角微抿,斜睨著她。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黛妮最後道。
「或許是,」他柔聲喃喃。「但或許你應該多收斂言行,夫人。或許我當初允許你回到艾文是錯了。」
「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她堅持道。
他恍若未聞地繼續道:「或許我正好來得及時。」
「或許,」她柔聲道。「你應該瞭解我在艾文的地位,或許你在這裡並不受歡迎--」
「或許在今夜之後,你會感覺不同了!」
「今夜怎樣?」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沒有回答,越過她,走向他的戰馬。黛妮追上去,不放棄地喊道:「今夜怎樣?」
他並沒有停下腳步,背對著她,不耐地回答。「我們的婚禮。」
她週遭的世界似乎瘋狂地旋轉。她從不曾昏倒--只除了五年前,他提到婚約的那一次!
但後來瓊安去世,他將自己放逐到蘇格蘭,而她獲得了多年的自由--
現在他回來了。
「你說什麼?」她問.
他轉身向她,「黛妮,我們已經訂婚多年,你不可能忘記的。我們的婚約是有好理由的--為了確保英國的利益。我給了你充分的時間長大--事實是,太久了。你不可能預期我們無限期地訂婚吧?」
她沉默無語地望著他,臉上的血色褪盡。
亞力不耐地低咒出聲。「黛妮,是時候了。今晚我們會舉行婚禮。」
「婚禮!」她喊道。「今晚!因為國王的命令-只要國王高興就好--」
「還有我高興。」他打斷她,唇角輕揚。
她驚訝他竟然覺得這很好笑--並且不反對他們的婚姻!她憤怒地以手插腰。他是來接管艾文城的,她對他毫無意義!對他來說,她只不過是個漂亮的玩物。多年來,他對艾文不聞不問,但她卻付出了全副的心力,將艾文治理得欣欣向榮,而後國王一聲令下,他就強勢介入她的生命,奪走控制權,及她珍惜已久的獨立!
她憤怒地越過亞力及他的戰馬,決定回樹林裡找回「星兒」。
「今晚舉行婚禮!」她氣沖沖地道,「想都別想!」
下一刻。他的大手搭上了她的前臂,轉過她的身軀面對他。他輕若無物地抱起她,放在戰馬上,不容她掙扎或反抗。
金色的眸子炙燒著她。「無論是因為國王高興,或『我」高興,今晚一定會舉行婚禮,我可以保證!」
「別威脅我,亞力。」她警告道。
他搖搖頭,冷硬的面容嚴厲。「這不是威脅,黛妮。而是承諾,女子爵。而我一向信守諾言。」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4:20
9
亞力帶來了十二個人--六名騎士及他們的侍從。他們顯然都是身經百戰的騎士,並且都全副武裝。他們的斗篷上繡著鮮明的麥家紋章,一隻張牙舞爪的獅子迎風招搖猖狂。
黛妮僵硬地坐在亞力身前,回到艾文城。狩獵隊伍已經先回到城裡。牆垣上立著守衛,瞧見女子爵安然歸來,他們歡呼出聲。黛妮的雙頰微紅;他們是如此地關心她的安危,她卻不顧眾人的勸阻,執意涉險出獵……
進到庭院裡,亞力迅速下馬,抱她下來。他隨即轉向德利,他的前侍從熱誠地歡迎他,接著是雷基爾爵士。黛妮靜立在原地,任微風拂起髮絲,看著古醫生、珍綺、美娜二走向前,歡迎他們的領主回來。
黛妮感覺到被注視,轉身看見西蒙站在一段距離外,藍眸痛苦、急切地望著她。她的心一軟,對他綻開個鼓勵的笑容。她的笑容隨即逝去,感覺到亞力也在注視著他。他正和艾文的武士說話,銳利的金眸越過人群,尋著她的。
「德利、基爾、古醫生,請你們到大廳來,我需要借重你們的技能。」亞力轉向她。「夫人,能否請你安排一下我的人的食宿?他們趕了很遠的路。」
他轉過身,帶頭走向大廳,德利、基爾及古醫生緊跟在後。他似乎很熟悉艾文城的構造,黛妮納悶著,隨即想起在英軍攻陷艾文城、俘虜艾蓮雅後--出於他的策劃--他曾經在這裡駐守過一段日子。
熟悉的怨恨及憤怒在黛妮的心中湧起,但她轉向亞力帶來的騎士時,已換上了燦爛的笑容。「歡迎來到艾文城。」她道,轉向葛爵士。他服侍過她的母親蓮雅,一心忠於艾文。「能否請你安頓他們住在北塔,並吩咐小廝照顧他們的馬匹?我必須確定大廳能夠招待得了這麼多位貴客,」她綻開個甜美的笑容,轉身走向大廳。
她剛剛走進玄關,西蒙突然自隱身的幃幔後閃出來,拉住了她。他英俊的臉容灰白、緊繃。
「怎麼回事?」他問。「麥亞力怎麼會突然出現?」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她道,清楚地知覺到亞力就在大廳裡,距離他們不到一百呎處。她壓低音量。「他應該是為了艾曼尼子爵叛變的事和艾德華王子一起過來的!」
「吾愛,我們必須談談!」他堅持道。
「現在不行!」亞力的突然出現令她不安至極。她也擔心著西蒙的安危。如果亞力知道西蒙和艾曼尼子爵的叛軍有關聯,後果將不堪設想。
「什麼時候?」西蒙堅持道。
「稍後」
「今晚!」他丟下這句話後,迅速由側門離開。
黛妮進到大廳,看見亞力倚著壁爐而立。他已經卸下盔甲,穿著一件樸素的亞麻上衣、緊身褲、及膝的馬靴。管事魏恩姆送上麵包、乳酪、乾肉及酒。亞力也看見她了,他中斷了說到一半的話,彷彿不願意讓她聽到。「各位,就照我說的去做吧!」他對眾人道,金眸始終注定著她。
「是的,爵爺,」基爾回覆道,起身離桌。德利望了黛妮一眼,皺起眉頭。古醫生先朝亞力鞠躬行禮,然後是黛妮。「我會盡力照顧傷者。」他道,跟著基爾及德利離開了。
黛妮驀地感到不安。大廳裡只剩下她和亞力,窒人的壓迫感襲來。犀利的金眸凝注著她,彷彿要穿透過她的靈魂深處。
「已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過了一晌後他道。
「的確,很長的一段時間。」
「你仍然認定我是你的敵人?」
他離開壁爐,大步走向她。黛妮走到長桌後,和他隔開一段距離。「英國和法國一直在敵對的狀態。」
「這是英國的領土。」
「這一點似乎頗有爭議。」
「不,它是無庸置疑的。」亞力堅定地道。「我同意,英法一直處於敵對的狀態,而你也一直視我為仇敵。讓我回想一下--酒裡面加胡椒,靴子裡倒蜂蜜,鬆掉馬鞍的繫帶,並差點致我於死地。」
「我沒有鬆掉馬鞍的繫帶。」
明顯地,他並不相信她。
「在你染上瘟疫,病重垂危時,我一直照顧著你。」她提醒他。
「我並沒有忘.我償付了--」
「是的,你償付了欠我的恩情。」
「所以你才會在這裡。」他喃喃,提醒她他已經履行了承諾,給予她多年的自由。
但期限已經到了。
「我回到艾文還沒多久,」他繼續道。「而你似乎又要和我開戰了?」
「的確,爵爺,你在艾文並沒有多久,」她接口道。「你一直在別的地方--隨你高興--而我留在艾文,關心這裡的人,努力促進他們的福祉及和平,現在你突然出現,大搖大擺地發號施令,彷彿你已經統治了這裡一輩子!」
他停在桌首,重新注滿酒杯。「或許,但你漏說了一點。我突然出現,自叛軍手上救了你後,才開始發號施令!夫人。」他強調道。
「我不會有事--」
「我不確定你『不會有事』的定義為何,黛妮,但你可以確信那批叛軍為了要擄走你,將會不惜殺死你所有的隨從。那不令你感到困擾嗎?」
「這是我的家園!」她憤怒地道。「而你熟悉城裡的一切只因為你造成它的陷落!」
他沉默了好一晌,審視著她。他再次開口時,語氣是嚴肅的。「我是這裡的領主,夫人,不要搞錯了。」
「我有權利--」
「我奉有國王的旨意。」
「哈,是的,國王贈給了你土地、頭街及財富--而你尚未和我完婚!這五年來,你一直在忙著其他事,但現在艾德華命令你娶我了--我或許會拒絕說出婚禮的誓言。」
「你不會。」
「噢?」她挑了挑眉。「為什麼不?」
「你會嫁給我,夫人。因為我們已經得到了教堂的祝福,我們的婚約已合法成立多年,而你並沒有做出任何我必須解除婚約的事。」
「但--」
「你會嫁給我,因為必要時,我會將你五花大綁地扛進教堂。因為--」
「你不會。」她輕蔑地道。
「我會。」他堅定地道。
「因為國王如此命令?」她嘲弄地道。
「因為我個人如此決定,夫人。」
「的確,你必須--如果你想繼續當你的伯爵。」
他笑了,唇角嘲弄地揚起。「黛妮,你從不遺忘或原諒!我的記性並不比你差,夫人。過去你玩的小惡作劇是一回事,但如果你執意違逆我,它將會是全面戰爭。」
她的雙頰紼紅。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憤怒--他怎麼敢如此輕易地接管一切?但她知道那並非真正的原因,而是因為看著他,明白到他並沒有改變多少,依舊如此出色、英姿勃發。她著迷地想要伸手碰觸他古銅色的胸膛,感覺那結實的肌理。她望著他有力的大手,想像它們碰觸她,想像婚姻所意味的,而她週遭的世界似乎開始旋轉。
內心深處,她渴望著麥亞力所無法給予的。他的感情及心已經隨著瓊安長埋地下,而她對他只是個便利的附屬品。他要她是因為她所能帶給他的利益--並非為了她本人。
「我不想要結婚--無論是和任何人。」她堅定地道。
「那就奇怪了!全歐洲都在傳言你對蒙特洛子爵梵西蒙情有獨鍾。」
「西蒙是個遠房表親及好朋友。我告訴過你,我不想結婚。」
「夫人,」他的語氟疲憊。「恐怕說你的艾文及格利斯敦太過富庶不得容許你在戰時做出這種決定。」
「只要艾德華肯放過我--」
「政治不會放過你的,黛妮。你說得對,我被封為伯爵的先決條件是我們的婚姻終將履行。生為一名驕傲、但一貧如洗的蘇格蘭族長之子,我很早就學會了為我的權利而戰,而且絕不放棄屬於我的一切。」
「我並不屬於你。」
「你一直是--許多年了。」
「當我們訂婚時,」她提醒他。「你告訴我你之所以同意是因為你覺得虧欠我;因為艾德華威脅要將我嫁給韓納森爵士。你說婚約是為了保護我,及給予我自由.但現在你卻食言了--」
亞力爆出大笑,截斷了她憤怒的話語。「噢,夫人,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一直不曾試圖反抗婚約。你深信瓊安的死已令我失去了理智,而且我會讓現在的情況無止盡地持續下去!」
「你並沒有設下時間的限制!」
「我承諾給你數年的自由,你也得到了。但現在你的自由已威脅到艾德華在這裡的統治,因為不斷有傳言提到你和你高貴的法國人密謀婚約。」
黛妮的雙頰再度染上紅暈。西蒙曾向她多次示愛,她也確實有一點動心,但僅此而已。黛妮 深吸了口氣,試圖和他理。
「亞力,你不會想要我當妻子的。你會發現我無法履行為人妻的承諾。在我的母親去世前。她懇求我敬重及愛她的國王,而我對她許下了神聖的誓言。」
「菲利已經死了,」亞力淡淡地道。「而你的母親在生前安排艾德華成為你的教父及監護人--她將你的未來托付給他,而後艾德華再托付給我,黛妮。」
「或許我的母親別無選擇。不管怎麼說,我已許下了誓言。我無意傷害艾德華,或損及他的權益,但如果你認為你能夠迫使我仇視我母親的親戚,那你就錯了。我立誓要尊祟及敬重法國王室,你無法改變這一點!」
他氣惱地歎了口氣。「艾德華王是已故菲利國王的表哥--親表哥。他和強恩國王的血緣關係遠比你和法國王室的親近多了。」
「那麼艾德華王更應該尊重強恩國王的地位。」黛妮道。
「你也應該記得這些土地並不是艾德華征服得來的,而是兩百年前繼承自亞奎丹的女公爵艾蓮娜。而且你許下了另一個誓言--婚姻的誓言,對我。而你一向信守承諾,不是嗎?你想要背棄你的誓言嗎?」
「我從不背棄自己的誓言!」
「那麼我們會在今晚結婚。」
「我尚未準備好。」
「那麼就現在開始準備吧!」
「該死的你,麥亞力!」她喊道。「你甚至比以前更加傲慢了!」
「更加堅決。」
她氣憤地低喊,沮喪於湧上眼眶的淚水。她轉身背對他,隨即驚喘出聲,感覺到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他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的?他低沉沙嗄的語音在耳際響起。「黛妮,我很遺憾沒有給你足夠時間做好準備,但你一定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的;我不可能永遠不出現。」
「說的好像真的」她指責道。她的身軀在顫抖,而她試著以意志力命令它停止。時間似乎逝去了。她回想起他們不斷的口舌之爭,他得知瓊安的死訊時黯然的眼神,他溫柔的對待,及他病重之際,她守在床邊照顧他,她的手撫遍了他的全身……
她不想要回憶起這些事。她不要他靠她這麼近,擾亂她內心的平靜,喚起她體內陌生的火焰……
「黛妮,」他的語氣變得不耐。「我無意傷害你--」
「那就把婚禮延後!」她懇求道,轉身面對他。「給我一些時間!」
他凝視她的眼眸良久。黛妮屏住呼吸,祈禱他會同意。最後他搖了搖頭。「我不能,」他以不容轉圜的語氣道。黛妮的心一寒,知道她再怎麼說也無法改變事實了。
「那麼--」她頓了一下,深吸了口氣。
「那麼怎樣?」他問,金眸瞇起。
「我同意許下婚姻的誓言,心甘情願地--只要你同意給我一段時間……在之後。」
「之後?」他重複,濃眉挑起。
她點點頭。他明知道要她啟口說這種事有多麼不容易,還故意為難她!
「我不曾--」她的語音逸去,垂下睫毛,無法直視著他。「婚姻的親匿……」她深吸了口氣。「對我極為陌生。你--瞭解吧?」
「我想是。」他含笑道,黛妮恨不得踢他一腳,他存心看她出糗!
「該死的你--」她憤怒地道,但他按住她肩膀的力道收緊,托起她的下顎,強迫她直視著他。
「好的,黛妮。婚禮會在今晚舉行,而我會給你一段時間。但我不能保證期限,因為我也不確定自己能讓步到什麼時候。」 .
他的語氣有著警告的意味,但她不在乎。她為自己爭取到了緩刑--就算只有一天也好。
亞力確實熟知艾文城的一切--儘管黛妮在接管後做了不少改變。
總管恩姆帶他到一間寬敞、舒適的套房。它毗鄰黛妮住的主臥室,原本是黛妮小時候住的房間,但後來已變成客房。現在,它暫時是他的住處。
亞力坐在爐火前,啜著白蘭地,紆解疲憊的身軀。他快馬加鞭地趕了一整天的路,來到艾文--正好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黛妮。
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到……亞力的手按緊酒杯,無法想像失去黛妮。她已經由一名美麗的小女孩蛻變成豐滿、成熟的女性。她的個性甚至比過去更獨立,像野玫瑰般多刺。她的驕傲、勇氣及熱情一如以往。
他舉起酒杯,對著壁爐道:「如此地誘人,令人心動,以及渴望恣意品嚐、碰觸她的每一吋……」
他早知道她會長成為絕世美女;五年前,她的魅力已能傾倒眾生,現在的她出落得更美艷、性感了。她的綠眸像最亮麗的翡翠,黑髮像絲緞般輕柔,竊窕、豐滿的曲線更勝她的母親--只不過蓮雅給人的感覺是高貴、優雅的,黛妮卻是性感、熱情洋溢……
亞力往後靠著椅背。他是個傻子,才會同意延遲婚姻的親匿,給她一段時間。但她顯得如此純真、驚慌,他不由得心軟了。顯然她和西蒙並未成為愛人……
門上傳來了敲門聲。亞力走過去開門。德利、何立頓,及雷基爾神情嚴肅,等著報告他吩咐去辦的事。
「我找到了被你殺傷、留在森林裡的男人,亞力,並把他帶回來了。」雷基爾道,和德利、何立頓進到房內。
「沒有引人注目吧?」
「沒有,我將他關在地牢裡。」
「他的傷勢怎樣,活得下來嗎?」亞力問。
「古醫生正在照料他的傷。我們承諾只要他肯坦白說出這次攻擊事件的內幕,他將可以獲得最好的治療。」
「你也承諾他英國的庇護?」
德利點點頭。「是的,遵照你的指示,不過沒有那個必要。下午和你交手後,他已經嚇破膽。他以為我們打算酷刑折磨他至死。」
「我料得沒錯吧,」亞力問德利。
德利點點頭。「那傢伙供出了一切。他們隸屬於艾曼尼子爵的叛軍。在這次行動之前,他們被告知不能傷害蒙特洛子爵梵西蒙,並在擄獲艾文女子爵後,聽他的命令行事。上級要他們不留活口。」
「我一直就覺得梵西蒙有問題,爵爺,」基爾搖搖頭道。「但我實在沒有想到他會計劃這種陰謀!」
「我們現在就逮捕梵西蒙嗎?」德利問。
亞力搖搖頭。「他認定這次的攻擊失敗後,所有的人都逃走或戰死了。他不知道我們懷疑他,而他或許會再次試圖帶走黛妮。我決定靜觀其變,探知強恩國王是否在背後支持他。讓他留下來作客--目睹今晚的儀式。婚禮的證人愈多愈好!」亞力柔聲道。
「是的,爵爺,」德利的語氣變得熱情。「能夠再為你效命真好!」
「很高興看到你已經完全復原--並且心智機敏如昔!」何立頓跟著道。
亞力挑了挑眉;何立頓後退一步。「原諒我們的疏忽,爵爺。但我們的處境並不容易,敵人在週遭虎視眈眈,注意著女子爵的一舉一動。」
「我們確實無法掌控女子爵。」德利靦腆地承認。
「是的,我們需要恢復了舊日的精神及活力的你來帶領我們。」基爾道。
亞力笑道:「現在我來了,而且我可以保證我已經完全復原了。我衷心感謝你們多年來離鄉背井,為我效命。你們可以退下休息--以及準備參加今晚的婚宴!」
「我們不需要注意女子爵及葛西蒙嗎?」德刊憂慮吔問。
「不,」亞力道。「今晚不必,各位。」
「但--」何立頓道。
「我會盯著,」亞力肯定地道。「我會盯著他們!」
亞力去了一趟地牢,親自審問那名囚犯。那名俘虜嚇壞了,有問必答。離開地牢後,亞力已經百分之百肯定梵西蒙是幕後主謀,而且他差點成功地擄走了黛妮。他不確定的是黛妮是否知情。下午她的逃亡似乎是真誠的;在木屋裡,她瘋狂地反抗他。但話說回來,或許她早就認出了他,而她一直視他為敵人……
不管真相如何,那都不重要了。婚禮再一個小時就要舉行。黛妮將成為他的妻子,梵西蒙或法國國王的一切圖謀都落空了。
亞力沐浴、更衣後,下到大廳。僕人正忙著佈置大廳。亞力回到樓上,突然間想起皇太子妃蘭娜送給他的新娘的禮物。那是一件美麗的白色絲料蕾絲睡衣,但今晚,它派不上用場……
亞力拿著禮物,走到黛妮的房門口。他有些心神不屬,並沒有敲門,逕自推開。「黛妮--」
他的話聲中途逸去;眼前是一幅美人入浴圖。黛妮坐在雕刻精緻的浴盆裡,濕透的黑髮披散在腦後。看見他,她迅速併攏雙膝,遮掩住雙峰。翡翠綠色的眸子憤怒地瞪著他。
「我知道蘇格蘭比較不開化,但我原以為一名騎士至少知道在闖入他人的領域前,應該先敲門。」
「這是我的領域。」亞力簡潔地道。
「我的--」
「我的。我只是『暫時』借給你。」他提醒她。
她雙手抱膝,但他依舊可以一覽無遺她修長的美腿,及飽滿的雙峰側面……
他真希望他敲了門。他的下體腫脹、疼痛,躍躍欲試--但他已經承諾過給她時間。
「你究竟來做什麼,亞力?」黛妮咄咄逼問。該死的他,他就愛看她困窘、不安!
他走到富麗的織錦幃幔床邊,放下太子妃的禮物。他打開皮匣,取出那件美麗的白色絲緞睡衣。黛妮的眼神一亮,屏住氣息。
「來自太子妃的禮物,艾德華的妻子艾蘭娜。」他道,將一個黑色玻璃小瓶丟在床上。「這是我的禮物。」
「那是什麼?」黛妮滿懷戒意地問。
「雞血。」
黛妮茫然地望著他。
「灑在床上的,」他道。「在天亮後。」
黛妮的雙頰紼紅,把她的綠眸襯托得更翠綠。「謝謝你,」她勉強平靜地道。「現在,能夠請你離開了嗎,爵爺?水快變冷了。」
他原意走向門口,但他的腳卻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單膝跪下。他疼痛地渴望伸出手,碰觸她白玉般的肌膚。他的下體腫脹得難以忍受。以上帝之名,如果他不立刻離開……
「出去,亞力!」他緊繃的面容令她心生警訊,她匆忙改口道。「請你離開!」
但他沒有。他伸手拂去她上臂的一滴水,感覺她像無處可逃的兔子般顫抖。「我答應過給你時間,但我並沒有答應遠離主臥室,或假裝我在艾文城並沒有妻子。」
她的眼睛瞇了起來。「艾文城是我的。」
「事實是,你經由艾文得到的比我多,女子爵。我在這裡成為子爵,但你即將嫁給一名伯爵,夫人。」
她直視著他。「你能夠成為伯爵是因為『我』同意這樁婚姻。」
「女子爵,任何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經由戰功得來的。恐怕說迎戰一整支軍隊會比對付你容易得多!」
她用力吞嚥,閉上眼睛一晌,亞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悲慘及絕望。「亞力,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必須攻下的城堡!你在短短的時間內,將我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現在又在這裡嘲弄我!你一方面挑我的毛病,一方面又認為我不過是附屬於艾文城的玩物。坦白來說,據我所聽到的,在你哀悼瓊安的期間,你睡遍歐洲半數以上的女性。在聽過了眾多詩人及音樂家的敘述後,原諒我對你已經無話可說!」
天知道他不想要笑的!這一刻,他願意放棄他的全部頭銜及領地來擁有她,但他克制住自己的衝動,他挑了挑眉。「全歐洲一半的女人?沒有那麼多吧!」他起身走向門口。突然又停下腳步,皺起眉頭。「最多不會超過……三分之一吧?」他迅速關上門。正如他所預料的,某種東西摔到了門上--他猜測是肥皂。他再次打開門,探頭進來。「準備好說你的婚誓,女子爵。再一個小時就日落了。我在大廳等著你,之後我們一起去教堂。」
她咒罵出聲,丟了雙鞋過去。它落在離浴盆一段距離處,當她俯身撿回它時,裸露出渾圓、堅挺的雙峰。她的乳頭像紅寶石般挺立--因為洗澡水冷了?亞力想著。
他在鞋子擊中他之前,再次關上門。他背倚著門,聽著她的喃喃咒罵。
噢,他才是最想咒罵自己的人!他畢竟還是信守了承諾,給了她時間,並正為此承受著嚙人的折磨!
他下樓來到大廳。恩姆端著酒過來。亞力謝過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一會兒後,他察覺到她下樓了。她穿著件高貴典雅的寶藍色禮服,領口繡著富麗的金線,袖子似流雲般下垂,金色縷空頭紗覆著黑髮,樣式簡單,但美麗大方。
她沒有看他,逕自走向桌邊,為自己倒了杯酒,迅速一飲而盡。當她倒了第三杯時,亞力走過去,堅定地取走她的酒杯,放回桌上。
「你認為你必須要喝得多醉,夫人,才能夠說出婚禮的誓言?」
「非常的醉。」她嚴肅地道,手再次伸向酒杯,卻被亞力拿得遠遠的。
「恐怕說我不能讓你在婚禮的中途,醉倒在禮壇上!」
「再來一桿。」她不層地低語。「恐怕說我的酒量太好得不可能中途醉倒!」
「我們最好不要冒險,不是嗎?」他握住她的手臂,轉過她的身軀,走向大廳。
「大多數的新娘會要求婚禮的儀式慎重一些--至少要有結婚禮服、珠寶或花束!」
「大多數的新娘不會拒絕和新郎同床。」他提醒她。
「誰擔任女方的監護人?」她問,岔開這個危險的話題。
「古醫生,以艾德華三世的名義。」
他們出了大廳.黛妮的子民聚集在中庭。瞧見這對新人,他們大聲歡呼,灑落一片花海。
至少黛妮得到了她想要的花,亞力想著。
黛妮落落大方地回禮,接過小女孩的獻花,朝所有人頷首、微笑、致謝,就像個高貴的女子爵。他們到了教堂,古醫生牽著她的手,走到禮壇前。酒似乎令她放鬆了些,亞力注意到--直至她的視線和梵西蒙的相遇。西蒙僵硬地和珍綺、美娜立在前排。黛妮的綠眸蒙上一層淒楚。
嫉妒的烈火焚燒著亞力。西蒙很快會付出代價。至於黛妮……上帝佑她,她最好不要背叛他!
史神父開始念起婚禮的誓詞。古醫生代理艾德華三世,擔任主婚人。亞力堅定、有力地覆述了誓訶。
黛妮念出誓詞時,像是要她的命。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她在沒有人脅迫的情況下,在眾多證人面前,許下了婚誓。儀式結束了;史神父表示他可以親吻新娘。
亞力將黛妮擁入懷中。存心在梵西蒙面前示威,他的唇深深印上黛妮的,分開它們。他的舌頭探入,品嚐她的幽香及甜美。她的小手揪著他的衣領,發出無言的抗議。但亞力並沒有結束這個吻,唇、舌流連探索著她的所有。她像火焰般在他的懷中燃燒--如此憤怒、如此狂野。她的黑髮像絲緞般披瀉在他的指間,深深網住了他--
但他終於放開她時,她踉蹌了一下,幾乎跌倒。盛怒的綠眸鎖住了他的,滿是無言的譴責。她氣喘吁吁,紅唇潤濕、腫脹。
他是如此地渴望她……
但他們已經被湧向前祝賀的賓客分開了。珍綺及美娜親吻他,他的手下猛拍他的背,或用力握手。由眼角的餘光,他看著黛妮接受多位騎士祝福的吻。
梵西蒙也在其中。亞力看見他將黛妮擁在懷中,親吻了她--該死地太過親匿了。怒火狂湧上來。他要一劍殺了那名法國人!
在他能夠趕到黛妮身邊時,他們已經分開來,但亞力看見他們低聲交換了一、兩句話。
他們在計劃些什麼?
西矇混入中庭的人群。亞力握住了妻子冰冷的小手,帶著她走向大廳,她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
大廳的長桌上擺著豐盛的食物及美酒。他和黛妮在桌首就位,騎士及女士們按照階級坐下。樂師彈奏出優美的樂曲,賓客恣意享用山珍海味,並不斷向一對新人舉酒乾杯,祝福他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黛妮面容蒼白,一言不發地坐在亞力旁邊。她並沒有動任何食物,一逕啜著杯子裡的酒。
酒過數巡後,黛妮站起身,低語道:「爵爺,一如以往你贏了這一場。我的頭痛得要命,必須上床--睡覺。」
他跟著站起來。「我並沒有贏了這一次,夫人,頂多只是平手。但我很樂意送你上床--睡覺。」她不睬他的暗示,轉身要離開。顯然她很少參加婚宴,驚愕地發現她的侍女一直在等她站起來。她們握住她的手臂,一路笑鬧著帶地上樓。亞力的騎士簇擁著他到他房間,脫光他的衣服,為他披上毛皮睡袍,急急推著他到主臥室去會見他的新娘。
黛妮的臉色有若身上睡縷一樣蒼白。薄薄的絲緞像是有自己的生命,輕柔地貼伏著她窈窕的身材,一覽無遺她高聳的雙峰、纖細的腰肢及豐滿的臀部,並隱約可見她乳頭的紅點,及雙腿間的暗影。她的黑髮梳得晶瑩動人,披瀉在白色絲緞上。在場的男士沒有一位不被喚起的。
包括梵西蒙在內。那名混帳站在人群中,臉上強擠出笑容,眼裡卻有著熊熊怒火。
眾人歡呼出聲,將亞力及黛妮推倒在床上。亞力用寬大的睡袍裹住兩人。他喊道:「夠了,各位,請離開吧!」
「上床!上床!」一名醉醺醺的賓客喊道。
「出去!」亞力命令道。
鬧新房的人呻吟抗議,最後還是乖乖離開了,將隱私留給這一對新人。
門一關上,黛妮立刻脫離了他的懷抱,走到房間最遠的一端,雙臂抱胸。「我履行了我的承諾!」她沙嗄地低語。「拜託,亞力,現在輪到你遵守你的。你走吧!」
好一晌,他無法移動腳步。他的慾火已被熊熊撩起。
淚水湧上她的眼眶。「亞力,你承諾過的!」
那一刻,她聽起來就像他曾經保護過的孩子。他相信她的純真。
他深深行了個禮。「晚安了,夫人。」他走到門口,確定走道上沒有人後,迅速溜回他的房間。
回到房裡後,亞力以拳捶桌,咒罵自己的愚蠢。但黛妮顯得如此地純真、害怕……還有她的淚水……
「該死了!」亞力道,抓起酒瓶,乾脆以口就瓶,希望自己能夠暍得爛醉、睡著。
然而瓊安死後那些年的荒唐已鍛煉出他的好酒量。夜已深沉,他仍醒著……聽見了走道上傳來壓低的談話聲。亞力坐起身,豎耳傾聽。談話聲停止了。黛妮的門打開,很快又關上……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4:45
10
「黛妮!開門,快!」
聽見那急切的低喚時,黛妮已幾乎沉入夢鄉。她知道那是西蒙。她躍下床,一顆心恐懼地狂跳。
在婚禮上,他的神情是如此地落寞、蕭索。當他親吻她時,他無比沉痛地祝福她,再次誓言他至死不渝的愛。她一時心軟,不智地告訴了他儘管她同意婚姻,但它將只是名義上的。
她不該對西蒙說那種話,不然他也不會半夜闖來。
她走到門邊,急於打發走西蒙,擔心亞力被驚醒。門剛剛打開一小縫,西蒙已擠過她身邊,逕自進入房內。
「西蒙--」她喊道。
他以指封唇,環顧著週遭。他一手按著腰間的劍柄,大步走到床前,拉開幃幔。確定亞力不在房裡後,他鬆了一口氣。
「西蒙,你必須立刻離開!」黛妮急切地道。
「黛妮,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他熱切地道。「如果你的婚姻尚未圓房,一切還可以挽救。我們現在就走。我帶你去見強恩國王--他會有辦法的。我們將會得回艾文。我們--」
「西蒙,噓!我一直敬愛我母親的家人,但現在艾文城屬於艾德華了。你不明白嗎?這裡的人忠於他--他們清楚上一次反抗他的結果。他們需要英國人駐守這裡,他們要的是和平,及貿易所能帶來的利益,西蒙--」
「上帝,但是我如此地愛你。黛妮!」他的語氣哽咽。下一刻,黛妮已被用力擁在他的懷裡。他溫暖的唇印上她的……他的手游移過她的上臂、肩膀、雙峰。她試著要掙脫他的吻,震驚、恐懼不已。
「西蒙……」她在他的唇下抗議道。
門突然被踢開。
西蒙立刻有了反應。他放開她,迅速拔出長劍。
亞力手持長劍,大步走進來。他披著鑲毛邊的寬大睡袍,金眸裡燃著熊熊怒火,臉龐冷硬如冰。
「如果你再碰我的妻子一下,子爵,我會砍斷你愚蠢的頭。」亞力冷冷地道。
「女士愛的是我!」西蒙喊道,持劍撲向亞力。
「不!」黛妮尖叫著衝向前,愚蠢地想要擋在兩入之間。亞力輕易地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推開戰場。她往後撞上牆,滑倒在地板上。她眩暈不穩地站起來,決心要阻止兩人的廝殺。
但這一仗已經結束了,一聲鏗鏘聲響,西蒙的長劍被打落,滑向敞開的門口。
腳步聲由走道傳來。亞力的手下聽見吵鬧聲,趕過來察看。亞力揪著西蒙的衣領,拽著他出到走道。
黛妮追了過去,為西蒙擔心不已,急於向亞力解釋什麼都沒有發生。她抓住他的手臂,並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傳來的怒氣。他終於轉身面對她時,金眸裡的怒火幾乎令她說不出話來。
「亞力,拜託,你必須聽我說--」
「我稍後再對付你,夫人,等我對付完你的愛人後。」他冷硬地道。
「等等,亞力--」她道,卻無法再說更多。他無情地鉗制住她的肩膀,將她推回房間。同時,厚重的橡木門當著她的面大力甩上。
她瘋了,才會想要和亞力說理!黛妮怔怔地看著緊閉的房門,一股寒意竄遍了全身。她要怎麼辦?
橡木門幾乎是立刻又被踢開。黛妮嚇了一大跳,以手按著胸口,試著平撫狂亂的心跳。
亞力像天神般矗立在門口,好一晌,黛妮只能愣愣地望著他。他走進房內,用力甩上房門。
西蒙!黛妮提醒自己,拒絕被嚇倒。「你--你做了什麼?」她強作鎮靜地問,卻克制不住自己的結巴。「你--你打算做什麼?」
「我應該殺了你!」他絲一般輕柔的語音道。「十指掐住你的頸項,直到你斷氣。但那一來,我將會失去一個妻子。或許我應該好好痛打你一頓,直至你哀聲求饒。」
「我才不怕你,」她喊道,瞇起眼睛。但她是害怕的;她的心跳有若擂鼓,呼吸困難。「你別想威脅我!而且你還沒回答我。你對西蒙怎樣了?如果你傷害了他--」
她驀地打斷,因為亞力正殺氣騰騰地走向她。她驚呼出聲,試著轉身逃走。但她根本沒有機會。他的手揪住她的頭髮及手臂,強迫她轉過頭面對他。翡翠色的綠眸迎上融巖般灼熱的金眸。而儘管她的決心,她不由得畏縮了。她從不曾看過他這麼憤怒--即使是他誤會她鬆掉馬鞍,差點害死他的那一次。
「放開我!」她嘶聲喊道,他強力的鉗制殘忍地弄痛了她。「傲慢自大、混帳、可惡至極的英格蘭人!」
「蘇格蘭人。」他更正道,輕易地抱起她,丟在床上。她的絲料睡縷被推擠到腰間,洩漏大半的春光;領口處的繫帶也鬆開了,裸露出高聳的玉峰。她驚喘出聲,試著起身,拉好睡縷,但亞力魁梧的身軀緊跟著壓上來。
純然的驚慌席捲了黛妮。亞力的睡袍敞開,迫使她分明察覺到他古銅色的肩膀及手臂、寬闊的胸膛、堅實的小腹--以及躍起的男性堅挺。她瘋狂地試圖推開他,然而那就像撼動一座山般徒然。她驚恐地看著那對金眸裡流露強烈的決心及無情。他的手滑過她的腿,按住她的膝蓋,強迫分開它們,將他的重量定在其中。她試著用指甲抓他,但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在頭頂。他的另一手輕拂過她的面頰、喉間,來到她裸露的雙峰。她倒吸了口氣,卻又清楚地知覺到他所喚起的感覺,竭力抗拒。
金色的火焰炙燒著她。「天殺的、可憐、純真的處女!」他嘲弄道。「時間!給你時間,好歡迎你的法國愛人在我的隔壁房間上你的床!」
「你搞錯了!」她喊道。「你不瞭解!」
「我完全瞭解他的手正撫弄著你的雙峰,他的唇吻著你的。上帝,我可以當場殺死你的!」他憤怒地吼道。「再遲個一刻,他已經吃掉你了--這樣還算我錯了嗎?」
「你不能傷害西蒙!真的,你不瞭解--」
「不,不瞭解的是『你』!」他平板地道,而黛妮原有的抗議話語全都被震懾住了。她低呼出聲,感覺到他的大手探到她雙腿間的女性幽穴,親匿地碰觸、愛撫。她的身軀竄過一陣劇顫,被撫觸的部位有若火焚。她明白了他的意圖。
「等等!」她驚喘道,努力要掙脫,但他毫不留情地制住她的手腕,魁梧的身軀令她無法撼動分毫。他的臉龐逼近她的,金眸燃炙著她。
「等?」他嘲弄地低語。「好讓那個法國雜種再次搶在我面前?」
「不--」她嘶聲尖叫,因為他已用行動證明他不再等待。他堅挺的男性像刀刃般穿透過她,撕裂般的痛苦凌遲著她。她的身軀劇烈地顫抖,拱起身子,試著要擺脫他的侵略,卻反而令他更深入,更加周密地包裹著他。她感覺像要被撕裂成兩半,沒有留意到亞力已經徹底停住--直到她明白自己的手已獲得自由,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肩膀。
他的手插入她濃密的髮中,金眸熾熱。「老天!」他柔聲驚呼。驚訝似乎平息了他的怒火,現在輪到黛妮恨不得掐死他!
「亞力!」她喘息道,勉強克制住嗚咽。她想要懇求他,但倔強的個性不容許她示弱。
「我無法回頭。」他平板地道。
她張唇欲言,卻被他的唇瓣封住了。他的吻吞噬著她,堅實、熱情的舌頭深入她的口中。她的四肢百骸恍若被灌了熱鉛,熱力集中在她的雙腿間。她可以感覺及聽到兩人的心跳,有若擂鼓般敲擊在她的腦海裡。她無法掙脫,只能夠承受那親匿的感觸--它是野蠻的,但又奇異地甜美,催眠了她。
在她明白之前,他已再次移動。痛苦逝去,灼熱的感覺持續。他的手無比愛憐地撫弄她面頰、雙峰。無數的小火焰舔噬著她的肌膚、體內,帶來既甜美又痛苦的折磨。她無法抗拒,只能夠緊攀著他,投入狂野的風暴中,追尋那縹緲的歡娛甜美。她清楚地知覺到他的每一吋,他結實有力的肌肉律動,強硬、迅捷、優雅、放恣的……他一再地衝刺,直至她全身癱軟無力。她的臉埋在他的肩窩,緊攀著他的肩膀,彷彿攀住生命本身。他龐大的身軀一陣劇烈痙攣,在她的身上緊繃、定住,而後他再次移動,唇間逸出一聲呻吟,白熱的熾流由他的身軀流向她的。
她感到體內深處的顫抖。她全心想要甩開他,擺脫他的侵略,卻又想要碰觸他絲緞般波動的肌肉紋理,再次感受他的吻。她想要逃得遠遠的,伹也明白她永遠無法逃離這份再度感覺他、碰觸他的渴望……
他已完全靜止,但並沒有撤退離開。她閉上眼睛,沉默不語,抗拒著湧上眼眶的淚水。
「看著我。」他命令道。
她不想看他。但瞭解他,她知道他有可能硬撐開她的眼瞼。她睜開眼睛,挑釁地迎上那對熾熱的金眸。
「你快殺死我了。」她憤怒地指控道。
出乎她意料外,他突然笑了。「你不會死的,」他的神色變得凝重。「不過如果我遲個一分鐘進到房裡,我或許會真的殺死你。」
「你還是不明白,你這個混帳英--蘇格蘭人!」她氣憤地道,命令自己不許哭。「你一定知道我和西蒙不是愛人了--」
「但有可能是?」他嚴厲地質問。「我不會為了奪走我妻子的純真感到愧疚,特別當她正為另一個男人求情時!你應該感謝上帝你們沒有成為愛人--至少現在我沒有這麼想要掐死你!」
「或是毆打我?」
「根據法國的法律,男人毆打他的妻子是完全合法的,」他提醒她。「值得我好好考慮……」
她氣得牙癢癢的,再次試著要推開他。他抓住她的手腕,瞇開眼睛,輕柔地道:「正如我說過的,夫人,如果我再遲個一分鐘進來--」
「你會發現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她打斷他。「我絕不會允許西蒙進一步的親匿。」
「噢?」他嘲弄地挑挑眉。
「我不會、也無意背叛婚姻的誓言,」地理直氣壯地道。「就我所知,你並沒有一直遵守貞潔的誓言!」
他再次笑了。「我比你年長十歲,夫人,恐怕說我過不來僧侶的生活。」
「恐怕說我也過不來修女的生活!」
他的笑容逝去,她立刻後侮自己的失言。「你應該感謝上帝在今日之前,你一直像修女般純潔!」他警告道。
她的雙頰蒼白,衷心渴望能夠甩脫他。她無法忍受在如此親匿的行為後,依舊被壓制在他的身下。他一點也不在意他的赤裸,黛妮卻太過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體熱。淚水再次湧上眼眶,但她憤怒地抑下它們。她忍不住回想起聽過的那些騎士和公主的愛情故事。西蒙及無數的男子仰慕她、愛她,但她卻嫁給了麥亞力,她的新婚夜淪為怒火下的慾望爆發,而她被囚禁、壓制在他戰士般堅硬、鋒銳如刀刃的身軀下,她用力吞嚥,眨回了淚水。「你承諾過給我時間。你……沒有權利。」
他終於翻身離開她,起身下床,走到壁爐前,撥旺爐火。黛妮試著攏好撕裂的睡袍,盡可能地退到床角。他凝視著火焰。「我有一切的權利。」他平平地道。
「但你承諾過--」
「給你時間。但在我發現你的愛人--好吧,你差點成為愛人的男性朋友--的陰謀詭計後,時間就已經用罄了。我警告過你的,黛妮。許久前我就警告過你,如果無法遵守你的諾言,我將絕不寬貸。」
「但--」
「黛妮,你這個小傻瓜!你從不覺得奇怪,在你的『朋友』堅持要狩獵的那一天,你湊巧就遭到攻擊?」
她驚喘出聲,坐起來瞪著他,忘了自己仍衣衫不整。「你錯了!西蒙不可能欺騙我!」
「西蒙確實欺騙了你。」
「你怎麼能夠如此確定?」
「因為我派德利去找我在樹林裡重創的匪徒。當時他已奄奄一息,而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及得到古醫生的照顧,他很樂意說出我們想要知道的一切。」
「如果你是藉著酷刑折磨得出供詞--」
「夫人,我告訴你的是事實--我從不曾酷刑折磨過任何人。」
她咬著下唇。「只除了我。」
他挑了挑眉,唇角微揚起個笑意。
「你對西蒙怎樣了?」
他沉默了好一晌。黛妮最深的恐懼實現了。害怕他已經處死了西蒙,她不顧一切地撲向他,握拳捶打他的胸膛。「你該死,亞力--」
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帶進他的懷中。黛妮睜大了眼睛。稍早她是攻擊的一方,但突然間發現自己已淪為守勢,並清楚地知覺到他強勢的存在感。他深金色的胸毛撩撥著她的雙峰,堅實的小腹及臀部抵著她,勃然躍起的男性抵著她悸動。她的面頰一片紼紅,大睜、瑩然的眸子有若被掠奪者盯上的小鹿。
「亞力--」她低語,潤了潤唇。
他的金眸定住她的。「西蒙還活著。」他憤怒地道。
「但你計劃處死他。」
「那是他活該。」
「就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因為他意圖綁架你離開艾文,享受你剛發現的歡娛--必要的話,在你反抗時強暴你--為了將你及艾文城納入法王的掌握中。似乎並沒有那麼可怕--那是你所想的嗎,夫人?」
「住口,亞力,你沒有證據--」
「證據!你認為我是個傻瓜嗎?」
「或許他是真心愛我,渴望我--你不該對西蒙如此嚴苛--」
「該死的你!」他怒吼道。「夫人,常識應該告訴你為了你及他好,今晚你根本不該讓他進臥室!」
「但你必須告訴我--」
「夠了!你只需要知道他暫時還活著!老天,不要再逼我,不然我會衝出去,一劍結束他的爛命!」
她沉默了,害怕他會實現他的威脅。他們已經結婚了,而他卻逮到西蒙在她的臥室裡。任何 人都會說他有權發洩他的憤怒!
他沒有放開她,她也不敢再提起西蒙的名字。她仰望著亞力,感到難以呼吸。她渴望獨處,重拾尊嚴。她抬起下顎道:「我懇求你--你可以離開了吧?」
「報復?」他問,似乎覺得很有趣。「任何新娘都不該度過這樣的夜晚!」
「爵爺!你知道你欠我一個道歉--」
「我絕不會為了和我的妻子做愛而道歉。」他的金眸瞇緊,流露出警告的意味。
她垂下視線。「你不是--做愛,你震怒不已。」
「我必須為這一點道歉,黛妮,但過去已經過去了。或許這樣爆發性的結果反而是最好的,因為我一點也不滿意你的安排。」
「我也毫不滿意國王的安排--或你的。」
「我卻很高興國王的安排正好符合我的心意。」他道,突然將她擁入懷中。她緊喘出聲,拚命推拒著他的胸膛。他抱著她回到床上,金色的眸子在她的身上挑起無數的小火焰。黛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
「亞力,求你--」她破碎地低語。「它太痛苦了。」
「不,夫人,不再了。不要試圖說服我--我心意已決。我將要和你做愛,但這一次,我會盡可能地溫柔、熱情……並讓它完美!」他柔聲承諾,扯開她殘餘的絲料睡縷。
冷空氣拂過她的裸膚。黛妮別過頭,試著逃離將她拘定在床上的男人。「別動!」他低語。
「我--無法。」
「噢,黛妮!」他柔聲道。「你不是曾經誓言絕不投降嗎?現在求饒了?」
她轉過頭,綠眸迎上他的。「絕不!」她喊道,清楚地知道今晚他絕不會放過她了。
他微微一笑,單手捧起她的面頰,他的唇再次尋著了她的。但她已下定決心;她不會回應他的吻,或屈服於他的需要。
然而他的吻並不是需索的,而是像羽毛般輕拂過她的唇,他的舌頭像蝴蝶的羽翼愛撫她。她喘息不已,心跳加快。而後他的唇覆住了她的,他的舌頭性感地充實她。
他的手來到她的雙峰,愛憐地捧起它們,掌心摩弄著她的蓓蕾。一陣觸電般的感覺竄過她的身軀……一股急切的熱流湧入她的雙腿間。她試著轉身逃開,但他的唇離開了她的,改而覆住她的雙峰,舌頭舔吮她的乳頭。她抑回一句低呼,十指纏入他的髮中。但他不為所動,持續挑撥、逗弄。她體內白熱化的快感盤旋升高--天呀!她必須抗拒它。她不能淪為麥亞力的俘虜!他強硬地板入她的生命,奪走她的一切……
包括她的心。
「不!」她喊道,卻徒勞無功。他的身軀往下移,黛妮則往上挪,試圖逃脫他,結果卻更迎合了他的目的。他金色的頭顱埋在她的雙腿間,而她完全無力阻止他親匿的吻印上她的女性幽穴--慵懶、性感、輕觸、品嚐、探索……構成了最甜美的酷刑折磨。
她的唇間逸出一聲驚呼,扭動、掙扎、威脅、咒罵。她推著他的肩膀、扯著他的頭髮,又再次驚喘出聲,她停止了反抗,震驚於那份電擊般的快感。她氣喘吁吁,開始順著他的韻律擺動,手指緊抓著被單。甜美的飢渴肆虐著她,白熱化的蜜汁一再爆發而出,直至她感覺要因為那份歡愉而死去。
而後他來到她身上,進入她。她再也無法忍受那痛苦的歡愉了。淚水刺痛她的眼眶。她拚命推拒著他,驚慌於在體內爆發的狂喜。
「擁著我,夫人。老天,停止抗拒我!」
他的手臂環住她,緩慢、小心地在她的體內移動、等待著。她並沒有感到疼痛。她原以為已經饜足的甜美飢渴再次升起,而她不想要感覺它。她扭動著避開他的衝刺,卻無法抗拒慾望的襲擊。難以置信地,她明白到自己正拱起身軀迎合他,讓他更加深入……
白熱的火焰由兩人身軀的結合處流遍她全身。她緊攀著他,大口喘氣。他的旋律逐漸加快、加強。他的衝刺更深,像冬日的風暴般席捲了地。他緊緊擁住她,快速的抽送帶著她攀登狂喜的風暴高峰。她呼喊,急著再次體會那醉人的快感。
狂猛的爆發撼動了她全身。她一再地痙攣、顫抖,世界破碎成黑色天鵝絨裡的無數星星。無數細碎的痙攣攫住了她。她的臉龐埋在他汗濕、結實的胸膛上,指甲深掐入他的手臂。
她逐漸感覺到自己粗重的呼吸,感覺到他離開地,但她的體內仍滿溢著歡愉的快感,令她震撼不已。
恐懼--而且尷尬。
「黛妮?」他伸手向她,將她擁在懷中,無視她在他懷中緊繃。她低垂著頭,清楚自己無力反抗。他輕柔地撫弄著她的黑髮,溫柔的舉動卻令她更為不安。
「會痛嗎?」他問。
「不。」她簡潔地承認。
「嗯,那麼--它是否神奇、美妙得難以形容?」
「才不!」她懊惱地撒謊。
但他沙嗄的笑聲顯示他很清楚她說的是違心之論。「噢,恐怕說我實在是不夠盡力。不過你不必難過,我會繼續嘗試,直至臻於……完美。」
她驚慌地迎上他的視線。「不必了,你做得已經太好了--你雄偉得無法形容!」她脫口而出。
但他再次笑了,低下頭。「你太過讚美我了。既然如此你不會介意我再來一次吧?」
她呻吟出聲,迷惘得無法抗拒他。她驚慌地發現自己的身心已逐漸被他的誘惑及熱情攻陷。在今夜之前,她從不曾想像過這樣狂野的熱情、渴望……及極致的歡愉!
「放過我吧!」她低語。「我告訴過你,我無法--我無法移動,感覺--」她打住,知覺到他的目光。「我無法再做它了!」
他的笑容斂去,神色轉為嚴肅。他的指關節拂過她的面頰,唇角微揚。「而我告訴你,你可以的,夫人,而且你會。我仍在尋求完美。」
「你已經夠完美了。」
「但你一直反抗我,實在看不出來。」
「真的,沒有一位騎士比你更完美了!」
「我受寵若驚!如果你說的屬實就好了。」
「亞力,我發誓--」
「不,夫人,我發誓,你是我的妻子,你可以、而且你會再次和我做愛。今夜結束後,你永遠不會忘記我們已在上帝面前結合為夫妻,至死不渝。我不會議你忘記--」
黎明來臨時,她終於得以入眠。一如以往,他終究得遂心意,為所欲為。
她不曾再抗議。
而她也永遠不會忘了她已經為人妻,及她成為麥亞力新娘的初夜。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5:11
11
黛妮睜開眼睛,感覺像由深沉的迷霧中醒來。她睜開眼睛,看著流瀉進室內的陽光,略略挪動一下身軀,並發現自己全身酸痛。昨晚的回憶似潮水般湧了上來。剎那間,她已完全清醒。
無視身上的酸痛,她走到洗臉台前,用清冷的水潑洗臉龐及身軀。她幾乎用光了水盂裡的水,冷得直顫抖。壁爐裡的火已經熄滅。亞力離開了多久?還有西蒙--他是否對西蒙不利了?
黛妮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梳了頭髮,轉身就要離開。突然間,她的視線落在床上凌亂的被褥,及那灘殷紅的血跡上--證明他們的婚姻圓房的證據。她手握拳,指甲深掐入掌心,對亞力的怨恨油然而生。十九年前,他協助艾德華攻下艾文城。現在他又突然重新闖入她的生命,再次接管了艾文城--以及她。
還有西蒙也在他的掌握下。
她匆忙下樓,到了大廳。恩姆正在擺用餐的刀叉。多數的婚禮賓客已離開,留下的是原屬於艾文城的亞力的人馬。
「夫人!」恩姆看見她,綻開個大大的笑容。「爵爺要我們不要吵醒你。你一定餓了,要我為你弄啟吃的嗎?」
「不,謝謝,我不餓。你知道爵爺去哪裡嗎?」
「他和其他人在練箭場,日暮後才會回來。」
「謝謝,恩姆。」黛妮道,轉身離開。
她穿過中庭,看見城堡的門大開著,吊橋放了下來。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溫和地微笑招呼她:「夫人好。」饒有深意的笑容彷彿他們都了然昨晚新婚夜所發生的一切,而黛妮只能咬著牙含笑回應。
她走進馬廄,告訴忙著餵馬的小廝她可以自己來。她沒有為「星兒」上鞍,跨騎在馬上,迅速騎出馬廄。城垣上的守衛看見她,大聲問好,但黛妮沒有回頭,逕往城外騎去。
黛妮遠遠就看見了他們的馬匹。士兵排成一列,亞力正在指導一名年輕人怎樣命中標靶。「最重要的是手要穩。專心致志,眼裡只有箭靶!」他接過年輕人的箭,拉弓上弦,一箭射出,正中紅心。
亞力的人大聲歡呼--令黛妮氣惱不已。亞力將弓箭還給年輕人,要他照樣射一次。
年輕的士兵同樣射中了紅心,引來另一陣歡呼。
然後亞力轉身看見了她。他的面容深不可測,但黛妮可以看出他不高輿她來這裡。他吩咐德利繼續教導士兵,大步走向她,將她從「星兒」身上抱下。
「你不該不用馬鞍又跨騎。」他不悅地道。
「我經常這樣。」
「日後不再了,夫人。」
她開始希望自己沒有跑來了。他的靠近令她的雙頰飛上紅暈。她離開一步,撫弄著「星兒」的鼻端,拒絕看他。「你別想在離開這麼久後,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發號施令,爵爺!」
「不。柏特!」德利對一名艾文城的士兵喊道。「就像伯爵說的,你必須專心!」
不假思索地--也或許是為了和亞力之間隔開距離--黛妮走向練箭的士兵。
「黛妮!回來這裡,你可能會受傷!」亞力喊道,但黛妮不睬他,走到柏特旁邊,接過他的弓箭。
「確實,專心是最重要的,柏特。」她道。「在戰場上,你必須不睬週遭的混亂,專注於你的目標。」她嫻熟地搭箭上弦,一箭射出。箭矢命中紅心時,她的唇角浮現個滿意的笑容。過去她和約翰王子一起練箭時,教導他們的可是全英國最優秀的射箭手!
士兵們歡聲雷動,鼓掌聲遠遠勝過前兩次。黛妮微笑點頭,謝謝他們。她轉過頭,看見亞力雙臂抱胸看著她,臉上並沒有驚訝。他早預期她會射中,並且不耐地等待她的表演結束。
「比賽!」某人突然喊道。「爵爺和夫人比賽一場!」
這可是他沒有料到的吧!黛妮沾沾自喜地想著。亞力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但出乎她意料外的,亞力聳了聳肩,自德利手上接過弓箭。士兵讓開一旁,讓兩名比賽者並肩而立。
「開始!」何立頓興高采烈地喊道,自任為比賽的裁判。
黛妮望向亞力。他略一鞠躬,柔聲道: 「女士優先。」
她微微一笑,不睬他話裡的嘲弄,取箭瞄準。這一箭再次命中紅圈,距離靶心不到寸許。士兵們立刻大聲歡呼。
「對一名妻子來說,這是多麼了不得的成就呀!」亞力道,拉弓瞄準。「想像,如果你生為貧窮的農家女,你的丈夫在田里辛苦了一整天,飢腸轆轆地趕回家吃晚餐,卻發現他的妻子正要表演箭法娛樂他!」
「但我並非生為貧窮,爵爺,而是一堡的女主人。顯然我很勝任此一職責--連我的箭法都可以和你匹敵。」
他的長箭飛出,正中紅圈的靶心,距離她的只有分毫之差。旁觀的士兵再次大聲鼓噪。
「夫人!」何立頓鼓勵她。
她搭上長箭,拉開弓弦。
「是的,夫人,」亞力深思地道。「你生為富裕的女子爵,統治一座城堡--及被她的丈夫所統治!」
她射出長箭。出乎她意料外的,它射中靶上兩枝箭的正中間。眾人驚喘出聲,黛妮也感到驚訝不已。士兵歡呼、鼓噪良久,還有人喊道:「放棄吧,爵爺,不可能的!」
黛妮甜甜地笑了。「爵爺,無論我生為貧窮或富有,沒有任何男人可以統治得了我!」
他緩緩地笑了,金眸裡燃著火焰。「那得等著瞧,不是嗎,吾愛?」他轉向他的人,自信清朗的語音壓過了眾人的。「沒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各位!」
他的金眸注定著黛妮,拉弓搭箭,最後才轉向箭靶。在場的每個人都屏住了氣息。長箭射出……將她的箭簇劈成了兩半。
何立頓喜悅地呼喊出聲。其他人衝向前,無法置信地審視著箭靶。
黛妮同樣無法置信。亞力得意的笑容映入她的眼簾。
「怎樣?」他柔聲問。
「如果這是在戰場上,爵爺,而你是我的箭靶,」地不甘示弱地回答。「究竟我射中的是你的心臟正中央,或偏個分毫並不重要!」
他依舊笑容滿面,嘲弄著她的話語。「我指的不是比賽,而是你來這裡的原因。你想念我了嗎?我是否離開我們的婚姻床太久了?」
她臉上的血色褪盡。「如果你能夠永遠離開它,爵爺,我將會額手稱慶!」
「揭穿女士的謊言似乎不符合騎士風範--」
「你對待我的方式幾時曾符合過騎士風範了?」她喊道。
「的確。那麼,夫人,你確實在撒謊。」
「老天,亞力!我要求知道你究竟對西蒙怎樣了!」
「噢,西蒙?」他挑挑眉,審視著她,唇角微現笑意。「是的……那個陰謀叛變艾德華王的年輕小伙子。昨晚他才被我逮到愛撫我幾近全裸的妻子,不是嗎?」
「該死了,亞力,他不是英國人,他對艾德華王的陰謀並不能稱為叛變!」
「意思是他『確實』陰謀奪走艾德華的屬地了?」
「我並沒有那麼說!告訴我,你對他怎樣了,現在!」
他唇上的笑容逝去,眼神變得犀利無比。「或許你應該停止發號施令,夫人。我並沒有忘了我逮到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情景。你或許該懇求我的原諒及饒恕--我可以向你保證,梵西蒙很快就這麼做了。」
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你--你對他怎樣了?」
「沒怎樣。我什麼都不必做,夫人,他就明白該懇求我的寬赦,及為他的小命求饒。」
他轉身離開她,走向「星兒」,一拍馬臀,驅策它自行回城裡。黛妮緊跟上來。「你為什麼這樣做?要我走路回家嗎?這是某種懲罰?」
他轉向她。「懲罰?不,夫人。只是在我們分開了數個小時後,我是如此地想念你,並想要和你並騎。」
「別嘲弄我,亞力。你根本不想念我,這不過是某種戰爭遊戲--你就是不讓我跨騎『星兒』罷了!」
他沒有回答,轉向他的人。「小伙子們,今天就練習到這裡--天已經快黑了!」他吹口哨召來他的戰馬,將黛妮抱上馬後,跟著躍上去。
黛妮像石頭般僵硬地坐著,咬緊牙關,任由他的手臂拘束著她。亞力雙腳一夾馬腹,戰馬緩慢往城裡而去。夕陽的餘暉照著艾文的石灰城牆,有若大理石雕一般。
亞力沙嗄、柔和的語音在她耳邊響起,令她嚇了一大跳。「我們之間永遠都是戰爭嗎,夫人?如果是,我必須先警告你--我從不曾輸過任何一場戰役!」
「但我差一點就贏了,」黛妮道。「而且你也該小心,爵爺,我從不在任何一場戰役中俯首稱臣。」
「無論你認輸與否,黛妮,我都是勝利者。」
黛妮柔聲歎了口氣。「你說的是射箭比賽--或是艾文?我們之間就沒有妥協可言嗎?」
「妥協?」他笑了。「和你、吾愛?我懷疑。但至少你暫時忘了拿你『朋友』的事騷擾我。你太過投入射箭比賽中,一心想要贏過我,忘了可憐的西蒙。」
她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正背倚著他。她的身軀一僵,試著坐直遠離他。他大笑。將她攬回懷中。
「亞力,別再玩遊戲了--
「好吧!」他平板地道。「不再玩遊戲。你的西蒙是個富有的人。我派人押解他到艾德華王子那裡。他會被送回英國,等待贖金。」
「但--」
「他的腦袋依舊還長在頭上,也沒有缺手缺腳--如果這是你下一個問題。」
「亞力--」
「說夠西蒙的事了。」他堅定地道。
她咬著下唇,不再開口。他在大廳前放她下馬。黨妮並沒有等他。逕自進入大廳,接過恩姆遞來的酒,心煩氣悶地灌了好幾口。
不多久,亞力和他的親隨一起走進來。最令她氣憤的是,珍綺、美娜也和亞力的人走在一起,還有說有笑的。
用餐時,亞力坐在首位,黛妮則坐在一旁的女主人位上。在座的騎士盛讚她在射箭場上的優異表現。黛妮含笑回應他們的恭維,卻感到食不知味。她清楚地察覺到亞力的接近,以及她被貶離首位的事實。這原本是「她的」大廳.亞力卻喧賓奪主!晚餐一結束,她立刻逃回自己的房間。
主臥室已整理乾淨。爐火燒得極旺,床上也換了新被單。她在爐火前來回踱步,注視著門口,但亞力始終沒有出現。
她翻找衣箱,找出一件高領棉料睡衣,將全身包裹得緊緊的。最後她走累了,決定上床休息。她告訴自己絕不會入睡--但幾乎是頭一沾枕就睡著了。
她驚醒過來,迎上一對熾熱的金色眼眸。他跨在她身上,寬闊的肩膀映著火光,金眸裡是濃濃的欲情。
「不要一再抗拒我,」他警告道。「我無意傷害你的,但如果你執意反抗,那會是不可避免的。」
熱淚灼痛了她的眼,她累壞了,眼前一切變得模糊;唯一真切的是金色的火光及他的眸子。
「或許我會傷害『你』。」她固執地道。
「不要反抗我。」他再次道。
「我無法改變自己的個性。」她低語。
「那就停止恨我。」
「我並不恨你。」她沙嗄地道。
出乎她意外的,他的唇角揚起個溫柔的笑容。「啊,多麼甜美的鼓勵話語,夫人!我或許會永遠沉淪在你溫柔的魅力下!」
「亞力--」她開口,抗議他嘲弄的話語。
但他的笑容逝去了,話裡不再有嘲弄的意味。「今夜,不再有戰役或任何的競爭!」
她不確定這究竟是命令,或是懇求,但它已不重要,她已無心再戰。當他的唇觸及她的時,她感覺暖意由他的唇辦流向她,並渴望感受全部的他。她的衣衫迅速被褪盡……
不再有戰役--有的只是一室融融的春意。
那之後,亞力每天加緊操練他的人及艾文原有的士兵。黛妮經常立在牆垣上,看著他們練習弓箭、長矛、戰斧、十字弓等,由日出一直到日落。
她納悶他如此密集訓練士兵的目的為何。
她和亞力的相處落入了固定的模式。白天,他選擇和她保持距離。通常她醒來時,亞力早已經起床離開,到校場上訓練士兵,或是和城堡的鐵匠及工匠談話。日暮後,他和騎士們回到大廳用餐。雖然他始終在餐桌上保持著彬彬有禮的騎上風範,卻也巧妙地迴避了黛妮所有的詢問。用
完餐後,他會忙著處理城城堡的大小事務。
夜晚則又完全是另一番風貌。他會用最溫柔的碰觸,羽翼般的輕吻、及性感的低語喚起她的慾望,直至她意亂情迷地投入他編織的熱情裡,和他共赴雲雨之歡。她察覺到自己正沉淪慾海,卻無法自拔。
但她並沒有忘了她的疑問,某一夜,她搶在他求歡之前,詢問他來到艾文城的真正理由。
「為什麼問,黛妮?早該是我們結婚,及我接管艾文城的時候了。」
「你沒有理由接管艾文城,我並沒有給艾德華惹麻頂。」
「你款待他的敵人。」
「他的敵人湊巧是我的親戚。」
「那麼該是我接管『你』的時候了。」
「艾文城屬於我,而我的親戚在這裡永遠是受歡迎的。」
他的金眸浮現怒火。「你會像款待西蒙一樣地款待他們?」
她垂下睫毛。提到西蒙的名字總令亞力勃然大怒,但黛妮也被激怒了。離開的這五年間,亞力不也是隨他高興地為所欲為!「亞力,許多像我一樣被迫許下婚誓的女性很可能早就擁抱一位法國領主了!如果你能以我的立場來看它,我並不虧欠一名多年不見的男人!」
「但你現在看到我了。」他提醒她。
「如果西蒙重獲自由,他可以一如以往地拜訪我們!」她挑釁地道。
「不要提到西蒙的名字!」他警告道。
「是你先提起的,爵爺。」
他大步離開床鋪,走到窗邊,少了他的存在感後,大床突然間變得寒冷起來。黛妮注視著火光跳躍在他古銅色的結實胸膛及肩膀上,嬌軀微顫.無法想像他戰士般完美的身軀不再擁著她度過漫漫長夜。她納悶他在想什麼,同時感到悲慘無比。或許他正在想著如果他娶的是瓊安,一切會有多麼不同。他深愛著溫柔、甜美的瓊安,絕不會在每天清晨拋下她。他會在夜裡和她談天、分享他的世界……
他突然轉過頭,發現她在看他。他的面容深不可測,濃眉微挑。「已經很晚了,黛妮,睡吧!」
「睡吧!」她無法置信地重複。「你認為你能夠指使我生命中的一切--包括吃飯、睡覺?你自以為是國王,闖入我的生命,奪走一切!但我拒絕被擁有,爵爺--」
她驚喘出聲,驀地打住。亞力像獵豹般迅捷地越過房間,來到床上,將她擁入懷中,拉著她躺下來。「好吧,夫人,全聽你的。你不想睡就別睡。既然你還不累,或許我們可以--」
「我累了!」黛妮立刻接口。
亞力笑了,雙臂箍緊,讓她的背部緊貼著他。「那就睡吧!」他柔聲道。「我厭倦了爭執。」
「多麼令人驚訝,一向是你主動挑起爭端的!」
「我?吾愛,你才是執意對抗我到底的人!」
「我對你並無隱瞞,然而你--」
「我累了,夫人。如果你執意爭吵,改天吧!」
她沒有回答,默默地躺在他的懷中,感覺到他的暖意包裹了她,並驚訝於心裡那份單純的愉悅--似乎他的雙臂擁著她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在他有力的懷抱中,她閉上眼睛,深攝入他的男性氣息,感覺安適及滿足……
即使他終究沒有回答她的詢問……
次日清晨,她決定在士兵操練時,偷聽他們在說什麼。她找各種借口,由安全的距離外穿過中庭--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但亞力一直知道她在偷看他們。當她第六度經過時--這次是藉口拿書到教堂--她驀地發現自己被攔住了。亞力持著柄森冷的長劍,劍尖比著她的喉嚨。
她慌了一下,但憤怒隨即升起。她挑釁地抬起下顎。「這又是什麼新遊戲了,爵爺?」
他沒有回答,轉向士兵道:「各位,出於對她領主的敬意,我的夫人一直保持沉默。但既然她如此堅決旁觀我們的訓練,我相信她一定找到了什麼缺失。」他微微一笑,金眸閃動著光芒,劍尖準確地挑開她領口的別針。
黨妮轉過身。「的確.各位!格南伍伯爵的訓練確實有所缺失,因為他正在教你們威脅一位手無寸鐵的女士!」
「的確,夫人!」某人喊道。
「他是個惡棍,」德利揶揄道。「打倒他,夫人!」他將他的長劍丟給黛妮。黛妮俐落地接住,轉身面對亞力,心裡慶幸德利身材瘦小,用的是比較輕的劍。亞力的厚柄長劍會對她太重了。
她看見亞力眼裡的亮光,知道他故意挑起這場比試,而她正如他預料的入殼。沒關係,她也想要和他打一場!黛妮以她的劍法自豪;教她和約翰王子劍法的是全歐洲最優秀的師傅!
黛妮閃電般出劍,逼迫亞力採取守勢。她知道亞力並沒有使出全力,樂得佔這個便宜。「別被壯碩無用的體型及氣力嚇著了。」她對士兵們喊道,躍到水槽上,敏捷地閃避亞力的回擊。
「壯碩無用?」亞力氣憤地道,頓了一下。
「毫不優雅!」黛妮對他扮個鬼臉道。
「看劍!」出乎她意料外的,他迅即躍到水槽上追擊。她跳回地面。格擋開他一劍又一劍的攻勢,驀地轉身繞到他身後,俯身將劍往上挑。他迅即轉身面對她,但黛妮劍出如電,劍尖已在他的面頰上挑了一道小痕。
士兵們歡呼鼓噪。亞力的金眸持住她的,緩緩綻開個笑容。「這一劍使得好。」他鼓掌道。
她優雅地鞠躬。「迅捷的速度可以擊退最強壯的男人!」
「是嗎?但強勢的力量也可以擊敗最迅捷的女人!」他回答,驀地一揮手上的長劍。只見銀光一閃,下一刻,黛妮的長劍已被他強勢的力量擊落在地。
她一直就知道他沒有使出全力--但她打得一點也不差。
「我可以擊敗大多數的男人。」她柔聲道。
「多數的男人,但不是我。」他回答。
「你的面頰上還有道小血痕。」
「只因為我允許。」
「是因為我沒有劃更用力些。」她道。
他挑了挑眉,黛妮決定盡快撤退。她走向德利,拿回她的書。「加油了,各位,」她對士兵招呼道,他們也齊聲轟然回應。「謝謝夫人!」
黛妮高拾著頭,走進小教堂。
次日清晨,她在奇異的爆炸聲中醒來。黛妮裹著被單,走到箭孔往下看。操練似乎尚未正式開始,一小群人圍著亞力。他的手上拿著柄造形奇特的嵌鐵木棍,瞄準箭靶。亞力用點了火的燈芯點燃木棍的一端。發出轟隆爆炸聲響,箭靶被擊出個洞。黨妮嚇了一大跳。
「下來!」亞力仰頭看見她,咧開個大大的笑容。「算了,我上去吧!」
一會兒,他持著仍在冒煙的槍枝上到主臥室。「瞧,這叫槍,」他朗笑道。「你的鐵匠狄摩利發明的。」
黛妮知道火藥,也聽說巨大的鐵炮被用於攻城上,但她從不曾看過這麼小的武器。「狄摩利?他很有發明的天分。我知道他一直在研究東方傳來的鐵炮。」她道。
「並致力於火藥的研究。」
「四份的硝石,加一份的碳及一份的硫磺。」黛妮背誦出火藥的調製比例。
「嗯,」亞力喃喃。「我早該知道你精通武器的研究。我相信有一天,這項小發明會使得盔甲、長劍及盾錘全淪於無用武之地;再精湛的戰技也抵擋不了它的力量。但現在,任何需要用到火藥的武器都還太過危險,難以掌控。」
「你考慮帶它們--上戰場?」黨妮問。
「啊。你對我的作戰計劃感興趣,不是嗎?」他柔聲問,將槍枝放在桌上。
「既然你把它展示給我看,我自然會問這種問題。」
「嗯,」他喃喃。「的確,它太過危險,難以掌控--但我認為還比不上你,吾愛。」
「那是什麼意思?」她問。他已經坐在床上,黛妮攏緊被單。他笑了,以肘支著身軀,拍拍一旁的空位。「過來,我展示給你看。」
「現在還一大早,」她氣憤地道。「天色--很亮。」
「我喜歡亮一點。過來!」他咧開個大大的笑容。「你的主人召喚你,夫人。他身上某個不規矩的部位渴切需要你!」
他的眼裡有著邪氣的光芒,而且他知道她最無法忍受這種揶揄。「奉勸它最好規矩一點!」黛妮高傲地道,轉身走向門口,納悶她敢否裹著被單下樓。
但她早知道她無法走出這個房間。下一刻,他攔腰抱起她,而他的碰觸及眸裡的熱力迅速喚起了她體內的火焰。她被平放在床上,嬌軀輕顫,任由他解開被單。她偷瞄了他一眼,隨即閉上眼睛,感覺他誘惑的指尖拂過她,帶來一陣陣甜美的戰慄。
驀地,他停了下來。她張開眼睛,迎上他的笑容。「黛妮,我突然想到,真正困擾你的並不是我的做愛--你只是害怕你或許會被迫承認你喜歡它!」
「噢!」她驚喘出聲,憤怒地捶打他的胸膛。他仍衣著整齊,而她已全身裸裎,被壓制在他有力的大腿下。她用力推他,但他的笑容漾得更深。她揮出手,手腕旋即被鉗制住,他整個身軀覆了上來。
「危險、難以掌控!」他揶揄道。
「非常地!」她喊道。
「我歡迎危險!」他柔聲低語。「因為伴隨著它的熱情火焰是我所無法抗拒的!」
再次,在她的怒火正熾時,他用溫柔的話語扭轉了她的感情。他放鬆了鉗制,親吻她的額頭、喉間,最後來到她的唇。他迅速解開他的長褲,堅挺的男性長驅直入,他的舌頭同時深深刺戮她的口腔。陽光潑灑在他們週遭,而她想著他是對的;她並不覺得他是禽獸,而且一點也不輕視他的碰觸……她鄙視的是自己的反應。
雲雨流散、風暴平息後,她清醒、饜足地躺在他的身邊,驀地明白到她對他的感情已變得太過強烈。她喜歡在原屬於她的床上,和他相擁而眠;迷戀枕在他的胸膛,傾聽他的心跳及呼吸的感覺;愛極了和他裸裎相偎,他的大手擁著她,一腳橫擱在他身上。曾經,她深信自己痛恨他,但現在,她卻以同樣激烈的感情渴望他。
他因為國王的命令娶了她,並藉此獲得伯爵的頭銜及財富,黛妮提醒自己。她不能在他的身上投注任何感情;亞力隨時會離開,為賜予他這一切財富的國王效命。
她感覺到他的眼光注定著她。他的手臂佔有慾地圈著腰間,以肘支身,劍眉微挑。「啊,黛妮,天知道我願意付出偌大的代價,交換你那變幻莫測的思緒!」
她試著翻身離開,但他緊擁著她。她試著拉開他的手臂,但他一動也不動。她聽見他的柔聲輕笑,停止了嘗試,氣憤地在他的懷中僵著身軀。
「你願意拿什麼來換?金山般的財富?你的伯爵領地,又或者是你的戰馬之一?」
「我的戰馬之一?絕不,夫人--它們一直盡忠職守地服侍我!」
「而它們絕對比一個既不盡忠職守,又難以駕馭的妻子重要多了?」
「相反,夫人.你絕對是任何領主所能渴望、最樂於騎乘的妻子了!」
她由耳根一直紅到了腳趾。那根本不是它的意思,他卻故意加以曲解!她再次試著掙扎,結果同樣徒然,只更激起了他的笑意。她低下頭,重咬他束縛的手臂,滿意地聽到他驚訝的低呼。她展顏而笑,但笑容隨即逝去。他的巨靈大掌重拍她的裸背,迫使她鬆開牙關。黛妮氣得用力推他,這次居然成功了。他往後倒,變成她壓在他身上。
「你怎麼敢!」她怒道,隨即明白了自己的錯誤。亞力笑著拱起身子,堅挺的男性長驅直入,將她定在他的身上,迅速帶著她攀登熱情的高峰。一陣陣愉悅的戰僳竄過她的身軀。她閉上眼睛,試著抗拒他的衝刺、律勳帶來的狂喜歡愉,卻無法自己。突然他帶著她翻個身,讓她躺在下方。他驀地撤出,令她驚愕、空虛、疼痛不已,但他的唇舌旋即俘虜了她的唇、喉嚨、雙峰,牙齒輕咬,激起她更狂野的慾望。他貼著她移動,他的唇舌及手指往下,極盡挑逗之能事。他的碰觸是如此親匿,直至她尖叫出聲。他來到她身上,第二度帶著她沒頂在情慾的風暴中。世界彷彿爆炸成無數銀色的小星星,墜落在她的頭頂。
激情褪去後,他翻身離開了她。一室的寒意襲來,她驀地明白到自己多麼輕易地被誘惑。她旋過腿要下床,一心想盡可能地逃離他。但他的手再次拘住她的腰間,將她抱了回來。他俯望著她,英俊的面容上寫著困惑。「該死了,我這次又做了什麼?」
「除了該死的專制、獨裁之外?」她固執地道。
「正是!」
她垂下睫毛。「亞力,你能夠讓我獨處嗎?拜託,你可以隨你高興私下得意洋洋。你再度贏了!你從不曾輸,無論是在戰爭或遊戲裡!」
她沒有張開眼睛。她感覺他注視著她良久一晌後,起身離開她。他整理好衣衫,拿起槍,走到門口。但他倏地止步。「你錯了,夫人。或許正因為我贏了太多場的小戰役,我反而喪失了所有的防衛!」
她驚訝地睜開眼睛,但在丟下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他轉身大步離開了,留下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主臥室裡,沉思著他的話……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5:32
12
當天下午,亞力帶著人在城外操練時,四名全副武裝的騎士扛著艾德華王子的旗幟,由北方的驛路出現。黛妮站在城垣上,看著他們騎近亞力,為首的人將一隻封緘的文件交給亞力。
亞力展信看完。他拾起頭,彷彿直覺到黛妮正在看他。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她仍可以感到他眼裡的火焰。他轉回頭和威爾斯王子的信使交談。
黛妮多日來的疑問終於護得了解決。亞力如此密集操練士兵果然是有理由的;信使送來的是王子的召集令!該死了,他一直知道他即將赴戰場。他來艾文不只是為了得到她,也為了得到更大的兵力。他打算帶走她的人,為英國皇太子作戰!
黛妮匆匆下了城垣,回到堡內。在大廳裡,她告訴恩姆她的頭突然痛得要命,稍後無法下來用餐,便逃離了大廳。
她絕不會和艾德華的代表用餐,而且她該死地不在乎她的缺席是否羞辱了亞力!她不信任自己可能在大庭廣眾下對亞力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美娜來了,看見她蒼白的臉色,認定她是病了。她在黛妮的額頭揉些香油,吩咐僕人送來熱騰騰的洗澡水,用玫瑰水為她洗頭。黛妮謝了她,表示想要睡個覺,囑咐美娜代為轉達亞力她頭痛得要命,無法下樓用餐。
暮色降臨了大地。她坐在爐火前的搖椅上,注視著火焰,痛恨他即將帶走她的人,為艾德華王而戰,甚至捐軀沙場!他沒有權利這麼做!先贏得他們的信任後,再驅策他們和法國王室作戰!他來到艾文是為了帶走她的人,並留下他的兵力駐守艾文,以確保艾德華在卡森的統治穩若磐石!
她的怒氣燒得和爐火一樣旺。黛妮起身,煩躁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沉浸於自己激動的心緒中,她沒有注意到房門開了又關,亞力靜靜看著她不斷來回踱步。
她轉身看見他,隨即在原地凍住。他的金眸瞇起,怒氣勃發。「你看起來不像生病--吾愛。 」
「噢,你錯了。我確實病了--被狡詐、背叛成性的蘇格蘭人氣病的!」
「我並沒有背叛任何人,黛妮。我一直效忠艾德華王,並效力於威爾斯王子麾下。」
「而你不在乎是否因此將法國蹂躪得千瘡百孔!」
「我們並非對法國開戰,而是要鎮壓叛軍。」
「這些日子來,你一直知道你來到艾文只是為了奪取你想要的,然後離開,你強迫我的人為你效命,該死地不在乎他們忠誠的對象!」
「我是他們的領主;他們的忠誠屬於我。」
「他們是我的人。」
「而你是我的妻子,該死了,夫人,而你的忠誠也屬於我!」
「你沒有權利。」
「這次的仗應該不會打太久。」
「我祈求上帝它會永無止盡!」
他瞇起眼睛。「夫人,你最好祈求上帝我不會在戰場上倒下。皇太子雖然愛你如妹,但他並不信任你。如果你成了寡婦,後果將不堪設想!」
「的確,以上帝之名,我拒絕再擔任被你或國王操縱的棋子,我要用雙手掌握自己的命運!或許該祈求上帝的是你,爵爺,因為艾文屬於我,而當你回來時,我或許已經不在這裡了!」
話一出口,她立刻後侮自己衝動的威脅話語。亞力凝視著她的眼神是如此地冰冷、憤怒,令她甚至無法呼吸。黛妮低呼出聲。他大步走向她,十指無情地箍住她的手臂,用力搖晃她,迫使她抬頭望著他。
「噢,黛妮!」他警告道,語氣不穩,似乎正竭力克制著掐死她的衝動。「你剛剛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她驚喘出聲。他抱起她,丟到床上。黛妮迅速坐起來,拚命喘氣,淚水刺痛了眼眶。她會反抗他,以上帝之名,今晚她絕不會被誘惑,她恨他!
但他並無意碰觸她,亞力大步走向房門。
你剛剛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黛妮跳下床,追了過去。厚重的橡木門當著她重重關上。她試著頂開,但它一動不動。
「亞力!」她喊道,驚慌不已。「亞力!亞力!拜託……」她低語。
但門後並沒有任何回應。他已經走了。
黛妮用拳頭擂門,大聲喊叫他。但沒有人過來開門!這太過分了!她是艾文城的女主人,一直將艾文治理得很好。而後他來了,宣稱他是她的領主,而那些原本愛她、效忠她的人現在都服從他、敬重他。
她憤怒地用腳踢門,結果只是踢痛了腳趾頭。
她開始來回踱步。時間流逝,而她感覺彷彿已走了水恆的時光,計劃著亞力回來時,要對他說什麼,又恐懼著他會怎樣處置她。將她鎖在房間裡,直至他打完仗回來?或將她五花大綁地送回英國囚禁?
這些可能性無情地折磨著她,但最終,她累了、也凍壞了。她坐在爐火前的毛毯上取暖。她拒絕哭泣,也拒絕承認她最難以承受的是亞力已使得她在乎他,但他關心、在意的卻始終只有英國。
她注視著火焰。不久後,她的眼睛開始合上。
當亞力回到房間裡,他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因為她不見了。她不在床上、窗邊,或爐火前的座椅上。而後他看見她蜷在爐火前的毯子上睡著了。他像被催眠般地定在原地,注視著這幅嬌美、動人的畫面。白色的毛皮映著她流瀉一肩的黑髮,她的雙頰在火光下紅濫濫的。純白的亞麻料睡衣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線,滑下了肩膀,裸露出她的右肩及大半的乳峰,顯得更加香艷動人。她像嬰兒般蜷起身子,露出修長有致的玉腿,但她喚起的衝動絕不是嬰兒會喚起的。強烈的感情洶湧而至,令他的下體疼痛不已。
上帝,他究竟要對她怎麼辦才好?
當他遵照艾德華的旨意來到艾文時,他絕沒有料到他的感情會混入這樣的愛恨糾纏。他原以為他所有的感情已經和瓊安一起埋葬了。他愛過瓊安.但從不曾感到像對黛妮一樣激狂的熱情。他深陷在憤怒及熱情交織的網裡,無力自拔。他用他的生命及靈魂渴望黛妮,渴望擁有全部的她--她的火焰及精神。命運使得她成為他的妻子,一夜的背叛讓他擁有了她。他用熱情束縛她,讓她成為他的愛人,卻從沒有料到在擁有她的同時,他也被她所擁有。
她指責他獨裁、專制,只知道發號施令。他夜復一夜地碰觸她……但似乎永遠觸不及她的內心。他始終是她的敵人--在她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她已經許下了終身和他為敵的誓言。
不,他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伸出手,輕拂開她頰畔的一縉黑髮。她醒過來,睜開翡翠綠色的眼眸。她凝視著他好一晌後,迅速坐起來。「亞力!」她低語。
看著她,他知道她很高興他來了。她一直在等著他。是的,她絕不求饒,但她或許計劃引誘他,消弭他的怒氣。她清楚自己的魅力,也知道他可以因為她輕率的話語,將她送回英國囚禁。
他強迫關閉自己的心,他不會被引誘。
「來!」他突然道,粗魯的語氣令她的眼裡閃過一絲驚慌,但他抓住她的手,無情地拖著她越過房間。他在門口處暫停,拿了件她的斗篷,為她披上。
「亞力,你在做什麼?」她追問。
他沒有回答。
「這太瘋狂了!」她道。被他硬拉下階梯,穿過空蕩的大廳,出到沁涼的中庭。她打了個寒顫。「亞力!你該死--」她氣喘吁吁。
亞力懊惱地明白到他忘了讓她穿上鞋子。他乾脆抱起她,走向小教堂。亞力取下插在外牆的火炬,走進漆黑的教堂。
「亞力,以上帝之名--」她抗議。
「的確,夫人,以上帝之名!」他放下她,拉著她朝禮壇的左方走去。那裡有一道階梯通往地下墓室。
「亞力!」她憤怒地喊道,狂亂地試圖掙脫他,語氣有著絕望、懇求的意味。但他絲毫沒有放鬆鉗制。火炬照亮了地下墓穴裡多具裹著屍布的屍體。正中央則是幾座大理石雕的棺柩,安葬著歷屆的城主。
「亞力!」她再次喊道,絕望地想要掙脫。
亞力放開她的手。出乎他意料外的,她立刻朝階梯狂奔過去。他追了過去,攔腰抱住她,轉過她的身軀,迎上她狂亂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黛妮竟對這座地下墓穴懷著深深的恐懼!他無意嚇著她,但或許她的畏懼反而對他有利。
「你在害怕!」他道。
「不……」
「你說謊。」
「我們為什麼來這裡?」
「你為什麼害怕?」
「我沒有。」
「告訴我原因,該死!」
「母親去世後,我來過一次……門意外被關上,」她頓了一下,潤了潤唇。「我被鎖在黑暗中數個小時……」
「噢。」他喃喃道,越過她往前走,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
「亞力,不要把我留在這裡!不要把我鎖在這裡!」她喊道。
他猛轉過身。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絕美的面容顯得嬌小、荏弱。他拒絕心軟,但他也從無意將她鎖在這裡。他走向她,伸臂環住她的腰,攬著她走向正中央她母親的棺柩。她拚命掙扎,粉拳猛捶他的胸膛。「你不能把我留在這裡--」
看著她驚懼的模樣,亞力的內心悔恨不已。他用力搖晃她,試著讓她清醒。「我無意將你留在這裡!你以為我是哪種禽獸?」他譏誚地道。「算了!我只是想既然你該死地堅持遵守誓言,我要你對著你母親的墳墓起誓,」他握著她的手,強迫她的掌心貼在大理石棺柩上。「發誓我離開的期間,你不會逃離艾文,你會等著你的丈夫歸來。發誓你不會歡迎我的敵人,你會為我守住艾文,忠於艾文的大領主,英格蘭的艾德華。」
「亞力……」她試著抗議,但語氣軟弱無力。
「發誓!」他嚴厲地打斷她。
「噢,該死,我發誓!」她喊道。然後一聲嗚咽自她的喉間逸出,她將臉埋在他胸前,逃避地下墓穴裡死亡的氣息。
這一刻,就算她曾經用刀抵著他的喉嚨,他也會原諒她的!亞力抱起她,迅速離開了地下墓穴,穿過教堂,越過中庭,再度回到城堡。她始終安靜地蜷縮在他的懷中,由著他抱她上樓,回到主臥室,將她放在爐火前的織錦座椅上。他倒了杯酒遞給她。「喝吧!」
她溫馴地接過酒杯,啜著白蘭地。亞力單膝跪地,握住她嬌小、冰冷的足部搓揉,直至它們回復了暖意。
「你怎麼知道的?」她突然間低語。
他仰望著她,濃眉微蹙。「知道--什麼?」她沒有回答,繼續啜著酒。亞力柔聲歎了口氣。「噢,你是指你害怕地下墓穴的事?」
她垂下了睫毛。
顯然她不喜歡「害怕」這個字眼,亞力笑了。「我不知道你在地下墓穴會這麼『不安』。如果我早知道,就不會帶你下去。」
「真的?」她抬起頭,秀眉蹙起。她的綠眸瑩亮,嬌艷的紅唇映著素白的容顏,微微顫抖。「那麼你會怎樣做--」
「我不知道。我一直到進了主臥室,才決定強迫你立下誓言。」他坦白道。
她望著他,啜了好一口酒後,將酒杯遞還給他。他灌了一大口酒。「你確實許下了諾言。」他提醒她。
她越過房間,走到爐火前。「我確實許下了誓言,」她過了一晌後道。「我不認為你真的需要它。我威脅你是因為一時生氣。畢竟,我又能夠去哪裡?在你來艾文之前,我曾經意圖叛亂嗎?你走後又會有什麼不同?」
「黛妮,你確實威脅了我。而且你沒有忘了西蒙的事吧?如果你想要,你總是可以投奔法國國王。」
「我深愛著艾文。無論你相信與否,我並沒有參與西蒙的計劃。」
「黛妮,你威脅要離開。」
「我從不曾對你說謊,亞力。你知道我不能徹底毀棄我對法困皇室的忠誠!我發誓我不會離開,而且我會為你和你的國王守住艾文城。我從無意威脅你。我只是厭倦了不斷的戰爭--不只是你和我,還有英法之間!有太多人為此死傷戰場上,而你即將出征……」她的聲音逸去。
他越過房間,轉過她的身軀,迫使她面對自己。「有可能你是為了我的安危而擔心嗎,夫人?」他仍乎就是克制不住語氣裡的嘲弄意味,並為此咒罵自己。
她垂下頭,拒絕看他。「或許我擔心的是如果你在戰場上倒下,我將再次成為任由國王操縱的棋子。天知道艾德華又會有什麼計劃。你警告過我後果會不堪設想。」
「但我從不曾倒下,無論在戰場上或生命的旅程上。」
「沒有人是金鋼不壞之軀--你展示槍枝給我看時是這麼說的。」
「我說有一天槍枝會使得我們的盔甲、煉錘及長劍淪為無用武之地。但那是在遙遠的未來,夫人。我這次只是去討伐那些蹂躪英國領土的叛軍。我不會有太大的危險--至少比不上我在艾文城所面對的。」
「我又怎麼可能威脅得到你?」她低語。
「你擁有艾文城--及你自己。」
「就算你失去了這兩者,那對你又有什麼差別?你是格南伍伯爵,在蘇格蘭又是一族之長。你來這裡只因為國王的命令--」
「我來是因為你及艾文城屬於我,而我從不放棄屬於我的一切。」他道。
「那麼你已經得到這兩者了--不擇手段。你強迫我許下了誓言!」
他們可以永無止盡地爭辯下去,但結果只是在繞圈子,亞力疲憊地想著。她對他許下了誓言,但她也打算遵守對她臨終母親的承諾,而他說再多的話也無法改變她的心意。
長夜將盡,東方已微露曙光。無視於她緊繃的身軀,他將她牢牢擁在懷中,低語道:「你將再度得到自由,女子爵。艾文再度屬於你一個人--包括這間主臥室及這張大床!」
「以你的名義!」她的語音因為埋在他的胸前而變得暗啞,而他聽不出其中是否有著苦澀、嘲弄的意味。
「以我的名義!」他重複道,身軀劇顫。「但我人還在這裡!」
他跪倒在爐火前的地毯上,帶著她一起。他捕捉住她甜美的唇,讓火焰及柔軟的毛皮包裹住兩人。她的黑髮像簾幕般披下,將世界隔絕在外。他的愛撫是急切、侵略的,熱情爆發不可收拾。纖細的手指撫弄他的面頰、他的肩膀及背,她的唇、舌像火焰般灼燙著他的肌膚。高潮襲來,而他撤退離開,代之以唇、舌的親匿撫弄。他分開她的雙腿,絕不容情地激發她的反應。他聽著她呻吟、呼喊他的名字,感覺她的碰觸,知道它會永遠銘刻在他的心中。他再次嵌入她體內。世界爆發成無數閃亮的火焰,兩人一起投身烈焰中。
雲雨過後,他緊擁著她,金眸鎖住兩泓澡幽的翠綠。「以我的名義!」他激烈地警告。她沒有回答,蜷縮在他的胸前。爐火的暖意浸融了一室,他們相擁著沉入睡鄉。
黛妮醒來後,壁爐里餘燼已熄。她打了個寒顫,驀地發現身上覆著溫暖的棉被。
然而房裡依舊寒意沁人。
而後她知道了原因--亞力已經離開了。
亞力離開後,艾文的日子似乎又恢復和往常一樣。儘管英法間的緊張持續升高,艾文城內卻是一派和平景象。
黛妮很清楚和平的假象只是暫時的。亞力離開前言明只是去掃蕩卡森境內的叛軍,然而偶爾經過艾文的旅行者帶來的卻是壞消息。艾德華王一直在邊境聚集重兵,強恩國王也在召集軍隊,決意將英軍驅離歐陸。
黛妮痛恨戰爭。為了國王們開疆闢土的野心,無數的年輕人捐軀沙場,莊稼及田地被夷為焦土,無辜的平民百姓深受其害。軍隊所經之處--無論是勝方或敗方--燒殺擄掠之事屢有所聞。
黛妮衷心祈禱奇跡出現,英國的艾德華和法國的強恩能夠達成和平的協議--即使她知道希望有多麼渺茫。
除了祈求和平之外,她也每天祈禱麥亞力能夠平安歸來--儘管他們曾有過的種種爭執。
她痛恨承認這一點,但她是想念他的。在寒冷的冬夜裡,她清醒不寐地躺在床上,回憶他譏誚的話語、他的笑容、他注視著她的眼神、他的溫暖及碰觸。但在白日明亮的晨光下.她強迫自己表現得毫不在意。她提醒自己她很高興他離開了,艾文城再次屬於她--只有她一個人。
亞力離開後數個星期,強恩國王的朝臣藍格瑞子爵來訪,依禮求見。留守的德利及雷基爾爵士都持反對立場,不贊成黛妮接見法王的使者,但黛妮堅持己見,命令他們打開城門,讓藍格瑞子爵及他的隨從入城。
黛妮立在大廳門口,德利及雷基爾護衛兩旁,加上數十名亞力及她的手下。藍格瑞子爵帶著五名隨從,輕騎入城。黛妮聽說過他,但從未謀面。子爵高大英俊,黑髮黑眸,留著整齊的小鬍子。他下馬走向她,深深行了個禮。
「夫人,我聽說了種種關於你的美貌的傳聞,但你甚至此傳聞還要美麗!我很榮幸被我們的君主強恩國王派遣前來。他送你一疋最近由波斯抵達的絲緞,及一把托勒多長劍給你的丈夫--國王知道他喜愛這類的武器。」
「謝謝國王的慷慨。我衷心希望他安好。」
「他確實是。」
「藍格瑞子爵,你一定知道我的丈夫現在正為艾德華王子效命,但如果他在。他也會像我一樣地歡迎你。請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用餐吧!」
「榮幸之至。」
她轉身走回大廳。德利緊跟在後,基爾則盯著他們的客人。「他是來惹麻煩的!」德利對黛妮低語。
藍格瑞子爵也聽到了,但他不以為忤。「不,他不是來惹麻煩的,」他同樣柔聲道。德利脹紅了臉龐,黛妮忍不住笑了。「我是以和平信使的身份來提醒女子爵--」
「那麼伯爵呢?」基爾粗嗄地問。
藍格瑞子爵笑了。「的確,提醒伯爵及女子爵,艾文一直是法國的朋友。儘管法王及公爵間的爭執,法國是我們的祖國,就是這樣。」
在大廳裡,藍格瑞展示了法王送來的銀色波斯絲料。黛妮輕觸絲料,讚賞它的美麗。雷基爾來到她身邊低語。「你不能接受它!」
「要我拒絕來自法國國王的禮物?」
「賄賂!而且艾德華宣稱自己才是法國國王。」
「基爾,那會太過粗魯,我必須接受禮物。一疋絲料或一把劍是賄賂不了任何人的。」
她放下絲緞,接受法國士兵送上來的長劍。「我的表親強恩國王實在是太過慷慨、體貼了。我謝謝他想到我們。但藍格瑞子爵,我必須提醒你我的丈夫是個蘇格蘭人,並且為--」
「是的,他為艾德華王子效命。然而數個世紀來,蘇格蘭和法國一直是最親密的盟友!但他是艾德華王的重臣,和你的婚姻也是被安排的。你的蘇格蘭丈夫應該會喜歡法國的一切,夫人。」
她優雅地微笑。「的確,蘇格蘭和法國經常結盟,對抗英國。但我的丈夫在英國及蘇格蘭都擁有大片領地--當然,也包括在法國的艾文城。」
「艾德華王凱覦法國的王位。」
「我不清楚國王的心理,子爵。我祈求艾德華和我的表親強恩能夠達成和平的協議--他們畢竟是親表舅甥。」
藍格瑞瞪著她。基爾及德利立刻護衛在她的兩側。他放肆地笑了。「兩位,我保證我不是來惹麻煩,而是代為轉達強恩國王的友誼。我可以告訴強恩國王--法國真正合法的國王--你的的心始終是他的臣民嗎,夫人?」
「你可以告訴他我敬愛他就像敬愛他的父親,並時刻祈求他的安好。我--格南伍伯爵和我擁有艾文,而我們祈求全法國人民的安樂及福祉。」
「如果伯爵堅持為英國王子效命,他將會置身險境。我祈禱他能夠好好活下來,享受英王的酬庸,夫人。」
「我日夜祈求他的健康安泰。」
藍格瑞似乎很滿意,而她不確定原因。她一再在話裡點明她和亞力的立場是一致的,並且不表明效忠任何一位君主。即使雷基爾也無法在她的話裡挑出毛病。
晚餐送了上來,藍格瑞表現得彬彬有禮。然而在上完最後一道菜後,他微倚向黛妮道:「如果有需要我效勞之處,夫人,你可以在彎木酒館留話。別忘了,彎木酒館。為了強恩國王,我願意為夫人赴湯蹈火,而我知道你也會為了他的安危不惜冒生命的危險。」
他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和坐在他右側的雷基爾交談,幾乎令她以為那些話是她平空想像出來的。黛妮心跳如雷鳴。她撕了塊麵包,但已食慾盡失。
用完晚餐後,藍格瑞子爵帶著他的隨從離去。她和德利、雷基爾送他們到城門口。
「走了最好!」雷基爾道。
「雷爵士,他們依禮求見,我們也應依禮接待。」黛妮疲憊地道。
「他是有目的而來。」德利道。
「他來刺探如果法王要求黛妮夫人打開城門,她是否會背叛她的丈夫及艾德華王。」雷基爾轉向她,笑容溫暖。「但夫人好好駁斥了他一頓。」
「我衷心希望戰爭趕快結束,」黛妮回答。「但你說得對……他是來采問風向的。」
「或許我們應該將藍格瑞子爵拒於城外。畢竟,艾曼尼子爵的軍隊正在蹂躪、劫掠鄉間……而且法王強恩極可能在背後支持他。」
「我不相信強恩國王會鼓勵這種無意義的破壞,及冷血的謀殺!」黛妮抗議道。「而且這全是假設。我們並沒有亞力的消息--」她驀地打斷,看見德利的臉龐脹得通紅。德利已經長大了許多,但容易臉紅的毛病仍沒有變。
「你有亞力的消息!」黛妮喊道,竭力克制著憤怒、受傷的情緒。
「數天前來了一名信使,但說的並不多。」雷基爾很快地道。
「少到沒有人通知我?」
「你不會高興的,夫人。」
「我不會高興--那麼是亞力命令不能讓我知道信的內容?現在,我命令你們告訴我!」
德利不安地聳聳肩。「除非英法間能夠達成協議,很可能會爆發全面戰爭。艾德華王子在諾曼第海岸聚集愈來愈多的軍隊,強恩國王也一直在增強兵力。事實上,信使說的多是我們已經聽說的。」
「如果有信使來到,一定要告知我。」
德利沉默了。她明白到亞力命令不能告訴她任何事。
在樓上的主臥室裡,黛妮來回踱步,氣憤亞力對她的不信任,氣憤著這場戰爭,以及英、法兩國的國王!老天,這一切紛爭何時才能夠結束?英、法兩國會有和平的一天嗎?
她和她的丈夫之間又是否有不再猜疑,和平相處的一天?
接下來數天,黛妮一直留意著有否信使到來,但是沒有。一星期後,她在大廳裡瀏覽帳簿時,美娜來通報一名高大、英俊的神父急著和她說話。神父自我介縉為梵保羅,並堅持和她獨處。美娜開口要抗議,但黛妮示意她退下。
「夫人,我是強恩國王的遠房表親,就如同你一般,」神父開口道。「而我非常憂心最近國內的戰事。」
「戰爭重創了法國。」她附和道。
「英國的貪婪永無止盡。」
「神父,艾德華王的母親是法國公主,」她提醒他。「他確實擁有王位繼承權。」
他不耐地揮了揮手,表示不接受這種說法。
「事實上,」她道,突然想起了亞力說過的話。「兩位國王的親戚關係遠比我們和強恩國王的親近多了。」
「你的母親被英國人擊敗、俘虜,最後嫁給了一位英國貴族,但終其一生,她始終忠於梵家皇室。夫人,你是她的女兒,你要褻瀆她的回憶嗎?」
黛妮頓了一下。「神父,你要我背叛我在上帝面前許下婚誓的丈夫?」
他歎了口氣。「我絕無此意,夫人。但如果你能夠在英國有所圖謀時,及時警告法王--像是他們即將發動大規模的攻擊,或強恩國王有生命危險時--你並不會背叛你的丈夫。我們無法掌控戰爭的結果,總會有勝利及失敗的一方,但如果強恩國王及時能夠獲得警告,他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及自由,或許也能救了全法國。」
「你究竟想要我怎麼做?」
「在國王有性命之危時警告他。我相信你知道如何聯絡我方。」
「我知道的並不多,神父。我在艾文,而軍隊在別的地方打仗。」
「如果即將爆發大規模的戰役,你的丈夫一定會派遣信使通知,要艾文小心防範。」
她垂下頭,衷心希望自己不必陷入這種兩難的困境裡。但她對臨死的母親許下了神聖的誓言……
「如果強恩國王遭到性命的威脅……」她注視著神父。「你瞭解我的處境之艱難,神父,但我發誓如果我得知英國對陛下的圖謀,我會盡全力警告強恩國王。但只有一次--就這麼一次。」
「一次就夠了。」梵神父滿意地站起來。「這是你在上帝前許下的誓言,孩子,你必須善用你所知道的來保護我們真正的國王。上帝祝福你--你將會和你的母親同列聖徒之位,夫人。」
黛妮跟著站起來,祈禱自己不會位列聖徒。如果她的丈夫或艾德華得知了她的背叛,他們不會饒過她的。
美娜端著鮮嫩的小牛肉及剛烤好的麵包回到房間。神父謝了她,祝禱了食物後,開始享用晚餐。他在席間暢談經書、音樂及天文學,令黛妮印象深刻。黛妮邀請他留下過夜,但神父婉拒了。
神父離開後,美娜一直懷疑地盯著他的背影。「他太過英俊得不像神父。」她咕噥道。
「美娜,神父一職和英俊與否無關。你知道許多貴族的幼子都會當上神父。」
美娜嗤之。「我不認為他是個真正的神父。」
「噢,美娜!」
「他看著你的眼神……很怪異。」
「他是個神父,美娜,」黛妮斬釘截鐵地道。「你太過可笑了。」
美娜聳聳肩,知道她女主人的語氣意味著這個話題就此結束,但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沒有聽到這位英俊的神父和黛妮私下說的話,但她就是感到不安。
當晚,美娜見到德利時,告訴了他這位奇怪神父的一切。盡忠職守的德利立刻修書,派人跟蹤神父,並通知亞力此事-÷自然地,也包括了藍格瑞子爵來訪的詳細經過。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6:34
13
村子在著火,死傷處處,亞力命令他的手下停止追擊叛軍的餘孽,盡全力搶救村人。倖存的村人伏倒在亞力面前,感謝英軍逐退賊人的義舉,斥責叛軍慘無人道的劫掠、燒殺。一名頗具姿色的農家女險些遭到輪暴,幸好亞力及時趕到救了她。何莉莎立刻愛上了這位高大、威武的領主,決意以身相許,終生服侍他。
渾然不覺這名農家女的決心,亞力環顧著劫後的村子,心中惻然。儘管他早已見多了戰爭的殘酷面,他依舊在心裡痛斥叛軍的殘暴。真正的騎士應該要盡責保護人民,而不是將武力施加於沒有防衛的平民百姓--無論他們是英國或法國人!
亞力眉頭微蹙,驚訝喬治爵士正朝他疾馳而來,背後載著留守在艾文的年輕士兵施邁克。他們馳近後,他發現邁克渾身浴血。亞力的心恐懼地狂跳。艾文出事了?強恩國王派兵攻下了它?
不可能!艾文堅固的雙道城牆足以抵擋任何攻擊。除非城內出了叛徒,它絕不可能陷落!
亞力大步迎上他們。「出了什麼事?」他道,協助扶邁克下馬。「你傷得多嚴重,邁克?來人,過來幫忙!」他轉身吼道。
邁克痛得畏縮了一下。「傷並不致命,只是血流得很多!」
「艾文--」
「艾文很好--我是來送信的。」
莉莎自告奮勇地幫忙。她端來乾淨的水,提議士兵將受傷的邁克抬到無人的小屋裡,細心地為邁克除去染血的衣物,上藥、包紮。亞力謝過她後,要求所有的人離開,留下他和邁克獨處。
「告訴我一切。」亞力單刀直入地道。
邁克說出了一切,始於藍格瑞子爵來訪、法王致贈禮物,及黛妮再三強調她的立場和她的丈夫一致。
「後來呢……」亞力問,很高興黛妮堅守了對他的誓言。
「後來那神父出現了。」
「神父?」
「他自稱是梵保羅。女子爵同意和他私下會面。他很快就離開了,但夫人的侍女美娜感覺不對勁,並告知了德利。德利命令我跟蹤他。我跟蹤他到森林深處的小屋,發現他和其他人在那裡會面。我無法靠近得聽清楚他們所有的談話,但他們顯然是要滲透到卡森各地,探知艾德華的軍力及強弱。後來我被發現了,並遭到圍攻。我奮勇反擊,爵爺,但卻寡不敵眾。我跌下馬後裝死……而後盡快策馬逃離。幸運地,我不久後就遇上艾德華王子的軍隊,而我請求喬治爵士立刻帶我來找你。」
亞力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怒火燒著他的四肢百骸,燒得他的心沉痛不已。黛妮發誓要為他守住艾文,然而她卻和強恩國王的間諜秘密會面。
他回想起她在墓穴裡的恐懼、脆弱,她的眼神,以及那些清醒無眠地渴望她的夜晚……他是個天大的傻瓜,才會縱容自己的心愛上了她!
亞力挺起肩膀。英、法兩國即將開戰,而他不能將她留在艾文。
「你能夠再找到這間小屋嗎?」他問邁克。
「是的,爵爺。」
「那麼等你的傷勢較好後--」
「我的傷並沒有問題,隨時可以出發,爵爺。」
「我們白天休息,夜晚再出發。」
「我們要逮捕那名神父?」
「是的--」亞力以致命的平靜道。「以及接回我的妻子。」
次日夜晚,黛妮由睡夢中驚醒,聽到她的房門被憤怒地撞開。她躍下床,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艾文城被攻擊了嗎?是誰闖了進來?她四顧搜尋武器,看見強恩國王送給亞力的長劍就擱在床邊時,大喜過望。她握住它,拔劍出鞘,蓄勢以待。
一個高大、威脅的人影出現在門口。他雙手插臀,背光而立,有若盛怒的宙斯,即將用閃電劈裂大地。
「亞力?」黛妮認出是他,鬆了口氣。
「是的,正是亞力。」
他的語氣令她心生警兆。她原本要放下長劍,卻又把它握得更緊。
亞力大步走進房裡,反手甩上房門。他逕自走向壁爐,用火叉將火撥旺。火焰映出他嚴厲、冷漠至極的面容,他緩緩轉回向她。「你打算用那把劍對付我?」他輕柔地低語,大步走向她。
他的長劍別在腰間,上衣有一道長劍劃過的痕跡,但濺在他身上的血顯然是別人的,因為他看起來毫髮無傷。
他停在大約十步外,打量著她的金眸冷漠、毫無感情。黛妮心中的不安更甚。「你打算放下長劍嗎?」他問。
她終於找到了聲音。「那要看情形而定。你打算告訴我你為什麼像劊子手一樣地闖進來?」
「或許你即將被處死。」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可能是認真的。
「那麼我最好留著長劍,麥家族長,或許我可以打倒你。」
「丟下劍,吾愛--在我決定將你揍得全身青紫之前。」
「的確,拋下我唯一的防衛,讓你可以毫無阻攔地毆打我?」
「很好,那就讓我打掉你的長劍,並比現在更憤怒吧!」
她震驚地看著他拔出長劍,驚惶、憤怒、恐懼地往後退。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自衛地舉起長劍,知道他的力量遠勝過她,但別無選擇。她格擋開他憤怒的第一擊,躍到床上,奔過房間。他無情地進逼,儘管她一再化解攻擊,她明白他只是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一直逼到她無路可退……
她的背抵到了牆。他的長劍猛力揮下,她的劍脫手飛出,手腕骨彷彿要斷裂。亞力的尖抵住了她的喉嚨。她注視著他,納悶他是否瘋了。
但他並沒有失控。他冷漠地收劍回鞘,拉著她回到爐火前。「收拾行李。」他簡潔地道。
她的心仍撲撲狂跳。「收拾行李?就這樣,你像個復仇天使般闖進來,下命令,威脅--」
「再拖延下去,我要做的下只是威脅!現在就收拾,幾件衣服就夠了,我不想載太多行李!」
她憤怒地猛搖頭。「我們要去哪裡?我究竟做了什麼,換來你如此無情的對待?」
「你做了什麼?」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是的,那正是我所問的!你的頭盔被敲了太多次,整個人變傻了?」
她看見他的額頭青筋跳動。黛妮恐懼地緊咬著下唇。
但他開口時的語氣卻輕柔無比。「那正是你所想的,吾愛?我變傻了?」
「老天!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喊道。
「看來我必須複習一下你的記憶。首先是來自強恩國王的信使。」
「你要我將他拒在城外?他也帶來了給你的禮物。」
「一把讓你用來對付我的長劍?你很清楚所謂的拜訪及送禮只是表面工夫……藍格瑞子爵旨在觀察艾文的軍力及防衛。而後是那名神父……」
「現在我連神父都必須拒門不納了?」
他朝她逼近一步。「當所謂的神父只是披著聖袍的間諜時,你的確不應該私下接見他,夫人。 」
她的呼吸一窒,復又搖頭。「但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噢,他確實是個可敬的傢伙,一開始他什麼都不肯說。但當我的長劍比著他的喉嚨時,他坦承你立誓要幫助強恩國王。」
她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我不知道那個人不是神父--我只說我會盡力保住強恩國王的性命!」她望向亞力身上的血跡。「你說他是個可敬的傢伙……他為他的國王而戰--就像你,你殺了他?」
「他的性命對你這麼重要?」他咄咄逼人地問。
「你殺了他嗎?」黛妮再次道。
「收拾你的行李。」亞力冷冷地道。
「在你回答我之前,我不會離開。」
「你會照我所說的做,而我說我們要離開。」
「不,我不會。我要留在艾文.至於你--你可以隨你高興打你的仗,蹂躪法國的鄉間-或屠戮無辜的百姓!」
「夫人,你最好收拾行李,換上旅行裝,和我離開。我該死地不在乎是否必須扛著全身赤裸的你上馬!你關心的『神父』是個密謀策反的間諜,而我不能信任你留在艾文。我說話算話!」
「亞力,我是無辜的!」她抗議道。
但他已經轉過身,大步走向房門。
「亞力!」她喊道。他停步轉身,黛妮咬牙切齒地道:「你沒有權利這麼做!我一直對你誠實!你知道我會盡全力保護強恩國王的性命--我對我的母親許下了誓言--但僅止於此而已,我並沒有參與任何的陰謀、叛變!」
「你抗辯自己無辜時,就不再那麼誠實了。但這已經不重要,黛妮!你下能留在這裡,你對梵家皇室是太大的誘惑了。」
「你要帶我去哪裡?」
「艾德華的軍隊駐在雷諾;你會和我一起去那裡。」
「我不會去!你對我太不公平!」
「你會去,夫人。」
「如果你強迫我,我會尖叫得讓全城堡的人都聽到!」
他嘲弄地行了個禮。「城堡裡的人只會羨慕得要命,夫人。如果你尖叫得夠大聲,我的人甚至可以收費看表演!你剩下的時間不多,黛妮。如果你有東西要帶,最好現在開始收拾。」
「我不會離開的。」
「你絕對會,吾愛。」拋下這句嘲弄的話語後,他轉身大步離開,用力甩上房門。
黛妮氣憤地在房裡來回踱步。這實在太過分了!她絕不會離開,加入艾德華的軍隊--他們正是摧殘她祖國的罪魁禍首!
但亞力怎麼會知道假神父的事?黛妮疑惑不已。他知道藍格瑞子爵來訪並不足為奇。德利及基爾一定會向他報告這件事,然而黛妮自信她的接待十分得體,連雷基爾都不吝於讚許她。但他們沒有理由懷疑一名「神父」……
怯怯的敲門聲響起,美娜推門進來。「黛妮?」她低喚道。「你還沒有收拾行李?德利說爵爺就快離開了。我來幫忙吧!就我所知,爵爺堅持帶你離開--他一定是不想和你分離太久。」美娜有些心虛地加上最後一句。
「我哪裡都不去。」黛妮堅定地道。
「黛妮,他會強迫你的。」美娜看起來悲慘極了。「噢,我還是先幫你收拾幾件衣服--以防萬一。黛妮,你必須理智一點。現在是戰亂時期,而法國對你和艾文是志在必得。我看見那名神父看你的眼神,知道他根本不是真的神職人員。他計劃帶其他偽裝成神職人員的同伴回到這裡,想辦法打開城門……」
「你又怎麼知道的?」黛妮咄咄逼問。
「我聽見德利他們在談論,」美娜忙著將黛妮的衣服、梳子,及一些必需品塞到袋子裡。「邁克跟縱那名神父,聽到他們部分的計劃。爵爺後來帶人去圍捕他們……」
「並殺死了他們全部!」黛妮苦澀地道。
「噢,不……只有數名頑抗的謀逆者被殺,邁克說爵爺饒過了那些投降的人,將他們送到英國監禁--包括梵保羅在內。噢,黛妮,你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我真的很擔心爵爺無意讓步--」
「我不會離開--」黛妮驀地打住,她的房門被用力推開--亞力回來了。他洗過澡,換了衣服,披著件溫暖的斗篷。黛妮迅速別開目光。他金紅色的頭髮微濕,威風凜凜有若天神。她的心跳加快,儘管她一心想要輕視他,卻也渴望被擁在他有力的懷中。
「美娜,女子爵的東西收拾好了嗎?」他道,厲瞪著黛妮。
「是的,爵爺。」
德利走進房間。他的臉龐脹得通紅,不敢看黛妮。他提起美娜收拾好的行李離開。美娜跟在他後面,逃離了主臥室的戰場。
黛妮立定足跟。「我不會心甘情願地離開,亞力。」 .
「那麼你可以開始尖叫了,夫人。」
亞力大步走向她。下一刻,她已經像穀物袋般被他扛在肩上。他的腳步不停.扛著她離開房間下樓。
黛妮沒有尖叫--她感覺太過羞辱了。幸運地,大廳並沒有人目睹.然而亞力並非獨自前來。他們出到中庭,黛妮的心一沉,看見喬治爵士和其他人騎馬等著他們。她被安置在亞力的馬上。黛妮將凌亂的黑髮撥到腦後。
「你好,夫人。」喬治爵士彬彬有禮地道。
「你好,爵士。」
喬治顯得很困擾。「你一定凍壞了。來,披上我的斗篷--」
但亞力已經上馬,坐在黛妮身後。「謝謝你的慇勤體貼,喬治,但我的夫人選擇了這樣子騎馬。」
「事實是,我根本不知道我必須在黎明前離開,直至麥家族長綁架了我。」黛妮高傲地道。
「她確實能夠激發男人的浪漫情操,不是嗎?」亞力譏誚地道。「德利!開城門!我們出發!」他下令道。
艾德華駐紮的雷諾城約在五十哩外。亞力全速趕路,意欲在日落前趕到,這可苦了黛妮。出發後不久,她就後悔自己倔強的脾氣了。儘管背後有亞力的體溫熨貼著,刺骨的寒風砭刺著她的頭臉,路旁的樹枝及長草鞭笞著她的裸足。亞力顯然已氣得失控,才會一直無視於她受的苦。
當他們終於停下來休息時,黛妮甚至無法站立。亞力將她抱下馬,坐在溪邊的岩石上。他由斗篷的口袋裡掏出一雙鞋子,為她套上。她沒有抗議,默默看著他脫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
他轉身大步走開。
喬治爵士拿著水及麵包、熏魚、起司過來,但黛妮只吃了幾口,就嚥不下去了。喬治爵士留在她身邊,禮貌地閒聊。
黛妮問道:「美娜不跟我們一起來嗎?」
「暫時不會,夫人。」
「基爾爵士及德利留在艾文?」
「他們熟知艾文的運作。」
「並且會忠誠地守住我的財產--為了他們的主子!」
「夫人--」
「抱歉,喬治爵士。你和這一切爭執無關。」
她起身沿溪而行。一會兒後,她感覺亞力來到身後。「你應該讓我騎『星兒」來的,」她道。「你的馬匹載我們兩個會太過疲累。」
他遲疑了一下。「我絕不會議你騎『星兒』來。」
「因為它是法王菲利送給我的禮物?他已經去世多年,現在和艾德華交戰的是他的兒子!」
「我不會讓你騎它,因為它對你意義重大,而我不希望它在戰馬短缺時,被徵調上戰場。」
她轉身面對他,但他已經轉身走開。「走吧,黛妮。」
痛恨他專制的語氣,黛妮反而立定足跟,和他唱反調。亞力走出幾步後,停了下來,他強抑怒氣,走回她,譏誚地行了個禮後,再次將她扛上肩。
出發沒有多久後,黛妮驚恐地發現她快吐了。她低喚亞力,而他顯然也看見她臉色發青,迅速勒住馬匹,抱她下來。他們一直沿溪前行。黛妮衝到溪邊,用冷水潑臉。
亞力跟了過來。他審視著她的面容,濃眉皺起。
「我--沒事。大概是因為早上吃的魚。」她匆忙道,擔心他會指控她故意裝病。
「我們可以休息一會兒--」
「不,我很好。真的,現在好多了。」
他的指關節拂過她的下頰,金眸裡燃著火焰。她的膝蓋發軟,深伯自己會在他面前暈倒。她垂下睫毛,衷心希望自己並不愛他!
他垂下雙手。「那麼我們繼續上路吧!」
她確實好多了,一路上不再想吐。日落前,他們抵達了雷諾城外的小村莊。雷諾城堡雄踞小丘上,城牆外圍以壕溝。吊橋已經放了下來,他們馳進中庭。黛妮驚訝地發現艾德華王子親自出來迎接他們。
任何一位父親--或國王--都會以艾德華這樣的兒子及繼承人為傲。他高大、俊挺,藍眸金髮,活脫脫是他父親的翻版,有著和他父親一樣暴烈的脾氣,但也能慈悲為懷地寬赦敵人。
「回來的這一路沒有遇到麻煩吧,亞力?」王子親切地問。
「不,托殿下的福,一路平安無事。」亞力道,正要下馬,但艾德華已經來到馬旁,扶著黛妮的腰間,抱她下馬。
「歡迎,黛妮。」他溫柔地道,親吻她的面頰,擁抱了她。他後退打量著她。「老天,我們已經多久不見了,親愛的小妹?你出落得更美麗了!進來大廳吧!我要僕人溫著酒,還有熱騰騰的食物等著你們!」
「王子殿下,恐怕我的穿著並不適合正式的場合--」她開口道。
「只是輕鬆的用個餐,」他打斷,望向亞力。「只有我們三個。」
「謹遵所願。」亞力回答。
王子環住她的腰間,帶著她走進城堡的大廳,而黛妮清楚地知覺到亞力始終緊跟在後。
數名守衛守在大廳門外。儘管王子熱切地歡迎她,黛妮卻確定其中有著警告的意味。
大廳裡正如王子所說的別無他人。王子扶著她的腰,走到壁爐前的座位坐下,為她倒了杯溫熱的酒。
「我幫你拿斗篷。」他道。
「不。」黛妮抗議,但已經太遲了。王子取下了斗篷,黛妮僅著白色單衣,立在爐火前。艾德華挑了挑眉,望向亞力。
亞力聳聳肩,逕自為自己倒了杯酒。「我們離開得相當匆促。」
「他硬把我由床上拉起來,殿下,急於回到你的身邊效命。」黛妮道,啜了口溫熱的酒。「他真是個惡棍。」她微嗔道。
亞力銳利的金眸打量著她。他舉杯向她致意,愉悅地道:「而她是個女巫,殿下--和惡棍正好是一對。」
「噢,這真是天作之合!」艾德華朗笑道。他轉向黛妮。「你就不急著見到我嗎,夫人?」他揶揄道。
「再見到殿下是我的榮幸。」她回答,睫毛輕揚。她是認真的。小時候她住在英國宮廷時,艾德華一直對她很親切。他喜歡揉著她的頭髮,說她長大後絕對是個絕世美女。黛妮喜歡他、崇拜他--當然,如果艾德華能夠留在英國,她會更加喜歡他。
「我也很榮幸再看到你--只不過我也看到了你所引起的混亂。你已經長成為絕世美女。我知道你敬重我的父親--你在宮廷裡長大,而他愛你如同己出。但你有著危險的法國親戚,也因此你最好留在安全的雷諾堡,你的丈夫才可以安心上戰場。你知道你對大多數男人是難以抗拒的誘惑。黛妮。」
她抬起視線,迎上王子的。「王子殿下,我可以守住艾文的;我有這個能力。」
「太過有能力了。」亞力柔聲道。
「的確,如果你願意。」艾德華附和道,顯示他和亞力一樣不信任她。
「吾愛,恐怕你和艾文一樣是眾人爭奪的目標。」亞力道。
艾德華微微一笑,注滿他的酒杯。「恐怕那正是重點所在。你的梵家親戚一心想要教宗註銷你和亞力的婚姻,好將你許配給某個法國貴族,並藉此奪回艾文城!而我們必須阻止這種事發生。我的父親極力促成你和亞力的婚姻,因為他知道他有能力--及決心守住艾文城及你!回想過去,我相信你對英國王室有著深厚的感情!我的父親視你如同自己的女兒,而你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樣。我愛你,而你也同樣敬重我的父親--及我。我衷心希望你在雷諾城待得愉快。」
他的話出自真心,但也蘊藏著警告之意。她的身軀輕顫,突然間只覺得疲憊不已。她騎了一整天的馬,真的累壞了。她全身肌肉酸痛。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親切,殿下。恐怕我必須辭謝你的晚餐招待,我筋疲力竭得幾乎無法站立。」
艾德華和亞力交換了個目光,而後點點頭。「我會派人護送你到亞力的套房,我們可以稍後再談。我相信你已經很清楚你的立場--還有我及我父親的。」
「殿下,請容我護送我的妻子回房。我立刻就回來。」亞力道。
「說的也是,亞力。務必護送你的妻子回房間,順路參觀一下城堡。我等你回來。」艾德華道。
亞力除下他的斗篷,覆在黛妮肩上,帶著她走出大廳。
「這裡暫時是你的新家了,吾愛,」他柔聲低語。「雷諾城建得很舒適、堅固,並且應有盡有。」
「包括守衛?」她噴怒地道。
「還有地牢及拷問室。」他輕聲道。「來吧!」
「而你正要帶我到未來的牢房,爵爺,」她譏誚地道。「你的房間。」
「的確,」他輕柔的低語令她寒徹骨髓。「你的牢房。」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7:04
14
他帶著她穿過長長的甬道,登上階梯,來到城堡的二樓,經過另一條走道,進到一間舒適、寬敞的套房。外間的居室裡,一名年輕人坐在爐火前,擦拭亞力的盔甲。
「親愛的,這位是路克,武器工匠的幼子,現在擔任我的隨從。路克,這是我的愛妻,黛妮夫人。」
高瘦、金髮的年輕人站起來,深深行了個禮。「我們全聽說了夫人要來,爵爺。臥室裡已經準備好了熱水。」
「很好,路克,但我必須先回去見王子。夫人,」他望向黛妮,金眸譏誚。「務必把這裡當作你自己的家。」
他護送她進到臥室。映入眼簾的是雕刻精緻的四柱床、織錦座椅,及厚實的衣櫃。壁爐裡燃著火,前面擺著木澡盆,蒸氣騰騰。
「好好享受你的熱水澡,」他喃喃。「讓蒸氣滌清你的喉嚨--好可以在我回來後尖叫得更大聲、清楚。」
她恨不得拿東西朝他砸過去,但她沒有。亞力離開後,她緊緊閉上房門,脫下斗篷、靴子、衣裳,舒舒服服地浸在熱水裡。她確實需要淋浴靜身。
不久俊,她聽見門開了一小條縫。一開始她以為是亞力,但進來的是位美麗豐滿的金髮女郎。「我叫莉莎,夫人。我來服侍你沐浴。」
「謝謝你,莉莎,但我累了。我可以自己來。」
女郎逕自走到壁爐前。「我提了更多熱水上來,」她用裙擺墊手,粗手粗腳地將熱水注入澡盆中。幸好黛妮及時閃開,才沒有被燙傷。「聖母瑪莉亞!我很抱歉,夫人!」女郎苦惱地喊道。
「我沒事,」黛妮道。「真的,你可以下去了--」
「我很抱歉,夫人。如果你往後靠,我可以為你洗頭髮。」
「莉莎,我自己來就好--」
「噢,夫人,如果我沒有把你服侍好,我會被趕出去。艾曼尼子爵的禽獸軍隊燒燬了我的村子;我無處可去。」
她跪在浴盆邊,開始為黛妮洗頭髮。她的力道用得恰到好處。黛妮放鬆地往後靠.在她輕柔的按摩下逐漸有了睡意。突然間她感到頭髮被用力一扯。
「夫人!你快要掉到木桶裡溺死了!」
她不會掉到木桶裡溺死,卻是相當不快。「我很好,謝謝你。」她拿起一旁的白浴巾,裹在身上。「莉莎--」
「請你坐在火前。夫人,讓我幫你梳頭髮。你的頭髮像黑貂毛一樣柔軟、潤澤。」
「莉莎,你一定累了--」
「不,夫人,我喜愛深夜。」
她的話令黛妮感到不安,但終究還是讓她梳了頭髮,再次驚訝於她的手藝之巧。「你是這一帶的人?」黛妮問。
「離雷諾不遠的村莊。艾曼尼的叛軍毀了它。」
「感謝天你平安無事。」
「是的,伯爵救了我。」
「是嗎?」
「你無法想像那些人殘忍的暴行,夫人。他們屠殺村子的人,連小孩都不放過,強暴婦女、放火燒村。」
「我聽說了他們的暴行。我感到很難過,真的。」
「你是嗎?」莉莎手上的力道加重。「傳聞夫人一直暗地裡支持艾曼尼於爵的人。」
黛妮站起來,轉身瞪著女孩。「傳聞錯了!我絕不會容許這種暴行!你可以退下了,莉莎。」
莉莎垂下視線,唇角隱現笑意。「夫人,我會待在起居室。需要的話,喊我一聲就好。我服侍伯爵大人。」
黛妮內心苦澀不已。莉莎不只拒絕服從她的命令離開,甚至暗示她是亞力的情婦。「是嗎?」她喃喃。「如果爵爺需要你的服侍,他自然會傳喚你。」
莉莎轉身離開,打開通往起居室的門。
亞力立在門口。
「爵爺!」莉莎低呼。「需要什麼嗎?我立刻去--」
亞力一逕望著她身後的黛妮。「不必了,莉莎。」
莉莎悒悒不樂地離開了。亞力關上房門,視線始終不曾離開黛妮。他解開長劍,脫下襯衫,裸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黛妮別開視線,壓抑著碰觸他的渴望。妒嫉灼痛了她的心。
「莉莎一直待在這裡嗎?」她裝作漫不經意地問。
「那重要嗎?」他問。
「不,」她撒謊。「它怎麼可能重要?你已經擺明了你總是為所欲為。你的所做所為對我已不相干--反正你拒絕聽信我說的任何話,寧可去相信一名陌生人!不過,如果你要莉莎服侍你,我希望你能讓我一個人清靜--」
「是嗎?」你反倒先指控我,儘管事實是我一轉身離開,你的生命中就會出現另一個男人。吾愛,你的所做所為和我大大相干--絕對是!」
「你是指那名神父?」
「那個男人不是神父。」
「我並不知情。」
「你應該知道的。」
「你就是認定了我有罪!」她道,終於看向他。黛妮攏緊身上的浴巾。老天,她的心跳再度加促!
「你是個背叛者。」他平板地道,緩步走向她。
「對法國不是。」
他停在她面前。「對我是!老天,你背叛了你的丈夫!」他激動地喊道。
她以為他要打她,但他沒有。他伸出手,野蠻地將她攬進懷裡。他以指托起她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他的唇覆住她的。她想要反抗,但她的唇似乎有自由意志地為他開啟,承接他的熱力及火焰的傾注。她的手指纏入他的髮中,緊緊攀附著她。他的唇略微離開她的。
「我不是傻瓜--渴望你並不意味著我信任你!」他憤怒地道,但他的唇再度覆住了她的,深深吻住她,似乎怎樣也嘗不夠她。
殘存的傲氣穿透了性慾的迷霧。她掙脫他的唇,憤怒地捶打著他的胸膛。「不!你不能漠視我的想法及感覺.並預期著我渴望你!我發誓我不要你!」
「我發誓你會!」他反駁。「夫人,我在戰場上奮戰殺敵,最後卻發現我必須繼續作戰,殺更多人,只因為你鼓勵他們反叛!你別想告訴我你要或不要!」
她驚慌地尖叫。他突然將她攔腰抱起,用力丟到床上。她的浴巾滑落,纏在他的手臂上。他低咒一聲,用力扯開它,丟得遠遠的。他雙手插臀,俯視著她,喉間的青筋跳動。「你別想再和我玩遊戲,夫人。以上帝之名,是你挑起這一切事端,釀起風暴的!」
「你就是拒絕信任我!」她激動地喊道。
「我和那名天殺的神父談過話!」
「我沒有鼓勵任何人反叛。你沒有權力硬將我帶離艾文,我遵守了對你的誓言!」
「是的……我帶你離開了你寶貴的家園。」
「你冤枉我,錯待了我。我是無辜的,而你--」
「夠了,黛妮,說夠了!」
他轉過身,走向壁爐。他倚著壁爐許久一段時間,而後他開始逐一捺熄房間的蠟燭。他回到爐火前,背對著她而立。黛妮雙臂抱膝,咬緊牙關,壓抑著內心的渴望。她並不想要抗拒他,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他轉身強迫她……
但他並沒有,他轉身來到床邊,裸裎躺在她的身側,背對著她--並沒有碰她。
好長一段時間過去,她幾乎以為他睡著了,突然他翻了個身,令她嚇一大跳。「你認為錯在於我,黛妮?你應該回到艾文?」
「是的。」她道,和他保持距離。
「我應該相信你有意遵守我強迫你許下的誓言,而且不管我聽到什麼樣的傳言,你都會信守對我的承諾?」
「是的。」
「國王似乎對你特別心軟--天知道為什麼,你再三挑釁他!但他不再信任你了,還有他的兒子。」
「國王相信你告訴他的每一句話,一直都是--天知道為什麼。」她反諷道。
「或許是因為我一直忠貞不移、誠實無偽?」
「我始終對你誠實,」她低語。「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忠誠屬於艾文。那是我的家園,我想要在的地方。」
「如果……」他喃喃。
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他的語氣中有著希冀,及暗示的承諾。「如果怎樣?」黛妮低聲詢問。
「如果我能夠信任你就好了!如果你能夠為我、及艾德華王守住艾文--」他的語音逸去,再次轉身背對著她。
他睡著了。他原以為他絕不可能入睡的,但肉體的極度疲憊勝過了心裡的憤怒。然而以他渴望她的程度,他能在她的身邊睡著真是奇跡……
一開始,他以為他是作夢夢到她的碰觸。她的指尖像蝴蝶羽翼般拂過他的肩膀、背脊,她灼熱的唇印上他的頸項,性感、細膩地往下游移到他的背,再往下……
他定住不動,迫切的飢渴交織著憤怒。他暗示過如果她能夠說服他信任她,她或許可以回到艾文。
原來她還是有代價的。
她的舌尖挑逗著他的裸膚。
不睬她,他告訴自己,讓她去。
她的唇、舌繼續往下,舔吮、喚起、挑逗。她纖細的手來回游移……她的吻在他的全身燃起了白熱的火焰,傾注在他的下體。下一刻,她豐滿、修長的身軀像春風般覆上了他,她的吻更為熱情。
他可以忽視她的……
她的手游移過他的胸膛、小腹、逐步往下,卻又故意在禁地前止步,逗弄得他堅硬難耐,疼痛不已……
去他的!
他翻個身,將她擁在懷中,十指纏入她濃密的黑髮裡。她將他的男性含在口中,直覺地以舌頭愛撫他。他沙嗄地呼喊出聲,扭身抱住她的腰間,將她定在身下,迅捷、狂猛地佔有了她,毫無保留地發洩自己,同時感到她的高潮顫抖。釋盡精力後,他感到無比的饜足及滿足。他擁緊了她,驚歎於那份幸福的感覺。他從不曾想過她會如此甜美、主動地求歡。
突然他由綺夢幻想跌回了現實,憶起是他先用承諾、暗示挑動她的……
他靜靜擁著她,聽著她輕柔、沙嗄的語音響起。「亞力?」
「親愛的?」
「我……沒有做它。我發誓。」
「嗯……」
「拜託,帶我回艾文。」
爐火的餘燼在房裡投下幢幢暗影,然而他可以清楚想見她美麗的容顏及期盼的眼神。他支肘起身,俯身審視著她好一晌。「絕不。」他最後道。
「但--但你說--」
「你會留在這裡,黛妮。就是這樣。」
她別開視線,淚水刺痛了眼眶。
「誘惑我並不等於贏得我的信任。」他道。「你不能回去,黛妮。但身為你的丈夫,我必須說我愛極了你的主動誘惑。」
「噢,下地獄去吧!」
「多麼感人的話語--在方纔的激情之後!」
「別碰我!」她喊道,但她的抗議只是徒勞。他的唇、手正親匿地碰觸她。黛妮別過頭。別碰我,我是認真的,亞力。走開……不要……你這個禽獸!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她冰冷的語氣傷透了他的心。「如果我能夠信任你就好了!」他低語,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
她注視著他。「你可以信任我的,求你!」她悲慘地喊道。「你弄痛我了!」
心想著他壓痛了她,他翻身離開,而她隨即躍下床,用浴巾裹住自己。
他歎了門氣,跟著起身走向她。「黛妮,你不能回艾文去--現在不。」他托起她的下顎。「黛妮。」他低語,驚訝於自己沙嘎的語音。他又再次渴望她了。老天,他已經離開了如此地久!
她避開他的碰觸.往後退開。「別碰我!」她激動地喊道。
東方已微現曙光,而他迫切渴望在離開前再愛她一次……
「我是認真的,亞力。別碰我。我不要你--我無法忍受……我不能……」
「試著說服我。」他道。
「你別妄想要我再碰你!」她喊道。
他強迫自已聳聳肩。「謹遵所願,夫人。」
他轉過身,若無其事地開始著衣,彷彿他並未承受著火一般的酷刑煎熬,他的下半身並未疼痛地渴望著她……
他知道她一直在看他,但他並沒有看她。他穿上靴子,披上斗篷,打開門走出去。
始終未曾回望一眼。
艾德華率領他的大軍離開了--準備和法王交戰吧,黛妮想著。被軟禁的生活令她煩燥不已。儘管雷諾城堡舒適、宜人,鄉間的景色也優美怡人。她被允許騎馬,只要有安里昂及賴亨利兩位騎士陪同。他們總是寸步不離她的身邊。當她在房裡時,他們之一就守在她的門口。莉莎似乎不在城堡裡,而明白她跟隨艾德華的軍隊離開只令她更為沮喪不已。路克自然也跟著亞力出征了。
每天有不同的僕人為她送來餐點,整理房間,服侍她入浴。某天地聽到了僕人的閒聊,知道是王子命令不指派固定的僕人給她,避免她和僕人太過親近,甚至在他們的協助下逃離城堡。
日子單調、漫長得令人發狂。她不擅長針線,每天能夠做的只是閱讀、騎馬及等待。食物並不合她的胃口,她經常覺得疲果、想吐。隨著一天天的過去,她愈來愈煩躁,也愈來愈憤怒。她不曾做錯任何事--她沒有背叛艾德華或亞力。他們無權將她軟禁在這裡!艾文才是她的家、她屬於的地方。
夜裡她試著入眠,卻被她的丈夫和莉莎交纏的影像糾纏不放。她清醒地躺著,懊惱女性在現今社會的無力感。這一點也不公平。當她不憤怒時,又為亞力的安危擔心不已--也為了法國的未來。
她的臥室外有個半圓形的小陽台。她喜歡站在那兒,注視著天空及星星,祈禱她不會因為等待而瘋狂,祈求著脫離這種生活。
上帝聽到了她的禱告,某夜她背倚著牆而立時,牆面突然開了個大洞,一道圓形的階梯通往下面。窄小的樓梯覆著蜘蛛網。黛妮掌著燈,小心翼翼地探索前進。它通到庭院靠馬廄的一處隱密角落。
之後黛妮不時利用這道階梯,溜到外面。她喜歡趁夜色溜到村子裡,參觀市集,或向銀匠購買一些小飾品。某夜,當地買下銀胸針要離開時,銀匠喊住了她。「女子爵?」
震驚於他竟知曉她的身份,她停下了腳步,仔細審祝著他。他大約五十歲,眸子瞇起。他倚身向她。「如果你想要離開村子,到更遠的地方,我可以協助你。」
黛妮凍住了,明白到銀匠事實上是效忠法王的。她注視著他良久,心中一陣絞痛,納悶她是否該接受他的協助,逃離雷諾城--逃離已經完全忘了她的丈夫,向強恩國王尋求庇護。不同於艾德華及亞力,她的表親國王會承認她對艾文的權利!然而無論有多麼生亞力的氣,她不想逃走。她想要他明白她並未背叛他;她幻想著某天亞力卑躬屈膝在她面前,道歉他不該懷疑她。
她緩緩對老人搖了搖頭。「我必須留在雷諾城,但我很高興知道有你這麼一位朋友。」
他指著她剛買下的銀胸針。「如果你需要幫助,只要將它托我的孩子帶給我。他叫伊凡,在城堡裡的廚房工作。」
「謝謝你。」她真誠地道。
「能夠服侍你是我的榮幸,夫人。」
黛妮再次謝了他,匆匆離開。
三天後的夜晚,她再次利用暗梯潛下樓。她剛剛打開暗門,就看到數名騎士騎馬進了庭院。她匆忙退回暗門裡。渾然不覺有人隱身牆後,那幾名騎士開始高談闊論。
「想想那會是多麼大的功勞,如果我們能夠逮到法國國王本人,結束這場戰爭!」其中一名騎士道。
「說的沒錯,但我們要怎樣逮到他?」
「傳聞後天晚上,他會輕裝簡從到海尼特徵召兵力,」第三個聲音道。「他只會帶幾個人隨行。如果我們伺機埋伏……」
「就靠我們幾個?」第一個人問。
「是的,如果我們能在戰鬥中殺死他,艾德華王一定會龍心大悅!我們將可以立下人人稱羨的功勞!我們被指派來保護艾文女子爵,但那又怎麼比得上俘虜法國國王的勳功偉業?王子一定會重賞我們!」
「只要我們沒有不小心送了命!」第一個人道。
「害怕冒險又要怎麼立功?」另一個聲音嘲弄道。
他們笑著拍拍彼此的肩膀,將馬匹交給小廝後,大步走回城堡。
黛妮幾乎無法呼吸。她靜立在原地良久。她在上帝面前立誓如果強恩國王遭到生命的威脅,她會協助他。她的丈夫會說那是叛國的行為,但如果她能及時警告強恩,救了他!就這麼一次--她將可履行對母親的誓言,從此不再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或許,她將可以成為她丈夫渴望的妻子。
她的丈夫。那個拋下她、遠赴戰場的人……
他的情婦追隨在身邊嗎?
她循著暗梯回到房間。黛妮心意已決。她推開房門,亨利爵士就守在門外。「有什麼要我效勞的嗎,夫人?」他有禮地詢問。
「我覺得有點餓,亨利爵士。你能夠找廚房的小廝送些點心及酒上來嗎?」
「當然,夫人。」亨利爵士道,轉身離開--但沒有離開太遠。他召來一名女僕,指派她去廚房叫人。
黛妮回到房內,拿出紙筆,構思著寫給藍格瑞子爵的信。擔憂信件會被攔截,她沒有署名,只簡略地表示法王有難,描述她的處境,簽名為被迫效忠艾德華的人。
敲門聲傳來。黛妮折好了信,走過去開門。亨利帶來了那名廚房小廝。他端著餐盤進來,放在壁爐前的小桌子上,向她使了個眼色。確定留守在門外的亨利沒有注意到,黛妮悄悄將銀胸針及信塞到他的手中。「告訴你的父親將信交給藍格瑞子爵。他會待在鸞木酒館。你父親知道這個地方吧?」
「當然,夫人。它距離這裡約一個小時的騎程。」
「謝謝你。」
「不,夫人,該由我們謝謝你才對!」伊凡低語,收好了銀胸針及信,迅速離開了房間。
當晚,黛妮清醒地躺在床上,內心折磨不已。萬一伊凡被逮到了呢?他可能會被酷刑折磨,甚至殺害!萬一伊凡的父親無法完成她的托付?她回想自己在信裡所寫的,它足夠誘使藍格瑞子爵同意幫助她嗎?她暗示她的生活不快樂,急於見到他。她是否許下了任何承諾?應該沒有。
次日,她一整天都焦慮不已。她在房裡來回踱步,擔憂得快發瘋了。終於,伊凡送晚餐上來,也帶來了一封信。
她緊張地打開藍格瑞的回信。明晚日落後一個小時,彎木酒館,你的忠僕L。
她吐出一口長氣,突然間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明天下午,她必須由暗梯離開,想辦法溜到酒館,和藍格瑞見面,要他帶她去見強恩國王--然後再溜回城堡.
她能夠辦到嗎?
次日黃昏,她離開城堡,來到銀匠的店。老人已經在等著她。「伊凡已經牽著馬等在城外。彎木酒館並不難找,祝你好運,夫人。」
黛妮點點頭,喉嚨乾澀得無法說出話來。
「麥家族長!」
急切的呼喚令亞力停下腳步。他們剛剛和法軍有一場接觸戰,之後又一路追逐他們。亞力全身都是泥污,疲累不堪。他認出喊住他的是年輕的羅大偉。
「嗨,大偉!」他招呼道。
大偉走近他。「爵爺。」他侷促不安地開口,望了望週遭,似乎想確定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
「什麼事,大偉?」
「我聽到傳聞,爵爺。」大偉壓低音量道。
「傳聞?」亞力立刻心懷警戒。
「艾德華王子指派數名騎士回到雷諾,保護女子爵的安全,而他們大肆吹噓能夠俘虜,或殺死強恩國王。」
「後來呢?」
「一名隨軍的洗衣婦今早得到她哥哥的消息,說城堡裡潛伏著叛徒,而他們已和女子爵搭上線。我不知道女子爵是否牽涉在內,但據說他們計劃碰面警告國王--」
「在哪裡?」亞力咄咄追問。
「彎木酒館,爵爺。我可以帶你去--」
「不,朋友。」
「我不認為她會背叛艾德華王,爵爺。她在城堡裡被嚴密地看守。亨利一向盡忠職守,不會讓她逃走。她無法離開城堡的。」
「相信我,只要有心,我的夫人一定找得到方法。」
「我和你一起去,爵爺。」
「不,大偉,我不要有人和我同行。」
大偉清了清喉嚨。他曾在艾文城服侍過女子爵一段時日,並深深敬愛她。「爵爺,請你不要太過苛責女子爵。畢竟,她是法國人--」
「她是半個英國人,並由艾德華養育長大。」
「但你應該瞭解夫人對法國的忠誠--」
「我瞭解她可以因此被判處絞刑或斬首,」亞力截斷他。「還有其他人知情嗎?」
「只有我的哥哥,及那名洗衣婦。我的哥哥多納對你忠心耿耿。那名洗衣婦是我的情人……她會守口如瓶。」
「上帝助我,我會找到她,並立刻將她送離開法國--遠離誘惑。」
「你必須小心,爵爺。酒館一向是個賊窩。」
「大偉,我要你確定沒有人跟蹤我。如果我的妻子牽涉在叛國的計謀裡,祈禱上帝只有我一個人逮到她。」
「爵爺,或許她是無辜的--」
「我不認為,」亞力截斷他。「我全身發冷,只希望我能及時攔截她。如果王子發現她背叛了他的父親……」他的聲音逸去。
他確實全身發冷。奇異地,當他憤怒得彷彿能在眼前看到紅霧時,他卻更擔心著她的安危。該死,如果她遭到不測……
他不敢去想像。他需要的是立即採取行動!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7:27
15
黛妮抵達酒館。她下了馬,不安地打量著煙霧瀰漫的酒館。男性的喧囂笑語傳來。她拉高頭巾,遮隱住自己,想著她一定是瘋了!她不該來的!
進去、傳遞完訊息後就雕開,她告訴自己。就這麼一次,向強恩國王示警後,她將可以卸除對母親的誓言。黛妮深深吸了口氣,推門走進去。
看見屋裡那些橫眉豎目的酒客,及濃妝艷抹的女侍,黛妮幾乎喪失了勇氧。轉身就要離開。但藍格瑞子爵已自酒館後方起身,快步走向她。「夫人。你無法想像我等得有多麼焦慮不安。我不應該約你在這種地方碰面,但較體面的場合會有被英國人發現的危險。來……我們上樓去談」
他指著樓梯。黛妮感到些許的不安。藍格瑞似乎和她印象中的不甚相同,今夜的他看起來像個……掠奪者。她咬著下唇。她不該在信函裡加上些虛假的暗示,以誘使他幫助她連絡法王。
他帶著她上了樓梯,穿過陰暗的走道,到最盡頭的房間。他推開門,房間裡已經燃著蠟燭,桌上放著酒、起司及麵包。壁爐裡生著溫暖的火焰,床上的被單掀開來。整個佈置就彷彿情侶幽會的情景。
她轉過身,高傲地注視著藍格瑞。「沒有必要這樣精心佈置,」她冷冷地告訴他。「我安排這次的會面是為了送信給法國國王。你可以得到優渥的報酬。」
「噢,夫人。你的態度太過冰冷了。想想,我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裡--拯救你?」
「怎麼說?」她小心翼翼地問。
藍格瑞落上門閂,執起她的手,行了個標準的朝臣禮。「夫人,據說艾德華王為你安排的婚姻並不合你的意,你和你的丈夫--艾德華挑選的蘇格蘭野蠻人--之間始終硝煙瀰漫!」
黛妮的脊椎竄過一陣寒意。她渴望抽回手。「我寫信給你是因為--」她試著道。
但藍格瑞立刻切斷了她的話。「噢,夫人,如果你們的婚姻尚未圓房,那麼你仍然是自由之身。仁慈的法王會請教宗註銷婚姻。」
「這些事可以日後再討論,現在的首要之務是國王的安危。或許你可以護送我去見強恩國王,由我親自向他傳達訊息。」黛妮再次感到背脊一涼。藍格瑞的黑眸瞇起,閃動著狡獪及決心的亮光。「我無意冒犯你,子爵。你是個風采迷人的貴族,但現在有其他事比我和艾文城重要。」
「但,仔細想想,」藍格瑞沙嗄地道。「法王會有多麼高興。如果我們的好事已成,並可以著手進行婚姻--你將可以擺脫那名野蠻的異教徒禽獸!夫人,你在信中表明了如果我願意幫助你,我將可以獲得豐富的報酬。我現在就要得到報酬,親愛的美人兒!既然你和那名野蠻人並無婚姻之實--」
「子爵,我有信要轉交給法王。想想他的憤怒--」
「想想他的喜悅,當你為一名高貴的法國人所擁有,並永遠擺脫了那名傲慢的蘇格蘭雜種!」
黛妮心中的怒火愈熾。她在信裡確實提到了「豐富的報酬」,但藍格瑞竟假定她是在邀請他上床!她絕不會讓這個人渣碰她!
黛妮甩脫了他的手,高傲地道:「不!」她的氣勢令藍格瑞退卻了一下,並由著她越過他身邊走向門,但他迅即恢復過來,在她的手觸及門閂前,猛地鉗制住她的肩膀,強轉過她的身軀。
他的黑眸裡燃著憤怒。「我原想要溫柔的,夫人,引誘你,讓你心甘情願地和我達成協議。但儘管我在法國宮廷忠誠效力,我的出身地位並不高,並急需要你在法國擁有的產業及土地--更不用提我已經為你的美色飢渴了如此地久!我們將會成為愛人,一起到國王面前獲得他的祝福,並讓我們的婚姻合法!」
「想都別想!」她怒啐道,重重一腳踢中他的命根子。
他彎低了腰,痛嚎出聲。黛妮急忙逃向門口,但他拉住了她寬大的斗篷,用力一帶,黛妮重重摔倒在木板上,一下子岔了氣。下一刻,藍格瑞已撲到她身上。
「親愛的女士,我原本想要在床上做完它,但如果你偏好地板……」
她勉強掙脫了右手,重重摑了他一巴掌。黛妮彷彿聽到某種爆裂聲,但無法確定。藍格瑞一巴掌摑了回來,令她的頭暈眩不已。黛妮用上她學過的防身術,拚命掙扎,以肘抵他的喉嚨,指甲抓他的面頰……但藍格瑞是飽經沙場的戰士,而且力量大過她許多,黛妮根本沒有勝算。
「老天,你能夠安靜一下嗎?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只要讓我碰你--」藍格瑞中途打住,滿懷情慾的目光不再注視著她,而是她身後一名披著斗篷的高大男子。
黛妮明白了她聽到的爆裂聲為何--麥亞力破門而入的聲音。他長劍的劍尖正抵著藍格瑞的喉嚨。
亞力!他應該在戰場上的!黛妮在心裡喊道,儘管她高興極了藍格瑞此刻狼狽的遭遇,恐懼及沮喪跟著塞滿了她的心頭。老天,亞力當場逮到了她!他或許會想要親手吊死她--但她原意只想要警告強恩國王的!
「再碰她一下,朋友,」亞力警告道。「我會先割掉讓你表現得如此愚蠢的器官……再砍掉你的頭!」他的語氣幾乎是愉快的,卻透露著沁人的寒意。
藍格瑞緩慢、小心地在劍尖下起身,喉結抖動個下停。
「輪到你了,黛妮。」亞力命令道,視線始終不曾離開法國人。
她緩緩站起來,雙頰染上羞辱的紅暈。
「你--你站在門外多久了?」她問。
「夠久了。」他回答,並沒有望向她。
「而你讓他對我毛手毛腳--」
「你似乎應付得游刃有餘,」他冷冷道。「事實上,我並不確定你想要被解救,畢竟,你對達成這次任務目的非常執著。」
「是的!」藍格瑞喊道。「我是來解救這位女士!你毋需害怕,夫人。這名莽漢是誰?你最好知道這個酒館裡全是忠於法王的人,他們會很樂意打倒這名英國惡棍!」
「叫他們過來。」亞力絲一般的低語,金眸閃閃發光。黛妮不由自主地顫抖,聽到走道上傅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繫著圍裙的肥胖中年人出現在門口,顯然是酒館的老闆。他的身邊跟著兩名魁梧的打手。
「您需要協助嗎,爵爺?」酒館老闆問藍格瑞。
「是的!」藍格瑞譏誚地回答。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喉嚨上抵著劍尖的他需要協助。
「我不願意多惹麻煩,或妄開殺戒,」亞力睥睨道,神色不變。「我無意殺死子爵,只是帶女士離開--」
「她來找我幫助她逃離英國人,」藍格瑞喊道。「你不能帶著她離開--我要娶她--」
「那是下可能的,子爵,她已經有丈夫了。」亞力譏誚地道。
「還沒有婚姻之實--」
「絕對有。」亞力道,金眸落在黛妮身上。她感到呼吸一窒。亞力望向法國人,冰冷地微笑道:「我會很樂意證實這一點,即使女士不願意承認。你可以召產婆過來。」
「但--」藍格瑞道。
「我很清楚這名女士如何用她虛假的言辭迷得你暈頭轉向,子爵!她一向擅長得很,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被騙了,子爵,而這也是你到這一刻仍然活著的原因。」他望向黛妮,唇角浮現個冷硬、懊惱的笑容。「她非常美麗、迷人,不是嗎?正如我所說過的,我瞭解她。而你,子爵,應該有人警告你小心美麗女子的狡獪伎倆!今天我饒過你一命……」他的視線離開了黛妮,銳利地注定在藍格瑞身上。「但下一次我們再照面時,你就死定了,姓藍的!」
藍格瑞驚喘出聲,終於明白了這名男於的身份。「麥亞力!」他喊道。
「的確,」亞力微一俯頭。「正是在下我,那名野蠻的蘇格蘭異教徒!」
藍格瑞衡量了一下情勢。麥亞力現在寡不敵眾……「抓住他!」他喊道。
兩名打手依言走出。右邊的那個揮舞長刀,往亞力砍來,但在沙場上身經百戰的亞力根本不把一名小酒館的打手放在眼裡。兩人的劍刀相交,亞力輕輕一帶,那名打手就往前撲倒。黛妮驚呼出聲。
「快抓住他,笨蛋!」藍格瑞對另一名打手吼道。他遲疑地踏出一步,看了看亞力的劍尖,隨即又退回去。
藍格瑞憤怒的喘息聲突然硬生生扼住。亞力的劍尖再次抵上了他的喉間。「再會了,子爵!我應該殺死你的,但我不願意再多添殺孽。畢竟,是她召你過來的。」
黛妮強抑下一聲驚呼。亞力的手臂像鋼鉗般無情地鉗住了她,拉著她走向門口。他的手指和她的交握,帶著她衝過走廊,在樓梯口停下來。更多人圍了過來。
「給我一把劍!」她喊道。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別想,夫人!它只會插在我的背上!」
「我絕對不會用劍對付你!」
「我可不同意!」
「你有太多人要對抗了!」她喊道。「你會害死我們兩個--除非樓下有你的人等著。」
「我只身前來。」
「你一個人!」她沮喪地喊道。似乎全酒館的人都已離座,拿出武器。
「我試著不邀請太多的證人,因為我正要阻止一名衝動成性的女士背叛艾德華王--及她的丈夫時,讓自己陷入險境!」他反駁。
黛妮的臉上浮現羞辱的紅暈,但亞力再次喊道:「到我身後,緊挨著我。如果你再次試圖背叛我,我對上帝發誓,我會讓你活著後悔每一天!」
她沒有選擇,只有服從,因為他仍緊握著她的手。她無意抗拒的,但他已經憤怒得根本聽不進去。她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即使現在他們的生命同樣遭到威脅,他仍預期著她的背叛。
圍攻他們的都是不法之徒,並不像亞力一樣受過精湛的戰技訓練。他迅速揮出長劍,殺出一條血路,帶著她出到酒館,融入夜色中。
雖然亞力沒有帶他的手下來,但他騎來了他最快的一匹戰馬。他將黛妮丟到馬上,迅速躍上。亞力一夾馬腹,「麥特」撒開四蹄,風馳電掣般地奔跑起來。
他們一直往前騎,直至艾文城堡堅固的石牆映入眼簾。黛妮清楚地察覺到亞力壓抑的怒氣。他們涉過溪水時,全身都弄濕了,然而冰冷的河水也無法澆熄他的怒焰。
城門在他們騎近後打開,待他們進入後再度迅速關上,彷彿服從著某種看不見的命令。亞力在城堡大廳前勒住馬匹。一名小廝迎上前,接過「麥特」的韁繩後離開。
亞力抱黛妮下馬。她幾乎無法站立,但亞力毫不容情地拉著她的手臂,進到大廳,不給予她片刻喘息的機會。黛妮環顧著週遭,但大廳裡杳無一人。
「上樓去,夫人!」他命令道。黛妮別無選擇,被他拖著上到了主臥室。
黛妮幾乎是被他用丟的丟進房間。她眩暈地在四柱床邊站,看著亞力在大壁爐前來回踱步。
黛妮渴望地望著房門,身軀顫抖不已。
「今晚將沒有僕人服侍你,夫人。當我得知你愚蠢的背叛後,我就打發走僕人,不讓任何人看到我帶你回來!你可以不必再和我玩遊戲了,或氣憤地聲稱自己是無辜的!你知道自己犯下的是唯一死刑的叛國罪嗎,黛妮?」
她拒絕回答,但身體卻不合作。她濕透的衣服像冰塊般黏在身上,令她顫抖個不停。
突然間,他停止了踱步,注意到她的不適。「脫掉衣服!」他吼道。但黛妮動也不動,挑釁地抬高下顎,抗拒著盈眶的淚水。「它們讓你顫抖個不停!」
「我可以隨我高興地顫抖!」
「的確,你會顫抖,但是因為我的選擇--我要你恐懼、卑微地顫抖!」他咆哮道,大步走向她。
黛妮迅速地後退,低喊出聲。「我聽--你的命令!」
他停下腳步,金眸中怒火仍熾。她脫下斗篷,但他只是轉過身掀開被單,繼續等待。黛妮咬緊牙關,脫下鞋襪、禮服及內衣。他灼熱的視線輕蔑地掃過她,將毛毯扔向她。她迅速地用毛毯裹住身子。他脫下了濕透的斗篷,式樣簡單、但昂貴的絲料上衣緊裹著他強健的體魄。他是如此地高大,久歷沙場鍛煉出鋼鐵般結實的肌肉。黛妮的身軀輕顫,憶及了它們的力量,但她竭力壓抑住。
她抬起下顎,站得筆直,堅決不哭出聲。她可以解釋,但亞力絕不會相信她。
「老天!」他咒罵出聲。「你沒有必要如此仇視艾德華!」
她強迫自己保持鎮靜。「我無意傷害艾德華王。我不恨他,我只是想要警告強恩國王--」
「強恩國王很清楚英、法兩國將會開戰,而任何有助於法國國王的情報都會深深傷害到艾德華王,夫人!老天!」他重濁的語音裡滿蘊著怒氣。「你知道有多少人為了比這更小得多的罪名丟掉性命嗎?老天,我真該痛揍你一頓的,你這個白癡!」
她挑釁地高抬著頭。「你是艾德華的走狗,你所有的一切都得自於他!」
「包括你?」
「包括我的土地及頭銜。」她低語。
「如果我能夠擺脫就好了!是的,夫人,我是他的走狗、他的臣子,而我警告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是的,爵爺,你為了我而來;你也盡職地阻止了我。我知道你會隨你高興定我的罪--你一直就如此,不管我是否無辜!但至少這次我唯一犯下的罪是希望強恩國王能夠好好活著!然而以你此刻的心境,我很清楚對你說什麼都沒有用。我無法為我所做的事道歉;我從不曾欺騙你我真正效忠--或付出感情的對象!」但她說了謊。她從不曾讓他知道試著遵守舊日的誓言對她已愈來愈困難,以及她反抗他有多麼激烈,對他的愛就有多麼深!
她高抬著頭,越過房間,他驚訝地看著她,難以置信她竟然認為她可以就這樣走開!
「噢,不,夫人,你別想就這樣離開。」他道,寬大的步伐搶在她面前,用他壯碩的身軀關上房門。
「我應該用皮鞭抽得你只剩下一口氣!」
「我必須--」她咬著下唇道。
「噢,你天殺的英國血統,及必須遵守的法國誓言!我相信這可以解釋你為什麼拚命要傷害撫育你長大的英國王室!」他譏誚地道。
「你把我交給國王吧!」她喊道。「讓我們結束它。」
他緩緩搖頭。「結束?我們才剛開始。」
「我相信你還有其他事要忙,」她嘲弄地道。「你是國王最重視的戰士。今晚你沒有敵人要殺死,沒有惡龍要打倒?」
他冷笑。「今晚沒有,夫人。倒是你有惡龍要面對--我,」他的金眸危險地瞇起。「告訴我,夫人,你在送給藍格瑞那名急色鬼的信裡寫了什麼?說你並不曾許下婚誓?我們的婚姻不曾圓房?」
她的臉色紼紅。「我只是說我需要他的協助。」
「說你願意和他睡覺,就為了送信給法國國王?」
她用力搖頭,臉上的血色褪盡。 「你在那裡的!你知道我不願意--」
「是的,吾愛,感謝天我知道你並不願意付出自己的身軀--至少不是免費的。」
「你怎麼敢--」 ,
「你怎麼敢?」他咄咄逼人地問,截斷了她的話。「你用婚姻的承諾引誘他,夫人。啊,提到誓言,我清楚地記得你對我許下的誓言--如果你不。」
他開始走向她,而她必須竭力克制著不尖叫逃走。「我記得我的誓言!」她低語。
他停在離她只有寸許之處。她狂野的綠眸鎖住他的。老天,她是如此地美!即使在她所做的一切後,他依舊瘋狂地渴望著她--愛她!「夫人,你知道最令我驚訝及沮喪的是什麼嗎?」
她滿懷戒意地潤了潤唇。「什麼?」
「你竟然說我們的婚姻尚未圓房,但我卻清楚地記得我們的第一晚。」 。
「是的!」她喊道,驚惶不已。那一夜,他同樣認為她背叛了他。她決定採取主動的攻勢。「今晚你對那個人渣威脅要證明我們的婚姻是真實的!而你還說自己是騎上,誇耀你的騎士風範--」
「我極少提到騎士風範,而且我只是告知那名傻瓜可以召來產婆,證明你已不再是甜美、純真的處女!」
她驚喘出聲。「你要我--」
「我不會要你做任何洩漏春光的事,夫人,即使是對那名迷戀的法國白癡證明你已經是我『合法的』妻子--無論在哪個層面上。但現在我確實想要你做一件事。」
她用力吞嚥。「什麼事,我的暴君丈夫?」
「喚起你的記憶,我甜美的妻子。我一直不知道原來我如此疏於丈夫的職責,使得你忘了我們的婚姻已經圓過房。」
「你從不曾疏忽任何事!」她喊道。「而且我的記憶好得很,我什麼都沒有忘--」
她打斷,驚喘出聲,驀地發現身上的毛毯被拉掉了,丟到地上。她太過熟悉他眼裡燃燒的慾火,沮喪地屏住氣息,回想起渴望著他、為他心痛的那些時刻,然而……
「不……-她低語。
「該死的你!」他道。
她試著要掙脫,但他拒絕放開她。
「你會清楚地記得你是誰。」
「以及我屬於誰?」她抗議道。
「是的,夫人,是的!」
他的唇碰觸了她,像火焰般灼燒著她……點燃了她體內慾望的種子,無情地喚起了她。他的大掌捧起她的面頰,唇舌肆虐著她的。她閉上眼睛,溺斃在那快感中……
「請你……」她聽見自己軟弱無力的懇求。
「噢,求情了,夫人?」他嘲弄地道,氣憤自己無力抗拒她的魅力。
他嘲弄的語氣令她倏地睜開眼睛。 「相心--」
「別想?」他套用她最愛說的一句話。
「你是全世界最差勁的惡棍,而我永遠不會再懇求你任何事!」她發誓道,狂亂地推著他的胸膛,試著掙脫他。
他握住她的手腕,定住了她,金眸裡烈焰熊熊。「以上帝之名,夫人。今夜你一定會求我的!我要求我記憶中的熱情及飢渴。取悅我,平撫我的怒氣!」
下一刻,她已經被擁在他的懷中,落在柔軟的床墊上,他灼熱的身軀覆住了她的赤裸。他的唇再次捕捉了她的,狂暴、需索。她試著掙脫,但他灼熱的舌頭撓開了她的牙關,像火焰般甜美地充實了她。他的手撫著她的大腿及臀部,覆住她的雙峰。他的重量壓制著她,他的手鉗制住她的,雙唇肆虐、誘惑她的回應。他拾高身軀,急切地除去了上衣。她並沒有反抗,但她也沒有回應!
但她會的,亞力下定決心。他握著她的手,擱在他的胸膛,逐漸往下,讓她輕顫的指尖覆住他灼熱的勃起。她的身軀劇顫,感覺到他雄偉的悸動。她驚喘出聲,試著要抽回手,但他的手定住她的。
「我不會讓你忘記!」他低語,熾熱的金眸持住了她的,分開她的雙腿。黛妮低呼出聲,明白了他的意圖,試著要掙脫,卻無路可逃。他以舌頭及碰觸親匿地蹂躪她,直至她墜入情慾的深淵,在他身下扭動、喘息、呻吟……在火焰裡燃燒。
他終於抬高身軀,進入了她。他的手指纏入她散落枕上的黑髮,他的充實填滿了她,愈來愈深入……她的氣味、氣息及感覺和他融合為一體,密不可分。他深深地佔有了她,但她也同樣地擁有他。從不曾有任何女人像她一樣地盤據了他的每個思緒,銘刻在他的心裡深處,讓他可以樂意為她而死、為她殺人……
他絕不會將她讓給任何人。
他的眸子迎上她的。「我不會讓你忘記我……」
她啜泣出聲,伸手向他。他緊緊擁抱著她,深深埋入她的體內。彷彿可以和她永遠結合在一起。白熱的火焰貫穿了兩人,他的身軀劇烈地顫抖、抽送,釋出的種子注滿了她。
高潮過後,他擁著她,痛責自己是個傻瓜。的確,他剛證明了她屬於他。她是他的妻子、愛人,他可以誘惑她,喚起她熱情的反應--但他同時也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她。她已深入他的血脈、生命及靈魂中,再也無法割捨。
然而她會再度背叛他--一遍又一遍。天知道,她打心裡是個法國人!
真正的戰役即將展開,而她對他們倆都太過危險了。他不敢再付出更多。她會一再拿自己的生命冒險,而他也會不計一切保護她。最終,他們都會送命。
他起身離開--儘管他一心渴望留下。他想要擁著她一整夜、愛她一整夜。但他不敢--該死,他不能!
他在衣箱裡找到自己的衣物穿上。他不想要看她,但他可以由眼角的餘光看見她雙臂抱胸,屈起雙膝,一動也不動。她的黑髮披散在枕上,長長的睫毛垂下。她的面容蒼白如大理石,象牙般的肌膚誘惑著他去碰觸……
他繫好長劍,大步離開房間,重重甩上房門。
聽見關門聲,黛妮劇烈地畏縮了一下。壓抑了一整晚的熱淚湧上了眼眶。
如果一切能有所不同……但她無法改變自己,或是她的忠誠及榮譽感。命運早已注定了他們無可化解的愛恨糾葛。
今後他們要何去何從?Q
她已經愛了他如此地久--想念他、渴望他、為他疼痛不已。今夜,她擁有了他。她碰觸了他,承受他的飢渴,溫柔及熱情……
但她也失去了他。
他會再回到她身邊嗎?如果他回來了,她會說出真相,傾訴她的愛意。她知道他不會相信她,但那已經不重要了。今夜不……
她放縱自己痛哭出聲。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8:30
16
一三五六年九月,亞力將他的妻子留在艾文城的三個星期後,英法大軍終於正面交鋒。艾德華王子率領的英軍大勝,將法方擊得潰不成軍,強恩國王甚至淪為階下囚。
亞力帶領的騎兵隊是攻擊的主力。一整天的廝殺下來,法軍潰敗,而後亞力發現他和他的人已經團團包圍住了法國國王。
亞力由衷敬佩這位年輕的國王。他勇敢地殺敵,即使當他不敵被俘時,依舊神色不變,談笑自若。「幸會了,麥家族長。我很慶幸護送我的是我的姻親。我美麗的表妹,艾文女子爵近來可好?」
「她很好,強恩國王。」
「儘管藍格瑞的陰謀策劃,」強恩國王聳聳肩。「我並不是傻瓜,爵爺。我聽說了酒館的事。藍格瑞也向我報告女子爵試圖和我聯絡。我可以明白這次的事件或許會造成你們婚姻的嫌隙。」
「坦白說,我憂慮的是艾德華得知真相後,她會有性命之危。」
「艾德華不會知道的。」強恩精明地道,令亞力對他的好感更甚。
他們來到艾德華王子的帳篷。他出來迎接這位尊貴的俘虜。「強恩表弟!」艾德華道。「真是榮幸!」
「對你是的。」強恩道。
「你將是我們的貴客!」
「不知道我的身價會有多昂貴?」強恩喃喃。
「留給我的父親計算吧!」艾德華道,拍了拍他的背。「我們表兄弟好好喝一杯!」
艾德華的心情好極了。英軍不但大勝,甚且還俘虜了法國國王。軍中展開了盛大的慶祝,但亞力卻絲毫沒有慶祝的心情。勝利的喜悅也無法抹去他內心的苦澀。他無法忘記他的妻子為了警告強恩國王,冒著生命的危險到酒館送信。而儘管她的一切所做所為,他依舊灤愛著她!
現在強恩國王已淪為英國的階下囚,黛妮再也無法威脅到英國王室。但突然間,他只想要帶她遠遠離開法國。現在她留在艾文,被嚴密守衛著。諷刺的是,因為她背叛了英國,她反而得償所願,回到她心愛的家園!她很快會得知強恩國王被俘,而天知道她又會怎樣策劃,幫助他逃亡
亞力想起了他遠在蘇格蘭的家園,明白到他有多麼渴望重返粗獷原始的高地。那將會是最適合黛妮的地方……在那裡,她可以遠離所有的陰謀及誘惑。
當晚他向王子請求暫時離開軍中,回艾文接他的妻子到蘇格蘭。
「你擔心她會想辦法幫助強恩國王逃脫?」艾德華問,看穿了他的顧忌。「放心,憑她一介弱女子,她絕無法自守衛嚴密的倫敦塔裡救出他!」
亞力挑挑眉。「很高興你這麼自信。」
「如果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我會准你一段時間的假。或許偏遠的蘇格蘭高地對你美麗的妻子會有幫助。但我想父王終究會要求見她。」
「或許。他一向寵愛她,儘管我不明白原因。她一再地背叛他。」
艾德華聳聳肩。「或許是因為對艾文及艾蓮雅的歉意,或是基於和黛妮父親的情誼。父親一向難以看透。」
亞力點點頭。「我會在安置好我的妻子後,盡快回到倫敦覆命,殿下。」
「我知道你會的,兄弟,」王子朗笑道,拍拍他的背。「來吧,讓我們好好喝一杯,為了今天的勝利,及你即將有的遠行!」
法軍潰敗、國王被俘的消息迅速傳到了艾文城。
黛妮已重新負起管理艾文的職責,也知道她不被允許離開--她絲毫無意離開心愛的家園,儘管她始終被嚴密看守著。每天晚上,基爾護送她回房間。她出入城堡時,一定有德利、或亞力的人陪同。她很高興能夠再和美娜重聚,但也每天焦慮地等待亞力的訊息。
當雷基爾轉告她英軍大勝、法國國王被俘的消息時,她感到黯然神傷,但更高興亞力在戰役中毫髮無傷,然而她無法不面對未來。現在,亞力會看樣處置她?
數天後,德利來到她的房間,要她做好旅行的準備。
「去哪裡?」她問。
「越過海峽。」
「之後呢?」
「我不知道,夫人,強恩國王會被帶回倫敦,還有許多法國貴族都會被關在塔裡,等待贖金。」
黛妮心裡一寒。亞力打算休了她嗎?她是否會被關在塔裡,和其他法國俘虜一起?
她的驕傲不容許她繼續追問德利,但她對未來惶惑不已。梵家王室已風雨飄搖,就算她逃走了,也無處可去。她隱藏住內心的恐懼,收拾行李。出發的那一天,她高抬著頭,騎著「星兒」,再度離開了她心愛的艾文。
他們騎到卡萊堡。費摩西爵士熱誠歡迎他們,護送她到城堡二樓的套房。套房佈置得精美、舒適,僕人已經備好了熱騰騰的洗澡水。
「希望你在這裡待得愉快,夫人。」摩西爵士親切地道。
黛妮向費摩西道謝。德利和美娜跟著爵士離開,留下她一個人獨處。黛妮旋即發現門由外面上了閂。她終究是個囚犯,而非客人。
但她已經疲累得無暇計較。騎了一整天的馬,她只想好好洗個澡。晚餐送到了她的房間。用完餐後不久,黛妮蜷在床上睡著了,拒絕去想她的未來。
數小時後,她醒了過來,房間裡漆黑一片,壁爐的火焰將熄。她下了床,走到微弱的爐火前,冷得直顫抖。
「你打算怎樣處置我呢,麥亞力?」她喃喃。「把我鎖在卡萊的這個房間裡……就此忘了我……你這個大混帳!」熱淚刺痛了她的眼眶。未來似乎黯淡不已。她會被關在某處城堡裡,他則繼續為艾德華王打他的仗,忘了他的妻子!「你應該下地獄!」她喊道。
「多麼感人的話語。」
亞力冰冷的語音令她嚇一大跳。她猛地轉身,看見他坐在陰暗處的一張大皮椅上。
「亞力!」
「吾愛,」他淡漠地道,金眸審視著她。他沒有穿盔甲,一身的襯衫及長褲。「想念我嗎?」他嘲弄地道。
她漠視他語氣裡的嘲弄,嚥下喉間的緊繃。「我在卡萊堡做什麼?」
「你是摩西爵士的客人。」他平平地道。
「我是囚犯。我的房門上了閂。」
「你應該不會感到驚訝吧?」
「強恩國王已成為英國的俘虜。」
「而且我們會確保如此。」
「我又能夠造成什麼傷害?」
「我害怕去發現。」
她沉默了一晌,竭力尋求控制。「強恩國王會怎樣?」
「他會被送到倫敦,囚禁在倫敦塔裡。」
「我也會被囚禁在塔裡嗎?」
「不,」亞力道。「你毋需太過擔心強恩國王。他會被囚禁,等待贖金,但他也會是艾德華王的貴客。我不認為他會受什麼苦。」
「那麼……我呢?」
「你會離開法國。」
她的臉色轉為蒼白。「前往倫敦?」
「蘇格蘭。」
蘇格蘭,他偏僻、荒涼的家鄉。遠離她所熟知的一切,在荒野裡被遺忘……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她喃喃。
「明天一早。」他站起來。她看見他的頭髮是濕的,他聞起來是清新的松香皂的氣味,但他明顯地並未在此沐浴。她的膝蓋發軟,想像他決定和她分房而眠。她幾乎想伏倒在他的腳下,哭訴她從來無意傷害他,她悲慘無比,為法國、強恩國王,及他們的關係難過至極。他們的婚姻似乎已淪為英法戰爭的犧牲品。
但她並沒有卑躬屈膝,或是哭泣。她站得筆直,被他的眼神看得不安起來。
「你應該好好睡個覺.我聽說你最近不太舒服。」
她搖搖頭。「我很好。」
「美娜告訴德利你經常想吐。」
「美娜沒有權利和德利討論我的事。」
「他們很關心你。」
「我感謝他們的關心,但我很好,而他們不應該討論我。」噢,她希望他離開!她幾乎無法克制盈眶的淚水。他們之間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的?他的語氣就像個疏遠的陌生人!她不敢想像他將她留在這個舒適的監獄後,會去哪兒度過長夜!
他聳聳肩,金眸注定著她。「至少你人在這裡,你沒有逃離艾文。」
「我沒有逃離艾文是因為我不想。它是我的家,我應該在的地方。」
「意思是,如果你留在艾文,你就不會去彎木酒館了?」他微俯身問。
她氣惱地道:「我對臨終的母親許下誓言--」
「噢,夫人,我很清楚你那可悲的誓言。但你不認為你早就履行它了?現在你應該遵守的誓言是對我的?」
她緩緩吸氣。「我對神父承諾我會盡力救強恩國王。那些騎士威脅要殺死他,亞力。」
「他根本不是真的神父。」
「我在上帝面前許下了誓言,而且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假神父。如果你讓我留在艾文的家--」
「噢,夫人,從今以後,蘇格蘭才是你的家。」
「不!」
「它會成為你的家。」亞力堅定地道。「好好睡吧!我門明天一早還要趕路。」他越過她,離開房間。
她清楚地聽見門被閂上.
她終究還是躺在床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醒來,感覺到觸體的溫暖,及男性的手指輕拂過她的裸背。她深吸了口氣,沒有移動--是亞力。他的碰觸輕柔而誘惑,輕輕褪下了她的睡縷,指尖輕拂過她的背脊,覆住她的臀部。他用力將她攬緊,一臂環住她,愛撫她的雙峰。他的唇印在她的肩上,他的男性抵著她,緩緩推進……
她的喉間逸出小小的聲音,試著安靜不動。但已經如此地久……而且他的感覺是如此地好。不多久,她已慾火焚身,迫切、飢渴地配合他律動。她迅速攀上高潮,痙攣、顫抖於甜美的釋放裡。他繼續深埋在她的體內,良久後方始撤出,而她始終背著他。
「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他詢問。
她希望他沒有開口。她希望他們安靜地相擁,忘了白天的戰役。「你要我說些什麼?」她低語。
「噢,亞力,你看起來安然無恙。頭上沒有插著戰斧?謝天謝地!基督教徒的慈悲心或許會讓你高興沒有看到我為你寶貴的法國流血至死。」
「法國並沒有要你遠道來作戰,或戰死這裡。」
他歎了口氣,疲憊至極地注視著天花板。
「我知道你會活下來,」她柔聲道。「我祈禱你能夠活下來。」
「為什麼?」
「基督教徒的慈悲心。」
「噢……但你沒有其他話要對我說的嗎?」他詢問,伸臂環住了她,手指撫過她的雙峰及腰。
「不!」她低語。
她感覺到他躺回枕上。他擁著她,繼續他輕柔的愛撫。他沒有再開口,而她也沒有。
東方的曙光微熹,他們已在渡過海峽的船上。海面並不平靜,黛妮靠著欄杆,劇烈地嘔吐。美娜拿著濕布,為她擦拭頭、臉。她向美娜道謝,看見亞力也走了過來。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最近我很容易嘔吐,我大概是病了--」
「黛妮,」他打斷她,饒富笑意地打量著她。「我原以為你故意拒我於千里之外,但現在我明白了你真的不知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如果我昨晚不是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敢這麼確定。」
「我還是不明白--」
「你並沒有生病,吾愛。你懷著孩子。」
她驚訝地抽了口氣。「你不可能知道--」
「噢,我知道,而且我確定。」
「天知道你有過多少個孩子!」她的語氣裡不自覺地透著妒意。
他的金眸閃亮。「沒有,夫人,」黛妮鬆了口氣,隨即聽到他附加。「就我所知,沒有。」他轉身離開了。
他們在丹佛港上岸時,已過了中午。他們沒有在丹佛停留。行李卸下船後,亞力就下令趕路。當晚他們投宿在唐亞納爵士的宅邸時,黛妮疲累得一倒在床上就睡了。她模糊地察覺到亞力為她除去鞋襪及衣物,注視著她好一晌,但她實在累壞了。夜裡她偎著他溫暖的身軀,睡得香甜無比,但清晨她醒來時,他早巳起身離床。
他們離開唐爵士的宅邸,往北出發。亞力下令放慢馬速,並在過午後就停下來休息。
「照這種速度,我們要許久才能回到蘇格蘭,爵爺。」德利警告道。
「我們不能騎太快,我不能拿黛妮及嬰兒冒險。」亞力回答。
黛妮脹紅了臉龐,感覺到所有的人都看向她。然而亞力的體貼也令她的心頭甜孜孜的--無論他是出於什麼理由。
他們確實走了好久才到達蘇格蘭,但黛妮一點也不介意。或許是因為離開了法國,接近亞力心愛的家園--或許是因為孩子,他們的關係變得和諧多了。亞力並沒有原諒她,她也不再懇求原諒。但他們之間不再劍拔弩張。白天他們經常並騎,夜裡亞力溫柔地和她做愛,或是擁著她一整夜。某夜,當她在亞力溫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時,她想著這樣的他們真像是夫妻……
抵達蘇格蘭後的那個星期甚至更美好。她曾經指控他的家鄉野蠻、荒涼,卻發現它出乎意外地迷人。古色古香的麥家宅邸舒適溫暖,裝飾以精緻雕刻的傢俱。主臥室裡的大壁爐祛走了寒意,厚重的織錦幃幔垂在四柱床的週遭,一整面牆都是書架及武器架,擺飾著古老的塞爾特雕刻。育嬰房和主臥室相鄰,裡面的手工搖籃是亞力小時候用過的。
麥家的族人熱切歡迎她,幾乎是立刻接受她為女主人。麥家宅邸坐落在一座小湖前,清澈、美麗的湖水距離宅邸不到幾呎。翠綠的青草地蜿蜒向遠方的丘陵,間以淡紫色的石頭,在陽光下變幻著不定的光影顏色。風挾帶著青草及湖水的氣息,清新、甜美地迎面而來。
待在麥家主屋的第一晚,她信步由主臥室走到育嬰室,望著那張精緻的搖籃。她手撫著渾圓、突出的腹部。儘管已害喜了好一段日子,她仍覺得沒有真實感;無法想像她即將孕育一個小生命,她和亞力的結晶。
突然,她感到嬰兒動了。她驚呼一聲,喜悅無比。
「黛妮!」
她不知道亞力也在屋裡。他立即趕到她身邊,輕按著她的肩膀,轉過她的身軀。「黛妮--」
「他動了--」黛妮低語。
亞力臉上的焦慮逝去,繼之以大大的笑容。「他?你堅持她會是個女孩。」
「她動了。」
他柔聲輕笑,將她擁在懷中,抱著她回到臥室,溫柔地將她放在床上。他的手擱在她的小腹,等待著。
「他--她真的動了,我發誓!」她低語。
「耐心,吾愛。那似乎是你不熟悉的美德。」
她皺起眉頭,正要開口爭辯,但嬰兒選擇在這一刻踢動,而她看見他的臉上滿溢著驚畏。「我很高興我帶你回到蘇格蘭,」他喃喃道。「我很高興我的兒子在這裡出生。」
「她是個女孩。」她不服氣地道。
「我們的孩子。」他更正。
門上傳來敲門聲;晚餐已經送來了。他們在房間裡用餐,之後亞力除去她的衣衫,輕憐蜜意地和她做愛,溫柔得令人心痛。
接著數天,他和城堡的管事騎馬巡視領地。黛妮則用心認識宅邸裡的僕人,及麥家領地上的佃農與工匠。她立刻就愛上了這此質樸、善良的人們,並驚訝於自己滿足、平和的心境。用晚餐時,亞力告訴她蘇格蘭的傳奇,華勒斯及洛勃一世多彩多姿的故事,懊惱蘇格蘭的德偉國王和強恩國王一樣,現正被囚禁在倫敦塔裡。他們暢談哲學、歷史、書籍,驚訝於彼此的博學多聞。夜裡他總是留在她身邊,溫柔地和她做愛,偶爾會飢渴、迫切的爆發,懷著幾近絕望的激情。
來到蘇格蘭一個星期後,黛妮在小湖邊散步。她穿著件樸素的衣裳,脫下鞋襪,涉入清涼的水邊。暮色深濃時,他來到她的旁邊。
亞力坐在岩石上,嚼著一根草,望著湖水。「你的氣色看起來好極了,」他揶揄道。「你的雙頰紅潤,眸子明亮,比以往更加嬌艷動人。」
「謝謝你。」她喃喃,離開湖水,跟著坐在岩石上。
「你還習慣我荒涼、野蠻的家園吧?」
「它們是如此地狂野、美麗。」她道。
「但也危險多變--狂野、美麗、危險--我的土地,我的妻子。」他喃喃,眺望著湖面。
「我明天回倫敦。」
「這麼快,我們剛剛來這裡--」
「『我』明天回倫敦。」他重複道。
她的身軀一僵。「我要留在這裡?」
「是的,吾愛。」
她垂下視線,不讓他看見她深刻的失望。倫敦。艾德華王子和他的軍隊會在倫敦。還有那名樂於服侍她丈夫的農家女莉莎?她的驕傲不允許她開口詢問。
「不能信任我留在倫敦?」她苦澀地詢問。「以艾德華王在倫敦的軍力,竟擔心一名小女子會構成威脅?國王陛下禁止我去倫敦?」
亞力站起來,直視著湖面。「不,夫人,是我禁止你去。」
話畢,他轉身離開。
夜色漸深,空氣中添了寒意。
黛妮攏著雙膝,迎著夜風。她並不痛恨蘇格蘭;事實是,她深愛著它--勝過她曾待過的任何地方。她愛那份蒼涼的美麗,紫色岩石的光影變換,翠綠婉蜒的山丘,及映著陽光的清澈湖水。她甚至喜愛在夜裡聽到的狼哮--但她一點也不喜歡亞力離開她。她是背叛了他及國王的法國妻子。他經由她得到頭銜及財富,而且她即將為他生下繼承人,但他卻要離開她。
她以手搗著面頰,感到肌膚灼燙不已。她站起來,凝視著湖水。他再也不會相信她了。
湖水是如此誘人。她涉入水中,讓清冷的水冶卻過熱的肌膚。她走到更深處,開始游了起來,藉此發洩內心的沮喪及憤怒。她潛到在水面下,冷得直顫抖,卻感到自由及某種快意。
「黛妮!」
她浮出水面,明白自己已游出好一段距離外。亞力脫下長靴及劍,躍入水中,急速朝她游來。驚訝於他急切的語音。黛妮往回游。他半途追上她,用力拉著她回到岸邊。
「怎麼回事?」
「你瘋了嗎?」他憤怒地質問。
全身的濕冷令她打了個寒顫。「我只是在游泳。難道我連游泳也不行?」
「你在游泳?」他重複,瞇起金眸。
「我在游泳。我不能去倫敦,難道我也不能游泳?你似乎忘了告訴我這條規定!」
她嚇了一跳。他突然緊緊將她擁在胸前,十指纏入她的髮中。「游泳!夫人,這裡的水比在法國冷太多了!你會著涼凍死!」
他抱著她返回宅邸他們的臥室。他在爐火前放下她,脫去她濕濡的衣服,用溫暖的毛毯包裹住她。跟著他脫去自己的濕衣服,抱著她,坐在爐火前的搖椅上。「你必須小心自己的健康。」他在她的髮上喃喃。
「因為孩子,」她喃喃。「我不會試圖傷害自己,或是孩子。」
他沒有開口。她背倚著他的胸膛,抗拒著哭泣的衝動。她會想念這一切的。她是如此地熟悉他結實、有力的胸膛,他的每一道傷疤……她的手指輕刷過他的面頰,看見映在他眼裡的火光。「亞力……那已經是許久之前了,但我仍清楚地記得我母親去世時--她急切地要我立誓,敬重國王!她在戰爭中受創甚深……或許她一直覺得背叛了她的國人,因為她沒有守住艾文。我對她許下了誓言,公須履行。」
他點點頭。「你也對我許下了誓言。」
「我不曾背棄它。」
「這一點頗值得爭議,吾愛。」
「就我而言,不。」她堅定地道。
他微微一笑,揉弄她的秀髮。「你永遠會引起爭議,」過了一晌後,他歎了口氣。「你知道的……我認識你的母親。」
「當然,是你造成艾文城的陷落。對此,我始終無法釋懷。」
他不睬她的嘲弄。「她或許是個梵家人及艾德華的敵人,但她喜歡國王。坦白說,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你愚蠢地對抗他。」
「亞力?」
「嗯?」
她仰望著她摯愛的臉龐,撫弄他的下顎,無法理解她怎麼可能曾經恨過他。「我愛你。」她低語。
他凝視著她,金眸裡躍著火焰,但不洩漏出任何情緒。他執起她的手指,逐一親吻。「你是嗎?」他柔聲詢問。「又或者這只是某種為了達到目的的誘惑伎倆?」
她閉上眼睛,憤怒的淚水刺痛了眼眶。她坦承心意,換來的卻是他的指控。她試著要掙脫他,但他將她擁得更緊。「黛妮!我衷心希望你說的是真心話。我不能帶你去宮廷,我要我的孩子在這裡出生。我不希望你再做長途旅行,天知道,我要你遠離誘惑!」
「我也要你遠離誘惑!」她喊道,徒勞地嘗試掙脫他。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不喜歡女性在現今社會的命運!你將我鎖在城堡裡,但你的情婦卻跟著你上戰場!現在你又要去倫敦--」
她打斷,因為亞力爆出了大笑聲。她猛捶他的肩膀。亞力抓住她的手腕。「抱歉,吾愛。但這是否意味著……如果我有情婦,你會在乎?」
「我不會回答你,而且你可以停止這個遊戲了!我告訴你我愛你,而你認為我說謊!你要我羞辱地匍匐在你的腳下,聽著你大笑離開,去找你的情婦!你該死,麥亞力!」
他不怒反笑,撩起她一縉髮絲,在指間撥弄。「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認為我的情婦是誰?」
「那不重要了!放開我--」
「噢,吾愛,今晚我有許多事想要和你做,但放開你絕不是其中之一。你究竟認為我和誰有染?」
「噢,我怎麼知道?」她挫折地道。「國王的宮廷裡都是女人!」
「我一直在打仗!」
「總是有隨營的女人!」
「究竟是誰?」亞力毫不退讓。
「莉莎,那名農家女。她告訴我她很樂意服侍你!」
他往後靠著椅背,笑容漾得更開。黛妮再次試圖躍離他的懷中,但也再次徒勞無功。
「我很抱歉,我或許笑得太過了,但我絕沒有想到--」他打住,托起她的下顎,強迫她直視著他。「我從不曾和莉莎睡覺。她跟著軍隊上戰場,而她確實也表明了她很樂意服侍我,而且她長得很漂亮。」
「亞力--」
「我從不曾背叛我們婚姻的誓言,黛妮--從不曾,即使我經常納悶為什麼不。」
他抱著她站起來,走向床。他將她放在床上,掀開毛毯。火光映照出兩人的裸體。他的十指纏入她的髮中,捧起她的頸項,無比溫柔地吻著她,而後住下到她的肩膀及雙峰。她的嬌軀開始顫抖。他跪在她的身邊,雙手覆住她渾圓的小腹,印下憐愛的吻,似乎也藉此昭示對孩子的愛。她的膝蓋軟弱無力,伸手向他。他的唇再次鎖住她的。火焰映著她的肌膚,而他的唇、舌所到之處卻更為灼熱。他不斷地愛撫、挑逗,直至她已慾火焚身,再也無法承受,呼喊著他的名字。然而在他們獲得第一次的滿足後,她卻迫切地渴望著更多。她主動再次求歡,似乎怎樣也要不夠他……愛不夠他。她的激情昂揚,渴望永遠將他留在她的體內,永遠不讓他離開。
繾綣了一整夜雲雨後,他們終於在破曉前沉沉睡去。然而陽光甫一射進房內,亞力就醒了。他俯視著在他胸前熟睡的黛妮,她的黑髮披散在他身上,小手佔有地搭著他,似乎想要緊抓住,不讓他離開。亞力閉上眼睛,洶湧的柔情湧上來。離開她彷彿要殺了他。
或許他的原意是希望她能夠學會不再反抗他及英國,但現在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他在害怕。他不知道宮廷的情勢怎樣。被囚禁在倫敦的不只是強恩國王,她的老友葛西蒙及保羅也在那裡。想像她再度嘗試彎木酒館的愚行,就令他冷汗涔涔、恐懼不已。他無法忍受失去她……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也將失去所有的陽光!
他睜開眼睛,凝視著她良久。她不但美麗絕倫,而且聰慧、勇敢、富有主見。而她剛剛說她愛他……
他輕悄地起身,為她覆好毛毯。她睡得好熟;他知道昨晚的激情令她累壞了。他拂開她額前一縉秀髮,一股強烈的保護欲及柔情湧了上來。他愛她。他尚未告訴她,然而他們之間仍存在著太多的懷疑及不信任。但他的孩子即將出世。或許他們仍有機會化解心結,遠離戰爭的糾葛,交付彼此的真心……
他穿好衣服,再次回到床邊,親吻她的額頭及唇。他的愛人始終熟睡未醒。最終,他不情願地強迫自己離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29:36
17
亞力一到宮廷,就奉命到威爾斯邊界鎮壓動亂。這並不是件艱鉅的任務,但他的孩子會在一、二月出生,而亞力渴望能在孩子出生前趕回蘇格蘭。
聖誕節前夕,他凱旋回到倫敦,帶回來更多的俘虜。但他還無法離開,國王堅持他留在宮廷慶功。宮廷夜夜召開盛宴,款待被囚禁的蘇格蘭國王、法國國王及多位蘇格蘭、法國、威爾斯貴族。德偉及強恩雖然淪為俘虜,但他們尊貴的風範及幽默的談吐卻贏得了每個人的敬意。亞力經常坐在德偉國王身邊,兩人暢談蘇格蘭的歷史、宗教、人民等等。
黛妮的前任情人葛西蒙子爵也在被邀請的賓客之列。同為座上客的還有梵保羅!他是強恩國王的表親。亞力並不討厭強恩國王及梵保羅!事實上,他還滿欣賞他們的。然而葛西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或許因為黛妮曾經自「認為」愛上他,亞力對他總懷有憎惡之意。
風度翩翩的葛西蒙很受英格蘭貴族的歡迎--特別是那些貴族仕女。他矢口和艾曼尼子爵撇清關係,聲稱他之所以被俘只因為他愛上了另一個男人的未婚妻。這種說法更是贏得了諸位女士的同情。
當亞力和西蒙在宴會上打照面時,拘於宮廷禮儀,他們總是彬彬有禮,但亞力可以感覺得到西蒙內心對他的恨意,而他也同樣憎惡對方。這時候,他很慶幸黛妮不在身邊。西蒙總是對他虎視眈眈,似乎正策劃著什麼陰謀。而以葛西蒙的能言善道,天知道他會怎樣扭曲事實,誤導黛妮。
亞力數度向艾德華王懇請返回蘇格蘭,但國王卻堅持他留下,以確定被擊敗的威爾斯人不會再起兵反抗。
二月中旬,在盛宴的途中,一名信使抵達了。亞力就坐在國王身側不遠處。國王看完信後,要信使將信轉給亞力。亞力一顆心撲撲直跳,害怕是從蘇格蘭傳來了壞消息。
信使對他綻開個大大的笑容。「爵爺-」
「黛妮怎樣了?」亞力站起來,焦急地打斷他。
「夫人好得很,麥家族長。你的兒子也是,他上個星期六受洗,命名為麥亞洛。」
亞力跌坐回椅子上。顯然其他人也聽到了信使帶來的好消息。他們為他歡呼,騎士、貴族及皇室一起舉杯致意。
他的兒子!黛妮一直想生個女兒,和他作對。但那一點也不重要了。稍早他的心裡充滿了恐慌,擔心黛妮是否安好。男孩、女孩對他並不重要。
當夜,他再次求見國王。「陛下,威爾斯人已臣服數月。我一直盡心盡力為陛下效命,而現在我一心想見到我的兒子!」
「你認為我每個子女出生後,我都能立刻見到他們嗎,年輕人?我可以告訴你,沒有!」
「但是--」「派人護送黛妮母子來倫敦,我也想要看看他們。」亞力滿懷戒意地望著艾德華。「陛下,強恩國王被囚禁在倫敦,還有其他人--」「老天,這是我們的城市,倫敦塔的防守固若金湯!」他沉默了好一晌。「我想要見你的妻子,我的被監護人及孩子。」
「您命令我派人護送黨妮過來?」
「我『要求』你這麼做。」
兩者是一樣的,「我會立刻派信使過去。」亞力道,鞠躬告退。
亞力離開覲見室,穿過長廊,回到自己的住處。當他越過轉角時,他聽到某處屏風後傳來衣裳細碎聲。心知自己己打擾了一對戀人的幽會,亞力正要快步通過,驀地注意到走廊的兩端都有守衛駐守,然後他認出了屏風後的男女聲音。
葛西蒙,這解釋了為什麼會有守衛在一旁。顯然艾德華大方地允許他的賓客來些娛樂。出乎亞力意料外的,和西蒙調情的對象是農家女何莉莎。她跟隨艾德華王子的軍隊來到倫敦,並曾多次向亞力明示暗示,自薦枕席。
亞力繼續往前走,他應該高興他們兩個湊成了一對,然而心中卻感到模糊的不安。
當晚,亞力輾轉反側地躺在床上,想念妻子,渴望見到他的兒子。他寧可回去探望他們,而不是由他們長途跋涉來到倫敦。
門上傳來了輕敲聲,跟著女性輕柔的語音響起。「麥家族長?」
亞力起身下床,披了件睡袍,走過去開門。他驚訝地挑了挑眉,看見莉莎立在門口。「有事?」
她怯怯地笑了。「我可以進來嗎?」
他的眉頭挑得更高。
「我不能一直站在走道上。」
亞力讓到一旁,讓她進來。莉莎背倚著門,喘息粗重,直視著他。「我知道國王下令要你接夫人及孩子來宮廷。」
「的確。」
她綻開個嫵媚的笑容,伸手向他。「這幾個晚上--將是我們僅有的機會了。我永遠忘不了是你救了我,爵爺。我願意服侍你。只要能和你在一晚,我死也甘願。你的妻子遠在蘇格蘭。我聽說她是你的敵人,一有機會就背叛你。」
「你由哪裡聽到的?」
「每個人都知道那名假扮的神父是強恩國王的間諜,那也正是你帶她到雷諾堡的原因。她傷透了你的心,但我可以為你撫平傷痛。我可以帶給你一夜的狂喜,沒有任何的牽絆,只是單純地付出我的愛--」
多麼動人的說詞!「真的?」他喃喃。
「你的妻子是個邪惡的女人,爵爺!」
他握住她的手臂,拉著她走向門口。「你是個美麗的女人,莉莎,你的說詞也很動人,但有一個問題存在。」
「不,爵爺,我沒有問題-」她打斷,臉紅透了。「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要取悅你。你救了我的命-」
「而你更應該好好珍惜它,慎選交往的對象,不過問題依舊存在-」
「我可以解決任何問題!」
「不,問題在於我。事實是,我深愛我的妻子。晚安,莉莎,小心走廊上的狼只。」
他輕柔、但堅定地將她推出門外,關上了門。
莉莎站在走道上,氣憤地望著緊閉的房門,對黛妮夫人嫉妒不已。她不但擁有美貌、頭銜、財富,並且有無數男性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葛西蒙就一直深愛著她--
還有她的丈夫,麥亞力。莉莎無法相信她用盡心機,仍無法打動那名鋼鐵般出色的男子--
男性的輕笑聲令她回過神來。她轉過頭,看見是麥亞力英俊的侍從何路克。
「噢,你怎麼敢!」她氣憤地道。
他雙臂抱胸。「你不斷地向他投懷送抱,什麼時候你才會明白他深愛著他美麗、動人的妻子?」
「她是邪惡的女巫!他會看穿她的真面目,並且鄙視她!」
路克搖搖頭。「夫人心地善良得像天使,而且你早該睜開眼睛看清楚了。你無法介入爵爺及夫人之間,莉莎。」他頓了一下。「你得不到爵爺的--他和你有若雲泥之別。」
「我不能嗎?」她倔強地道。
他笑了,伸手擁住了她。「但你可以得到我。」
莉莎想要摑他一巴掌,卻被他緊緊鉗制住。她看見他的眼眸裡是率真的飢渴。「放開我!」
「你渴望他,而我渴望你。但有一項是我能夠提供、而他不能的。」他柔聲道。
「是什麼?」她道,驚訝自己正屏息以待。何路克年輕、英俊、威武。身為麥亞力的侍從,他終有一天會成為騎士,前程未可限量。而且他渴望她--
「我可以娶你!」他道。
「噢!」她柔聲道,投入他的懷中。
稍後,躺在路克狹窄的單人床上,莉莎仰望著天花板,無法決定她是否該履行對另一名男子許下的承諾。她望著手上的金戒指。這是那名男子給她的報酬--
但她敢背叛他嗎?老天,她要怎麼辦才好?
黛妮從不曾度過如此寒冶的冬天,然而宅邸裡的僕人卻告訴她比起高地,這已經算是暖和了。她憂慮著在這樣天寒地凍的天氣裡生孩子,但產婆對她保證蘇格蘭的孩子多數是在這樣的嚴冬裡出生的--包括她的丈夫在內。
她是如此地想念亞力。他們不斷有書信往來。他告訴她遠征威爾斯的戰役,她則回信要他保重自己,告訴他倉庫裡的貓咪生了小貓,「星兒」變胖了,以及她很肯定德利即將向美娜求婚。
然而在麥亞洛出世那一天,她卻將亞力罵得狗血淋頭,痛恨他令她陷入這樣的處境。她陣痛了一天一夜。聽著產婆一再叫她用力推。天色快破曉時,小亞洛終於呱呱落地。
「夫人,是個男孩!一名健康的小男孩!」
產婆興奮地宣佈。而黛妮已累得無法說話。產婆洗淨嬰兒,剪斷臍帶,將剛出世的小男孩放在黛妮的懷中。小亞洛主動尋著母親的乳頭,黛妮第一眼就愛上他了。她驚畏地望著他的十根小指頭及腳趾,酷似他父親的金髮,及蔚藍如夏日晴空的眼眸。他是如此完美,連他的哭泣聲都是中氣十足的--
她深愛著亞洛,甚至片刻都不願意離開他。亞洛受洗後,她要德利派人送信到倫敦。而後她開始等待,祈禱亞力能夠返家,一家三口歡聚團圓。望著亞洛酷似父親的金髮及一些小動作,她對亞力的思念更深了。
嚴寒的冬天過去。春天捎來了訊息。四月初的某個下午,她在湖邊的青草地上鋪了厚厚的毛毯。嬰兒在一旁熟睡。她打了個盹醒來,看見美娜和德利在湖邊笑著追逐彼此,倒在草地上親吻。瞧見黛妮醒來,美娜迅速分開這個吻。她脹紅了臉龐,回到嬰兒旁邊,喃喃抱歉。
「你們一定得在我的面前表現得這麼親熱嗎?」黛妮揶揄道。
「有了小亞洛後,你不也一直快樂得像只雲雀?」美娜道,輕觸嬰兒的面頰。
「我是!」黛妮低語。「只除了-」
「有人來了!」德利喊道,立刻來到黛妮及嬰兒旁邊守護,手按劍鞘,直至他認出了來人扛著艾德華王的旗幟。他們靠近後,黛妮認出為首的是喬治爵士。
她抱著亞洛迎上去.愉悅地招呼道:「喬治爵士!」
喬治爵士下馬,行了個禮後,熱切地審視嬰兒。「多麼漂亮的小傢伙!國王會嫉護死他的金髮、藍眸!」
「但他的父親呢?」
「他的父親為了嬰兒的出世,及你平安無恙的消息狂喜不已。黛妮夫人,你甚至更為美麗、容光煥發了。」
「你太過親切了,喬治爵士。但告訴我,如果亞力這麼歡喜他的兒子--他人在哪裡?」
「國王堅持他最重視的騎士留在宮廷。」喬治溫和地道。
「噢!」黛妮失望地低語。因此他才派來喬治爵士--
「但他一心想看到孩子,恨不得立刻飛奔回到蘇格蘭,而國王也很想見到他的被監護人及孩子。我奉命護送你和孩子到倫敦!只要你們能夠承受得了長途跋涉。不過我可以看出小亞洛就像他的父親一樣健壯。」
「噢,喬治爵士,我們明天天亮就出發!」黛妮喜悅地喊道。「只要你和你的人受得了長途跋涉!」
雷蒙子爵藍格瑞搭乘荷蘭人的舶抵達多佛。船長在英法戰爭中損失慘重,並對英國深惡痛絕,同情法國。他的手下則見錢眼開,毫不過問這趙旅程的秘密任務。
藍格瑞打扮成修士,求見艾德華王的主教。主教慷慨地允許這名法國「儈侶」單獨會見他的國王,為他祈福。出乎藍格瑞意料外的,強恩國王一點也不高興見到他,或感謝他冒著生命的危險來救他。
「我親愛的子爵,你的行為太過魯莽了。你這是在拿我們兩個的性命冒險。塔裡駐紮了數百名艾德華的士兵。雖然他不敢冷血地謀殺我,但如果我不幸在逃亡的過程中被追兵所殺,他就可以對所有人撇清關係,裝出哀悼的樣子。」
「上天為證!陛下,我冒著生命的危險!」
「裝扮成儈侶潛進來,」強恩不耐地道。「你要我換穿你的儈侶袍,將你留在這裡?你真的願意為我犧牲性命?你很清楚艾德華一定會砍掉你的頭,展示在倫敦橋上。不,子爵,你追求的是名譽及財富!我情願戰死沙場,而不是像喪家之犬,在倫敦的街道上被射殺!」
「我已設法將黃金偷渡給西蒙,讓他賄賂守衛,陛下!」
「拿到金子的是西蒙。如果你有渡過海峽的門路,那就帶著他逃走吧!」
藍格瑞沮喪不已。他原打算救出國王,成為全法國的英雄。「脫逃並不是不可能--」
「對一般人如此,但對一國之君不然。西蒙並未被嚴格看守。他能夠自由散步,並和看守他的人結為朋友。帶西蒙走吧!他一直在等你找到合適的船。」
「載我來英國的荷蘭船長絕不會出賣我們,陛下!」
「那就好。等你們回到法國後,督促我的兒子,努力籌措我的贖金!子爵閣下,我會永遠記著你的忠貞不渝!」
藍格瑞低垂著頭,離開了國王的住處,告訴守衛他還必須為蒙特洛子爵葛西蒙祈福。
西蒙很高興見到他。「你有馬匹嗎?」他問。
「我可以安排馬匹。今晚我會帶另一名修士同來,你可以換上他的儈袍,裝扮成修士,和我離開。」
西蒙大喜過望。他們詳細談論了脫逃的計劃,藍格瑞指出他們必須小心,避開能夠認出他們的人。
「脫下了頭盔及甲冑後,有誰能夠認得出昔日戰場上的敵人?」葛西蒙反問。
「麥亞力能夠。」藍格瑞怒啐道。
西蒙全身緊繃。「麥亞力!我恨不得宰掉他!」他頓了一下,靈光乍現。「或許還是有辦法的。姓麥的剛剛被派到多佛,準備渡海攻擊叛變的卡迪南堡。他的手下一定忙亂得很--」他望向藍格瑞,綻開個猙獰的笑容。「他的妻子會到多佛和他碰面。」
「黛妮夫人?」藍格瑞的興趣被挑起了。
「想想,如果我們能夠打倒他,擄走艾文女子爵。那對英國會是多麼大的打擊!」
到倫敦的旅途遙遠而漫長,而且喬治爵士堅持必須放緩步調。黛妮則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用來趕路,盡快到亞力身邊。
終於抵達王宮後,她很驚訝艾德華王和菲麗王后親自出來迎接他們。強恩國王也在一起。兩位國王熱切地歡迎她及孩子,菲麗王后慈愛地抱著亞洛逗弄,嘖嘖讚美男孩。
「他很像他的父親吧?」艾德華王笑著對王后道。
王后饒富深意地望著艾德華。「或許,但他的藍眸--」
「亞力是金眸,我是綠色的,」黛妮道。「或許亞洛長大後會改變。」
「或許。」王后喃喃。
「亞力人呢?」黛妮終於問出懸在心中的疑問。
「恐怕他已經出發到多佛了。」
「多佛!」黛妮沮喪無比。
「無須難過。他在那裡等著你和孩子,同時召集軍隊及補給,準備渡海鎮壓卡迪南堡的叛亂。放心,只是一場小叛變,成不了什麼氣候的。亞力可以輕易打敗叛軍。」
「我要和他一起到法國嗎?」她問。
「不,」艾德華直截了當地道。「明天你可以帶孩子到多佛,和他聚個一晚,讓他看看他的兒子。然後你會返回倫敦,和我及王后一起等待他勝利歸來。」
當晚,黛妮探望了葛西蒙。她始終覺得對他有所愧疚。黛妮握著他的手,焦急地詢問他是否安好,但迴避了他的擁抱,並且很快就借口告辭。
「別怪我情不自禁,黛妮。你忘了我是多麼深愛著你嗎?」西蒙焦慮地道。
「噢,西蒙,你一定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裡的!」她安慰他,綻開個嬌美的笑靨,令西蒙為之意亂情迷,更加堅決要得到她。「我聽說你極受英國仕女的歡迎。」
「她們沒有人能夠取代我心裡珍愛的人兒,黛妮。」西蒙深情款款地道。
「我必須走了,西蒙,」黛妮不自在地道。「我只是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我見過了強恩國王,而他過得很好,在宮廷裡備受禮遇。他和蘇格蘭的德偉國王下棋,他們笑著討論打倒艾德華王的方法,一旁觀棋的艾德華還加入提供點子呢!」
「艾德華自以為無所不能!一如你的丈夫,」西蒙冷笑道。「但我們每個人都有弱點。」
「或許吧,西蒙,」她親吻他的面頰後,不再逗留,離開了他的房間。守衛在她走後鎖上門。
「的確,夫人,」西蒙對著緊鎖的房門柔聲道。「每個人都有他的弱點!」
穿著儈侶袍的藍格瑞拉住了莉莎。莉莎不認識他,一時嚇壞了。「你是莉莎吧?你承諾過協助葛西蒙。他送給你金子及珠寶,現在輪到你付出報酬的時候了。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最好照我說的做。我要你想辦法在天黑前弄到馬匹,在塔外等待,直至我們出現。」
莉莎的臉龐蒼白、牙齒打顫。「馬匹?」
「我很想要幫忙,但我不能。萬一我被逮到呢?我會被吊死--」
他雙手掐住她的喉嚨,阻斷她的空氣,用力搖晃她。「你會照我說的做!不然不必等到他們吊死你,我會先割斷你的喉嚨!」
她點點頭,恐懼、顫抖不已。
藍格瑞笑了。「這才是乖女孩,願上帝祝福你。」
亞力在碼頭來回踱步,焦慮地等待,渾然不覺週遭的士兵正忙碌地將馬匹、補給、盔甲、武器等運上船。亞力第一千遍咒罵艾德華王。就在他的妻子來到倫敦的前夕,他卻被派往多佛鎮壓動亂。雖然是艾德華命令黛妮來到倫敦,他卻也嚴格禁止他帶她回法國!
他只能夠和黛妮在一起一個晚上,然後她就必須返回倫敦!
「爵爺!」
他聽到了夢寐以求的聲音,轉過頭,便看見了她。
她穿著一身藍,黑髮披散,頰生雙輝,盈盈立在碼頭邊。她的身材已恢復昔日的修長苗條,但她的雙峰更為豐滿,綠眸漾著動人的光輝,頰生紅暈,淺笑盈然。
「夫人,」他低語,她發出一聲低呼,飛奔到他的懷中。他緊緊擁住她,抱著她轉個圈,攝入她清新的髮香,感覺她每一寸的甜美--幸福的感覺滿溢上來。
「我們只有一個晚上!」她低語。
「是的,但我不會離開太久。」他放她下來。
「國王也是這麼說的。」
「你還好吧?」他焦慮地問。
「很好。」
「孩子呢,」
她溫柔地笑了。「在我後面,美娜抱著他。」
他深深凝視進她的眼裡,越過她走向美娜,自她的懷中接過亞洛。他驚畏地注視著亞洛。黛妮來到他身邊,和他相對而視。她笑了,心裡滿溢著幸福。
他一手抱著亞洛,另一手環住黛妮的肩膀。「來吧,我在街道盡頭的客棧裡訂了房間。」
他們手牽手走向客棧,美娜及德利遙跟在一段距離外。一路上,不斷有士兵向亞力詢問裝運補給,及明晨出航的細節,亞力盡快地回答每個問題,心急著和他的妻子獨處。
他們來到一幢老舊的諾曼第式客棧。亞力帶著她進到預訂的房間,關上房門。他凝視著她。「恐怕是簡陋了點,但它離碼頭近--而且我也吩咐了嬰兒的搖籃。」
「這裡夠好了!」她低語,望著他懷中的嬰兒,微笑道。「他睡著了。」
亞力低頭看著兒子。「的確,」他望向她。「他是如此地美麗、神奇。我衷心感謝你,黛妮,並深深以你為傲,我也感謝上帝他現在睡著了!」他大步越過房間,將亞洛放在搖籃裡,下一刻,她已經在他的懷中。他擁著她,深深吻住她,精壯的身軀因為強烈的感情而頭抖。他的飢渴像野火般燃遍她的全身。她回吻他,沉溺於他的感覺、他的氣味。他們又哭又笑,急切地除去彼此的衣物。
「老天--我撕破了你的衣服!」亞力道。
「那不重要--如果我有你的力氣,我會撕破更多!」她回答。他的唇膠著她的,他抱著她到床上,吻遍了她身軀的每一寸,直至她嬌喘連連,頻頻呼喚他的名字。
他已蓄勢待發,卻又在進入她女性的幽穴前硬生生打住。「我不想傷害你--你剛生過孩子--」
她搖搖頭。「我問過了,」她低語。「已經夠久了!」
他捧起她渾圓的乳峰。「或許我最好不要--」
「不,亞力,我是如此地想念你--需要你--」她伸手向他,十指撫過他的面容,游栘過他的身軀,捧住了他的男性,將他按向她。
他呻吟出聲,臉龐埋在她的雙峰內。他試著要溫柔,很清楚在他進入時,她的不適,但她熱切地緊攀著他,喃喃著他是她的生命中無法或缺的疼痛。他們已分離了太久。第一次的結合是迅即、爆烈的,第二次放緩了步調,第三次則是慢條斯理的品嚐,而後亞洛醒來,哭著喊餓。黛妮哺育他,亞力輕揉著他的背,兩人一齊讚歎他們愛的結晶。亞力將他的兒子放回搖籃,躺回黨妮旁邊。他原以為他已經饜足,但她的笑顏再度喚起了他。他吻住她,她伸臂環住他的頸項。「亞力--」
門突然被撞開來,亞力立刻躍起來,擋在他的妻子及兒子面前,責罵自己太過心急著和黛妮在一起,甚至不知道將長劍擱在哪裡。
認出了闖進來的是葛西蒙及藍格瑞後,亞力更是沮喪、憤怒不已,他們各帶了一名魁梧的劍手。
「兩位,我有幸和強恩國王共度不少時光,而我不認為這是他教你們的禮節。」亞力道。
「西蒙,」藍格瑞譏誚地道。「等我們殺死他時,記得禮貌周到一點。」
亞力看見了他的長劍,它被遮在斗篷下,他撲過去取劍。黛妮在床上坐起來,緊抓著被單。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瞪視著葛西蒙。
「就算我賠上了一命,」亞力柔聲道。「我們也會在地獄相見!」他早該在有機會時殺死葛西蒙的!
葛西蒙冷笑一聲,轉身出到走道上,隨即押著美娜返回房內。他的長劍抵著美娜喉間,一縷血絲觸目驚心地流下她白皙的頸項。
「放開她!」黛妮尖叫道,拉著被單奔過房間,意欲攻擊西蒙。
「黛妮!」亞力吼道,及時攔住了她,將她拽回身側。
「過來我身邊,黛妮!」西蒙喊道。「別想要任何花樣,乖乖過來,我就放美娜離開。不必擔心麥亞力,他已經不再重要了。他很快就會知道是你賄賂守衛,讓我逃走的!」
「你胡說什麼?」黛妮驚喘道。
亞力不由自主地望向黛妮的眼睛。他聽到身後的動靜,迅捷如風地轉身,長劍劃過對方的胸膛,藍格瑞帶來的劍手倒下,他隨即察覺到又有敵人自背後攻來,聽見黛妮的尖叫。
他轉過身,但已經太遲了。
藍格瑞搶得這個空隙,用刀鞘重擊亞力的額頭。劇痛在他的腦際爆發。他抗拒著要吞噬他的黑霧,抗拒著疼痛,但卻無能為力--
亞力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走吧,黛妮,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裡!」西蒙喊道。
黛妮望著被西蒙鉗制住的美娜,再望向地上生死不明的亞力。她渴望衝到他的身邊,又為她的朋友恐懼不已。她望向西蒙,驚恐地搖了搖頭,抗拒著無用的淚水。「跟你走?不可能的!放開美娜,你這個禽獸!你究竟想做什麼?再次挑起英法間的戰端,害死更多無辜的人?」
「閉嘴,黛妮!」西蒙喊道。
「我不會跟你走,西蒙。放開美娜,別再糾纏著我。老天,我的孩子!」
「噢,是的,孩子。我們應該帶走他,把他丟進海峽裡。」藍格瑞道。
「不!我會挖出你們的眼珠子!」她吼道。
西蒙輕壓刀子,美娜驚喘出聲。黛妮知道她暫時不能反抗他們。他們殘忍無情,而且亞力生死不明--「放開美娜,讓她帶我的孩子離開,我就和你們走。」
「嬰兒是蘇格蘭人的種,應該死在海峽裡。你還年輕,可以有許多孩子。」
「如果你傷害了我的孩子或是美娜,我會尖叫得直至你被迫殺死我。讓美娜照顧孩子,我就和你們離開。」
西蒙看向格瑞。他聳了聳肩。「如果她能夠安靜和我們離開會有幫助。」
西蒙推開美娜,她踉艙地走到搖籃前,驚恐地注視著黛妮。
「我不會有事的,」黛妮道。「照顧我的孩子和亞力,」她凝視著西蒙及藍格瑞,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亞力原本有機會殺死你們的,但他卻放過了你們!」
西蒙轉向他帶來的人。「快,將麥亞力用毛毯捲起來,丟到海峽裡!」
「不!」黛妮憤怒地吼道,就要衝向亞力身邊,但西蒙攔住了她。「他已經死了,夫人,而你會學著再次愛上我!」
黛妮摑了他一巴掌,用力得他的面頰紅腫起來。西蒙憤怒地回以一巴掌。黛妮往後撞著床柱,眼前爆出無數金星。她昏了過去。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30:00
18
冰冷的海水及肺中灼熱的窒息感刺激亞力醒來.他反射性地踢腿,讓自己浮出海面呼吸同時想起了落海前的一切。
該死!葛西蒙及藍格瑞那兩個混帳偷襲他,將他扔下海峽,擄走了黛妮,但他絕不會讓他們稱心如願的!
夜色籠罩著海面,遠處商船上的燈火通明。海水冰冷刺骨,他的頭痛得要命,但他奮力擺動四肢,往海岸的方向游去,儘管他目測至少離海岸數哩遠。
而後他看見了沿著岸邊燃起的烽火。亞力的精神大振,堅毅地划水前進。他不能死!他必須救回黛妮,告訴她他相信她!西蒙希望他相信黛妮背叛他,但他千真萬確地知道黛妮並沒有。還有他的孩子--他必須救回亞洛!
他的手臂酸痛不已,似乎在闐黑的海面上游了永恆的時光,而海岸始終如此遙遠。儘管他的決心,他的體力正一點點地流逝--
「亞力!」
一開始,他以為那是他的想像。是地獄的鬼卒來拘提他嗎?
「麥亞力!該死,你不能死!」
這次亞力清楚地認出了那宏亮的語音。他曾在戰場上和聲音的主人並肩作戰過多次--艾德華王子。他坐在小船上,命令手下往他的方向劃來。
「劃快一點!」艾德華命令道。
一會兒後,亞力被救到了小船上,全身冷得直顫抖。艾德華用毛毯包裹住他,將一袋烈酒送到他唇邊。「喝下去,老友,讓身體暖起來,老天。你究竟在冰冷的海水裡待了多久?」
烈酒和毛毯很快地發揮效用,他的身軀停止了顫抖。他望向王子。「我不知道。老天,艾德華,告訴我一切!」
「你妻子的侍女尖叫著跑到碼頭上,說你被丟到海裡,黛妮被綁架了!同時,你在法國救的那名農家女求見我的母親,懇求饒恕,說藍格瑞子爵威脅如果她不幫他偷馬匹,讓他和葛西蒙逃走,他就要殺死她!別擔心,那個女孩沒事,你的侍從路克想要娶她,冒死為她求情!總之,我盡可能快地趕來多佛,要所有人沿著岸邊燃起烽火,及出海搜索你。如果天亮前還找不到你,我就必須出發了。藍格瑞和葛西蒙顯然渡海投奔卡迪南子爵。我們必須盡快攻下卡迪南城!」
亞力微笑。「你是個值得任何人效命的王子.艾德華。你不但救了我的命,並願意為我的妻子開戰。」
艾德華聳聳肩。「老友,你也救過我許多次。至於你的妻子--她是我的妹妹。」他最後一句話壓低了音量。
「對了,黛妮是國王的被監護人。」
艾德華的藍眸閃動。「你還沒有猜出來嗎?她是我真正的妹妹。父王命令我不計一切救出她!」王子轉向他的手下。「快劃!我們必須盡快登上軍艦,渡過海峽!」
亞力愣住了,幾乎無法消化這個消息。該死,為什麼他從不曾懷疑過?
他們回到岸上。亞力的手下看見他,大聲歡呼。「上帝保佑你,爵爺!」
美娜飛奔向他。「爵爺,我發誓黛妮與此無關。那兩個禽獸敲昏了她。擄走她--」
「沒事了,美娜,我們會救回她。」
德利走向前,激動地擁住亞力。「感謝上帝--」
「我的兒子!」亞力開口。
「他安然無恙,」艾德華王子微笑道。「我的母親正在照顧他。」
海面翻攪不休,船隻動盪起伏。黛妮在小小的艙房裡蝽縮成一團,難過得想吐,但她什麼也不在乎了。亞力死了。他們敲昏了他,將他丟人海峽。她想要跟著他死去!
西蒙走進艙房,他的穿著華麗,然而黛妮著實納悶過去她怎麼會覺得他迷人的,在她的眼中,他的臉龐不再古典俊美,而是猙獰無比。
「一開始會很不容易。但我們都是法國人,你會忘記他-」
「忘記你謀殺了他?」
「偷襲他的是藍格瑞。」
「你命令人將他丟下海。」
「他是法國的肉中刺,黛妮--」他坐在她身邊。
「碰我一下,我立刻就吐。」
他碰了她,但她也言出必行。西蒙氣得咒罵不休,起身離開房間,大力甩上房門。
黛妮裹著被單,抵達了對岸的卡迪南城堡。她沮喪地看著城堡高聳、厚實的城牆,及強盛的軍容。她不知道是否有人會來救她,或有人會在乎。就算亞力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並願意趕來救她,要攻下卡迪南堡亦非易事。
她被帶到城堡東北方的高塔上,她的房間沒有陽台或窗戶,只有一道小小的射箭孔,根本無法逃脫。她看見房間正中央擺著一桶洗澡水,衣服、香水、麵包及酒一應俱全。她沒有坐在床上.選擇了地板,並拒絕望向西蒙。
「你最好梳洗一下,黛妮,」西蒙道。「不然就由我親自動手。」
黛妮沒有動,他大步走向她。黛妮站了起來,不願被他碰觸。「你走吧,西蒙。我會沐浴更衣。」
「那就做吧!」他堅定地道。
她裹著被單,走到黃銅浴盆旁邊。西蒙一直對她虎視眈眈。她背對著他道:「西蒙,如果過去我誤導了你,使得你相信我愛你,我很抱歉。我嫁給了麥亞力,而且我愛他,如果你認為你可以強迫我--」
「麥亞力死了。」西蒙平板地道。
「在我親眼看見之前,我不會相信。」
「他在海峽裡,成了魚的食物,黛妮。」
淚水刺痛了她的眼睛。「那麼我永遠不會相信自己是寡婦!」
「或許他的屍體會被衝上英國海岸!」西蒙幸悻然地道。「那已經不重要了,黛妮。你在英國的人生已經結束了。」
黛妮轉向他。「的確,英法之間一直在交戰,西蒙,但你不是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擊敗亞力,而是使用卑鄙的偷襲手段!我鄙視你,西蒙!我終於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一直和艾曼尼子爵狼狽為奸,以對抗艾德華為名,在法國鄉間燒殺擄掠,殘害無辜的『法國人民』!我永遠不可能和你生活在一起!麥亞力寬大為懷地放過了你,而你卻狠心狗肺地恩將仇報!」
「進浴缸去,黛妮,洗去他在你身上留下的臭味。」西蒙臉色下善地道。
黛妮測試了一下水溫,並瞧見他已朝她逼近。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殺了他。當然,他們也會殺死她,但她不在乎了。亞力已死,小亞洛可能也遭了毒手,而她絕無法忍受殺死她的丈夫及兒子的兇手的碰觸。
水已經涼了,但爐子上燒著壺熱水。她繞過浴缸,提起那壺滾燙的熱水,準備加到浴缸裡。「西蒙,你瘋了!你還不明白嗎?你謀殺了我最愛的人!」
「愛是虛幻的,黛妮--我很明白這一點。」
她驚喘出聲,驀地察覺他已來到她身側,伸手抓向她身上的被單。黛妮直覺地轉過身,抬起手要攔阻他,手上的那壺熱水順勢淋向他的小腹及下體。
西蒙痛極哀嚎。黛妮明白自己所做的,驚恐地往後退開。西蒙猛抓著衣服,大聲求助。守衛衝進房裡。
黛妮背抵著牆。她暫時被忽略了,守衛忙著將西蒙抬出去,召來醫生。她的房門被閂上。黛妮跌坐在地上,顫抖不已,痛哭出聲。好一晌後,她才止住淚水,強打起精神。她拒絕相信亞力死了。她起身走向浴缸,盡快洗了個澡後。換上衣服.開始等待、祈禱。
當晚,沒有人打擾她。
次日清晨,門被大力推開,西蒙怒氣沖沖地出現。他的步伐僵硬緩慢,下半身裹著繃帶,似乎仍痛苦不堪。
黛妮拒絕流露出內心的恐懼。她立在窗邊,強持鎮靜,迎視他憤怒的目光。
「英國人擅長刑求的藝術,夫人,但法國人也不差。我已經想了許多方法,來報答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楚。」
「你的痛楚是咎由自取,我告訴過你不要碰我的。」
「鉗拇指是非常痛苦的-想像你被吊在地牢的牆壁上,直至你的手臂痛得脫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像獄卒用烙鐵刺穿眼球--你痛得頭像要爆裂,但你還是活著。你認為卡迪南沒有地牢嗎?噢,它有的。城堡的地下是迷宮般的地道及牢房,通往海邊。數百年來,無數的敵人在地底下被刑求、殺害後,直接丟到海裡,沒有人知道。你絕無法想像那些慘無人道的刑罰。
「我的傷頂多一個星期就會癒合。我認真考慮過下令鞭打你,直至你全身再也沒有一處完整的肌膚剩下。但你的丈夫已死,黛妮,你即將和我結婚,而我不想要有個全身都是疤痕的醜陋妻子。因此,我會等到傷癒後再處置你。你會成為我專屬的妓女,用各種最羞辱的方式取悅我!」
黛妮已無法再強持鎮靜。她望向箭孔。到了那個時候,她寧可跳下去。
「黛妮,」西蒙柔聲道,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只是道小小的箭孔,你無法跳下去的。」
她會絕食至死,黛妮告訴自己。
房門再次打開來。藍格瑞子爵和一名黛妮從未見過灰髮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灰髮男子審視著她好一晌後,行了個禮,苦澀地道:「女子爵!你的美麗就像希臘的海倫般致命,驅使無數英勇的戰士為你而戰。為你送命!我是這座城的主人,卡迪南子爵,而我不歡迎你帶來的毀滅!」他憤怒地轉向西蒙。「你告訴我麥亞力已死!」
「他死了--我們將他丟下海峽!」西蒙道。
「噢,英國的大軍已經開到,而且-」
「由艾德華王子領軍。」藍格瑞接口道。
「望向窗外,子爵閣下,你將會看見麥亞力騎在他的戰馬上!」卡迪南恨恨地道。
黛妮驚呼出聲,由箭孔望出去。
英國的大軍已經開到,包圍住了城堡。騎兵、弓箭手及步兵井然有序地佈陣,攻城的器械陸續搬運到城牆下。
一名高大的男子昂然騎在隊伍的前方。他穿著亞力的盔甲,外衣上繡著他的家族紋章--
西蒙將她拉開.自己湊到箭孔上觀看。「英國人在要詭計。找人扮成他的樣子!瞧,那是艾德華王子!」
卡迪南子爵憤怒地道:「他是麥亞力沒錯!我和他一起打過仗,對他非常熟悉。你們給我的城堡帶來了毀滅!」
西蒙不為所動。「的確,你曾經和麥亞力並肩作戰,對他非常熟悉,但是你先決定背叛英國國王,據有卡迪南堡的。為你的城堡帶來毀滅的是你自己。早在我們抵達之前,麥亞力已經準備揮軍渡海,現在只是由艾德華王子取代了他。你應該感激我們帶人來支援你才對!」
瞧見他們起了爭執,黛妮心中湧起了希望。她渴望衝回箭孔前,目睹丈夫的英姿,但他們三個人擋在那裡--
「有信使過來!」藍格瑞道。
「你聽見他在喊什麼嗎?」西蒙問。
「當然聽得見!」卡迪南怒道。「他說只要我肯交出女子爵,艾德華願意賜我貴族的斬首之刑!該死,西蒙,你必須送走那個女人!」
卡迪南憤怒地轉向兩人。西蒙望向黛妮,並看見了她眼裡的興奮。「等等,子爵--」他走向卡迪南,手搭上他的肩膀。
卡迪南轉身要說話,出口的卻是一聲驚喘。黛妮很快明白了原因。西蒙無聲無息地將一把匕首插入卡迪南的心臟部位。卡迪南的胸口血如泉湧,倒地死去。
「你忘了城堡裡都是他的人嗎?」藍格瑞憤怒地道。
「他們是法國人--並且會為我們而戰。我們必須停止發抖,命令他們自塔垣上射箭,回報艾德華的使者。」
「卡迪南的屍體呢?」藍格瑞問。
西蒙望向黛妮。「讓她和屍體關在一起,好好見識屍體腐爛、發臭的樣子,給她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他們走向門口,黛妮立刻衝到箭孔旁。她認出了艾德華王子,但最吸引她注意力的還是那名披著亞力盔甲的男子。她審視著他的身形、動作。彷彿察覺到了她的注視,他卸下頭盔。
黛妮的心跳似乎停止了,喜悅盈滿了胸口。「是亞力,這次你已無處可逃,西蒙。投降吧,他一向寬大為懷-不像你。」
「別管她!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藍格瑞道。
但西蒙大步走向黛妮,揪住她的頭髮。「我會是最終的勝利者,你會成為我的人,而且我會好好享受出自你唇間的痛苦尖叫--」
他用力甩開她。黛妮踉艙地立定身軀,挑釁地喊道:「不,西蒙,你輸定了!亞力才會是最終的勝利者!」
西蒙憤怒地走向她。
「我們必須去守城了!」藍格瑞吼道。
西蒙憤怒地望了她一眼後,大步離開了。
門再次被牢牢閂上。黛妮注視著城牆外的英軍,心中狂喜不已--但也有著恐懼。卡迪南的城牆高大堅固,軍力強盛。即使有艾德華及亞力帶領,攻下它將非易事--
亞力抿緊下顎,審視著卡迪南堅固的城牆,沮喪地明白到攻下它將非易事。黛妮被囚禁在城裡,而他必須盡快救她出來--
信使剛剛傳回敵方的回答。卡迪南子爵已死,葛西蒙及藍格瑞以法王的名義據有它,而且他們誓言協助艾文女子爵逃離英國人,重返家園。
即使他曾在葛西蒙及藍格瑞襲擊他時,片刻懷疑過黛妮,現在也不了。無論他們散播什麼樣的謊言,他清楚地知道黛妮是無辜的。他的心為她疼痛不已,恐懼她可能遭到的傷害。無論西蒙對她做了什麼,他對她的愛都不會改變-但他一定會殺死西蒙那個人渣。
「別擔心,朋友,」艾德華道。「我們開始攻擊了!」
亞力追隨艾德華多年,熟悉攻城的每個步驟。首先由訓練精良的英軍弓箭手朝城垣上放箭。箭枝射中了鄉名守城的士兵。接著步兵用撞城槌撞擊城門,但守城的法軍也已準備好熱油回應。亞力下令撤退,改由弓箭手接替攻擊。
同樣的模式重複了一整天。攻擊、撤退、攻擊、再撤退。英軍的傷亡微乎其微-但他們也始終無法攻破城堡的防衛。
入夜後,雙方暫且休兵。亞力煩躁地圍著城牆踱步。圍城之役曠日費時,儘管心急如焚,他無法肯定要多久才能夠救出黛妮!
「麥家族長,我有城裡的消息,」喬治爵士喊住他。「黛妮夫人安好無恙!」
亞力轉過身。「謝天謝地!你怎麼知道的?」
「城堡裡的一名僕人在雙方交戰前逃了出來。他告訴我們夫人很好--嗯,西蒙有一段時間無法碰她。」
亞力皺起眉頭。「怎麼說?西蒙不可能放過黛妮的!」
「的確。但在他試圖強迫她時,黛妮夫人手上正好提著壺滾燙的開水--總之,西蒙暫時無法人道了。」
「但藍格瑞呢?他同樣對黛妮心懷不軌!」
「西蒙是梵家人,地位高過他。」
雖然內心充滿焦慮,亞力的唇角微揚起笑意。「她用熱水燙他的--」
「正是如此,亞力。」
亞力大笑,旋即又收斂笑意。「西蒙沒有因此傷害她吧?」
「他打算將他的報慢留到傷癒之後。」
亞力的身握緊繃,「我們必須盡快攻下卡迪南!」
「是的,亞力。我們必須!」
黛妮和卡迪南子爵的屍體過了一整夜。她用床上的白被單覆住了他,但蚊蠅迅速聚集在屍體週遭,不斷的嗡嗡聲彷彿要逼瘟她了。
黎明時,她聽見人們驚懼的喊叫。莢軍用弓弩將火箭射進城裡的中庭,火箭所到之處,人們倉皇走避,黛妮欣賞著這一幕,並沒注意到房門已被打開。
西蒙來到她的身後,猛然轉過它的身軀。「來吧,夫人,我們到城垣上去,看看你在射程內時,艾德華會不會繼續攻擊!而且你必須大聲告訴每個人你是出於自由意志來到這裡,並打算嫁給我!」
「我絕不會說的!」
「你知道我有多麼擅長用刀,你不說就死!」
他硬拉著她下樓。越過中庭,上到城垣。她聽見英軍大聲叫喊,火箭攻勢停了下來.黛妮看見愛德華和亞力身先士卒,立在隊伍的最前端。
西蒙猛拽了她的手臂,「仔細瞧清楚!艾文女子爵!她出於自由的意志,站在這裡,我看見你了,假扮成麥亞力的冒牌貨!如果女子爵的丈夫真的活著,叫他走向前,她會告訴他她心甘情願成為我的人,而且我們即將結成夫妻!」話畢,他低聲吩咐城牆上的弓箭手,「準備放箭!」
黛妮看見亞力拍馬上前取下頭盔,西蒙倒抽了口氣,認出了亞力確實還活著。
「和他說話,」西蒙怒道。「要他走近一點,告訴他你背叛了他,你想要和我在一起!」
黛妮大聲警告,「亞力,不要靠近--」
「婊子!」西蒙怒吼。黛妮感到匕首抵著她的腰間。亞力還活著,她不能死。她必須想辦法--
「麥亞力,離開這座城堡!你以為我忘了你當年做的好事?」她直視著丈夫的眼睛。「是你造成艾文城的陷落的!是你,記得嗎?」
「射箭!」西蒙將黛妮拉開,對弓箭手下令。但亞力的反應更快,驅策戰馬退離了弓箭的射程。西蒙咒罵不休,拽著黛妮回到塔樓。「我照你要求的說了!」黛妮對他道。西蒙注視著她良久,突然摑了她一巴掌。「你最好祈禱他退兵!你的時間不多了。」門在他身後用力甩上,上了門閂。亞力立在王帳裡,面對著艾德華。「地道!」「什麼?」艾德華問。
「我們挖地道攻進艾文城。黛妮試著告訴我城堡下面有地道。我們必須由地道潛進去,由裡面打開城門。」
艾德華下令道:「找由城裡逃出的那名僕人過來!」
僕人證實了城堡下面有著迷宮般的地道。「他們在那裡對敵人刑求,在他們死後,直接將屍體丟入海裡。」
「給我二十個人,我會找到入口。我們會潛到城裡,放下吊橋。」亞力道。
「這樣做太冒險了!」艾德華道。
「我在艾文冒過更大的險。」亞力柔聲道。「這期間,你必須繼續指揮大軍攻城,避免他們起疑。」
「我會的,」艾德華道。「多小心。」
「我會安然救出我的妻子,奪回卡迪南城!」亞力道。
亞力很快找齊了二十名自願者,德利自然也在其中。他們騎到海邊的懸崖後,四散尋找洞穴的入口。「在這裡!」不多久後,有人喊道。
亞力審視著入口。「漲潮時,洞口會被淹沒。我們必須盡快通過。」
他們涉過海水,走進黑漆漆的洞裡,以火炬帶路。潮水逐漸往上升,淹過了他們的膝蓋、腰間、胸膛。而後他們轉了個彎,來到地勢較高的一處天然洞穴。洞穴裡散佈著數十具骷髏,顯然是歷年來被刑求至死的人。
「那邊有地道。」亞力道,帶頭走過去。
大約三十分後,他們來到許多岔路。「分散去探路。」亞力命令道,帶著兩名騎士走進其中一條通道。他們來到另一處洞穴,洞穴裡是更多的屍體及刑求工具。亞力神情陰鬱,循原路回去,等待其他人的報告。
「我找到了正確的通道。」德利興奮地報告。
「你怎麼能夠確定?」亞力問。
「我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它顯然通往廚房--」
「太好了,德利。立刻帶路。」
黛妮立在射箭孔前,看著英軍多次徒勞無功的攻勢,一顆心直往下沉。艾德華是個優秀的軍事將領,但卡迪南堡建得極其堅固,攻下它或許要數星期,甚至數月--
她的房門突然被打開,西蒙臉色慘白地立在門口。
黛妮聽見下面傳來大聲吶喊及兵鐵交鳴聲,轉頭看見一場激戰在庭院裡展開。城門大開,吊橋放了下來。她的一顆心躍到了喉間。亞力明白了她的訊息。
「你應該在下面,帶領你的人作戰,西蒙。」她道。
他搖搖頭。「我不會讓你回到他身邊。」
「或許你應該趕快逃離這裡。」
他再次搖頭,凝視著她。「我很抱歉,黛妮。如果你在他趕來之前嫁給了我--」
他的聲音逸去,反手拔出長劍,舉步向她。
「不!」黛妮喊道,明白了他的意圖。她躍到床後,拿起洗臉盆丟他。他側頭閃過,繼續往前逼進。黛妮一股腦地將被單、枕頭朝他丟去,心一沉地明白到她已彈盡援絕。
她試著由他身邊跑過去,但他拽住了她的手臂。她拚命掙扎,但他很快將她制伏在床上,用身軀的重量定住了她。他雙手舉高長劍。「黛妮--」他低語。
黛妮伸臂去擋,大聲尖叫。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他突然被拽離她身上,整個人橫飛過房間,撞上牆,軟綿綿地倒下。
亞力立在她的面前,渾身泥污,金髮散亂,他的眸子裡燃著熊熊的火焰。他伸手扶她起來。
「亞力--」她柔聲道,旋即大聲尖叫。西蒙已經爬了起來,持劍衝向亞力。
亞力俐落地拔劍,反手刺出,正中西蒙的胸口。
西蒙睜大著眼睛,緩緩倒地,當場斃命。
黛妮奔入丈夫的鑲中,啜泣不已,亞力緊緊擁住她。
「來吧,吾愛。讓我帶你離開這裡。我們回家--啊,夫人,我是指-」
「家是你所在的地方,亞力!無論在法國、英國、或蘇格蘭!」她道,緊擁住他。「在你的懷抱裡,我已經回到了家!」
強烈的釋然令他的身軀劇顫,亞力珍愛地抱著他的妻子,離開了這個囚禁她的地方。
作者:
我是分身
時間:
2014-12-25 18:30:23
終曲
艾德華王子很高興卡迪南這麼快攻下,年輕浪漫的他同意給亞力及黛妮一段長假。亞力提議他們回艾文,但黛妮急著回倫敦。
「我無法忍受離開孩子太久,亞力,即使他由全世界最慈愛的王后照顧著。」
「我瞭解,」亞力道。一度,艾文對她代表了一切,正如同他曾經視為艾德華王效命勝過一切。週遭的世界並沒有改變,但他們已經變了。
他們搭乘王子的船,渡過海峽。在原屬於王家的套房裡,他們緊擁著彼此,訴說著在多佛的客棧遇襲後的一切,亞力告訴黛妮莉莎向王后自首,王子連夜趕來,在海裡救起他。黛妮描述她用熱水燙了西蒙,並得以保住自己的貞潔。
「我一直就知道你是個女戰士,從不輕易屈服,」亞力微笑道。「但你那樣做實在太衝動了。他或許會傷害你,而我無力救你.天知道,我只要你好好活著,什麼也不在意。任何事都改變不了我對你的愛,黛妮。」
黛妮感動不已,這是亞力首度對她姻一承愛意。「西蒙深信你已經死了,而他可以娶我,他不希望他的妻子身上佈滿醜陋的傷疤,決定將報復留到日後。」她凝視著她摯愛的臉龐。「噢,亞力,當他們將你丟到海裡,信誓旦旦地說你已死時,我自己也不想活了。」
亞力擁緊了她。「已經都過去了,吾愛,我好好活著。現在罪魁禍首梵西蒙已死,藍格瑞被捕,近日就會被處決,他們再也無法傷害你。」
「你必須瞭解,亞力,我對臨終的母親許下神聖的誓言,但我從來就無意反叛艾德華。自始至終,我只是想警告強恩國王,以免他遭到加害。」
「艾德華絕不會下令殺害強恩國王。」
她點點頭。「我現在明白了。但當初我是如此地害怕你不肯趕來救我,你已經受夠了一位你認定一直背叛你的妻子!」
「我一定會去的,天知道無論你犯了什麼樣的滔天大罪,我絕不會將你讓給任何人!然而如果不是你提到了艾文,我絕不會想到找出地道,潛入城裡。當初我真的急瘋了,拚命想盡快救出你!」
「西蒙一直對我恫嚇他們怎樣在地道裡刑求敵人,最後將屍體丟到海裡!想想,我曾經為了艾文的陷落責怪了你如此地久,然而如果沒有當年的事,我的母親絕不會遇到我的父親,歐洛勃!」
現在是告訴她真相的最好時機,但亞力卻不忍這麼做。相聚的時刻是如此地美好,他不忍破壞兩人間交流的愛意及溫柔。
稍後,等他們回到蘇格蘭、或格利斯敦時,他會再找合適的時機告訴她。現在他只想好好愛她。亞力用身體膜拜她,傾訴所有的思念及珍惜--她也毫無保留地傾盡愛意及綣綣柔情--
抵達多佛後,他們馬不停蹄地趕回王宮。當他們衝進亞力的套房時,菲麗王后正搖著搖籃讓亞洛入睡。瞧見他們,她以指封唇,示意他們不要吵醒嬰兒。
「我們已經得到你勝利的捷報,」王后微笑低語。「麥家族長,你不但驍勇善戰,而且智計過人!」
「這次卡迪南的勝利必須歸功於我的妻子。」亞力坦率地道。
王后挑了挑眉,但黛妮已經走到搖籃邊,滿懷愛意地注視著亞洛。他尚未完全睡著,但眼睛已經快閉上了。
「亞力認為小亞洛的金髮繼承自他,」王后微笑道,逗著亞洛。他格格輕笑。「他明顯地沒有看過你小屁股上的記號,但當然,你的父母親可沒有機會看過國王的屁股,不知道這樣的胎記是遺傳的。幸好繼承了艾德華藍眸金髮的不是你的母親!那挽救了我不少的驕傲!」
亞力憂慮地望向黛妮,責備自己沒有事先告訴她真相,但他絕沒有想到王后會就這樣說出來!黛妮是如此地崇拜歐洛勃,深信他是她真正的父親!
黛妮注視著王后,綠眸大睜,臉龐蒼白。
菲麗也看見黛妮震驚的表情了。「親愛的,你顯得如此震驚。我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已經猜出真相了。國王一直是個好丈夫--我知道他愛我,但他有他的弱點。我從未見過你的母親,而當你住進王宮時,艾蓮雅已死,我實在無法恨她。你在王宮裡長大,而我一直視你為女兒。亞力,我把你的妻子、及兒子交給你了。」菲麗道,翩然離去,留下他們獨處。
黛妮凝視著亞力,嬌小的身軀開始顫抖。
「你知道!」一晌後,她指控道。
「我一直到渡過海峽時,才由艾德華王子那兒知道真相。他確實愛你,無論我是生是死,他都打算攻下卡迪南堡,救出你。」他直視進她的眼裡。「黛妮,我知道你受到很大的傷害。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反抗艾德華,痛恨他強迫你到英國,及將你賜給我--你珍愛著歐洛勃的回憶,相信他是你的父親。你認定自己是法國人,並一直效忠於法國皇室。黛妮,請你不要如此難過。艾德華是個偉大的國王--他睿智、勇敢,並且寬大為懷--」
「我並不恨艾德華!」她終於道。
「那麼?」亞力詢問。
令亞力憂慮不已的,她開始放聲大笑。亞力緊擁住她,試著安撫她。「黛妮--」
「噢,亞力,我很好,真的很好!只是--母親要我許下的那個神聖的誓言-噢,亞力,她一定是指艾德華!我終於明白了,她想在去世前告訴我必須效忠艾德華王,我的父親!噢,亞力,我是如此地抱歉!這些年來,我所信仰、所做的一切--我在我們之間引起的爭端!想想,我為強恩國王所做的一切,亞力,我在我們之間造成的心痛--而艾德華居然是我的父親!」
「你值得的,」他柔聲道。「而且我們可以就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件事情。艾德華應該滿足於統治英國,但卡森的領地已屬於英國國王數個世紀。經過了這麼多年,每個人的忠誠都有些混淆,很難說誰是誰非。」
「你才不是這麼想的!」黛妮笑著搖搖頭。「你會永遠為艾德華而戰!」
「我會永遠為你而戰。」他道。
黛妮粲然而笑,綠眸盈著淚光。「我們休戰了。」
「是的,但你應該知道,我衷心感激艾文的陷落,因為沒有它,就沒有今天的你。」
亞洛選擇在這個時候醒來,放聲哭泣。黛妮笑著道:「我也是。如果沒有你當年的巧妙獻計,就沒有今天的亞洛。」
她將亞洛抱到床上。亞力躺在另一側,讓亞洛躺在兩人之間,和黛妮輪流哄著他入睡。「他繼承了艾德華的金髮。」他將睡著的亞洛抱回搖籃時道。
「恐怕還有他的藍眸。」黛妮歉疚地道。
「也帶著點法國的翡翠綠。」亞力回到床上,再次擁住他的妻子。
「噢,亞力,我一直愛著你,又覺得虧欠強恩國王我的忠誠。我並不想背叛艾德華,又覺得有必要忠於我的出身。你能夠想像嗎?長久以來--」她柔聲歎氣,綠眸注定著。「我深深傷害了你。」
「我也傷害你極深,」亞力誠摯地道。「但我也愛你,全心全意。當然,我很高興知道你當年立下的誓言是要保護艾德華王。以後你應該會規矩多了!」
「規矩多了?」她的綠眸裡閃著火焰。
亞力放聲大笑,太過高興有她在身邊。知道她愛他,而他也深愛著她。
「或許不,你會永遠熱情地為你的信念而戰!」
「而那樣錯了?」她急切地低語。
「不,那正是我愛你的原因之一 ,而且我確實深愛著你。我愛你的忠誠、你對自己信念的堅持及誠實。我對你的愛源於我們相識的光陰,源於對你的瞭解,你美麗的心,與靈魂中的所有美好!」
「噢,亞力,即使在我努力要恨你時,我卻也深深欽佩、敬重你!我一直不知道我事實上是在嫉妒!我要你,卻不知道怎樣得到你!」
「噢,吾愛,現在你已擁有我一生一世!」
她嫣然一笑,笑容中充滿著誘惑及邀請的意味。他俯首吻住她。當他們的唇相觸時,情焰一發不可收拾--
「別再管國王、或英法的爭執了!」他堅持道。
「他們屬於過去--」她接口。
「但未來屬於我們。」他承諾。
她點點頭,伸臂圈住了他。
相愛的未來由今夜開始--
全書完
作者:
mavisfly
時間:
2014-12-25 19:24:33
挖~~好久沒看到國外翻譯小說了,謝謝大大上傳,可以重溫學生時代的回憶.辛苦囉!!!!!!!!!!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