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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病]執子之手 將子拖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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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7: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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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病]執子之手 將子拖走(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2-30 17:50 編輯
執子之手 將子拖走
作者:天下無病
我是個公主,而且是個呆公主。
生在皇宮,我的相貌就和地裡那蘿蔔白菜那樣普通
一年四季裡,我的表情總是呆滯,眼睛裡老是含著迷茫。
可其實,我知道這個宮裡的秘密
包括她的,他的,還有他們的。
我就這麼悠哉愜意的在宮裡存活著,我堅信我會一直這麼傻下去。
執子之手,將子拖走。子說不走,很好,關門放狗。(面無表情)
關於女主:裝傻充愣,沒心沒肺,偶爾小壞,一點小腹黑,或許冷眼旁觀,實則有些陰暗,生活處處充滿冷笑話。
關於男主們:美男王道,要啥萌樣兒就有啥樣兒,性格亂七八糟,脾氣笑裡藏刀,個個肚子裡灌半光當墨水,腹黑奸詐算計來算計去。
我呆故我在,我思顧我優。
天下無病傾力打造天下第一腹黑女主。金枝玉葉遭遇天之驕子,看到底誰玩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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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7:31:07
第一章
細細進來和我說皇姐來了的時候我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葡萄,我接過濕布擦了擦自己的嘴,換上標誌性的呆滯表情走了出去。
皇姐那張絕美的鵝蛋臉上帶著淡淡的哀愁,勾人的杏眼裡波光流轉,於是我再一次的沉思,我真的和她是雙生子麼?
其實我是個偽古人,因為我是穿的。
我還記得電腦是怎麼開機關機的,打印機是怎麼執行操作的,車子是怎麼發動踩油門兒的。
身為名義上貌美如花兒皇姐的雙生子的我,長相跟以前一摸一樣,連眼角的那顆小淚痣都原封不動搬了過來。
綜上所述我覺得這身體可能原本不長這樣兒,純屬是我的靈魂穿越所致。
「阿藍,阿藍,你聽到我說話沒?」皇姐好看的眉毛擰了起來,就連這樣的表情都美的不可思議。
我抬起頭迷茫的看著皇姐,「啊?」
皇姐不出所料的做了那個做過N次的表情與動作。她輕輕的歎氣了一聲,玉手撫了撫自己的臉,美眸哀怨的看向了遠方,「我怎麼忘了,你根本不懂我的哀愁。」
我繼續用迷茫的眼神看著她傻傻的問道:「皇姐,你剛才和我說什麼了?」
皇姐臉上褪下了傷感的表情,輕鬆的道:「沒什麼,阿藍,我先回去了,你今天可要乖點啊,早點兒睡覺。」
於是,她就如一隻翩翩舞蝶般滴,灰走了。
我仍舊一臉呆滯的回到了房裡,然後極其熟練的撥起了透紫的葡萄皮兒。
說不定你們也看出來了,我是個公主,而且是個呆公主。
生在皇宮,我的相貌就和地裡那蘿蔔白菜那樣普通,一年四季裡,我的表情總是呆滯,眼睛裡老是含著迷茫。
不論誰和我說了什麼我都是萬年不變的呆滯表情,搭配上我那「啊」聲,真是不辜負了我傻公主的名號。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換成了別人如果說不定會這麼吼上一句。
呸,你丫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也虧的我這人心性淡,別人愛嚼什麼就任她們去嚼,畢竟,誰傻誰聰明還不一定。
我的皇姐安柯紫號稱本國最美的美人兒,要知道,自古以來,美人兒的憂愁總是非常多的。
我的大表哥宇文睿,面上那叫一個溫文儒雅斯文有禮,可這人,卻有這一個不能和人說的秘密。
我的七表哥宇文修,美的驚天動地外加陰陽怪氣,最喜歡追著我叫我小傻子小傻子。老天知道有多少次我想把葡萄皮兒往他美美的鼻孔裡塞,可最終我還是非常理智的克制住了。
我知道這個宮裡的秘密,包括她的,他的,還有他們的。
我就這麼悠哉愜意的在宮裡存活著,我堅信我會一直這麼傻下去。
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細細就和我說了,外面的太陽照的十分美麗,適合出遊。
然後,皇姐走了沒多久,宇文修就來了。
「小傻子,你說,今兒這天氣怎麼樣?」宇文修那上勾的桃花眼裡意味不明。
我瞇了瞇眼睛點點頭,「好。」
宇文修又姿態瀟灑的打開隨身的折扇,「那你說,七哥帶你出宮可好?」
我繼續瞇著眼睛點點頭,「好。」
宇文修笑笑,「七哥把你賣了可好?」
我還是不變表情與動作,「好。」
這句「好」換來的是他的當頭一敲。
坐在馬車裡我慢吞吞的嚼著嘴裡的梅花糕,甜而不膩,看來宮裡的廚師又換了。
「小傻子,你今兒可有想去的地方?」宇文修問道。
我仔細的吃乾淨了手上的糕點,「沒有。」
我想去妓院,想去倌館,行麼?
宇文修故意皺了皺眉毛,「那可怎麼辦,早知道就不帶你出來了。」
我心想你就擱那兒裝吧,不就是你自己想出來逛麼。我心裡這麼想著,臉上卻還是呆呆的:「那我們回去吧。」
宇文修有點變臉,「說你傻你還真傻。」
對此我頗有些無奈,我不知他為什麼那麼執著的叫我傻子,其實我沒有一臉憨相啃著自己的手指頭唇邊口水嘩啦啦的淌。
我只是有些呆而已,真的,不騙你們。
宇文修的馬車直接將我們帶到了一條十分熱鬧的大街上,我下了馬車也沒有表現出如饑似渴的表情,只是木木的看著他。
「阿藍,你在看什麼?」宇文修抽了抽嘴角問。
我道:「看七哥。」
「七哥有什麼好看的?」聽他的口氣,還有些洋洋得意。
我平靜的問道:「七哥,你帶錢了麼?」
宇文修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帶了,您,放,心。」
我轉過了身,七哥,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沒忘記你上次沒帶錢被人追著跑的場景。
實在是,遜斃了。
半個小時以後我在路邊本分的小口小口吃著糖葫蘆,不多看邊上的人一眼。
再過了十分鐘之後我看了看手中還有大半的冰糖葫蘆有些氣餒,看來七哥又迷路了。
「小妹妹,冰糖葫蘆好不好吃啊?」一個長相非常端正氣質非常猥瑣的人走到了我身邊。
我盯著手中的糖葫蘆出了神,許久之後才抬起頭道:「好。」
那中年男子面色已經有點僵硬,聽到我說這話後又使勁的拉起了兩邊的肌肉:「那你想不想吃比這個更好吃的東西?」
我又低頭思考了許久再抬頭說道:「想。」
中年男子臉上總算是有了點兒喜色:「那你跟叔叔走,叔叔帶你去吃更好吃的東西。」
我當然注意他用的是肯定語氣而不是疑問的,我心想難道我看上去就那麼像被容易誘拐的人麼?
我伸出手在自己的後腦勺上摸了摸,在肯定七哥沒有在那後面插根稻草以後點了點頭,「甚好。」
我覺得自己該給七哥一個教訓,順便再旅遊觀光一下。(--你確定不是出去旅遊觀光一下,順便再給七哥一個教訓?)
上帝證明,如果我知道這次拐賣導致的後果,我絕對不會和宇文修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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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7:34:14
第二章
那中年男子帶我到了一處地方便交代我在一旁好生待著,我也裝乖的特聽話。過了不久他和一個中年婦女一起走了出來,我瞧那婦女臉長的方方的,眉角稍揚,看樣子也是個精明的人。
中年男子叫我跟著中年婦女走,於是我知道自己已經被賣了,只是不知道我賣了多少銀子?
我很安分的跟著那個婦女來到一輛馬車前,而那中年男子就在邊上跟著,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笑容不讓我看出什麼蹊蹺。我也很配合的像是沒看出什麼蹊蹺,看來我是他的「意外之財」。
我上了馬車,不出所料的看到了車裡已經有了好幾個年約十三四的女孩子。看她們長相都屬於白淨清秀的那類型,我想估計我去的地方也不會落了檔次。
那幾個女孩子都微微低著頭,手指無措的繞著自己的髮絲。
我突然就樂了,誰也想不到我竟然會樂意到把自己給賣了,呃,不是,是白白送上門。可這不能怪我,宮裡十幾年如一日的生活真的把我憋壞了,我需要驚喜,雖然,這可能會成為別人的驚嚇。
那個別人,就包括了七哥。當然,我也可以想像的到大表哥在知道我走丟的消息後對七哥大發雷霆的樣子……
七哥真是幸運,要知道,大表哥這個斯文敗類輕易是不會發火的。可偶爾那麼一次發起火來絕對會讓人火燒火燎的疼。
阿門,七哥,願主與你同在。
我在馬車裡安靜的發了許久許久的呆,接著有人掀開了簾子,光亮透進來照的我眼睛微瞇。婦女大媽叫我們都下了馬車,接著排成一支小隊從一個明顯是後門的地方走了進去。
我依舊乖順的扮著一個傻帽丫頭,哦,我終於能實現自己以前的十大夢想之一,來古代做個丫鬟。我心裡小小的圓滿了一番。
前面那和婦女交涉的褐衣大嬸估計是個管事之類的角色,閃著精光的眼睛用市場裡挑白菜的眼神順了順我們幾個,她來回不知道一共順了多少遍,最後才對著婦女微微點了點頭動了動嘴。
我自動把她說的話翻譯成了:「嗯,這次的白菜都還湊合。」
於是又是交接班,婦女扒拉扒拉衣服就心滿意足的準備走,臨走之前還情深意重的和我們說道:「你們幾個來了孟府是你們的福氣,以後記得要聽福嬸的話,明白麼?」
一排白菜整齊的點了點腦袋。
尤其是我這顆白菜,點的別樣誠懇。
婦女走了,福嬸來了。她站定我們跟前仔細的打量了起來,眼神兒從一女孩子的頭髮絲飄忽到腳底,最後以非常飄渺的眼神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想,成功,安柯藍,你被瞄上了。
福嬸極慢極慢的走到了我跟前,盯著我的眼睛直直看了兩分鐘,「丫頭,你知道這是幾麼?」
我無語,她竟然伸出兩個肥胖的手指在我面前晃了又晃,敢情我呆滯的眼神成功的傾倒了她。
「二。」我輕聲開口,聲音和眼神一樣平板呆滯。
福嬸突然歎了口氣,惋惜的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我很想拽著她的袖口問:「可惜啥了,可惜啥了。」
可是我不行,因為我的角色是個呆子。
我正這樣想著呢,耳邊就有人問道:「福嬸,什麼事情叫你可惜了?」
福嬸轉過臉對來人笑道:「原來是小姐來了,我正說這丫頭呢。」
我用眼角瞟了瞟,那小姐大約十四五歲的模樣,火紅的長裙映的小臉白皙如玉,明明是個半大的孩子卻有著犀利的氣息,右手還握著根銀色長鞭。我琢磨著這回我可能遇到傳說中的刁蠻小姐了。
她大眼一瞟看著我們幾個道:「這些都是剛進來的?」微揚的語氣中分明藏著輕視。
福嬸點點頭,「嗯,都是剛送來的。」
小姐撫了撫鞭子,慢慢的踱步走了過來。來啊回啊的在我們跟前晃了好久,細巧的鞭柄輕輕的敲打著自己的手心。
「福嬸,你剛才說可惜的是這個丫頭?」小姐不客氣的拿著鞭子指著我道。
福嬸笑笑,「剛才說的可不就是她。」
小姐聞言半瞇著眼睛,以一種瞧微生物的眼神打量了我許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確實挺可惜的,長的倒是挺清秀的,就這眼神兒不好,跟我屋裡的小黑似的。」
我無法抑制的抽了抽手指,雖然不確定她說的小黑是什麼,但猜的八九不離十。
我以前養的那只矮腿臘腸狗就叫小黑。
說起我們家的小黑,想當年它也是我們那地兒的狗霸王,到處招狗領犬的上別人家裡咬雞,那個叫雞飛狗跳威風凜凜啊。最後外公忍無可忍也就不再忍了,拿了根繩子準備拴住它,可哪知下手重了竟然活活把小黑給勒死了。你說說,這事情,多悲催。
------我苦命的小黑,原諒主子我沒能見你最後一面。
「小姐說的是,也是這丫頭沒福氣,少爺可不喜歡這樣的。」這話說的有些惋惜的味道,可福嬸的表情絲毫不變。
小姐挑眉,輕蔑的順了我們幾個一眼,「怎麼著,哥哥最近又好小家碧玉了?」
福嬸弧度恰當的勾唇,「小姐說的是。」
那小姐可能覺得有些無趣,眼睛轉了幾圈就懶懶的道:「那呆子就給我好了,最近身邊也無聊的慌。」
福嬸點頭:「既然小姐喜歡就領去吧。」轉身跟我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故意愣了三四秒,然後平板的道:「阿藍。」
「阿蘭?」小姐撇撇嘴,「這名字可真土氣,從今天起你就叫阿藍,不是蘭花那個蘭,是藍天的那個。」
我安靜的接受,「嗯,奴婢知道了。」
瞧,我一直是個好脾氣的人,逆來順受,絕不違背主子的意思。
「還愣著幹嘛,想等著我哥來奚落你不成。」小姐涼涼的說道。
我算是明白了,這少爺是一好美人的主,且不喜歡我這樣的呆子,外加還可能是一毒舌。
我和小姐跟著一丫鬟繞了老半天的迷宮,最後才停在了「瑩院」。
前邊兒小姐步子不停,後邊兒我也屁顛屁顛的跟著直走,丫鬟守則第一條,主子上哪我就上哪,危險地點除外。
小姐毫不淑女的一把推開了一間房門,接著疾步走到床邊叫道:「小黑,小黑,在哪兒呢,我給你找了個伴兒。」
我心中做沉思狀,能上床的寵物,看來這小黑極有可能是隻貓,而且是只油光發亮的黑貓。
可上帝總愛和我開玩笑,小姐的話落下沒多久我就看到那被褥裡有東西蠕動,接著一頭長相非常個性的東西鑽了出來。
小姐倒是笑的歡騰,捧著那玩意兒樂的慌,「小黑,我的寶貝兒。」
我對上小黑那黑溜溜卻無神的兩隻眼,心底感歎不已。
千想萬想我也沒想到小黑是頭豬,正宗的小香豬,醜的不能再醜貴的不能再貴的「香」豬,雖然本人壓根兒沒聞出它哪裡香。
敢情這小姐有養豬的愛好。
我這頭正暗裡鬧騰著,那頭小姐大眼一揚,「還站在那裡幹嘛,還不給我過來。」
於是我乖巧的走到她身邊,「小姐。」
小姐摸了摸小黑的光溜溜的腦袋:「小黑,你看,這就是我給你找的伴兒,雖然也不能說配的上你,但至少她有個地方跟你像。」
接著抬起頭笑著道:「兩眼呆滯無神,呆子。」
小黑好像有點興奮,使勁的用倆鼻孔透了透氣-----示威?
我心底有點傷感,這年頭丫鬟不值錢,竟然要和豬相提並論,而且這豬還不待見我。
「呆子,還愣著幹嘛,給我倒杯水來。」小姐指使道。
我端莊的走到了桌邊,死死的盯著茶壺倒起了茶,接著小心翼翼的把茶給遞給小姐。
小姐面色微僵,「呆子,你連茶水都不會倒麼?」
我呆呆的抬頭,「啊?」
茶水十分滿,夠解渴的。
小姐看到我的樣子頓了頓,接著不耐煩的把茶杯還給了我,「好了好了,拿回去放好,你去桌子上拿幾塊糕點來喂小黑。」
我又小心翼翼的端回了茶水,精挑細選了一塊糕點走回去準備去伺候小黑大豬爺。
「黑寶貝兒,張嘴,來,咬一口。」小姐寵溺的道。
我捻著那糕點死命往大豬爺嘴邊送,奈何大豬爺不配合,一個勁兒的別開腦袋躲開。
我告訴自己要淡定,敢情這年頭連豬都有青春期,還玩叛逆。
小姐抬頭看我一眼,眼神有些奇特。
我依舊努力的餵食,大豬爺,你最好別落單,不然我非扒開你那上下兩片厚唇把半個蘋果直接塞進去。
「哼哼。」大豬爺哼唧了聲,貌似有些不愉快。
小姐立馬推開我的手,「停停停,別餵了。」
大豬爺見狀又哼唧了兩聲,我算是聽出來了,這次是代表歡快。
我們這正三個僵持著呢,門外有個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
「瑩露,小黑今日可好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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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7:34:41
第三章
聽到這聲音後小姐扯開俏臉,隨手把小黑扔在被褥上走向門口:「哥哥,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小黑豬大爺獲得自由後似有預感般拔起豬腿就跑,奈何我的速度卻更快。
我一手準確的抓住它的後腿使力一拉,豬爺圓滾滾的身子立刻翻在床上,張口欲啼。我又敏捷的將糕點塞進了它的嘴裡,霎時它滿腔的悲憤都化做了食慾。
這一套動作下來真可謂是行雲流水,流暢不已。我心底感歎一句,豬果然是豬啊。
「今兒沒什麼事就早點回來,對了,小黑呢?」那好聽的男聲懶洋洋的說道。
小姐有些歡喜:「哥哥這幾天不忙了嗎?那……」
「瞧你個丫頭,就那麼急著見小叔?」腳步聲響起,男子往我這邊走了過來。
我背對著他們保持著姿勢不動,惡狠狠的看著小黑豬大爺:你要是不吃,小心我宰了你。我還就真不信我一公主制不了你這頭豬。
「瑩露,這人是誰?」男子聲音微沉問道。
小姐,也就是瑩露回道:「是我剛從福嬸那兒要來的,準備給小黑做個伴兒。」
「胡鬧!」男子訓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黑的狀況,現在還叫人來伺候它!非要害了這丫頭不成!」
我聞言瞇了瞇眼,直盯著小黑無神的雙眼:怎麼著,你是有潔癖還是有豬瘟?
瑩露卻絲毫沒有被嚇到,撒嬌的道:「哥哥哥哥,你別瞎操心,小黑這次可喜歡這個丫頭了,剛才餵它吃東西的時候都沒有上去咬她。」
我抖抖眉毛,不顧對面小黑顫抖著的身軀,喲,敢情你有狂豬病啊,小樣,你可別整我呵。
男子聞言狐疑問道:「真的?」
「真的,不騙你。」瑩露極其雀躍:「不相信你自己去瞧瞧,這丫頭正在喂小黑呢?」
接著我被人輕輕一撥,撥到了一邊兒。而那撥開我的人伸出剔白修長的雙手捧起了黑豬爺。
此刻的小黑豬大爺上下左右咀嚼著糕點,不時轉動著無神的眼珠子瞟瞟我,還真有幾分傻不拉嘰的可愛。隨著小黑的視線那穿著月牙色錦袍的男子也跟著轉過頭看向我,輕聲道:「你?」
男子眉如遠山,眼如星辰,膚如雪顏,唇紅齒白……好吧,我承認我不大會形容人,總的一句,這少爺長的真清秀,且異常精緻。
他微微撅眉,低頭看了小黑又看看我,突然輕笑出聲:「小黑,這是你們家親戚?所以你才下不了口?」
說罷還自己點點頭,一副「應當如此」的表情。
我看到小黑蹬著小腿往後退了幾步,心裡有些失落。小黑,你怕什麼呢?我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啊。
我對上少爺漂亮的眼睛低低的回道:「啊?」
聽,多迷濛多無知的聲音。
少爺聞言微微一愣,接著眼中劃過了然與厭惡:「呆子?」
我很不厚道的想喊句「師傅」。人西遊記裡悟空不都機靈的一喊:「呆子!」然後豬八戒同志就特委屈的跑到唐僧面前說:「師傅!你看,大師兄又欺負我了!」
至於你們奇怪我為什麼那麼清楚他的反應?要知道我打小生活在皇宮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早已經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
「哥哥。」瑩露一陣小跑來到床邊,「這可是我的人,不准你趕。」
少爺嫌惡的撅眉:「我府裡留下個呆子做什麼?有小黑一個就夠了,況且小黑也不除了樣子呆點兒其他的也不呆。」
說完他又往後退了幾步,活像是離我近點兒就會被傳染呆病似的。我不得不說我心理素質良好,我竟然一點兒都不生氣。只是暗暗記下了他的精緻相貌和華貴錦袍樣式。
啊,好久沒扎小人兒玩了,也不知道我的針線功夫退步了沒有.
「府裡也難得碰上個呆子,你留著給我玩兒幾天又怎麼了?」瑩露嘟嘟小嘴撒嬌道。此刻的她才像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嬌態畢露。
少爺又用他狹長漂亮的眸子掃了我一眼,抿抿薄唇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瑩露對他眨眨眼:「小黑難得有個伴兒,我們也不能老讓它一個人不是。」
我琢磨著瑩露說錯話了,這句話應該是:「小黑難得有個伴兒,我們也不能老讓它一隻豬不是。」
少爺勉強的點點頭,對著手裡的小黑豬大爺說道:「既然難得你有個中意的,不咬她的,那就,咳咳,留下吧。」
我心底感激不已,少爺,我扎針的時侯絕對不往不疼的地方扎。
小黑豬大爺聞言震了震身子。
恩,我確定我沒有眼花,它確實震了,還是看著我震的。怎麼的,敢情故意震給我看的?
恩哼,嫌以前生活過的太愜意麼,想知道山茶花那為什麼長的那麼紅麼。
我非常和藹的看著小黑:很好,我以後統統都會教你的。
小黑豬軀又是一震,這次被少爺給發現了。他溫柔的問道:「小黑,你怎麼了?餓了?」
瑩露見狀衝我喊了一聲:「呆子!還愣著幹嘛,還不給我喂!」
我心裡還抽空想著瑩露這一聲「呆子」可比少爺那聲要原汁原味多了……
不想了,再想我又要懷念電視機。
少爺將小黑遞給瑩露,拍了拍衣服上壓根兒不存在的灰塵說道:「我先回房了。」
「哥哥,小叔什麼時候回來?」瑩露期盼的看著少爺問道。
少爺勾起唇角痞痞一笑:「不知道。」
瑩露跺腳不依:「哥哥,你騙人。」
少爺伸手摸了摸自己弧度完美的下巴:「那你還問我?」
我在一旁聽的沒營養,又拿著糕點晃悠著小黑豬大爺。看它顫抖著小身板兒可真取悅了我。
「那個,呆子,你要是讓小黑掉了一根毛,小心自己讓它掉毛的那隻手。」少爺出門前警告的說道。
我安靜的垂著頭。
吾靠,少爺你好本事,威脅吾。吾決定今晚要連夜做出小人,而且叫你那俊美的小臉蛋兒上是光溜溜的滑冰場。
少爺走之後瑩露就用手支著下巴在那發呆,我依舊保持著自己沉默是金的守則,不聲不響的坐在床邊,美其名曰,照顧小黑需要。當然眼角還是要注意著瑩露的。
瑩露此刻還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水靈半垂,睫毛彎彎,兩片果凍唇淺淺勾起。
我瞭然,看來她是春心蕩漾了,我想愛情真是個好東西,本來一跋扈的女孩子也能被整的和薛寶釵似的。
許久之後瑩露終於魂遊歸來,對著我甜甜的說道:「呆子,你以後就負責照顧小黑,它要是掉一根毛你就一天不許吃飯。」
……原來他們兄妹倆是遺傳問題。
瑩露走了之後就剩下我和小黑大眼瞪小眼,我卸下自己那股呆勁兒,懶懶的往床上一靠……
「過來。」我對著不知什麼時候縮在床角落的小黑說道。
黑豬裝聾做啞,不予回應。
我挑挑眉:「過來。」
黑豬眼神飄忽,越過我觀察著空氣。
我拍拍身邊的空地方,溫柔和藹一笑:「不過來?」
黑豬豬步如飛,玩命似的往我跑來。
我摸摸它顫抖的小身軀,用腔調方言道:「你咋就不學乖捏?」
……手裡的小身軀立刻抖的跟發了豬顛瘋似的。
後來我的丫鬟生涯就正式開始了,只不過本公主要照顧的是頭豬,副業才是照顧人。
關於丫鬟要早起這件事我有些苦惱,管家規定的是丫鬟五點鐘就得起來,我聽到的時候直覺就是你還是了結了我比較乾脆。不過幸好我伺候的主不是人,而是頭以愛睡出名的豬。
我很聰慧機敏的叫小黑窩在我懷裡睡,誰動我一下它就惡狠狠的往著來人張開豬口,她們哪敢得罪這小祖宗,於是我便愜意的睡到瑩露起床之前。
有時候覺得我這樣沒心沒肺任意妄為也就是因為年幼時那大師對父皇說的話。
大師姿態高深的看看我再對父皇說:「五公主面生福相,即使呆愣也能富貴榮華一生,逢凶化吉。」
父皇自動的認為他是指我是傻人有傻福,我卻注意到了他說的那個「即使。」
算,這樣說也好,我這人從來不相信苦盡甘來,只知道及時行樂。
這幾天過的倒還挺平靜的,可我身體那根感應神經告訴我這只是一個前召。
這不,一切就要開始了。
今天早上時瑩露的心情就像剛從監獄裡放出的同志們,那個叫興奮雀躍激動啊,一身桃紅色裙子映的她臉若桃花。說實話這姑娘長的真嬌俏。
她笑瞇瞇的對著小黑說道:「小黑,我出去了,你要乖乖的哦。」
又抬頭看我一眼,還是保持著笑容說:「阿藍,你要好好照顧小黑,照顧好了明兒我賞你些東西。」
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丫頭今兒心情真的是灰常好。
中午的時候瑩露還沒回來,可黑豬大爺餓了,我只好去問小姐房裡的丫鬟們要糕點。
那丫鬟估計欺負我是新人,面相又呆,隨便的擺擺手支使我道:「你自己上廚房端去,對了,順便把小姐的燕窩端回來。」
我身體裡那根神經突然就抽動了,廚房,廚房,等著我,我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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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7:34:53
第四章
我正目不斜視的往廚房移動著,旁邊突然有人親熱的喊道:「阿藍!」
接著一陣小跑聲響起,一個蘋果臉紅撲撲的小丫頭站到了我面前,特沒形象的對我呲牙一笑:「阿藍,你要去哪啊?」
我正想著她是誰呢,她就又道:「我是青丫,也是小姐身邊的。」
我這才想起來確實見過她,於是憨厚的回道:「去廚房。」
「廚房?」青丫皺皺鼻子,樣子有些滑稽卻挺可愛。「你是去給小姐端燕窩的?」
我點點頭,「嗯。」
於是青丫非常自來熟的拉起我的手絮絮叨叨說:「那我陪你一起去吧。阿藍,你的手好軟啊,真舒服。」
我懶得深究她話裡的意思,由著她跟只麻雀似的陪著我到了廚房。
廚房的老大是一個叫崔嬸的中年婦女,肥壯的身材不比一般的男子差,所以說有句話說的對,當廚子的人基本沒苗條的,除非做的東西連自己都吃不下去。
久僕成主,說的就是崔嬸這種的。
聽說崔嬸在少爺沒出生之前就來府裡了,當然,那時候她還是個Loli。
聽說崔嬸也當過少爺的奶媽。
聽說就連管家見了崔嬸也得客客氣氣。
聽說聽的多了,那也便成了真的。
我們進去的時候崔嬸正坐在板凳上和廚房裡的人嘮嗑,看到我們也只是瞟了一眼就繼續說著自己的話。
身邊的青丫見狀機靈的走上前說道:「崔嬸好。」
崔嬸沒啥表情的開口道:「嗯,哪個院子裡的?」
青丫笑嘻嘻的道:「我是小姐院子裡的青丫,剛來沒多久,這不第一次見崔嬸麼。還勞您以後多關照呢。」
我沉默無語,不跟腔也不變表情。關照?關照你怎麼做菜還是以後做菜時你那份兒多做點?有點不大可能,因為我們吃的是大鍋飯。
不過顯然崔嬸對這句話很受用,總算是眼裡帶上了笑意,「倒是個機靈的丫頭。」
我敏感的察覺到她說完後就掃了我一眼,至於為嘛要掃,額,我想應該是我和青丫站一塊兒太對比性了。
崔嬸又道:「是來拿小姐的燕窩吧?還沒到火候呢,要再等一刻鐘。」
青丫聞言乖巧的道:「那我們等著就是了。」
接著青丫熱烈並帶著崇拜的和崔嬸交談了起來。至於我則有點無趣的盯著那盅燕窩,看它慢火燉熬,直至補品告成。
崔嬸熟練的將燕窩端下放在桌上,就在我將糕點擺放好準備將燕窩端起的時候門口有人進來了。
「崔嬸。」來人脆生生的叫道。
一直對我們不大熱乎的崔嬸聞言立馬笑的和藹可親:「三兒來啦,怎麼,表小姐回來了?」
那叫三兒的丫鬟長的清清秀秀,靦腆著一張臉道:「嗯,小姐剛回來,我是來給小姐端燕窩的。」
我突然有種興奮加不好的預感。
崔嬸愣了一下,接著猛的一拍大腿!「我給忘了?」
我被那「pia」的一聲給震到了,嬸兒,你不疼麼?
「忘了?」三兒眨眨眼,疑惑的看著我手邊的燕窩問:「那個不是麼?」
我看著三兒心裡有些愉悅,……同類?
崔嬸又看了我一眼道:「那本來是給小姐的,要麼你先端去吧。」
一旁的青丫立刻道:「崔嬸,那」
崔嬸打斷了青丫的話:「本來就是三兒先來說的,只是被秋畫那丫頭給打斷了,不然我能記錯麼?小姐不是還沒回來麼,這盅先給表小姐端過去,你們兩個先回去,待會再過來。」
我看到青丫一臉不服,而那三兒則是一臉難為,喏喏道:「崔嬸,這樣不好,要麼我等著吧。」
崔嬸大手一撈將那盅燕窩遞到了她手裡:「拿著,趕緊端回去給表小姐喝了,不然就涼了。」
三兒低眉順眼的看了我和青丫一眼,輕聲道:「那,那謝謝兩位姐姐了。」
我心底好笑,真當我傻了,沒看到她眼裡的不以為然?
這人啊,時時刻刻都不能輕敵,因為一不小心沒準兒就被瞧出了破綻。
我跟個二愣子似的上前慢慢說道:「這是我家小姐的。」
三兒縮了縮身子,「我,我還是等會兒吧。」
崔嬸皺眉,厭惡的看了我一眼:「我說讓三兒先拿就先拿,小姐要有什麼脾氣儘管往我來。什麼丫頭,在我面前就這模樣了,小姐怎麼教的?」
我算是明白了,瑩露這丫頭不招人待見,起因可能就是這三兒的主子。
「三兒,你先走。」三兒對我們淺淺一笑,轉身離開。
我當然沒有漏過她轉身時露出譏諷的雙眼,我心底有些熱血,嗯,倒是有些好玩了,這三兒還挺有趣,就不知那表小姐又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回去的時候青丫憤憤不平:「不就是表小姐屋裡的麼,就算表小姐以後真成了少奶奶又怎麼樣,小姐終究是少爺的親妹妹!這血親關係是斷不了的!崔嬸連個丫頭都這麼巴結著,太勢力了!」
我心想崔嬸並不是完全巴結的,估計是真喜歡那三兒。而且燕窩這事,是崔嬸起的頭麼?分明是三兒給引下來的。燕窩那時候都被我放進托盤了,此女還天真無邪的指著盅問這不是給她家小姐的麼,潛台詞就是,忘了她家小姐的?沒事,那有現成的,可以先給她。
雖說物以類聚,但我明顯對這三兒沒什麼好感。要問為什麼?嗯……也許就是因為她搶了我足足等了十五分鐘的燕窩。
老實說,我心裡很不爽,梁子也算是結上了。
青丫還在一旁說道:「不過那三兒可真是表小姐跟前的紅人,據說連少爺都中意她,說不定以後也能撈個妾室,三兒本來叫三錦,聽說是少爺有次玩笑的叫了次三兒,表小姐便也跟著叫了,連帶著府裡的人都這樣叫。三兒長的確實清秀,而且跟的是表小姐那樣的主,命也真是好。不像我們……唉。」
我想瑩露那丫頭果真這麼不招人?可我覺得她除了不太安生外沒什麼特別惹人厭的地方啊,還是因為有那位表小姐才襯的她別樣差勁?就如同窮搖奶奶筆下的紫菱之於綠萍,也如同清秀乖巧的三錦之於呆愣無神的我?
答案現在無從得知。
話說我和青丫回到院子裡,大老遠的就聽到小姐的屋子裡辟哩啪啦的響。
青丫有些害怕的看了我一眼,可還是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唉,小姐又發脾氣了。」她輕聲道。
我到房門口的時候就發現幾個丫鬟正到處亂竄,至於為什麼竄?唔,因為瑩露正揮著鞭子要抽她們。
銀色的長鞭揮動,如同一道銀色光芒,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地上凳子被抽的東倒西歪,茶杯茶壺碎片滿地,梳妝台上的東西都掃落一空,就如同寒風過境般。而那桃紅色衣裳的少女美目圓睜,因怒氣而泛紅的雙頰似晚霞般秀麗,矯捷的身影英姿颯爽……
……呃,對不起,我武俠了。
現實情況是瑩露看到門口的我和青丫後就一鞭子甩了過來,怒氣衝天的道:「你們兩個上哪偷懶去了,現在才回來!」
青丫早就抱頭鼠竄的躲過了瑩露的鞭子,聞言還辯解:「小姐,我們是去給你拿燕窩去了。」
我無比鬱悶,個傻子,找抽呢。
果然瑩露聽了更加生氣,冷冷一笑道:「那燕窩呢?」
青丫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吞吞吐吐道:「燕窩,燕窩被表小姐屋裡的三兒給端走了。」
我心想真是慘不忍睹,她這不是找抽,簡直就是找死。
瑩露面色一沉,話也不說就朝她狠狠的揮了一鞭子,那鞭子險險的擦過青丫,雖然沒抽到她可卻嚇的她不輕。
其他幾個人見瑩露更加生氣於是躲的更歡了,嗓子時不時來幾聲驚恐的叫聲。
「你!」瑩露將矛頭指向了我:「我叫你照顧小黑的,可你都幹了些什麼事?小黑都餓的直叫喚,你還磨磨嘰嘰的,不把我這個小姐放眼裡是吧。」
說完也不給我反應的時間,一鞭子就甩了過來。那角落裡的幾個人都「啊」的閉上眼睛,惟恐人間慘劇發生。
可事實上我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任由鞭子甩起地上的灰塵在空中飛揚。
瑩露張開小嘴,結巴著說道:「你,你怎麼不躲開?」
我故作疑問的歪歪腦袋:「為什麼要躲?」
瑩露聞言愣住,接著又問:「你不怕我的鞭子?」
我繼續著我的天蒸無斜:「為什麼要怕?」
瑩露鞭鞭使力對著人抽,可卻每次都只是險境,根本無意傷人,這個從屋裡一個都沒有受傷的活物就可以看出來了。
瑩露捏緊了鞭子:「你難道不知道我心情不好?」
我正回腦袋,靠,天蒸無斜真TMD累。「知道。」
「那你就不怕我這樣?」估計她是真奇怪了。
我敘事般說道:「小姐生氣了,心情不好了,就該出氣。」
憋氣對身體和心理都不好。
瑩露嗤笑,嘲諷道:「那你說說,我該怎麼出氣?」
我想了想,接著毫不猶豫的走到床邊將那個半人高的花瓶一把推翻到了地上,雲淡風情的說:「這樣出。」
霎時花瓶破碎和丫鬟們的吸氣聲齊聲響起。
那花瓶據說是百年前某位著名人物所制,上面又有某位文豪的親筆墨寶,最重要的是,是瑩露的小叔在她七歲生辰時送給她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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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7:35:07
第五章
畫著朦朧水鄉的瓷瓶「砰」的一聲倒地,潤澤的碎片不安的散落。
我看著滿地的碎片感歎,這瓶子完整的時候我從沒覺得好看過,現在碎了,反而帶來一種美感。果真是殘缺的美麗。
旁邊那幾個丫鬟都驚的呆住,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面前的瑩露則是在短時間內閃過不少複雜神色。
我瞧的清楚,驚訝,驚憤,驚慌,而後,帶著一絲幾乎可以忽略的洩憤。我知道,我又猜對了。
瑩露突然面染震怒,兩條細眉死死的擰起,大聲說道:「都給我滾出去!」
我有些驚訝,誒?
角落裡的幾個丫鬟一邊對著瑩露恭敬,轉過身以後又跑的像後面有那個什麼跟著似的。
我心底聳聳肩,既然這樣,那我也出去了。不料瑩露不客氣的伸出手指說道:「你個混丫頭,摔碎了我的寶貝還敢走?」
聽到這話那幾人竄的更快,末了走在最後那人還體貼的關上了房門。
……真是件兒貼心小馬甲。
這下子房間裡就清靜了下來,瑩露站在那頭瞪著大眼看我,微微水光流動,鼻尖透紅。
我依舊站的安穩等著她發話。
顯然,比定力,這丫頭不如我。
瑩露怒指一地碎片道:「你這個混丫頭,為什麼要摔了我的瓶子?」
不住顫抖的手顯示著她的怒氣,而我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瑩露這人算不上壞,至少她沒怒極了一鞭子抽我不是?
我回道:「因為小姐生氣。」
瑩露神色複雜:「我是問你為什麼就摔這個瓶子?」
我慢吞吞的說道:「小姐很生氣,瓶子很大。」
大的怒氣自然要大的東西去承載。
瑩露這下哭笑不得。最後她朝我招招手,一臉無奈。
我把手裡的托盤隨意放在地上後走到了她的身邊。
瑩露沒有說話,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接著一把摟住我開始哭了起來,嘴裡還斷斷續續的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摔我的瓶子……嗚嗚嗚嗚……你個混丫頭……摔的好,早該摔了……嗚嗚嗚嗚……本來就不能指望……都是一樣的,都一樣!」
我任她摟著我,不問話也不安慰,心底有些羨慕。
能哭也是一種幸福。而我則是笑的太久,早已經忘了怎麼去哭。
人類是奇怪的生物,他們可以在前一天還憎恨厭惡彼此,可在見到對方的脆弱後產生本質的變化。
打那天以後瑩院裡丫鬟們的眼珠子都往外突了幾厘米,原因無他,就因為我。那天的事早被那幾個丫鬟繪聲繪色說出去了。
「那個小黑爺屋子裡的阿藍,你知道不?對對對,就是那個呆子!呆子怎麼了?我跟你說,那呆子要不就膽子太肥,要不就腦子太瘦!她竟然把五爺送給小姐那個寶貝瓷瓶給摔了!你說說這人,傻到天邊兒去了!什麼?結果怎麼樣?結果……呃,打?不不不,沒被打。罵?沒沒沒,也沒。到底最後怎麼樣?唔,嗯,好像被小姐寵上了。」
如此這般,事實如上言,我沒被罰,還和瑩露好上了。
聽說有一丫頭某次惹瑩露生氣了,也照葫蘆畫瓢學著砸了個東西,結果被罰關了三天柴房,那時候還紅著兩隻眼怪委屈的問:以前不有個丫鬟也這樣兒,不被罰還賞了麼?
我聽瑩露說了以後不厚道的笑了,個傻丫頭,你要學的不是我的行為,而是精神!精神!啊懂?
恩,顯然啊不懂。
其實說瑩露寵我,這個「寵」字還是誇大其詞的。她並沒有突然就轉變了態度,對我親密異常或掏心掏肺或軟聲軟語,只是和我待在一起的時間多了些,和我說話的語氣去掉了跋扈和輕視。
就像現在,我和她正在床上逗弄著小黑。
我和她各居一頭,手裡抓著糕點誘惑著小黑。
小黑短短的腿忙的不可開交,嘴裡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眸中一片迷茫。
瑩露清脆的笑出聲,大大的眼睛微彎:「小黑,好不好吃啊?」
我看看小黑類似於委屈又滿足的表情想:這真是一種甜蜜的折磨。
瑩露又道:「阿藍,我們今天去花園溜溜,我去換件衣服,你先帶小黑過去。」
我點頭:「好。」
於是小黑脖子上套上了金色軟皮料的豬繩,悠哉悠哉的拉著我往花園走。
瞧它那難得明亮的眼睛,看來是歡喜的很。
我看著一路竊竊私語的丫鬟,又想到了瑩露。
對於她那天放縱的哭泣,我並沒有疑問或安慰,因為我知道她需要的只是一個肩膀,而不是鴰燥的探聽者。當然,這不代表我沒有猜測,其實原因不難猜,那天惹她哭的罪魁禍首應該是她嘴裡的小叔,丫鬟口中的五爺。
瑩露這丫頭對她小叔有種不正常的迷戀。她那種少女羞澀的表情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她小叔。那天早上的興高采烈也是為了她小叔。
呃,戀叔僻?
我沒見過那位小叔和瑩露相處的樣子,所以現在還無法推斷詳情。
正想著呢,花園已經到了。剛是初夏,園子裡的花啊開的特別的茂盛,就連那些不是雜草的草長的都瘋狂。我剛想直走,小黑就使勁兒的把我往花叢里拉,我不明所以,跟著它的豬步後才聽到隱約的說話聲。
我摸摸它的腦袋,敢情這豬聞到了奸情的味道。於是我就和小黑隱藏在花叢中,蹲看奸情。
我扒開點花,看到不遠處有兩人正說話,我失笑。那錦衣清俊男子和青衣秀麗少女,可不正是少爺和三兒?
我不禁感歎一句,少爺和丫鬟,優美的花園,好大一股奸情滴味……道……啊……
我更加仔細的觀察了起來,只見三兒仰頭靦腆一笑:「少爺好。」
少爺用手中的玉柄扇子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道:「你這丫頭,今天怎麼想到來花園了?」
三兒驚訝的「啊」了一聲,接著摀住額頭帶點埋怨的道:「奴婢只是來替小姐採些花瓣而已,哪知道就碰見少爺了。」
我捶心捶肺,這場面太經典!一個清秀且不卑不亢的丫鬟,一個俊美並微帶寵溺的男子……
這TMD就是標準台言啊!
那頭還在繼續,少爺輕笑道:「如絮要花瓣做什麼?」
三兒勾起唇角笑的明亮:「小姐說想泡些花茶喝。」
「哦?」少爺又道:「花茶?看來我也有口福了。跟你家小姐說聲,別忘了帶上我這份。」
「奴婢知了!」三兒眼睛透亮極其俏皮的回道。
我想這就是區別啊區別,她三兒上花園是來採摘花瓣,養情趣的。我上花園是為了……
我突然發現手中繩子一滑,低頭一看。吾靠,黑爺瘋了,竟然飛毛腿一樣的向他們衝去。
等到我反應過來時黑爺已經穩穩的掛在了少爺的衣服上。記住啊……是掛……
黑爺那一口獠牙可真是銷魂銷魂。
少爺漂亮的臉蛋兒上滿是驚訝,可馬上就恢復了常態。接著看似溫柔實則強勢的將小黑從衣服上拉下摟在了懷中:「小黑,你怎麼在這兒?離家出走了?」
我看到小黑意有所指的往我這邊看了看,接著少爺便危險的瞇瞇眼睛往我這塊掃來。
我慢吞吞的起身,拍拍衣服,然後走到他的面前叫人:「少爺。」
少爺有些不悅:「你怎麼在這裡?」
我心底無奈,這就是差別待遇啊。
我呆呆的看著他懷裡的小黑道:「溜豬。」
少爺的嘴角似乎抽動了下:「……溜豬?」
我想了下又說:「帶豬散步。」
少爺的視線更加冰冷。
我雷打不動雪下不冷,隨便你冰冷個夠。
最終一旁被忽視已久的三兒開口道:「我可好些日子沒見到小黑了。」說完還慈愛的摸摸黑爺的腦袋。
可黑爺能是普通的豬麼,人家摸摸它就傻笑?人頭一仰就咬住了三兒垂下的袖子,眼神驕縱啊。
三兒一愣,接著皺皺鼻子道:「小黑,怎麼,你也想我了?」
可惜豬不會說人話,依舊咬的緊。
少爺修長的手指上陣扯了扯它的耳朵,低沉的道:「小黑,鬆口。」
黑爺竟然只是看了他一眼,還是不松。
於是場面一下子就冷了。我不忍這樣,開口說了倆字:「鬆口。」
場面更冷了,因為黑爺立馬鬆了口。
少爺黑著一張漂亮的臉,黑亮的眸子裡神色不明:「你倒是好本事。」
我心裡透亮,少爺這是在吃味,可有啥辦法,我豬緣好啊。
少爺瞧我呆呆的樣子臉更黑,邁開步子就想走。可忘了腳底下還有只黑爺。於是,那欣長的身子一個不穩就往我壓來。
然後「砰」的一聲我就給整地上了,背下面是鬆軟的泥土,身上面是一具有著清爽味道的身子。
少爺把我當墊背的了。
再清醒點,覺得脖子上有點溫熱和濕氣,腰也被人抱的緊緊的。
我惡膽頓生,面無表情出聲道:「少爺,你非禮奴婢。」
埋在我頸間的人立馬起身,優雅的拍拍身上的泥土道:「呆子,你知道什麼叫非禮麼?就你這樣子,給我非禮我也不要。」
他一把拉過一旁的三兒嗤笑道:「要非禮也非禮三兒這樣的。」
三兒面色一下子就嬌艷了。
我對上少爺的眼睛,揉揉肩膀站了起來:「少爺,奴婢溜豬去了。」
您就算是喜歡非禮豬那也和我沒一毛錢的關係。
我一把拽起繩子,看也不看身後兩人就走。我陰森森的看著小黑,喲呵,你還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小黑拉著我在花園別的地方胡亂溜躂,我正想瑩露怎麼還沒來呢,她就特垂頭喪氣的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阿藍,晚上陪我去家宴。」她有氣無力的道。
我捧起小黑蹭蹭她的臉:「好。」
家宴,這下可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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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7:35:24
第六章
我深刻的意識到,身為一個丫鬟,一個及格的丫鬟,一個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及格丫鬟,我有這個義務餓著肚子去陪我的主子吃飯。
我們去的時候桌邊已經坐了一個人,瑩露微不可聽的「哼」了一聲,挑著她對面的位子坐下。我安分的站到她身邊,直直的平視且順便觀察。
瞧瞧對面那個美人兒,青絲如黛,柳眉淡掃,一雙低垂的杏眸泛著微冷的光芒,粉色的唇瓣稍稍抿起,一看就知道是個冷傲的主兒。她也不理睬瑩露,安靜的啜著茶,身後的三兒倒是時不時在她耳邊說些什麼,說完後便見她目光微微柔和。
我還是挺客觀的,如果說皇姐是艷壓群芳的牡丹,驚艷絕美,那眼前這位就是臨寒獨自開,清冷幽傲,讓人心生採摘之意。反觀瑩露,明顯對美人兒沒什麼好感,一手把玩著白色青花瓷勺,時不時的往門口張望,期待之意不明而喻。
嘖嘖,這丫頭和美人兒表小姐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
再看看美人兒身邊的三兒,短短的劉海蓋在額前,靈動的眼睛微微瞇笑,還真跟棒子片兒裡的單純可愛女主有點兒像。我不愛棒子片兒,用北京話說就是「不待見」,你可以直接理解為我不待見三兒,至於那表小姐,正在待定中。
對於瑩露口中的小叔我一直抱著好奇心,我琢磨著能迷倒這麼個花樣少女的小叔就算不是風流倜儻也該是溫文儒雅,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讓我深深的感覺到,我果然是浮淺並且拘束於常理的。
瑩露的小叔是和少爺一起進的門,我第一個感覺就是,哇,這人好張飛啊啊……恩,非常Man。
明亮的眼睛和絡腮鬍,充滿力量感的身板兒,少爺修長的身軀擱他身邊兒一站那個叫亭亭玉立纖細如竹啊。
五爺(小叔)大步走到桌邊坐下,淡淡說道:「瑩露和如絮都到了啊,那就上菜吧。」
少爺優雅的坐下,拿起茶盞調侃的開了口:「能不到麼,有人可是迫不及待的要見你。」
瑩露狠狠的瞪了少爺一眼,不出聲響。
五爺冷硬的目光霎時柔和了下來,看著瑩露溫和的說道:「我從江南找了個手藝好的廚子,你待會兒好好嘗嘗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瑩露原本還帶氣的眼神立馬就浮上欣喜,嘴角克制不住的往上彎,可偏偏還得掩著歡愉,極其簡單的應了聲,「嗯。」
少爺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他突然視線一移就盯在我身上,眼底沉黑如深淵。
我挺直身板兒,毫無反應。
五爺又說道:「如絮,我那天送你那玩意兒你可喜歡?」
如絮表小姐唇邊漾開笑容,如冬日破冰,剎那間耀眼不已,「謝謝小叔,我很喜歡。」
這句話剛落下,我身邊那主兒就眸子一沉,又低落去了。
我聯想起幾天前瑩露那次大爆發,估計和這五爺送如絮表小姐的禮物有關,那時候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摔了她寶貝的瓶子都不心疼,今兒她小叔一句話就讓她眉開眼笑,然後再一句話又烏雲滿天。
我心底聳聳肩,果然還是個孩子。
「小叔送了瑩露什麼東西?」少爺慵懶的瞇眼問道。
五爺面色也沉下去了,瑩露更是面染不悅,眼底似乎還有絲委屈。
我握拳,你丫的,專門在一邊哪壺不開提哪壺,可他還不覺得尷尬,淡淡瞟了他們一眼又對三兒使了個眼神,三兒微嘟紅唇,氣憤的扭過頭。
喲呵,這就眉來眼去上了。
五爺沒有回答,菜式也剛好在這時候上來,少爺也沒繼續剛才的問題,慢條斯理的拿起筷子就開動了。
食不言,寢不語,這句話在大戶人家裡貫徹的更為徹底。
我乾巴巴的在一邊兒看著他們用飯,聽著筷子碰到碗盆兒的聲音,覺得自己的抗壓能力實在是強。
過了大約半刻鐘,一個丫鬟端著個明藍色的盅進來,看了看如絮表小姐和瑩露,接著邁開步子往如絮表小姐走去。
瑩露這丫頭絕對是心裡憋著氣,筷子不輕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眼神直溜溜的看著丫鬟手上的盅說道:「我吃好了。」
丫鬟再沒腦子也明白她是什麼意思,當下邁開的步子落不下來,往左邊兒走不是,往右邊兒走也不是。
氣氛頓時一冷。
五爺皺起濃眉,「瑩露。」
瑩露眨眼,輕聲卻明顯帶著諷刺的問道:「小叔,怎麼了,我連甜品都不能先比她挑?」
少爺饒有趣味的看著他們,而如絮表小姐則是淡漠的開口道:「小叔,先給瑩露吧。」
五爺看了她一眼又看著瑩露道:「瑩露,這不是給你的。」
瑩露緊咬牙關,聲音提高問道:「不是給我的?那什麼是給我的?」
五爺有些無奈,「如絮身子不好,這是我特意從關外帶來的補藥。」
「特意?」瑩露冷哼一聲,「她是什麼人?要你這麼費心?不過是個投靠的落魄人家,還真當自己是孟府的小姐?」
如絮聞言面色更冷,身子一頓。
五爺也提高了嗓子,「瑩露!」
瑩露大聲朝著那丫鬟說道:「給我端我這兒來!」
丫鬟眨眨眼睛,面色為難。
三兒同學突然發言,「小姐,小姐,你別心急,慢慢來。」
往那兒一看,原來如絮呼吸微喘,面色蒼白。
五爺見狀怒意更甚,「別無理取鬧,小如,快把補品端給表小姐。」
丫鬟聞言腳步邁的飛快,放下盅就退出了廳。
瑩露的眼眶慢慢轉紅,死死的看著五爺,我可以看到她垂下的雙手緊緊的握起,指尖興許已經掐進肉裡。
桌上少爺依舊神色不明,俊美的臉上毫無表情。表小姐垂低了眼,有點無力的軟弱。至於三兒則是邊安撫著自家小姐邊抽空憤憤的看瑩露幾眼。
這場面真僵的慌。
「小姐。」我木木的開了口,在這靜寂的時刻顯得特別響亮,引的那幾人都將視線投向了我。
瑩露沒有說話,只能微微側過臉,有些疑惑的看著我。
我又說道:「小姐,吃這個。」
瑩露順著我的視線看向了一盤菜,「……蘑菇?」
「嗯。」我目不轉睛的回道:「好吃。」
瑩露估計被我突如其來的話給懵到了,順著我的話問:「你怎麼知道好吃?」
「吃過。」
「……吃過?」瑩露莫名其妙。
我哪能不知道她奇怪什麼,不就是這廚子是剛過來的麼。於是我很誠實的回答,「……偷吃。」
少爺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狹長的鳳眼閃動光澤。
瑩露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好你個混丫頭,看我回去怎麼制你。」
我很嚴肅的重複了一遍,「真的好吃。」
我不是仙女兒,吐吐唾沫就可以化解他們之間的尖銳與冰冷,可好歹瑩露重新坐下拿起筷子,眼神專注的吃起我說的那道菜。
「好吃。」她朝我極燦爛一笑,顏似朝陽。
我看著她一口口愉悅的吃著菜,看著五爺有些無奈的神情,看著少爺高深莫測的表情,看著三兒有些憐憫的窺視和表小姐冷若冰霜的臉,心中好笑。
他們個個都知道瑩露在裝,臉上卻不動聲色,瑩露知道自己瞞不過他們,可卻不得不笑。
瑩露是個倔強的孩子,她倔強的吃下菜,倔強的保持笑容,倔強的對著空氣說了聲「我吃好了,你們慢用。」接著,倔強的挺直身子走出去。
我是她的丫鬟,所以我盡職的跟著她走了出去。迎面而來的風有些涼,我看著不停亂顫的翠綠枝頁想,原來現在是夏天。
我的瑩露小姐有點兒像趕死隊的同志,走的又急又快。回到房裡也不吭一聲,埋到被褥裡就沒了動靜。我輕輕的關上門,走到床邊坐下,我看不到她的臉,只知道她正微微顫動著身子。
瑩露突然握拳的力捶著被褥,咬牙切齒的恨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隱忍的痛苦,絕望的低泣,我突然腦子蒼白了一瞬間,這樣的場面,似曾相識。
「沒有為什麼。」我聽到自己冷冷的開口。
瑩露抬起頭疑惑的問道:「為什麼沒有為什麼?」
我看著她道:「藥是五爺給表小姐的,而不是小姐。」
瑩露眼神變的凌厲,伸出腳向我踹來。「不用你一個丫鬟來教訓我!」
我只是自然的往後退一步,恰好讓她的一腳落空。「小姐,那不是你的。」
不是你的,所以不該強求,不該奢望。
瑩露愣了一下,抓起枕頭就往我扔,「誰說不是我的!那明明是我的!我的小叔我的哥哥,我的爹爹我的家!她憑什麼和我爭!」
我任由她像個幼稚的孩童般發洩,無動於衷。
瑩露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只是紅著雙眼委屈的問我,「阿藍,他們為什麼不愛我?」
我不覺得自己可以回答出這個深奧的問題,所以我只是走上前直直的看著她。
她眸子裡的光漸漸黯淡,伸手摟住了我,就像上次一樣。
頸間被濕潤的液體打濕,我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我回抱住了瑩露,一遍又一遍的品嚐著她的憂傷與難過。
瑩露,你說他們不愛你,可是你知道嗎,別人的愛都是鏡中花,水裡月,不能妄求,得之亦不安。
世界上能愛你的,只有你自己。
看整件事,瑩露確實做錯了,她的行為任性無禮,態度囂張不知悔改,可我卻不想斥責她。
這世上清醒懂事的人太多,我喜歡這一份罕見的真實偏激。
我是個極其護短的人,我想,我已經把瑩露歸為我的人了。
日子照樣得過,我是瑩院裡最紅的丫鬟,地位實打實。
那誰誰誰曾經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無疑我這個不識水性的人正在這什麼江啊湖啊裡面撲騰著水花。你要問為什麼?我有點憂愁,早說了我不待見這三兒,可我只是去福嬸那裡領下新布匹,這樣都和她冤家路窄了。
唉,這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只看這刀子挨在誰身上。
「阿藍也來給小姐拿布啊?」三兒清脆的開口。
我回,「嗯。」
三兒瞟瞟我手裡的布,笑著道:「原來瑩露小姐喜歡的是這匹,這布確實好看,我家小姐本來也中意的,只是後來覺得太小家子氣,上不了檯面。」
我看看她手中的布,真誠的說了句:「你手裡的布真好看。」
三兒不以為意的說道:「這顏色才襯的出我家小姐。」
我補充道:「我們家鄉死人的時候都穿這個。」
三兒的不以為意馬上就無影無蹤了,她抽了抽嘴角道:「這是上好的雪紡軟綢。」
我瞭然的點點頭,又道:「嗯,死人的時候就穿這個。」
三兒小姑娘的臉立馬青了,許久之後低聲道:「真是個傻子。」
突然間她眼睛一亮,泛開甜甜笑容看著前方,於是我不出所料看到了前邊的俊美男子。
「三兒。」少爺瞇起漂亮的眼睛叫道。
然後三兒邁開步子就往前跑,「少爺。」
我真想捂臉,靠,你們倆真以為自己在拍棒子劇。
我伸出腳絆人的時候心裡一點兒都沒有罪惡感,我理直氣壯的想我不是個好人,從來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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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7:36:14
第七章
誰都沒注意到我腳下又小動了幾下。
絆人也是件技術活。
三兒同志本來活潑伶俐的腳步就這麼停下,手中的布匹被摔到一旁,而她也是在一瞬間的發愣之後就眨巴眨巴淚光粼粼的大眼,看向一臉吃驚的少爺,她忍痛準備起身,帶絲委屈的叫道:「少,少爺。」
少爺漂亮的臉蛋兒閃過心疼,可眼底依舊波瀾不驚,他大步走到三兒身邊扶住她搖晃欲摔的纖細身姿,語含斥責的道:「叫你總是這麼魯莽。」
三兒扁扁嘴有些不服氣,可話裡卻帶著撒嬌,「奴婢還不是看到了少爺才走的這麼急。」
少爺無奈一笑,「你個莽丫頭。」
我抽了抽嘴角,神,從棒子劇進化到窮搖劇了。
三兒突然轉過頭看我,欲言又止。
少爺理所當然也向我看來,狹長的鳳眼微瞇,透露出危險的氣息。
「少爺。」三兒扯扯他的衣袖,喏喏道:「是奴婢自己摔倒的……」
少爺緩緩開口,語調輕輕上揚,「嗯,是麼?」
我想啊三兒同志你不害人會死麼。
我不理他們探究的眼神,伸手指著地上的布說道:「啊,布。」
這兩字兒被我說的跟飛機場一樣平板,聽著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
三兒和少爺被我這麼一提醒終於記起了那無辜的道具,只見那上好的軟綢扔在地上,雪白的布身已經染上斑駁泥痕,而那匹布的邊上剛好有塊不大不小的石頭。
我又說道:「布髒了。」
三兒收回視線對少爺露出難過的表情,「少爺……」
少爺安撫的道:「沒事,明天再去領匹新的。」
三兒這才漾起笑容,甜甜的道:「謝謝少爺。」
少爺不再看我,扶起三兒問道:「疼嗎?」
三兒故作無事的伸手一推,「不疼,少爺不用擔心,奴婢可以自己回去。」
我在心內小小鼓掌,三兒同志的推托做的還是非常時機的,照劇本來的話下面就是少爺憐惜美人兒,一路護送她到房。
可是少爺竟然順著她的話說道:「那也好,你自己先回去吧。」
我發愣,他說啥?
我都這麼驚訝了更何況三兒,她一聽到這句話就僵了一張臉,看她的表情還難以置信。她最後還是勉強的笑了笑,「那奴婢就先回去了,少爺再見。」
少爺溫柔一笑,「你自己小心點。」
我真想上去給少爺兜臉一拳:哪個作者啊寫出你這麼個不懂事的角兒,竟然私自歪劇本?!
可我只是安靜的目送三兒不穩的,緩慢的,漸漸走遠。
我抬頭看看天,呆呆道:「啊,天黑了,該回房了。」說完低下頭就準備走人。
一雙白底黑面的靴子出現在我視線內,往上則是銀綢華服的修長身軀和少爺有些邪乎表情的臉。
我迷茫的看著他發問,「啊?」
少爺薄唇淺勾,突然湊近我的臉說道:「我突然發現你並不是很呆麼。」
我聞言愣了一分鐘,然後憨厚的笑笑道:「少爺,奴婢不呆。」
我如願的看到少爺的臉一下子就冷了,眼角可疑的抽動了下,他轉過身就走,我好像還聽到他不斷自嘲的低語,「錯覺,錯覺,這果然是個錯覺。」
我在他身後聳聳肩,心裡覺得好無奈啊。
這人吶,果然是奇怪的生物,我和他說實話他還就偏偏不信。
不過……
我笑笑,抱緊了手中的布匹邁開了步子。
這樣很好,不是麼?
我呆呆的看著窗外出神,今天天氣真好,又打雷又颳風又下雨的。小黑窩在我懷裡熟睡,不時抖抖小腿以防抽筋。
我算了算日子,出來也有半個月了,估計宮裡的人已經不耐煩了。歎氣,難道你們真以為我父皇會大動干戈找我,或者在皇榜上寫「本國五公主走失,樣貌清秀,特徵:面癱,呆。」?
我只能說皇家是要面子的。
我是無足輕重的五公主,多了不會吃窮皇宮,少了不會影響誰的食慾。如果真要說有誰擔心我的話就只有大表哥。
外面有風吹進來,我更想念他溫暖的懷抱,雖然他老是算計我,但在這個饑寒交加的日子裡,我決定原諒他一天。
有人打開門進來大聲說道:「阿藍,外面好大的雨啊。」
我看著她點點頭,「哦。小姐,你回來了。」
瑩露隨手把傘一扔,拍拍身上的水珠向我走來,「我聽說你今晚上沒吃飯?」
「恩啊。」我有氣無力的應道。
瑩露伸手摸了小黑光滑的豬皮一把,「怎麼了,不舒服?」
我覺得有些委屈,「小姐,我跟你說。」
瑩露一臉「說,我替你報仇」的表情。
我繼續很委屈的說道:「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怎麼了?」瑩露皺起細眉。
我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今天晚上沒有豬肉。」
瑩露頓時石化,接著很有阿藍風格的「啊」了一聲。
我好難過,「今天晚上菜裡沒豬肉。」我吃不下飯。
瑩露抽了抽嘴角,「就這樣?」
「就這樣。」我低頭看看醒過來的小黑,嗯,它是在聽我說豬肉的時候醒的。
「阿藍。」瑩露撫額,「你應該叫無肉不歡。」
我更加想念大表哥,他總是捏著我的臉貌似寵溺實則惡劣的叫我,「肉歡……」
……阿睿表哥,一沒豬肉我就想起你。
「你去廚房一趟。」瑩露一手拉起小黑的豬蹄逗弄。
我扯扯它的耳朵,「有什麼事?」
「就說我晚上沒吃飽,給我煮鍋肉來。」
我有點感動,「小姐。」
「嗯?」
「主會保佑你一輩子有肉吃。」
……瑩露給了我個大白眼。
出門之前我朝小黑笑了笑,用嘴型做了兩個字,小黑睜大無神的眼睛,豬腿退退退。
「小黑,你怎麼了?」瑩露疑惑的問道。
我勾唇一笑,「也許它也想吃……肉。」
看著小黑驚恐的表情我覺得身心舒爽,恩哼,或許它是從異世界穿越而來的通靈豬。
我撐著漂亮的圓傘漫步在雷雨中,雷聲是我的伴奏,雷鳴是我的舞檯燈,黑夜是我的背景。
文藝點兒說,這是一出很另類的獨人舞台劇。
然後……舞台劇有了陌生的配角。
「喂喂喂,那個丫鬟,給我過來。」
我轉身向出聲的地方走去,看著那個紫衣少女,「啊?」
紫衣少女手裡拿著把傘,衣服微微有些打濕,「沐苑怎麼走?」
我習慣性的思考一分鐘,剛想說話卻被她不耐煩的打斷,「你傻啊你,知道就說不知道就別裝知道,本小姐沒空和你浪費時間。」
我樂呵呵的笑道:「小姐,你往左拐再往前走再往左拐再往右拐直走最後右拐左左拐右,就到了。」
紫衣少女聽的有些愣,「你說那麼快幹嗎,再說一遍。」
我聽話的一口氣溜下,「你往左拐再往前走再往左拐再往右拐直走最後右拐左左拐右,就到了。」
紫衣少女嘴裡重複著,「左拐直走在左拐右」
「小姐。」我好心的提醒,「是左拐再往前走再往左拐再往右拐直走最後右拐左左拐右。」
「知道了知道了。」紫衣少女轉身撐傘就走,依稀聽到嘴裡叨噥著什麼左什麼右的。
我收回視線悠哉的往廚房前進,誰知道那個「左拐再往前走再往左拐再往右拐直走最後右拐左左拐右」後到的是什麼地方,我只知道老師曾經教過我,千萬不能稱呼別人為「喂」。
三天後的早晨我很專心的喝著碗裡的皮蛋瘦肉粥,一口接一口。
「阿藍。」對面的少爺開口叫我。
我迷濛的抬頭,「啊?」
少爺抿抿漂亮的薄唇,「粥好喝嗎?」
……敢情他一大早跑過來直直盯了我十分鐘就是為了知道今天的粥味道好不好。
我不說話,直接盛了一碗粥推到他眼前,「少爺,吃。」
少爺唇角淺淺勾起,俊美的五官更顯耀眼。
我低頭繼續喝粥,在我眼裡皮蛋瘦肉粥長的比他漂亮多了。
少爺又開口道:「前幾天晚上下雨的時候李家小姐在府裡迷了路,回去的時候傘又被刮壞了,聽說現在還病著。」
我喝粥的動作頓了頓,呃,下雨天,李家小姐。
我繼續喝粥,關我毛事。
「阿藍,來我屋裡吧。」少爺低沉磁性的聲音緩緩說道。
我吞下一小塊皮蛋,「少爺,奴婢是小姐屋裡的。」
少爺挑眉,「你本來是要送我屋裡的。」
我真想踢他,還不是因為他嫌人傻。
「少爺,奴婢是小姐的人。」我忠心耿耿啊我。
少爺臉上浮起一抹邪笑,「你不想來?」
我舔舔勺子,「奴婢喜歡伺候小姐。」
少爺莞爾一笑,「最近該重新管管府裡的人了。」
我敏感的察覺到了危機。
「比如有些人拖到日上三幹才起來。」少爺鳳眼裡亮亮的。
我沉默。
「比如有些人從不幹活。」少爺眼睛更亮了。
我繼續沉默。
「再比如……」少爺鳳眼淡淡掃向我,「有些人吃的肉比主子還多。」
「……少爺。」
「嗯?」少爺笑容和藹可親,如冬雪初融。
我喝下最後一口粥,抹抹嘴,認真的問,「去你屋裡,奴婢能當這種『有些人』嗎?」
少爺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的在桌子上划動,狹長的鳳眼半瞇,意味深長的笑笑,「當然可以。」
於是,我就這樣轉單位了。
恩,我搖頭晃腦了一番。
一切果然都在我的預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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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7:36:28
第八章
關於我的夢想。
說起來真是慚愧,我的夢想不是像張含韻那樣「想唱就唱,唱的響亮」,也不是同麥兜那般「當老師,今天酸菜魚火鍋,明天水煮魚火鍋」。
我的夢想是餓的時候吃到飽,飽了以後順勢睡,一直睡到自然醒。
瞧,我的夢想多簡單,我從來都是個容易滿足的人。
我醒來的時候貪戀於被窩的溫暖,半瞇著眼睛又開始昏昏欲睡。外面有人輕聲卻持續的敲著門,趕跑了我為數不多的瞌睡蟲。
「阿藍,我可以進來嗎?」有人怯怯的問道。
我起身低頭慢慢的扣扣子,「嗯。」
「阿藍,我們又見面了。」那人站定我眼前,極其開心的一笑。
我盯著她看了許久,紅唇白齒小酒窩,小美女啊。這個小美女有點眼熟。我迷濛問道:「你是?」
小美女害羞的看著我道:「我是可荏,你不記得我了?」
我想這確實是個可人兒,可是可人兒你為什麼來找我?
可荏見我不說話就又道:「那天在馬車上,我就坐在你身邊。」
她靦腆的眨眼,眼睛璀璨如星,「阿藍,沒想到你也來少爺身邊了,真好。」
我憨憨的跟了句,「真好。」
我在想為什麼我身邊的女娃娃們長的都這麼漂亮,莫非真要把我扔泥猴兒身邊才能彰顯我的傾國傾城?
可荏拉過我的手坐到桌邊,「阿藍,你來了後我就有伴兒了。」
原來是來拉攏人的。
我點頭,「真好。」
可荏笑的更甜,「以後有什麼不熟悉的就來找我,雖然我也沒什麼本事,但會盡量幫你的。」
我反握住她的手,真誠的說道:「真好。」
「哦,對了,阿藍。」可荏凝起小眉頭,「院子裡大多數的姐姐都還好,可你記著,千萬別得罪紫菱姐姐,她……」
可荏欲言又止的瞧瞧我,神情有些擔憂。我不得不佩服,原來這孟府裡的人都是演技班出來的。可今早我沒什麼興趣陪她過對手戲。
「可荏,我餓了。」我指指自己的肚子。
可荏有些失望,但還是親熱的牽起我走向外面,「我帶你去吃早點。」
可荏很快就被人叫去派任務了,而我只能晃悠晃悠著回房間。今天是我來少爺院子裡的第一天,我聽可荏說少爺早早就出去了,也沒說讓我幹什麼,只吩咐著別指使我。
說實在的我不真明白他腦子裡裝的是甜還是鹹的。(豆漿)
路過一個小花壇,有什麼東西一躍而起,在陽光下折射著耀眼的金光。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呃,有人扔金子了?然後再一秒我就衝了上去,因為我看清楚了,那是一隻蟋蟀,一隻金色的蟋蟀,一隻金色的很帥的蟋蟀。
五分鐘後我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的捻著它的翅膀,托腮做思考狀。許久之後我盯著它試探的問道:「莫非……你,就是傳說中的……無往而不勝的童話系列之的……常勝將軍?」
金色蟀哥從一開始的掙扎到了現在的服從,當然,他還是無法回答我。
「你!在!幹!什!麼!」身後有人陰沉的重問。
我轉身,仰頭看著綠衣少女,「啊?」
綠衣少女一把奪過了蟀哥,單手插腰罵道:「哪來的膽大包天的丫頭!竟然敢動少爺的金帥!」
她看看手心裡的金蟀又高聲尖叫,「啊!你把金帥怎麼了!你個死丫頭!」說完就伸手想擰我耳朵。
我一偏腦袋疑惑的問:「這位漂亮姐姐是誰?」
綠衣少女聽到這話好歹不進攻我了,高傲的道:「你是新來的吧,我是綠萍,哼,看來以後得讓紫菱姐姐好好教教你。」
我,我,我,晴天霹靂!
莫非?難道?或許?可能?我穿到了窮搖同人?!
按照窮搖戲份這時我該微張小嘴微瞪大眼,手捂胸口做心痛狀,淚眼朦朧聲音顫抖的問:「哦,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是綠萍?為~什~麼!」
我暗暗哆嗦了下,決定按照阿藍劇本。
我抬頭呆呆道:「綠萍姐姐,金蟀不是我弄傷的。」
「狡辯!」綠萍一眼瞪來,「我這就拉你去找紫菱姐姐評理!」
我盯著她手裡的金蟀,「剛才,是它自己跳到我手心裡,我扔了它,叫一聲,它又回來,然後就故意這樣,我再扔,再叫,它再回來裝,可有趣了。」
綠萍嗤笑,「就你?金帥平日裡可是最討厭生人。」
我繼續托腮,很苦惱,「剛才它真的是這樣,你們鐵定沒見過那樣的,逗人極了。唉,少爺見到肯定會喜歡。」
綠萍眼神有些鬆動,「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姐姐,真的,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我說的是實話。」仰頭看你,請看我真摯的眼神。
綠萍看看我再瞧瞧我,最後道:「你先示範給我看看。」
「哦。」我接過金蟀,看看它健壯的四肢,隨手一把扔了出去。
幾分鐘後……
綠萍瞪我,「你還不把金帥叫回來?小心我告訴少爺!」
我撓頭,迷濛的回道:「啊?金蟀?什麼金蟀?」
綠萍的臉由白變綠,最後大大的脹紅。「你……!」
她開口想罵我,卻被人打斷。
少爺手持一把紫玉扇,風度翩翩的走近我們,「綠萍也在這兒呢,阿藍,我正找你有事。」
說完動作無比自然的拉起我的手,當著綠萍的面離去。
我由他拉著自己的手,既沒有像純情少女那樣嬌羞不依的軟聲叫「少爺~!」,也沒有同貞潔烈女一樣大聲揮手喝斥「少爺!請自重!」。我只是邊艱難的跟上他的步子邊憂鬱的想著,短手短腳果然是個悲劇。
回到房後少爺鬆開了手,轉身意味不明的看著我。
我想,你看什麼看,看什麼看,難道我長得像奧特曼。
少爺突然側來臉,抬手用精緻的玉扇遮住了唇。
作為他的丫鬟我覺我有責任問下,「少爺,你找奴婢有事嗎?」
少爺狹長的鳳眼閃了閃,接著溢出了低沉的笑聲,而那笑聲愈變愈開懷,到最後那墨黑的眸子裡都染上了笑意。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腦子缺啊這人。
「阿藍。」他的聲音磁性迷人,「你確定你不是裝呆?」
我有些無奈,再一次認真的糾正,「少爺,奴婢不呆。」
「不呆,哈哈,好一個不呆。」他拿起玉扇輕敲我的額頭,紅潤的薄唇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我今兒可算長見識了,原來呆子也會耍人。」
我往後退了一步,聲音有些不滿,「少爺,奴婢有脾氣的。」
國家規定呆子不能耍人不能生氣?我生氣了,後果不好辦。
少爺聞言鳳目半瞇,「喲,這就惱了?」他又拉過我的手,輕輕的揉捏起來,「好好好,你不呆,你比哪個都不呆,這樣成不?」
「少爺。」我盯著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你在幹嗎?」
少爺非常自然的說道:「調戲你。」
「……哦。」
少爺動作頓了一下,接著更加愉悅的笑了起來,那張漂亮的臉蛋兒非常可口,可口到我想讓小黑上去留個牙印。
「阿藍。」他乾淨的手捏了捏我的臉,笑道:「你可真有趣。」
我沉默不語,真想告訴他:少爺,你可真喜感。
第二天早上我一睜眼就看到有人支著下巴坐在床邊,我揉揉眼睛,歎氣,我大早就面對著可人兒的臉可真叫人受傷。
「可荏……?」我迷糊的叫道。
可荏眨了眨眼睛,皺了皺鼻子可愛的說道:「阿藍你終於醒了。」
我正在琢磨著這個「終於」代表了什麼意思,可荏又開了口。「阿藍,你趕緊起來,少爺正等著你呢。」
我有些發愣,「啊?」
等誰?等我?
可荏拿過一邊的衣服遞給我,「少爺正等著你給他更衣呢。」
我這下是真奇怪了,「少爺還沒起床?」
可荏打量了我好幾眼,最後試探的問道:「阿藍,你和少爺的感情……很好?」
我瞥瞥她,慢吞吞的穿起衣服,「少爺說我是呆子。」
可荏聞言眼睛亮了亮,熱情的幫我繫起衣帶,「那你趕緊去,少爺今早說你什麼時候起來他就什麼時候起來。少爺真是孩子氣,估計也想嘗下睡懶覺的滋味。」
我抽動了下嘴角,少爺,孩子氣?照我說他是腦袋裡空氣太稀,給憋腦缺了。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少爺還在被窩裡,只慵懶的問了一聲,「阿藍來沒?」
我走到床前平板的道:「少爺,奴婢來了。」
少爺「恩」了一聲,接著修長的手指掀開錦藍色的被褥起了身站定我身前,鳳目帶著霧氣,聲音微有些沙啞的道:「幫我更衣。」
我去拿衣服的時候突然就怒了,人家美男起床圖充滿了朦朧和誘惑美,再想起自己蓬頭垢面的樣子……拍桌!這人和人之間的區別為嘛這麼大!
我再次鄙視了自己的身高,這五短的身材使的我能直視到的只有少爺的胸膛。少爺身上有股淡淡的松香味,聞著還湊合。
我正努力的踮起腳尖給他穿衣服,眼前視線就突然暗了下來,接著耳邊一陣溫熱的氣息。
少爺俯在我耳邊低聲調笑,帶些惡劣的說道:「每天都睡到這麼遲,你是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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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6 17:37:41
第九章
少爺這欠抽的話擱誰身上誰都忍不住紅個臉粗個脖子的,但我開頭時怎麼說的?我說我這人脾氣淡,不愛跟人計較。
……可不是嘛。
我還是動作溫柔的幫少爺扣上了立襟領的扣子,無視他帶著調侃的俊美笑容,慢吞吞的說道:「少爺。」
少爺微微挑眉,「嗯?」
我繼續慢吞吞,「阿藍是少爺的丫鬟。」
少爺饒有趣味,「嗯。」
我呆滯的申明,「阿藍不是豬。」
「哦?」少爺修長的手指摸了摸下巴,「可是……少爺我還是覺得你是豬。」
……你才是豬,你還是「男人信的住,母豬會上樹」裡那只多才多藝的豬。
「少爺。」
「嗯?」
「阿藍是少爺的丫鬟。」
「嗯。」
「阿藍不是豬。」
少爺,「……」
吾不怕糾結不怕繞,吾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耐心。
屋裡我和少爺正呆眼對鳳目,那不安生的門就又響了起來。「少爺,可起身了?」
嘖嘖,這麼清脆悅耳的聲音捨三兒同志其那個誰。
少爺很大爺的坐到了桌邊,我很奴婢的去給他擰濕毛巾。
「進來吧。」他斯文的潔面熱手,動作優雅迷人。
我真想學學加菲伸爪子撓牆,他母親的,少爺連洗臉都是走偶像路線的!
門外的三兒輕輕推開了門,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就快速的移開了,她雙手拿著托盤走近少爺,露出可愛的虎牙說道:「少爺早上安好。」
我面無表情,這明明已經中午了好伐。
少爺倒是受用的很,微挑的鳳目閃過笑意,「三兒一大早的過來有什麼事?」
我覺得自己的胃抽了抽。一大早,他說一大早。
三兒甜甜的笑笑,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了桌子上,「小姐今早特意做了少爺愛吃的芙蓉糕,奴婢趁熱送來了。」
少爺淺勾薄唇,「正好,我今早還沒用膳。」
三兒俏皮的眨巴眨巴大眼說道:「少爺嘗嘗味道吧。」
我看著那盤芙蓉糕再看看他倆,心裡想著一大晚的你倆就弄些甜食過來,合著你倆的膩歪就是這麼給整出來的。
少爺漱了漱口,剛準備捻塊糕點就被人打斷了。
「少爺。」門邊出現的紫衣女子柔柔叫道。
少爺立刻忘了原先的動作,朝她一笑,「紫菱?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嗎,怎麼現在就起來了。」
我打量了下那弱不禁風的紫菱,沒有忽視她見到三兒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紫菱款款走來,淡紫的裙擺微微搖曳,「勞少爺費心,只是今早起來時有些頭暈罷了,奴婢知道少爺早上時習慣吃我做的竹葉糕,這不趕忙起來做了。」
她瞥了眼桌上原封不動的芙蓉糕,柔笑說道:「希望還趕的上。」
三兒的臉自打紫菱進來以後就冷了不少,聽到這話時更是眉頭小凝,明顯是不樂意了。
我看的倒是津津有味,三兒這丫頭成啊,知道自己該露出氣惱的表情來博取同情分,紫菱面上看是佔了便宜,可實則過於直白,三兒現在是客,她就該讓,可她只顧著給下馬威了。
我又看了看少爺,他還是嘴角噙笑一副悠閒的樣子,我想這男人真是個是非多的主兒。
那兩個一個美目羞柔,一個黑眸期待,而被盯著的少爺則是突然側過俊臉溫柔異常的問我,「阿藍,你今早想吃哪個?」
四道冷嗖嗖的視線立馬就往我臉上掃過來了,我當個丫鬟還得兼職炮灰,我容易麼我。
我剛想開口呢瑩露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身影也馬上出現在屋裡,她興沖沖的抓住我的手往外拉,「哥哥!把阿藍借給我一會兒!」
少爺低沉一笑,「那你可記得要還給我。」
「好!」瑩露樂呵的回道。
呃,莫非這個就是平常說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瑩露拉著我興沖沖的去了小黑的房間,小黑本來正窩在被褥裡香甜的安睡,奈何瑩露玉手隨便一抓就將它扔在了我的懷裡。她朝我露齒一笑,「阿藍,走!」說完不等我回答就轉身飄逸的離去。
我伸手戳戳小黑的豬鼻子,「上哪兒啊?幹嗎呀?」
小黑眨了眨朦朧的黑眼睛,倒還有些委屈的意味,彷彿在說:上哪兒啊?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啊!
我樂的擰著它的耳朵歡樂的向前走,管她要上哪兒,主子的話那就是聖旨,我得無條件的絕對服從。
大概一刻鐘,折合現代時間也就十五分鐘以後,我摟著小黑坐在小板凳上,上一秒看看不遠前的名貴花草,下一秒瞧瞧腳邊的小木桶,愣了。
我琢磨著不懂就問才是好呆子,於是很迷茫的對上瑩露樂呵的小臉,「呃……小姐?」
瑩露伸手撩起袖子露出了雪白的手臂,毫無扭捏之態,「嗯?怎麼啦。」
「那個,小姐這是要?」我真的好迷茫好迷茫的說。
瑩露回答的理所當然,「洗澡啊。」
「……誰洗澡?」
「當然是它啊。」瑩露指指我懷裡的小黑,「不是它還能是你不成。」
我憂鬱的看著她,「小姐,嚇死我了,我以為是你……」
瑩露聞言嗆了幾聲,白皙的臉蛋浮現紅暈,呵斥道,「混丫頭,還不快點把小黑扔下去。」
我慢吞吞的舉起小黑仔細的看了看,偏頭很嚴肅的說道:「小姐。」
「嗯?」瑩露正試著水溫。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我很認真。
瑩露揮了揮手上的水珠,「什麼問題?」
「呃,」我思考著,「把豬放在漂亮的花兒面前洗澡會讓豬變美?」
瑩露的嘴角抽動了幾下。
「還是……」我又提出一個猜測,「會讓它的笑容和花兒一樣美麗?」
瑩露臉部僵硬,無奈的用手摀住了眼睛,「作孽,怎麼攤上你這麼個活寶。」
我掐著小黑的脖子,以一種不能反抗的氣勢把它按進水裡,無視了它正劇烈掙扎不配合的短小四肢和淒厲豬叫,「啊?」
「沒事,我樂意在光天化日下幹這種事情。」瑩露迅速的換上笑臉,興致勃勃的給小黑洗起了澡。
我瞪了小黑一眼,察覺到它的掙扎弱了許多。
黑子,她叫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幹赤身裸體的事情,你別說,你還真沒的選擇,只能乖乖的順從。歎氣,誰叫她是主人咱是下人呢,那個什麼的,腿別抖,真是丟臉死了。
小黑最終還是配合的洗完了澡,它四肢站立,豬頭高昂,用力的甩起了身上的水珠子,在金色的陽光下別有一番美感。我心裡樂的慌,小黑這明明是山寨版野狼啊,只是它這動作嬌憨可愛,野狼則是瀟灑神氣。總之一句話,山寨真是無處不在呵。
「阿藍。」瑩露突然出聲叫我。
我看向她,她正拿著乾淨的白布將小黑裹進去,動作輕柔的擦拭著。我眨巴眨巴眼睛,「小姐?」
瑩露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後一手指著一旁幾盆漂亮的花兒問我,「這些,這些漂亮吧?」
我看了看那些不知名的花兒,呆呆的說道:「啊?不都一樣嗎?」
瑩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你是說她們很普通很一般?沒什麼大不了的是吧?其實和路邊的狗尾巴花差不多對不?」
我默,我就知道她剛才那句話的潛台詞就是「這些都不漂亮吧」。我拍拍手上的水珠,很無愛的略過了那些美艷的花兒指著一株普通的草說:「小姐,我喜歡這個。」
草多好啊,雜草更好啊,春風吹不生,野火燒不盡啊,多頑強的生命力啊,踩也踩不死。
我撓撓頭,呃,等等等等,哪裡有些不對勁,到底哪裡不對勁啊,我想,我再想,我繼續想!
「阿藍,」瑩露可等不急了,眼神綠幽幽的,怪嚇人的說。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說道:「阿藍,好阿藍,我就知道你才是真有品位的人,我就知道就知道!」
我立馬懵了,這到底出什麼事情了啊這,我怎麼就成了真品位的人了?
只見瑩露又是一把將小黑扔進了我懷裡,疾風似的跑到我剛才指的那株雜草邊,抱著盆就回來了。她眼睛裡發光發亮,「阿藍,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這個是我養的。」
我瞅了瞅那株近看更營養不良的小雜草,突然就恍然大悟了鬧。敢情我無意之間拍到了她的嬌臀……
「可是阿藍,我就有點奇怪吧。」瑩露嚥了嚥口水,「我這個本來是和那株紫色的花兒是一樣的,但為什麼我這個就這樣它那個就那樣呢?」
我看了看她說的那株紫色的花朵,再對上她手裡那雜草,突然就覺得看到了「我和皇姐」的「植物版」。好囧,真的好囧……
我伸手捻起一片發黃的枝葉,「小姐,你多久沒給它澆水了?」
瑩露「啊」了一聲,隨手拿起一旁乾淨的熱水滋的澆了下去。
==我圈圈叉叉……這草不死真是個奇跡。我努力克制著自己一直抽動的嘴角,試圖用平淡的語調說道:「小姐。」
「啊?」瑩露好無辜。
「你平時都用熱水給它澆?」
「沒啊,平時都是冷水,今天也不是熱水啊,溫的而已。」
我X的,這草不是小黑它不需要用溫水洗澡!我很溫和的說道:「小姐,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它開不了花兒。」
瑩露很好學的盯著我,一臉求知。
「一,它很缺。」我扯著它一片未被滋潤的乾枯枝葉說道:「小姐沒有在它需要你的時候來照顧它。」
瑩露眼神亂瞟,「咳咳,你知道的,本小姐很忙啊,對,非常忙。」
我不理會她,繼續說道:「第二,小姐,它太過。」
「啊?這又是什麼意思?」瑩露微瞪美目。
我指指那被滋潤過的枝葉,「小姐可知道,你一下子給的太多,它反而吸收不了。就比如我今天吃飯,吃的正好我覺得很滿足,太多就會肚子脹的慌,想吐。」
瑩露有些人認真了起來,眉頭小皺,「唔,聽著好像也對。」
「第三……」我指著溫水道:「你不知道它要的是什麼便亂給,可很大程度上,你是在強迫它,它接受不了,只能落敗。」
瑩露這會兒已經是愧疚不已,微微紅了眼眶,「阿藍,這花兒是小叔送給我的,我也想好好養,你看,柳如絮養的都開的那麼漂亮,我的卻成了株雜草。我不敢告訴別人這是我的花兒,只好扔在一邊,拿了別的說是我的。阿藍,我喜歡它,我真喜歡它,可是為什麼它不喜歡我呢,它只喜歡柳如絮,和他們一樣。」
我對她憨憨的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小姐,你又怎麼知道它不喜歡你?照我說,它喜歡你,比喜歡任何人都喜歡。」
瑩露被淚水打濕的睫毛顫了顫,「為什麼這麼說?」
我慢吞吞的開了口:「因為……它被你折磨到現在還沒死就是證據。」
瑩露愣了一下,馬上破涕而笑,「你個呆子,混丫頭,敢開我的玩笑,看我怎麼整你!」
我傻笑,還沒開口就被人打斷了。
「小姐也在這裡啊,真巧。」三兒的身影出現在了我們的視線裡身旁站著的則是冷艷迷人的柳如絮。
瑩露面色一沉,「怎麼著,我在哪兒還要你管著?」
三兒低眉一笑,「小姐那兒的話,奴婢只是順口問問而已。咦,小姐手裡的這個是什麼?雜草?怎麼長的這麼醜?」
我想啊聽你這話敢情你還見過長的如花似玉的雜草。瑩露面色霎時變冷,可在三兒無辜的表情和柳如絮冷眼旁觀下卻什麼都說不出口,耳根慢慢的紅了起來。
我心裡嗤笑了聲,不客氣的指了指那紫色的花朵兒再指著柳如絮問道:「那個,紫色的,是你養的?」
柳如絮水眸微瞇,神情看不出個喜怒,而三兒則是大眼一瞪怒斥道:「你是什麼身份敢這麼和我家小姐說話?」
我呆滯的看著她們,伸手指指我自己,「我?我是小姐的丫鬟。」
「一個丫鬟也敢伸手指著我家小姐,這般無禮!平日裡沒人教你禮數不成!」三兒那個叫義正言辭的教訓著。
我淡淡的瞥了柳如絮一眼,無知的問道:「那三兒姐姐是什麼身份?」
「我自然是我家小姐的」三兒的聲音嘎然而止。
我輕輕的撫著小黑的背部,刻意放緩了調子道:「哦,原來三兒姐姐也只是個……丫,鬟。」
一個表小姐的丫鬟,又哪來的能耐對這瑩露指手畫腳加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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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7 22:36:27
第十章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說話是一門藝術,其中說話裡的諷刺類更是藝術中的藝術。
有人一張嘴就滿口氣勢洶洶的髒話,末了對方只當你對著空氣說話,心底暗損著:粗俗,真是粗俗。
有人笑容嫣嫣不動聲色,卻是字裡藏針話裡埋劍。聽的人一臉青橙黃綠紫,可礙於對方溫柔可親的笑臉不能發做,到最後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指的就是這種。
以上,時刻提醒著我們要做個說話很藝術的人,而我個人則覺得,說話不僅要有藝術,更要有智商。咳咳,就比如,你其實真真切切實實在在損了別人一頓,可下一秒卻又讓她覺得,這僅僅是個錯覺?
好吧,我承認我有時候確實有一丁點兒小壞。
我看著三兒臉色僵住,嘴唇動了動就是沒發出聲,她有些無措的看向柳如絮,可柳如絮只是冷冷的看著我,眼中劃過詫異和狐疑。
「阿,阿藍。」瑩露結巴的開了口,眼中滿是驚訝,「你,你,」
「小姐!」我皺起眉頭看著她,非常嚴肅鄭重的說道,「你別怕,我娘和我說了,吃誰的肉就是誰的人,我會保護你的!」
……霎時靜寂無聲。
「噗!」瑩露摀住了嘴,眼睛裡滿是笑意,她一個沒忍住又是笑出了聲,「哈哈哈,你的意思是,你吃了我的肉,然後你就我的人了?」
我回答的理所當然,「當然了。」
我繼續敵意的看著三兒和柳如絮,渾身散發出「非我同類」的氣息。然後,後來,我就不出所料的看到三兒的表情由難堪無助慢慢轉換成了不屑與鄙視,而柳如絮也恢復了自己冰山美人的姿態,楚楚凍人。
「三兒,」柳如絮竟然開了口,聲音清冷,別樣悅耳,「走吧。」
說罷利落的轉身,裙邊漾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三兒自然是無視了我們,應了聲「是」就準備離開。這時候瑩露緩緩說道:「慢著。」
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幾分壓迫和不能忽視的威嚴,三兒剛頓住了身子,瑩露就慢慢走到她的身前,原本沒有表情的臉突然就扯了個笑容出來,可說實在的,這笑比不笑還哆嗦的慌。她異常和藹可親的對著三兒道:「你姓什麼?」
三兒的眼睛快速的眨了一下,「孟。」
孟家僕人,凡進了府的全部貫以孟姓。
瑩露讚賞的說道:「三兒,不錯麼,還記得自己姓孟不姓柳。沒事了,你下去吧。」
我看到柳如絮的背部一瞬間挺直,孤傲而堅韌。
三兒的臉色早已泛青,聞言點點頭,「小姐說的是。」這下子可真叫腳步匆匆,跟在她家小姐背後緩緩離去。
我移回視線,對著瑩露感歎道:「哇,小姐,好厲害啊。」
瑩露走回我身邊輕輕的按住我的肩膀,定定的看著我道:「阿藍,我姓孟,對嗎?」
我淡淡的笑笑,「是,小姐姓孟。」
孟瑩露姓孟,是孟家的小姐,獨一無二的孟家千金。
瑩露淺淺勾起飽滿的唇瓣,以往充斥著嬌蠻任性的臉在這一刻擁有的只是隱隱的堅定。
「我是孟瑩露,我才是個府裡的小姐。」她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把手裡捧著的「雜草」遞給她,淡淡的說道:「小姐,以後你可得好好照顧它,記得不能缺,卻也不能過。」
瑩露接過後撫了撫它枯黃的枝葉沉默了一會,接著抬起頭對我燦爛一笑,「我明白了。」
我想瑩露終究是會真正明白的,不以他人之優而自蔑,不以自身之高而蔑人。
瑩露放我回去時已經臨近午膳時間,我肚子裡的小饞蟲們正向我抗議著,它們沒吃早餐,它們現在心情很不爽,它們要吃宮保雞丁魚香肉絲麻婆豆腐水煮魚酸辣土豆絲……
恩,最好再來份飯後水果沙拉。
我即明媚又憂傷的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悠哉悠哉的往少爺的凌雲閣走去,路經假山小道間意外的聽到了某些聲響……
「唔……少爺……不要……」很黃很暴力。
「少爺……等等……」好黃好暴力……
我難得的心情激動了一回,踮起腳尖滴溜溜的往發出聲響的地方移動,扒拉著假山,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偷看著。
只見前方十米左右處那位身著墨綠色錦袍的年輕俊美公子正將一名嬌媚可人的少女半壓在假山上,薄唇印著紅唇死命糾纏和蹂躪,雙手也不消停的在少女胸前溫柔卻急迫的按壓……
我摀住了自己的鼻子,天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少爺竟然,竟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將可荏美人兒這般熱情奔放的「潛規則」了,這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
太爽了。【面無表情中……】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邊的戰況,只見少爺嫻熟的在可荏身上撩撥戰火,側對著我的俊美臉龐隱隱透著些邪魅,而面色如晚霞般迷人的可荏則是半瞇著水汪美目,小手故作推拒的抵住少爺的胸膛,羞澀說道:「少爺,不要……」
少爺的反應是一手扯開了她半邊的衣服,露出她雪白如瓷的香肩。他伸出舌尖邪惡的舔了舔她的肌膚,低沉誘惑的問道:「不要?真的不要嗎?」
可荏軟語嬌嗔:「少爺~不要~」
我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下,更加嚴實的捂緊鼻子。今兒我可算是長見識了,原來人轉換成野獸真的只需要一瞬間,再原來「欲拒還羞」的真正意思就是你明明說的是「不要」,可卻處處透露著「我要」的信息……
「恩~少爺……輕點……」
「少爺,別咬……疼……」
「啊……」
面對如此香艷的場景我的心情可以說是非常非常之糾結的。我心底有聲音意正言辭的說:白看白不看,何況是這般養眼的俊男美女OOXX圖,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毛有這個店了啊!
可又有聲音在理智的吶喊:做為一個來自於二十一世紀河蟹社會根紅苗正的優秀青年,我深愛著我的祖國和培養我的社會,而我的同胞們此刻或許正深陷在「一隻河蟹爬過來……爬過去……兩隻河蟹爬過來……爬過去……三隻河蟹爬過來……爬過去……」的囧境,我深刻的意識到背著十幾億同胞偷偷吃H蟹是非常不正確的行為,我對不起養我愛我的黨!我,我,我對不起廣大人民群眾!
……撫額,我果斷的轉身走了出去,因為我悲催的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看」還是「不看「這個問題弄的神經錯亂了鳥……
走出假山後我很憂鬱,我戀戀不捨,我依依不捨,我想表達的就是我非常不捨……
我覺得我不能這樣,於是吸了口氣,很平板的安慰自己道:「我的人格果然如同我的腦門兒那般閃亮……」
說完之後意外的輕鬆很多,我拍了拍自己一直想回走的腿,開心的發現它們也不想回走了。我樂呵,河蟹社會真美好!
就在此時,一名綠色衣裳的女子氣勢洶洶的往我走來,「蠢丫頭!終於讓我逮到你了,哼哼。」
「啊?」我迷茫的看著兇猛的綠萍,「綠萍姐姐我沒有,真的沒有。」
綠萍愣了一下,「啊?沒有?」
「我真的沒有!」我認真的強調。
綠萍秀眉一挑,語氣篤定的道:「呆子,你有吧?」
我故作結巴,艱難的說道:「綠、綠萍姐姐,我,我真的沒有看到少爺和,和可荏在那裡」
「什麼?」綠萍脫口問道:「少爺和可荏?」
我「啊」了一聲,表示意外自己竟然說漏嘴了。心裡則是聳聳肩想著:小樣兒,我就不信你還記得來找我算帳的事情。
果然,綠萍給我忽悠的暈了。她那多元化的表情最終化成了一句歎息,「唉。」
我眨眨眼,「啊?」
綠萍以一種悲切的眼神看著我說:「少爺實在是……太可憐了。」
……呃,我是不是耳鳴耳幻覺了,她說少爺很可憐?這話放外面街道上一說,廣大單身漢們準得齊掀桌!
綠萍說到這裡她已經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了,「這些個丫鬟們真是不省心,又有幾個是對少爺真心的?走了一批又來一群,個個都巴著少爺指望以後能上位,可孟家的主子是這麼好當的嗎?少爺從小就得面對這麼群狼子野心的,他容易麼他?要不是當年老爺打了少爺一巴掌,少爺估計現在都還忘不了……」
我安靜的聽她爆料不去打擾,卻冷不丁的聽她說道:「小呆子,看你是個呆子的份上我告訴你,千萬別和那些人一樣存了這個心思,少爺不是我們可以高攀的。」
我點點頭,我明瞭,不就是「不要迷戀少爺,少爺是個傳說」麼。其實我特想非主流的接一句:她們迷戀的不是少爺,是寂寞……
「啊,中午了。」我看看空中掛的老高的太陽,「綠萍姐姐,我要回去給少爺準備午膳。」
綠萍顯然還沒有回過神,擺擺手說道:「去吧去吧,動作利索點。」
我依言提步走人,回去的時候我一直在深思綠萍剛才說的話,細細想來那話裡透露了一個信息啊,她說少爺忘不了,忘不了誰?聯繫上下文,我直覺著應該是個丫鬟,於是有又一股腦的湧上無數台言版少爺與丫鬟的經典橋段,以致於有人在背後拍我肩膀的時候反射性的往後甩出了手。
然後,呃,少爺陰著一張俊美的臉,右手扣著我行兇的手腕低沉的問道:「你上哪兒了這麼遲才回來?想餓死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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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7 22:36:46
十一章
針對少爺的這句呵斥,我反覆深思了幾遍,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我沒記錯,我不姓崔。我既然不姓崔,那少爺的飯就不是我管的。既然少爺的飯不歸我管,那他餓死了和我的關係就跟他和毛主席一樣:沒有半根毛的關係。
可我不能這樣,我是個丫鬟,我是個理智與善良並存的丫鬟,我很大度,真的很大度。在我自我催眠了幾分鐘之後我呆呆的盯著少爺的肚子,再看看自己的肚子……
「少爺,」我開口,語調遲緩,「其實……」
少爺輕佻俊眉,做出一副等我解釋的樣子,「嗯?」
「其實……」我憨憨的笑笑,「奴婢也餓了。」
少爺黑亮的眸子愣了一下,接著危險的瞇了瞇狹長的眼睛,「你說什麼?」
我繼續著我老實巴拉的微笑,「其實奴婢也餓了。」
少爺微微傾過身子逼近了我的臉,低沉的聲音裡喜怒不明,「你……也餓了?」
我眨眨眼誠懇的回答:「奴婢沒吃早飯,沒吃午飯,晚飯也沒吃。」
少爺原本緊抿著的漂亮薄唇微不可見的勾起,眸中洩露出一絲笑意,語氣突的就輕快了起來,「真是個呆子,那還愣著幹嘛,還不跟我來。」
我已經習慣了他「上一秒雷雨天下一秒彩虹天堂」的行為,我看著他瀟灑轉身的背影突然就不厚道的起了一個猜測,他剛才不是和可荏正在情意纏綿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莫非他「欲速則不達」「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呀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就忒可憐了,我實在是同情他啊,這娃太具有悲劇色彩了。
不過,剛才他靠近我的時候身上依舊只有淡淡的松香味,加上他也沒換衣服,呃,或許我也可以理解成因為某些不可忽略的因素導致他不得不緊急剎車了?
綜上所述,無論他屬於哪種情況,他剛才的無理取鬧都是可以體諒的。
少爺,我理解你,真的,我特理解。瞧,我多善解人意。
我巴巴的跟著他進了房,巴巴的看著他坐著我站著,巴巴的聞著一陣陣菜香飄過,巴巴的擺著一張和內心世界完全兩樣的呆滯的臉,巴巴的聽著他別樣溫柔的說:「阿藍,你也坐。」
最後,我巴巴的看著他的手略過無數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指著一碗「白毛浮清水」對我道:「你中午就吃這個。」
我想我的表情肯定更呆了。
他又抬起鳳目,含笑補充了一句,「對了,這個是豬肉餡的。」
我看著那碗雖然清水但也冒香氣的餃子呆了呆,突然覺得後槽牙一陣酸痛……
其實我是很愛吃餃子的,無論是那已經快要被遺忘的前世還是今生,我對於這種白白胖胖的東西是這樣熱愛,導致我在受了一次陰影之後即使遠離了它卻也討厭不起來。而那次回憶……
假笑,苦笑,乾笑,回憶回憶真美好。
時間追溯到我七歲那年,那時候正值年關,宮裡宮外都熱鬧的緊。我縮在自己的小偏宮裡整日睡的愜意,沒有心思去湊別人的熱場,也沒有對於這喜氣洋洋的大年有任何興奮的感覺。我一直都是無足輕重的,而我喜歡的恰恰就是這無足輕重。
年三十那天我早早就睡下了,朦朦朧朧間有人輕聲叫著我名字,我又朦朦朧朧的醒了,迷茫的看著眼前白淨俊俏的少年,「啊?」
俊俏少年,也就是我剛認識不久的比我大四歲的大表哥宇文睿,溫柔的對我笑笑說道:「阿藍,你還沒吃餃子吧,怎麼就睡了?」
我揉揉眼睛,含糊的道:「嫫嫫煮的不好吃,不吃。」其實是她們根本沒煮。
「傻丫頭。」宇文睿解下了身上雪白的狐裘裹在我身上,霎時一陣清香浮動,我被他抱起來的時候還在想,這個漂亮的古代男孩子用的是啥牌子的沐浴露……
宇文睿抱著我來到桌邊坐下,用額頭蹭了蹭我的臉,寵溺的道:「瞧你睡的臉都熱了。」
我呆呆的看著他,指指桌上的八寶食盒,「大表哥,這個?」
宇文睿輕刮了下我的鼻子,「知道你沒吃,我特意從府裡帶來的。」
他打開食盒端出了兩碗熱呼呼的餃子,推了一碗較多的到我面前,「來,吃吧。」
「表哥真好。」我真誠的說道。低頭看看又香又熱的餃子,我突然又伸手將它推了回去,搖頭道:「太多了。」
宇文睿勾唇,眸子裡有笑意浮動,「這樣啊,我原先還怕你不夠。」他將少的那碗給了我,「那你吃這碗吧。」
我衝他靦腆一笑,「好。」
我吃的非常非常慢,因為我正一心兩用,吃餃子只放了一點點心思,更多的則是關注在邊上斯文吃餃子的宇文睿身上。
不用懷疑,你沒猜錯,我剛才退回那碗餃子的真實原因是我眼尖的看到了特別壯大的那個餃子,依我多年的經驗看來那絕對是包了銅板的「異類」。我的心情有些期待,期待這他何時咬到那個銅板然後發出清脆的「嘎崩」聲。然後我看他細嚼慢咽,突然的也是終於的僵住了臉,我努力克制著自己雀躍的心情平板問道:「大表哥?」
宇文睿朝我斯文的笑笑,接著優雅的張開薄唇吐了個銅板出來,「看來我今年是要走大運了。」
我看著他若無其事的俊俏臉蛋心裡微微有些失落,啊,為毛......我低頭塞了個餃子進嘴,模糊的說道:「走大運,阿藍也要走大運。」
然後,我突然聽到「嘎崩」一聲......
宇文睿一臉驚訝,「阿藍,快吐出來。」
我聽話的吐出了嘴裡的東西,然後看著血水模糊裡的銅板和後槽牙呆愣異常外加欲哭無淚,啊,這又是為毛。
宇文睿連忙拿出隨身帶著的帕子替我擦去了嘴裡溢出的鮮血,突然「啊」了一聲對我說道:「阿藍,我忘了,這兩碗餃子裡都有福餃。」
我老是呆滯的眼裡終於含上了淚水......我發誓我沒有看錯,我發誓我真的從他俊美溫柔的笑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惡劣......
我看著他眼角上勾的長眸突然就想到了一種動物,狐狸。我再看著他依舊溫文爾雅的俊俏小臉突然腦子裡又浮上了一句話。
腹黑應該盡早扼殺於搖籃之中!可惜......我發現他發現的晚了!
「阿藍?」
我回過神,對上了少爺有些陰沉的俊臉。他瞇瞇鳳目,「怎麼,不滿意?」
我垂下了眼瞼,「少爺,奴婢不吃餃子。」
我發過誓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再吃餃子,我不是開玩笑的!我的後槽牙一見到它們就酸的慌!!!!!
少爺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難得的沒有為難我,「那好吧,紫菱,再來碗米飯。」他慵懶的看了我一眼,「給我吃飽了,下午上書房伺候我。」
少爺話剛落下我就敏感的察覺到了一道冰冷銳利的視線,接著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紫菱姣美的臉上瀰漫著溫柔笑意,眸底的卻是隱隱浮動著冷光,「阿藍,吃吧。」
我接過碗朝她呆呆的道了聲謝,低頭就扒了小口飯。唔,被她看的我後槽牙更酸了……
我照著平時那樣慢吞吞卻又極好胃口的吃完飯,抬頭的時候少爺正背靠著椅子慵懶的瞇眼看我。我放下碗筷,「唔,飽了,」
他輕輕笑了聲,鳳目裡閃過惡劣,「今天算是開眼界了,還沒見過這麼能吃。」
我自然是屏蔽了他的攻擊性語言,扯了唇角漾出個呆板的笑,「好吃。」
少爺依舊是鳳目含笑,一臉高深莫測。紫菱則是對我投來厭惡的一眼,我一概不予理會。虧待了誰,那也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胃。
少爺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接著起身往外走去,「跟上。」
我安分的跟了上去,沒有理會身後再度襲來的冰冷眼神。
我們總是擁有那麼多的敵人,真實的或者假想的,可很多時候我們最大的敵人,正是自己。
少爺的書房不大卻顯得非常雅致乾淨,左側潔淨的檀木質書桌上整齊擺放著書本和函件,一旁麒麟圖案的小香鼎正升起裊裊青煙,房間裡浮動著極淡的幽香,書桌後不遠處則是一個長排書櫃,一眼帶過只覺得滿滿的都是書本。右側有一張小桌子和兩把椅子,拐角處則是設了個小門用青錦色簾子掩住,估計裡面是休息的地方。少爺走到書桌前坐下,隨手拿起一旁的青瓷茶杯把玩,「呆子,還愣著幹嗎?」
我一臉迷茫,「少爺,我?」
少爺伸手從畫筒裡抽出一卷白紙攤平,再從筆筒裡拿了只上好狼毫,半斂鳳目低沉的說道:「研墨。」
我聞言走上前,盯著研台和墨條許久,接著拿起墨條就開始磨了起來。自己沒研過墨,還能沒見過別人磨?善於模仿也是一門特長。
少爺瞥了我一眼,薄唇微微勾起。他視線落在白紙上,定眼看了好一會才沾了墨開始動筆。
我專注的看著一直暈染著的墨汁,開始迷惑。我怎麼覺得自己真正像個丫鬟了,幫人更衣,上書房伺候。可我設想的明明不是這樣的啊,我應該像可愛的湛藍,天天躲在背後聽別人的秘密,懷裡揣著無數毒藥和解藥,手裡捧著大把蜜餞和瓜子,活的自在又逍遙,然後會碰上個厲害又好脾氣的邵十三,最後順其自然的成為一段神仙眷侶……
「咚!」我捂著被突然襲擊的額頭「嘶」了一聲,不解的看著少爺。混蛋,你幹嗎。
少爺危險的瞇了瞇長眸,緩緩說道:「你還真有本事,磨個墨都能走神。」
按照正常人的反應是該「過獎,過獎,哪裡哪裡」的諷刺回去,可按照我的反應只能是小皺眉頭,繼續疑惑的看著他,以表示自己很無知很迷茫。
少爺眼中閃過無奈,又突然饒有趣味的看著我道:「你識字嗎?」
我點點頭,「識。」
少爺微挑俊眉,「哦?你上過私塾?」
我再搖搖頭,「沒。」「隔壁的棺材教的。」我補充了句。
少爺愣了一下,「棺材……?關……秀才?」
我奇怪的看著他,「少爺認識棺材先生?別人都是這麼叫的。」
少爺低聲道:「姓什麼不好要姓關……教誰不好要教這麼個呆子……真是活該。」
我眨巴眨巴眼,關太傅,這次就算我對不住你了。
「你會寫字嗎?」少爺又問道。
我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少爺輕勾了薄唇,淺笑著將一支毛筆遞給了我,「很好,寫幾個字給我瞧瞧。」
我接過筆,抬眼對上了少爺閃動著的黑眸,「少爺,真要寫?」
少爺將我拉到他的身邊,淡淡的說道:「寫。」
……好吧,寫就寫。於是,我姿勢非常標準的拿起毛筆,再以非常標準的姿勢落下了筆。
然後,然後……
第一筆下去的時候,少爺瞇了瞇眼睛。
第二筆下去的時候,少爺抽了抽眼角。
第三筆下去的時候,少爺很挫敗的閉上了眼。
「停。」少爺的聲音有些複雜的感覺。
我乖乖的放下筆,「少爺?」
少爺伸出手指著我寫的字,俊美的臉龐有些發黑,「這就是你說的會?」
我真無辜,「少爺。」
「嗯?」
「奴婢會寫字。」
「然後?」
「奴婢寫不好字。」
少爺頓了頓,「你的意思是本少爺理解錯了?」
我配合的低頭說道:「少爺說的是。」
「那你說說,你寫的是什麼字?」
我順著少爺剔白的手指看到了那團黑墨上,「呃,孟?」
「你確定它不是『藍』?」少爺調侃的說道。
我繼續配合的說道:「少爺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少爺薄唇輕抿溢出輕笑,移步到了我的身後,大掌附上了我手,沉穩的在紙上落下了三個漂亮的楷體。他湊近了我耳邊低聲開口,溫熱的氣息帶來一陣顫慄。
「阿藍,記住,這是我的名字,孟少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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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7 22:37:15
十二章
我沒有理會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只是微微俯下身子近距離的看起了他的字,只見白淨的紙上恣然屹立著「孟少玨」三個字。
古人有說法,以字觀人。
觀其字,筆劃如行雲流水般流暢,不見絲毫頓立。字體頎長而堅毅,收尾處乾淨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這顯示了少爺應該是個行事乾脆果斷之人,意志堅定且心無旁騖。再看他將三字之間的距離處理的恰到好處,各字瀟灑獨立但合在一起卻不顯突兀,反而有一種暗連一體的感覺,則又可得知這人心思極其細膩,精準於細節並擅於掌控事情。
然後再觀其人,少爺給人感覺大致上個就是平常富家公子哥,長相俊美,錦衣玉食,喜好美色並挑肥揀瘦,所有公子哥們的條件他似乎都符合,可他偶爾露出的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卻不是一個簡單的公子哥可以擁有的。或許正如這字體,真實銳利的他被掩藏在花心大少的外表下,膚淺的假面只是迷惑他人的一種手段。
人們總是擁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你有,我有,很顯然,他也有。
「看出什麼了嗎?」少爺跟著俯下身,依舊曖昧的貼著我的耳邊,黑髮以一個漂亮的弧度滑進我的視線裡。
我微微側過首,對上了他微帶笑意的狹長鳳目,忽然就覺得他此刻的眸子如同黑暗臨淵,深不可測。我緩緩的開口道:「少爺的字很漂亮。」
少爺濃密的長睫輕顫,聲音有些誘惑的道:「還有呢?」
我面不改色的繼續道:「少爺的名字很好聽。」
少爺語調輕輕揚起,「還有呢?」
我眨了下眼,「還有?」
少爺覆著我的手若有似無的摩挲了下,「沒有了?」
我皺眉,思考了好一會才恍然大悟,堅定的喊了句,「有!」
少爺漂亮的鳳眼裡笑意更甚,隱約有些鼓勵的意味,「嗯。」
我朝他憨憨笑笑,接著果斷的一把推開了他的胸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很苦惱的看著他說道:「還有就是,少爺,你壓到我了,我很累。」
我滿意的看到少爺的笑意在一瞬間凍結,繼而薄唇緩緩勾起,俊美的臉上漾出一抹炫人的笑容,「阿藍,你知道嗎,其實……」
我很單蠢的歪歪頭,「少爺?」
少爺快速的用手中的毛筆在我臉上劃了一道,愉悅的說道:「其實本少爺也很累。」
我能感覺到冰涼的液體順著臉龐的弧度滑下,最後聚集成一滴濺落在我胸前的衣服上,如同一朵黑色的小花成了衣上的點綴。我想這人果真惡劣,可我是誰?我是阿藍,我阿藍好女不跟惡男鬥,大人不計小人過,老鷹不和小雞起勁,我不生氣,我才不生他的氣。
可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在現實生活裡大致是不成立的,人們往往習慣於「得寸進尺」。
在我準備對他大度的微笑時,他又露出了那種極度欠抽的笑容,伸出手使勁的在我臉上抹了一把,修長的手指被墨汁染黑,更顯的白皙剔透。他很訝異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再看看我,再以更訝異的語氣說道:「啊,花了。」
……我覺著這語氣聽著怎麼這麼熟悉。
我的嘴角微微抽動,半垂了眼瞼以遮掩自己眸子的不淡定,心底暗罵道:我讓你花,你才花,你全家都花,你方圓十八里都花!
少爺突然走近我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很好,這姿勢很台言很經典很調戲,只是他說的話……
「嘖嘖,真醜,跟只流浪貓似的。」他搖著頭以一種「孺子不可教也」的語氣說道,眼睛裡滿滿的卻是挑釁。
說實話,我從未如此迫切的想咬過一個人。
我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呆板,心裡卻是一把小火燒的鬧騰,「少爺,髒了。」
少爺贊同的點點頭,無比自然的伸手將墨汁抹在了我的衣袖上,「連衣服都髒了,你真是不小心。臉上的趕緊去裡屋洗洗,衣裳等會兒回去再換。」
靠,我忍。忍者神龜你知道麼?我就是忍者神龜他兄弟,忍者烏龜!可即使我是忍者烏龜我也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最終我的視線停在了硯台上,我在他的視線裡緩緩的拿過硯台,再緩緩的往他身上一潑……
「少爺,奴婢真的是有脾氣的。」我真的不是生氣,我只是很鄭重的再次申明,以防他以後蹬鼻子上臉,還沒分沒寸了。
少爺那件漂亮的錦袍算是毀了,只是他卻沒有絲毫不悅,黑眸笑意閃動,笑的更加開懷,「阿藍,我就是樂意見到你生氣的樣子,真是呆的有趣極了。」
我的眼神突然就憂鬱了,非常關懷的開口道:「少爺,你……」我伸手指著自己的腦袋,手指反覆轉了幾圈,「嗯?」
意思就是:你他媽的有病啊。
少爺顯然是漏掉了那三個字,他伸手在我頭上亂揉了一把,「呆子,本少爺能和你一樣?」
我想是啊,你怎麼能跟我一樣呢,我怎麼能和你比呢。
你比我欠抽多了。
一刻鐘後我拿著布擦乾淨了臉上最後一點墨跡,對著水面伸手拉了拉自己臉部的肌肉,試圖露出蒙娜麗莎的微笑。然後微微失落的發現,面癱的太久,我已經忘了怎麼樣才能露出正常的微笑了。悲劇,這真的是個慘無人道的悲劇。
窗外的清風吹進,撩起了我額前的髮絲,我端起臉盆準備去倒水,卻發現腳面上多了一張紙片。我自然是隨手撿起來看了看,很小的一張紙片,邊角有燃燒的痕跡,明顯是個「漏網之魚」。紙片上的字很常見,一個很普通的「好」字,或許是因為剛見過少爺的字,我不禁將兩個做起了比較。
如果說少爺的字是年少恣意,是鋒芒畢露的,那麼這個字就是深沉內斂,穩重大氣。每一筆下的都極其紮實,渾厚有力,顯然是年長之人的手筆,只不過寫這字的人是誰,寫的又是什麼內容的東西,還要少爺燒掉毀去?很明顯這裡面大有內容,只是,這並不關我的事。
我又隨手扔了紙片,剛抬起步子就聽到瑩露的聲音響起。
「哥哥哥哥,你叫我來幹嘛呢。」瑩露推開門走進,看到我的時候咧開嘴笑了起來,「怎麼的,阿藍,你研墨都研到身上去了?這手藝倒是高超。」
我還沒開口回答少爺就撩起簾子走了出來,身上已經換下了剛才的衣服,成了一件銀白色的綢制袍子。「怎麼還是這麼急的性子,沒進屋就聽見你的叫喊聲了。」
瑩露撇撇嘴,走到我身邊說道:「傻站在這裡做什麼,先去倒水。」
我「恩」了一聲,聽話的去倒了水,進門的時候正聽見少爺悠閒的說道:「裴玉閣裡新來了一批好玉,你待會兒和如絮一起去看看吧。」
瑩露聞言不依的叫了一聲,「哥哥,你怎麼老愛把我跟她扯一起,她是誰啊,叫你這麼費心!」
「費心?誰都比不上你讓我費心,多大的姑娘家了,還跟個野丫頭的似的。改明兒就把你許給別人,禍害別人去,省的我和小叔操心。」少爺手裡是那把慣用的紫玉扇,半玩笑半正經的說道。
瑩露的聲音有些憤然,「老說我不懂事,我到底哪裡不懂事了。非要我和柳如絮那樣天天頂著個棺材臉麼。」
我很不厚道的暗自樂了,棺材,又見棺材!柳如絮要是個棺材臉,那絕對是個「一蓋傾城」的棺材。
少爺也是升起了些笑意,「把你這不知分寸的說話給改改就成了,真是個急衝脾氣。」
瑩露伸手指著自己說道:「我,和柳如絮不是一路子的,以後少把我和她扯一塊兒。」
少爺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那你說,誰和你是一路子的?」
瑩露一手拍上桌子,利落的伸手指著我道:「她。」
少爺摸著下巴打量著我,不以為意的道:「想不到你喜歡這麼個呆子。」
瑩露得意的拽過我的手臂,「只此一家,絕無分號!我不管,下午你還得把人借給我,我和她一起去裴玉閣。」
少爺將紫玉扇往掌心輕輕一敲,薄唇輕啟,一錘定音,「好。」
自始至終身為主角的我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我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為什麼我覺得少爺的舉動好像就是為了讓瑩露帶我出去?莫非我也和某些人一樣都陰謀論了……
這真的是比悲劇更悲劇的慘劇。
我和瑩露一起出現在街上的時候我突然就覺得自己恍如隔世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熱鬧叫賣的小販,花枝招展的小妞,故作風流的少年人……我歎了聲氣想道:「天空啊,你果然是外面的比較藍。人物啊,你果然還是外面的比較生動。」
「你們先去裴玉閣等著我,我待會兒再去。」瑩露吩咐了身後的幾名家丁,轉頭看著我道:「阿藍,我們去逛逛吧。」
我用行動表示我的意見,拉起她的手道:「好。」
瑩露皺皺小細眉,「該去那兒呢?」
我拽了拽她的手,「小姐,跟我走。」跟著我,有東西吃。
可是,沒一會兒以後我覺得自己很迷茫。
為什麼賣糖葫蘆的那個人換了?其實換了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長的怎麼那麼像大表哥身邊的牧一?
為什麼賣餃子的那個人也換了?其實他熱不熱情招待客人也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的土匪臉怎麼和大表哥身邊的牧二如出一轍?
為什麼賣煎餅的那個老闆娘又換了?其實她美不美西施不西施真的不關我的事,但是為什麼她勾引人的姿勢那麼像大表哥身邊的那個性格分裂的男人婆靈芝?
好吧我承認自己混亂了,接著很缺德的想道:難道將軍府落敗了導致他身邊的三大高手只能出來以賣小吃為生?
我很挫敗無力的想著,大表哥,宇文睿,你好樣兒的,非常好樣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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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7 22:37:23
十三章
人們總是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瞭解自己的人,該有多好。可有的時候當另外一個人完全瞭解你的喜好,並善於捕捉你的念頭時,那種感覺真的是……非常不爽。
無疑,宇文睿就是那個讓我牙癢癢的人了。
他總是知道我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他那樣的瞭解我,以致於我有時候錯覺的認為他認識的那個才是真正的我,我認識的那個,根本不是我。
呃,我怎麼突然就文藝腔起來了,什麼他認識的我認識的我,說來說去那還不都是我麼。果然,我是被他給刺激到了。憑什麼啊,憑什麼他的手下來搶別人飯碗啊,還讓不讓老百姓活了啊,做人起碼得厚道啊,最重要的是……
他們幾個人的手藝到底好不好啊?
……
「阿藍,你到底過不過去,都換好幾個地方了。」瑩露疑惑的戳戳我的手問道。
我瞥了眼正姿勢優美煎著黑色燒餅的靈芝,去?我會過去才有鬼,沒看到角落裡有好幾個男的正吃的一嘴黑渣,偏偏嘴角還帶著失魂落魄的笑容,這叫什麼,這就叫:牡丹花下死----死也不足惜。我移回視線看向瑩露,正了正神色,「小姐。」
瑩露伸手把玩著自己的頭髮,「說啊。」
我以一種很誠懇的口氣說:「你有沒有發現嗎?」
瑩露眨眨眼,「什麼?發現什麼?」
我繼續誠懇外加忠厚,「難道你沒覺得我帶你去的幾個地方都有個共同之處嗎?」
「呃,我想想。」瑩露轉了轉眼珠子,「好像都是吃的地方。」
「小姐說的是。」我拍拍她的肩膀,「小姐,剛才我帶你去的幾個地方,你記好了,以後千萬不能去。我娘從小就教育我,姑娘家不能貪吃。」雖然這句話我是不以為意的,可瑩露是大家小姐,於是,隨便湊活著聽吧。
「啊?」瑩露聞言有些懵,想了想又似乎覺得有些道理,「說的也是,外面的東西總歸吃的不踏實。那我們接著去哪裡溜躂?」
我平板的道:「我娘還說了。」
「還說什麼了?」
「女為悅己者容。」
「所以?」
我拉起她的手,「小姐,我們去胭脂鋪吧。」
我和瑩露在離胭脂鋪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瑩露的視線停留在胭脂鋪門口,而我則是停留在胭脂鋪對面那家茶樓的二樓。那家茶樓算不上什麼雅致之地,去的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子弟,可我卻意外的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心裡有些感慨。
淺青色的滑緞長袍,以青玉髮冠半束的黑髮,清雋俊美的臉龐,眼角斜勾的狐狸眼,溫和卻隱隱透著疏離的眸子,輕抿著的薄唇……
那人不是宇文睿又是誰?
我算了算日子,該有二十幾天沒見過他了,也就是說我有二十幾天沒吃過葡萄了?唔,難怪我見到他這張假斯文的臉會覺得想念,原來我是想葡萄兄了。
我仰起臉看著他,這麼久不見,他依舊是人模人樣的,只是往常虛偽的溫潤笑容淡下幾分,神情也愈加清冷了起來。我覺得有些稀奇,認識他這麼久,這可是我第二次見到他這樣的神情。至於第一次……
我收回視線笑笑,那次,我可真的是「印象深刻。」
「阿藍。」瑩露突然伸手拽了拽我的袖子,語氣狐疑的說道:「你看那個是不是柳如絮?」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首先映入眼裡的便是一襲鵝黃色紗裙的柳如絮,皎美的臉上滿是冷漠。我回答道:「小姐,是的。」
「那麼……」瑩露還是很遲疑,「她右邊那個是三兒吧?」
我琢磨著她這是突發性眼盲症?「小姐,是的。」
瑩露鬆開手,纖細的手指點點自己的額頭,「我也覺得是她們,可是……她左邊那個男的是誰?」
我打量了那男子幾眼,約莫二十上下的年紀,長相秀氣頗有些書生的味道,他此刻正緊盯著柳如絮,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神情愉悅並帶著忐忑。再看柳如絮,一張俏臉沒有情緒波動,只是偶爾點下頭表示附和。我在心底聳聳肩,這男的是誰?還能是誰。擱古代這種人叫仰慕者,擱現代就是追求者。
我開口道:「小姐,那個不是少爺。」
瑩露非常不優雅的朝我白眼,「我當然知道那不是哥哥」她突然停下,眼睛一瞬間發亮,興奮的道:「對哦,那人不是哥哥,柳如絮竟然在大街上和男子這麼親密,真是,真是太沒有分寸了!」
其實,那兩人之間的距離都可以騎過一輛自行車了。
不過我還是順著她的話意正言辭的說道:「是啊,真過分,她可是少爺未過門的妻子。」
瑩露立刻回嘴,「誰跟你說她是哥哥未過門的妻子?」
「啊?」我迷濛的看著她,「不是嗎?」
「當然不是!」瑩露否定的斬釘截鐵。
「哦,不是少爺未過門的妻子。」我重複了一遍。
這下瑩露亢奮的情緒總算消聽下來了,她興致缺缺的說道:「對哦,她跟哥哥沒關係,也就是跟我沒關係,我管她做什麼。」她反手拉住我,「走了走了,沒意思的很,去裴玉閣看好玩意兒去。」
我點點頭,剛和她準備轉身卻被那頭突發的情況阻止了動作。
那頭柳如絮原本走的好好的,可這時一個衣衫破爛的男子猛的的從人群中竄出,瞄準了柳如絮和青年男子中間的空襲就飛快的衝去,在跑過柳如絮身邊的時候狠狠的撞上她的肩膀,柳如絮身子原本就纖細,被這猛力一撞便整個人往外摔了過去,她身旁的青年男子原本想要伸手摟住她的身子,可卻在快要碰到她的時候遲疑了動作並微微側開身子,而就在他遲疑的這一瞬間後面又一匹馬狂奔了上來,急速的奔跑帶起一片塵土飛揚。那馬上的人似乎急躁的很,也不制止馬的狂奔任由它在道路上奔跑,眼看就要撞上正要摔下的柳如絮……
所有人都驚恐的看著這一幕,當然,這並不包括我。即使柳如絮那總是冷漠的臉上也滿是恐懼,美麗的臉蛋有些變形,我也不害怕下一秒這美人兒會香消玉殞,只因為我看到樓上的宇文睿已經站起了身子。
那高大的馬匹在仰起身子又準備對著美人兒踢下的時候被一樣東西擊中了脖子,下一刻它便整個偏了身子往一邊摔去,馬上的人見狀躍身而下,任由那馬匹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人群見到這樣峰迴路轉的事情當下發出一陣喝彩聲,只是這喝彩聲卻惹的剛下馬那人更加不悅。那人看了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馬匹再看向正軟腳在地的柳如絮,突然從腰間抽下一根黑色的長鞭,抬起手就要對柳如絮揮下!
人群又是一陣吸氣聲,我則是撇撇嘴,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雲彌的人,一點兒都不知道憐香惜玉。我們雲彌國的男子可會保護柔弱女子並英雄救美了,瞧,現在就有現成的。
身形俊逸的俊美男子---宇文睿不知何時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他站定男子和柳如絮中間,隨意的伸出右手截住了男子的鞭子,神態卻沒有一絲異常,他淡笑的看著揮鞭子的男子,不發一語。
那男子使勁的抽了抽鞭子可卻毫無效果,他怒瞪著攔他鞭子的人,語氣沖橫的開口道:「放開!」
宇文睿聞言只是瞇了瞇細長的狐狸眼,笑容溫雅,「這位公子恐怕不是雲彌人吧。」
男子冷「哼」一聲,態度狂傲的說道:「我自然不是雲彌之人,以前都聽人說雲彌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國家,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宇文睿面不改色,笑容愈發的溫文有禮,「公子是雲戰人?」
男子神情驕傲,「算你還有點眼力。」
「自然,自然。」宇文睿這話說的別樣恭維,「我前幾日聽人說雲戰人個個驍勇善戰,頂天立地都是好男兒,今日一見,果然是……名『負』其實。」
那人放下了高抬著的手臂,「我雲戰人名聲傳天下,又何須你來拍馬屁!」
宇文睿眸子微微閃動,薄唇勾起的弧度更深,「故人說雲戰人目不識丁,果然正確。」
那人微瞪眼睛,像是訝異他突然出口的惡語,「什麼?」
宇文睿輕笑一聲,臉上依舊溫文如玉,卻莫名的叫人感到一陣冰冷,「此『負』非彼『副』,不過我看即使是我同你解釋你也是不懂的,對牛彈琴也不過就是這麼個意思。我雲彌人從不輕視莽夫,公子大可放心。」
那人總算是聽出他在嘲諷自己,當下怒紅了臉,「你竟然敢說我是莽夫!」
宇文睿如同一潭湖水,清冷而波瀾不驚,「公子承認自己就是這莽夫也算是種敢作敢當的氣魄,我甚是佩服,雲戰人果然直爽。」
「你」那人被他平靜的表情和尖銳的諷刺氣的說不出話,又抬起手臂準備用鞭子解決,只是這時卻有一道醇厚的聲音傳來。
「加索,停。」如陳酒般醇厚的聲音只說了三個字,卻立刻制止了名叫加索那人的動作。加索依言停下了動作,便又聽到那人說道:「回來。」
加索似乎很聽那人的話,即使再不平也只能恨恨的瞪了宇文睿一眼,轉身憤怒走人。
我瞧他連自己的馬也不管,直直的走向一輛不知何時停在路邊的馬車,躍上車前就和另一人駕馬離去。我打量了一下那馬車,只是極其普通的四輪馬車,我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些怪異的感覺。是因為剛才宇文睿說他是雲戰人?還是因為剛才那道極有魄力的醇厚男聲?
「阿藍阿藍阿藍!」瑩露興奮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她使勁的扯著我的袖子說道:「你看你看,柳如絮柳如絮,柳如絮和那男的!」
我拉回深思往事發地點看去,只見宇文睿低頭朝柳如絮淡淡一笑,「姑娘可能起身?」
柳如絮卻只是直直的看著他,冷傲的臉上是罕見的恍神。
我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對俊男美女。
……恩?這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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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7 22:37:56
十四章
聽瑩露興奮的聲音就知道她又以為「姦情無處不在」了,也對,在這麼一出經典的英雄救美後,女主角仰頭目不轉睛的看著男主角,神色恍惚卻異常專注,再加上那男主角又是個萬里難挑一的俊美公子和高手,給誰看到誰都會以為她春心蕩漾蕩漾。
可柳如絮她卻不是那種經典的女主,即使我離她這麼遠我也可以感覺到她的臉上突然瀰漫起一種有別於冷漠的情緒,她總是泛著冷光的眸子裡閃動著些許濃厚的懷念和迷茫,緊抿的唇瓣蒼白無力。我想我是知道那種情緒的,它叫做……悲傷。
每個人的記憶裡都埋藏著傷口,深的,淺的,癒合的,腐爛的。我們對它們無能為力,不能忘卻也無法坦然接受。
這就是我們,也許有的時候,我們是一樣的。
對於柳如絮的異常反應宇文睿仍是面不改色,他清雋的臉上依舊是溫和疏離的笑容,修長的身子立如竹,這樣養眼的場景甚至掩蓋了他根本沒有伸手去扶柳如絮的事實。
我暗自唾棄,多日不見他果然沒變。他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喜歡裝模作樣,溜的人團團轉的宇文睿,當然,也會是那個幼稚無聊小心眼外加腹黑的宇文睿。我突然壞心眼的起了一個想法,總有一天我會養一隻雪白美麗的小狐狸,在它的脖子上掛一根白銀打造的長鏈,然後在天氣好的日子裡,我會牽著它出去……溜狐。
生活的殘缺果然在幻想中得到了圓滿。
我眨眨眼睛,繼續關注起那邊的狀況。原本僵持著的場面被那書生男子打破,他步履急促不穩的來到柳如絮的身邊,朝她伸出手,聲音顫抖的問道:「孟、孟小姐,你沒事吧?」
柳如絮這才回過神,身子微不可見的顫動了下。她的臉上重新換上冷漠,忽視了他的手淡淡的說道:「勞管公子費心,我並無大礙。」她起身對上宇文睿,有禮卻不顯熱絡的道:「多謝這位公子剛才出手相救,如絮感激不盡。」
我琢磨著這柳如絮有一手啊,上一秒失魂落魄,下一秒就整的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不過她至少告訴宇文睿自己的名字了不是。還有,剛才那男子叫柳如絮「孟小姐」?
宇文睿微微頷首,聲音清冷的道:「姑娘不必多禮。」
「都是假斯文。」瑩露嘟噥了一句,「走吧走吧,真是的,耽擱了我不少時間。」
我心裡覺得瑩露真是直爽的可愛,說的話可謂是一針見血。我朝她點點頭,「好。」
轉身的時候我有些失笑,宇文睿他費心思佈置了要找我,可當我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時候他卻沒有發現,由此可知那些所謂的「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找到了你「,實屬玩笑。
我和瑩露到裴玉閣的時候正逢一個發福的中年男子拿著一個盒子出來,瞧他面色紅潤笑容滿面,估計是遇上了什麼好事情。
瑩露見到他就笑笑叫道:「崔掌櫃。」
崔掌櫃樂呵呵的走近她道:「孟小姐來的真是巧,你那天送來的玉珮剛好補成,小姐這玉果然是難得的珍品,我托人在外省找了不少地方才找到一小塊,幸好玉的裂縫不大,不然再叫我找可就無能為力了。」
瑩露疑惑的看看崔掌櫃道:「崔掌櫃,你說的是什麼玉珮?」
崔掌櫃卻一手將盒子打開並塞到瑩露的手裡,「小姐就別逗我了,還是趕緊看看這玉珮補的可滿意,這可花了我不少心思,小姐下次千萬要小心了。」
瑩露莫名其妙的轉頭看我,「阿藍?」
我走上前仔細打量起那玉珮,只見它用金色穗繩結辮,約莫碗底大小,通身湖綠色,玉內不規則的分佈著雲狀花紋。玉身被鏤空成一隻凰,做工極其細膩精巧,那凰更是栩栩如生欲飛騰,這玉珮不論從哪一點看都不是尋常之物。我瞇了瞇眼,這玉珮有些眼熟,我肯定在哪裡見過,可是,到底是在哪裡?
「崔掌櫃,這玉珮不是我的。」瑩露看完玉珮對他搖搖頭說道。
崔管事看瑩露神情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當下困惑道:「怎麼會?管事的明明記著是城東孟家小姐的啊?」
我半垂了眼瞼,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時有幾人進了門,還沒走近便聽到有人驚呼了一聲,「啊,小姐,那是你的玉珮!」
我看向來人,心想曹操的速度真是越來越快了,以前是說他他就到,現在則是想他他就到了。來人正是方才見過的柳如絮三人。柳如絮此刻面色有些怒氣,緊緊的盯著瑩露手中的盒子。她突然冷冷的看了眼身旁的青年男子,質問之意不言而喻。
那青年男子面色一紅,大步走到了崔掌櫃的身邊,「崔管事,這玉是孟家小姐的,你怎麼給了這位不知打哪裡來的姑娘?」他話說得有些急促,更顯出了他的不悅和質問。
崔管事面色一沉,「你再說一遍?」
青年男子鐵青著臉道:「這玉是孟小姐的。」他伸手指了指柳如絮,又氣憤的看了看瑩露繼續說道:「我不知這位姑娘為何要來冒領玉珮,可拿了別人的東西姑娘不覺得羞恥嗎?」
崔掌櫃已經是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而他還在深明大義的譴責,「古人有云:據為己者非己物。姑娘莫非連為人的道理都不懂?」
我看到瑩露的臉一下子漲紅,接著拿著盒子的雙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我沒想到竟有人來裴玉閣坑蒙撞騙,姑娘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難道連羞恥二字都不知道怎麼寫?」青年男子越說越興奮,話語也越來越尖酸,「我沒想到盛世之下竟還會有姑娘這種人,看姑娘長的也不差,卻為何偏要做這種事情?」
瑩露無意識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眼中有的是憤怒和被陌生人誤會的委屈。
「夠了!」崔掌櫃的大喝一聲,「你可知你在和誰說話!」
青年男子冷哼一聲,「掌櫃,我不會因為她是個姑娘家就對她留情,這樣的人出去簡直是丟我們雲彌的」
啪。
一聲過後,一切沉寂。
崔掌櫃吃驚的睜大眼睛,柳如絮和三兒也是呆呆的,瑩露則是連生氣都給忘了。還有就是那個多嘴無德的青年男子,他正捂著半邊臉呆滯的看著我,似乎沒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
我朝他沒有溫度的笑笑,伸出自己剛才打他的右手說道:「我娘說,畜生白日裡不該上街,如果白日裡給我碰上了,就不用客氣的打過去。」
青年男子的怒氣在下一秒就湧上,可我照舊用平板的聲音打斷了他,「我娘還說,畜生之所以是畜生,是因為不會說人話,要我對這種畜生不用留情,因為指不定一禮讓它就得寸進尺忘了它是什麼本分。」
我退後一步,用非常疑惑的聲音問瑩露,「小姐,原來少爺還有一個妹妹啊,孟家除了你還有位小姐,就不知是你的姐姐還是妹妹?」
瑩露聞言臉上表情變的平淡,緩緩說道:「我是不知道哥哥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妹妹,還充著我到處去招,搖,撞,騙。」她漫不經心的掃了某兩個人一眼又看向了那個青年男子,她走近他,接著甜甜一笑,「這位公子剛才說的可真是動聽,但請恕我沒聽懂,阿藍說的對,畜生不會說人話,我自然也聽不懂畜生說的話。」她又提步走向柳如絮,將手中的盒子遞給了她。
柳如絮接過後緊緊拿住了盒子,瞧她那麼仔細的檢查著玉珮,可見她有多重視這個東西。
這時崔掌櫃的聲音響了起來,「管越,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
那青年男子這下子才恍然大悟,閃閃躲躲的開口道:「我,我那日見孟少爺帶著孟小姐,不,是這位小姐來,孟少爺聲稱這是『舍妹』,我便以為她就是孟家小姐,所以在賬本上寫的是孟家小姐,哪知,哪知,我,掌櫃的,我真是不知道。」
「不知道?!」崔掌櫃怒氣沖沖,「你可知這位姑娘才是孟少爺的親妹子孟小姐,那位則是孟家表小姐!莫非你沒帶腦子出門!」
「崔掌櫃的,別生氣。」瑩露淡笑著說道:「哥哥自小跟我說,狗咬了我一口,我總不能咬它一嘴毛。今天這事也就這麼個道理,下次別這樣就成了,難保不會嚇走你的一些貴客。」她轉頭看向我,「阿藍,我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回去吧。」
我乖順的走到她身邊,「是。」
「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看看。」瑩露客氣的和崔管事說道,她路經柳如絮身邊的時候壓低了嗓子說了一句,「放心,你的東西我不稀罕,因為我有的,你並不一定有。而你有的,我並不一定沒有。」
柳如絮抬起頭,眸裡似蒙了一層霜,臉部的肌肉微微繃緊。瑩露微笑,無懈可擊。
「對了。」我突然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瑩露停下步子看著我,「怎麼了?」
我沒有理會她,轉身跑回那管越身旁對他笑笑說道:「我告訴你哦,表小姐她姓柳。」
管越的眸子倒映出我的笑臉,清秀平凡的臉蛋上是極真誠的笑臉,可他卻瞳孔微微縮起,態度詭異。我轉身走人,心想現在的男人果然都是不中看也不中用,寒磣!
路上的時候瑩露一直抱著我的手臂開心的笑,「阿藍,你那巴掌甩的實在是太精彩了!他臉都被打腫了,五個手指印,哈哈哈,真有趣,你真是太有趣了。」
我一直忍耐著她祥林嫂般的重複,最後終於忍不住伸出右手看著自己的手心呆呆的道:「小姐。」
瑩露興奮的睜大眼睛,「難道你要教我打人嗎?」
……我打你個生活不能自理。
「我的手很疼。」
「啊?」
「打人手真的很疼。」
「……哦。」瑩露的聲音有那麼些的討好,「回去後我給你上點藥?」
我沉默了好幾分鐘,在沒聽到她繼續的念叨之後說道:「好。」
回到府後少爺並不在,我樂得清閒,回去補了個眠,再起來吃個飯,又繼續躺下睡覺。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我托腮,心情有些愉快,難得少爺沒有來折騰我,真好。
我慢吞吞的起床,繼續慢吞吞的移動向廚房,卻在途中遇到了一幫子說八卦的丫頭,而且,第一句就勁爆到我了。
八卦女一道:「你們知道不,少爺今天帶可荏出去了!還有你們曉得不!少爺今天是去見誰?少爺要見的是宇文將軍家的大公子,宇文睿!」
我無力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果然,八卦是撲朔迷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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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7 22:38:04
十五章
八卦八卦,故名思意就是扒別人的卦。世界因八卦而美麗,社會因扒別人的卦而有趣。
八卦是一種本能,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我淡定的停下腳步,淡定的扯扯自己的耳朵,接著淡定的準備接收八卦資訊。
八卦女二驚訝的尖聲說道:「什麼?少爺帶可荏出去了?還是去見宇文公子?」
八股女一沉重的說道:「可不是麼,沒想到少爺真著了這小妖精的道。」
「哼,少爺是這麼容易被迷住的人嗎,估計也就圖個新鮮。男人啊,誰不喜歡水噹噹的姑娘。」八卦女三老練的說道,只是那聲音裡怎麼聽著都有些酸的感覺。
「說的也是,那小妖精長的確實勾人,有時候直勾勾的盯著你時能把你的魂都給勾跑了。」八卦女一不是滋味的道。
八卦女三又道:「哼,小姑娘的,不趁著年輕美貌時下點功夫難道等到人老珠黃?你們看著吧,也就這幾天得寵,過不了多久就和以前那些個一樣,沒影兒了。」
八卦女二狐疑的接口:「真的嗎?我覺著這可荏不簡單啊,不是以前那些個可以比的,你看,上次紫菱就說了她幾句都被少爺攔了下來,這種事情以前可沒有發生過。」
「哼,得寵期間發生什麼事情都是不奇怪的。哼,這樣也好,滅滅紫菱的威風,不就在少爺身邊時間久了點兒麼,還當自己是半個主子了。以後等少爺娶了少奶奶,不,就算是個妾室,也夠她受的了。」不用說,這位還是八卦女三。
「那要是紫菱也成了妾室呢?」八卦女一問道。
八卦女三繼續潑冷水,「哼,成了妾室那也只是個妾,哼。」
「唉,要真是做少爺的妾室我也樂意。」八卦女二歎了口氣道。
「哼,給我我當然……」八卦女三頓了頓,「也願意。」
八卦女一嘲笑的道:「你們可真沒出息,做少爺的妾室有什麼好的,給我我就……」
「你就幹嗎?」八卦女二馬上問道。
「我就做宇文公子的妾室。」八卦女一的聲音有些夢幻,「我見過宇文公子一面,那可真是叫斯文有禮俊美無比,他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都能叫我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
我耷拉著腦袋,敢情你不看他的時候小心臟就不跳。
「你就做夢吧你,宇文公子是我們可以想的?宇文將軍家門檻兒可是高的不能再高,怎麼說也得配個皇親國戚的。」八卦女三又開口了,「不過宇文公子歲數也不小了,怎麼就沒聽說過什麼風流韻事?」
八卦女一急忙辯解,「宇文公子潔身自好,自然是和常人不一樣的。像少爺這樣,雖然是萬里挑一的男子,身邊卻有這麼多鶯鶯燕燕,今天是紫菱明天是可荏,後天是綠菱大後天是杏仁,我們還不得折騰死。」
「唉,有哪個男子不是這樣的,除非你嫁個傻子癡子呆子,不然就別指望他只對你一個人好。」八卦女二沮喪的說道。
「哼,誰要嫁個傻子癡子呆子。真要有人嫁那也是呆子去嫁。」八卦女三有些嘲諷,「就比如那個阿藍,她倒是蠻適合的。」
我饒有趣味的眨眨眼,喲呵,八卦到我身上了。
「說起那個呆子我就覺得鬱結,你說說她有什麼好的,先是被小姐當成寶貝後來又給少爺要去了。你們說,該不會少爺對她……」八卦女二的聲音有些哆嗦。
「呸呸呸!哼,你小心爛嘴巴,少爺怎麼可能喜歡個呆子!」八卦女三反映激烈。
「誰腦子不好了去喜歡個呆子,我估計也就少爺圖個新鮮,那阿藍和小黑不是有些相像麼,說不定少爺給當成寵物在養活了。」八卦女一猜測。
我摸摸自己的臉,我從白菜蘿蔔升級成寵物了,我的心裡其實很雀躍……
突然身後一道柔柔的女聲響起,「寵物不寵物的是你們幾個可以談論的?有空就去幹活兒,別讓人說孟府裡養了一幫只會碎嘴的丫頭。」
那邊八卦三人組頓時受驚,行為無措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們這就去。」說完一陣小風吹過,人,沒了。
我安靜站立不動,紫菱你真是無間道啊,你站在我身後多久了,多久了?
紫菱緩緩走到我身前,眼神有些銳利,「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迷濛的看著她,「啊?」說什麼?告狀?哭訴?
紫菱眼睛閃了閃,「她們剛才說的你別放在心上,呆子沒什麼不好的。」
我想你這不就提醒我要把這事放心上嗎。奈何我的心小,能放下的東西,實在太少。我朝她呆呆笑笑,「哦。」
「那就好。」紫菱轉身走人,嘴裡低低說道:「指不定你才是活的最快活的那一個。」
我看著她的背影淡淡的笑了笑,有時候並不是我們得到的太少,而是我們要求的太多,那樣的我們,永遠都不會覺得滿足。
經過這個插曲我的肚子更加餓了,我意志堅定的走向廚房,告訴自己這次就算是八卦也不能阻擋我對食物的熱情。食物的魅力是巨大的,我無比悶樂的拿著東西回去的時候心情就高昂了些,也不自覺的開始想起了剛才那些話。那丫鬟說少爺今天是去見宇文睿,因為什麼呢?
他們原先就認識?還是因為我?不對啊,要是因為我的話又為什麼帶可荏過去?莫非是宇文睿那廝發現了我在孟府所以找少爺要人,而少爺因為捨不得我所以來了個調包,故意把可荏推了出去表示我不在孟府?
我撫額,安柯藍,你以前看的台言太多了,這樣不好,真的不好。
我安分的走在小道間,走著走著眼前就出現了一雙粉色的繡花鞋,我慢慢抬頭,不出所料的對上了三兒那張不再單純可愛的臉。我想,少年人,你不淡定啊你。
「我說是哪個丫鬟走路這麼沒長眼,原來是你這個呆子。」三兒諷刺的開了口:「怎麼著,帶這麼多吃的回去餵豬呢?哦不對,我忘了,你現在不餵豬了,你可是小姐身邊的紅人,大紅人!」
我不說話,只是直直的看著她。
「你以為不說話我就心軟了?我告訴你你別得意,你以為你是誰?你再怎麼得你家小姐的寵你也只是個丫鬟,只是個呆子!」三兒眼神蔑視。
呃,她這話聽著怎麼這麼的不對勁……她說的真的是我嗎?
三兒不屑的撇撇嘴,繼續說道:「竟然還出手打了管公子,你可真狐假虎威,我告訴你管公子可不是個好惹的人,你就等著瞧吧你,有你苦頭吃的。」
我疑惑的看著她,「管……公子?」
三兒的臉色有些發黑,「你忘了管公子是誰?就你昨天打了的那個,就那個!你竟然已經忘了!天,呆子,你這個呆子!」
我苦惱的皺起眉頭,「我打了的那個?唔,我娘說我有時候經常這樣,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打了人。」我看向她追問道:「我真的打了他?打了管公子?」
三兒立刻變了臉色,「什麼?你,你,我,你,我不知道!到時候你自然知道他的厲害。哼,懶得和你廢話。」
我在心底笑笑,管越的厲害?正好,我等著瞧。
說實在的,管越那張臉,我不陌生,真的不陌生,非常不陌生。我用手指頭計數的話我見過他的次數可以豎起四根指頭,對,是四根。也就是四次。
第一次,當我被大表哥帶出來游燈節的時候,我在美麗的湖畔看到了這位管公子正含情脈脈的拉著一位清秀少女的手道:「阿尹,你相信我,我和顧小姐沒有任何關係,她只是一廂情願而已,我愛的人自然是你,也只會是你。」
然後,那位叫阿尹的清秀少女很害羞的臉紅了,嬌羞的躲到他的懷中,「越哥,我當然信你,我,我也愛你。」
第二次,當我和皇姐兩個人偷偷溜出宮的時候,我在優美的楓樹林裡又見到了他。彼時管公子一臉笑意的對著一位文靜的少女道:「顧小姐,我不敢拒絕阿尹是怕她接受不了打擊,可她說她要嫁給李大富做妾,原來她只是個貪圖榮華富貴的女子,我現在終於能光明正大的告訴世人,我愛的人是你,而不是她。」
顧小姐低頭輕聲細語,「管公子,我,我對你也是……」
管越一手牽起她的柔荑,「顧小姐,我知道,我都知道。」
第三次,七哥帶我出來看雜耍,我在清冷的巷子口看到了他和阿尹。阿尹哭的傷心欲絕,「你為什麼要來找我,你不是要和顧小姐成親嗎,你不是說要我答應做李大富的妾嗎,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沒有了。」
管公子一臉真心,「阿尹,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那時候實在是迫不得已,我娘生了病,我沒有辦法所以只能接近她,希望她可以幫幫我。現在她爹替她訂了一門親事,我和她也沒有可能了。阿尹,你回到我身邊好嗎,我需要你,真的需要你。」
阿尹絕望的搖搖頭,「管哥,不可能了,你原先要我假扮答應李大富,可我明天就要嫁進李家了,是真的嫁,而不是假的。」
管公子傷心的看著她,好像真的很難過,「阿尹,我愛的真的是你……」
然後,在我第四次見到他為了「孟家小姐」,義正言辭的痛罵「不知名的姑娘」時,我難得的不淡定了鬧......
摸下巴,莫非我和他這個就叫做「緣分」?如果真的是的話,我的上帝,請求你代表月亮懲罰我,把我變成一個大餅,山寨了月亮。
管公子,你他媽的就是個渣。
我回過神,決定不再考慮這個渣的事情,我抱著食物回到了房間,美滋滋的吃了起來。然後吃到一半,瑩露就推門進來了。
「阿藍,崔管事來找我了。」瑩露坐到桌邊托腮說道。
我嚥下了嘴裡的東西,「啊?」
瑩露倒了茶水喝了一口,「他說那管越要和我賠罪,希望我給個面子。」
我吃了口雞蛋,「嗯?」
瑩露眼睛黑溜溜的,「我答應了。」
「唔?」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點點頭,「好。」
管公子要賠罪?很好,我倒是要看看他是怎麼個賠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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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7 22:38:19
十六章
縱觀古今,中國人的賠罪方式似乎都傾向於請客吃飯娛樂消遣,當然,管公子也不例外。瑩露說管公子明日約她在「珍味閣」見面,小小一桌酒席,以表歉意。
我聽著覺得有些樂乎,單聽這話管公子這人還挺真誠。可真誠是什麼東西?那是個看不到摸不透的玩意兒,誰心窩裡揣著真誠,隔著層柔韌的肚皮誰也猜不透。
這年頭,咱們還是要學會把真誠當做鏡花水月,別抱太多期望的好。
我心裡明白管公子這一招是為了討好瑩露,可我沒明白的是,怎麼第二天的早上他就找上我了?我坐在下人會見訪客的屋子裡覺得自己迷茫,真的,特迷茫。
「阿藍?」管公子笑容那個叫可親可掬,「我記得那天孟小姐就是這麼喊你的,對吧。」
我木訥的點點頭,「啊。」
「阿藍。」管公子的眼神隱約閃著歉意,「前日的事情是我多有得罪,我真是……慚愧不已。」
我在心底聳肩,原來我的記憶出現了混亂,那天是我被他打而不是他被我打,不然怎麼就成了他跟我道歉?這世道,顛倒本事實,事實本顛倒。
管公子又接著感歎說道:「那日怪我過於急性,沒有弄清楚事情便下了結論,導致對著孟小姐失態無理,我真是枉為讀書人,枉為讀書人啊。」
我呆呆的看著他不說話,不開口接受他的歉意也不對他釋然的笑,只留著他一個人在那裡面部有些僵硬的賠笑。他估計是笑累了,終於隱去了笑容狀似無意的說道:「阿藍,明日你也會和孟小姐一起來吧?」
我有些不冷不熱的道:「嗯。」
管公子毫不受影響,「那就表示你也肯接受我的道歉?」
我的語調如同直線般水平,「嗯。」
「那真是太好了。」管公子扯唇一笑,還算英俊的臉上滿是笑意,「那麼,我可否和你打聽些事情?」
我視線稍微下滑到了桌面,低頭無聊的觀察起了桌面的小紋路,「哦。」
管公子的聲音完全聽不出假意,只見真情,「明日是我做東家請客,自然是要照顧著客人的喜好。可我對孟小姐一無所知,這樣未免也太失禮,我想來想去孟小姐和你那麼親密,你該是最瞭解她的人了,還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
我伸出手指在桌面上無趣的劃來劃去,「你想問什麼?」
管公子立馬問道:「其實就是想知道孟小姐平日裡喜歡吃些什麼菜色,明日也好叫廚子細心準備著。哦,當然,阿藍喜歡吃什麼也是要說的。」
哎喲餵我搭了瑩露的順風車。
我聞言停住了動作,緩緩抬起了頭,「你問,小姐平時愛吃什麼樣的菜色?」
管公子點點頭,「是的。」
我突然朝他笑笑,特真誠,「剛好,我很知道。」
我一別於剛才的漠不關心,熱絡的說起了話,「我家小姐平日裡最喜歡吃的便是辣,簡直是無辣不歡。」
管公子慎重的聽著,「嗯,還有呢?」
「我家小姐最喜歡吃的便是肉,頂不愛碰菜啊豆啊的,你千萬記得別做那些菜。」
「好,還有嗎?」
「對了,我家小姐只吃瘦肉,肥肉是一見就噁心的慌。」
「成,我知道了,還有?」
「還有,還有。」我努力轉動著我呆滯的眼珠子,力圖展現我的機靈,「唔,還有,還有,還有就是我家小姐最最最最最不愛的就是龍井茶,你可千萬,千萬千萬別上那玩意兒!」我再三強調著,眼睛不安分的眨動。
管公子突然眼神閃爍了下,半垂了眼瞼笑著問,「嗯,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孟小姐的喜好,對吧?」
「是,當然是!你只要聽我的,沒錯!」說完我還對著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管公子的臉色一下子就開朗了,「果然阿藍才是最瞭解孟小姐的那個人。」
我憨厚的笑笑,「當然,你可千萬別記錯了。」
管公子意味深長的看著我,「阿藍放一百個心,我是絕對不會記『錯』的。」
我也故意半瞇著眼睛看著他,「公子不記錯自然是最好的。」
管公子笑的更加意味深長,我則是笑的更更加意味深長。
真亦假時假亦真,假亦真時真亦假。
管公子,我相信這頓飯吃的絕對會是非常……
盡興。
我和瑩露在接近午膳的時候出了門,慢晃晃的轎子裡我們倆一起坐著,瑩露時不時的撩起一小塊簾子打量著外面,而我則是安分的拿著綠豆糕,專注且單調重複著咀嚼的動作。
瑩露白了我一眼,「阿藍,我發現你真能吃唉。」
我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邊的糕屑,「我娘說,能吃是福。」
「我還發現你老是『我娘說我娘說』的,真是呆死了。」瑩露湊近了我調侃,「阿藍,你娘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微皺眉頭,思考了會兒說道:「忘了。」
瑩露挑眉,「什麼?」
「忘了。」我吃掉了最後一口糕點,「小姐,你真的不吃嗎?」
瑩露很無力的靠在車壁上,「還吃,再吃就連你自己是誰都給忘了,我可不想以後認不出哥哥小叔是誰。」
我低頭充滿笑意的眨眨眼,不吃,待會兒你可別沒力氣吐。
到珍味閣的時候管公子正在門口候著,一見我們就迎了上來,笑容溫和的說道:「孟小姐,你來了。」
瑩露有些冷淡的道:「嗯。」
管公子依舊是有禮的很,「跟我來吧,崔管事也是剛到。」他極為紳士的讓我們先走,但卻一個不小心又撞上了我。
「啊,抱歉,抱歉。」管公子連忙跟我道歉。我「哦」了一聲後便靜靜地跟在了瑩露的身後,如同每一個盡職的丫鬟。管公子帶著我們上了樓,穿過稍有嘈雜的普通雅間,最後進了一個雅致精巧的雅間。雅間內崔管事正背對著我們欣賞著牆上的水墨畫,聽到開門的聲音後便轉過了身,對著瑩露笑道:「孟小姐,你來了。」
瑩露回笑道:「嗯,崔管事久等了。」
崔管事熱絡的說道:「我也是剛到不久。多謝孟小姐今日肯賞面子吃這頓飯,給管越一個賠禮道歉的機會。」
管公子聞言愧疚的看向瑩露,「孟小姐,昨日真是抱歉,我在這裡和你賠不是了。」
瑩露聽了這話也好聲好氣的說道:「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別提了。」
「是是是,孟小姐說的是。」崔管事連忙接了口,「孟小姐請坐。」
三人落了座,心照不宣的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管公子朝瑩露笑笑,輕拍雙手對身旁的侯著的少年說道:「上菜。」
我瞧他笑容滿面甚是篤定的樣子,心裡不禁有些趣味盎然。我毫不避閃的對上他的眼睛,然後突然朝他陰陰一笑,下一秒又馬上恢復了我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管公子的神情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他的眼底就出現了不屑和輕視,他唇角勾起一抹嗤笑,眼神飄過我到了瑩露身上的時候又成了誠意十足,「我今天讓廚子給做了些有名的菜,就不知合不合小姐你的胃口。」
瑩露笑容有些公式化,「嗯,好。」
管公子並不在意瑩露的冷淡,主動的找著話題活絡起了氣氛,崔管事則是順著他的話來引著瑩露交談,真正叫一個和事佬。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幾個人的互動,心底則暗暗期待著馬上就要上來的「美味」。
菜漸漸上了桌,我仔細的看了看那些菜色,只見大小適度的圓桌上擺滿了「清秀可人」的菜色。水煮白菜,清蒸豆腐,肥肉豆芽,萵筍炒大蒜……
我在心底會心一笑,管公子,你果然沒叫我失望。
瑩露的臉色從見到第一個菜時的無所謂到了最後的黑了半邊臉,「管公子,這是……蔬菜宴?是你叫珍味閣特意替我準備的?」
崔管事的表情也是有些不自然,他愣了老半天才對上管公子的笑臉,「管越,這……」
管公子這才察覺了異樣,轉頭看向瑩露問道:「我,這,孟小姐,這不是你最愛吃的菜嗎?」
瑩露不悅的皺起眉頭,在看到那盤白花花的肥肉豆芽後又燦爛的笑了起來,只是那聲音卻有些咬牙切齒,「管公子說的對,我自然最愛這些菜了。我不僅是愛,我簡直是沒有她們就活不下去!」
管公子被她暗諷的話語說的一驚,接著抬頭對上了我,「你……」
我無視他那恍然大悟的樣子,依舊扮演著我的木頭丫鬟。管公子的眼神已經凌厲的可以削掉一截樹枝了,他眼裡帶上憤怒,嘴裡卻依舊乾笑道:「孟小姐有所不知,這人嘛,平日裡還是要多注意養生的,這養生嘛,自然是要多和蔬菜打交道,呵呵,呵呵。」
崔管事也是順水推舟的說道:「管越說的是,說的是,這身體重要啊,蔬菜好,我們要多吃。」
瑩露皮笑肉不笑,「嗯,說的對,以後哥哥請人吃飯時也該準備一桌子蔬菜,讓人吃個飽,養生個夠。」她隨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可入口後只見她面色有些奇怪,最後艱難的嚥了下去,面上的笑容更冷了,「果然,這都是我最,喜,歡,的!」
管公子和崔管事的臉色都浮上了尷尬,卻又只能陪著笑容。我瞧這場面樂的慌,管公子,我說了瑩露她愛吃辣,愛吃肉,不愛吃蔬菜,不愛喝龍井,可你為嘛都反著做了呢?
由此可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我這頭正面無表情的幸災樂禍著,抬眼卻對上了管公子有些詭異的眼神和笑容。我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勁,可明顯這個察覺來的晚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幾個人看似派頭很大的人突然闖進了門,不知道為什麼那幾個人指著我說我是小偷的同夥,更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上突然就多出了一塊價值昂貴的紅寶石。
我看著一直勸阻著瑩露的管公子,突然就想起上樓時管公子那不小心撞我的那下,再想起那個詭異的笑容。
管越是個小人,這話一點都沒錯。
紅寶石的主人恰好是刑部裡的殷大人,出了名的脾氣暴戾行為暴力,聽說曾經一個不小心就一巴掌扇死了一個賊,而如今,我就是偷了他東西的那個賊。
我被那衝進來的幾個狗腿練家子綁了起來,在管公子和崔管事和殷大人的勸說下才沒有對我動粗,瑩露在這個混亂的時刻還是很感謝他的,「管公子,這肯定是個誤會,阿藍怎麼可能是偷東西的同夥,你告訴他阿藍不是的!」
他對瑩露溫柔的安慰著,「孟小姐,別怕,我會想辦法的。」
我被人帶走的時候瑩露正著急的紅了眼眶,管公子則是好好先生般的在一旁安慰著,偶爾投給我一個陰險的笑容。我這個時候突然就覺得太喜感了,我還以為他心眼沒那麼小,卻沒想到他心眼兒比誰都小,看這陣仗他是一開始就打算好了要設計我,不論有沒有發生白菜事件?
那個誰那個誰說的對,這個世界果然是一環扣一環,好危險的說。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進了刑部的大牢,可今天,我確實進了。那帶我來的幾個人並沒有對我動什麼手腳,只是將我帶進了一個冷僻的小牢房後就消失無影了。我細細琢磨了下,得出的結論就是管公子這次下足了功夫,為的就是在瑩露面前當次英雄,而我就是那英雄誕生的道具。
我伸手撩起了自己的一撮頭髮把玩著,心裡想的卻是剛才來時碰到的情景,幾名衙役走過我的身旁,嘴裡罵罵咧咧著,「真是的,怎麼一個晚上都死光了,我們怎麼跟上面的交差!」
「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到刺客了,不都這樣麼,沒殺成就自殺,反正沒有活口。以前那些個普通的都這樣了,更何況這幾個敢上宮裡的?」
他說,敢上宮裡的。我皺眉,也就是說那些刺客是宮裡出來的?我出來的這段時間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我百般無聊的靠著冰冷的牆壁,心想著牢房其實也沒有外人說的那樣恐怖,至少白天的時候蟑螂和老鼠們都在睡覺,沒有出來逛街溜躂。我的左邊右邊都是空牢房,誒,這牢房,還真是沒有人氣。我就這麼冷清清的被扔在了這裡,外面的亮光漸漸暗了下去,我迷迷糊糊的靠著牆壁睡著,微弱的意識還在問著,為什麼不給我床被子,要是著涼了那該多不好。
此後我的意識一直都混混沌沌的,我似乎看到了那個滿是白色的房間,那個擺滿藥瓶子的房間,那個充滿著藥味酒精味的房間。我伸出手妄想砸爛那些藥瓶,可卻發現自己的手只能穿過它們,不可碰觸。
我想這果然是個夢,我早已不是安然。我是安柯藍,雲彌國的五公主,安柯藍。
冰冷的牆壁不知何時被溫熱的胸膛取代,我反射性的想要伸手推開,卻在聞到那股熟悉的清香時停住了動作,那人動作輕柔卻不容抗拒將我的臉貼緊在他的胸前,我習慣性的伸手緊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繼而安心的放鬆睡了過去。
宇文睿,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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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7 22:38:30
十七章
我似乎很久很久沒有睡過這樣的覺,夢裡的世界就像是我的呼吸,如此貼近和溫熱。我的身邊還是有他和她以及他們的存在,我的生活裡依舊充滿了白色和黑色,我的記憶裡堆滿了那些灰色的,過期的,美好記憶。
那樣的生活如此真實,但我卻感覺不到我心臟的跳動和活力。
是的,我死了。
我冷淡的游離在我的夢境裡,在光亮出現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邁步走去,然後平靜的睜開眼睛對上了青色的帳頂。我試著動了動自己的小拇指,最後可笑的發現我竟然把自己當回了那些重症的病人,在昏迷醒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用最細微的動作來檢查自己是否無力。
我不得不承認我厭惡疾病,非常厭惡。
我想若是我出生的時候有替自己取名的能力,那麼我一定會給自己取名為「無病」,我求自己一生無病,不再經歷疼痛。
我正呆呆的看著帳頂出神的時候門被人輕輕的推開,接著細碎的腳步聲走近床邊,來人在看到我時驚喜的叫出聲:「公主,你醒了!」
我微微側首對上了來人的臉,餃子嘴巴蘋果臉,原來是細細。我沒有回應她的話,只是來來回回打量了房間好幾回才呆板的問道:「細細,我們搬宮殿了?」
細細轉身手法熟練的擰了毛巾到了我身邊,語氣輕快的道:「哪兒的事情,好端端的換什麼宮殿。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就一點都記不起來這是哪裡嗎?」
我閉上眼睛由著她給我擦臉,心裡想著我哪能不知道這是哪裡,我蔥花十約歲的日子大多數都被宇文睿帶著玩耍,而他的房間自然是不陌生的。我雖然已經三四年沒來過這裡,可還是對這裡的擺設印象深刻。
那精緻的幔帳雖然已換新,可依舊是那種看著極為雅致清逸的青色。那安靜停立的風鈴雖然已過時,可還是被掛在雕花大床的床頭前。那矮腿的小桌几雖然已陳舊,可仍然鋪著我和宇文睿一同扎字的桌布。
這些都是舊的卻被保存留下來的,這是宇文睿的念舊情懷,煽情卻不符合他的為人。嘖嘖,這廝果然悶騷。
「公主,你這次做的實在是過分,怎麼能一點消息沒有就消失了?你知不知道奴婢有多擔心你,多怕你出事情?」細細開口就是埋怨,「雖然奴婢知道你這金貴的身子福氣的命是不會出事情的,可還是免不了要東想西想。現在你回來了奴婢才總算是鬆了口氣,可你知道奴婢這些個夜裡都是怎麼過的嗎?晚上睡覺的時候老是習慣性的起身想要去看你,可掀開被子就馬上反應過來你不在這裡。跟著睡下去後又老是想著你睡沒睡好踢沒踢被子,好一頓折騰後才勉強睡著。第二天一大早又是按例早起去看你,然後對著盆裡的清水發呆。」
我對上細細氣憤的雙眼呆呆的開了口,「細細。」
細細停下抱怨,「怎麼了?」
我揉揉自己的眼睛打了個哈欠,「我睡覺時不踢被子。」
細細頓時笑彎了眉,「這個奴婢當然知道,奴婢只是想具體的對公主傾訴自己的思念而已,公主別咬字咬的那麼緊。」
我朝她搖搖頭,「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給別人知道,我就成笑話了。」
細細捂嘴輕笑,「看來公主還知道要維持自己的名聲,真好,很好。」她伸出手指觸上了我的太陽穴,動作嫻熟力道適宜的揉按了起來,「公主大可放心,你失蹤這事情被大公子和七公子壓了下來。大公子對外說是將你接到他府中玩上一段時間,外人自然是不知道實情。宮裡的人這一時半會兒也沒空去細查你的事情,只當著你和大公子感情好也就沒多問。公主既然現在已經回來,那差不多也是回宮的時候了。畢竟宇文府不是我們那小宮殿,住著還挺不習慣的。」
我自然是聽明白了她話裡的那些意思,「大表哥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沒記錯他本來是該在蘇州辦置御用錦綢的事情。
「大公子是在公主失蹤五天後回來的,我原本和七公子快要瞞不住其他人就要漏洩了,幸好大公子趕了回來。」細細回憶的笑出了聲:「還是大公子有辦法,公主不知道七公子當時被大公子看的就差結冰了。七公子平日裡那麼不馴的一個人,到了大公子面前也只有受訓的份兒,那場面可真是有趣的很。」
我好無奈,大表哥這樣的人,誰惹上不等於自找死路嗎?七哥,這結果是我預料到的,可我的確是不想這樣的。
「對了。」細細突然語氣嚴肅了起來,但嚴肅裡又帶著那麼點的幸災樂禍,「公主,我得給你提個醒,大公子這次......非常生氣。」
我聞言頓了頓,呃,大表哥很生氣?啊,不要吧,我和他都這麼熟了,生氣傷和氣啊。我正自我思緒著呢,細細就叫了一聲,「大公子。」我反應性的朝門口看去,只見神情淡然的清雋男子優雅的進門坐到了桌邊,而後一語不發的看起了桌上擺放著的書本。
我從側面看著他完美的臉輪廓,入鬢的劍眉,細長的狐狸眼,挺拔的鼻樑和單薄的唇瓣,單只半張臉就可以看出他的俊美和卓然風采,這就是宇文睿,史上無敵悶騷腹黑小心眼和性格多變的男子。
我想我確實要遭殃了,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往我這邊看過一眼,只是盯著書本看的入神,偶爾拿起茶杯喝口水。
「公主,要不要來些糕點?」細細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
我點點頭,我想我需要補充體力來提高自己的抵抗力,防寒力和持久力。
於是房間裡的場面變得十分怪異,宇文睿坐在桌邊看書看的入神,彷彿周邊的東西都成了空氣。而我則是靠在床上捻著糕點慢慢的咬著咀嚼著,不出聲搭話也不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他這人手段厲害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在這個危險時刻我還是明哲保身,別去惹他好了。可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看著手背上迅速冒起的一粒粒紅色疙瘩愣了神,非常迷茫的叫出了聲:「啊?」
這是嘛回事……
我的「啊」字才落下身前就多了一道黑影,宇文睿那張俊美的臉上依舊是客氣的疏離,可修長的手指卻緊緊的握住了我的手,他瞇了瞇細長的狐狸眼,清冷的對一旁的細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直直的看著自己的手背,只見原本白白嫩嫩的皮膚已經被一片紅疙瘩佔領,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我抬著手覺得自個兒特迷茫。
細細,老實說我也想問你,這是怎麼一回事。
面對宇文睿的質問細細顯得很無辜,她很驚奇的抓起我的手,顫抖著打量了一會結巴的叫道:「公,公主,你,你,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出了天花?再難道是中毒了?天啊,這太恐怖了!」
……我和宇文睿都沉默了。
我很無奈,細細,我出二毛的天花,種三毛的毒,第四毛就是你又給我吃了什麼古怪的東西?
「細細。」宇文睿開了口,細長的眸子裡看不出情緒。
細細恭敬的垂下頭,「是的,公子。」
宇文睿來回輕撫著我滿是「紅豆」的手背,聲音聽不出喜怒的說道:「這次又是什麼?」
細細聞言挺直了背部,中氣十足的說道:「回公子,這次是枸杞一兩,鳳凰花三瓣,露天嬌五棵,山淮二兩,磨粉了摻在了糕點裡!」
我感覺自己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抽動了一下,細細,你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很好。」宇文睿的語調非常溫和且輕柔,「那你說說,我當時是怎麼和你說的?」
「嗯,啊,公子當時吩咐奴婢是要用藥膳調理好公主的身子。」細細的聲音還是那麼的理直氣壯。
「非常好。」宇文睿的聲音溫柔的像是可以掐出水來了,「那麼,你這次的紅痘莫非是要幫她排出毒素?」
細細回道:「奴婢只是想試著增強公主對於混藥膳的抵抗力,哪知道這就成這樣了……公子,奴婢絕對不是故意的。」
宇文睿輕笑了一聲,眼神卻冷的人直哆嗦,「你做的很合我心意,改明兒我就叫牧一也來見識見識你的……」他長眸微微轉動,帶著笑意的輕勾薄唇,「好本事。」
事實證明,細細這丫也是被宇文睿捏的死死的。她一聽到「牧一」兩個字就神情彆扭了起來,聽到後面的話時已經做好了退後的動作,「不不不,其實奴婢也有考慮不周,奴婢這就下去替公主熬藥!公子在這裡好生陪著公主,奴婢去去就來!」
說完就竄的飛快,我眨個眼睛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我歎氣,細細,你果然是我的紅顏知己啊,苦肉計這招都替我出了,可是你能能告訴我為毛,為毛我身邊這個本該對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心疼不已的俊美男子,只是握著我的手一言不發,眼神依舊斯文而冷淡?
生活果然不是我們耳熟能詳的那出偶像劇。
我覺得這樣的氣氛怪不自在的,這種不自在就像是我們一直在流鼻血卻絲毫不覺得疼痛,可不覺得疼痛卻看到了一大堆屬於疼痛代表的鮮血。
恩,我喜歡這個比喻。
我伸出沒有被握住的左手往一邊的小桌上拿杯子,可到半路就聽到宇文睿開了口。
「嗯?出去玩兒的可開心、。」宇文睿的聲音聽起來蠻正常的。
我收回了那隻手,呆呆的道:「啊,玩兒,哦,七哥回去了嗎?」
宇文睿握著我的手鬆了松,薄唇勾起優雅的弧度,「難得你還惦記著宇文修,你可知道那天你把他弄丟了他差點回不了尚書府?幸好幸好,有人給他指了路,才能完完整整的回到府裡。」
……宇文睿,你太過分了,說話咩能這麼反向並且意有所指呢。
我抬頭,很憨厚的道:「我被賣了,好玩兒。」
「嗯,我自然知道好玩兒。」宇文睿一副他很理解我的開心的表情,「當丫鬟的感覺不錯吧,怎麼著,要不要我再送你回去,你再玩兒幾天回來?」
我搖搖頭,伸手扯上了他的袖子,「不要,孟府裡沒葡萄。大表哥,我要吃葡萄。」
宇文睿俊美的臉上一片溫和,聲音卻還是帶些冷意,,「沒葡萄,所以你才想到要回來?對了,我怎麼給記錯了,不是你要回來的,是我把你給帶回來的。」
我想這人果然斤斤計較,我不理會他的疏離,甩甩他的袖子又道:「阿睿,葡萄,我要吃葡萄。」
宇文睿突然瞇起狐狸眼,緊緊盯著我的臉看了許久,最後轉開臉輕咳了幾聲說道:「好,給你吃葡萄,園子裡的櫻桃也剛好熟透了,待會兒叫細細給你拿過來。」
我看著宇文睿清雋的臉有些疑惑,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然後在不久之後我對上鏡子裡那個一臉長滿了縮小版櫻桃的自己後,我沉默了。
吾靠,宇文睿,你太過分了鬧,我咒你一臉芭蕉,一臉綠豆,一臉黑米......
身後有人輕輕環上我的腰,光潔的下巴在我耳邊蹭了蹭,接著清冷的聲音帶著揶揄的問道:「阿藍,櫻桃,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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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7 22:38:46
十八章
什麼叫做不厚道?看宇文睿就知道了。
正常人在這種時候都該重重的反擊回去,狠狠的給他點顏色瞧瞧,我當然也想這樣。我想轉過身凌厲的瞪他一眼,然後伸出手戳著他的腦門子罵:「厚道厚道,少年人你懂什麼叫厚道嗎?」
但我不能,因為我是安柯藍,那個面癱的,呆滯的,被他從小欺凌到大的,安柯藍。
對,你們沒猜錯,我就是皇宮裡那個苦命的阿藍。
我在心底為自己掬了好幾把同情淚,突然興起了山寨的念頭。我對著鏡子伸手撫上了自己的臉,然後一臉呆滯的說道:「表哥,你根本不懂我的……哀愁。」
身後宇文睿的身子僵了一下,接著將頭埋進我的頸窩裡悶聲笑了起來,「阿藍……你學的,嗯,很像,咳咳,非常像。」
我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在十幾次後終於淡定的垂在了身子兩側。很好,看來我娛樂到你了,大----表-----哥。
他光潔的皮膚貼在我的頸間,微微冰涼的氣息帶來一絲另類的舒適。我沒有異議的任由他這麼摟著我,從小到大我已經習慣了他親暱的動作,而且我明白他並不會做出比這個出格的事情。
宇文睿安靜的摟著我許久,接著在門外傳來腳步聲的時候抬起了頭,很自然的牽起我的手走到了桌邊,而我們剛剛坐下身子細細就推了門進來。她歡樂的將裝著葡萄和櫻桃的盤子放到了桌上說道:「公主,你看看這葡萄,多新鮮啊,多美麗啊,多好吃啊,你趕緊嘗嘗。」說完她還看了那葡萄幾眼,眼饞嘴更饞。
「細細。」宇文睿伸手摘了顆熟紫色的葡萄,帶著露水的葡萄襯的他的手指也變得可口,「這葡萄,甜吧?」
「那還用說。」細細眉飛色舞,「這可是公子特意替公主找來的新品種,能不甜嗎?」
宇文睿動作斯文的剝起了葡萄皮,聲音清逸的道:「那麼,這葡萄皮,好吃嗎?」
細細有些疑惑,「公子,你這話是……」下一秒她的臉色有點囧,「呃,那個什麼的,剛才靈芝姑娘說找我有點兒事情,公主和公子慢用,奴婢先告退了。」
然後又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鬱悶,細細,你怎麼在宇文府待了幾天就變的二了,偷吃葡萄竟然蠢到讓葡萄皮沾在裙擺上?
「張嘴。」宇文睿淡淡的開口。
我乖乖的抬起頭張開嘴,吃進了他手上水汪汪的葡萄。
「甜嗎?」他拿著帕子擦了擦手,慢悠悠的問道。
我嚥下水潤的葡萄汁,「甜。」
「好吃嗎?」他又拿起一個葡萄卻不剝開,只是隨手把玩著。
我眨眨眼,「好吃。」
真甜,真水,葡萄果然真他媽的好吃。
「我說……」他清冷的狐狸眼狀似無意的瞥了我一眼,「在孟府孟少玨也是這麼由著你的?」
我立刻迷茫的看著他,「孟少玨?」意思就是,孟少玨這人誰啊我認識他麼別亂認親戚啊。
宇文睿的眼神總算是柔和了些,繼續動手給我剝了一粒葡萄。
清雋俊美的男子優雅的剝著葡萄然後伸手喂到我的嘴裡,這樣的畫面,多柔和,多甜蜜,多引人遐想。
這樣的宇文睿,真像是個溫柔完美的人,一個對我極盡寵愛的人。
即使我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他。
我乖巧的吃下他剝好的葡萄,自己也伸手揀了一個,毫不生疏的剝起了皮。葡萄皮與果肉分離,成了單薄脆弱的個體,我隨手扔到了一旁的盤子中,剛想把葡萄遞進嘴裡卻冷不防的被宇文睿握住了手腕。他緩緩的站起身子往我這邊傾過,握住我的動作很輕卻不可忤逆。我對上了他的眼,他棕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緒,只有些亮光隱隱浮動。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這動作這姿勢,莫非……
是要和我搶葡萄?
……
接著我徹底無語,因為這廝竟然真的是和我搶葡萄的。
……
只見宇文睿稍稍俯下身子便靠近了我拿著葡萄的那隻手,溫熱的氣息在我的手指上環繞不去,接著指尖一陣濕潤和柔軟……
宇文睿吃了我的那顆葡萄,以及,我的手指。
我可以感覺到他柔軟的舌尖正輕輕摩挲著我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的來回戲耍,偶爾會輕輕的吸吮,帶來一種新奇的癢意。
我難受的想著幸好我沒留指甲,不然他這一吃該得吞下多少細菌啊,媽呀這實在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不衛生了。
宇文睿總算是放開了我的手指,抬頭的時候眼神有些迷離,他勾住我的腰低沉的問了一句,「阿藍,葡萄,好吃嗎?」
「至少我覺得……」他伸出舌尖邪惡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非常美味。」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突然伸手推開他的胸膛,拿起一顆葡萄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很正經的對著他道:「表哥,葡萄。」
宇文睿半瞇著狐狸眼看著我,「嗯,葡萄。」
我一板一眼的拿著葡萄剝了起來,又拿著光溜溜的葡萄在他眼前晃晃,「表哥,可以吃的葡萄。」
宇文睿勾起一邊薄唇,寵溺的道:「嗯,可以吃的葡萄。」
我盯著他看了數秒,然後鄭重的在他眼前轉過身,背對著他一把將葡萄塞進嘴裡,含糊的說道:「唔,葡萄,好吃。」
葡萄,當然好吃。可前提是,我一個人吃。
我想我並不是個大眾意義裡的好人,我並不喜歡把自己珍愛的東西同人分享,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客氣話。因為我明白,很多時候我們的樂於分享,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失去。
我不會輕易的喜歡上一樣東西,因為太累,太惶恐,太虛無。
當然,除了葡萄。
我嚥下葡萄轉過身,看到宇文睿只是安靜的盯著我,清冷的眸子裡泛著薄薄的笑意。我突然有些疑惑,記憶裡那個冰冷狠辣的男子,真的是眼前這個人嗎?
「阿藍。」他開口叫道,攤開手掌對著我,「過來。」
我乖巧的上前進了他的懷裡,任由他將我抱到了腿上安坐。我聞著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清淡香味,半垂了眼瞼想著,認識他這麼多年,我竟然還是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香。唉,我真是個失敗的傢伙。
他用下巴抵著我的額頭,聲音低低的說道:「宮裡出事情了。」
我沒有回話,只是往他的胸膛靠了靠,安逸的準備聆聽。這是我和宇文睿的相處方式,多年以來我們早已習慣並養成了自然。我仍然記得宇文睿第一次和我說事情的時候說的那句話。
他說:阿藍,你有著一張叫人特別有傾訴慾望的臉。
……-_-|||
宇文睿伸手戳了戳我的臉道:「我本來該是在蘇州,可有一日突然接到父親的快報,皇上受刺,速回京城。」
我瞭然,敢情他那時候飛速回到京城不是因為我失蹤,而是因為父皇的事情。
他又道:「我和牧一快馬加鞭回到京城,到宮裡的時候才聽父親說皇上正命在旦夕。那時正值雲戰的大皇子賀蓮臣向柯紫提親,被皇上一口回絕,而當天晚上就出了刺客的事情。不僅你父皇受了重傷,茵妃也因此沒了肚中的皇兒。李丞相大怒,吩咐下去一定要徹查此事,而有名宮女卻在這時說皇上被刺殺那天看到賀蓮臣的貼身侍衛在附近出現過,加上侍衛軍在附近撿到了一塊雲戰令牌,於是丞相立刻下令將賀蓮臣和其侍衛關進了天牢。」
我緩緩的抬起眼,雲戰,又是雲戰?還有就是……父皇在生了八個女兒,對生兒子絕望之際又讓茵妃懷了孕,原本太醫診斷這胎是龍子,現在卻出了這樣的差錯,唉,父皇這輩子恐怕真的是沒有兒子命了。
「這一切看似合情合理,賀蓮臣因被拒婚所以心生惱怒,一氣之下就派人刺殺皇上。可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就知道,這一切,太過順理成章。」
我撇嘴想著,你這不就是拐著彎兒說丞相沒腦子嘛。在雲彌,可還真沒有人不知道你們宇文將軍家和李丞相家水火不容。
「聽我父親說賀蓮臣也是個有些本事的主,雖然年紀輕輕卻一身不容人忽視的霸氣,將來定能獨當一面。他被關進天牢也不見絲毫慌張,只說著一切等皇上醒了再下結論也不遲,丞相自然是不肯,但終究賀蓮臣是個皇子,雖不是雲戰的儲君卻也不能隨意處置,加上我父親也阻止他,最後賀蓮臣被軟禁在了宮裡的西邊。」
西邊……也就是曾經軟禁過雲澤質子的偏宮?
「皇上在半個月後清醒了過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詢問賀蓮臣的下落,並且讓人驚訝的是……」宇文睿修長的手指捲起了我的長髮,一圈又一圈的環繞,「皇上說,那天晚上,賀蓮臣的侍衛曾經救過他一命。」
也就是說,本該成為疑犯的那個人,其實是正義使者?既然如此,也就是有人……
「栽贓嫁禍。」宇文睿略顯冰冷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有人看準了這個時機要嫁禍賀蓮臣,而最終的目的無非一個。」
我明白,嫁禍之人無非是想挑起雲彌和雲戰的不合,從中漁翁得利。而這嫁禍之人,機率最大的就是雲澤。
「皇上自然是不會讓那人得逞,將賀蓮臣放了出來且好生招待,只是終歸心底還有猜忌,派了七弟在賀蓮臣身邊,美其名曰保護,實則監視。而這幾日雲戰皇帝病危,皇上這才叫了七弟護送賀蓮臣回國,暫時結了這件事情。」宇文睿說到這裡突然稍稍使勁拽了下我的頭髮,「至於你……」
「表哥。」我抬頭,眼神真摯,「我錯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是俊傑中的大俊傑。
宇文睿冷哼了一聲,「你還知道認錯?你可知道我回來時聽到七弟說將你弄丟了時差點讓牧一牧二一日十二個時辰都站在你走丟的那個街口?哪知卻沒有你的半點消息。很好,原來牧一牧二辛苦找人的時候你正躲在孟府裡過的快活。走丟?阿藍,很有趣吧。」
我有些被他的怒氣灼到,趕緊順手抓起他的一把頭髮,扯了扯道:「表哥真厲害,阿藍這樣都能找到。」啊,口誤,應該是「這樣都能找到阿藍」。
只是宇文睿似乎已經習慣了我的說話方式,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說道:「嗯,開始拍我馬屁了?這會兒倒是機靈了,怎麼不見你對上那孟少玨管越也這樣?」
我憨憨的笑道:「因為他們都不是大表哥。」恩恩,我和他們不熟,一點都不熟。
宇文睿的神情在一瞬間柔和,動作堅定的拉下了我一直在扯他頭髮的那隻手,「那孟家是最近新興起的一戶商人,這次應徵軍隊供糧裡有就有孟家,我本來聽牧一說似乎見到你進了孟家,剛想派人去查證卻得到孟少玨的邀約。那同孟少玨一切去的丫鬟無意中提到了你的名字,我便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我本是不慌不忙,帶著孟少玨去了我新建的茶莊遊玩,哪知第二日那孟家小姐就急匆匆的找了上來,說你被刑部的人抓了去。」
原來如此。
我將臉貼上他的胸膛,開口道:「表哥,真好。」這樣的他,似乎真的是很好。
宇文睿不客氣的抱住了我的身子,輕笑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說道:「阿藍,這個孟少玨,不簡單。」
我沒有回話,卻是暗自思量了起來,少爺,孟少玨,你的秘密,又是什麼呢?
我這就在宇文睿的府裡住了下來,宇文睿身為皇上面前的頂級紅人自然是忙得不得了,我天天待在房間裡悶的慌,偶爾想著,不知道瑩露現在怎麼樣了,看她那天著急成那樣子,該是真擔心我了吧。
瑩露這丫頭,果然合我的胃口。
這天我跑到了宇文睿的書房,爬上了高凳,踮起腳尖努力的撐起自己的短手短腳想要拿到最上層的一本書,哪知高凳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我便整個人不穩的跌了下去,沒碰到冰冷堅硬的石頭反而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我百般無趣的想著,好聞的松香味,除了孟少玨還會是誰?
果然,那人磁性的聲音調侃的開了口:「阿藍,幾日不見,你這是對我……投懷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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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09:52
十九章
二十一世紀有個詞叫做:「瑪麗蘇」。
「瑪麗蘇」不是個人,「瑪麗蘇」不是塊酥,「瑪麗蘇」是一種病。
每個人都患有「瑪麗蘇」這種病,只不過分了輕重而已。
輕了的,那叫做間歇性自我欣賞,對於生活在繁祿的都市社會人來說,反而是種正常的自我調節。
重了的,那叫做「公主」「王子」病,內心充滿強大的自信與自我,這種症狀一般出現在那些所謂天之驕子的人群裡,說白了,就是自戀加水仙。
而孟少玨這廝,明顯是偏向了後者。
對於他自視「天鵝肉」的舉動我已經是波瀾不驚了,我待站定後就往後退了一小步,歪著腦袋疑惑的道:「少爺?」
孟少玨輕輕一搖手就打開了手中紫玉柄的扇子,似真似假的說道:「少爺?不不不,你這稱呼可就折煞草民了,五--公--主。」
最後那三個字被他說的極其緩慢,奧妙無比,我朝他瞇眼一笑,憨憨的道:「你知道了,就沒趣了,不好玩兒了。」
孟少玨狹長的鳳目內閃過一道亮光,緩緩說道:「不好玩兒?」他突然往我走近,伸手撩起我胸前的一縷髮絲細細把玩,薄唇溢出了幾聲輕笑,「我看……不見得。」
他鬆開手不再把玩著我的頭髮,黝黑的眸子卻是定定的對上了我的,「我原本還想讓你在孟府裡多留幾天,畢竟像你這麼有趣的丫頭可不好找,但誰知道中途出了管越這麼個人,害的我這麼早就把你交了出去,真是掃興。但是……」他半瞇了鳳眼,表情有些邪惡,「阿藍,這次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碰上了你我還得再兜個圈子……相信我,一切都還只是開始,以後會有很多好玩兒的事情,只希望那時候你也可以像現在這樣笑的這般……這般『童真』。」
他俊美的臉上依舊是那風流倜儻的笑容,卻不知為何衍生出一種神秘的感覺。我想我的直覺是正確的,孟少玨早就知道了我是誰,並且適當的利用了我,達成了某種目的。而這個目的也許就是和大表哥洽談,有機會去得到軍隊供糧的肥差事。
當然,只是也許而已。
我對於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意有所指」的話毫無反應,只是有些失落的說道:「你知道了,表哥知道了,那就不能去孟府了。」
孟少玨輕佻鳳目,「嗯?捨不得我不成?」
我自顧自得看著地面說道:「不能去孟府了,就見不到瑩露了,就見不到小黑了,就吃不到少爺院子裡那株長滿小梨子的小梨樹了。」
我覺得這樣的我真是憂愁憂愁啊。
孟少玨在我前面那些話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反應,可當我說到「長滿小梨子的小梨樹」時臉色突然一變。
「阿藍。」他的聲音似乎很鎮定,「你剛才說的小梨子和小梨樹是怎麼回事?」
我誠實的回道:「你養金蟀的那個小園子裡,有一株小小的梨樹。」
「然後?」聲音還是很鎮定。
我幸福的回想道:「小梨樹上長滿了漂亮的小梨子。」
「嗯,結果?」聲音貌似可能大概還是鎮定著。
「小梨子……」我看著他露齒一笑,清晰的開口道:「很甜。」
我想我是知道為什麼孟少玨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此刻會變的隱約猙獰和糾結的,不就是那小梨樹花了他二十幾萬兩黃金麼。
「五,公,主。」孟少玨終於對我露出了一個較為善意的笑容,只是說話的方式有些咬牙切齒,「我那個不是梨樹,是南方雪山上百年難得一見的聖果樹。」
唉,我歎氣想著,你說說這什麼聖果的為什麼就要長的那麼像梨子呢?到最後給我當成梨子吃了也是活該。
真的,這完全不能怪我。
我伸手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不錯,果然很好吃,比我以前吃過的梨子都要好吃。」
銀子啊金子啊那都是身外之物,一切都只是浮雲啊浮雲,我們切莫太過計較。
孟少玨突然不怒反笑,似真似假的說道:「你說,這筆帳我是不是該算在宇文公子的身上?」
這時門外有道清冷悅耳的聲音響起,「我這一來就聽到自己的名字,就不知道你們兩個說了我什麼?」
啊,宇文睿來了,宇文睿VS孟少玨。
我的右眼皮不安分的跳了跳,莫非,他們倆腹黑對腹黑,我就要倒霉?
宇文睿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他今日一身銀色錦袍,袖口以幾朵祥雲點綴,黑髮用銀冠束起,腰間束著細碎瑪瑙墜成的腰帶,端端一個氣質卓然的清雋貴公子。我暗自感歎,這年頭,禽獸並不可恥,可恥的是長的一點都不像禽獸的衣冠禽獸。
嘖嘖,實在是太他母親的讓人浪費感情了。
宇文睿面上帶著斯文的笑容的看著孟少玨道:「我方才正有些事情走不開身,勞孟公子久等。」
孟少玨也是禮數周全的回道:「我也是剛到的書房,進來了才知公主也在這裡,看公主的反應估計是我有些唐突了。」
我默不作聲的想著,敢情這不是一隻衣冠禽獸,是兩隻斯文敗類啊。
宇文睿聞言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道:「說起唐突,我該和孟公子賠個不是,舍妹生性頑劣,這段時間該是給孟公子帶了不少麻煩,還請孟公子見諒。」
我聽著這話覺得有些怪異,生性頑劣?誰?誰生性頑劣?我?笑,我怎麼可能?我是個呆子啊,一個無比和諧的呆子。
「宇文公子哪裡的話,公主隱瞞身份這件事情確實讓我吃了不小的驚,但終歸是孟家的榮幸,又何來道歉之說?」孟少玨不卑不亢的說道:「倒是我要為舍妹的無禮而慚愧,真是個魯莽的丫頭,我已經叫她和那位小哥道過歉了,唉,真是我管教不周,管教不周啊。」
我聽著有些好奇,看來瑩露是幹了些好事,只是不知道她對宇文家的「小哥」做了什麼?當然,我心底的疑問沒人替我解答,實際上那兩個人甚至把我當成了隱形,自顧自的聊開了。
宇文睿淺勾薄唇,「這麼聽起來似乎我們處境相同,既然如此我們就不用這麼客套了,孟公子,請。」
孟少玨也是風度翩翩的回道:「請。」
於是,然後,後來,他們就「沉浸到了兩人世界」,完完全全的,徹徹底底的,把我給忽視了鬧。
我坐在小板凳上托腮想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在我許久之後還沒想出答案時,宇文睿說的話就把我的吸引力完全轉移了。
他說:「時辰不早了,我叫下人備了膳,孟公子就留下用膳吧。」
孟少玨毫不矯情的點點頭,「恭敬不如從命。」
其實在我很膚淺卻堅定的定義裡,有客人留下吃飯就等於好菜好飯,也就是,美味。
好吧,我承認自己確實是個吃貨。╮(╯▽╰)╭
坐在不大卻非常適合小型飯局的圓桌前我覺得很愉快,因為那一道接著一道上來的菜式無一不是色香味俱全,重要的是,它們很多都是肉,我最愛的,最最中意的,肉。
我已經不再去聽那兩人又在寒暄什麼,眼神定在了那引人食慾的菜上。我這人不喜歡那些清淡的菜色,對那些顏色濃郁可口多汁的尤為喜愛,這不,紅燒肉,糖醋排骨,糖醋裡脊,哪樣不是我的最愛?
宇文睿,你果然是瞭解我的。
菜色終於上齊,對面的孟少玨突然帶著笑意開了口:「看來宇文公子真的很瞭解五公主,這點的可都是公主喜歡吃的。」
我垂下眼睛,宇文睿知道我喜歡吃什麼是不奇怪,可你為什麼要說的搞得你也很瞭解一樣?
宇文睿的聲音響了起來,淡淡的,帶著些無奈的意味,「這丫頭打小就是個肉食動物,若是一頓飯菜裡沒有肉就不動筷子,怎麼說都改不了。索性由著她,她喜歡就好。」
孟少玨狹長的風目裡意味不明,「宇文公子果然對這個妹妹關愛有加,這般感情深厚的兄妹也真是難得,公主真是好福氣,有這麼個慣著你的表哥。」
呃,是我錯覺了嗎,為什麼我覺得他這些誇獎有些深層的東西?
宇文睿微微瞇了狐狸眼,唇邊笑意未變,「自然,有這麼個惹人疼愛的表妹我當然是寶貝她都來不及。別看這丫頭性子呆,其實骨子裡脾氣大的很,若是不熟的人壓根兒不放在眼裡,也不接受別人對她的好,真正是個不識抬舉的丫頭。」
「哦?」孟少玨深沉如墨的眸子裡染上笑意,「怕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久了就知道誰是真的對她好的了。」
宇文睿清雋的臉上波瀾不驚,「也許……是這樣的。看,光顧著說話,倒是忘了動筷子了。孟公子別拘束,請。」
孟少玨輕點頭,「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在一旁拿著筷子吸吮,覺得他們兩人實在是無趣,客氣來客氣去,虛偽來虛偽去,暗裡說話暗裡回話,真是無趣,無聊,無意義。
我剛想伸筷子夾糖醋排骨的時候宇文睿的筷子已經來到我的碗前,一塊香酥的排骨安安的躺在了白米飯上,我抬頭看了他幾眼,就見他無比熟稔的又給我夾了其他幾個菜,親暱不避嫌的動作完全不因為孟少玨的在場而有絲毫停頓。我倒還省力,埋下頭就準備啃排骨,只是那孟少玨也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這不,又開口了。
「嗯,公主,你這幾日不是肚子不太舒服麼,這些油膩的東西還是少吃點的好。」孟少玨非常體貼的說道。
孟少玨這話落下後宇文睿手裡的動作就停了下來,繼而淡淡的看著我說道:「肚子不好?該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早跟你說了外面的東西沒個准的,你總是不聽,這回可知道以後要注意了?」
我呆滯的看著他,我冤枉,我嘛時候肚子不好了,我身體倍兒棒,吃嘛嘛就香。
孟少玨修長的手指拿著玉筷夾起了一小根青菜,「公主喜歡吃肉是好事,只是有時候還是要嘗試下別的東西,或許那味道比肉更讓你回味無窮?」
我對他鄭重的說道:「我愛肉。」所以別跟我提什麼菜。
我拿起筷子準備夾起碗中的排骨,卻發現不知何時我蓋著肉類的米飯被人換成了乾乾淨淨的米飯,我再側首,不出意料的看到自己的碗正在宇文睿的面前。
「既然孟少爺說你前幾日肚子不好,那今日你就吃點素菜。」他指了指幾盤碧翠的菜說道。
孟少玨也慵懶的瞇起鳳眼附和,「嗯,公主不如試試。」
我來回看了他們好幾眼,最終決定不理會。只是在我即將要夾到我的目標時總有一個人的筷子比我先到,繼而夾走我的「心上肉」。
宇文睿細長的狐狸眼淡淡的看著我,不冷不熱的說道:「怎麼著,沒聽到孟少爺的話麼,別的味道比肉更好也說不定。」
俗話說事不過三,我第一次時好脾氣的忍了,第二次也好脾氣的不理會,第三次忍著脾氣不理睬,第四次……
我飛快的從他面前搶回了自己的碗,火速的將一塊排骨塞進了嘴裡,慢慢咀嚼了起來,沒有理會兩個俊美男子迥異的視線。
我吐出了口中的骨頭,定定的看著孟少玨說道:「我只愛肉。」
孟少玨的臉上冷冽一閃而過,接著又饒有趣味的垂下了鳳目,「哦?只愛肉麼,我倒是很期待公主有日迷上別的菜……」
我再吐出了一塊消滅乾淨的排骨,呆板的申明,「我,只愛肉。」
宇文睿突然輕聲笑了起來,帶著些無奈的寵溺,「舍妹冥頑不化,孟公子見笑了。」
「怎麼會呢,這正是公主的可愛之處。」孟少玨不以為意的笑笑,「只是這世上能從一而終的人實在太稀奇,我希望公主會是那個稀奇的存在。」
宇文睿細長的狐狸眼內閃過一道不明的情緒,「那麼,我們拭目以待。」
我咬著排骨想,果然,他們王見王,我就倒霉了。
因為,菜都冷了。(-_-|||)
午膳結束不久後孟少玨就起身告辭,走之前和我說了一句,「瑩露並不知道你的情況,我想,還是你自己告訴她比較好。」
我想這廝說的有道理,瑩露那裡,我總會找機會親自和她說清楚的。
我回過神時孟少玨已經走了,宇文睿則坐在椅子上拿著杯茶水有一口沒一口的細啜著,我上前走到他身邊拿起了托盤裡的一個桃子,剛想咬一口時卻聽的他說道:「阿藍,你是時候回去了。」
我瞭然,估計父皇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哦。」
他突然單手扯了我的臉頰問道:「你真的只愛吃肉?」
我那不正常歪著的嘴裡吐出一個字,「唔。」
他微微瞇眼,「唔?」
我道:「也許。」
他挑眉:「也許?」
我又道:「應該」
他語調輕輕上揚,「應該?」
好吧,「嗯。」
他鬆開手,優雅的喝了口茶水,「嗯。」
我沉默的看著面前斯文俊美的男子,心中鬱悶無比。
哼,腹黑,我可不習慣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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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0:13
二十章【番外:普通的一天】
那年,他們都還只是孩子。然後,他們相遇了。
我醒的時候看著陌生的帳頂有些懵懂,接著慢半拍子的想起我這是在外面,而不是自己的宮殿。我慢吞吞的起身穿衣服,心想著細細又去哪兒瘋了,把我這個主子使勁的拋在了腦後。
我就著屋裡準備好的清水梳洗了一番,擦乾手上的水漬往外走去,推開門,陽光很明媚,我瞇了瞇眼睛,邁開步子預備去好好去溜躂溜躂。
我記得細細和我說過,這地方叫齊雲山,是正好長在這片大地中心位置的一座山。此山一年四季如春,鳥語花香,風景怡人,實乃度假勝地。最重要的是,這座山不知在幾百年前就已經被默認,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人。
齊雲山就是齊雲山,三國帝皇友好相宜之聖地,良好友邦的聚會之地。
我摸了摸下巴,開始回想自己為什麼也會在這次的出行大隊裡。
本來這五年一次的三王聚會裡是不該帶著公主的,在這個男系社會裡皇子才是值得驕傲和自豪的。可奈何我的父皇膝下沒有半個帶把的,所以造成了他獨寵我的雙生皇姐安柯紫的局面。想當然,這次特殊的出行皇姐就成了那個極為受矚目的人。而我之所以成為拖油瓶則是源於皇姐撅起紅嘟嘟的嘴唇嘟噥了句,「沒意思,怎麼去的都是男孩子,父皇,我要阿藍陪我一起去。」然後,我也就非常榮幸的跟過來見識市面了。
在這座齊雲山裡的這個稱的上是豪華的避暑山莊內,我所處的只是一個小小小角落。我沒有和父皇去見各國的皇帝,沒有和皇姐去認識各國的皇子,我只是一個人慢吞吞的走在圓潤石子鋪成的小道上,悠閒並且自在。
今天我起的有些早,日頭還沒有恢復它毒辣的本性,微微有風拂到我的臉上帶來植物特有的香味,輕柔的,舒適的,懶洋洋的。我半瞇了眼睛打了個哈欠,這樣柔和舒服的天氣,睡覺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迎面有兩個宮女模樣的人走來,陌生的相貌陌生的宮服,看到我的時候腳步陡然一止,視線在我臉上滴溜了好幾圈,接著就不約而同的掩著嘴輕聲笑出聲,口中也低低的對語著什麼,並且不時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著我。
我對於她們無禮的行為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仍是直直的看著前方,視若無睹的走著自己的路。
只是我終究還是個常人,我對於她們那種奇異的眼神感到無法理解。這種奇異的眼神就像是我身上正穿著蝙蝠俠的行頭,卻對著她們無比自豪的說:「大家好,我是蜘蛛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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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她們很遠後才停下腳步,伸出手重重的各自摸了自己的左右臉頰一把,然後仔細的看了看手心。很好,沒有一點點黑色,也沒有一點點的紅色,這代表宇文睿這回並沒有在我的臉上畫烏龜或者幹別的。可是,既然他沒有幹什麼,她們又為什麼要那樣看我?
我覺得自己迷茫了。
忽然耳邊一陣蟬鳴響起,我抬頭看著四周的參天大樹出了神。只見鬱鬱蔥蔥的樹木朝氣蓬勃的屹立在我所處的這片園林內,繁密的枝葉遮擋了灼人的陽光,但偶爾還是有幾縷亮光頑皮的從空隙中跑出,在地方上投下一個個亮點。我閉上眼,遠處鳥鳴聲應著近處的蟬鳴,叫我心中有些飄渺的感覺。
我曾經如此渴望這樣夢幻天然的美景,可事過境遷,當我觸碰到這種渴望時,才空蕩蕩的發現,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
我曾經的憧憬,全部灰飛煙滅。
我正在這裡難得文藝的傷感著,一聲喊叫響了起來,「那邊的,穿藍色衣服的宮女,給我過來!」
我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只見樹木間約二十米遠的地方有個綠色衣服的男孩子正衝著我招手。我沒有理會他一直用力甩動著的小胳膊,安靜的站在原地,遠遠的看著他。
「還傻站著幹嘛啊,趕緊過來幫幫我,我釣到一條好大好大的魚,快點快點!」他更加焦急的說道,不時回頭看看。
我動了下腳,接著慢吞吞的往他那裡移動著。我到的時候他正背對著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魚竿,嘴裡繼續說著,「來來來,搭個手,就要上來了上來了。」
「快來啊你」他抽空轉過身,看到我時後半截話被噎在了喉嚨裡,繼而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瞧著面前這個男孩子,他年約十一二歲,精緻的五官白皙的皮膚,身上是不算至好卻也絕對不差的綠色錦袍,更襯的他跟剛拔出來的青菜那樣新鮮。我覺得有些可惜,這麼漂亮一男孩子,你說他怎麼就突然失心瘋了……
「哈哈,哈哈,」他笑的喘不過氣,鬆開握著魚竿的一隻手插到了腰間,斷斷續續的說道:「啊,莫非,莫非你以為在自己的額頭間寫個『王』字,你就成老虎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竟然會有這麼笨的人,哈哈哈哈哈。」
我,愣了。
我不理會他的嘲笑,越過他走到了他身後的小池塘,低頭看了看,微微泛著漣漪的水面清晰的倒映出我額間的那個黑字,但並非「王」,而是個「豐」。「豐」字的豎筆很短,加上老虎「王」先入為主的觀念,不仔細看的人大概都會看是「王」。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正不斷抽動,我,我,我……
宇文睿,你果然牛,你公牛,你大紅牛。
我看著水裡那張隱約有些破功的臉,心裡不斷催眠著自己:淡定,安柯藍,你得淡定。我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滿意的看到自己又恢復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我伸手捧起些水清洗起了額頭上的字跡,對於身後一直沒有停止過的笑聲感到非常無奈。
「哈哈哈,你太逗了,哈哈哈,」綠衣男孩子的聲音聽起來是真的非常愉快,「哎喲喲喲,肚子疼死了,你說你怎麼就這麼逗呢,哈哈哈,我聽過別人掩耳盜鈴的,見過別人送銀子叫人打自己的,就是沒見過在額頭上寫字兒充老虎的,哈哈哈哈哈。」
我不理會他,自顧自的起身準備離去。
「你別走啊你,哈哈哈,好了,我不笑你了,不就是想當大老虎嗎。」他嘴角誇張的上翹,眼裡看不到半分不笑。
我停住步子,定定的看著他。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其實不瞞你說,我剛才還真就以為你是老虎了。你這辦法其實挺不錯的,噗,真的不錯。」
魚竿在這時微微往下沉了沉,他趕忙回身兩隻手抓緊了魚竿,嘴裡還說著,「我真是沒騙你,我就以為你是那老虎了,對,還是齊雲山上最威風最厲害的大老虎,來來來,大老虎,搭把手搭把手。」
我看著眼前背對著我的綠衣男孩,再看了看他微微翹起的屁股,伸出腳果斷的踹了上去。踹了之後我突然恍然大悟,敢情我昨天晚上夢到踹人的場景是真實的啊,原來我要踹的就是這麼棵青菜。
於是,「撲通」一聲的,青菜變成了水煮青菜。
綠衣男孩明顯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臨門一腳」,站在水裡呆滯了幾秒後才伸出手指著我道:「你你你,你竟然敢踹本少爺!你個膽大包天的,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我爹是蒙鵬飛!你等著,我非要我爹把你扔在水裡泡上三個時辰!」
哦?蒙鵬飛?雲澤國有名的武將蒙鵬飛?受眾士兵愛戴擁護的超級將領蒙鵬飛?有個娘子是鐵軍師的蒙鵬飛?
「你個丟臉的傢伙還敢在這裡嚷嚷!」一個粗獷的男聲響了起來,接著一名留著滿臉絡腮的渾厚男子就下了水一把拽起綠衣男孩的後領,跟拎蘿蔔似的將男孩拎了起來。他罵罵咧咧道:「你個兔崽子,叫你別到處亂跑別到處亂跑你還給我惹事,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我我我,爹,是她,是她把我給踹下去的!」綠衣男孩一手指著我,告狀道:「你看,我身上都濕了濕了!」
「濕你個頭!看你娘待會兒怎麼收拾你!」絡腮鬍男子一巴掌推開了男孩委屈的臉,轉身對我說道:「這位小姑娘對不住,我這混兒子估計又幹了什麼壞事,真是抱歉抱歉,我回去就好好收拾他。」
說完他一甩手將男孩子扛上了肩膀,大步邁著就走人。肩膀上綠衣男孩子努力撲騰著短小的手腳,一邊撲騰一邊還衝我嚷嚷:「臭呆子臭老虎你給我記著,被讓我再遇見你,不然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哎喲!爹!別打我屁股!我要告訴娘你虐待我!哎喲別打了別打了!腫了腫了!」
我看著這對活寶父子漸行漸遠,心裡有些暖洋洋的,青菜的爹,看來是個很直爽的男子。蒙鵬飛,果然名不虛傳。
我並沒有轉身走回路,而是繼續茫無目的的行走亂逛。我在偌大的林園裡隨意的走動著,沿途的風景蒼然而偉大,我漸漸被迷惑,開始有些不在人間的感覺。
然後,我剛覺得自己不像是在人間,視線了就出現了一個人。
我左側的那棵大樹下有個金色衣裳的男孩子正背靠著樹幹休息,眼睛緊緊的閉上,神情茫然。我停下腳步,就這麼安靜的看著他,不發出任何聲響。
我仔細的端詳著他的臉,喲呵,又是帥苗子一根。他的長相不同於雲彌那些白淨的男子,是那種充滿活力的古銅色。五官也不似雲彌男子那般秀氣,而是俊朗深刻,如刀刻般充滿力量之感。他長相雖稚嫩卻隱隱透露著霸氣,身上的衣服是代表了皇族身份的金色,也就是說,這個男孩子是個皇族。我順眼瞟過他腰間那條極具國家特徵的腰帶,看來這男孩子是雲戰的皇子。
「你為什麼不說話?」他突然開口問道,聲音微有些沙啞,眼睛仍是合著。
我不出聲,什麼為什麼不說話,不說話還有為什麼嗎,不就是因為我懶得說話。
金色男孩的火氣似乎有些上來了,「為什麼不說話?你也在笑我是個瞎子嗎?」
我有些好奇,啊,瞎子,他是個瞎子?
「你是瞎子?」我聽到自己有些好奇的聲音。
金色男孩脾氣估計不大好,猛的睜開無焦距的眼睛怒吼著,「滾!你才是瞎子!我不是瞎子!」
「那麼……」我發現他的瞳孔竟然隱約泛著金色,「你是啞巴?」
「……」金色男孩的怒氣有些被打斷,接著又是一頓狂吼,「你是傻子嗎?我怎麼會是啞巴?你沒聽到我開口說話了嗎!」
我伸出小拇指扣扣耳朵,小小年紀就肝火旺盛啊,這不好,不好。「原來你不是啞巴啊,那你是瞎子嗎?」
「……」
我的聲音突然變的他同情憐憫,「原來你真的是瞎子啊,你好可憐哦。」
「我不可憐!我為什麼可憐!」金色男孩馬上否認,頗有些欲蓋彌彰,「父皇要把宓兒指給他就指給他!我不在乎!我一點都不在乎!宓兒因為我瞎了就不喜歡我我也不在乎!」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砸著地面,我真怕他砸出個坑來。
「我說。」我走到他身邊坐下,「你很討厭他?」
「他搶走了宓兒!宓兒原本是我的!」金色男孩恨恨的說道,「可是他是我的皇弟,我不可以討厭他。」
「很好。」我往他的肩膀拍了下去,「請不要大意的上去,滅了他,搶回宓兒。」
金色男孩的表情愣住,「呃,你說什麼?」
「請不要大意的上去,滅了他,搶回宓兒。」我不嫌麻煩的重複了一遍。
「你不是該和我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的嗎!」他又動怒了,「莫將軍總是這樣安慰張將軍的!」
「啊。」我無趣的收回手,「原來你自己有定奪啊。」
他又是愣了一下,「呃,對,我自己知道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一個宓兒算什麼,我以後會有數不過來的宓兒。」他衝我咧開笑容,「很好,那麼你,以後就做我的女人吧。」
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是看不到嗎?」
「一點點,我只能看到一點點。」他努力睜大了俊目,「你是誰?我以後去你家接你。」
我往後退步,「我是雲彌國十三皇子手下的宮女,我叫阿斗,你記得要來接我哦。」
「我明天就去。」他信誓旦旦,「你要等我哦。」
「好。」我等你個大頭鬼。「那麼,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
我搖頭歎氣,這就是不接觸別國國情造成的無知啊,雲彌國的十三皇子正在西天陪唐僧下棋呢。
告別了瞎眼的金色男孩我總算是覺得有些累了,兜兜轉轉的準備回去卻在途中碰上了四處張望的宇文修。
我歎氣,唉,這個路癡,又迷路了。
「阿藍!」宇文修的聲音非常之驚喜,那初現風華的桃花眼裡閃動著感動,「你來了!走走走,你是要回住的地方是吧?剛好我也順路,我們一起去!」
我沉默,誰和你順路了,你住的根本不是我院子好吧。可我是個善良的孩子,我朝他乖巧的點頭,「哦。」
宇文修步履急匆的拉著我往前跑去,突然,「刺啦」一聲……
宇文修白皙的面孔變的緋紅,用力遮掩著自己屁股,「我,我,我剛才不小心被樹枝刮到了,它怎麼就破了!」
我眼裡還是只有那兩片白花花的屁股,「啊,好白。」我很平板的敘述著。
「看看看!看什麼看!」他一手捂著屁股一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小心長針眼!」
「七哥的屁股,真白。」我呆滯的重複了一遍,即使眼前黑暗也可以猜到宇文修咬牙切齒的樣子,啊,我的心情,真好。
「你個丫頭,臭丫頭,不准告訴別人!」宇文修惡狠狠的威脅道。
我還想開口氣他幾句,一道處於變聲期的少年聲音響了起來,「嗯,不告訴別人什麼?」
宇文修連忙放開捂著我眼睛的手,支支吾吾的看著來人道:「大,大哥,我,我。」
來人,也就是俊朗優雅少年宇文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手解下了自己的罩衫丟給了他,「穿上。」
宇文修連忙將罩衫系的緊緊的,「我不是迷路,我只是想到處轉轉,嗯,到處轉轉。」
我半垂眼瞼,路癡子宇文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可真可愛。
「阿藍。」宇文睿對著我伸出手,「過來。」
我走近他,由他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裡。他抱著我走了一段路時突然問道:「阿藍,你喜歡老虎嗎?」
「……」我沉默許久,然後道:「不喜歡。」
「哦。」他也沉默,過了一會說道:「看來我要加把勁讓你習慣並喜歡老虎。」
我,你,去你媽的。
「喜歡老虎嗎?」他又問了一遍。
我再思量了許久,呆呆道:「喜歡。」
「很好。」他滿意的點點頭,細長的狐狸眼內滿是笑意,「我想,你也是喜歡的。」
我有點兒傷感,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屈服於惡勢力……
「大哥,你們在說什麼老虎老虎的?」宇文修漂亮的臉蛋兒湊了上來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宇文睿回答的雲淡風輕,俊俏的臉上有著淡淡笑意,「好了,我們回去吧。」
於是忽,宇文睿抱著我,宇文修亦步亦隨的跟在他身側,三人一起回了院子。
在幾個月後的某天裡,我聽宮女們四處在傳,雲澤的蒙鵬飛蒙將軍涉嫌謀反被滿門抄斬,全家無一倖免。我想起池塘邊那個綠衣男孩和粗獷男子,想起那些大呼小叫和隱約的溫馨,心裡微微有些失落。
命運或許只是擦肩而過,生命也許就是轉瞬而逝。
那天只是個普通的一天,顯然,非常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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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0:43
二一章
宇文睿說回宮,我算算日子,也確實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我出來一個月的時間,錯過了宮中鬧騰的刺殺,碰上了孟府裡的些許人,發生了一些頗有趣味的事情,而如今,卻是要回到那個沉悶卻含有碩大秘密的皇宮去了。
我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伸出手輕輕劃過自己的眼睛。這張臉我看了兩世,一世直爽無顧慮,一世呆滯無表情。我突然就想起一句話:出來混的,終歸是要還的。
甜的吃太多,苦味來臨的時候,我的抗壓能力,變的那麼薄弱。
「在看什麼?」宇文睿走至我的身後,冰冷的手指貼上我的臉。他的溫度總是偏冷,即使在灼熱的夏日也帶著舒適的冷沁。
「看自己。」我平板的回答,「阿藍,不好看。」我說了我是特殊的,在皇家這個專出俊男美女的地方我就是個異類。
宇文睿一聲輕笑,「不好看?那什麼是好看什麼又是不好看?」
我鄭重的伸出手指,一個一個的掰著數了起來,「大表哥好看,七表哥好看,皇姐好看。阿藍,不好看。」
宇文睿突然將我抱起來轉了個身子,眼對眼的看著我說道:「那麼,你怎麼知道自己不好看?」
我很鄙夷的對著他道:「表哥,我又不是傻子,我怎麼會不知道。」
宇文睿的臉很細微的抽動了一下,繼而薄唇淺淺勾起,細長的狐狸眼半瞇著道:「呃,嗯,你說的對。你並不是傻子,又怎麼會不知道。你說,對嗎。」
我只是看著他不說話,這廝,最後那句話問的顯然意味深長。
「阿藍。」他親暱的用額頭貼上我的額頭,我們之間的距離近的可以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你怕我嗎?」
我聞言很認真的回答:「怕。」
宇文睿的笑容僵了一下,微棕的眸子裡閃過一道冷光,「很好,你果然是阿藍,我獨一無二的阿藍,永遠誠實的阿藍。」他箍在我腰上的大手緊了緊,接著低沉溫柔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但是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我說,要你別再怕我。」
我半垂了眼瞼,不怕?
對不起,我是個人,一個很正常的人,我能控制自己強烈的有意識的思想,但無法抑制從內心裡生出來的躲避。
宇文睿,直至今時今日,我仍不能忘記你冰冷的手緊緊掐住我脖子的那種窒息感。
那是種叫做死亡來臨的恐懼和絕望,你讓我再次知道,原來,最親密的人,卻可以將我砸的更加粉碎。
「大表哥。」我推開他的胸膛,稍稍拉開了點距離,我很認真的說道:「阿藍怕你,所以,你離阿藍遠點兒,好嗎?」
宇文睿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陰冷,可立刻恢復了原先的淡笑。他漂亮的薄唇慢慢的張開,堅定的吐出了兩個字,「不,能。」
我沮喪的垂下頭,「啊,還是沒用。」我似乎不能妄想從他嘴裡聽到別的回答。
宇文睿低沉的笑了一聲,卻沒有多大的愉悅在裡頭,腰上的手掌微微使力,我便栽進了他的胸膛。吸入鼻子裡的仍是他好聞的清香味,令人迷戀卻又清醒了神志,宇文睿,太過危險。
「阿藍。」宇文睿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我的頭髮,聲音溫柔卻暗藏霸道,「所有的人都可以怕我,只有你不可以。」
我閉上眼睛不予理會。宇文睿,你可知道,我最不希望怕的,就是你。
他抱著我的力道緊了緊,低低的,像是宣誓般的說道:「總有一天,你不會再怕我。」
我想,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也就意味著,我和你成為了同一種人。
因為,你宇文睿,不會為誰而改變。
「哎喲我說公子,轎子都備好了你還抱著公主幹嘛,待會兒天一黑,黑燈瞎火的,出個什麼事情那也不好辦啊。」很嗲很媚很胡言亂語,不用猜了,不是靈芝那男人婆還是誰。
宇文睿的身子動了動,接著鬆開了手,「阿藍,回宮吧。」
我點點頭起了身,任他牽了我的手往外走去。
恩,回宮吧。
我回宮-----就等於花開落地,那個叫悄然無聲。我那偏僻的宮殿比以前更加清冷,雖然那乾淨的桌椅都告訴著我有人每天按時打掃著,可它依舊那麼的安靜,那麼的毫無人氣。
我懷念的摸著我的床,感歎的想著,安靜原來是個這麼讓人舒心的東西。
「公主,你在外頭待久了,有沒有覺得這裡反而不習慣了?」細細有些陰陽怪氣的問道。
我將身子埋進被子裡,「唔,還好。」
「那麼,你在外頭待久了,有沒有覺得細細反而不親近了?」細細的聲音有些不爽啊這是。
我適時的露出臉對她笑笑,「唔,還是細細最好。」
細細聽到這句話後如願的笑了,動作輕快而靈敏的出了門,「公主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御膳房叫人準備些點心。」
我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伏在被子上淡淡的笑笑,瞧,細細是這麼可愛的女子,即使她是宇文睿放在我身邊的奸細,一個盡忠盡職的奸細。
我閉上眼睛想著宇文睿剛才說話的語氣,然後,笑了。
在我十歲以前的記憶裡他一直都是那麼的溫柔可親,即使他偶爾的腹黑偶爾的惡整偶爾的小壞,我都認為,這是個心底不壞的帥男孩兒,是的,我對他產生了依戀,我依戀他對我的親暱,依戀那久違的寵溺。
接著,接著有件事情讓我對他逐漸加深的依戀嘎然而止。
我就那麼無意的撞上了他殺人的場面,我清楚的記得那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清楚的記得那個斯文俊美的白衣少年,我清楚的記得鮮血染上他美麗的錦袍時他清雋的臉上那種冰冷殘忍的表情,以及,他身前那張痛苦的,扭曲的,少年的臉。
我記得那個少年時他剛收的小廝,長相很秀氣很討喜,可現在他變的這麼猙獰,這麼的醜。
然後,我的臉,也變的和他的那樣醜,也或許,比他的更醜。
我呆滯的看著面前那張依舊溫柔卻帶著邪魅的臉,聽著他輕柔的說:「阿藍,你都看到了是嗎,都看到了?」
我沒有回話,也可能是根本無法回話,我的脖子被掐的生疼,我的思緒開始混亂,我甚至錯亂的看到了顏佑臣那張臉,聽到了安青那柔軟的聲音對我說:
「安然,我和佑臣在一起了。」
我突然就笑了,原來天長地久都是他媽的P話,原來真心寵愛都是他媽的鬼話。
安青背叛了我,顏佑臣背叛了我,現在,宇文睿也想殺了我。
我覺得很可笑,原來兩世,我都是死在自己自以為是的寵愛上。
安柯藍你他媽的就是個蠢貨,至此一生,都是個蠢貨。
宇文睿卻在這時突然鬆開了手,撫著我的臉詭異的問:「阿藍,你在看的是誰,你在想的是誰,你在笑的是誰。是你,是我,還是別人?」
我看著他的臉覺得很無力,我喃喃自語,「你,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是的,宇文睿,你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宇文睿也笑了,低低的,愉悅的,饒有趣味的,「阿藍,我怎麼會捨得殺你,你這麼的有趣。」
我淡漠的想著,我這麼的有趣,所以,他捨不得了。於是才有了後來,有了我瞭解的他,有了他對我依舊無微不至的溫柔,有了我心底隱隱滋生的疏離。
宇文睿,你的秘密要我和你一起承擔,我做到了。你要我不再怕你,我卻是無能為力。
如同玻璃被打碎,想要恢復原狀,那麼的難,幾乎不能實現。
可你卻對我說:阿藍,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將自己埋入被褥之中,睡意逐漸上湧,可就在我快要墜入夢鄉的時候門被人「砰」的一聲推開,皇姐少見的不淡定的聲音響了起來,「阿藍,阿藍,你給我起來!不准睡!」
我被驚的立刻恢復了清醒,無奈的抬起頭對上她那張美麗的臉,「皇姐,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我怎麼來了?」皇姐臉上很驚喜也很氣憤,「你說說你這是怎麼回事兒,好好的人就給走丟了,你讓人多著急!」
我呆呆的笑道:「皇姐,你這是擔心我啊。」
皇姐把臉一撇,「誰擔心你啊,我是擔心七哥會受大表哥的氣!哼,我才不會擔心你這個呆子!臭呆子!」
我想啊皇姐你那平日裡淑女的形象都上哪兒去了,這會兒露出本性給人看到可怎麼得了啊……「皇姐,又有人和你提親了?」
皇姐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極其憂鬱,她習慣性的拉著我的手說道:「阿藍,這次是雲戰的大皇子賀蓮臣,可是,我還是沒有感覺。」
我其實挺想教育她的,孩子,這都什麼年代,你還想著感覺來感覺去的?感覺是個什麼東西?是愛情這東西。可愛情是什麼東西?愛情它不是個東西!
愛情這玩意兒就像是鬼,聽的人多,見的人少。
皇姐的眼神有些黯然,「阿藍,你說,他為什麼還是無動於衷呢,即使別人向我提親他也是不慌不亂的,他像是根本不在乎我。」
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七哥,皇姐,七哥不是不在乎你,而是那種在乎不是你要的而已。
「阿藍,小時候七哥對我那麼好,可為什麼他變了呢。他那時候說過要娶我,要我當他唯一的娘子,可是,可是他現在卻像是都忘了。」皇姐的語氣那麼的輕,淡淡的哀愁環繞在她的身旁。
我靜靜的看著她,皇姐,你說七哥變了,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現在的七哥,早已不是七哥。
我和皇姐正在這裡女兒家小心思,門就又一次被人推開,接著身形俊逸的俊美男子緩步走到我們面前,狹長的桃花眼幽幽的看著我問道:「小傻子,你總算是回來了,外面可好玩兒?」
我無語了一把,七哥,我不是去遠行,我是走丟了回來,你該說的不是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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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1:03
二二章
宇文修這個人,用最貼切的形容詞就是「萬年老大」。
相貌他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玩樂他認老二沒人會是老大,風流他成京城一景沒人敢來分羹。
瞧,這就是我的七表哥,宇文修。
皇姐一見七哥進來就有些慌了神,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接著便低垂著眼睛細細的研究著我的被褥。宇文修自然是看到了皇姐,可卻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又對我道:「這麼久不見你還是這副呆呆傻傻的樣子,嗯,似乎還有些胖了,看來你在外面的日子過的不錯啊。」
我在心底笑的溫柔,不就是說我肥了麼,這沒什麼好生氣的,真沒什麼。
「怎麼不說話,不認識我了不成,嘖嘖,阿藍,你的雙下巴出來了。」宇文修狹長的桃花眼內帶著明顯的調侃,慢悠悠的說道。
雙下巴……我繼續微笑,不就是雙下巴麼,誰沒有啊,這沒什麼可氣的,確實沒什麼。
宇文修伸出保養的白皙修長的手指,摸著自己的下巴又來了一句,「小傻子,你的臉……怎麼有點像包子了?」
包子?很好,我最喜歡吃包子了。說我長的像包子?擺手擺手,不打緊,這真不打緊。
宇文修走近床邊,突然邪魅的勾起薄唇說道:「阿藍,原來這真不是我的錯覺,你的眼睛……小了好多。」
我X,宇文修,你這就是故意打趣我的是吧。我呆呆的看著他開了口,「七哥,你那天自己回來了嗎?」
宇文修原本悠閒的表情僵了住,尷尬一閃而過。他眼神有些閃爍的乾笑了起來,「嗯,今天這天氣不錯,是個出去玩兒的好日子啊。」
「那麼,」我對他開心一笑,「七哥還要帶阿藍出去玩兒嗎?」
宇文修的笑聲嘎然而止,一臉嚴肅的看著我道:「我的意思是,這麼好的天氣,果然是個在皇宮裡好好玩兒的日子,走,你趕快收拾收拾,我帶你去轉轉,以免你不認得路了。」
…….七哥,我沒記錯的話,路癡,是你不是我吧?
「阿藍,」一直沉默著的皇姐突然抬起頭對我說道:「既然你回來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先回去了。」她說完便有些黯然的轉過頭對宇文修說道:「七哥,我先回去了。」
宇文修的反應很淡,「嗯,改日一起出來玩兒吧。」
皇姐「恩」了一聲,接著邁著細碎的步子走了出去,窈窕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寂。
我歎氣,何必呢,情情愛愛的,多折磨人。
皇姐走後宇文修的神情就有些放鬆,他磨蹭到我的身邊拍了拍我的臉,瞇著眼睛笑道:「可算是回來了,想死我了。」
我推開他的大手,「七哥真是的。」
宇文修無比熟稔的躺倒我的床上,睨著我道:「怎麼著,我又怎麼了?」
我瞥著他道:「皇姐,你裝作沒看到皇姐。」
宇文修聞言眸子沉了沉,唇邊笑意卻是不減,「小傻子,這些事情你怎麼會懂呢。既然給不起,那就不要給她希望。」
我猛的撲到他跟前,用一對無神的眼睛瞪著他問:「七哥,你有心上人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皺著濃眉思索著說道:「嗯,我想想,百花樓裡的合香,語嫣閣裡的紫俏,還有那個若水坊裡的」
「啪」的一聲,我的手掌就堅定的印在了他那張絕美的桃花面上。他半瞇著長眸定定的看著我,我則是緩緩的移開手掌,對著手心裡的一個黑印憨憨的說道:「七哥,你看,蚊子。」
宇文修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我說,小傻子。」
「啊?」我眨眨眼睛認真的看著他。
「你下次……」
「嗯?」
「打蚊子……」
「啊?」
「能不能……」
「哦?」
「別用這麼大的力氣!」他總算是擠完整了一句話。
我看著他有些發黑髮紅的臉乖巧的點點頭,「好。」
宇文修有些抓狂的抓住我的肩膀搖來搖去,「好好好,你哪次不是說好,你都打了多少年了你,你就不能長點兒記性,記性!」
我的平靜明顯和他的抓狂成了對比,我拍拍他的肩膀,「七哥,我真知道了。」
宇文修聽了這句話沒有變的欣慰反而更加沮喪和……絕望?下一刻他恢復了往常那種妖孽的臉,只是話說的卻無比哀怨,「安柯藍,我沒記錯的話這句你也說了好多年了……」
我很嚴肅的想著,嗯,真的嗎?好吧,你都叫我傻子了,怎麼能指望我有記性?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指的就是你宇文修。
「阿藍。」宇文修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不似平常那樣總是帶著悠閒,而是隱約有些疲累,「你說,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選擇?」
我安靜的看著他,呃,怎麼著,宇文修這是要和我談談人生,說說感悟?
宇文修唇邊擒著一抹諷刺的笑容說了下去,「我以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選擇我要走的路,即使不能全部順心,卻至少能保護我想保護的。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在面對這一切的時候我考慮的根本不是『我想要什麼』,而是他們要的是什麼。」
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淡淡陰影,「阿藍,我很累。」
我認識他這麼多年,竟然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消極的他。我伸出手在他臉上輕輕拍了幾下,茫然的問道:「七哥,你怎麼了?」
宇文修緩緩睜開眼,淡淡的笑道:「怎麼,你也學會關心人了?出去一趟學到的還不少。」
這麼近的看著他我才發現他的眸色竟然是那種很冷色的灰,淡淡的,無比深邃。我想了想,最終用食指戳著他的嘴角往上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弧度,我道:「七哥還是笑著好看。」
宇文修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發愣,接著灰色的眸子裡透出了些許暖意,他伸手覆上了我的手,歎了口氣道:「阿藍,或許,你才是最幸福的。」
我莞爾,在這個複雜並且撲朔迷離的地方,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是我幸福的絕招。
細細回來以後宇文修就起身離開了,我在細細有一句沒一句的念叨下用膳淨身,腦子裡盤旋的卻一直是宇文修那張落寂疲憊的臉,老實說,我很疑惑他遇見了什麼事情。我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很久,當我第二天起床準備出去曬曬太陽時我就聽到外廳兩個宮女正肆無忌憚的談論著什麼,我自然是停下了腳步,靜靜的聆聽。
「你聽說了沒有,西邊宮裡那個莫娘娘昨兒夜裡死了!」瘦高的宮女先開了口,語氣是壓抑著的激動和熱血。
身旁有些矮胖的宮女立刻接了口,「就是那個瘋了的娘娘?怎麼突然就出事了?」
「我跟你說,前些日子裡就傳這莫娘娘見鬼了,日日夜夜在喊著笑著,說是見到了當年和她一起照顧雲澤皇子的辰娘娘,然後昨兒夜裡就穿著一身白衣裳死在了床上,聽說那張臉上還是笑著的。」她說著哆嗦了下身子,「大白天的,說起來還真有些冷。」
矮胖的宮女有些疑惑,「紅姐姐,我聽著糊塗了,什麼辰娘娘雲澤皇子的,我就知道莫娘娘啊。」
瘦高的宮女兩手一拍,「我給忘了,你是剛來的還不知道這些事情。」
矮胖宮女立刻求知若渴,「紅姐姐,你能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嗎?」
瘦高的宮女警惕的看了看周圍,愣是沒看到站在柱子後的我,她有些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來這宮裡也有三年的時間了,我聽以前的老宮女說,這莫娘娘原先是不瘋的,不僅不瘋,還是皇上極其寵愛的一個妃子。十四年前雲澤送了才四歲的三皇子到我們這裡當質子,皇上就把他安排在了西邊的宮裡。再說這莫娘娘原先是雲澤的一名漁女,因被皇上看中了才接到宮裡的。宮裡人都知道這回事,但因為皇上特別寵愛莫娘娘所以也沒人敢提這事情。」
「莫娘娘當時一見這雲澤皇子就喜愛的不得了,加上當時她正滑了胎,更是對雲澤皇子愛不釋手。皇上見她這麼憐愛雲澤皇子就破例將雲澤皇子交給了她和辰娘娘撫養,因莫娘娘也是雲澤人這雲澤皇子對她也是少了疏離多了幾分親近,原本這樣和樂融融的也是難得的親近場面,可是有一天卻出了大事情。」
矮胖的宮女嚥了嚥口水,「出,出什麼事情了?」
瘦高的宮女刻意拉慢了說話的語調,「西宮著了火,除了當天不在場的莫娘娘,裡頭所有的人全部被燒死,包括雲澤皇子。」
矮胖宮女摀住了自己的胸口,「不,不會吧,雲澤的皇子死了?那不是出大亂子了?!」
瘦高的宮女歎了口氣,「可不是麼,你以為十幾年前和雲澤的那場戰爭是怎麼來的。莫娘娘打那件事情以後就瘋瘋癲癲的,遇著人就說雲澤皇子的事情,說他沒死。可侍衛找的屍體能假嗎?嘖嘖,聽說那小小的身子都給燒蜷起來了。」
「那莫娘娘就沒事嗎?」矮胖的宮女問道。
瘦高的宮女嗤笑了聲,「命是沒給拿走,可宮裡的妃子最慘的不是死,而是失寵。莫娘娘瘋了這麼多年,皇上怕是早就忘記了有這麼個人。現在死了,還算是個解脫。」
矮胖的宮女點點頭,「也是,這麼瘋著還不如死了乾脆。」
我在暗處收回腳步,轉身回到了房間。我替自己倒了杯熱茶,看著熱氣從茶杯中升起,模糊了我的視線。
宇文修,你說的別無選擇,莫非是指……莫娘娘的死,和你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OK,補全。
關於年齡:
阿藍15歲
皇姐15歲
大表哥19歲
七表哥17歲
孟少玨1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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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1:19
二三章
我說過,我知道這個宮裡的秘密,包括他的,她的,還有他們的。
宇文修的秘密相比起別人就顯得非常乾淨利落及簡短,無非就是「宇文修不是宇文修」這八個字。
七歲前的宇文修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陪著我的皇姐找樂子,逗著我的皇姐笑嘻嘻,帶著我的皇姐遊蕩蕩,可以說他們倆的感情是建立在青梅竹馬上的深厚。聽皇姐說那時候的宇文修甚至說過要娶她當唯一的娘子之類的話,由此可見他們的感情是多麼的真摯。
我默默抹了把汗。這年頭,孩子未免也太早熟。
再來說說七歲以後的宇文修。
那年原本經常入宮的宇文修突然傳出得了重病,急壞了二舅舅和宇文修的娘親。父皇派了宮裡最好的太醫去看病,可所有人回來的答案卻只有一個:皇上,七公子的情況危急卻聞所未聞,臣翻遍醫書仍一無所獲,請恕臣無能為力。
皇姐自然是急的團團轉,小小的人兒抓著父皇的袖子使勁兒的搖晃,「父皇,我要去看七哥哥,我要去看七哥哥。」
父皇也是滿口答應,「好好好,明日你就和我一起去看修兒,明日,明日一早就去。」
但結果卻是我們幾個對著層層遮掩的厚簾子發傻,只因為二舅舅很抱歉很傷心的說:「修兒這病來的突然,我們一開始沒有在意,可是現在他身邊的幾個丫鬟都被傳染了,皇上,公主,你們還是避避的好。」
二舅舅都這麼說了,我們還能怎麼辦?攤手,涼拌。
一行人失望的回了宮,皇姐日日忐忑的支著下巴問我,「阿藍,你說七哥好了沒有,我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他呢。」
我睜著眼睛直直的看著她,嘴裡嚼著剛做好的桂花糕,「啊?」
皇姐瞥我一眼,幽幽歎氣,「唉,你不懂呢,傻孩子。」
我有點被雷的感覺,傻孩子,一個也就五歲大的娃兒,我的雙生姐姐,竟然說我是「傻孩子」?
好吧我承認我世外了。
繼續話題,話說宇文修的重病得了好幾個月,最後終於傳來個好消息,說是民間有個神醫上了門治病,並且說的頭頭是道,極為有門兒。二舅舅秉著死馬也能當成活馬醫的信念,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就不放手。那神醫也樂呵的答應了,可條件是帶宇文修上山醫治並且醫好了以後二舅舅千萬不能驚訝。
二舅舅當時答應的那個叫果斷,可在半年後看到自己面前那個肥的連五官都模糊不清的宇文修後,一向堅強的二舅舅,哭了。
唉,一漂亮的兒子交出去,半年後收回個大肉丸子,擱誰誰不哭。
總的來說就是宇文修身體倍兒棒的回來了,只是變成了個無敵胖子。不過胖也不是個問題,在二舅舅和宇文修娘親的努力下,宇文修用了一年的時間在我們的面前慢慢瘦了下來,且少年時的五官比幼時更美更招人喜愛了。
至此,那都是明裡發生的事情。
暗裡的則是,我同那瘋娘娘的感情還不錯,一瘋一呆的對著也算是不無趣。她總是同祥林嫂般的和我重複著雲澤的小皇子怎麼怎麼的,怎麼怎麼的,我也就毫無意義的接受了那些怎麼怎麼的,怎麼怎麼的。
其中有一條,「朗兒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點的印記,可雪白粉嫩了。不過,除了一個地方。」說到這裡她就會掩著嘴輕笑,總是模糊的眸子裡散發出母愛的光澤,「朗兒的屁股上啊,有個拇指大的紅色胎記,不注意看的時候還真像朵花兒呢。」
於是我就知道,那個死去的雲澤皇子殷朗的屁股上,有個像花的紅色胎記。
然後,然後?
然後在我九歲那年和眾人一起去齊雲山,無意中看到宇文修白白嫩嫩的曝光屁股之後,我就知道了,宇文修的性格大變,宇文修對皇姐的冷淡疏離,宇文修對有些事情的茫然無知,不是因為他生病變異,而是因為宇文修,根本不是宇文修。
天啊,我知道的太多,真危險。
我美滋滋的喝了口茶,看著微起波瀾的茶面又開始深思。
我覺得有些疑惑,似乎很多事情在我出宮的這段時間發生了改變。雲戰來訪,父皇受刺殺,莫娘娘的死,七哥的那番話……
我捏緊了茶杯,莫娘娘死了,父皇被刺殺。這代表了什麼?宇文修又或者該說雲澤,要有行動了嗎?
啊,頭好痛,陰謀果然不適合我,我還是適合宮保雞丁來著。
我點點頭,贊同了自己的想法,啥陰謀陽謀張藝謀的,跟我完全沒關係啊。我喝光杯中的茶水起身準備回床上睡覺,卻聽的細細在外頭和人說道:「靈芝姐姐稍等,我去看看公主起床沒。」
我挑眉,靈芝?怎麼,大表哥來了?
「公主,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細細推門進來,臉上滿是驚訝的說道。
我摸摸自己的額角,「睡多了,頭疼。」
細細過來體貼的探探我的額頭,「沒有發熱,估計是有些悶著了,奴婢待會兒就個你煎些散悶的藥來。」
「嗯。」我點點頭,「靈芝在外面?」
「是啊,」細細幫我整了整衣襟,「靈芝姑娘說大公子正在餘香亭,差她過來給公主傳話,叫公主快些去。」
我不明所以,「說了什麼事情嗎?」
細細搖頭,「沒說。」
「哦。」我起身往外走,「那走吧。」
出門後靈芝正規矩的侯在門外,看到我出來便大大咧咧一笑,「奴婢見過公主。」
我公式化的回道:「靈芝姐姐好。」
「哈哈。」靈芝聞言馬上沒了剛才那副奴才樣,紅唇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我說這宮裡就公主你可愛些,別的人見著就跟臉上塗了半匣子的粉似的,怪沒趣的。」
我憨憨笑笑,並不言語。
「我說靈芝姐姐,還閒聊,大公子待會兒得說你了。」細細涼涼的來了一句。
靈芝媚眼白了她一眼:「我說細細,你這耐心怎麼越來越差了,這以後牧一要娶了你日子不好過啊。」
細細對著靈芝的調侃面不改色,還擊道:「我這事情還算是沒到的,可我看牧二現在的日子已經不好過了。」
靈芝一手掐上細細的臉,嬌笑道:「哎喲喂小師妹,幾年不見嘴巴倒是厲了不少。」
細細一手推著她含糊的說道:「別鬧了別鬧了,大公子待會可真得生氣了。」
靈芝這才放下了手,側臉對我道:「公主,請。」
我在心底對牧一牧二其實是很同情的,他們倆怎麼說也是氣質沉穩辦事有力的成熟男性,但是對上的這麼倆,唉,也真夠他們受的了。
我住的是偏宮,餘香亭則是我這偏冷宮殿和熱鬧地帶的交接處。我這一路上過去也沒見到幾個宮女內侍,只有身邊靈芝和細細不時低聲鬥著嘴。大概走了十分鐘餘香亭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原本以為看到的會是身形俊逸的男子,卻沒想到會是穿著桃紅色衣裳的纖細少女。
身旁的靈芝和細細對視了一眼就默契的退了下去,我看著亭中背對著我的熟悉身影心裡微微驚訝,接著浮起的就是瞭然。宇文睿,你總是知道我心裡惦記著的是什麼。
我輕輕的走進廳子,瑩露還是毫無察覺的坐在石椅上,嘴裡似乎嘀嘀咕咕著什麼。走近了才隱約聽她說著:「哥哥和那個宇文公子搞的什麼鬼,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難不成是兩個人一起去看那什麼第一公主美人去了,哼,真是見色忘妹的傢伙。」
我安靜的站在她身後不說話,繼續聽著她小有脾氣的碎碎念。
「不過這個宇文公子竟然是救了柳如絮的那個人?嗯,哈哈,哈哈,真討厭。」她乾笑了會兒接著有些不快的說道。
我對著她的後腦勺突然就想笑,瑩露啊瑩露,你怎麼能這麼投入的自言自語呢,真有趣。
「唉,要是阿藍在就好了。」瑩露說著點了點頭,「我可以跟她說這件有趣的事情。」她突然伸手拍了石桌一下,接著吃痛的收回手一個勁的揉著,「哎喲疼疼,都怪哥哥這個混蛋,竟然不告訴我阿藍去哪裡了。」
我想了想最終還是抬手準備搭上了她的肩膀,可沒想到的這時她也恰好回過頭,然後倆個人的動作都停住,呆呆的看著對方。我是習慣性的呆滯,而瑩露則是有些難以置信的呆愣。
「阿阿阿阿藍?」瑩露驀地起身伸出食指顫抖的指著我叫道,水汪汪的大眼詫異的瞪開。
我難得開懷的瞇起眼睛朝她笑笑,「瑩露。」
「阿藍阿藍!」瑩露開心的一把抱住了我,兩隻腳一直跳著,「我可找到你了!阿藍阿藍,我想死你了!」
我回抱住她,「我,也想。」
「笨阿藍呆阿藍。」她激動過後推開我開始數落,「你去了哪裡,為什麼都不來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在擔心你!」
我道:「我回家了。」
「回家?你真是的,你家那麼遠那麼鄉下,為什麼不叫哥哥送你回去呢。」瑩露剛說完表情就僵住,非常機械的歪下頭問道:「等等,你說,回,回家?」
我回道:「嗯。」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瑩露的表情變的很複雜,「你的意思是……」
「瑩露。」亭外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傳來,「真是不知禮數,還不趕快對五公主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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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1:40
二四章
毫無懸念,這道「美麗動聽」的聲音是屬於孟少玨孟少爺的。我感覺自己的眼角非常細微的抽動了一下,孟少玨同學,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出現的時間總是掐的剛剛好?
亭外孟少玨一襲銀色長袍風度翩翩,手中紫玉扇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起溫潤的光澤,他無視於目瞪口呆的瑩露又來了一句,「瑩露,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哥,哥哥。」瑩露結結巴巴的說道,「你說五公主,公主,跟公主行禮?」
孟少玨緩緩走進亭中,狹長的風眸裡帶著淺淺笑意的看著我說道:「嗯。」
「可是,可是。」瑩露非常糾結的皺起眉頭,「這裡哪來的公主,你,我,阿藍,只有我們三個啊。還是……哥哥你什麼時候成了五公主?」
孟少玨聞言一臉哭笑不得,拿起紫玉扇在她額頭上輕敲說道:「跟我耍什麼誤子,這可是在宮裡,給我正經些。」
瑩露捂著額頭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說道:「明明是你在搞什麼妖蛾子,五公主五公主,阿藍怎麼就成了五公主了?」
孟少玨薄唇輕勾,意有所指的瞟了眼我,「這個……你就要問她本人了。」
我琢磨著可不是麼,你們倆討論來討論去,怎麼就沒我這個當事人的份兒啊?
瑩露沉默了會兒,接著轉頭按住我的肩膀,非常認真的看著我問道:「你,是阿藍嗎?」
我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有些好笑,可明裡還是不動聲色,「嗯。」
我以為瑩露還要繼續追問或者怎麼的,沒想的是她聽到這個回答後就像是鬆了一大口氣,嘴角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聳聳肩對孟少玨很無所謂的說道:「哥哥,你看,阿藍說她是阿藍唉,那就沒什麼事兒了。誒,天色不早了,阿藍,我們回府吧。」說完拉起我的手就要走。
孟少玨則是一臉黑線的拿起扇子再敲了她一下,很無奈的說道:「孟瑩露,你還可以再瘋癲一點。」
「哥哥。」瑩露的聲音響亮且理直氣壯,美目裡光耀閃動,「阿藍說了她是阿藍,這樣還不夠嗎?」
瑩露的話落下後我和孟少玨都愣住了,我覺得心底滋生了一些很細微的暖洋洋的感覺,瑩露她說,只要我是阿藍,那便足夠。我慢慢的勾起唇角,瑩露,原來有些時候,事情可以那樣的簡單。
就如同計算兩點間最短的距離,你走的是那一條筆直的線路,直接而快速。而我們卻總是七拐八繞的考慮太多可能因素,最終錯過了最捷徑正確的選擇。
你比我們都要純粹。
瑩露無視我們兩人的沉默,伸手攬住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呆子終究是呆子,你瞧瞧這眼神,還是這麼的呆,和小黑沒有半點的區別啊。對了,哥哥,小黑呢?」
孟少玨原本是半瞇了鳳目,表情帶著些欣慰和瞭然,可聽到瑩露的問話後就變得有些怪異,嘴角可疑的微微上翹,「嗯,小黑啊,它正和宇文公子在一起呢。」他俊美的臉龐勾起一抹深深的笑容,「我來找你們正是為了宇文公子的事情。」
我有些狐疑,瞧他這笑容分明是忍俊不禁卻又拚命忍住,小黑和宇文睿?難道他們兩個,呃,起「火花」了?
瑩露也有些疑惑,「哥哥你這是什麼表情,出什麼事情了嗎?」
孟少玨只是神秘的笑著示意我們跟上他。瑩露牽著我的手和我對看了一眼,接著安靜的跟了上去。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看到就明瞭。
然後,當我和瑩露對上那副很突兀的畫滿時,我們倆都沉默了。瑩露在沉默過後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肩膀劇烈的抖動著。而我也是忍不住彎起個大大的弧度,無視於宇文睿那張隱約有些發青的臉。
只見廳堂裡面容清雋的宇文睿坐在椅子上姿態優雅的拿著茶杯品著茶,細長的狐狸眼裡波瀾不驚,一片沉穩。而他的胸口處卻安穩的掛著一隻豬,一隻黑色的小豬,隱約還可以看見這只黑豬的嘴唇正緊緊的閉合。
我忍不住瞇起了眼睛,心底笑的快要喘不過氣。天,誰可以和我解釋下這是怎麼回事。小黑為什麼會像根鏈子一樣死死的掛在宇文睿的胸前?
瑩露也幾乎笑抽過去,她拽著孟少玨的袖子一個勁的拉著,「哥哥,你告訴我這是個幻覺,這是幻覺對不對,小黑怎麼會那麼沒有禮貌的掛在宇文公子的身上呢,噗哈哈,不會的,這絕對是個錯覺。」
孟少玨狀似很嚴肅的思考了下,鳳眸裡隱隱閃著惡作劇,他莞爾一笑的說道:「其實,我也認為這是我們的錯覺。」
我默默的想著,既然他們都說是錯覺,那麼可能,這就是個錯覺。
只是宇文睿微微清冷的聲音很快就打破了我們的自我催眠,他細長的眸子裡浮現淡淡笑意的道:「笑夠了嗎?」
瑩露立刻正了正臉,很規矩的回道:「笑夠了。」
我再一次的想:瑩露果然非常可愛。
「既然笑夠了……」宇文睿慵懶的眨了下眼睛,平靜的話裡似乎有些咬牙切齒,「你們幾個給我商量商量,該怎麼把這東西給取下來。」
「呃,」瑩露頓了頓,抬頭看著孟少玨道:「哥哥,你快去幫幫宇文公子啊。這樣多失禮,真是太失禮了。」
孟少玨挑挑俊眉,「你覺得我要是有辦法的話還會去找你們嗎?」
瑩露很果斷的搖頭,「不會。」
這邊兩人正開著小會,那頭宇文睿胸前的某豬哼唧哼唧了兩聲,嘴裡卻依舊咬的死緊不肯鬆口。宇文睿低頭看它一眼,抬頭時笑的愈發溫柔了,「你們還沒商量好嗎?」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似乎傳達著「還沒商量好的話那我就親自動手了」的信息。
瑩露見狀吞了吞口水,「那個,我來試試。」
她走到宇文睿身邊對小黑伸出雙手說道:「小黑,乖,下來。」
小黑無神的兩隻大眼呆呆的看著宇文睿淡青色的衣裳,連動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瑩露抿了下嘴,放柔了調子用一種引誘的口吻說道:「小黑,我剛發下了宮裡有一種很好吃的糕點,鬆脆可口,可好吃了。我還特意叫那宮女替你留了幾塊。來,我帶你去嘗嘗,待會兒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黑爺卻依舊是那副淡定的樣子,甩都不甩溫柔可人的瑩露。我感歎的想著,幾天不見,豬爺竟然進化了,連吃的都引誘不了它了!
這世道,什麼都在進步。
瑩露有些不耐煩的看著小黑,威脅道,「我說小黑,你不下來?你真不下來?你確定你不下來?」
小黑爺面對她的威脅竟然絲毫不為所動,仍然執著著宇文睿胸前的衣裳。
「看來你是鐵了心不下來了。」瑩露摸摸自己的下巴對著小黑非常深沉的來了一句,接著抬頭對宇文睿很無辜的笑笑,「宇文公子,你看,小黑它是真的不理睬我,我也是沒辦法了。要不,你試著和它相處看看?其實它挺可愛的。真的。」
遠目,瑩露,你確定你不是在報復宇文睿救了柳如絮的事情?
宇文睿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細長的狐狸眼內劃過一道冷光,「相處?孟小姐的意思是讓它就這麼掛在我身上和我相處?嗯,這倒是挺親密的。」
瑩露立刻忍俊不禁的笑出聲,回身跑到了孟少玨的身邊,「哥哥,哈哈,我是真沒主意了。」
孟少玨似笑非笑的說道:「要麼,公主去試一下?」
瑩露拍了下手掌,「對哦,阿藍,小黑可聽你的話了,你上去試試,說不定就鬆口了。快去快去。」
宇文睿淡淡的看著我,「阿藍,過來。」
我乖巧的上前站到他的身側,「表哥。」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將我頰邊散落的髮絲撩到耳後,半垂著眼瞼低聲說道:「它聽你的話,恩?」
我搖頭,「阿藍又不是豬。」我不是豬,豬不是人,所以豬又怎麼會聽懂我的話呢。
宇文睿俊美的臉上突然就瀰漫了笑意,他睜開眼睛看著我,棕色的眸子深不見底,「聽不懂人話……麼?」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換了話題問道,「早上起來用過膳沒?」
我不明所以,可還是照實回答:「沒有。」
「那麼……」他雲淡風輕的道:「中午想吃什麼?」
我很熟練的接口,「肉。」
「什麼肉。」
「豬肉。」
……呃,咩,豬肉?
我想我明白宇文睿是什麼意思了。
不出所料,小黑爺在聽到我們「無比正常」的用餐討論後就一口鬆了牙關,它邁著粗短的四肢順著宇文睿的大腿走近我,伸長脖子勉強的勾到我的手蹭了蹭,漆黑的眼睛無神的看著我,接著發出了類似很委屈的哼唧聲。
宇文睿清雋的面容上依舊是優雅的笑容,似乎對黑爺的鬆開沒有任何反應。可我卻眼尖的看到到他眸子裡一閃而過的邪笑。
我在心裡深深歎了口氣,果然,一人更比一人黑。
我伸手抱住了小黑久違的溫熱身軀,拽了拽它的耳朵說道:「好久不見。」
小黑蹬了蹬豬後腿,在我手裡舒服的閉上了眼睛,我摸了摸它順滑的黑毛,心裡覺得它欺善怕惡見風使舵和懶洋洋的表情著實可愛。
「都說好了?」宇文睿來回看了我和瑩露幾眼,慢悠悠的問道。
瑩露上前挽著我的手臂順手摸了小黑一把,有些不開心的說道:「什麼說好了?根本沒什麼可說的啊。阿藍,這下你就不能跟我回府了,真無趣。」
宇文睿聞言有禮的說道:「孟小姐即是阿藍的好友,自然是可以經常上宮裡找她。」
瑩露用頭碰了碰我的腦袋,「阿藍,這樣可以嗎?」
我點頭,「嗯。」
瑩露沒有露出開心的笑容反而有些無趣的說道:「可是宮裡不好玩兒啊,哪有外面來的有趣。」
我明白,她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得讓我們去外面玩兒。很好,我喜歡。
「剛好,」孟少玨紫玉扇輕輕一搖,端端一個俊美倜儻的公子哥,「過幾日便是龍舟會,不知宇文公子和公主可願賞臉一同去游看?」
宇文睿微微頷首,「我也正有此意,那麼就這樣定下了。」
孟少玨笑道:「一言為定。」
我看著那兩個漂亮有禮的男人突然就深深的感歎了。
人,果然不可貌相。
接下來的日子重複著曾經的單調,我和皇姐一起去看望了剛復原的父皇,我們去的時候正逢大皇姐和三皇姐在對父皇噓寒問暖。父皇對於皇姐的來到表示高度的熱情,對於我的摻和明顯冷淡許多。皇姐努力的想要把我帶到他們的氛圍之中,奈何我實在是個異類,我安靜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他們的父慈女孝,如同觀賞著一齣戲劇。
這是屬於他們的,卻不是我的。
屬於我的還是只有我那個清冷的小宮殿,我喜歡在寒冷的冬天躲在被褥裡取暖,喜歡在炎熱的夏日裡躺在蓆子上找涼快,我的生活簡單並且無趣,卻十分的合我的心意。
這是屬於我的,卻是他們沒有的。
這天夜裡我本來正睡的香甜,卻在朦朧間看到自己的窗戶正大敞,窗子邊的桌子上有人坐著。我揉了揉眼睛,對這樣的情況習已為然。
今天是七月三日,宇文睿娘親的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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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1:59
二五章
銀色的月光緩緩流瀉進屋,灑在韶華男子修長的身子上。他側臉看著窗外,單薄的唇瓣微微抿起,細長的眸子裡浮動的是冷然光澤。
我掀開被子起身下床,赤足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大理石冰冷的溫度緩慢的傳遍我的身子,可這冷卻比不上床邊那俊美男子給人的疏遠來的寒冷。我就這樣安靜的看著窗邊的他,直到他低聲喚著我的名字。
「阿藍。」宇文睿的睫毛輕顫,出口的話語輕的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雲朵。
我仍是不開口,只是定定的看著他。每年的今天他總是會這樣來到我的房間,靜靜的看著窗外那一顆即將枯萎的桂花樹,直至天明。
他輕輕歎了口氣,又道:「過來。」
我如同曾經的每個今天一樣走到他身邊,任由他將我抱進懷中安靜的坐著,一言不發。我以為他會像往年那樣只是沉默的坐一個晚上,卻沒想到他卻開了口。
「阿藍,今天是我娘的忌日。」宇文睿開口說道,低垂的眸子裡有些空洞。
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千萬別跟我說他要告訴我什麼秘密……
他用溫熱的臉頰蹭了蹭我的額頭,低低的笑了幾聲,帶著些許諷刺,「阿藍,你知道麼,我喜歡你的娘親,勝過我的娘親。」
這個我是知道的,我那因生產而亡的皇后娘親據說在生前極其疼愛這個又漂亮又聰明又懂事的小侄子。
「阿藍……」他溫熱的氣息噴到我的頸間,有些癢,有些濕,「其實,你都知道的,對嗎?」
我的神經立刻繃緊,知道?知道什麼?不,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其實你不是你娘和大舅舅的兒子。
「呵呵……」他低沉的笑了幾聲,帶動胸膛輕輕的震動,「瞧你怕的,怎麼,怕我會滅口?」
我不置可否,誰知道呢,你又不是第一次想要滅了我。
「阿藍,相信我,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絕對不會。」他的聲音那樣的堅定有力,卻讓我隱隱有些蒼涼的感覺。
宇文睿,為什麼要和我保證,保證那些虛無的東西。
他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對上他的視線,聲音清冷卻帶著溫柔,「所以,別再怕我。」
在這種靜謐和諧的氣氛中,我竟然想說一句:啊,天黑了,都回家睡覺吧。-_-|||
「阿睿。」我聽到自己開了口,「如果有一天,它不再怕你,那麼,我也不會再怕你。」
「它」,是指我的心臟。
宇文睿伸手覆上我捂在胸口的手,棕色的眸子裡閃著細碎的笑意,「阿藍,記住,這裡,只有我能進去。」
我只是將頭靠在了他的胸口不說話,這裡,或許連我自己都不曾進去。
宇文睿聞言沒有說話,時間在靜謐中流淌,誰都沒有再開口,唯恐打破這安靜的局面。
我突然察覺到剛才我說的話並不是一個呆子該說的,短短的一句話內含著的不僅僅只是字面上的信息。我淡淡笑了笑,試著回想自己為什麼會成為一個呆子。
我如同大多數穿越女一樣睜開眼睛便處在了另一個時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自己。我的思緒在出生後一直處於對曾經記憶的難以自拔和荒謬新生的迷茫中,我重新擁有的身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能供我使用,於是我成了一個思想者,一個腦力運動者。
我開始沒日沒夜的思考,思考為什麼我會穿越。可這實在是個太難的問題,在我用了無數日夜都不能思考出這個答案後我開始了回憶,回憶自己曾經的生活,曾經擁有的,失去的,不復存在卻依舊不能釋懷的一切。只是回憶過去為我帶來的實屬消極,於是我選擇幻想回來,幻想自己是一個天命所歸的女子,結束了前生的飄渺生活後來到異界成為救世主,然後OOXX,反OOXX,再然完成使命,抱著N個美男HappyEnding。
等我從經典穿越小說的套路中醒來時,我很訝異的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三歲了,身邊的宮人都用一種奇異鄙夷或可惜的眼神看著我,我想我是知道為什麼的,因為我打出生後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而彼時我同胞的可愛皇姐已經會用軟甜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對著我們的父親喊「父皇」。
長時間的沉默叫我對說話失去了興趣,我懶得動嘴懶得出聲懶得有表情,我那樣懶,以致於我在漫長的成長裡得知那些或大或小的秘密時變得更懶。
皇宮就像是社會的頂級縮小版,聚集著最華燦的奢侈和至陰暗的腐爛。我默默的看著周邊的人和事情,將所有的情緒和感觸放在心裡,獨自咀嚼。
作為宮裡唯一一個沉默和無害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我得到的是優勢,人們對我的戒心降到歷史最低,並且樂於讀我傾訴。宇文睿,宇文修和皇姐則是我最親密的三個人。
很多時候的事後回憶我總會發現自己喜歡冷不丁的冒話,接著繼續沉默,不去看對方的表情和反應。
我是個呆子,我不是個呆子。
他們知道我是個呆子,他們知道我不是個呆子。
這又如何……?
誰在乎。
我閉上眼睛淡笑著想著,至少,我不在乎。
第二天醒來後我正安穩的睡在床上,耳邊是細細習慣性的念叨。窗前的書桌乾乾淨淨,椅子上也沒有了那道欣長的身影,溫暖的陽光在屋內投下影子,昨晚的一切似乎只是個夢境。我揉揉眼睛起身由著細細替我更衣,心情平淡,毫無波瀾。
這是我的生活,微漾水暈卻終究回歸平靜。而我,只活在自己的生活裡。一切,與我無關。
日子眨眼即逝,轉眼間就到了宇文睿和孟少玨約定的龍舟日,宇文睿一大早就進宮把我從舒適的被窩裡帶了出來,一番「平民化」的打扮後就準備出宮,在路上又碰上了正來找我的皇姐,皇姐本來因為找不到七哥的下落而心情低落,看到我們的打扮後瞭然的笑了笑,然後,出宮的人數就又增加了一個。
我們去約定的地方時孟少玨和瑩露已經在那兒了,孟少玨看著皇姐的眼神有些深邃,笑容俊美且風度翩翩,縱然是見多了各色迷人男子的皇姐也忍不住微紅了臉頰微垂了眸子。瑩露偷偷用手抵了抵我,無聲的用嘴型道:「第一美人公主?」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她說的正確,她一副明白的神情,眼神裡帶著促狹和無可奈何。我想她是在感歎自己的哥哥為什麼是這麼一個無節操的強力發電機。
走的時候孟少玨和皇姐並著肩走在前面,瑩露和我牽著手走在後面,宇文睿則是站在我的另一側和我們平行著。我的注意力慢慢被瑩露繪聲繪色的敘述吸引過去,再左看時宇文睿已經到了身前,慢慢的和我們拉開了距離。我想男女的邁步大小果然不一樣,沒有一個人的配合就得不到所謂的並肩。
我側過頭繼續聽著瑩露嘴裡那些有趣的事情,突然間左手一緊,帶著薄繭的大手的牽著了我。我看過去時對上的是宇文睿淡漠的俊美臉旁,長的狐狸眼看著前方,睫毛一動不動,漫不經心的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有些想笑的衝動,宇文睿是如此悶騷的一個人,而我早就習慣了他的悶騷。
龍舟會是民間流行的一種比賽,原本只是人們單純聚集熱鬧的比賽,演變至今也帶上了利益色彩,幾隊各自代表著商家的隊伍划龍舟比賽,暗地裡更是有著無數人壓著銀子賭誰勝誰負。龍舟會是在京都最大的長匯河上進行,河岸邊聚著無數民眾搖旗吶喊,寬敞的河面上也停駐著不少的游舫供人近距離觀看。
孟少玨的游舫並不像他本人那般孔雀,不小卻稱不上大,實用但不華麗。照他的話說就是「出來遊玩,還是低調些的好」。我和瑩露聞言默契的對視了一眼,一致決定忽視這句話。
我們坐在游舫前瞧著參賽的隊伍奮力拚搏,我無意中看到遠處有一艘很大很顯眼的游舫,心想著這又是哪家的出來顯擺。
兩岸吶喊聲震耳欲聾,邊上的幾個人也是看的有些入神,瑩露手裡握著的杯子則是灑出了些許茶水。我有些興致缺缺,對這東西實在是提不了多大的興致。當然,如果現在比賽的是中國隊和日本隊,我不介意用我的嗓子為國人加油,更不介意對日本隊比比中指。
我是個極其小心眼的人,該記著的絕不忘記。
大概兩個鐘頭的比賽後勝者誕生,頭上寄著紅帶子的壯漢們激動的起身大喊,岸邊的人們則是各聲匯聚,有罵聲也有讚聲。我們幾個轉身進了舫間,關上門後外面的嘈雜聲便小了一半。宇文睿拿著茶杯優雅的喝了口茶水,對著孟少玨道:「孟公子今日壓的是哪一方?」
孟少玨鳳目微轉,「說來不巧,我今日壓的是黑的那方。」
「這次可是爆了個冷。」宇文睿淡淡道:「巧的是,我壓的正是紅方。」
「宇文公子總是勝的那方,對麼。」孟少玨低低笑了幾聲,本來是肯定的句子顯得有些奇怪,「聽說公子棋藝高超,今日可願和我來一盤?」
宇文睿半瞇了狐狸眼,「有何不可。」
棋盤很快就送了上來,宇文睿和孟少玨很快就開始了棋局,皇姐則是坐在宇文睿身側看的入神,瞧她不時露出的那些驚歎和緊張的神情可得知他們倆的對手似乎還很精彩,只是那兩個風采如華的男子卻依舊談笑風生,看不出一絲異狀。
嘖嘖,果然是高人。
瑩露和我坐在不遠處的桌邊,她把玩著一個葡萄說道:「阿藍,下棋好玩兒嗎?」
我搖頭,「不覺得。」
「那他們怎麼那麼入迷?」瑩露很疑惑。
「誰知道。」我看著她眼前一盤水燦燦的葡萄突然來了主意,「瑩露。」
「嗯?」
「我們來比賽吧。」
「什麼比賽?」瑩露立馬精神的睜大了眼睛。
我緩緩的吐出幾個字,「吃葡萄。」
瑩露重重點頭,「好。」
……
當我和瑩露從光光的盤子裡抬起頭時對上的是宇文睿孟少玨和皇姐目不轉睛的三雙眼睛,瑩露打了個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怎麼,你們下完了?」
皇姐搖了搖頭。
「呃,那你們繼續啊。」瑩露擺擺手道。
孟少玨的視線在我們兩個之間不斷游移,最終定在了我的臉上,狹長的風目內滿是忍俊不禁,「我突然覺得下棋不是那麼的有趣了。」
宇文睿這時也起身走到我的身邊,修長的手指揩去了我唇瓣的汁水,清冷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笑意,「胡來。」
我朝他遞出了手裡最後一個葡萄,「給。」
宇文睿盯著我手中的葡萄看了幾秒,最後勾起薄唇接了過去,「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嘁,世界末日都不能抹滅我對葡萄的熱情。
我轉開臉,無意中對上了孟少玨若有所思的眼神,他的神情似笑非笑,叫人根本無從捉摸。
突然外面的嘈雜聲大了起來,隱約可以聽見落水的「撲通」聲和呼救聲,宇文睿俊眉微皺,和孟少玨一起開門走了出去,我們幾個也是屁顛兒的跟了出去。
只見原本歡慶的長匯河現在是一片慌亂,方才氣質高昂的紅帶漢子們此刻都落在了河中央,長舟仰面在水上,一干人鬧著水花好不熱鬧。而他們的旁邊停著的是我剛才見過的那艘大游舫。游舫前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好整以暇的看著水中的人們。
「叫你們擋了我們的道,真是不知好歹!」其中那個年輕的男子笑著道,口氣好不惡劣,「你們不是厲害的很嗎,現在給你們個表現的機會,全部游回岸上。誰要是敢多管閒事,哼,就跟他們一起下去!」
年輕男子身邊的中年男子聞言滿意的看著四處退縮的船隻點了點頭,年輕男子則是氣焰更加囂張的昂起了頭
宇文睿突然溢出一聲輕笑,細長的眸子裡看不出喜怒,「多管閒事就一起下去……麼?」
孟少玨俊美的臉上漾出爽朗笑容,紫玉扇輕輕打開,「宇文公子,民不壓官,官不壓惡官,實乃真理。」
宇文睿淡然的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慵懶的瞇起眼睛說道:「牧一,帶人下去救人。牧二,去通知一聲殷大人,本官要會會他。」
話音剛落牧一牧二便沒了蹤影,孟少玨也坐到了椅子上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皇姐一頭霧水的跟著坐下,我和瑩露則是暗暗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裡都看到了興奮:這下,有好戲好了。
那艘游舫上囂張的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刑部頭頭殷大人和許久未見的管越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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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2:38
二六章
我打遠處看著管越隱約覺得他比之前氣色更好更圓潤了些,看樣子這段時間他過的還不錯。我瞥眼看了看正氣定神閒的宇文睿,心裡有些訝異他怎麼沒幫他可憐的表妹我出口氣,可轉眼一想宇文睿這人可不是什麼聖母菩薩,有仇必報這點他貫徹的比我徹底。估計不是他不整治管越,而是在想什麼方法整治更有效。今天這一出相遇,裡面多少有點貓膩。
落水的人相繼被救到了牧一帶過去的小船上,殷大人那頭一開始還有人出來阻止,只是被牧一幾個動作之後就摔到了水裡,其他人便猶豫不前了起來。呼救聲漸漸小了下去,一旁原本退縮的船隻裡也陸續有人鼓掌叫好,牧一實實在在的成了救人大英雄。嗯,這件事情回去得和細細說說。
宇文睿還是跟個大爺似的坐在位子上,表情淡然且漫不經心。孟少玨則是唇邊勾著抹饒有趣味的笑容,不時和皇姐說些什麼逗她淺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偶爾可以看到他的視線裝作無意的劃過我身上?我拿起托盤裡去了皮的桃子咬了一口,決定忽視這個發現。
「阿藍,」瑩露輕聲叫我,「宇文公子是個官兒啊?」
我這才想到宇文睿剛才自稱的是「本官」,遂道:「嗯,父皇特設的官位,京都御吏,一品。」不過宇文睿一般很少用官員的身份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那殷大人呢?」她又問。
我道:「一品。」
瑩露咋舌,「都是一品啊,嘖嘖。那這個殷大人的官兒大還是宇文公子的大?」
我順口道:「自然是表哥。」
瑩露疑惑,「不都是一品嗎?」
我想了想,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和小拇指,很無謂的道:「不都是手指嗎?」
「呃。」瑩露頓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明白了,噗,你解釋的還真對。阿藍,我現在肯定了,你絕對不是個呆子。」
我再咬了口光溜溜的桃子並對她白了下眼,「瑩露。」
「啊?」
「我有說我是呆子嗎?」
瑩露搖頭,「沒有。」
我點頭,「很好。」繼續啃桃子。
瑩露一臉恍然大悟,「阿藍你實在是太鬼了,你沒說可是你的行為是啊。」
我突然就停下了動作一臉呆滯的看著她,呆呆問道:「你是說這樣?」
瑩露一個岔氣低低咳了起來,俏臉憋的通紅,「對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阿布,於是陰陰的看著她單勾起唇角,冷冷道:「商業表情。」
然後,瑩露一邊笑一邊低咳的愈加厲害,還沒等到她調整好氣息殷大人和管越就上船來到了我們的面前。殷大人陰冷的視線慢慢的掃過我們幾個,最終停在了宇文睿的身上,做了個輯道:「宇文大人,真是幸會幸會,沒想到大人對這龍舟也有興趣。」
宇文睿看著他淡淡說道:「今日同友人一起出來遊玩而已。殷大人今天興致倒是不錯,瞧這游舫,恐怕在雲彌也不超過三隻。」
「宇文大人好眼光,這正是皇上御賜的游舫。」殷大人口氣有些得意,看了看孟少玨道:「在『座』的幾位似乎都是生面孔。宇文大人不介紹介紹嗎?」
我想他的意思是在提醒著我們他還是站著的,只是宇文睿這個頭頭不發話,我們這些卒子又怎麼能給座呢?
宇文睿抬手隨意往我們這邊比劃了下,「孟少玨孟公子,本官的表妹,孟公子的妹妹孟小姐。」
殷大人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對孟少玨道:「原來是孟家糧行的孟公子,」
孟少玨微微頷首,也沒有任何起身的意思,只是客氣的叫了聲,「殷大人,幸會。」
孟少玨的冷淡態度似乎有些惹怒了殷大人,他輕哼了一聲道:「沒想到孟公子認識宇文大人,真是榮幸啊。」他再看向皇姐,眼神微微有些變化,口氣也親近了很多,「宇文大人的表妹?本官猜這位小姐定是宇文大人的四表妹,可對?」
皇姐淡笑著點頭,「殷大人。」
「小姐果然如傳言中那般美若天仙。」殷大人讚道,眼神又到了我的身上,只是停留的時間實在是短暫,他直接越過我對瑩露道:「孟小姐,又見面了。」
瑩露皮笑肉不笑的對他道:「呵呵,是啊,又見面了。」後面低聲加了一句「倒霉」。
宇文睿在這時開了口,他看著管越頗有興趣的問道:「殷大人身後這位公子是……?」
殷大人這才記起身後還有個跟著過來的管越,簡單的介紹道:「這是裴玉閣的帳房管越。管越,還不快來見過宇文大人。」
管越聞言眼睛跟點了燈似的透亮,要知道這廝從一進來就來回打量著我們幾個,看到皇姐的時候更是眼珠子都要滾出來的德行,看到宇文睿時則恨不得撲上去抱大腿……當然,看到我時是得意並且鄙視的。他上前恭敬的道:「管越見過宇文大人!」
宇文睿俊臉上浮現笑意,和氣的道:「管公子倒有些面熟,我們可是見過?」
「大人好記性!」管越立刻接道:「大人那日在馬蹄下救了柳姑娘,小人正好在場。大人果真是英勇無比!」
宇文睿道:「難怪,那本官與你倒還算有緣。來人,替殷大人和管公子上座。」
椅子很快就上來,殷大人有些不滿的坐下,管越則是明顯心情不錯的跟著坐下。
宇文睿又道:「本官聽說殷大人近日正新建府邸,甚是奢侈,真是恭喜恭喜。」
殷大人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恨恨往方才落水的紅帶漢子看了一眼,勉強笑著回道:「只是建個立足之地而已,能住即可,何來奢侈之說。」
「哦?那想來開支應該不大。」宇文睿拿起茶杯輕佻眉,「當官的領這些俸祿也只夠養花弄草的,可官員就該是為民不為財,偶爾碰上幾個貪心斂財的還真是叫人心生厭惡。殷大人,你說是麼。」
「自然,自然。」殷大人的底氣有點虛,「身為官員自然以國家社稷和百姓為重。」
「殷大人果然看的通透。」宇文睿讚賞的頷首,「皇上幾日吩咐本官去整頓下京中的黑心賭坊,凡是發現有官員暗中勾結的就擱職查辦,這可不是件小事情。殷大人要是知道內情可一定要告訴本官,本官也能省下不少力氣。」
殷大人的額際有一滴汗水滑落,「下官定當竭力相助。」
「有勞殷大人。」宇文睿一番夾槍帶棍的話說的雲淡風輕,他長眸一轉看著管越笑道:「管公子可是個讀書人?」
管越忙不跌回道:「回大人,小人自小熟讀四書五經,寒窗苦讀十餘載,正是讀書之人。」
「哦?那怎麼沒有參加科舉而是做了帳房?」宇文睿訝異問道。
管越道:「說來慚愧,小人參加了科舉卻不幸落榜,為了生計只只好……唉,慚愧,慚愧。」
「原來是這樣。」宇文睿抬起眸子,「本官倒是覺得管公子是個可造之才,本官最近要派人去閔陽,正少個閔陽小吏,不知管公子可願意屈才……?」
管越欣喜若狂的起身跪下,「小的當然願意!多謝大人賞識!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定當銘記在心!」
宇文睿半垂了狐狸眼勾唇一笑,「如此甚好。」
瑩露不滿的瞪著宇文睿,估計想著他不整治管越還給了他事情做。我看著宇文睿的笑容覺得有些怪異,接著很好奇的想著最重要的問題:閔陽小吏,到底是幹嘛的?
想然管越也是很好奇宇文睿給他這個職位到底是幹嘛的,他笑著問道:「大人,恕小的愚昧。這閔陽小吏是……?」
宇文睿挑眉,慢條斯理的對這殷大人道:「殷大人可知前些日子閔陽急報?」
「略知一二。」殷大人現在的語氣可是收斂了許多,「似乎是說閔陽鬧了荒,糧食顆粒無收。」
「正是。」宇文睿點頭,「據來人說田里的莊稼不知染了什麼怪症,三年里長不出任何糧食,除草施農也沒有絲毫起色。皇上對這事情看重的很,特意找了幾位擅於此長的官員派去閔陽,隨行二十名閔陽小吏。」
至此,管越的臉色已經僵的發青,「大,大人,你的意思是……」
宇文睿放下茶杯,淺笑道:「本官希望管公子能好好輔助他們,讓閔陽的莊稼早日恢復健康。」
我微微別開了眼睛,不忍看管越蒼白如雪的臉。宇文睿啊宇文睿,說來說去,你給管越莫大的恩賜就是派到閔陽去……種田?
噗,我不厚道的笑了。
「好了,時候不早,本官也該回去了。」宇文睿優雅起身,走了幾步卻突然轉過身對殷大人還有管越道:「哦,你們剛才似乎都忘了一個人。」他抬手指著我道:「這位是本官的表妹,五表妹。下次見著可千萬千萬別忘了行禮。」
瞧這話說的,多溫柔多客氣。
宇文睿說罷牽起我的手率走了出去,根本不管這句話為身後那兩個人帶來了什麼樣的爆炸效果。我難得發了善心沒有回頭看,算了,這倆今天被宇文睿整的也夠慘,我還是當回菩薩吧。
我抬頭看著宇文睿清雋的臉龐,心底有些暖意滋生,覺得他的惡劣無比可愛。
我們幾個並沒有直接回宮,而是在街上慢悠悠的逛著。沒多久後有士兵模樣的人急匆匆的找到了宇文睿,宇文睿在聽到那人的話後皺緊了眉頭,孟少玨見狀馬上道:「宇文公子有事的話就先行一步吧。我定當將兩位小姐安全送回。」
宇文睿微微思索了會便點頭道:「那有勞孟公子了,我先行一步。」
宇文睿和士兵很快就離去,皇姐和瑩露則在街上看的更加不亦樂乎,我隨意的四處看著,卻冷不丁的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我訝異的停下腳步看著遠處,那兩人竟然是宇文修和……柳如絮?
宇文修為什麼會和柳如絮在一起?
我邁步準備上前看個清楚,卻不妨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接著孟少玨似笑非笑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阿藍,這可不是你第一次對我投懷送抱了。」
他俯身近距離的看著我,鳳目定定的對著我的眼睛,帶著誘惑意味的道:「你再這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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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2:53
二七章
對於孟少玨這廝……我真的是無語透了。
瞧他濃眉修長入鬢,眉形漂亮且完美。一雙鳳目光耀熠熠,堪比女子的水潤迷人。鼻樑高挺,薄唇似笑非笑。近看皮膚白皙細膩,毛孔以肉眼的觀察幾乎是不存在的。這麼一個男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橫看豎看正面看側面看他都該是風度翩翩俊美迷人,勾的女子芳心暗動日夜忐忑的主。
可莫非是我跨越古今後對男性的欣賞觀發生了本質上的變異,導致我對著這麼一個花美男時不僅沒覺得心動反而覺得他……?
「你好煩。」我皺眉,松眉,微笑,接著伸手果斷的推開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丰神倜儻的男子聞言微僵,側面看去狹長的鳳目裡是點點訝異。「你說什麼?」他開口詢問,聲音低沉且依舊迷人。
「你真煩。」我毫不吝嗇的重複了一遍,並且自動把「好」升級成了「真」。
孟少玨瞇了瞇鳳目,上勾的眼尾可疑的抽動了幾下。不過他終歸不是個普通人,面對我如此不耐的話竟然不怒反笑,曖昧的再次靠近我道:「女子總愛口是心非,今天倒是見識了。」
我朝他皮笑肉不笑的扯開唇角,「吃水仙花長大的?」
「呃?」孟少玨挑眉,「什麼意思?」
我拍拍他的肩膀,「花仙子。」
說完我便繞過他去找皇姐和瑩露。至於宇文修和柳如絮,傻子都知道回頭不可能再有他們的影子了。
孟少玨是故意擋著我,又或是無意?
宇文修為什麼會和柳如絮在一起?
宇文修,柳如絮。柳如絮,宇文修。
柳如絮是孟少玨的表妹,然後?柳如絮還有什麼信息?
對,柳如絮有一塊我覺得很熟悉的玉珮。
……玉珮?
我腦子裡隱約有點東西呼之欲出,玉珮,週身鏤空雕成凰形,精緻珍貴巧奪天工。
我這麼熟悉,我曾經見過?不對,不是見,我是……我是……
我突然暗暗一震,玉珮,柳如絮那塊我覺得似曾相識的玉珮,不是我見過,而是我聽人詳細並且重複的描述過,而那人正是曾經照顧過雲澤質子的莫娘娘……
「阿藍,你想什麼呢?」瑩露的聲音將我從深思中拉回,她笑容燦爛的指著皇姐臉上的淘猴面具道:「你看看四姑娘臉上的面具,好看不?」
皇姐也拉開面具表我擠了擠眼,「怎麼樣,可愛吧?」
我有些訝異她們竟然這麼快就搭到一塊去了,點了點頭附和道:「好看。」
瑩露得意一笑,「我就說這個好看,你剛才挑的那個醜死了。」
皇姐隨手拿起一個豬臉對上瑩露的臉,「是啦是啦,這個給你也很好看啊。」
「這個是什麼?」
「豬。」我瞧她們倆的鬥嘴有趣的很,只是心底卻隱隱有些異樣,瑩露連著孟少玨,皇姐連著宇文修,如果事情真的是我想的那樣……那時候,還會有人笑的出來嗎?
身側有人站定,孟少玨壓低了嗓子說道:「少爺我從小吃米長大。」
我抬頭看了看他沒說話,我管你吃花長大還是吃米長大的,你就算是吃糠長大的也沒問題。
回宮後皇姐明顯心情高昂了很多,同我說著孟少玨的風趣瑩露的有趣和民間的繁華熱鬧,她有些失落的道:「阿藍,你說我們為什麼是皇家子女呢,如果是普通百姓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規矩了吧。」
我自然知道皇姐的失落從何而來,作為父皇最寵愛且美麗的女兒,皇姐自小就以溫雅美貌和才學出名,說白了她就是個宮廷和這個時代的模範,放哪兒都是眾人追逐和嚮往的美好。只是完美下掩藏的往往是隱忍和自我壓抑,皇姐捨去了自己的活潑成為了一個淑女,她嚮往得不到的東西,肆意歡笑和平凡的幸福。
可是皇姐,你擁有的或許正是別人夢寐以求的,你渴求的也許是別人棄之如履的。與其嚮往著得不到的,不如珍惜於自己擁有的。
自古好事難全。
況且,就你這美貌要真成了個民間女子,不是被惡霸擄了就是給貪官給佔了,到時候你就算是哭都來不及。
我和皇姐各自回了寢宮,細細跟在我身後問東問西,「公主,今天的龍舟好看嗎?」
我淡淡道:「還好。」
「外面的人多嗎?」她又問。
「尚可。」
「唉,公主,我也好想出去看啊。」她一副哀怨的神情。
我支著下巴看著她說道:「細細,今天牧一當了回英雄。」
細細立馬來了勁,眼睛透亮的,「啊?有這回事情?」
「恩啊。」我點點頭,「有一個很漂亮的小姐掉下水,然後牧一就直接跳下去救人了。」
細細的臉黑了一半,「這樣啊。」
我理所當然的聳肩,「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嘛。」
細細聞言立刻鬆了口氣接著有些惱怒的看著我,「公主,你耍奴婢呢。」
我不理她,自顧自說道:「牧一應英勇下水救了一大堆男人,可沒意思了,書裡寫的可都是漂亮的小姐。」
「公主,等你碰上你喜歡的人你就知道了,他要是救了漂亮小姐該多『有』意思。」細細不懷好意的說道。
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沒有回話,喜歡或是愛又能怎麼樣,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再愛一個人,若那個人不愛你,照樣虐的你死去活來生死不如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不愛。
晚上躺下睡覺的時候輾轉難眠,我的腦子裡總是出現孟少玨和宇文修還有柳如絮的臉。我記得莫娘娘當時碎碎念的不是凰玉,而是鳳玉。也就是說宇文修和柳如絮擁有的是同一對玉珮。宇文修有這玉珮是因為他是雲澤皇子,而柳如絮呢,柳如絮和雲澤又是什麼關係?
最後,就是孟少玨,柳如絮是孟少玨的表妹,柳如絮是孟少玨家裡寄養的表妹,柳如絮和雲澤有關,按道理也就是說孟少玨和雲澤也有關係。孟少玨是新晉的糧商,他和宇文修相識是因為他想要做軍隊供糧這筆買賣,那麼供糧這裡面也有陰謀?
我又想到我出宮時父皇被刺殺,雲戰被嫁禍的事情,條條線索指著最可能嫁禍的是雲澤,那麼這次刺殺會和宇文修還有孟少玨有關嗎?
窗外蟬鳴一聲比一聲長的響著,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特別響亮,我掀開被子下床,恨恨的道:「叫叫叫,一到夏天就叫喚個不停,明兒叫人把你們全都炸了當小吃!」
我了無睡意的站了會兒,最終決定穿上衣服出去走一趟,目的地正是荒廢了的西邊偏宮。
在宮裡,半夜喜歡出來遊蕩的人不在少數。我遇見過在假山後調情的小宮女和太監,也遇見過后妃跟侍衛,也目睹過我的父皇容顏憔悴的對著明月思故人。半夜其實是個最佳時辰,諸多醜陋和陰暗顯現的時刻。
我安靜的到了西邊的偏宮,這裡原本就冷清,莫娘娘去世後更是有些陰森森的感覺,蟬鳴到了這邊也弱了下去,倒是不時有幾聲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怪叫聲響起。我摸著下巴想著,這地方可真是皇宮鬼片的最佳場所。
我進了莫娘娘的房間關上門後拿著我的小油燈四處打量了起來,這裡的擺設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曾經放著的衣物和東西都已近通通移去。我對著桌子吹了口氣,不出所料的看到桌子上方飛起一片灰塵。
荒涼總是會有灰塵相伴。
我四處看著這間房間,怎麼看怎麼覺得這裡應該有的線索已經被消滅完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卻意外的看到了一樣東西。
一張有著一雙腳印的小板凳。
我立刻蹲下身子觀察了起來,喲呵,腳印還不小,明顯是個男人的。我正想再猜些什麼的時候聽到門外有些動靜,我拿著小凳子就閃身躲到了床邊的屏風後面,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有人輕輕的打開門走了進來,我的小心肝兒噗通一跳,有些驚險的感覺。那人安靜了好一會,我也是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好不容易聽他有了些響動,似乎是在牆上面敲敲打打,我一個不小心沒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就稍稍探頭出去偷看了,幸好那人敲的是我對面的那面牆,我使勁的拿住手裡的小凳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的動作。
那人穿著一身太監服,站在小凳子上使勁往上墊腳,他在高處的牆上東敲西敲的好一會兒,最終不知怎麼的就用小刀子把一塊大方石給撬了出來。我想這就是傳說中的暗格啊暗格,我靠這麼高的暗格造的人分明是歧視矮子啊,忒不厚道。
太監從暗格裡拿了個東西出來,急忙下了凳子將東西放到了地上,然後就是單膝著地背對著我不斷搖頭晃腦,壓抑的興奮低聲道:「找到了,找到了,這下我可立大功了!」
我本來就對他拿的那東西好奇的不行,聽他這麼一說突的就勇氣上翻,偷偷摸摸的出了屏風往他走去。我踮著腳尖走的極輕,那人似乎正陶醉在狂喜中以至於我到他身後的時候都沒有察覺,我有些惡作劇意味的往他右邊「喂」了一聲,然後在他反射性轉頭看我時用左手拿著凳子往他頭上猛的一砸。
然後他就暈了。
「樂於分享是種美德。」我吶吶自語,再看著暈過去的太監說了一句,「叫你丫不和我分享。」
我放下凶器拿過了他掉落的東西,一個盒子。我一看盒子裡的東西就楞了,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那白布裡的不正是莫娘娘和我說過的那塊鳳玉嗎?我剛伸手想要拿起玉珮卻看到布上有些不正常的光澤,低頭仔細一打量,我默,誰這麼狠,竟然在布裡紮了這麼多的針?
根據我以前看的偵探劇,這針絕對是有毒滴,可是因為鏤空的玉珮被安在這些針裡我也只能冒著危險小心翼翼的來了。然後,在我全神貫注盯著白布拿玉珮的時候,身後的門再次被人打開了。
事實證明,人受不得驚嚇。
我一驚嚇就一個哆嗦,一個哆嗦就一個不小心的扎上了針,然後,指尖一針刺痛,我咬牙轉身看向開門的人,然後在對著來人那張欠罵的臉還沒罵出聲時就暈了。
暈前意識只有一句話:孟少玨你他媽真的是比粽子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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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3:08
二八章
我睜開眼睛時對上的是一片漆黑,懊惱的皺眉輕呻吟了聲,感覺身子有些不對勁的麻痺感。原本還迷離的意識在下一秒就清醒了過來,我試著用力起身坐起,卻在半路察覺到自己的心有餘而力不足,頹廢的摔回了床上。
我摸了摸身下柔軟的被褥,床?
「醒了?」黑暗中有人的聲音響起,在這樣寂靜的時刻顯得別樣輕柔。
我這才發現桌邊隱約有人坐著,安靜的,無聲的,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我腦子猛然一驚,我差點忘了,孟少玨。
微黃的燭光亮起,半明半暗間孟少玨俊美的臉龐帶著絲絲詭異的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他溫雅一笑,不見平時的嬉笑風流,「公主可覺得有何不適?」
我定定的看著他,選擇沉默以對。
「公主既然不說話,那應該就是沒什麼了。」孟少玨單手支著自己的下巴,態度極其自然的說道:「我原本只是放了些吃的引小老鼠出來,沒想到卻釣到了一隻小貓。」他眼神忽的一閃,笑容可掬的道:「公主可聽過一句話,好奇心害死貓?」
我仍是不說話,好奇心確實害死貓,只是這世界上又有幾個人沒有好奇心?饒是一向無慾無求的我也躲不過這致命的東西。
孟少玨狹長的鳳目微瞇,「那麼,公主這麼晚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好奇的事情呢?」
我有些啼笑皆非,你管我來這裡做什麼,我上茅房迷路了還不成?況且這廝這般義正言辭的問話,不覺得自己有些本末倒置了嗎。我淡淡道:「你這話問的有趣,那請問孟公子深更半夜又怎麼會出現在宮中?」
孟少玨黝黑的眸子突然亮了幾分,薄唇勾起的弧度更加優美,「很好,很好。」
我有些犯愣,啥,啥很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起身走至床邊,驀地朝我俯過身子,雙目炯炯的看著我道:「安柯藍,你總算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我微微囧了一下,孟少,你這話說的也太雲裡霧裡了。
孟少玨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稍稍抬起,眼神不偏不倚的對上我的,他有些不悅的說道:「安柯藍,有時候我真想將你這張臉扔在地上好好的踩個夠!」
我僵了下臉,我,我,我靠,你他媽的也太狠了,我怎麼惹著你了我?
「先前只以為你是個呆子,傻傻愣愣的同天下所有的呆子並無區別。」他恨恨的開口,說話的口氣帶些若有似無的抱怨,「後來覺得你還算有趣,明裡呆著暗裡卻喜歡做些小動作,著實有些特別。」
我有些驚訝,敢情這廝一直都注意著我?
孟少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迷人,卻比平時,呃,幼稚了幾分?「裝傻充愣的我見過不少,愣是沒見過你這般裝傻充愣的!」
我無語,我裝傻充愣礙著你嘛了,況且咱剛才談論的是深沉的問題,你怎麼扯東扯西扯到這疙瘩了?
「瞧你呆,卻又不呆。說你不呆,你又硬是找不出不呆。」孟少玨鬆開鉗制我下巴的手,卻馬上又按住了我的後頸,「安柯藍,你之所以那樣無視別人,是因為你根本不在乎。」他低聲咒罵了句,「該死的不在乎!所以就甘願做個呆子?」
我覺得這娃今晚絕對是喝多了,我特關切的問:「你病了?」胡言亂語病。
孟少玨沒好氣的看著我說道:「我是病了,給氣病的,不過今晚總算好了點,能在你嘴裡聽到一句真正的話,實在是難得!」
我朝他涼涼一笑「很好,你成功了。那麼可以請你鬆手了嗎?」
孟少玨溢出一聲輕笑,俊美的臉龐笑意不淺,「不能。我們接著談正事,你這麼晚來這裡做什麼?」
我看著他,「孟公子,我也接著問,你一個平民百姓,為什麼這麼晚還會出現在宮裡?」
孟少玨不說話,黑眸隱隱閃動。。
「既然孟公子都不能給我答案,又哪來的立場讓我給你?」我淡淡的說道。
孟少玨突然失笑,低聲道:「果然是只伶牙俐齒的小貓。」
我溫柔一笑,「我不是小貓。」
「哦?」他挑眉,「那是?」
我一把推開他冷冷道:「我是母大蟲。」
孟少玨鳳目裡笑意更甚,他突然動了動眸子,極其詭異的朝我一笑,「小貓,你不是好奇麼,那我全部都告訴你,你說可好?」
我喃喃低語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呃?」
我起身準備走人,「天色不早,回去睡覺。」
孟少玨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不懷好意的笑道:「想走......?沒那麼容易。」
我看著他滿是惡劣的漂亮臉蛋心底湧上一陣悲哀,媽呀,我不該有好奇心的,好奇心害死人啊。
我被孟小人一把拉到了桌邊坐下,看他從袖子裡拿出了剛才的「陷阱鳳玉」,鳳玉在燭光下反射出溫潤的光澤,他突然嚴肅了不少,對我道:「當年雲澤質子慘死雲彌皇宮這事你可知道?」
我搖頭,「不知道。」
他繼續問,「那你可知雲澤質子其實根本沒死,而是被人救出去活了下來?」
我再搖頭,「不知道。」
他再問:「那你可知道你的七哥宇文修就是雲澤質子?」
我靠這麼隱私的問題我當然……「不知道。」
孟少玨的嘴角抽了抽,「那你可知道其實我是雲澤派來的奸細?」
「不知道。」
「你可知道你父皇的刺殺是我和你七哥所為?」
「不知道。」
「……」他努力不懈的指著鳳玉道,「你可知道這玉珮是雲澤皇帝象徵的聖物?」
「不知道。」
孟少玨伸出修長的手指按了按眉間,「很好,那你現在全都知道了吧?」
我非常執著的道:「不知道。」
孟少玨聞言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緩緩說道:「你再否認也沒用,現在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我覺得自己真憋屈,也覺得他很白癡,我問道:「玉是你故意放到這裡引人來偷的?」
他微微點頭,「嗯。」
「那剛才那個太監是?」
孟少玨黝黑的眸子裡劃過了一道恨意,「雲澤皇后的人。」
我「哦」了一聲,突然聳聳肩道:「孟小奸細,你難道不怕我把這些事情捅出去嗎?」
孟少玨極慢的勾起一抹笑容,眼神奇特,「不怕。」
我莫名的有些心驚,「你什麼意思?」
孟少玨朝我陰陰一笑,從袖子裡拿了個小鼓出來,故意在我眼前搖晃了幾聲。
我一看就愣了,小鼓,這玩意兒怎麼這麼眼熟啊,不正是《東成西就》裡面那賊折騰人的東西嗎?我胃裡開始翻騰,顫抖著說道:「你,你,你這個敗類,你給我吃蜈蚣了?」
「抱歉,拿錯東西了。」孟少玨露齒一笑,隨手將鼓往後一扔,「這個是剛才在房間裡撿的。」
我稍稍鬆了口氣,還好,沒給我吃蜈蚣那噁心的東西。可這口氣剛下去就又被孟小人下面的話給吊起來了。
「哦,這次對了。」這次他拿著一個很細巧精緻的碧玉蕭對我笑的別樣溫柔:「我沒給你吃蜈蚣,我給你吃的是蟲子。」
我微張嘴巴,蟲子……?
「不要怕,剛才針上的只是烈性麻藥,而現在,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蠱而已。」孟少玨聲音溫柔的像是對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它不會對你有威脅的,只要你乖乖的。」
我冷笑的看著他,「孟少玨,你又何必多次一舉,告訴我所有的事情又要對我下蠱以防我洩密。」
孟少玨低低的笑了一聲,鳳目裡魅惑點點,他慵懶的撩起我的一縷髮絲,慢悠悠的把玩,「沒什麼,只是覺得好玩兒。」
我定定的看了他許久,接著道:「你確定你能每時每刻都防著我?」
「不,我不確定。」他輕搖著手指,神情卻是相反的不以為意,「阿藍,你知道嗎,你身體裡的那隻小東西花了我多久的心思。他比任何一隻兄弟姐妹都要可愛和伶俐,也比他們更加……毒。」他修長的手指靈巧的觸撫著玉簫,寵溺的說道:「小東西只要一聽到我吹蕭就興奮的不得了,比如,這樣。」
碧綠的短蕭貼上了他的薄唇,他低低的吹奏了幾聲,簫聲低沉而幽暗,卻引我的腹內一陣劇痛,那痛就像是一塊燒紅的熱鐵貼在我□的皮膚上,鑽心且難以忍受。我劇烈的翻滾摔到了地上,低頭用力捂著肚子急促的呼吸,想借此減弱痛感。簫聲馬上停了下來,孟少玨蹲下身子抬起了我的臉,俊美的臉上是如惡魔般的邪魅笑容,他輕輕撫著我的臉道:「阿藍,遊戲才開始,希望你能陪我玩到最後。」
我虛弱的移開臉,淡淡的道:「我收回原來的話。」
「嗯?」他饒有趣味的挑眉。
我認真的看著他說道:「你不是煩,你是很毒。」
這男人,比致命的毒藥更毒。
孟少玨聞言勾起薄唇,鳳目妖嬈,「小貓兒,毒,才是最好的解藥。」
我看著眼前的他不知為何就想起了那個曾經對我狠絕毒辣的清冷男子,孟少玨是毒,他又何嘗不是。
和孟少玨的攤牌後我的生活似乎並沒有發生變化,我仍是過著安定的生活,週遭的人和事依舊平淡,毫無波瀾。孟少玨也沒有找過我,我也沒有見過七哥,我那日意外得知的秘密似乎只是個夢境,可當我每日瞧著蔚藍的天空時又會隱隱覺得,一望無際的晴朗下掩著的是點點陰晦。
我的小桌上已經許久未上過新鮮的帶著露珠的葡萄,我拿著一個桃子左看右看,嗯,桃子還是比不上葡萄來的誘人。
細細推門進來,「公主,靈芝姑娘來了呢。」
我抬頭,「嗯?」
「大公子有話要傳給你呢。」細細掩嘴輕笑了聲。
我道:「哦。」
靈芝進來後沒說什麼廢話,只是神情有些焦慮的道:「公主,可否同我去趟將軍府?」
我玩著桃子的動作頓了頓,「怎麼?」
靈芝勉強勾了下唇,眼神黯淡,「大公子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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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3:27
二九章
宇文睿……受傷了?
我不得不說對於這個消息我感到很驚奇,要知道那可是宇文睿,從小便心思謹密滴水不漏的宇文狐狸,從來沒有受過小至針扎傷口的宇文狐狸。驚奇之餘我又好奇,好奇他是如何中招受傷的。
我放下桃子看著不同於往日嬉皮笑臉的靈芝問道:「什麼時候走?」
靈芝眼睛一亮,「自然是越快越好。」
我點頭,「哦。」
顯然,越快越好的意思就是馬上就走。
我無比感歎的意識到宇文睿在宮裡的勢力真是越來越囂張,我甚至不用經過什麼程序,只和宮裡的管事交代了聲便安然的帶著細細出宮了。我坐在馬車裡有些倦意,便靠著細細假寐了起來。
許久之後我聽的細細小聲的問靈芝道:「大公子的傷嚴重嗎?」
靈芝歎道:「刀上染了毒,薛神醫剛剛配出解藥給大公子喝下去,現在還沒醒呢。」
細細有些擔憂又有些疑問,「真是奇了怪了,公子的心思比那棉花還細,這次怎麼著了別人的道?」
「還不是靈仙兒闖的禍!」靈芝有些生氣,「叫她帶和靈妙兒帶人去剿滅山賊,她倒好,橫衝直撞的想著搶功,沒逮著山賊倒是被人家給逮了!那山賊頭子算個有點腦子的,說不願和我們這些下面的談,只讓公子出面才肯放人。公子自然是去了,卻沒想著那些個不入流的東西在談的好好的時候派了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下手,真是群雜碎!」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細細還是疑惑:「可公子怎麼就讓那小姑娘得逞了呢?」
靈芝突然笑了一聲,「你說這是巧還是怎麼著,那小姑娘長的白白嫩嫩,笑起來那股憨厚勁和五公主小時候像的不行,公子衝著那笑愣了一下,下一刻肩膀上就挨了一刀。」
細細也笑了起來,方纔那股憂愁煙消雲散,「想不到公子也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時候。」
靈芝有些幸災樂禍,「我瞧公子的路還長的很,碰上的是難得缺心眼兒的主,哈哈,只怕惹急了公子,你家這位沒的好果子吃。」
細細道:「我看不一定,到時候說不定是被我家這位被欺壓。」
「賭?」
「怕著你不成?」
我閉著眼睛著實覺得這兩位幼稚,這麼一件沉重的事情到最後成了件有趣的賭注,真是白白長了這副年齡。
我聽剛才靈芝說起了兩個名字,靈妙兒和靈仙兒。這兩位是靈芝的妹妹,靈妙兒這名字倒不陌生,我早聽說靈芝的二妹是宇文睿手下的武將,這女子英勇睿智不輸於男子,是宇文睿軍隊裡難得的好將領,手下士兵也是對這女子服從有加。嗯,是個女中豪傑。而靈仙兒則是靈芝的三妹,年紀比靈芝小三歲,脾氣性格卻整一個孩子,而這次邀功的行為也證明了,這確實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我得解釋下宇文睿這人,先前我只說著宇文睿是我大舅舅宇文將軍的兒子,是皇帝跟前最紅的京都御吏,可其實這廝還有個身份,就是雲彌國內最隱秘也最強大的反國者。
恩,這麼說你們能瞭解麼,再說白點兒就是宇文睿這丫的明裡受著最榮耀的寵愛,暗裡卻是和我的父皇較著勁,且誰都不肯退步。
宇文睿這種行為擱天真無邪的同志嘴裡就會是:皇帝對丫這麼好,丫還不滿足,想要反咬一口,丫也太貪婪了。
可只要稍稍和我一般不厚道的人就會想著,宇文睿果然是個聰明人,這種人,誰對上誰不好過。
雲彌的情況如同大多數的國家,有著無數寵臣奸臣和忠臣。
宇文睿他爹宇文將軍作為當今皇上的大舅子,在他二十五年內立下大大小小無數汗馬功勞,N次的保衛了國家的安定和和平後受到了國內百姓無與倫比的崇敬和極高的威信,這使的宇文家成了雲彌國最鼎盛的家族。說不文雅點兒,那光耀強烈的把宇文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照的瓦亮瓦亮的。
只是千百年裡有個定律永遠不會過時,那就是盛極必惹疑與嫉。
我的大舅舅宇文將軍是個從殘酷戰場上下來的忠厚武將,他英勇,他無畏,他如天神那般高大威武。但是他沒有奸,沒有詐,有的只是一股往前衝的愛國熱情。他自然不會知道無數小人在父皇面前耍陰暗刺,他當然也不會知道他那個曾經對他百般尊敬的妹夫,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皇帝,一個坐在國家最尊貴的位子上的皇帝。
於是權利開始被暗中打壓,於是長年被派向外駐,於是一次次的被明升暗降。宇文將軍依舊正直無畏,宇文家卻在一步步的走向衰弱,若不出意外,宇文家就和所有的盛榮家族那樣,如同夜間點亮的燭火,慢慢熄滅。
然後,世間總是有那麼多的意外。
宇文將軍家出了個宇文睿,清雋斯文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雲淡風清的接受了耀眼的榮耀,不知不覺的阻止了所有的衰敗,且在談笑間鑄成了一道冷然堅硬的圍牆。
這就是宇文睿,那個總是優雅清雋如清晨露珠的男子,那個其實狡詐如千年狐狸的宇文睿,那個冷漠陰冷時可以凍結一切的宇文睿。
我突然覺得心臟有些緊縮,宇文睿是這麼的優秀,這麼優秀的宇文睿,卻不是他尊敬和保護著的父親的兒子。他在聽到娘親說這個事實的時候,該有多麼情何以堪。
「公主。」細細在我耳邊低聲喚道:「到了呢。」
我緩緩睜開眼睛,迷濛的「唔」了一聲,撇去了心底方纔那種有些久違的揪心感。
我想我是明白的,宇文睿,從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我跟著靈芝目的地明確的往宇文睿的房間走去,路上行走著的下人們對於我的出現習以為常,輕聲招呼後就各自做著事情。到了門口時牧二正筆直的守在門邊,他見到我時恭敬的喊道:「公主。」
「嗯。」我道:「表哥呢?」
牧二道:「公子正在房內。公主可否先去廳裡稍等片刻?我去叫人備些葡」
「等等等你個頭啊!」靈芝粗魯的打斷他的話,伸出手指使勁的戳著他的胸膛,「公子受傷時口口聲聲喊著呢,這會兒來了你倒是叫公主先等著,你腦子睡醒沒?」
牧二有些尷尬的看看我,接著抓住了靈芝一直戳著的手,「別胡鬧,公子正在」
「正在幹嘛,我知道公子正喝了藥躺著呢,你哪來這麼多的話啊你。」靈芝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提著就走,「別礙著公子和公主見面,給我讓開。」
「嘶。」牧二吃痛的叫出聲卻沒有不悅,估計已經習慣靈芝這樣的行為了,只是他仍舊不放棄的說道:「我說了,公子正在」
「給我走啦還在在在,一大老爺們兒怎麼這麼婆婆媽媽啊你。」極具有御姐風範的靈芝又是一口把他的話給賭了回去,揪著耳朵的手又擰了幾下,接著牧二就被他的靈芝姑奶奶一路揪著走遠,不時發出幾聲吃痛的叫聲。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呃,為什麼我覺得耳朵有些發涼?我沉痛的搖了搖頭,這就是妻管嚴啊妻管嚴,牧二,我打心眼兒裡覺得你是個好男人,真的。
我輕輕推門走了進去,屋內依舊是我熟悉的樣子,只是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激的味道,是濃郁的藥味又不全是藥味。我輕輕的移步進了裡屋,卻沒有在床上看到我要找的人。我走進床邊看著整齊的被褥,疑惑的挑起了眉毛。牧二說宇文睿在房間裡定不是騙我的,只是宇文睿不在床上也不在外間,那又在哪裡?
我困惑了幾秒,接著在房間裡打量了起來並且仔細聽著房間裡的響聲。幾分鐘之後我總算是聽到了很細微很輕柔的呼吸聲,我慢慢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也就是屏風後面。
然後,我看到了一副意料不到的畫面。
屏風後擺著一個很大的木桶,木桶內則泡著一個……男人。
清雋俊美的男子隨意的將頭靠在桶沿,往常總是淡然的長眸此刻疲憊的閉起,漂亮的薄唇微微蒼白。他烏黑的長髮慵懶的蜿蜒散落,襯的胸前□的肌膚愈加白皙。頑皮的熱氣落到他身上便成了一顆顆水珠,沿著肌膚依依不捨的滑落。
這樣安然甜睡著的宇文睿,似是鬆懈了全身的戒備,虛弱的,美麗的,如同上帝寵愛的那個天使。
如此誘人。
我連忙伸出手摀住了自己的鼻子,以防溫熱的液體噴出。原來牧二方才一直被打斷的話是「公子正在沐浴。」
我剛覺得啼笑皆非下一秒就不自禁的顫抖了下,這樣的宇文睿很完美,前提是,他的右肩膀上沒有那個翻著紅肉的傷口。我突然對他的行為感到好笑和微微氣憤,我和宇文睿相處了這麼多年自然是知道他是個極其愛乾淨的人,他不論在任何時候都是帶著一身清香,清爽且清逸。只是我沒想到在這樣的時候他還惦記著這事情,更誇張的是這個時候他都不願別人幫他沐浴淨身。
這真的是一個極其頑固的人。
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該做些什麼。出口叫醒他?可他睡的如此安恬。由他睡著?那麼很快他的病症恐怕要更重了。我正在猶豫不決時那沉睡中的俊美男子卻微微顫抖了下睫毛,接著緩緩的睜開了一雙帶著晨霧般的眸子,有些軟儂的道:「阿藍?」
我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母親的,他這麼一開口就更像天使了!我直直的看著他,「嗯。」
「你來了?」他的薄唇輕輕彎起,笑容天真且茫然。
我就差伸手摀住胸口了,媽呀,這他媽絕對是傳說中的秒殺!秒殺!
他皺了下眉,聲音開始恢復原來的清冷,「你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
我聞言立刻轉身出了屏風,靠,你這話早就可以說了。
我坐在桌邊托腮,剛才的宇文睿展現了我從沒有看到過的一面,那麼的童真和無防備。我又想起平時的他,暗歎,孩童,始終都會長大。
宇文睿出來時只鬆垮的批了件外衣,饒是這樣我都能看到那隱隱的紅色,我剛想開口卻不妨被他拉住了手,接著一把拽到了他的腿上。
他半瞇著細長的狐狸眼淡淡說道:「阿藍,幫我上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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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3:44
三十章
我木木的看著他許久,接著伸出手指毫不猶豫的戳了戳他肩膀上的傷處,看他微微皺起眉頭後問道:「大表哥,疼嗎?」
宇文睿的眉宇很快就鬆了開來,他淡笑著道:「你說呢。」
我看著雪白潔淨的外衣被血色染上,如同一朵艷麗的梅花,我瞇起眼睛笑的開懷,「真好看。」
宇文睿淡淡一笑,修長的手指輕敲了下我的額頭,「哪兒來的鬼丫頭,不惦記著我的傷倒是快活的很。」
我撇開臉,笑道:「表哥的傷自然是表哥記的多。」
宇文睿聞言沉默,接著轉過我的臉對著我看的仔細,他突然抿唇一笑,棕色眸子如陽光下的水晶那般閃耀,「怎麼,生氣了?」
我一把抓下他的手,說的正經,「生什麼氣,表哥做什麼都是對的。」
「哦~」他彎著調子說了聲,突然低下頭用額頭撞了撞我,「半個月沒往你那兒送葡萄,想不想?」
「想什麼。」我的聲音特誠實,「我吃了桃子桔子還有梨子。」
「好吃?」
「當然。」我衝他笑笑,「皇姐和七哥特意送來的。」
他輕佻眉,「比葡萄好吃?」
我搖搖頭,「沒有。」
他淡淡道:「那就別委屈自己,別吃。」
我又搖頭,「沒有葡萄好吃,但皇姐說了,這吃著吃著啊,就吃習慣了。」
宇文睿眸子微暗,「嗯?」
我跳下他的腿東張西望,問道:「表哥,藥呢?」
「床邊的櫃子裡。」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
我老老實實的拿了藥膏還有長布過來,輕輕扯下他的衣服就對著他肩膀上那翻肉口子忙活了起來。
宇文睿由著我動作不熟練的幫他搗弄,突然一手扣著我腰一邊說道:「你這動作倒還算有條理,看來那次沒教錯你。」
我沒抬頭,顧自忙活,「疼。」
宇文睿溢出一聲輕笑,「也對,疼,所以你到現在都沒忘記。」
宇文睿說的是我幼時的一次受傷經歷,那時候不知怎麼的就被細線繩子在手上割了個大口子,事發時沒什麼感覺,事後卻看著那一鼓勁往外冒的血發愣,暗自在心中罵著十指連心果然是真的,更何況我被割破的是手心,於是疼的更加難忍。
當時還是個弱冠少年的宇文睿早已經練就了一身淡然穩定的氣質,他絲毫不見慌張的幫我處理起傷口,並且在處理時還慢條斯理的解釋給我聽,碰上這種狀況該怎麼辦。於是彼時也只是個呆娃子的我,就不哭不鬧的由著手心疼痛,神情認真的聽著他解說。
我覺得他的行為非常正確,有些事情,還是自己學會了的好,因為沒人可以在你受傷的時候一直陪著你。
傷口癒合,要靠自己。
我不怎麼溫柔也不怎麼精巧的幫他的傷口不怎麼的包了起來,接著拍著他的肩膀噓聲道:「男子漢。」
宇文睿會心一笑,「該不會又是我爹跟你說的吧?」
我點頭,「舅舅說,負傷的男子是男子漢。」
「那今天我也算當了回男子漢了,可喜可賀。」宇文睿調侃說道,起身用微冷的左手牽著我往床走去,「陪我躺會兒。」
我扯著他的袖子嚴肅的道:「表哥,關太傅說,男子與女子授受不親。」
宇文睿的回應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接著利落的揪起我的後領將我扔進了床,「我說,表哥與表妹授受有親。」
我蹭了蹭帶著清香的柔軟被褥,舒服的瞇起了眼睛。宇文睿躺到了我的身側,我睜開眼睛問道:「表哥,你身上是什麼香味?」
宇文睿慵懶的看著我,「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問。」
我不說話,只睜著眼睛看著他。
他淺淺勾起唇角,細長的眸子裡閃著溫潤光澤,「你喜歡?」
我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正確。
他半瞇著狐狸眼悠然一笑,「那就更不告訴你了。」
我無語的將臉埋進枕頭裡,悶聲道:「睡覺。」
宇文睿低沉的笑了聲,接著我便感覺到腰間多了只手,沒施多大力氣就將我扣到了他的懷裡,剛沐浴後的清爽氣息霎時霸佔了我的呼吸。
「阿藍。」
我聽到他開了口。
「唔?」
「喜歡一樣東西就好,不用想著去習慣別的東西。」淡然清冷的聲音,似乎暗藏著少許霸道。
我只是安心的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我做了個夢。
夢裡有青翠的草地,挺拔的樹木,蔚藍的天空,清脆的鳥鳴,芬芳的泥土香河涓涓溪水。我指著地上緩慢爬行的小東西對宇文修說:「七哥,你說這個東西是什麼呢?」
宇文修白皙的臉上有著運動後的紅暈,他摟著我的肩膀很大人氣的說道:「哦,這個啊,這個是烏龜。」
「烏龜?」
「是啊。」宇文修漂亮的桃花眼精神十足,「你看,它有個殼,你只要一碰它就把手啊腿啊縮進去,可膽小了。」
我沉默了會,接著呆呆的蹦出兩個字,「王八。」
「啊?」宇文修停了下來,「你說什麼?」
「王八。」我回道。
「什麼王八?這明明是烏龜!」宇文修一口否定。
我懶懶的道:「大舅舅明明說這個是王八。」
宇文修尷尬了一下,「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說這兩個字,你記著,這個是烏龜,烏龜!」
「王八。」
「是烏龜!」
「王八。」
「它是烏龜!!」
「王八。」
這時皇姐從遠處跑了過來,嘴裡喊著,「蛋!」
……噗
宇文修的臉黑了一半,我在心底則是笑的不行,皇姐,你這一聲叫的可真及時。
「柯紫你說什麼呢你?」宇文修有些抓狂。
「蛋啊。」皇姐獻寶的伸出了手,手心裡放著個蛋,「你們看,我剛才在小溪裡撿的,這裡的鵝都亂下蛋呢!七哥,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呢?」
我瞥了眼宇文修,堅定的開了口,「烏龜王八蛋。」
宇文修被皇姐拉著撿鵝蛋去了,我蹲下身子用手戳著地上的烏龜,看它一次次的將四肢縮進堅硬的龜殼,阻擋一次次可能會遭遇的傷害。我想起宇文修剛才說的話,烏龜膽小?
我挑眉,照我看來,它的行為又何嘗不是一種萬全之策。
「阿藍。」悅耳的少年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接著就有人一把將我抱起,「我找到了顆百年大樹,帶你去看看。」
我捏著烏龜對上宇文睿那張清秀的俊臉,「表哥,你看這個。」
「嗯?」他淡笑,「怎麼了?」
我用烏龜比了比他的臉,「大舅舅說這個長的跟你真像。」
宇文睿面不改色,不以為然的說道:「可不是麼,都是他生的。」
我立馬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廝和他爹果然不是一個等級的。
我跟著宇文睿去了樹下,那棵大樹枝葉茂盛,樹身大概要四個成人合抱才能抱住,在炎熱的夏日是難得的避暑好地方,我和他背靠著樹幹坐下,不時揪幾根草在嘴裡嚼著。迎面而來的風帶著夏熱的氣息和生機,我舒服的閉上眼睛,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這樣的天氣可真適合睡覺。」宇文睿嘴裡銜了根草慢悠悠的說道,「阿藍,困了麼?」
我嘟噥著道:「困。」
宇文睿拍拍草地,難得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在夏日裡別樣耀眼,「那麼我們睡覺吧。」
我和宇文睿依偎著躺在草地上聞著新鮮的青草和泥土味,很快就意識模糊了起來,我淡淡的想著,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我突然睜開了眼睛,方才見到的美麗景象都已經消失不見,這裡沒有蔚藍的天空炎熱的夏日,只有數不盡的秘密和陰謀。我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睛,宇文修,你……準備要走了嗎?
那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我正在低落著,迎面有溫熱的氣息輕輕落在我的臉上,我這才發現我正整個人縮在宇文睿的懷中,他熟睡的臉和我靠的極近,表情安然。他濃密的睫毛捲翹的蓋下,遮住了那對清冷的眸子,我猛的就萌生了一股正義之感,伸出手緩緩的向他伸出,準備替廣大女性同胞們消滅他漂亮的睫毛。只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尤其是我這種臨時萌發的計劃。
宇文睿突的動了動身子,俊美的臉龐往下移了移,我行兇的那隻手被擱到了一邊,然後,我感覺到有溫熱乾燥的某物擦過了我的臉頰。我愣了愣,馬上死盯著宇文睿的臉想要找出他裝睡的蛛絲馬跡,可我入眼的只有他安靜的睡眼,細膩而平和。
考慮了一會兒後我再次伸出我的惡爪,堅定的向此君伸去,只是,計劃再次被中止。
門外有人扣響了門,低沉恭敬的道:「公子,屬下有事稟報。」
宇文睿的濃睫輕顫,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雙清明的眸子,「阿藍。」
我瞪他。
「眼珠子要掉出來了。」他雲淡風輕的道,細長的狐狸眼卻閃著惡劣的笑意。
我心無旁篤的揪了把他的睫毛才下了床,哼,這廝剛才肯定是裝的。
身後宇文睿低低笑了一聲,跟著說道:「進來吧。」
敲門的是牧一,他對我笑道:「公主。」又轉身關門來到桌邊,對著宇文睿道:「公子,有消息到了。」
宇文睿拿起茶杯優雅的啜了一小口,「嗯?」
牧一也毫不避諱我,徐徐道來,「剛得到探子的消息,雲戰和雲澤今日都不大太平。」
宇文睿半垂著眼瞼,「嗯。」
「雲戰易主,雲戰老皇帝昨日在宮內駕崩,原本的儲君二皇子也被逼下位,大皇子賀蓮臣被立為新帝。」
宇文睿放下茶杯,「父親道賀蓮臣決非池中之物,亦不是甘為人臣之人,果然不假。」
「雲澤現在大亂,有言傳雲澤當年在我國死去的三皇子已經回到了國內,雲澤皇帝和皇后暗中較勁,明裡國舅方和丞相那方更是兵戎相對,一方擁立三皇子,一方則支持皇后的親子。」
「終究是到了這麼一天。」宇文睿低聲念叨,「叫他們繼續監視,有消息立刻回報。」
牧一點頭,「屬下遵命。」
我坐在桌邊無趣的垂著頭,心裡則是同打翻了醬油瓶般不是滋味。
「公子,還有」牧一剛開口話就被突然推開的門給打斷,一名少女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大聲看著宇文睿道:「公子,你的傷沒事吧?」
「靈仙兒!」身後跑進的靈芝皺著眉頭怒氣呵斥道:「你的禮數上哪裡去了!我和你說過了公子正在商量要事!」
「我只是擔心公子的情況!」靈仙兒反駁的更大聲,接著伸出手指著我叫道:「公子既然在商量要事,那麼這個丫鬟怎麼可以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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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4:02
三一章
傳聞中的靈仙兒聞言不如見面,花季的年齡嬌俏的長相,以及,衝動沒腦子的行為。
我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自顧自的把玩著茶杯,由著靈芝大喝一聲道:「仙兒,今日忘帶眼睛出門了嗎你?丫鬟?給我看清楚!這是當今五公主!還不快和公主道歉!」靈芝訓完後又歉意的對我道:「舍妹衝動魯莽,還請公主別放在心上。」
我心裡想著我為何要將她放在心上,只是個不認識的丫頭而已,還真是構不上那個份量。我側首看著宇文睿認真的問道,「表哥。」
「嗯。」宇文睿長眸半斂,看不出喜怒。
我摸著自己的臉疑惑的道:「我長的很像丫鬟?」這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是最後一次。
宇文睿淺淺勾起唇角,眼裡泛上趣味,「很像。」
我扭頭,不就是長相樸素點,沒威脅性點兒麼,我長相丫鬟我樂意。
「把這兩個東西給拆了。」宇文睿戳了戳我的童髻,「興許就不像了。」
好吧,我承認,這兩個童髻確實叫我非常平民化,但學著皇姐那樣將頭髮淑女的放下來?攤手,算了,我還是繼續當我的丫鬟吧。
「公子,仙兒剛才有些魯莽,還請公子不要生氣。」靈仙兒喏喏的開口,眼神在宇文睿身上轉啊轉啊轉,突然看向我,嘴巴一彎笑道:「公主,真是對不住,剛才是我太不長眼,你大人大量,千萬別往心裡去。我早就聽姐姐說公子有個疼愛的表妹,今天總算看到了。我原先以為公主都是漂亮美麗跟仙女兒似的,沒想到你長的這麼可愛,失誤失誤絕對是失誤。」
我聽她這麼一大片灑灑洋洋的話說的甚是順溜,話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大概真的只是個一條筋而已。我朝她客氣的笑笑,低頭繼續玩著杯子。
「公子,你的傷沒事吧?」靈仙兒關心十足的問道。
宇文睿淡淡道:「無礙了。
「公子,我,我,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靈仙兒的聲音低落,後悔不言而喻。
「既然知道錯了,下次切忌如此,不然,軍法處置。」宇文睿說話總是這樣,清冷的聲音裡分不出喜怒,卻能叫人不由自主的就將話牢牢記住。
「是!」靈仙兒應的響亮,「多謝公子不罰之恩!」
宇文睿問道:「靈妙兒呢?」
「妙姐姐啊,嘿嘿,公子。」靈仙兒的話有些促狹,「妙姐姐待會兒就到,公子和她也有三個月未見了吧,這下總能解解相思之苦了。」
「仙兒。」靈芝非常鬱結的開口,「這裡不是軍隊,說話注意點兒,別顛三倒四的。」
靈仙兒大大咧咧的道:「有什麼關係,這裡又沒有什麼外人。公主是公子的妹妹,難道還怕她說出去不成。」
我抬頭,聽的有些趣味,嗯,莫非這個靈妙兒和宇文睿?
「牧一。」宇文睿突然出聲,聲音優雅平和。
牧一道:「公子。」
「我聽說這幾日園子裡養花草的一個下人走了?」宇文睿細長的的狐狸眼裡滿是溫柔。
呃,溫柔,宇文睿的眼裡有溫柔?
啊,他怎麼了。
「呃。」牧一微微一愣,接著點頭道:「是。」
宇文睿濃眉微皺,「嗯?」
牧一的臉色有些奇怪,立馬又道:「那人家中出了些事情,我看他可憐就放了他回去了。都是屬下設想不周,公子息怒。」
宇文睿挑眉,「你可知那些花草是過幾天皇上壽辰時要用的,這檔子放他走了,誰去照顧?」
「這……」牧一犯了難,為難的說道:「屬下馬上就去找!」
「找來的人一定要聰明機靈。」宇文睿說了一句。
「是。」
「哦,還必須是信得過的。」他又補充了一句。
「是,屬下這就去辦。」
我不知怎麼就覺得這話有些怪異,可看宇文睿和牧一的神情又是一本正經,看不出任何不對勁。
牧一正要退下,卻聽的靈仙兒一聲大呵,「停!」
牧一轉頭,「仙兒?」
靈仙兒扯著牧一往回走,然後興奮的對宇文睿道:「公子,不用找了,我就可以啊!」
……賓果。我想我知道這怪異在哪裡了。
宇文睿淡笑著說道:「仙兒的意思是?」
「我可以去幫你照顧花草,公子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辦好這件事情的!」靈仙兒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公子就給我個贖罪的機會吧。」
宇文睿思考了會兒說道:「仙兒去照顧花草未免也太大材小用,牧一你還是」
「不大材小用不大材小用,公子,這是我自願的,你就讓我去吧。」靈仙兒急忙說道。
「這……」宇文睿終於妥協,「那就麻煩仙兒了。」
靈仙兒笑的開心,「怎麼會呢。公子,我一定會把它們養的又高又壯的。」
宇文睿細長的眸子裡是淡淡神色,「靈芝,你帶靈仙兒去花園子裡吧。」
靈芝則是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是的,公子。」她趕忙拉著靈仙兒出了門,呵斥聲隱隱傳來。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我心情可以說是非常之糾結的,宇文睿這種千年道行的狐狸,真的是,真的是……
「咚。」
我看向宇文睿,幹嗎,你幹嗎給我吃糖炒栗子。
「待會叫細細帶些葡萄回去。」宇文睿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般自然的說道。
我道:「七哥和皇姐送的太多,宮裡放不下了。」
「哦?真的?」他微微轉動眸子問道。
「真的。」
「確實放不下了?」
「很多很多,放不下了。」
「哦。」他狐狸眼一瞇,斯文優雅的道:「那就把他們的都扔了。」
「這下,有地方了嗎?」
......
我靠。
這時牧一輕咳了幾聲,「公子。」
宇文睿悠閒的玩著我頭上的絲帶,「嗯。」
「將軍那邊也來了消息,說是已經帶了人回京,大概七天後可以到。」
「父親倒是把日子算的好好的,七天後剛好參加皇上的壽辰。」他似是玩笑的說道,眼裡卻沒什麼笑意,「這幾天多注意城裡的動靜,知道麼。」
「屬下知道。」
「下去吧。」
牧一走後宇文睿一把掐住我的臉,似笑非笑的道:「鼓著個包子臉幹嗎,餓了?」
我想可不是麼,我餓了,餓的不行,「嗯。」
他道:「我叫人弄點吃的過來。」
我推開他手,「皇姐說,晚上一起用膳。」
宇文睿眼裡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那?」
「表哥,我下次來看你。」我起身往外走,往他豎起大拇指,「書裡說,英雄救美,好樣兒的。」
宇文睿清雋的臉上驀地的染上笑意,薄唇微張道:「不樂意了?」
我在心底翻了個白眼,誰不樂意了,你才不樂意呢。「表哥再見。」
回去的時候細細還有些依依不捨,眼裡眉間都是見到心上人的喜悅,我左看右看都覺得這個懷春的姑娘真是糊塗,糊塗到連頭髮上沾了片小樹葉都不知道。我看著細細的喜悅突然就索然無味。
睜大眼睛瞧瞧愛情這美好的東西,它讓多少姑娘家心思萌動日夜忐忑,美麗的如同清晨綻放的花朵。然後都會選擇性的忽視,所有接踵而來的疼痛。
我輕笑了一聲,愛情,算個什麼東西。
回到宮裡的時候天色突然暗了下來,灰濛濛的天空烏雲密佈,遠處天際隱約閃著亮鳴,沉悶的雷鳴不時響起。我和細細小跑著到了個亭子,剛進去雨就吧嗒吧嗒的砸了下來,沒一會地上就聚了好幾個水坑。
細細皺著細眉,「看這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公主你等著,我去找把傘來。」
我點點頭,「嗯。」
細細用袖子遮著頭就跑了出去,身影在我的視線裡越變越小,直至不見。我百無聊賴的坐在凳子上發呆,亭外雷聲轟轟,雨聲磅礡,我卻是一動不動聽的入神。
雷鳴,雨聲,多動聽的聲音。
我是個無可救藥的人,迷戀著尋常姑娘恐懼的東西。
有人撐了傘走來,我原以為是細細,近了才發現那人竟然是宇文修,有一段日子沒見了的宇文修。
宇文修帶著一臉公子哥兒的笑容走到我身邊,使勁的捏了把我的鼻子說道:「小傻子,感動不,你七哥我親自來接你了。」
我歪頭,「細細呢?」
「莫嬤嬤找她有事情,我正好有空,就捨身為你的來了。」宇文修的桃花眼一閃一閃的,漂亮的臉蛋兒得意的不行,「怎麼著,這麼久沒見我,想我沒?」
宇文修對我的態度和從前無異,也就是說,孟少玨沒有告訴他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扯開唇角朝他笑,「七哥,我跟你說件事情。」
宇文修慵懶的道:「什麼事情?」
我招手,示意他低下頭。宇文修無奈的順著我,俯下身子看著我,「好了,說說,什麼事情。」
「耳朵靠靠。」這是小時候說的話,意思就是耳朵靠過來。
「真是麻煩。」他嘴裡說著麻煩,眼睛裡卻閃過了些寵溺,「這下可以說了,什麼事情。」
我揪著他的耳朵輕輕的道:「我沒想你。」
宇文修勾魂的桃花眼一瞇,抓住我的腰就使勁的往上提,「沒想,真沒想?」
我認真的搖頭,「沒想,真沒想。」
宇文修拉著我的手使壞的搖了一口,「沒想就給我咬一口。」
我看著眼前的宇文修突然就覺得恍惚了起來,周邊的雷鳴雨聲都消失不見,眼前的宇文修慢慢縮小成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子,對著幼時的我囂張的喊著:「沒有?沒有就給我咬一口。
「七哥。」我開口叫他。
他抽空抬起頭,銀灰色的眸子裡滿是笑意,「怎麼,要改口?」
我道:「七哥很忙?」
宇文修的笑容斂了斂,接著又一臉欠扁,「可不是麼,本子上記的約會都排到明年去了,忙死我了。」
我抓住他的袖子認真的問:「七哥喜歡她們?」
「不。」宇文修反常的搖了搖頭,桃花眼內似真亦假,「我誰都不喜歡。」
我垂下眸子,「七哥,冷,回去吧。」
宇文修一把將我抱了起來,用同樣冰冷的臉蹭了蹭我,「小傻子也知道冷,走咯,七哥帶你烤火爐子去。」
我安靜的靠在他的胸前,聽他狀似無意的問我,「對了,聽說你今天去看大哥,大哥的傷勢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我聽到我自己開了口,「表哥很好。」
我懶懶的瞇眼,宇文睿受埋伏的山寨,那群智商不低的山匪,洽談融洽卻又反悔的刺殺,和我像極的女孩子......
又或者,這只是你們鬥爭的一個開始?
我淡淡的想著,這日子,恐怕要不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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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4:20
三二章
是夜,窗外暴雨未歇,淅瀝大雨毫不憐憫的打下,雨水在夏日的夜晚充沛揮灑,不知擾了多少人的安眠。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屋內安神的熏香淡淡縈繞,卻勾不起我半分睡意。
我下床走到桌邊坐著,原本想點起燭火,最終還是放下了手,安靜的趴在桌子上閉上了眼睛。我聽著雨滴打到屋簷上的聲音,聽到雨水落到樹葉上的聲響,聽見水珠們匯入水坑的輕吟。它們都在自由的鳴唱,生機勃勃。
我不知道我的自由在何處。
我原以為自己可以在這個宮裡安穩的生活下去,帶著我的迷惘,帶著我的旁觀,安靜的看著別人的生活,或喜或悲。
我能做的是旁觀,因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局外人。
只是一切似乎不像我想的那樣順利,在什麼時候我已經被拉進了這個漩渦,我在不知不覺中和他們有了牽扯。宇文睿,宇文修,皇姐,瑩露,或者還有——孟少玨。
我煩躁的揉了揉額頭,隨意的在桌子上寫著:雲彌,雲澤,雲戰。
這個時代分三國,國家如上,雲彌國,雲澤國,雲戰國。
雲彌擅商,國家富饒,是三國間物品運輸的控制者。雲澤擅農,食物豐足,提供三國所需的糧食。雲戰擅戰,可兵器和糧食都來自其它兩國,於是不得大展拳腳。三國各有所長卻又彼此牽制,可以說是生物鏈的一個完美循環。
十幾年前雲澤質子出事時雲彌曾和雲澤對戰,當時作為旁觀者的雲戰乘虛而入,想要在中得漁翁之利。好在雲澤皇帝和雲彌皇帝及時停戰,商討了和解方案再齊力驅逐了雲戰,雲戰適時示好,這事情才算平了下來。現在時隔十幾年,三國和平的局面卻已經搖搖欲墜,各國勢力蠢蠢欲動。
而目標,明顯是雲彌。
宇文修作為雲澤的質子,在眾人不知的情況下在雲彌生活了十幾年,如今雲澤派來了孟少玨助宇文修一臂之力。孟少玨裝成糧商是為了控制軍中供糧,拖延軍隊的腳步,也就是說,兩國之戰已經迫在眉睫,一切都進入了他們的算計。那麼宇文睿呢,宇文睿可知他們的陰謀?
我突地淡淡一笑,其實孟少玨根本不用擔心我會將這些事情說出去,我這人不喜歡幹多餘的事情,即使對象是宇文睿。也因為那人是宇文睿,所以我更不用說。
宇文睿能到今日這個地位絕不是偶然,就以我對他的瞭解來說只有他算計人的份兒,別人想要算計他,還真有點難度。現在是兩國之間的算計,就更不用說了。哦。不對,或許,還得加上個暗處的野心家雲戰。
可男人之間的國家事,幹我這種弱女子何事?
想到這裡我不禁罵了孟少玨一句,這廝著實歹毒,我只是不小心撞破了他那麼一丁點的秘密,他就不能裝聾作啞的放過我嗎?非要在我身上放什麼蟲子!想到那晚他吹笛子後我灼痛入股的感覺,我張嘴又罵了一句,「孟少玨你個被驢踢了腦子的混賬東西……」
窗戶被人輕輕的推開,接著一個黑布蒙面的臉伸了進來,對我調侃的道:「深更半夜念著我名字,你就這麼惦記我?」
其實我被嚇了一大跳,心臟估計都漏了好幾拍,可臉上卻是面不改色鎮定的看著他,緩緩的說道:「皇宮是我家,安全靠大家,你能不能別隨便在這裡晃悠?」
孟少玨扯下黑布,俊美的臉龐微微蒼白,「你哪裡來的這麼多意見,我愛上哪兒我樂意。」
我起身拉住窗門朝他甜甜一笑,「天黑了,該睡覺了。」說完我就合了窗,將那張漂亮的臉蛋兒阻隔在了窗外。
我回身拍拍手,唉,真他媽的是想什麼來什麼。我琢磨著我要是和GOD說我要中國男足奪得世界盃,GOD會不會也一口答應?(N遠的GOD「咯登」一個響指!道:「閨女!中國男足已經贏了韓國男足!世界盃不遠了!」)
我走了沒幾步就聽見窗戶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孟少玨微帶笑意的聲音響起,「姑娘家動作還挺大氣,差點沒夾到我的鼻子。」
我心想夾斷才好,我轉身朝他聳肩,面無表情道:「我樂意。」
「……」孟少玨沉默了會,接著一步一步往我走來。我看他的腳步有些不穩,剛疑惑著卻看他整個人往我倒來,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腰,像個洩了氣的氣球,朝我極其虛弱的笑笑,「公主,接下來,我這條命也就看你的樂不樂意了。」
我伸手準備推開他卻沾到了一片濕濡,湊近一聞血腥味撲鼻而來,我頭痛的皺了皺眉,嚴肅的問他:「我能不樂意嗎?」
孟大爺鳳眼一瞇,眸子閃動星光,「你說呢?」
我沉默的垂下眼,這年頭,誰先下狠手誰才是爺。
外面大雨依舊在下,磅礡雨聲中卻有些其它的聲音傳來,我凝了凝眉,最終決定將孟少玨塞進床底。我指指床底對他道:「進去。」
孟少玨挑眉,「貓兒,你不會以為把我藏在這裡他們就找不到我了吧?」
我學著他挑了挑眉,「孟少爺,你能不能別這麼多廢話?」
孟少玨低低笑了起來,躺下一個打滾進了床底,「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麼法子。」
我拉住他的衣袖擦了擦受傷的血,接著翻身進了被窩,瞇著眼睛培養情緒。
門外細細的聲音清楚的傳來,「各位大哥,出什麼事情了?」
「你們散開,把這個殿裡所有的房間都仔細檢查一遍!」洪亮的男聲沒有回答細細的話,自顧自的吩咐道。
細細的聲音提高了點,「你們這是幹嘛,這是女子的閨房,哪是說進就進的?」
男子道:「我們正在捉拿刺客!姑娘還是配合的好,讓開,我要進去看看這間房間!」
「你說進就進?這可是我們公主的閨房!」細細怒道:「捉拿刺客那是你們的事情,幹我們什麼事情!」
男子不耐煩的道:「說和你們沒事情就沒事情?讓開!」
門被人大力的拍打著,男子大聲道:「開門!」
第一聲的時候我沒理會他,等到他更大聲的喊後我才迷迷糊糊的應道:「細細?」
細細趕忙道:「我家公主正在睡覺!你不能輕點嗎!」
那男子卻跋扈的道:「屬下正在捉拿刺客,請公主配合,快點開門!」
我慢吞吞的起身,「啊,哦。」
我在黑暗中走的極慢,瞄準了桌子的地方亂揮著手,腳上也毫不猶豫的踢上了凳子,然後一陣辟里啪啦的巨響後,我跌在了地上,而門也被人踢了開。我抬頭迷茫的看著凶神惡煞的男子,他半拉出的劍反射出的光刺到了我的眼,我瞇了瞇眼看向一邊的細細呆呆道:「細細?」
細細連忙回神跑到我身邊,「我的天,公主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兒?」
我搖搖頭,「沒有。」
門口的男子只是冷笑著說道:「我倒是奇怪公主房裡怎麼會有血腥味?」
「啊!」細細一聲尖叫,拉著我的手起身指著那男子大罵,「血腥味?別瞎貓逮著塊蕃薯就以為它是死老鼠!你瞧瞧我家公主的手!御林軍?御林軍就能對我家公主無禮?!」
男子被罵的一愣一愣的,再看到我的手時氣勢就弱了很多,「這,屬下只是捉拿刺客心切……」
「刺客,哪裡來的刺客!」細細雙目一瞪,「公主房裡窩藏刺客?你們這些御林軍腦子里長的都是稻草嗎?還不給我走!明日宇文公子要是問起這事,我保證你吃不了兜著走!」
男子的氣勢更弱,「公主,屬下只是例行檢查……」
我扯扯細細的袖子,「細細,疼。」
細細眉毛一豎,指著那男子道:「還不給我離開!我要替我家公主,上,藥!耽擱了傷勢小心大公子為你是問!」
男子終於妥協,又看了看我的手後道:「是屬下唐突,屬下這就離開。」
男子說完就離開了房前,我心裡鬆了口氣,這才顧得上看自己的手。這一看簡直是……真他媽的疼啊。
我剛才故意將桌子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接著踢倒了椅子,爾後摔到地上直接將手按上了破碎的茶杯,然後我白嫩嫩的小手現在可謂是鮮血淋淋,慘不忍睹……
當然,我暗中也故意擠了擠血以求恐怖嚇人的效果。
細細急的滿頭大汗,從房間裡拿來了醫藥盒子替我包紮了起來,動作輕柔而快速,「公主,你怎麼就那麼急呢,不能慢點兒麼,你瞧瞧,這杯子割的你手……都怪這沒腦子的御林軍!」
我吃痛的皺眉,看著她道:「細細,出事情了?」
「誰知道出什麼事情了!刺客刺客,就見他們一天到晚在捉刺客,也沒見抓到幾個!還御林軍,一群飯桶!」細細痛快的罵道。
我真想替她喝彩,喲西,罵人越來越利索了。
細細幫我包紮好後吩咐我睡時千萬要小心別壓著傷口,別使力,等等等等,我一一應了後她才離開。我坐在床邊對著自己被白布纏繞著的左手悼哀,靠,這次犧牲大了。
孟少玨從床底下鑽了出來,他扶著左肩對我蒼白的笑笑,眼底浮著欣賞,「聰明,聰明,貓兒果然機靈,不過你這手……恐怕流了不少血吧?」
我在心底很無所謂的聳肩想著:「無所謂,就當這月來了兩次大姨媽。」
「咳咳。」孟少玨輕咳了兩聲,鳳眼有些倦意,「阿藍,幫我包紮一下。」
我老不樂意的起身走了過去,算了,你是大爺你做主。
孟少玨的傷口不是很深卻剛好在腹部這個最柔軟的地方,我下手不大輕的幫他弄好了傷口,心想著這動作可越來越熟練了。轉眼冷笑,可不是麼,一天內幫兩個人包紮,不熟也得熟。
孟少玨的氣色恢復了一些,他靠著椅子休息了會兒就起身整理好了衣服,一把將我拉到了他的身前。他俯下身子和我靠的極近,狹長的鳳目意味不明,「雖然知道你這麼犧牲是因為中了我的蠱,但是……」他半瞇著鳳目,薄唇慵懶的勾起,「還是謝謝你。」
說完孟少玨就在我頰邊啄了一下,我愣了愣沒有反應,面無表情的等他走到門邊時才拿了個橘子往他的頭砸去,卻被他轉身輕易接住。
「貓兒,橘子……沒有你甜。」孟少玨意有所指的說道,俊美的臉上是偷了腥般的得意笑容。
我用袖子擦了擦臉感歎道:「今年的蚊子比較毒。」
孟少玨黑臉,關門,走人。我轉身,上床,睡覺。
第二日宮裡就四處在傳著刺客的事情,刺客據說是去了御書房想偷什麼東西,可還沒偷到就被英勇無比的御林軍給發現了,然後就——跑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唇角,呵呵,真喜感。
在皇宮裡刺客實在是不怎麼稀奇的玩意兒,尤其是在一年內這個特殊的時候——我的父皇,在六天後就是五十大壽。宮裡的人忙上忙下的準備著父皇的壽宴,而各國祝壽的使臣也即將到來。
三天後,雲彌皇宮迎來了第一位客人,雲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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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8 23:14:33
三三章
雲戰國此次派了兩名貌不驚人的使臣過來,完全沒有往年鋪張的架勢。對此宮裡人的議論是:雲戰剛換了皇帝,恐怕國內還不穩定,皇帝權利也不實,手裡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子,寒酸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對此頗不以為然,雲戰往年鋪張著送來的無非是些俗物,今年樸素而來,莫非是真帶了些寶貝?
答案無從得知,只有等到三天後的壽宴方能揭開謎底。
在宮裡人忙忙碌碌準備著父皇的五十大壽時,我和孟家小妞兩個人卻是無所事事的找了個小池塘釣魚。小池塘裡養的都是些品種尊貴的金魚,可這又有什麼關係?魚,它就是拿來釣的。
瑩露支著下巴呆呆的看著池塘,突然開口道:「阿藍,我們都來多久了,怎麼還沒有一條上鉤的?」
我握著魚竿動也不動,涼涼道:「從我們坐到這裡開始,你這句話已經問了三遍了。」我們倆坐在這裡也不過十五分鐘左右。
瑩露柳眉皺起,「啊?我都問三遍了,它還沒有上鉤,這什麼魚啊這,該不會不吃蚯蚓吧?」
我瞥了她一眼,「你看錯了,其實它不是魚,它是螃蟹。」
「啊?」瑩露傻眼,「螃蟹?」
「螃蟹不吃蚯蚓。」
「……」
我慢吞吞的道:「瑩露,你既然想要釣到它,那就只想著兩個字就好。」
瑩露好奇的往我這邊湊了湊,「哪兩個字?」
「耐心。」
瑩露聞言愣了一下,接著道:「知道了知道了,耐心,我有的是。」她轉過臉安靜了不過三分鐘過就又對我說道:「阿藍,你為什麼要裝呆?」
我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不好回答,為什麼裝呆?裝呆需要為什麼嗎?我最終還是懶洋洋的開了口,「懶。」
瑩露扔下了手中的魚竿,「懶?」
我點頭,「嗯。」
她勾起紅唇笑的燦爛,美目內水光盈動,「你這個理由倒不錯,改明兒我也試試。」
我白她一眼,「到時候你樂著了,你哥哥和小叔能給你嚇死。」
瑩露小手一揮,「就該讓他們倆嚇嚇,省的他們就把柳如絮當個寶貝,看著就煩。」
「佛曰:眼不見為淨。」我極其淡定的道。
瑩露伸出手指戳了我一下,「阿藍,你說我哥哥和小叔怎麼就對柳如絮那麼好,該不會她才是親生的吧?」
我想能不好麼,柳如絮可是雲澤未來的主母。如果我是孟少玨我就恨不得把天山的月亮摘下來給她當電燈泡,還是一次性的。我歪著頭看著瑩露,「瑩露,為什麼我沒聽你說過你爹和你娘?」
瑩露的表情有些失落,「我爹和娘啊,他們都不在了呢。」
我對她的反應有些奇怪,照理說爹娘過世怎麼著都該有些難過,可為什麼她的情緒裡只有迷茫和失落?
瑩露大概也察覺了我的好奇,歎了口氣道:「我九歲的時候摔過一次,把九歲前的東西都給忘光了,包括我爹和我娘。」
我不否認我一開始有想從瑩露身上打探東西的想法,可這一刻我卻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何必呢,孟少玨的事情瑩露根本不知,不然她也不會還是和以前那樣來宮裡找我。瑩露只是瑩露,我認識的那個嬌蠻天真卻又有著失落心事的丫頭。
我突的一把拉起魚竿,指著魚線上活蹦亂跳的小魚得意的笑著對她道:「學著點,這就叫耐心。」
瑩露立馬鼓起臉,氣勢洶洶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了魚竿,「耐心耐心,本小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我無語的撫著額頭,瑩露,你說多了一個字,應該是「本小姐最缺的就是耐心。」
繼我釣上N條小魚而瑩露沒有釣到一條魚後,皇姐優雅的走到我們身邊問著,「你們在幹什麼呢?」
瑩露動也不動的回道:「釣魚。」
皇姐看了看瑩露身邊空蕩蕩的水桶,疑惑的問道:「呃,魚呢?」
我無視瑩露那張一直抽搐著的俏臉,指著池塘對皇姐愉快的道:「都在這裡。」
「我估計宮裡最閒的也就你一個了。」皇姐提著裙子上前看了看池塘,「大表哥和七表哥這幾天都忙的見不著人了。」
我想可不是麼,這兩位都是大忙人來著,當然,皇姐肯定也不會閒著。「皇姐,這次你要表演什麼?」
皇姐轉過身歎了口氣,「還能是什麼,霓裳舞唄。」
「霓裳舞?什麼是霓裳舞?」瑩露丫頭好奇的接口。
我思索著用什麼形容詞,「嗯,霓裳舞就是,就是,很美很美的舞。」
「那很美很美的舞是什麼樣子的?」瑩露的眼睛裡都要掉出星星了。
我再思索了會兒,「很美很美的舞就是霓裳舞。」
皇姐笑出聲,「瑩露你真想知道什麼是霓裳舞?」
瑩露急忙點頭,一臉求知慾。
皇姐勾起漂亮的唇瓣,半瞇著水眸風情萬種,「那麼,我跳給你看可好?」
瑩露應的毫不猶豫,「好!」
我看著自己被水打濕的衣裳,抬頭道:「皇姐,我去換衣服。」
於是瑩露留在池邊欣賞皇姐絕美的舞姿,我慢吞吞的回宮換了件衣裳再準備回到池塘邊。只是回去的時候卻發現除了瑩露,還有一個人也在欣賞著皇姐的舞姿。而且,他還是個男人。
那男子身材比一般男子都要高大些,背對著我隱在一棵大樹下看著皇姐優美的舞姿,瞧他一動不動的樣子似乎還看的入了神。我摸著下巴打量了他許久,最終輕輕的走到他身旁茫然的問了一句,「你在看什麼?」
男子轉過臉看我,表情微微有些慌亂,但隱約泛著金色的眸子裡卻是深邃不驚,「我早就聽人說雲彌國內皆貌美傾城的女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我眨眨眼,「你在看我皇姐跳舞嗎?」
「皇姐?」男子相貌長的極其普通,雙目卻是炯炯有神隱含霸氣,「莫非姑娘是……五公主?」
我有些驚訝,喲呵,我的名聲已經遠傳國外了?我朝他酣甜一笑,「我是阿藍。」
男子俊目微斂,聲音低沉醇厚,「原來是五公主……果然,也是名不虛傳。」
我想著名不虛哪兒傳?呆子傳?
「那麼,五公主可否為我指下路?」男子朝我笑笑,普通的相貌竟也生出幾分氣魄,「我是雲戰的使臣,雲彌皇宮實在是大,我一個不留神就跟丟了…..」
我在心底挑挑眉,指路?成啊,這個我在行。「你要去哪兒呢?」我問的極認真。
「朝陽殿。」他淡淡道。
我小手一拍,「朝陽殿啊,簡單,往這邊走。」我毫不猶豫的指著相反的方向說道。
男子的「謝」字停在了口中,原本邁出的腳步停了下來,表情有些僵硬,「公主,我要去的是朝陽殿。」
我笑道:「對啊,這就是去朝陽殿的路。」
「公主確定朝陽殿是往這邊走的?」男子又問了一遍。
我極其誠懇的點點頭,「就是往這邊。」
男子沉默了會又道:「公主,我好像記起來了,朝陽殿是不是該往這邊走?」
「不是。」即使他指的那條路是對的,在我眼裡那也是錯的,「朝陽殿就是往那邊走。」
男子的嘴角抽了抽,「可是我覺得這邊的比較熟悉……」
我有些歎氣,「朝陽殿真的是我指的這條路。」
男子眼角也可疑的抽了抽,「公主,我真的覺得我指的才是對的。」
「唉。」我大大歎氣,看著他無奈的道:「好吧好吧,你說是就是。」
男子噎了一下,「朝陽殿確實是這條路……」
「是那是那。」我揮拉揮拉手,「就這邊就這邊。」
「不是,」男子有點不淡定,「它本來就是這邊……」
「對那對那。」我點頭點頭,「本來就這邊本來就這邊,可以了吧?」
男子眸子裡的金色更濃,「它本來就是這邊!」
我沉默,而後疑惑的看著他,「我都說朝陽殿是這邊了,你還不滿意啊?」
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額邊青筋隱隱跳動,「多謝公主指路,我這就走。」
說完步履匆匆加重重的離開,引的我若有所思的一笑。
雲戰使臣相貌普通,可那雙眼睛卻霸氣的不普通。
我摘了片樹葉隨意把玩,父皇啊父皇,你這次的壽宴,動靜可真不小了。
雲戰使臣來之後雲澤和其他小番邦的使臣也陸續到達,壽宴在緊鑼密鼓中準備著,皇宮裡的氣氛一日比一日熱鬧,暗地裡人們的戒備卻是越來越深。
又是夜幕降臨,我無力阻止時間的流逝所以只能隨著流逝飄蕩。我吹熄了燈準備上床睡覺,卻被不請自來的那人趕跑了睡意。
我單手叉腰,無力的看著笑的開懷的俊美男子,「孟少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來去自如?」
孟少玨即使即使一身黑衣也是風采如玉,他半瞇著鳳眼笑的誘惑,「貓兒,我想你了。」
我幹幹笑了幾聲,指著自己的肚子說:「你想我肚子裡的這條蟲子了?」
「瞧你說的什麼話,它可不是蟲子,它是我的寶貝。」他走至我的身邊,輕輕撫著我的臉道:「你現在吃了我的寶貝,也就是說,你必須代替它當我的寶貝。」
我往後退了一步,「孟小奸細,有什麼話你就快說,我要睡了。」
孟少玨慵懶的看了我一眼,從袖子裡拿出個小瓶子遞給我,「拿去,補血的。」
我拿著瓶子嘖嘖有聲,「烏雞白鳳丸啊。」
「什麼?」他挑眉。
「沒什麼。」我將瓶子扔在床上,「沒事了?沒事就趕緊走吧。」
孟少玨聞言斜勾起薄唇,鳳目半瞇著道:「阿藍,你真的不擔心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淡笑著看他,「擔心能阻止的了你們?」
孟少玨一把將我拉至他的身前,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阿藍,你真是個聰明的丫頭。再這樣下去我恐怕會捨不得放手啊……」他狹長的鳳目閃過一道光亮,墨染的眸子深沉黝黑,「阿藍,雲彌若滅,你可願跟我走?」
我定眼看著他,一字一字的道:「孟少玨,你信不信,即使我什麼都不做,你也贏不了宇文睿。」
孟少玨眸子裡的笑意漸漸退下,俊美的臉龐升起了些邪氣,他輕捏著我的下巴,聲音低沉磁性,「阿藍,我拭目以待。」
孟少玨說完後便離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心底忽然有些忐忑。
明天,又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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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0:04
三四章
第二天很早的時候我就被細細拉了起來,意識模糊的任由她替我折騰著。細細哭笑不得的對我說道:「公主,今天你可不能還迷迷糊糊的了,待會兒要出宮巡遊呢。」
我微微打起精神,「啊?」
細細仔細的梳著我的頭髮,「往年你都沒跟著皇上出去巡遊,今兒可不能偷懶了。公主今年十五歲,下個月就該舉行你和四公主的及笄大禮了,今晚也剛好可以讓各家公子認識認識。」她突然笑笑,眼裡帶著促狹,「不過認不認識都沒多大區別了。」
我揉了揉眼睛,意識稍稍清醒了些。細細不說我還真忘了,我今年已經十五歲,而雲彌國內女子十五便是及笄之年。
「公主,不是我說你,你瞧瞧你自己,明明和四公主一般大的年紀,只是怎麼就這般孩子氣?」細細皺著眉有些苦惱,「都怪奴婢平日裡順著你將頭髮利索的盤成童髻,嗯,今天可不能這樣了。」
「細細,好麻煩啊。」我扯著頭髮道。
細細這次可不買我的帳了,攬過頭髮便開始動手,「就算麻煩公主也得忍著,也叫其它宮裡的知道,我家公主也是個美人胚子。」
我在心底歎了老大一口氣,唉,女人的攀比之心啊,真是麻煩。
我半瞇著眼睛又開始打瞌睡,腦子混混沌沌的略過了很多東西,可卻沒有一樣能記得清楚。直到細細一聲讚歎將我拉回了現實當中。
「公主,你瞧瞧,可真是個美人兒。」細細得意洋洋的說道:「奴婢就說公主生的不比四公主差。」
「公主,現在來換上這身衣服。」細細現在已經處於了欲罷不能的狀態。
我打了個哈欠順從的照做,看著那細細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最終成了有些欣慰的感歎。
細細輕輕拉住我的手,半垂著眸子道:「公主,真的長大了呢。」
我抬頭,然後微愣。
鏡中嬌小的女子一襲水藍色的紡紗長裙輕柔飄逸,襯的她多了幾分柔弱清麗。往常總是盤成童髻的頭髮如今鬆鬆垮垮的半挽在了後頭,發間用了些精巧細緻的小銀飾,餘下的頭髮則是柔順的垂在胸前,比起平常的「丫鬟頭」不知淑女了多少倍。她半瞇著眼睛,眸子裡瀰漫著薄霧,額間點綴著精緻的梅花,在細碎的劉海下若隱若現。那張還帶些嬰兒肥的臉蛋兒上透著淡淡暈紅,紅唇輕輕抿著,似說還休。
以上,無一不顯露著屬於少女的羞澀姿態。
我微微傾斜了腦袋,鏡中那清麗的少女便跟著我一起傾斜。我眨眨眼睛,鏡中那人也跟則我眨眨眼睛。我莞爾一笑,這世上果然沒有醜女人。
白日裡的巡遊風平浪靜的過去,皇姐在巡遊結束後便急忙來到我身邊誇我今日打扮的脫俗,說晚上該吸引不少公子。我聽著覺得好笑,再打扮如何,相貌再美又如何,男子若愛的只是這臭皮囊,那不如不愛。
夜幕很快就降下,宮裡四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我和其他幾個皇姐們一同入了座,安靜的看著這場盛宴的開始。
壽宴在宮中的「萃珍殿」裡舉行,父皇正居中上的龍椅上,妃子公主這些女眷則是依次坐在父皇的身後。前堂左邊坐著的是朝中重臣和王宮子孫,右邊則是外來使者和雲彌國內有權有勢的貴族們。
殿中人們對著父皇賀壽祝語,父皇滿臉笑容,客套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下面的人也豎起耳朵聽了一遍又一遍,殿中一片其樂融融。
「皇上。」一名來自小番邦的使者起身,恭敬的說道:「臣此番前來帶了些薄禮,枉皇上笑納。」而後拍手示意身後的隨從獻上禮物,道:「臣帶來的是南海百年壽玉一對,東竹千年人參十株,雪山靈芝十株,外加西海夜明珠五顆。祝皇上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父皇笑道:「多謝西丘使者。」
有了西丘使者的帶頭,其它的使者們也是精神抖擻的拿出了自己帶來的東西,除了雲戰和雲澤。
雲戰的兩名使者依舊神色淡然,不為所動,似是漠不關心又像是信心十足。而雲澤此次派來的那名老者則是淡笑看著一切,眼中意味深長。
我在後頭靜靜的觀察,宇文睿此時同平常無異,淡然的拿著酒杯應付著身旁人的搭話。宇文修也是笑的妖孽,不時和對面的貴族女子們交換著視線。而右邊的孟少玨也是慢條斯理的喝著酒水,如同每一個貴族子弟。
這時各邦使臣都送完了禮,雲戰使臣才緩緩的站起身子走向殿中,對著父皇道:「雲彌聖上,我皇這次遣我等過來賀壽,只準備了一樣壽禮。」
這話落下後殿中立刻一片嘈雜,其它幾邦的使臣們紛紛露出驚詫之態,間或藏著鄙夷。雲戰使臣卻是不為所動,接著笑道:「我皇獻上『雲蠱』一枚。」
殿中立刻沉寂。
我情不自禁的握緊了雙手,雲蠱,他說的是雲蠱?
「此雲蠱乃是天下至毒,也是天下至寶。」雲戰使臣緩緩說道:「此蠱能種下至毒之毒,卻也能解天下百蠱。我皇在幼時偶然得之,飼養至今已有十餘年。不知這份壽禮,雲彌聖上可滿意?」
父皇哈哈大笑,「雲戰果然一片誠意,朕自然是滿意,來人,賜酒!」
我暗暗看了孟少玨一眼,果然看到他臉色暗了幾分,下一秒視線就往我掃了過來。我不躲不閃的迎了上去,孟少玨,看來你這次沒和雲戰事先商量好啊,怎麼就讓他送來這麼個東西呢?
孟少玨微微瞇了瞇眼睛,唇邊染上笑意,視線移開。
「雲彌聖上。」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原來雲澤的那名老者已經來到了殿中,他撫著白鬚道:「我皇這次也只準備了一樣壽禮,就不知聖上能否瞧的上。」
父皇道:「李大人客氣,朕好奇不已啊,大人這次帶的是?」
那老者低低笑了一聲,吩咐身後的兩名男子抬了一個大盒子上來,接著道:「老夫這次送上的乃是雲澤宮內已經上了千年的合欒樹。」
父皇聞言猛的站起身,「合欒樹?果真是合欒樹?」
「此樹乃古代神獸下棲之處,滿五百年後結十果,可治奇症。滿千年後則樹散幽香,香氣遠散百里,聞者可治百病。且樹身製成桌木可令長期接觸者延年益壽,百毒不侵。」
「好好好!」父皇大笑,剛想說話卻只見殿中那兩名男子打開了盒子,霎時一股幽香快速的飄散到了空氣裡,濃郁芬芳。
老者笑意更甚,「恭祝雲彌聖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旁邊候著的侍衛迅速的上去關上盒子,但剛關上後卻神色開始異常,接著眼神迷離的開始胡話了起來。父皇濃眉一皺,喝斥道:「這是怎麼回事!來人!將那兩人拉下去!」
侍衛們應「是」,可走到一半時那老者卻又將盒子打了開,侍衛們行動變的遲緩,而殿中坐著的眾人竟也開始胡話了起來。我的意識也隨著濃香的瀰漫開始模糊,身側的女眷們也都暈暈乎乎的張嘴念叨著什麼,情況一片混亂。
父皇突的坐下,手扶著額頭道:「李大人,你,你這是何意?」
老者倒還是站得筆直,笑道:「我倒是忘了,這合欒樹本是聖物,所以凡塵俗子們聞了自然是不適應的。」
我眨了眨眼睛試圖揮去眼前不斷搖晃著的幾個人影,這合欒樹裡肯定有蹊蹺,瞧這殿中人個個跟發了癲似的胡言亂語,只有那老者還有少數幾個人還清醒著。而那少數幾個人則是孟少玨,宇文修,還有——宇文睿?
宇文睿為什麼還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難道他有解藥?
我專注的思考著這個問題,然後發現我竟然沒有剛才那般暈眩了,我突然就想到一種可能,莫非這東西的性質和湘草相似,能快速的迷惑人的思想,但只要意志力夠強的人就能抵抗住?我暗暗定了定神,努力清除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雜念,只是那暈眩的感覺實在是太強烈,我咬了咬牙,忍痛對著未癒合的傷口使勁的按壓,直到血色又透出紗布時再睜眼時確實能夠安穩的看著眼前的東西了。
我趴在桌子上擦著自己的冷汗,雙眼依舊偷偷打量著前面的那幾人。
前頭父皇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無用倒下,只是搖晃著身子試圖站穩。老者也不再看父皇,對著宇文睿笑道:「早聽聞宇文家的大公子是個難得的俊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宇文睿優雅的抬起眸子說道:「李大人實在是過獎,一切都在你們的算計之中,不是嗎?」他淡笑的看著宇文修道:「我一直都在找和雲澤暗中勾結的人,防了一個孟少玨,你們又推出了一個宇文昊,可卻沒想到真正的三皇子是我最親的七弟。也罷,至少我現在知道了,不是麼。」
宇文修臉上已經褪下了笑意,絕美的臉上一片冷漠,「大哥謙虛了,我的手下不也是幾乎被你滅剿的精光。」
宇文睿修長的手指輕敲著桌面,「彼此彼此,那七弟……哦不,是三皇子現在的意思是?」
「大哥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呢。」宇文修起身走出去,「雲彌邊境我的十萬大軍正在突圍,你派在雲彌的重將也已經被我收買,抵抗不了多久就會敗陣。」
「哦?」宇文睿挑眉,「那你雲澤內呢,可還有精兵駐守?」
宇文修面色一僵。
宇文睿薄唇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狐狸眼內亮光微閃,「要是沒有的話,可千萬要小心。」說完他又狀似無意的說了句,「雲戰皇上這次親自來雲彌也是有重事?」
原本趴在桌上「昏迷」的雲戰使者聽到這話悠閒的抬起了頭,「不愧是宇文公子,朕實在是佩服啊佩服。」
宇文睿淡淡一笑,「雲戰既然和雲澤聯手想要欺我雲彌,我自然也不會厚此薄彼。雲戰最薄弱的是西側的東玦城,我說的可對?」
易了容的雲戰皇帝賀蓮臣也愣住,接著對宇文修道:「三皇子,這接下來的就是你們兩國之間的事情了,朕先走一步。」
賀蓮臣帶著另一個使臣走的極快,看來宇文睿這次是真的是往人家最弱的地方狠鑿了。賀蓮臣這一走廳裡就又安靜了下來,這時一直沉默著的孟少玨對著宇文修開了口,「請殿下和李大人先行回國,皇上等著殿下已經許久了。」
他狹長的鳳目微轉,視線淡淡的劃過我,最終對上了一直淡定優雅的宇文睿,「這裡,有我在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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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0:18
三五章
孟少玨的話剛落下大門就被人撞了開,有人拿劍衝了進來,而以另一方以牧一和靈芝為首的御林軍也隨之和他們糾戰到了一起,場面一片混亂。混亂中有人跑到宇文修耳邊說了些什麼,宇文修面色一懍,冷聲道:「大哥好本事,竟然想的出這一招。」
宇文睿對身邊的混亂無視,溫聲有禮道:「貴國正值內亂,我只是稍稍出了份力而已。雲彌今晚如何還沒有定數,但我敢定言,若三皇子不撤軍回國,雲澤定當易主。」
宇文修濃眉皺起,眼內情緒複雜變化,他緩緩的往我這邊掃過,最終道:「少玨,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和李大人先行一步。」
孟少玨微微頷首,「屬下遵命。」
宇文修和李大人在幾人的護送下出了混亂的萃珍殿,至此殿中愈加混亂。不斷有人想要往前衝,卻又被別人給檔了下來。而這樣混亂的局面似乎都不能影響那兩個氣定神閒的俊美男子。兩人一左一右,一風流倜儻,一清冷俊雅,空氣中暗藏洶湧,可兩人面上卻都只帶著淡笑,客氣異常。
孟少玨突然莞爾一笑,「宇文公子,據我所知你對雲彌皇帝也非忠心耿耿,既然如此今日我們為何又要兵戎相見呢?」
「這是我雲彌國事,就不勞孟公子操心了。」宇文睿笑道:「你為雲澤我為雲彌,自然只能兵戎相見。」
孟少玨隨意的打開紫玉扇,「或許我們也可以心平氣和的談一談?」
宇文睿道:「孟公子的意思是?」
「我帶人撤離雲彌皇宮,不傷你一兵一卒。」孟少玨緩緩道。
宇文睿挑眉,「條件是?」
孟少玨眼內閃過精光,「我要拿回屬於雲澤的那份藏寶圖。」
宇文睿微微瞇起狐狸眼,「若我沒記錯的話那藏寶圖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經歸於雲彌了。」
「此話不假。」孟少玨點頭,笑道:「可寶藏是雲澤所建,當年是雲彌強行奪去,我今日要的也只是物歸原主而已。」
宇文睿低低笑了一聲,「這事情恐怕由不得我做主。」
孟少玨歎氣,「那就只能這樣了。」他眼裡劃過一道冷光,高聲道:「誰若能活捉雲彌皇帝,官升一品,賞黃金萬兩!」
這話落下後雲澤士兵士氣明顯高昂了許多,大聲吼叫著往我這邊沖。宇文睿唇邊仍是帶笑,只是眸子裡的寒意卻足夠讓人凍結,「生為雲彌兒郎,自當保家衛國。邊境大軍正在廝殺,我們這裡又豈可輸給他們?」
雲彌士兵聞言大喊「保家衛國」,奮力的阻擋著雲澤士兵,一時之間又是難分軒輊。
孟少玨冷哼一聲,足尖輕輕一點邊往父皇躍去,宇文睿身形一移就到了他身前,笑道:「孟公子要親自上場?那就先過了我這關。」
孟少玨朗聲大笑,「能和宇文公子過招,孟某求之不得。」
兩人說笑間已經利落的出了手,孟少玨招招緊迫逼人,宇文睿卻是狀似悠閒實則精巧的化解了他的招數。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幾百招,叫人看的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而那兩個當事人卻是連氣都不打喘一聲。
我打量了四周的情況,那頭孟少玨和宇文睿斗的精彩,雲澤和雲彌的士兵卻逐漸的往我這邊靠來,而父皇已經暈厥在了桌子上。我在心底暗罵,真是閻王好X小鬼難纏。我弓身上前將父皇拖下了位子,一轉身就對上了明晃晃的大刀,我猛然一驚,剛要往後閃躲卻見拿刀那人已經倒了下來,牧一站在我面前一邊應付著敵人一邊道:「公主,保護好皇上。」
我想可不是麼,父皇要是被抓到了士氣肯定大減,到時會出什麼事情都說不準。還有那什麼藏寶圖的,錢財真他媽的害人。
父皇這時微微有些清醒了過來,喃語著,「南兒,南兒。」
我聞言覺得好笑,宇文睿和將領們正在為了你奮力廝殺,而你卻唸唸叨叨著不知道哪個女人的名字?雖然是中了迷香的緣故,可卻還是叫人無言以對。是否因為雲彌安定了十幾年,所以那些壯志凌雲都已經消磨,只剩下了圓潤的安逸?
我懶得再去思考這些東西,拖著父皇沉重的身子在牧一的掩護下緩慢的往偏口移動。這時孟少玨突然開口道:「阿藍,你想帶他去哪裡?」
士兵們的視線立刻往我這邊移來,下一刻牧一身邊就圍了許多的雲澤士兵,我拖著仍在低語的父皇東躲西閃,心裡不知將孟少玨來回罵了多少遍。事實證明我這柔弱的小身板著實不頂用,沒多久就開始動作遲鈍了起來,眼看刀劍無眼正要親吻我的身子,細細的聲音卻及時響了起來。
「公主!」細細拿著短劍跳到了我的身旁,「公主帶著皇上趕緊離開,這裡我來應付。」
我腦門上一片冷汗,低頭看了看父皇,最終伸手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父皇神色清明了些,捂著左臉怒氣的看著我,「阿藍你膽大包天……」
我冷笑一聲,「父皇,瞧瞧你這些士兵們是怎麼保護你的。」
父皇聞言微愣,環視了滿是鮮血的周圍後搖搖晃晃的起了身,聲音沙啞的道:「我們走。」
我巴不得他快點走,只是快到偏門出口時一陣美妙的簫聲響了起來,傳到我身體裡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
「啊!」我忍不住痛叫出聲,摀住肚子摔到了地上,意識全部集中到了那劇烈的疼痛上。腦子在這種時刻反而別樣清楚,孟少玨躲開了宇文睿的招式後拿出了短簫吹奏,眼神定定的看著我這邊,眸中的猶豫一閃而過,繼而便是不間斷的吹起了曲子。宇文睿進攻的動作在我摔到地上後便緩慢了下來,本是淡漠的臉上升起了幾抹焦慮。
孟少玨見狀將短簫扔給了身旁的將領,冷聲道:「給我繼續吹。」說罷繼續和宇文睿過起了招。
那簫聲在我耳裡簡直是催命魔音,我在地上不斷打著滾,看著宇文睿的注意力在我一次次的痛喊中被分散,爾後中了孟少玨的招數。宇文睿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我死死咬著下唇,鐵銹味慢慢侵佔了味蕾。父皇此時正在收拾著幾個上來的嘍囉保護我不被傷到,嘍囉受傷的長劍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猛的往地上砸了一拳,顫抖著拿過了長劍。
我使勁的咬了咬牙關,用劍吃力的支撐起身子,衝著那頭叫了一聲,「喂,孟少玨。」
孟少玨和宇文睿的視線稍稍往我這邊偏了偏,手中的動作依舊不停。
我暗暗吞下吃痛聲,緩緩的抬頭看了眼宇文睿,接著對孟少玨嘲諷的開口道:「我還真沒想到孟公子這麼看的起我,可不瞞你說,我這人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威脅』這個詞。不論是對別人,又或者是自己。」
孟少玨眸色驀地深沉,濃郁的黑色深不見底。
我虛弱的扯唇一笑,顫抖的拿起劍淡淡的說道:「不知孟少聽沒過一句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我說完後便用毫不猶豫的拿劍對準自己的手臂割了下去,利刃割破肌膚的聲音在這混亂的時刻顯得如棉花般輕飄,可那聲音落到我的耳裡卻是無限放大。
我定眼看著宇文睿俊美的臉龐,我能擁有爭取的只有那一秒,而他,必定能懂。
我是安柯藍,他是宇文睿。
我們擁有同樣的默契。
孟少玨鳳眸裡閃過吃驚與另一種複雜的情感,手中的動作跟著緩了一拍。即使他在下一秒立刻就意識到我的意圖,他也無法阻止宇文睿在他發愣的那刻扔出去的那把劍,以及掉落在地上的那把短簫。
一切都在千鈞一髮。
我終於支撐不住的倒下,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我不能否認我迷惑在於那一瞬間的宇文睿。清雋的臉龐,專注的神情,以及那帶著點點心痛與怒氣的狐狸眼。
孟少玨唇邊帶起不遜的笑容,眼神卻是冰冷異常,「貓兒,幹的好。」
宇文睿一腳將短簫踢倒柱子上,看它斷的七零八落。他瞇了瞇細長的狐狸眼,清冷的嗓音道:「安柯藍,我待會兒再收拾你。」
我不自禁的勾起唇角,低低應了一聲,「好。」
「阿藍!」父皇走到我身邊,「你沒事吧?」
我看著那邊打鬥越來越激烈的兩個人,深深吸了口氣,「沒事。」
這下子我和父皇總能夠安全的從偏廳跑出來,我捂著受傷的手臂跟著父皇在宮裡東轉西拐,最後才發現竟然到了假山群裡。父皇神情專注的不知道在找些什麼,我在大量失血之餘猜測著他肯定在這地方弄了什麼藏身之處。唉,宮裡的密道可多了去了。
「父皇,」我忍不住開了口,「我說您能慢點兒麼,我暈。」
父皇回頭看了我一眼,稍稍減了速,「阿藍,你……你不傻了?」
我扯了扯蒼白的嘴唇,「您可以當從沒見過這樣的我。」
父皇沉默,再預備開口說話時身後卻突的射來了無數短箭。父皇一把將我扯進他的懷裡護住,半抱住我在假山之間迅速移動。
「阿……」他突然頓住,身子緊繃。
我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起來,「父皇?」
「沒什麼。」他摟著我的力道緊了緊,接著道:「到了。」
父皇不知在哪裡動了動,原本完美的假山就出來了一道門。他帶著我閃身進門後又快速的關上了門,安靜的空間內只聽的到彼此沉重的呼吸。
「阿藍。」他突然開了口,聲音蒼老的似乎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我努力的控制著眼睛不要閉上,含糊的應道:「父皇?」
「阿藍,你記著,我書房左排第三張椅子右腿腿心裡。」他的聲音也低了下來,「記著,是第三張。」
我此時已經半陷入了昏迷,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卻牢牢的記住了這句話。
左排第三張椅子右腿腿心裡。
我無意識的重複了一遍後就陷入了昏迷。昏迷前迷迷糊糊的的想著,我流了很多汗,我的手心,很濕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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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0:32
三六章
我知道自己一定在夢境裡,我的周圍沒有天,沒有地,有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模糊而朦朧。我站在原地不動,專注的思考著,我是誰。
我聽到有人叫我安然。
我轉頭,穿著洋裝的長髮女子向我跑來,白皙的臉上漾著健康的紅潤。
「安然,你快來啊,呵呵,我們要一起過生日呢。」女子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飛揚起的裙擺如同盛開的百合花。她明明離我越來越近,可卻依舊到不了我的身旁。
我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我是安然?
我皺著眉頭看著女子既熟悉又陌生的臉蛋,潛意識裡生出抗拒。
我不喜歡這個女孩子,我不想靠近她,我厭惡她叫我名字時那種親密的感覺。
真是糟糕透了。
我轉身毫不猶豫的走開,卻聽到身後又響起了一道好聽的男聲。
他的聲音有些焦急,他說:「安然,別走,我們都在等你。」
我的腳步頓住,胸腔像是一下子被擠出了所有的空氣那樣悶燥。
我們?我們是誰?誰在等我?
「安然,別走,我想你,我想你想的快要瘋了!」男聲裡帶上了哀求,以及綿延的,揪心的痛楚。
我該覺得他可憐,我該覺得感動,可為什麼我只是冷笑了一聲就繼續走開?
我百思不得其解,這是為什麼?
「安然,我們錯了,我們錯了,你別走好不好。我不和你搶成揚了,我讓給你,我們不結婚了。」女子的聲音也帶上了祈求,一聲又一聲,真情實意。
可為什麼我只是想到了一句話:你不搶,是因為你從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我一直往前走著,沒有理會身後兩人的言語,沒有因為思考而止步。就那麼一直走啊走,直到眼前出現一個穿著淡紫色古裝長裙的少女。
少女看到我時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轉了個圈對我道:「阿藍,你看,這是父皇剛給我做的裙子,好看嗎?」
我看著她笑顏如花的臉,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好看。」
「咯咯咯,那我要去給七哥看看。」少女笑著跑開,清脆的笑聲在空氣裡傳開。
我蹲下身子在地上寫了「阿藍」兩個字,我是阿藍?
「小傻子!」背後有人拍了怕我的肩膀,接著一張精緻的臉蛋出現在了我面前,「你要和我去爬樹嗎?」
我看著眼前長的比女孩子還漂亮的少年愣了神,他又是誰?
「喂,你真傻了啊。」漂亮少年摸著下巴,一雙狹長的桃花眼閃閃發亮,「走走走,七哥帶你去爬樹。」
我躲開他伸過來的手,淡淡道:「我沒有哥哥。」
漂亮少年愣了愣,接著伸手就在我腦門子上敲了一下,「還敢不認我這個哥哥,膽子真大。走走走,我們去爬樹。」
他說完就拉著我一路小跑,跑了一會後前面出現一個水坑。他腳踏上那個水坑後就如同融化了一般慢慢融進了水裡,消失不見。
我看著空蕩蕩的手心一陣迷茫,人呢?
「阿藍,跟我走。」
我轉身看著身後突然冒出來的綠衣少年,「你又是誰?」
他開心的勾起唇瓣,笑容天真,「你忘了我嗎,我是」
「阿斗!快跑!」
有人大叫一聲,接著我便被人抓住了手猛的往前狂奔了起來。我甩不開那人緊緊握住的手,只能瞇著眼睛大喊:「你又是誰!」
那人終於停了下來,原來是個古銅色肌膚的俊朗少年。少年微瞇了眼睛,瞳孔泛著些許金色,「阿斗,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有些好笑,阿斗?誰會叫阿斗這個名字?莫非這人是三國穿來的?「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阿斗。」
「我怎麼會認錯,你就是阿斗。」俊朗少年斬釘截鐵的道,笑容如陽光般明媚,「阿斗,我說過要娶你到的,你嫁給我吧。」
我重重甩開他的手,「我不是阿斗,我是……」
我疑惑,我是安然……?我是阿藍……?!
我對著他淡淡的笑了,「我是阿藍。」
是的,我記起來了,我是安柯藍。
俊朗少年微微困惑,接著咧嘴笑道:「我不管你叫什麼,你只是我的阿斗而已。阿斗,嫁給我吧。」
我心想這個少年怎麼這麼有趣,才幾歲的奶娃子就想要討老婆了。我剛想開口調侃他卻聽見頭上有個熟悉的清冷嗓音響起:「安柯藍,給我趕快醒過來。」
我抬頭看向天空,只見原本迷濛的上方出現了一個亮光,而那聲音就是從亮光裡透出來的。
我忍不住開了口,「你呢,你又是誰?」
那個聲音冷冷的哼了一聲,語調不急不緩的道:「我是誰?」
「對,你是誰。」
「我是……」清冷的嗓音似乎柔和了些,下一句卻更冷加冰冷,「我是那個你再不醒過來就會燒掉葡萄園的人。」
我聽的有些迷糊,他說什麼,葡萄園?
……葡萄?
葡萄!
「宇文睿!」
我大叫一聲,然後氣喘吁吁的發現自己已經睜眼醒了過來。剛才那聲「宇文睿」確實自我口中發出,只是那音量卻不像我想的那樣大聲而是虛弱的如同喃語。我眨眨眼睛,試著轉動脖子打量周圍。可不轉還好,這一轉就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狐狸眼。
「醒了?」宇文睿半瞇著狐狸眼淡淡問道,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呃……
我不自覺的嚥了嚥口水,感覺有一股莫名的氣勢在空氣中瀰漫。我稍稍彎起唇角,「表哥。」
「嗯。」宇文睿慵懶的應了聲,又道:「認出我是誰了?」
我繼續微笑,「嗯,大表哥。」
宇文睿微微轉動眸子,聲音聽不出喜怒的道:「能動了嗎?」
我反射性的想要用手支起身子,可下一秒手臂上卻傳來一陣劇痛,害的我冷汗簌簌。
他優雅的拿起一塊錦帕幫我擦了擦汗,「疼?」
我咬牙,「還好。」
「還好?」宇文睿淺淺勾起唇角,眼內一片溫和笑意,「我是不是該說感謝你捨身為民,救了殿中若干人等,自己也安然撤退?」
我有些不爽他的話裡帶刺,可沒辦法,咱現在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啊悲劇。再說了,這廝那溫柔的笑意實在是叫我有些毛骨悚然。於是我識相的認錯,「我錯了。」
他趣味盎然,「哦?哪裡錯了?」
「咳咳。」我乾咳了幾聲,「我不該捨身為民,救了殿中若干人等。而是該顧著自己小命就好,管他們是死是活。」
宇文睿眉眼間染上陰晦,語氣陰森的道:「你以為我是在和你開玩笑?」
我有些心驚,沒想到他竟然是真的生氣。可心底又滋生出一種憤怒,難道我學雷鋒救人也是錯的嗎?
靠!我唯一一次當好人還被訓了!
我開口就想還嘴,可眼前突然一陣陰影後就被人狠狠的堵上了嘴。堵嘴的那個玩意兒……唔,很濕很軟很熱。
我的小心肝兒猛的漏掉了一拍,接著頭便反射性的想要往後退。只是宇文睿立刻伸出手壓著我的後腦勺往他壓去,導致兩個人的接觸更加緊密。我想要伸手推阻他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連抬個手的動作都像上西天取經那樣難。
我正三心二意的想著如何掙脫,宇文睿卻發狠的咬了下我的唇瓣,血腥味瀰漫在了兩個人的口中。
宇文睿細長的眸子裡帶著的是不常顯露的陰暗,俊美的臉龐不復往常的清雋文雅。他薄唇上還帶著些許鮮紅的血絲,襯得他白皙的臉龐有些妖孽的錯覺。他危險的瞇了瞇眸子,冷聲道:「安柯藍,你記著,不論你面前死的是誰,你也不准這樣救人。」
他修長的手指輕觸著我的面頰,輕柔而冰冷。他漂亮的唇瓣淺淺勾起,一字一頓的道:「我,不,准。」
我試著反駁,但聲音還沒發完整就又被他吞了下去。他的舌尖趁著我張嘴的時候靈活的滑了進去,接著便是毫不留情的一陣吸吮。我努力避開他來勢洶洶的侵佔,可他輕易的就解除我的躲藏,帶著我深深的糾纏到一起。
我努力呼吸著新鮮空氣,可因為唇上那人吻的著實不留情面,導致我入不敷出,於是乎,我兩眼一黑……
暈了。
我想宇文睿這人實在是不懂得體諒病人。
我是病號!什麼是病號你懂嗎?病號就是生了病以後不能做劇烈的運動不能有劇烈的情緒不能用劇烈手段對付的那號子人!
宇文睿你丫的全做了……
我在昏迷中暗暗罵了一句。
我靠。
……
我再次醒來時身旁已經沒有宇文睿那美少年版的判官臉了,我舔了舔嘴唇,嘶,破的地方還是有些痛。
「公主,你終於醒了!」細細一聲尖叫撲到了我的床邊,眼眶微微紅腫,「公主!你讓奴婢擔心死了!」
我動了動脖子,「細細,你哭了?」
細細可愛的皺了皺鼻子,「公主你都昏迷七天了!奴婢能不哭嗎?」
七天?這都一個星期了?
我皺眉,「父皇呢?」
細細也皺起了眉,「皇上……皇上也還沒醒。」
「父皇怎麼了?」
「大公子帶著我們找到你和皇上的時候皇上身上全都是血,大公子跟中了邪似的的衝上去推開了皇上抱起公主,可後來才發現皇上也受了傷。」細細低聲說道:「皇上身上中了短箭,而且箭上染了劇毒……」
我的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盈動了一下,帶起極其微妙的一種感覺。父皇身上的短箭……是那時候替我擋下的嗎?我又想起昏迷前手上那濕濡的感覺……
我半垂著眼睛道:「細細,我要去看看父皇。」
細細搖頭,「公主,你身上的傷還不能走動。」
「我要去。」
「大公子不會允許的。」
-_-|||別跟我提這個人。
「我要去,那是我的父皇。」我重複的道。
細細有些為難,「公主……」
「細細,你先下去吧。」門被人推開,接著宇文睿修長的身影站在了房內。他對著我淡淡一笑,細長的眸子裡閃著意味深長的神色,「這裡,我來照顧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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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0:45
三七章
細細聽到宇文睿的話很開心的勾起唇角,「那奴婢就先出去了,公子和公主慢談。」
我感覺自己的眼角抽了抽。宇文睿,怎麼又是宇文睿?你不是才來過的嗎?你怎麼又來了?
細細出去後房裡就剩下我和宇文睿兩人,他臉上倒是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氣憤,清雋的臉龐帶著淡淡笑意,優雅的邁著步子走到了我的床邊坐下。
「怎麼,想去看皇上?」他輕聲開口,清冷悅耳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我抬頭看著他,「父皇受傷了。」
「嗯。」他輕啟薄唇,狐狸眼閃過一道精光,「你也受傷了。」
呃……
我慢吞吞的說道:「我醒過來了。」可是父皇還沒醒。
宇文睿表示附和的點點頭,「你能動了嗎?」
我動了動手指,嗯,還是蠻靈活的,「應該能。」
他也不戳穿我,不急不緩的道:「你能自己下床了嗎?」
下床?咳咳,這還是蠻有難度的。可這不還有細細她們嘛。我道:「或許能。」
「或許?」宇文睿溢出一聲輕笑,狐狸眼微微轉動,「你是希望走在路上又跌個傷口迸裂?又或者是想……」
我豎起耳朵,想?想什麼?
他毫不羞愧的說道:「想讓我抱你過去探望皇上?」
「當然不想。」我斬釘截鐵的道。
「這樣啊……」宇文睿嚴肅的思考了會兒,接著雲淡風輕的道:「那你就安心的修養著,等到能自己下地以後再去關心別人。」
我聞言沉默,看來探望父皇這件事情,咱得做好打地道戰的準備。
我和宇文睿正一來我往說話間,門外有人輕聲敲門問道:「阿藍,我可以進來嗎?」
宇文睿起身去開門,對著門外的皇姐道:「她剛醒,你和她好好聊聊吧。」宇文睿說完後便體貼的關上門走了,留給我和皇姐單獨相處的時間。
皇姐向我走近,往常那張艷麗絕美的臉蛋現在卻是蒼白憔悴,眼裡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輝。她朝我勉強的笑笑,「阿藍,你終於醒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的心情,皇姐現在的樣子是我早就預料到的,我一面殘酷的想著早面對早認清,一面又不忍她現在的傷心。我想皇姐終究是要經歷這些傷痛之後才能成熟。
「皇姐。」我開口,帶著喜悅,「我不呆了。」
皇姐的神情愉悅了幾分,坐到床邊道:「是啊,我聽細細說了,當時是你救的父皇呢。阿藍,你怎麼突然就不呆了?」
我對她眨了眨眼,「太醫說我腦子裡原先有血塊,後來聞了那什麼什麼香的,竟然給治好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以上,純屬我的胡言亂語,但是我想皇姐在這種時刻也不會那麼無聊的去求證這事情。
皇姐的笑意多了幾分,「是啊,真是歪打正著呢。」她眼神突然黯了下去,「可是父皇到現在還沒醒……」
「父皇是真命天子,自然是逢凶化吉,皇姐別太擔心了。」我道:「反倒是七哥的事情……」
皇姐唇邊笑意消失,滿是苦澀,「七哥?不,阿藍,他不是七哥。七哥早就死了,他是雲澤質子蘇祁。」
「七哥死了?」我驚訝的大叫,引的胸口一陣疼痛。我在心底悲催的抹了把眼淚,天,我表演的太過頭了。我稍稍喘口氣又問:「皇姐怎麼會知道七哥死了?」
皇姐眉眼間都是哀傷,「表哥已經調查清楚了,當年西宮著火是雲澤皇后派人做的,雲澤質子那時候被人掉包帶到了二舅舅的府裡,被燒死的只是一個乞丐,而真正的侄子則被七哥的娘親所藏。」
「我們只知道七哥的娘是二舅舅的小妾,卻不知她是雲澤人,而且還是雲澤宮裡伺候過蘇祁娘親的宮女。她和二舅舅相遇後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安心的當著舅舅的小妾。可當蘇祁出事之後她便第一時間將蘇祁藏到了自己府中,以求逃過雲澤皇后的追殺。」
說到這裡皇姐的眼裡有淚光閃現,「七哥,七哥就在那個時候得了病,而且沒過多久就去了。姨娘傷心之餘又想到和七哥同歲的蘇祁,乾脆將計就計將蘇祁當成七哥來養,一方可以逃過雲澤皇后的眼線,一方又可以不讓舅舅承受失子之痛。」
皇姐的眼淚顆顆滴落,晶瑩剔透的如水晶,「七哥,七哥早就不在了,可我卻一點都不知道!」
「皇姐。」我抬起稍稍有些力氣了的右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不是你的錯,我們都不知道七哥已經不在了」
皇姐一邊哭一邊搖頭,「不是的,阿藍,不是的。」
我繼續安慰,「皇姐,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皇姐哭的更悲哀,「我一直以為蘇祁便是七哥,那個疼我的七哥,那個老是帶著我玩兒的七哥,可我錯了,他不在了,我一直愛著戀著的人不是七哥,我,我,阿藍,我想七哥,嗚嗚,我愛的明明是七哥啊!」
我囧了......
敢情皇姐的意思是她最傷心的不是七哥已經不在了,而是她發現自己愛上了假宇文修,也就是蘇祁?
我的心情無比糾結,那個什麼的,這下我該怎麼安慰她?一個是雲澤皇子,一個是雲彌公主,兩國又剛好鬧翻……
「咳咳。」我輕咳兩聲,「皇姐,一切都有轉機的,你先別太難過了。」
「阿藍,他設計刺殺父皇,他想奪雲彌。」皇姐的聲音虛弱,帶著淚水的容顏我見猶憐,「我們是不可能的。」
我歎了聲氣說道:「皇姐,七哥,哦不,是蘇祁。就像你是雲彌公主一般,他身為雲澤皇子自然是有自己的責任。他做的並不就是他想的,他……也有自己的難處。」
我想起那天異常低落的宇文修,呃,是蘇祁。想起他對我說的「選擇論」……是的,他又何嘗想這樣?一切都只是命運的玩笑罷了,在命運的面前,我們顯得那麼渺小。
皇姐稍稍止住了眼淚,苦笑道:「我又何嘗不知道,可是阿藍,你懂愛一個人的滋味嗎,愛的太深,那種感覺……太疼。」
愛一個人的滋味?
不懂?
我有些失神的想著:不,我懂那種滋味,只是現在幾乎已經忘了。
我朝皇姐淡淡一笑,「可是皇姐,誰都沒有規定我們這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而且是給不起我們幸福的人。」
因為誰都無法保證下一秒你愛的人會不會親手打破你的心臟,轉身利落走人。
我們最愛的,終究只能是自己。
皇姐愣了愣,繼而垂下眼睛,「是啊,誰說的,誰說只能愛一個人……」她抬起眼睛時淚蓄滿眶,淒美的笑道:「終究會忘記的,對嗎?」
她的淚打到我的手背上有些濕熱,我沉穩的點點頭,「是的。」
時間可以抹去一切,包括最熱烈的愛與最深切的恨,只差長短。
皇姐走後我靠在床上發愣了許久,直到門被人大笑著推開才回過神。來人一身風塵僕僕的盔甲,身材挺拔威武,粗狂英俊的面容絲毫不見老態,「藍丫頭,身子好些了沒?」
我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大舅舅?」
男子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頭盔走到了床邊道:「我聽睿小子說你可是立了大功,而且陰差陽錯治好了腦子,哈哈哈,真是好事啊好事!」
我在心裡汗了汗,宇文睿好樣兒的,借口和我想的差不多。我朝宇文毅甜甜一笑,「大舅舅,你終於回來了,我好幾年沒看到你了呢。」
「可不是嘛。」宇文毅伸手捏了我的臉一把,動作毫不知收斂的捏的我生疼,「原本是早幾天就到了,這不是配合睿小子的計劃又去打仗了麼。藍丫頭,我瞧你這氣血不行,待會兒叫太醫多給你燉些補的,可別叫這小身子更瘦了。」
我的臉有些發熱,估計已經被掐的發紅了,我道:「大舅舅,你來的事情表哥知道了嗎?」
宇文毅道:「還沒呢,這不聽說你受傷了就直接上你這裡了嗎,還以為能碰上睿小子呢。」
宇文毅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父皇……唉,終究是有了隔閡。我道:「表哥出去了。」
宇文毅道:「不急不急。對了,藍丫頭,給你介紹個人。」他往門外喊道:「妙丫頭,來見見我們家藍丫頭。」
妙丫頭?我饒有趣味的瞇了瞇眼睛,莫非就是靈芝那個英名遠揚的二妹妹靈妙兒?
宇文毅話落下後門外就進來了一個穿著銀色盔甲的女子。我在心底暗暗叫好,瞧她眉細卻不見柔弱,五官妍麗卻沒有嬌氣,眸中暗藏傲氣,身材高挑卻不見粗獷,實乃難得一見的英姿佳人。
女子淺笑卻不帶阿諛的對我道:「靈妙兒見過五公主。」
我回以一笑,「不必多禮。」
宇文毅走到桌邊笑道:「妙兒和仙兒都是靈芝的妹妹,只是靈芝被安排在睿小子身邊,妙兒和仙兒都跟著我在外面,這次難得回來,剛好可以叫你們見見。」他對靈妙兒道:「怎麼樣,我家藍丫頭長的可水靈?」
靈妙兒點頭,語氣熟稔的對宇文毅道:「毅叔叔,你這話在我耳邊都知道重複了多少遍了。」她笑著看我,「毅叔叔總說公主小時候燒了他鬍子的事情,妙兒對公主是久仰啊。」
我當然知道他久仰什麼,想當年宇文毅也是一臉絡腮鬍,而且是寶貝的不行,就連宇文睿都不給碰。後來冬天時我和宇文睿一起玩爆竹,一不小心將火引子往他鬍子上扔了過去,接著他的寶貝鬍子就被燒的一塌糊塗。他當時也是氣極,提了我的衣領就要將我扔出去。可當我面無表情並且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了許久之後,宇文毅放下了我並且哈哈大笑,直說我是個有趣的孩子。
唉,往事莫提啊。
宇文毅轉頭對我道:「藍丫頭,妙兒可是個好本事的姑娘。這幾年帶兵殺敵少不了她,且這次邊境殺敵的計謀也是她和睿小子一起定的,可真是妙極啊!」
我露出讚歎的神情,「妙姐姐好厲害。」
靈妙兒爽朗一笑,「公主別聽毅叔叔亂說,這次計謀多虧了公子設想周全,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瞧瞧瞧瞧,妙丫頭就是謙虛。」宇文毅搖搖頭道:「你要是沒這個本事怎麼能和睿小子齊稱軍中男女諸葛?」
靈妙兒不見扭捏,落落大方的道:「那都是他們謬讚,我又怎麼能和公子相提並論。」
我看著靈妙兒想她果然是比那個靈仙兒強的太多,莫怪軍中士兵肯服一個女子,就她這毫不扭捏的姿態,恐怕比大多數的男人都要利索。
宇文毅突然神情正經的道:「這麼好的姑娘,就不知道我家睿小子有沒有福氣……」
話正到緊要關頭,門口宇文睿卻突然出現,手裡端著個托盤打斷了宇文毅的話,「爹,你回來了?」
宇文毅看到宇文睿後也不管自己剛才在說些什麼,起身走到宇文睿身邊大力的拍下去,「小子,還記得你爹啊!」
宇文睿被拍的面不改色,淡淡道:「力道比上次輕了點,爹老了?」
宇文毅又是一陣大笑,「果然是睿小子,損人功夫一點不落啊。來來來,你瞧瞧我這次帶了誰回來?」
宇文睿看向一旁的靈妙兒,淡笑道:「靈妙兒。」
靈妙兒勾唇一笑,眼底多了幾分女子的喜悅,「公子。」
宇文睿卻是沒什麼心思分析她的喜悅,端著藥碗走到我身邊清冷的道:「還不起來喝藥?」
我覺得自己有些悲催,為毛他一對上我調子就冷了幾分?
我靠在軟枕上伸手準備接過藥碗,卻只見宇文睿往一邊閃了閃,接著瞇了瞇細長的眸子問道:「你能端的住碗?」
話語落下後宇文毅和靈妙兒都愣了愣,當然,也包括我。
我看著一臉認真的宇文睿,那個,他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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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0:58
三八章
宇文睿一臉淡然,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帶給其他人的遐想。我想了想,覺得我還是不能像他這樣不識時務,於是道:「表哥,很燙,先涼涼。」
宇文睿倒是沒堅持,將藥碗放到桌子上後對著宇文毅道:「爹可去看過皇上?」
宇文毅皺起濃眉道:「在宮門口遇上了李喬那老東西,他說皇上正在給太醫治療中,外人不得打擾。睿小子,皇上這次受的傷很重嗎?」
宇文睿替宇文毅倒了杯茶,接著又替自己滿了一杯,「短箭刺中的位置倒不是要害,要命的是箭上帶的毒。薛神醫說這毒是苗族流傳的一種十分神秘的毒,如果能及時配出解藥給皇上服下自然是無礙,可現在解藥還沒有配出,只能用藥物先延遲皇上身上的毒性。現在就看皇上能不能熬到那個時候了。」
宇文睿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極淡,不像我所見過的那些大臣們總是在父皇受傷的時候憂心重重或者滿面愁容。父皇受傷的事情好像對他毫無影響,又或者這人已經習慣了將所有的心思都藏在那張波瀾不驚的俊臉下,叫人無從得知。
宇文毅聞言歎了聲氣,「現在皇上昏迷不醒,朝中眾臣恐怕多有動盪,睿兒你要多加注意。」
宇文睿輕啜茶水,細長的眸子半斂,緩緩道:「我定當盡臣子之力。」
宇文毅的表情欣慰了些,接著看了眼靈妙兒又道:「妙兒,你說睿小子是不是越來越像你甄姨了?」
靈妙兒微微一笑,「公子相貌清雋俊秀,自然是長的像甄姨多。可一身睿智計謀,卻肯定是隨了毅叔叔。」
宇文毅哈哈大笑,眼底笑意瀰漫,「好丫頭,這話說的真中聽。」他突然神情又帶上失望,「只是甄兒走的早,看不到睿兒現在的樣子……」
宇文睿棕色的眸子內閃過陰晦,接著勾起薄唇對兩人道:「爹,妙兒,你們這一路趕來恐怕還沒有休息。我叫人給你們準備房間,明晚好好替你們接風洗塵。」
宇文毅道:「嗯,趕了幾天的路,妙兒也該累了。」他對著我道:「藍丫頭,你好好養傷,我改明兒再過來看你。」
我乖巧的點頭,「大舅舅慢走,妙姐姐慢走,大表哥慢走。」
宇文睿的狐狸眼瞇了瞇,接著笑道:「爹,妙兒,我送你們出去。」
我在心底做了個「轟」的手勢,送什麼送,你也和他們一起走吧。
宇文睿和宇文毅還有靈妙兒出了門後房間就安靜了下來,我豎起耳朵聽了聽聲響,確定沒聲音後才試著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支起身子,緩緩從床上移了下來。下了地之後我只覺得自己像是踩在一地棉花上,它軟我也軟。
我大口吸了好幾口氣,在腿恢復些力氣後慢騰騰的像桌子走去。這短短的幾步路用誇張的說法來說比爬八十樓的樓梯還累,以致於我一到桌子邊就猛的往椅子坐下,震的我的手臂都有些疼。
我趴在桌子上安了會兒神,乖乖,病人還真不好當。
我等氣息調理過來之後就往藥碗伸出魔爪,只是在我幾乎就要碰到碗時門被人打了開,接著宇文睿涼涼的聲音響起。
「你在幹嗎?」
我當下很沒出息的收回手,特別溫和的說道:「在試試藥涼了沒有。」
話說出口後我就怒罵自己不爭氣,真是的,我應該挺直小身板兒大聲的說:我在喝藥!
可是那樣說的後果會是什麼?
我再次不爭氣的想著,算了,咱是病號,咱犯不著要爭那一口氣。
宇文睿走到我身邊坐下,俊美的臉龐依舊是淡淡的表情,「那麼藥涼了嗎?」
我摩挲了下手指,「嗯,差不多了,可以喝了。」
宇文睿單手指著側臉,細長的狐狸眼喜怒不明的看著我,「還不喝?」
我有些喜出望外,敢情這廝剛才那話只是為了唬唬他爹和靈妙兒啊。我拉過藥碗就低頭喝了一口,接著面無表情的一口氣全部喝下,直到碗底只剩下些許藥渣。
我回味著嘴裡瀰漫的滋味,「真苦。「
抬頭時看到宇文睿正對著我目不轉睛,我想了下問道:「表哥,你也想喝?」你也有傷?還是你有的是病?
宇文睿慵懶的眨了下眼,眸子裡流瀉出絲絲誘惑。他修長的食指伸到我唇邊輕輕一揩,接著送到自己的唇邊舔舐了下,低沉的道:「嗯,確實很苦。」
我轉身倒了茶水清嘴,心底暗暗想著這廝肯定思春了。
第二日晚上的時候宇文睿替宇文毅在府中辦了洗塵宴,我因為受傷不能去便打發了細細去替我送禮。於是夜幕降臨的時候我打發了宮女出去,接著便穿起衣服偷偷溜了出去。
我要去的地方並不難猜,自然是父皇在那天和我說的宮殿,朝鳳殿。
朝鳳殿,顧名思義就是皇后棲居之殿。父皇的皇后從始至終都只有一位,那就是我去世的母后,宇文柔。
我的母后在生我和皇姐的時候難產而死,那時候初為新生兒的我睜不開眼睛,自然也就錯過了看到她的唯一一次機會。我只是聽舅舅們和宮女們的偶爾談話間才得知,我的母后人如其名,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
母后在年方十六的時候嫁給了當時仍是太子的父皇,接著便是陪著他過了最艱辛和困難的時刻。在父皇登基後母后毫無懸念的成為了雲彌最尊貴的女人,溫柔且大度的陪在父皇的身邊。
我的母后應該是愛父皇的,不然又怎麼會為了他堅持生下兩個孩子,最終失了性命。可父皇呢,他愛母后嗎?
說愛,但為何我和皇姐從沒有聽他說起過母后的事情。
說不愛,但又為什麼再也沒有立過皇后。
還有,他口中的南兒又是誰。
我深深的同情這位死去的母親,只因為她嫁的人是帝王,所以愛或不愛,都是奢侈。
朝鳳殿在母后去世之後便已經空無一人,只是有宮女們定時打掃清理著也不見灰塵。我提著裙擺利落的走到父皇所說的那間屋子裡,推開門後就直奔那第三張椅子。
這椅子和其他的椅子長的一摸一樣,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任誰也不會想到皇帝竟然在它的腿肚子裡藏了某些東西。
我看著第三張椅子犯起了難,椅子我是找到了,可我要怎麼才能弄斷它的腿?我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真是笨啊,我該預備一把菜刀來著,直接砍了該有多省事請。
我在原地打起了轉轉,現在沒菜刀,可咋辦?
我翻到椅子對著椅腿用力蹬了蹬,很好,非常結實。我又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沒有發現鎯頭錘子之類的東西,頗為沮喪。
蠟燭在慢慢燃燒著,微黃的光照亮了桌子,我突然就看到了桌子被雕成鏤空花紋的下方,唇角緩緩勾起。
有了。
我拖著椅子來到桌子邊,仔細對比著桌腳的大小和花紋間的空隙,在找到了適合的空隙之後就艱難的將桌腳塞進了空隙卡住,然後又拖來一張椅子協助我上了那懸在半空的椅子,接著心無旁騖的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壓了上去。
我一臉嚴肅的想著我果然是個聰明的傢伙。
時間在靜靜流淌,我也在靜靜的等著椅腿支撐不住我的重量而斷裂的時刻。可莫非是我太輕了?導致這椅子在過了接近半刻鐘的時候還沒有任何動靜?
我憂鬱的支著下巴,試著用腳支地然後又猛的跳起坐下,可椅子依舊毫無動靜。
唉。
我歎了口氣,努力不懈的繼續著這項活動,在不知第幾十次的彈坐後椅腿終於應聲而斷,我則反映迅速的抓住了一旁的椅子跳了下來。我看這斷裂的椅腿深感欣慰,果然,人類是智慧的啊。
椅腿斷裂後可以看到腿心是空的,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被我坐斷。我從空心的椅腿中拿出了一個小軸筒,然後從軸筒中倒出了兩樣東西。
一樣是類似於羊皮的東西,不完整並且上面畫著許許多多的線路。我盯著那份羊皮看了許久,最終覺得這就是孟少玨要找的那份藏寶圖。我聳聳肩,誰知道呢,這份被他搶著要的東西這時候竟然會落到我手裡,或許更沒想到的是父皇竟然會將這東西的下落告訴我。
我將藏寶圖小心的放進衣服裡,再看起了另一樣東西。
那是張白紙,或許因為保存的太久已經有些發黃。我小心翼翼的攤開,卻只在上面看到了一句話。
上面寫著:「哥哥,明日帶我去宮外玩兒吧。」
署名是南兒。
我看著這張紙條目瞪口呆,心中如同掀起了千般巨浪。
南兒,父皇口中的南兒,紙條上的南兒,我想,我知道是誰了。
我原先一直在回憶父皇的後宮可有姓名帶「南」字的妃子,卻獨獨忘了父皇有個在十五歲便生病而死的妹妹,而她的名字正是安南菱。
我不認為普通的兄妹之情能讓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父皇將妹妹隨筆寫的一張字條和三國相爭的藏寶圖放在一起。
父皇在被迷魂香迷的失去意志時喊的是自己妹妹的名字。
父皇愛的人,是自己的親妹妹。
我對著手中的字條苦笑,瞧瞧,原來他這般癡情,只是癡情的對象,不該,不能,也不許。
我突然就覺得心臟發冷,為什麼我又知道了秘密,而且是屬於一個帝王最深切的秘密。
我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寢宮,只是剛進門就察覺房間內有些怪異,空氣中隱隱瀰漫著些酒味。
我試著低聲喊道:「表哥?」
房內無人回應。
我的神經更加繃緊,剛想開門出去的時候卻被人從背後緊緊摟住。
那人灼熱的唇瓣在我耳邊摩挲輕吻,濕熱的舌尖時不時的舔舐著我的肌膚,接著那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帶著不熟悉的醉意在我耳邊沙啞的低聲道:「阿藍,你現在,又想往哪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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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1:13
三九章
聽到屬於宇文睿的清冷嗓音我本應該放鬆,可事實上我卻更加警惕了起來,只因為他身上那濃濃的酒味以及話語中的迷離。
想到這裡我有些奇怪,怎麼其他人喝了酒之後身上帶著的是令人作嘔的酒精臭,他卻是濃烈卻怡人的酒香?
莫非酒精這東西也是外貌協會的?
身後的人並沒有因為我的沉默而停止動作,而是慢慢的用鼻尖蹭起了我的後頸,緩慢的,挑逗的,伴隨著溫熱濕潤的氣息。他低沉的笑了一聲說道:「怎麼不說話?」
我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低聲道:「表哥,你喝酒了?」
宇文睿毫不含糊的「恩」了一聲。
我又道:「表哥……醉了?」
「醉?」他低低咀嚼著這個字,接著將頭埋進我頸間悶聲笑了起來,「是啊,我醉了,你說,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我暗暗磨了磨牙,嘴裡卻是十分乖巧的道:「表哥該回府,叫人煮碗醒酒湯,喝了醒酒湯躺下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起來就沒事了。」
「唔?」宇文睿的聲音突然就變得含糊,「阿藍,你在說什麼?」
我耐心的又說了一遍,「表哥該回府,叫人煮碗醒酒湯,喝了醒酒湯躺下好好休息。明兒起來就都好了。」
「恩……」宇文睿使勁的蹭了蹭我,「沒聽清楚,許是真醉了。」
我止不住的抽了抽嘴角,裝,你竟然給我裝?怎麼剛才不見你聽力失靈?我告訴自己得淡定,於是道:「那,表哥,我扶你到椅子上坐會兒。」
宇文睿纏在我腰間的手緩緩的環上我的肩膀,接著將半個身子都靠在了我身上,「嗯。」
說是宇文睿靠著我,其實也可以形容成我整個人被他環在懷裡。我被他壓著艱難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卻在即將要椅子邊的時候感覺左腳被什麼絆了絆,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後就摔到了地上,不過倒是不疼,因為底下有個超級肉墊,宇文睿同學。
宇文睿此時正緊閉著雙眼,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表哥,醒醒,別睡。」
宇文睿半開了眼睛,棕色的眸子帶著朦朧的迷霧,慵懶的說道:「瞧瞧,阿藍,你以為我是誰,這樣也能睡著?」他皺了皺眉,「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我聞言一驚,不舒服?別告訴我他是想吐。我連忙道:「那趕緊起來。」要是這個姿勢吐了,那可真叫做「銷魂」……
我說完後就立馬支著他的胸膛起身,只是到一半的時候背被人使勁的按了一下,接著就猛的趴了回去。我的鼻子被磕的生疼,再試著起身卻又被按回了他的胸膛。我揉著鼻子看著一臉愜意的宇文睿,「表哥,地上涼。」
宇文睿手上的力道不僅沒放鬆反而更緊了些,細長的眸子在昏暗的燭光下閃著動人的光澤,「不怕,涼點兒剛好可以清醒下。」
「明兒該著涼了。」我試著掰開他的手,「你還是上床上躺會兒吧,我去叫人。」
宇文睿瞇了瞇狐狸眼,俊美的臉龐生出幾絲陰冷,「怎麼,就這麼想躲開我?」
我再笨也察覺他今天晚上有些喜怒無常,我在心底暗暗搖頭,看來這廝確實醉了。我道:「表哥,我們先起來吧。」
宇文睿原本扣在我腰間的手驀地就移到我的頸間按下,使得我近距離且無閃躲的對上了他深不見底的眸子。他半瞇著眸子勾起了薄唇,眼中傾瀉出無邊的光華,「阿藍,你為什麼總想著逃呢,你可知有些人有些事情,你無論如何也逃不過。」
我淡笑,視線不避不閃,「表哥說的什麼話,逃?不逃?與我何干?」
「瞧瞧瞧瞧。」宇文睿唇邊的笑意更甚,襯的他俊美的臉龐更加迷人,只是眼底的冷意卻凍了幾分。「與你何干?也對,在你眼裡這些算的上什麼份量,你安柯藍是誰,誰能入的了你的眼。你就比那出了家的還要看淡紅塵,不在乎凡夫俗子,不是嗎?」
「表哥說的是。」我順著他的話接下,「阿藍心小,管住自己就好。」
「管住自己就好?」宇文睿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偏偏不信你這一套,你以為你現在還能一身無事的躲開?」他輕撫著我的臉頰,唇邊笑意肆意且邪魅,「我和你分享了那麼多的秘密,你,怎麼躲的開?」
他右手在我腰間緩緩摩挲,薄唇輕觸著我的嘴角,「那天,你就在門外,不是嗎。」
我緊抿著唇瓣不說話,他說的「那天」是哪天,我們,心知肚明。
「怎麼不說話?說是?又或者否認?」他的語氣那麼的輕柔,俊美的臉上帶著笑意,卻無端端的叫人發冷,「要我替你說嗎?說你那天就站在門後聽著我娘告訴我,我宇文睿根本不是宇文將軍的兒子。」他眼中似掀起了巨浪般的洶湧,一字一頓的看著我道:「我宇文睿只是個雜種,是個她一時糊塗和人偷情生下的雜種,是個她厭惡卻不忍心打掉的雜——種。」
我的心臟猛的收縮了下,雙手也緊緊的握起。我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這樣的宇文睿,我……不懂。
「阿藍,你這是什麼表情?」宇文睿忽然又是輕笑,指尖溫柔的觸著我的眉毛,「同情?又或者是憐憫?為什麼要同情我?為什麼要憐憫我?」他的神情在一瞬間染上暴怒,粗魯的按下我的臉,兩人的鼻尖緊緊頂住,「你憑什麼同情憑什麼憐憫,你也只是個受人冷落的呆子,你也只是個絲毫不被你父皇放在眼裡的女兒,你憑什麼同情!你憑什麼不在乎任何事情!你憑什麼」
「憑你自己瞧不起自己。」我開口打斷他的話,語氣嘲諷且冷傲,「宇文睿,我同情你,我憐憫你,只因為你瞧不起你自己。」
我的話落下後空氣中立刻瀰漫了危險的氣息,宇文睿邪佞的看著我,緩緩道:「你說什麼?」
我冷笑著道:「我說什麼?我說的可不就是我一直以來想的。」我看著他的眼睛沒有絲毫膽怯,嗤笑了一聲,「宇文家的大公子?皇上御封的京都御史?卻原來只是個冒牌的小子。」
我不管他逐漸變冷的神色繼續道:「原來將軍夫人同將軍的恩愛都是假的,原來將軍夫人耐不住寂寞出了牆,原來將軍疼愛了二十年的兒子是別人的種,原來將軍夫人對兒子疏遠只因為這個孩子,根本不是按照她的意願出生的。」
我低笑,淡淡的道:「那你宇文睿,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宇文睿捏住了我的手腕,俊美的臉上一片陰冷。
我沒有理會手上的疼痛繼續道:「你從小天賦過人,你從小就有文韜武略,你將宇文將軍從父皇的陰謀之中救出,你重新整頓軍隊樹立軍威,你將宇文府再次抬上頂峰。你在朝中勢力壯大,如今更是滿朝遍佈你的黨羽,你可謂是隻手遮天,連父皇都對你敬畏幾分。可看看你做的這一切,你只不過要證明自己優秀,你要證明即使你不是宇文毅的親生兒子也那樣優秀。」我停下,伸手蓋上了他的雙眸,「又或者……你是想證明,你是宇文毅的兒子,因為,你那樣優秀。」
我笑了起來,肆意而嘲諷,「可是宇文睿你記著,即使你再優秀再出色,你也不是他的兒子。誠如你自己說的,你是個雜種。」
只因為,你說自己是「雜種」。
只因為你自己,而已。
宇文睿聽完這番話後眼中沉寂的如同暴風前的海面,藏著無數風險和未知。他突然施力捏的我痛呼出聲,接著便是一個反轉將我壓在了身下,低低的問:「說完了?」
我使勁的想要掙脫出手,「你還想聽什麼?鬆手!」
(河蟹期:下面的內容就是阿睿沒有說話也沒有鬆手,冷冷的麼麼阿藍之類等等等等,比較霸道粗暴,喘不過氣等等等等,KISS嘛就這麼回事,親們在腦子裡好好YY下,阿睿很強勢巴拉巴拉之類的。)
我極力躲著他的口口,剛伸手想推人卻被他扼住了手腕,接著身子便不可動彈的被壓制住,不能反抗。(河蟹期:阿睿一招以退為進,又對阿藍動嘴皮子的,麼啊麼啊麼的,阿藍連抗議都說不出口了鳥,在黑暗的夜裡顯得特別滴清脆啊哈哈哈哈,悲劇,大概就是醬紫,親們湊合著看看。)
(河蟹期:兩人就貼在一起分不開啊好緊啊,阿藍躲著阿睿就反應靈敏的追啊,然後你追我趕的,阿睿的情緒是非常的高昂啊啊啊,阿藍想踹人可一個不小心就感覺到了阿睿的衝動,然後她就嚇到了,就安靜的不反抗。)
表掙扎,表衝動,衝動是魔鬼啊魔鬼!
宇文睿含糊的笑了一聲,攻勢略略放緩。他離開我的唇瓣目光幽幽的看著我,「怎麼不繼續反抗?」
我嚴肅著一張臉道:「表哥,剛才說的話你別介意,我只是想說,你是誰都不要緊,只要你是宇文睿就好。」如此這般,你的怒氣也該消停下來了,然後巴拉巴拉的,我們起身吧。
宇文睿修長的手指揩去了唇邊晶瑩的可疑物體,優雅的瞇著眸子對我道:「剛才不是氣勢足的很麼,不是罵的暢快麼,現在怎麼不接著罵?」
「表哥,我只是見不得你那麼消極而已。」我異常誠懇。
「認錯?」他邪氣的挑眉,「阿藍,晚了。」
(河蟹期:阿睿竟然扯掉阿藍一邊的衣裳!然後就跟幾百年沒啃過骨頭似地在那麼啊麼,麼的阿藍想拍死他。然後在這個寂靜的夜裡阿睿終於充分顯示了自己的悶騷,所以說啊男人們真的是不可靠啊,內牛,我在胡言亂語)
「宇文睿你停下來!」我對這種曖昧中帶著侵略的親吻實在是無力,只能使勁的擰著脖子搖擺,可即使這樣也躲不開他的唇。
宇文睿忽然重重的咬了一下,接著粗聲喘著氣抬起頭,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裡瀰漫著濃濃的情意。
我可以看到他的胸膛急速起伏,似正在壓抑自己強烈的情感,我對他搖了搖頭,「你醉了。」
他俊美的臉龐漾起一抹笑容,卻讓人覺得無比的落寂與脆弱。他用額頭蹭了蹭我的臉,淡淡的道:「我只是想要她愛我一點,可是她卻說我根本不是她期許的孩子。」
他單薄的唇瓣勾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細長的狐狸眼裡淡然卻空洞。他低低的開口,聲音飄渺,「阿藍,她不愛我,那麼,你能愛我嗎?」
我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瞬間失神。
愛……他?
我垂下眸子苦澀的想著,不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敢。
我不敢去深愛你,宇文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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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1:25
四十章
那晚我並沒有回答宇文睿的話,宇文睿也沒有堅持追問答案。他只是安靜的抱著我在床上坐了一夜,如同年幼時的那些夜晚,相互依偎卻靜謐無聲。
原來光陰似水,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那麼多的日夜。
這幾日我倒是安分的躺在床上養傷,不為別的,只因那晚的「盜寶」行動似乎過於勇猛,我手臂上的傷口開裂並且有些化膿,驚的細細又將我碎碎念了一番。我乖乖的聽著她的訓話,覺得自己著實該好好聽著。
好吧,我承認,我還沒有準備好怎麼去見父皇,即使他仍在昏迷。
我不是沒有見過宮中的糜爛,比如妃子與侍衛偷情,宮女與太監淫亂,大臣夫人與權臣的眉來眼去。我原以為自己已經對這些事情見怪不怪,只是到這一刻才知道我其實對這種超乎倫理的愛情還是驚詫並且難以理解的。
這個男子是我的父皇,同我的母親一起給我生命的那個人。
我皺著眉頭開始想像他的這種感情,這個男子將自己最濃烈的愛情給了自己的妹妹,並且深藏心中。我並不是鄙夷這種感情,我只是覺得怪異,怪異老天為什麼總是喜歡製造些虐戀情深,好讓人的一生都活在糾結之中。
古往今來愛情都沒有錯,錯的是時間,是身份,是你愛了不該愛的人。
我嗤之以鼻,瞧瞧偉大的人類給愛情的辯解,「一個美麗卻遺憾的錯誤」。可人類之所以給愛情這麼美好的借口,只因為在面對絢爛而誘人的迷惑前,他們貪戀如煙花般耀眼的瞬間與極致歡愉,他們放縱並且迷失了自己。
我突然笑出了聲,帶著嘲諷。我從不嚮往偉大的愛情或者飛蛾撲火,我想做的只有好好愛自己。
終究,我是一個這麼自私的女子。
宮裡在這些日子裡也別樣沉悶,在經過這麼一次較量後各國都需要時間去善後。我聽說雲澤正在大亂,並且如火如荼,我琢磨著這其中定有不少是宇文睿的功勞。我暗暗想著宇文睿在某方面還是雲澤的功臣,至少不久以後雲澤就會結束那種混亂的局面,重新開始新的征途,無論是好是壞。
我想起那個我叫了多年「七哥」的絕美男子,他現在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國家去承載自己該有的責任。他會怎麼樣呢?日夜忙碌於複雜的鬥爭中,在稍歇片刻的時候腦中會突然閃現我們的過去,爾後繼續忙碌?
我相信那個表面無所事事實則心藏重任的男子會一步一步的,走好屬於他的路。
說到雲澤那就必定不能忽視一個人,嗯,那人就是孟小奸細孟少玨是也。那晚過後孟家就在雲彌消失的毫無蹤跡,孟府如同從未住過人那般安靜,了無生氣。
我說不清自己對這人是什麼感覺,討厭?稱不上。喜歡?也說不上。唔,或許可以說是欣賞。
從心而論孟少玨這人確實是個人才。年輕,有頭腦,做事果斷,善於偽裝,讓旁人無法看透。他上一刻對你談笑風生下一秒或許就能將刀子往你胸口上捅,且捅完之後還能笑嘻嘻的問你疼不疼。
想到這裡我有些惋惜,難為他在我身上下了那麼重視的蠱,可惜人云戰和他默契不足,偏偏送了個解蠱的過來。這下好,吃了那勞什子雲蠱的我又是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唉,可惜啊可惜。
對於孟少玨那天用折磨我來牽絆宇文睿這事情,說實話我還真不生氣或者鄙視他。孟少玨他是雲澤人,他的目的是幫助雲澤滅雲彌,他和雲彌呈對立面,他所做的只是自己份內的事情。你還別說他對付一個弱女子怎麼怎麼的,在國仇面前不分男女,有的只是身份區別。再說了,那些所謂的英雄們,誰敢拍著自己胸口說自己沒幹過卑鄙的事情?
我驚訝的是孟少玨那日看到我手上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種情緒叫做不捨。
我捫心自問自個兒確實沒勾引他,可這穿越女的體質實在是躲不過被人惦記的份兒。我拍拍額頭,阿藍啊阿藍,你真是作孽啊作孽,幸好你是鐵石心腸,不然這又是一場經典的跨國苦戀喲呵。
我扔了顆葡萄進嘴,嘴裡瀰漫的是葡萄的清香和水甜,我突然就憂愁了,孟少玨走了我不惦記,可瑩露也走了,那個可愛的驕縱小丫頭。
我無法忘記在孟府時和她擁有過的生活,那是我在這個世界擁有的第一份友情,簡單而直接。我忘不了瑩露帶給我的那些熟悉感和親切感,那是多麼倔強和固執的一個女孩子,如同很久以前的我。
瑩露啊瑩露,你現在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嗎,你現在有沒有想念我呢。我們在將來是否能見面,而見面那時,我們是否還將彼此當做朋友?
我苦惱的吐出了嘴裡的葡萄籽。唉,時間永遠是感情的殺手。
我正趴在桌子上哀傷春秋呢,細細帶著笑容進了門說道:「公主,皇上醒了!」
我立馬直起身子,「父皇醒了?」
「是啊,聽說精神還不錯,正遣了御膳房做些清淡的東西送過去呢。」細細將手上的藥碗放到我面前,「公主喝藥。」
我面無表情的拿起碗灌下了整碗黑忽忽的湯藥,接著含著細細遞過來的葡萄清嘴。父皇醒了是好事情,只是為什麼我心裡卻總有些不安?
我的不安在晚上的時候便得到了應徵,父皇身邊最親信的內侍匆匆的跑來找我,說父皇突然毒發,太醫束手無策之際父皇說要見我。
我問身邊的內侍,「白天時不是還好好的嗎?」
內侍道:「回公主,白日裡太醫瞧了說是毒性已被壓下穩定了,可哪知晚上時突然復發……」
我到父皇寢宮裡時一路都有人對我行注目禮,我自然是知道他們訝異的不行,訝異父皇在這種時刻找的人不是最疼愛的皇姐,不是最寵愛的宇文睿,而是我這個被他漠視且冷落了十幾年的呆女兒。
我的皇姐們正和一干大臣在床邊候著,宇文睿則和太醫不知在說些什麼。我走近床畔,看到往日總是氣血紅潤的父皇此刻面色發青,嘴唇也是泛著黑紫。
父皇抖動著唇瓣斷斷續續的道:「都出去,朕,朕要和阿藍,說幾句話。」
屋裡的人聞言都怪異的看著我,接著轉身走了出去,我那幾個不熟的皇姐們甚至在走過我時冷哼了幾聲。皇姐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暗暗握了下我的手心,給了我不解的一眼。宇文睿出去時只淡淡的看了看我,接著修長的身子利落的轉身關門,房內立刻安靜了下來。
我走到床前,低低的喊道:「父皇。」
父皇半合著眼睛有氣無力的道:「東西,東西你拿到了嗎?」
我淡淡的應著,「嗯。」
「咳咳,拿到就好。」父皇的胸膛急速起伏,聲音如同砂紙那般粗糙,「這是你應得的,這些年,是朕冷落了你,咳咳,朕對不起你。」
我沒什麼情緒的看著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說的。
父皇看了眼我,苦澀一笑,「你和柯紫都是她的孩子,可朕卻只將柯紫放在眼裡,從未關心過你,朕實在不是個好父皇。」他喘了幾口氣繼續道:「那張字條……你帶來了嗎?」
我安靜的從袖子裡拿出了那張泛黃的字條,遞到他的手中。而後看著這個年僅花甲的男子對著字條細細的摩挲,眼神留戀且懷念。
父皇顫抖的拿著字條,「南兒……朕,朕都快忘了你的模樣了。」
我微微勾起唇角,「父皇很愛皇姑?」
父皇的手劇烈一抖,抬頭時眼中的驚訝卻已經藏了起來。他沉默的打量了我許久,接著笑著道:「阿藍,朕以前對你實在是太過疏忽,竟不知道你是這麼聰穎的孩子。」
我淡淡道:「父皇過獎。」
「咳咳。」父皇閉了閉眼,接著疲憊的道:「罷了罷了,終究還是會被人發現。呵呵,朕只是沒想到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竟會是你。」他眼中的神色微黯,「朕……對不起你和你母后。」
「柔兒和朕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一直對朕溫柔體貼,甚至為了替朕生下孩子而去。可朕卻從沒有為她做過什麼……」他蒼老的聲音充滿疲憊和懊悔,「就連她用生命換來的孩子,朕都不能同樣疼愛。」
「為什麼。」我的語氣那般波瀾不驚,即使說的是問句。
父皇笑了起來,有些迷離,「柯紫小時候抓周抓到的是一盒胭脂,朕記得……南兒幼時也是這般。柯紫和南兒一樣都喜歡紫色,都喜歡趴在朕的腿上撒嬌,都喜歡揪著朕的衣角討饒。朕看著柯紫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南兒一般……阿藍,朕,虧欠你。」
「不。」我開口,「沒有虧欠,因為即使沒有你,我過的也很好。」
父皇聞言微愣,接著虛弱的笑道:「好個不虧欠,好個沒有朕也過的很好,好,咳咳,好。」他的神色越來越黑,眼中光澤暗淡,「阿藍,你會好好保護這份藏寶圖,是嗎?」
我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
「好,咳咳,好,你會好好保護,這就好,這就好。」父皇的笑聲突然洪亮了起來,下一秒眼睛卻沒了焦距。他胡亂的伸手似要抓住什麼,可卻次次落空,落空後又繼續抓。
我終是不忍,伸出手握住了他的,「父皇,你還要說什麼?」
「柯紫,柯紫……」
我大聲喊著:「皇姐進來!」
皇姐立刻衝了進來,伸手握住了父皇另一隻手哭道:「父皇,柯紫在這裡,柯紫在這裡!」
「柯紫,雲彌就交給你了,父皇相信你可以的,柯紫。」父皇對皇姐說完後又緊緊的捏住我的手,眼睛努力睜大,「阿藍,雲彌,雲彌就交給柯紫了,你和睿兒,會幫她的對不對,對不對……」
他的力氣那麼大,讓我感覺自己的骨頭似乎都要被捏碎。我在他的眼中看到太多太多東西,於是我緩緩的點頭「對。」
父皇的手在我的「對」字後無力垂下,雙眼安然閉起。
皇姐們進門傷心大哭。
太醫們上前匆忙查看。
宇文睿神情淡然的安排著一切。
我只是被人擠到一邊,沉默無語。
我袖子下的雙手捏的很緊很緊,眼眶微微有些發熱,心中覺得即可悲又好笑。
父皇,你給了我藏寶圖,叫我好好保護。而我拿著藏寶圖,就是對皇姐最好的保護,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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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1:39
四一章
父皇死了,享年五十歲。
宮內一片哀聲啼哭,公主們,妃子們,大臣們,還有宮女侍衛們。他們眼中有著焦急,慌亂,哀傷或者焦急,臉上則是統一的哀傷表情。
皇姐趴在床前哭的撕心裂肺,邊上另外幾個姐姐也是湊上去嚎哭,似是在比誰的嗓門兒比較大些。我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那些警匪片,警察們總是懷疑每個疑犯,哭的凶了說他是欲蓋彌彰,哭的淺了則是事不關己,那麼到底,該怎麼哭才是正確的?
我不知道,因為我哭不出來。
我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哭過了。
大皇姐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奮力的擦了把眼淚對我喊道:「你到底和父皇說了什麼!父皇怎麼會突然就去了!」
我有些好笑,面上卻是沒什麼表情的道:「這個問題大皇姐該問太醫。」
大皇姐愣了愣,又一臉悲痛憤恨的道:「你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女兒,父皇去了,你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有!」
「眼淚?」我皺了皺眉頭,「大皇姐的意思是叫我弄些口水上去?」
「你,你,」大皇姐氣的抖了抖手,豎著眉毛道:「傻子,果然還是個傻子!」說罷扭著身子又趴到床邊大哭。
我半斂著眸子淡淡想著,我和你們比起來,可不就是個傻子。
我看了眼正哭的接不過氣的皇姐,她現在已經沒了平日裡的優雅,只是一個勁的哭著叫父皇。也難怪,父皇平日裡將她當做手心裡的寶貝來寵著,是她最最溫柔慈祥的父親,若我是皇姐的話說不定也會這麼傷心。
只是人不能一概而論。有言:甲之砒霜乙之良藥,反過來也可說乙之良藥甲之砒霜。他是皇姐的好父皇,卻不代表是我的。
對比啊……
我淺淺勾起唇角,不是已經習慣了嗎?
是的,我已經習慣了。
我轉身的時候正對上宇文睿的視線,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就繼續和身旁的大臣說話。我沒有停下步子,安靜的退了場。
我回頭看了眼被人群包圍著的父皇,我答應了他好好保護藏寶圖,僅此而已。
第二日我出去時只見宮內那些原本象徵著喜慶的飾物都已被卸下,換上了白色,白色,白色。入眼,全是白色。我手裡捏著朵桃花走的極其緩慢,我現在要去的是呈祥殿,為的是聽路公公宣讀父皇的遺詔。
遺詔啊遺詔,你要說的,又有些什麼呢?
我扔了桃花淡淡一笑,雲彌變天,我的日子又會怎麼樣?
我到呈祥殿的時候殿裡已經整齊的站了許多人,依舊是昨兒那一批,公主們,妃子們,大臣們,位高權重的都來了。皇姐正蒼白著一張臉站在前頭,眼眶紅腫楚楚動人。她看到我時扁了扁嘴,拉著我的手緊緊握住,接著默默含淚。
我有些歎息,皇姐是一個如此嬌弱美麗的女子,她擁有那麼多的寵愛,可是這些寵愛如今都成了她的責任。她要學的是負起責任,不讓對她寄予厚望的父皇失望。我有些不厚道的想著,其實被冷落,還真不算件壞事兒。
路公公和宇文睿一起進了門,宇文睿今日一襲銀灰色長袍,饒是如此沉悶老氣的顏色穿在他身上也只看的出貴氣與優雅。我在心底搖了搖頭,這衣服啊,難怪要找模特穿才有效果。
眾人看到路公公的時候嘈雜了一陣子,但在宇文睿淡淡的掃視後個個都挺直了身子神色嚴肅。路公公也不多廢話,走到特意給他留下的地方後緩緩掃了眾人一眼,接著從袖子中拿出了明黃色的卷軸物,細亮的嗓子喊道:「大行皇帝遺詔。」
眾人跪下,齊聲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四公主上前聽旨!」
皇姐僵了僵身子,接著連忙上前跪下,「兒臣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三十餘載,膝下雖無半子卻幸得八女。其中四女安柯紫雖為女兒身,卻自幼天資聰慧機敏過人,平日更是熟讀五書精通兵法。朕將皇位傳位於四公主安柯紫,望其能振興雲彌,欽此!」
「兒臣接旨!」皇姐接過聖旨神色嚴肅,嘴唇卻是蒼白的不住發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暗暗打量了下周邊人的神色,只見有些人眼裡露出了不屑和蔑視之色,約莫是早就猜到了父皇的決定而又深深不以為然。我冷笑了下,女子又如何,三國內又不是沒出過女皇,而且做的並不比男子差。
路公公又從袖子裡拿出了一道聖旨,「京都御使宇文睿聽旨!」
宇文睿瞇了瞇細長的眸子上前跪下,「宇文睿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京都御使宇文睿年紀雖輕卻心思謹密,且一身文韜武略,實乃雲彌之棟樑。今賜婚於四公主安柯紫,於登基大禮之後辦置婚事,欽此!」
宇文睿的語調沒有半分起伏,清冷的嗓音淡淡道:「臣接旨。」
殿中眾人又是齊聲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低頭無聊的打量著自己的鞋子,嗯,這樣的結果早在預料之中,不是嗎?
回到寢宮後我便迎上了細細擔心的目光,她欲言又止的看著我,「公主……」
我走到桌邊坐下,「怎麼了?」
「大公子……」
「表哥?表哥怎麼了?」
「奴婢,唉,公主!」她著急的走到我身邊,「公主準備怎麼辦?」
我莫名其妙的迎上她擔憂的視線,「什麼怎麼辦?」
「奴婢聽說了,說是皇上下旨讓四公主和大公子成親,那公主怎麼辦?」細細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公主就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我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想法?我該有什麼想法?父皇既然下了旨,那我們這些人只有接旨的份兒,不是嗎。」
細細眉頭皺的更緊,「公主……」
「細細,你就別杞人憂天了,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忙嗎?趕緊去,待會兒得被莫嬤嬤嘮叨了。」
「唉!」細細恨恨跺了下腳,轉身往外走,「這都算個什麼事情!」
我等她出去之後支著下巴喃喃道:「什麼事情?狗血的事情唄。」
狗血這兩個字,含著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
為什麼事情會狗血?只因為在正常的情況下,這樣發生的機率是最大的,最頻繁的,最正常的,也是最讓人沒有意外的。這樣的橋段,就叫做狗血。
而無疑我現在正深陷「狗血門」。
父皇的這道聖旨真可謂是狗血中的狗血。古往今來皇帝總是喜歡將最好的青年人才和最疼愛的女兒配在一起,以期達到才子佳人的美好幸福場面。更別說我的父皇將整個國家交給了皇姐這麼個嬌弱的美人兒手上。皇姐有才華,有思想,但是她太柔弱,她缺少的是氣魄與果斷等等等等,這樣的皇姐想撐起一個國家?
難,實在是難。
可如果換成宇文睿呢?
宇文睿的本事那是不用懷疑,現在父皇將皇姐許給他,另一面的意思就代表雲彌以後的實權興許是掌握在他的手上。宇文睿娶了皇姐,幾乎等於得了雲彌這個國家,更何況皇姐還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這對於任何男子來說都是實在划算。
恩,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宇文睿不想當這個沒有真正名的「老大」,他也可以直接登基篡位自己當皇帝,可有一個人不會允許,那就是宇文毅,所以這個可能也是非常之小。
我感歎啊,父皇,你真是想的周到,你的女婿選誰都比不過宇文睿,不是嗎。你將最好的都留給了皇姐,只因他是你最疼愛的女兒,只因她身上有著你最愛的那個人的影子。你的疼愛不假,我的難過卻是真。
是的,我難過,只因「安柯藍」也是你的女兒,而你全心愛護的,只有安柯紫。
我突然想起一部電視劇裡的一句話:父母,也是會真心厭惡自己的孩子的。
可是那個被厭惡的孩子呢,他何其無辜?就如同我雖不奢求你的疼愛,卻會情不自禁的想著,為什麼你會如此偏心。
啪。
我猛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想這麼多有什麼用呢,我不是神仙,不能上去揮揮小竹枝灑灑小仙露讓他改變旨意或者怎麼的。話雖然說「事在人為」,可明顯我的本事還不夠去「為」什麼。
我只是這個宮裡被冷落了許久的一個公主,從前是,現在是,以後是,一直都會是。
遺詔宣讀後宮中又成了一片忙碌之態,又要忙著父皇入皇陵的事情,又要著手準備著皇姐的登基。所有人都忙的團團轉,當然,除了我。
我依舊安分的的過著我的日子,安靜且平淡。
細細每次見著我總是欲言又止和擔憂的樣子,我自然是知道為什麼。自打那天過後我就沒見過宇文睿和皇姐,這兩個風頭上的人物簡直是忙的和打轉的陀螺似的。他們沒來找我,我自然也不會去找她們。我們就像是突然沒了聯繫一般,處在同一個空間卻接觸不到。
相反,那些平日和我沒說過幾句話的皇姐們倒是來過我的宮殿幾回。嗯,當然,只是為了來取笑或打擊我。比如什麼「我看阿藍平日和睿表哥親近的很,只是沒想到父皇將睿表哥賜婚給了柯紫,哎喲,阿藍,你可千萬別傷心。」再比如「阿藍,不是三姐亂說,柯紫和表哥站在一起可真像對兒天上來的仙人,般配的不行啊。」又或者「阿藍,柯紫過幾天可是女皇了,你可千萬得和表哥保持距離。不過表哥現在也沒有來看過你了吧,你別難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要我是個男子,我也選了柯紫不是。」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我聽了沒有什麼感覺,倒是細細每次都替我暗地裡損她們,解釋說宇文睿最近只是太忙,所以才沒空來看我。我對她的解釋不置可否,過程如何對我來說又有什麼關係,起決定因素的是結果,是塵埃落定。
日子在他們的忙碌和我的無所事事中過的飛快,轉眼就是一個月,而明天就是皇姐的登基大典。晚膳後皇姐的貼身宮女碧玉來傳話說皇姐想要見我,於是我便跟著她去了皇姐的宮殿。
宮裡那些白色的又被換下,象徵喜慶的紅色再被掛上,我看了有些好笑,這樣換來換去還真不嫌麻煩。
我和碧玉正在不急不緩的走著,前面宇文睿的身影卻不期然的出現。他身後還跟著些官吏,看到我的時候微微愣了愣,接著便果斷的走到我身邊拉住我的手腕對後面的人道:「稍等片刻。」
我這瘦弱的小身板很輕易的就被他拉到了一片樹叢後,茂密的樹枝們將外面與裡面隔絕,似乎還真是個躲藏的好地方。
宇文睿俊美的臉龐似乎有些消瘦,顯得他的臉更為清雋。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俯下身子在我唇上重重吸吮了下,沙啞的嗓音帶著磁性的道:「阿藍,相信我。」
他說完後也不等我的回答就轉身出了樹叢,留著我一個人對著他的背影凝視。我伸出手觸了觸濕潤的唇瓣,心跳微微有些失控。
我微抿著嘴想著,似乎再多的承諾也比不過他短短三個字的,「相信我」。
只因他是宇文睿。
我和碧玉到皇姐宮殿的時候卻聽說皇姐剛好去找丞相了,碧玉從櫃子裡拿了套別樣奢華的衣裳對我道:「五公主,這是我家公主特意為你定制的呢,公主不妨先試試,看合不合身。」
我點頭,拿著衣服換了出來,然後對著鏡子再一次的感歎:人TMD果然要靠衣裝。
碧玉替我整理著衣裳笑道:「公主明日穿著這身衣裳出去,怕是不少人要打聽你了。」
我淡淡笑了笑,「碧玉,能幫我倒杯茶水嗎?」
碧玉「啊」了一聲,「上午的茶水都涼了,公主稍等,奴婢這就去給你拿。」
碧玉沒多久就回來了,對著我道:「公主,奴婢……」
碧玉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身後突然竄出的一個黑衣人給劈暈了。我的反應是轉身就跑,可奈何身上漂亮的衣裳下擺太長,一個不小心踩著了就摔到了地上。那黑衣人倒是沒有對我的後頸也一劈,只是一塊濕布捂著了我的鼻子,接著我便迅速陷入了昏迷。
我在朦朦朧朧中隱約察覺自己被顛的厲害,我難受的吱嗚了幾聲,得到的卻是又一塊濕布——靠,這下好,意識徹底消失!
在不知多久以後我終於又有了意識,而且非常清楚的聽到有個低沉醇厚的聲音在我身邊危險性十足的道:「嗯?這就是你給朕擄的……四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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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1:54
四二章
我聽到這句話後迅速清醒了不少,怎麼著,敢情是哪位皇帝想要擄皇姐,可派去的人眼神不大好使,把我這個無辜路人甲給擄了過來?
我這邊閉著眼睛裝沒醒呢,那頭的男子又開了口,「怎麼不回話?啞巴了?」
這時有個微微心虛的聲音回道:「皇上,屬下,屬下當時跟著四公主的宮女回去後親耳聽見她叫這位姑娘公主,而且當時這位姑娘正在試穿衣裳,屬下就以為……」
「就以為她是四公主?」男子低沉的笑了聲,卻叫人端端產生不安,「崑崙啊崑崙,朕不知該說你是忠厚還是老實。你難道不知雲彌不止一位公主?人人都知雲彌四公主國色天香乃雲彌第一美人,你再看看你擄來這位,五官稚氣未退,像是那般艷壓群芳之人?」
「可是,皇上,這位姑娘長相也不賴啊!」那人忍不住說道:「屬下看她長的這般水靈所以才……」
「罷了罷了,是朕一時糊塗,明知你從小就不擅接近女子還遣你去辦這件事。這下可好,誤了朕的計劃不說還帶了這麼個麻煩回來。」男子口氣有些無奈,「看來朕該替你指位姑娘了。」
「姑娘?」那人恐懼的道:「皇上,屬下知錯,要麼屬下再去給您擄一回?」
「你想的倒不錯,再去擄一回?也不看看別人還給不給你機會擄。」男子涼涼的說道:「有時候朕真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給撞壞了。」
那人沉默了會兒,接著說了一句,「屬下記得皇上幼時曾失手將屬下推到地上……」
「你記性還挺好,這麼久的事情還沒忘。」男子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不用多說,改明兒挑個順眼的姑娘,把親給成了。」
「皇上……」
男子笑道:「這是朕對於你撞壞腦子的補償。」
「……」
我聽到這裡暗暗發笑,這皇帝和崑崙還真有趣,看來交情不錯。
這位皇帝想要擄走皇姐順便吃了皇姐然後成為雲彌的女婿,只是中途出了些意外,「嫁妝」豐厚的皇姐被換成了不值分文的我……
恩,事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那麼,他們準備把我怎麼辦?
「皇上,那這個姑娘怎麼辦?」崑崙問道:「對了,這位姑娘到底是誰?」
「雲彌的五公主,安柯藍。」男子輕笑了聲,聲音低沉醇厚,「怎麼辦?給朕好好看著,別讓她給跑了。」
「皇上,屬下沒記錯的話雲彌的五公主是個……呆子?」
「呆子也給朕看牢了,要是出了什麼亂子為你是問。」
「屬下遵旨!」
如此這般,這兩個人就默契的將我這個意外之人給無視了。我等他們出去之後睜開眼睛打量起了四周,只見我身處的這個房間雖大,裝飾卻是樸素的很。我揉了揉腦袋起了身,極度鬱悶的歎了聲氣。
這個皇帝不用猜都知道是誰,不就是雲戰那位賀蓮臣?上次扮作使臣來雲彌的時候還被我忽悠了一番。這下可好,我只那麼輕輕忽悠了一小會兒,現在就成了對方的階下囚,真是報應啊報應。
我往上豎起三根手指,巴拉巴拉的,我以後不干忽悠人的事兒了,容易遭報應。
我又想到他剛才說我是個呆子的事情,敢情那晚的事情還沒有洩露啊,又或者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我蒙著眼睛躺回床上,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呢我,悲劇,這絕對是個悲劇。
得,咱順其自然吧。
我躺下沒多久後就有人進了門,我偷偷睜眼瞧過了,是個宮女模樣的小姑娘。我在心裡無力的歎氣,蒼天啊,我的人質生涯就要開始了。
三天後我坐在院子裡的菜地前發呆:說實話,這日子過的很沒有質感。
我那天醒來後迷糊的看著宮女小翠,迷惑的問:「這裡是哪裡?」
小翠溫和的道:「這是雲戰。」
「哦。」我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我為什麼會在雲戰?」
小翠依舊笑的溫柔,「因為主子請公主過來做客。」
「嗯。」
然後,我就和小翠和平共處在了這個有著一小塊菜地的院子裡了。
這幾天我沒見過除了小翠以外的任何人,那賀蓮臣似乎已經把我給忘了,我也似乎把我自己給忘了,懶得去想逃跑之類的事情。
我不愛動腦子,尤其是成功機率微乎其微的事情。
於是我托著下巴繼續發呆——不得不說,無聊的時候發呆是一件非常有聊的事情。
可這時我卻聽到了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我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聽,最終把目標鎖定在了被旺盛蔬菜遮住了的東南牆角。我腳步輕輕的走到發出聲響的地方,剛要扒開小菜葉去看個究竟時卻對上了一雙黑亮如葡萄般的水潤大眼。
……呃?
眼前出現的是一張稚嫩的孩童臉蛋,雖然臉上沾著些許泥巴卻不能掩蓋他身上那股尊貴之氣。他此刻正半個身子趴在地上奮力往外爬,而另外半個身子則還在牆角的那個小洞裡。
遠目,莫非這個就是傳說中的狗洞……
我正亂七八糟的自我思想呢,那孩子卻已經整個人爬了起來,用手抹了把臉對我憨憨一笑,「姐姐好。」
我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不能動彈。
這個表情!
這個聲音!
這個語調!
這個笑容!
為什麼這麼熟悉……
我不說話,直直的看著眼前眼神呆滯的男孩子。瞧他漂亮的大眼裡多迷濛,多無知,多無神。他甚至讓我懷疑自己剛才看到的機靈是假的。這孩子的功力不淺,功力不淺啊。我突然玩心一起,乾脆什麼也不理他的話,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和他對視了起來。
那孩子大約十歲的光景,看到我的反應後也保持著發問後的姿勢不動,於是我們倆就這麼沉默的迷濛的對看了起來。
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
男孩微微歪頭,疑惑的看著我,「姐姐?」
我心裡簡直是震撼的不行,這太有才了這,於是我也歪歪頭看著他,伸出手指指自己。
男孩點頭,「姐姐?」
我再指指自己。
「姐姐為什麼不說話?」男孩眨了眨呆滯的眼睛。
我指指自己的喉嚨:別會錯意,我意思是我喉嚨乾,不想說話。
「哦。」
一片沉默,我和他繼續對視。
許久之後他終於有些忍不住的開口問:「姐姐是新來的?」
我點頭,我確實是新來的,才來三天。
繼續沉默。
再過會兒他又道:「姐姐叫什麼名字?」
我拿了小石子在地上寫下:阿藍。
「哦。」
還是沉默。
最後,他終於露出了個狡黠的笑容,「阿藍姐姐,你還要和我比呆嗎?」
我勾起唇角朝他一笑,「九皇子?」
「你不是啞巴啊?」他睜大眼睛,接著又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奴婢早就聽說九皇子是個漂亮的小呆子啊。」雲戰有九子,子賀星彥據說小時候因為燒壞了腦子導致成了個呆子,但很顯然這位呆子和我一樣,都是裝的。
賀星彥笑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姐姐和我是同一種人,所以才能識破我。」
也就是說,他自然也能識破我。
好吧,我承認我對漂亮的小孩子沒啥抵抗力。我指了指他身後的洞問道:「呃,這個是……?」
「狗洞。」他乾淨利落的回道。
我囧了下,「九皇子來是有事情還是……?」
他伸手扯了扯我的頭髮,「我是來看你的。」
我挑眉,看我?
「我聽宮裡有人說皇兄帶了個絕世佳人回宮,非常疼愛寵愛,捨不得給任何人看到,據說過幾日還要納為妃子。」他說的似模似樣。「我從沒見過皇兄對哪位女子這麼重視,所以就過來看看。」
我聽了這話是哭笑不得,瞧瞧,流言它就是個禍害,都傳成什麼樣兒了。「那你現在的感想……?」
他果斷的蹦出四個字,「胡言亂語。」
我悲喜交加,看這孩子回答的多利索,可見我這人長的就和上面那流言沒有親戚關係。我乾脆把話說白了,「九皇子,不瞞你說,我是被你皇兄給擄來的。」
「擄?」
我鄭重的點頭,「對,而且還是擄錯了的。」
賀星彥的眼睛閃過訝異,「那你是……?」
「雲彌國的五公主,安柯藍。」我補充了句,「我也是個呆子。」
「看出來了。」他撲哧笑出聲,又突然對我邪邪一笑,「你這麼告訴我就不怕我去告訴我皇兄?」
我扯了片菜葉揪著,無所謂的道:「要說就去說吧。」
「你不怕?」
「怕。」我可嚴肅了,「可是我好無聊。」
賀星彥抽了下嘴角,「我覺得皇兄擄的也不算錯,至少你還挺好玩。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想啊你能告訴別人什麼,告訴別人我不傻?告訴別人我不呆?
我就是劉胡蘭我身無畏懼啊我。╮(╯_╰)╭
經過這麼段小插曲之後我總算有了個陪玩的,賀星彥這小子鬼的不行,每次都挑准小翠不在的時候進來和我瞎折騰。今天是挖蚯蚓明天是種蚯蚓,皇宮里長出來的孩子果然很無聊。
這不,今天這小子就拉著我要上樹掏鳥蛋。
我看了看自己手心,我不是不會爬樹,可掏鳥蛋這事怎麼看也不像是我這種年紀的人做的啊?
「阿藍,別慢吞吞的,我跟你說這裡有好幾窩蛋,用火烤熟可美味了。」賀星彥跟猴子似的竄了上去,邊還回頭衝我喊。
我的口水分泌有些旺盛,蛋啊,自打來到這裡之後我就沒吃過一頓好的,我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巨大的誘惑。
賀星彥的聲音又響起,「快來,待會小翠來了你想掏都沒的掏。」
我聞言捲起袖子就噌噌往上爬,得,今日為了吃的,我也野性一回。
我和賀星彥坐在樹上時對著幾窩鳥蛋目不轉睛,我伸出手捧著鳥巢欣慰不已,「我已經許久莫有吃過好吃滴了。」
賀星彥白了我一眼,「你是我皇兄擄錯了的人質,有飯吃就不錯了。」
我剛想說話的時候卻覺得手上有些癢癢的不對勁,低頭一看後反射性的扔了鳥巢使勁的拍了拍手背接著往旁邊一跳……
我靠,蟲子!又大又軟的蟲子!又濕又熱的蟲子!
我恨蟲子!
下一秒我不恨蟲子了,我閉起眼睛想著,安柯藍,我恨你,誰叫你坐樹上的時候往旁邊跳的?摔死了這怪誰?
樹上賀星彥大聲叫著我的名字,垂直往下運動中的我無比悲哀的等著鈍痛的到來,可我還沒摔到地上就有人攔腰將我抱住,俯身對著我的耳朵輕咬了一口,低沉醇厚的聲音帶著調侃的道:「幾日不見五公主這日子過的不錯,和皇弟也是相處甚好,就不知公主可還記得朕是誰?」
我揪著他身前的衣服抬頭對上男子深邃俊朗的眸子,我當然記得他是誰,賀蓮臣賀大爺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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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2:27
四三章
我抬頭看賀蓮臣的時候正對上他光潔的下巴,仔細看還有些微青的胡茬,我想這就是青年人啊,多生機勃勃。我試著退出他的懷抱再說話,只是他放在我腰間的雙手力道不輕,於是我只能對著他的下巴說道:「阿藍見過皇上。」
賀蓮臣不知怎麼的就愉悅的笑了一聲,頭也不抬的對樹上的賀星彥道:「還不趕緊下來。」
樹上的某人趕緊跐溜溜的下樹,一臉純真無邪的對著賀蓮臣笑道:「皇兄。」
賀蓮臣的視線向他掃了過去,「陳太傅佈置的試題都寫好了?」
賀星彥臉色一僵,「呃,沒有。」
「回去將《回關策》抄十遍。」賀蓮臣漫不經心的說道,無視於賀星彥那一瞬間就黑下來的漂亮臉蛋兒。
「十,十,十遍?」賀星彥的嘴唇抖了抖,「皇兄,你在和我開玩笑吧……」
賀蓮臣勾唇一笑,「十五遍。」
賀星彥聞言立刻轉身走人,沒有半點猶豫。
我在心裡想著這孩子可真利索,也不管管我的死活就這麼把我給扔下了。還有,他不是呆子麼,怎麼現在倒是肆無忌憚了?還是說這丫也和我一樣現在不裝了?
賀星彥,你這個叫山寨你知道麼。
「好了。」賀大爺好聽的男低音又在我耳邊響起,「五公主,接下來該是我們算賬的時候了。」
我很不情願的被他拉著往屋裡走,誰要跟你算賬,誰和你有帳,別逮著一個是一個成不。
到屋裡後賀蓮臣非常自然的坐下,手指隨意的輕敲著桌面,「五公主可還喜歡這裡?」
我面帶笑容,溫婉的說道:「皇上招待很周全。」
賀蓮臣星眸浮上笑意,「那麼公主就在此地多留段時間,也好叫朕盡盡地主之誼,可好?」
我的口氣很溫和,「阿藍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恐怕要否了皇上這片好意了。」
「哦?」賀蓮臣挑起濃眉,「莫不是公主怕人擔憂?」
我道:「阿藍走的時候也沒有留個信,確實不大妥當。」
賀蓮臣的表情似笑非笑,「公主如果是擔心這個問題的話那就無礙了,盡可在這裡好好住下。」
我看他這表情有些深意,他這話的意思是……?
他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搖了搖茶盞也不喝,「雲彌百姓們正慶祝女皇登基舉國歡慶,宮裡上下也是喜氣騰騰,沒傳出有人失蹤的消息也不見有人尋人。」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微微泛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怒氣,「既然如此,那公主就可以接受朕的好意了。」
我想你這話,這表情,這語氣,像是給我機會拒絕的嗎?我輕聲道:「皇上,我們把話說開了,我知道你抓錯人了,你要抓的是我皇姐。」
賀蓮臣俊朗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然後……?」
我好脾氣的道:「你抓了我也沒用,你看,我失蹤了宮裡都沒人找我。這樣的話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改明兒你再派個人去宮裡,抓個有用的回來,多好。」
「有用?沒用?」賀蓮臣危險的瞇了瞇眼睛,目光迫人的看著我,「朕倒是不懂怎麼樣才叫沒用。朕聽說雲彌的五公主前些日子可是立了大功,那日壽宴上正是你救了你父皇不是嗎。朕還真沒想到孟少玨竟然載在你這麼個丫頭手裡。朕還聽說宇文睿對你寵愛有加,看來公主也是不缺人疼愛。只是宇文睿不是很疼你嗎?怎麼你失蹤了反而顧不上你?」他莞爾一笑,帶些惡意的道:「朕忘了,他正準備著娶你皇姐,好好當雲彌國的女婿,自然是顧不上你。」
我聽了這番話算是明白了,賀蓮臣氣的不是我,是宇文睿。可是你氣宇文睿干我什麼事情,我失蹤了宇文睿理都不理,既然這樣了你還攥著我這個沒用的人,吃飽了撐著啊。可我明白我在雲戰,我對著的是賀蓮臣,而不是以往可以肆無忌憚的那些人。瞧賀蓮臣長相俊朗中帶著霸氣,眼神低沉而內斂,隱隱又透著一股狠勁。我要是真惹毛了他說不准就走不出這個院子了。
於是我又很裝乖的道:「表哥……?」
果然,賀蓮臣一聽宇文睿就反應強烈,他冷哼一聲道:「你這表哥好本事,竟然派人燒了朕十座城內的糧草,好計謀,果真好計謀。」
很好,確定了,宇文睿這鬼狐狸算計他,報應返我身上了。
賀蓮臣又緊迫的盯著我看,突然帶著邪氣的勾唇一笑,「朕倒是要看看他是真不顧你死活還是假不顧,你想回雲彌?可以,等著你那表哥拿寶圖和朕換。朕知道你裝傻充愣了這麼多年心機自然是不小,但是朕只提醒你一句。」
他走到我身邊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語氣狂傲的道:「這裡,是雲戰。」
我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在哀鳴,的確,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何況我還不是純種的龍,我是山寨版變色龍。我扭頭脫離他的手,笑道:「那麼就多謝皇上招待了。」
賀蓮臣低沉的笑了一聲,滿是調侃,「公主可聽過一個詞。」
「嗯?」
「不食白飯。」
我抽了下嘴角,誠懇的說:「我吃白飯,我不挑食。」
賀蓮臣半瞇了星眸笑的欠扁,「朕的意思是『不食白來之飯』。」
我繼續抽了下眼角,更加誠懇的說:「我吃白來的飯,我自我要求不高。」
「朕的糧草都被宇文睿給燒了,現今國庫緊張,養不起閒人,還請公主多多見諒。」賀蓮臣的語氣沒有半分歉意,反倒是挑釁十足,「明日朕會讓曲公公來帶你,公主今晚可得好好休息。來日……估計就沒這功夫了。」
賀蓮臣說罷轉身瀟灑離去,心情變得極其高昂。而我則是對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握起了拳頭。
我說,他到底想讓我幹嘛?
第二日天灰濛濛的時候有個白白胖胖的太監翹著蘭花指來到我房間,對著還迷迷糊糊的我道:「哎喲,小姑娘長的還挺水靈,難怪皇上費了心思要把你留在身邊。」
我腦子還不夠清醒,只迷糊的應了聲,「啊?」
曲公公掩嘴輕笑,姿態比女人還女人,「好了好了,打今兒起你就不是個女的,明白了嗎?」
我稍稍清醒了些,什麼?不是個女的?你才不是個男的!
曲公公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小眼瞇成小縫縫,「來,告訴雜家,原本叫什麼名兒?」
我揉揉眼睛,「阿藍。」
「阿藍?好名兒,好名兒。不過在宮裡可不能叫這個,能隨了其他人。這樣吧,就叫小籃子,你說可好?」
小籃子……?
曲公公揮了揮手上的拂塵,指著桌子上的衣服道:「好了,趕緊把衣服換上,皇上就要起身了。」
我機械的轉頭看著那身衣服,這是……太監服?
「曲公公。」我鎮定的開了口。
「還有事情?」
「請問……我這是要去幹嗎?」
曲公公皺了皺眉頭,「進宮之後就不能自成『我』,打現在起要稱『奴才』,你可記牢了。」他又換上笑臉,「至於幹什麼?自然是伺候皇上。換上這身衣服後你就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小太監了,別人不知道你這身份,你也好好揣著這件事,要是給別人鑽了空子可就不好辦了。好了,雜家在門口等你,快點出來。」
曲公公出去之後我面無表情的看著桌子上的「工作服」,很好,小籃子,我剛才真該說自己叫小籮筐。我雖然心裡是一百個無奈卻也只能乖乖的穿起衣服再由小翠替我束髮戴帽。一切完畢之後我對著鏡子裡唇紅齒白的娘娘腔少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生活,我忍!
我跟著曲公公在偌大的皇宮裡左彎右拐。雲戰的皇宮明顯不如雲彌的那般細緻和雅氣,它更偏向的是冷硬和霸氣,就如同賀蓮臣給我的感覺一般。
老實說人真是種奇怪的生物,明明長相不一卻都讓人賞心悅目。宇文睿相貌俊美偏清俊,蘇祁相貌絕美偏艷,孟少玨則是長相俊美偏美,而賀蓮臣又是和不同於他們的細膩文氣,渾身一股俊朗霸氣。
幾個人站在一起可謂是各有千秋卻又同樣出色,如果生在太平時代說不定還能組成個「XX四劍客」,奈何此生卻注定是對手的命。
我故作深沉的想著,既生瑜又何生亮啊,還一下子帶上曹操劉備,真是悲催。
「小籃子,皇上的寢宮到了,你記著雜家剛才說的那些話了嗎?」曲公公停下腳步看著我問道。
我順從的點頭,「奴才明白了。」
曲公公滿意的笑笑,「果真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莫怪皇上喜歡。」
我在心底冷笑,喜歡,他喜歡個毛,他想整死我才是真的。
曲公公走到門口輕敲了幾聲門,「皇上,到時辰了。」
裡面有人低低的應了一聲,曲公公便動作熟練且毫無聲響的開門走了進去,邊還衝我招了招手。我對曲公公無意中露的這麼一手感到非常驚奇,開門關門完全沒有聲音,天,這得開關門多少次才能練就這本事。
進門後可以看到珠簾後被紗帳遮掩著的明黃色大床,裡面有沙啞的男聲傳出:「人帶過來沒?」
「回皇上,人在這兒呢。」曲公公突然看了看我,接著低頭對立面的人道:「皇上,奴才這就叫宮女進來給您更衣。」話雖這樣說身子卻是一動不動,只笑的「甜蜜蜜」的看著我。
裡面人慵懶的道:「免了,叫她直接伺候著,你出去吧。」
曲公公的笑容更加甜蜜,利落的道:「奴才遵旨。」他轉身時還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配著他白花花的肥肉顯得十分膩歪。
我摸了摸肚子,對哦,我還沒吃飯。
「還愣著幹嗎,等朕出來接你麼。」沙啞的男聲有些怒意的道。
我暗暗握了握拳,人在江湖走,哪能不裝乖。於是我掀開珠簾走了進去,只見寬敞的床邊俊朗的男子正身著白色褻衣,星眸帶些不善的看著我。我明瞭,敢情這人有起床氣。我低頭恭敬的喊道:「皇上早上好。」
「曲公公給你取了什麼名字?」賀蓮臣暗啞的聲音還帶些睡意。
我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小籃子。」
「小籃子?」他笑了聲,「這名字倒不錯,順耳又順口。小籃子,過來替朕更衣。」
我對替人更衣這事情可不陌生,想當初孟少玨那廝不就指使我幹這個麼,不過現在想想在孟府我還是舒服的,起碼有早飯可以吃。
我替賀蓮臣更衣的時候才充分意識到他的身子比宇文睿還有孟少玨要結實的多,那兩個跟他比起來真的就是文弱書生,還有就是那兩人身上還熏香,這人卻是捨了這些雅致的東西,全身一股陽光的味道,清爽而提神。
我邊繫著衣帶邊想,這衣服用的是啥牌子的皂角啊,純天然陽光味道,真環保。
突然間我的下巴被人捏住,接著便被迫對上了賀蓮臣低下來的俊臉。他皺著濃眉仔仔細細的打量我的臉,彷彿要在我臉上找第三隻眼出來,然後無奈的說道:「朕左看右看都沒看出你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還真是和籃子一樣普通。」他說完便鬆手若無其事的看著前方,似乎剛才挑釁人的不是他一般。
我恨不得將腰帶圈上他的脖子拽幾拽,可我最終還是沉穩的制止了自己。
從今天起,我他媽得改名叫「淡定太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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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2:34
四四章
我在給賀蓮臣更衣的過程中一直在沉思自己是不是生錯了地方,明明是個公主身份,怎麼到頭來一直在干伺候人的活兒?雖然好歹在宮裡當了十幾年的米蟲,可近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叫我困惑。唉,這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賀蓮臣穿好衣服瞥了我一眼,理了理袖子道:「小籃子,給朕聽好了,以後沒有朕的吩咐不准離開朕的身邊,知道了嗎。」
我點頭應下,「奴才知道了。」
賀蓮臣勾唇一笑,「看來你還挺知趣。」
可不是,我要不知趣的話我就該知天高地厚了。
門外的宮女適時的進門替賀蓮臣洗漱,我這個極其弱小的小公公就退到一邊站著,等他洗漱好要出門的時候我又緊緊跟上,做足了太監的本分。
賀蓮臣用餐的時候我也在一邊站著,那長桌子上擺著無數精美的早餐,葷的素的應有盡有。他身子一彎就坐了下去,拿著象牙筷子輕輕往各色菜式上點點,身邊的太監便機靈的將東西夾到小盤子裡再送到他面前。
我看了真是唾棄,瞧瞧,整一副大爺的氣派,還真是讓人不爽。他倒是這個咬一口那個吃一小點感覺胃口還不大好似地,苦了我這個新上任的小太監,腦子昏眩不說還餓的不行。我在心底冷哼了聲,改明兒等我出去了我也早餐弄這麼一場桌,吃一口就扔一盤,做足暴發戶的姿態。
那頭賀蓮臣拿著帕子試了試嘴,頭也不回的說道:「早膳用了沒。」
我愣了一下後才反應他是在問我,於是憋著口氣道:「回皇上,還沒。」我吃個鬼,一大早的被扯醒上工,哪來的時間吃飯。
「小順子,帶她去用膳。」賀蓮臣對身邊的太監說了一句,下一句卻是對我說的,「下次再這麼遲就空著肚子。」
我暗暗撇了撇嘴,「是,皇上。」
吃飯時小順子有些趾高氣昂的看著我道:「新來的?」
我塞了口饅頭進嘴,「是。」
他檢查了下自己的指甲,「幾歲啊?」
我喝了口粥,「十五。」
他再摸了摸自己的臉,「哪位公公領進來的啊?」
我吃了口白菜,「曲公公。」
他微微張大眼,接著有些熱乎的道:「原來是曲公公領進來的,一看就知道是機靈的人。」他訕笑了幾聲,「還要吃些嗎,不夠再吃點。」
「夠了,謝謝順公公。」我避開他的視線暗自糾結,這年頭太監都一副女人樣,估計也不在乎別人是用什麼眼光看他了。嗯,這是時代的進步還是人性的退步?
吃完飯後小順子領著我上了正殿外面,佔了個角落位置對我輕聲道:「皇上正在裡頭上早朝,咱們等著他下朝就行了。」
我顫抖了下心肝,遲疑的問道:「呃,順公公,皇上上早朝……要多久?」
小順子朝天望了望,「最少兩個時辰。」
我沉默的打量著自己的腿,兩個時辰…….
「順公公。」
「嗯?」
「咱們每天大概要站幾個時辰?」
「嗯,除去睡覺吃飯的時間就是了。」
……賀蓮臣,你夠狠。
我鬱悶的盯著自己的鞋面,賀蓮臣說雲彌沒有傳出我失蹤的消息,那麼宇文睿又在計劃什麼?我估計等他來的時候我得擁有一雙蘿蔔腿了。
淚,想想就覺得好痛苦,蘿蔔腿。
兩個時辰換算成現代時間就是四個小時,我根本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麼熬下來的,只知道自己一直深呼吸然後喘氣,催眠自己正在發呆,所以不用去管時間的流逝。顯然我做到了,至少在下朝後我並沒有暈倒,只是跟著他的腳步略為弛緩而已。
我和小順子一左一右的跟在他的身後,到了書房後他大手一揮讓小順子出去,只留了我一個人伺候他。我死死的盯著他的後背,伺候他?我倒是很想刺殺他。
賀蓮臣突然轉身看著我,俊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小籃子似乎很累?」
我露出淡笑,恭敬的道:「承蒙皇上關照。」
他走到桌邊坐下,隨手拿了份折子打開,「這還只是開始,小籃子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胸口燃氣熊熊大火,不過那是悶火,只能悶在心裡。「皇上提醒的是。」
「很好。」他滿意的點點頭,「替朕倒杯茶水。」
我穩了穩氣息上前倒水,剛想退到他身後時卻被絆了絆,接著便落入了某人的懷中。那人緊扣著我的腰不讓我起身,俯到我的耳邊低低的笑了一聲,「朕瞧你雙腿抖的厲害,要不要坐下休息會兒?」
我對他露齒一笑,「謝皇上的好意,奴才還站得住。」
我說完就想推開他起身,只是賀蓮臣卻更加攬緊了我,俊臉滿是愜意,「小籃子這身子還挺軟,抱著還湊合。」
我乾脆放棄了掙扎,「皇上是有什麼想要問我嗎?」
賀蓮臣訝異的看了我一眼,接著就大笑了起來,「原本有話,可被你這麼一問朕突然就不想問了。」
我的拳手收了又鬆了又緊,蒼天啊,不怪我太暴力,只怪這人太欠扁。
他突然盯著我細細看了許久,接著瞇了瞇星眸問道:「朕是不是曾經見過你?」
我好心的提醒他,「皇上,我們在你上次去雲彌的時候見過,你還問過我路。」
賀蓮臣緩緩摩挲著我的髮絲,眼色深沉的看著我,「不,朕說的是之前。」
我利落的搖了搖頭,「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他手上猛的使勁,扯的我的頭皮一痛,「你七年前可是去了齊雲山?」
我想了想,不老實的搖了搖頭,「沒去。」
他眼裡的金色微微閃動,「真沒有?」
「真的沒有,當時去的是我皇姐。」我的眼神和語氣都非常的實在。
「哦……」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朕突然對你有了些感觸。」
「呃?什麼感觸?」
「比如你說沒有的時候,」他靠近了我的臉,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很可能就是有。」
我冤枉,「皇上,奴才沒有。」
他帶笑的對著我的耳朵咬了一口,「朕說有就是有。」
我馬上「嘶」了一聲往後仰了仰腦袋,這人有病啊,幹嘛老咬我耳朵。「皇上說的是。」
「瞧瞧你這樣子,明明心裡不樂意還非贊同朕的話。你越這樣朕越是想整你,哈哈。」他說這話時眼裡浮動著惡劣,竟然有些孩子氣,「好了,別笨手笨腳的礙著朕,上後面侯著去。」
我盯著他的後腦勺時發覺自己最近抽動嘴角的次數比較頻繁,真的。
此後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就在我以為要一直安靜下去的時候外面有人敲響了門,曲公公的聲音響了起來,「皇上,儀妃娘娘求見。」
賀蓮臣聞言沉默了會,接著道:「讓她進來吧。」
我立馬直了直身子,我敢說我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名粉色衣裳的女子端著個托盤走了近來。那女子年約十七八歲,相貌靚麗自然是不用說,微微上揚的眼角透著一股嫵媚,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女子。
她朝賀蓮臣福了副身子,柔媚的聲音帶著風情無數,「臣妾見過皇上。」
和她比起來賀蓮臣的反應倒是淡的很,「愛妃有事?」
儀妃輕顫了下睫毛,唇邊的笑容絲毫不減,「臣妾聽說皇上近日忙於朝政,約莫半個月都睡在書房內,於是特意和嬤嬤問了些滋補的方子……還望皇上好好保重龍體。」
我饒有趣味的想著儀妃提醒賀蓮臣保重身體是假,提示他該寵幸妃子了才是真吧。當然,這個妃子最好還是她。
賀蓮臣的語氣還是很平淡,「勞煩愛妃擔憂,朕還有些要事處理,你先放在一邊就是。」
儀妃聞言臉色有些僵硬,但馬上又恢復了那副嬌態。她蓮步輕移到桌邊放下托盤然後朝我看來,眼中浮現的是驅逐之意。可我只能裝作視而不見,妃子和賀大爺,用小拇指想都知道我該聽誰的話。
儀妃的臉色有些難看,瞪了我一眼後身子一軟就朝賀蓮臣靠去。她纖細的手指在他的背上緩緩移動,帶些委屈和勾引的道:「皇上,您都好幾個月沒去過臣妾那裡了……」
賀蓮臣的背影紋絲不動,「朕不止沒去愛妃那裡,別的宮裡也沒去。」
呃,我沒記錯的話他也才登基幾個月,這麼說他娶老婆都不睡的嗎?
「皇上……」儀妃又軟聲說道:「臣妾,臣妾今日特意為皇上準備了……」她附耳在賀蓮臣耳邊說了些什麼,繼而嫵媚一笑,「皇上陪臣妾去看看嘛。」
只是賀蓮臣似乎真的不解風情,聲音依舊波瀾不驚,「朕說過了近日有事要處理,愛妃的心意朕領了,改日再去看你。」
「皇上……」
「小籃子,替朕研墨。」
我乖巧的上前,「是,皇上。」
儀妃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對上賀蓮臣時則是溫柔似水,「那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臣妾告退。」說罷姿勢婀娜的走了出去,邊還對我投以不屑的目光。
我招誰惹誰了啊我,不去寵幸你的是他又不是我。
「你說儀妃和你皇姐比起來,哪個更貌美?」賀蓮臣單手支著下巴問道。
這還用比麼,皇姐可是雲彌第一美人,那長相,那氣質。我道:「自然是皇姐。」
「嗯。」他朝我深沉一笑,「那你說你讓朕失去了這麼一位美人,可是罪孽深重?」
……難道是我願意被擄錯的?!
他歎了口氣,語氣輕鬆的道:「唉,朕一想起這事就鬱結,罷了罷了,你好好伺候朕就好。」
-_-|||抱歉,我還真沒從你愉悅的聲音裡聽出你有哪裡鬱結。
總的來說太監的日子就是如上那般無聊和辛苦,可即使我再怎麼不甘願,在我沒離開雲戰時我還是得安分守己的過日子。我很少去想起皇姐和宇文睿的事情,因為我知道就算我想破了頭也無濟於事。我不愛給自己找煩心事,只願活在當下。
在做賀蓮臣的貼身內侍近一個星期裡我並沒有見過他發怒的樣子,可我心裡卻是明白的很,這人不是個好脾氣的傢伙,而事實證明我猜的是對的,因為今天他下了朝之後就怒氣沖沖的甩門進了書房,並且狠狠的踹了擋路的太監一腳。
我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可還是跟著他進了書房。進房後他怒罵了句「混賬東西」,接著便發洩似地將椅子都踹翻在地,最後俊容發黑雙目發紅的對上了我。
「誰叫你進來的?」他半瞇著眸子邪佞的說道,有些風雨欲來的趨勢。
我道:「皇上說奴才沒有你的命令就不能離開你左右。」
賀蓮臣猛的一拍桌,隨手拿起一個杯子就往我砸了過來,「不識時務的混賬!朕要你這種人在身邊有何用!」
我無力去想他嘴裡罵的人是我又或者是別人,因為那杯子結結實實的砸上了我的額頭且有溫熱的液體蜿蜒流下。我目光暈眩的看到賀蓮臣立刻上前抱住我的身子著急的罵道:「你個呆子!難道不知道躲開嗎!」
我半瞇著眼睛虛弱的說道:「你這個混賬王八東西……」
罵完之後我就乾脆利落的在他寬敞的懷抱裡安心的閉眼暈厥。
╮(╯_╰)╭我果然是個命苦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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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2:50
四五章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我只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原本混沌沌的腦子變得非常清明,身心異常滿足,血液之中有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在流淌。
我還記得有一年的春晚,那個還未出名的小瀋陽穿著蘇格蘭裙子翹著蘭花指「一本正經」的對本山大叔說著:「其實吧,人的一生可短暫了,有的時候跟睡覺是一樣兒一樣兒的,眼睛一閉,一睜,一天過去了,hang~~~~眼睛一閉,不睜,這輩子就過去了,hang~~~~~」(hang請讀第四聲)
由此可見睡覺在我們的生活中佔了很大的部分,雖說醒著的時間寶貴,可個人覺得與其在醒著的時候迷茫空虛還不如睡的香甜了事。當然,你可以將我的這種思想稱為「懦弱的逃避。」
不懦弱的人世界上多了去了,我何必要去湊一腳?
我在腦子裡自我思考了一番後才準備睜眼,可就在我睜眼的同時原本安靜的房間裡跟著響起了一陣清脆的聲音。
「喀拉。」巴拉巴拉巴拉……
「喀拉。」巴拉巴拉巴拉……
我黑了半邊臉,這誰啊,在我這裡如此明目張膽的咬蘋果?
「喀拉!」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的賀星彥又實實在在的咬了口蘋果,巴拉巴拉的咀嚼幾下,喉嚨一動嚥了下去,然後才笑嘻嘻的對我道:「阿藍,你終於醒了啊。」說完之後又「喀拉」一聲咬一口。
我看著那一個勁吃蘋果的小子有些不爽,你吃蘋果就算了,能斯文點嗎?我吸了口氣力求淡定的說道:「九皇子怎麼有空來看我?」
「阿藍,你這話說的可真生分,我這不是聽說你給砸暈了擔心你麼,你看我都坐在這兒等你醒。」賀星彥一臉哀怨,嘴巴卻是熟練的對著蘋果下口。
我假笑,「可不是麼,九皇子可擔心我了。那天也不記得是誰轉身就把我給忘了,九皇子和那種人簡直是有雲泥之別。」
賀星彥將手上的果核扔到了托盤上,用濕布擦了擦手委屈的道:「我也不想啊,可你也知道我皇兄這人的脾氣,我要是待那兒說不定一起遭殃。我是想著至少你出事的時候我還能想想辦法不是。」
我指著被布裹成天使圈的額頭涼涼的道:「那我被你皇兄砸暈的時候你在哪兒歇著涼快?」
「呃。」他頓了一下,接著沉痛的道:「我正在抄《回關策》……」
「你還沒抄好,這都多久了?」我一副嫌他沒用的語氣。
賀星彥聞言激動的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對著我比手畫腳的道:「多久?你知道《回關策》有多厚嗎?起碼,起碼這麼厚!」他對我比了接近半根食指的厚度,「皇兄叫我抄十五遍!還不准我找人代抄!」
我摸了摸下巴,「所以說錯的人還是你皇兄。」
賀星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一副大人模樣的道:「其實呢,這也不能全怪皇兄。」
我挑眉,「那怪誰?」
「自然是怪惹皇兄生氣的人咯。」賀星彥又拿起一個蘋果喀拉喀拉的咬,「皇兄這人雖然脾氣不好,可平日裡還是很講道理的,只是生氣的時候有些不知輕重而已。」
嘁,生氣的時候自然是不講道理的,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可惹你皇兄的人又不是我,非得我遭殃。」
賀星彥突然放下蘋果站到我跟前,「給你重現我皇兄當時的話。」
他清了清嗓子,濃眉一皺驟然變成怒氣沖沖的樣子,壓低了嗓子罵道:「真沒見過這般不懂得應變的傢伙!叫她不離開就不離開!砸她杯子也不知道機靈些閃開!堪比後園子裡的木榆疙瘩!真是,真是氣死朕了!」
說完後他臉色一鬆又恢復了原先可愛的小臉蛋兒,蔥嫩的聲音道:「就是這樣子。」
我無語,這小子變臉的功夫還不賴。
「其實呢,我皇兄也是挺擔心你的,當時還親自抱你了,要知道我可是好幾年沒見過皇兄主動抱人了。」
我狐疑的看著他說道:「莫非你皇兄有潔癖?」
「你腦子裡想的都什麼事情,真是無法理解。」賀星彥給我一個大眼白,「我皇兄只是不喜歡女人而已。」
我大驚,「你你你,你皇兄喜歡男人?」我靠,賀蓮臣真是超現代啊。
賀星彥停下咬蘋果的動作給了我一個看妖怪一樣的眼神,「你對我皇兄的印象怎麼這麼稀奇古怪,偏見啊。」
我無奈的聳肩,誰叫這廝老禍害我。「你繼續,你皇兄怎麼就討厭女人了?」
「唉。」賀星彥一臉正經的準備開始解說,「這事情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那時候皇兄還只是個……」
「還只是個什麼?」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敘述。
賀星彥頭立刻換上一副笑臉,帶些諂媚的道:「還是一個非常英俊的少年,然後皇兄越長越英俊,最終成了一個非常英俊的皇帝。」
我被他強悍的隨機應變功力逗樂,再怎麼機靈的小狐狸在額頭寫著「王」字的老虎面前還是得討好加阿諛,這話著實不假。
門口的賀蓮臣雙手負在身後走進了門,對著賀星彥道:「朕昨日讓你背的《百戰史》你背好了沒?」
賀星彥轉身中氣十足的對他道:「皇兄,我背好了!」
恩恩,看來這小子早就防著賀蓮臣一手了。
賀蓮臣挑起劍眉,「倒背呢?」
賀星彥傻眼,「倒,倒背?」
「朕不是說了讓你倒背如流的嗎。」賀蓮臣坐到椅子上一副睥睨天下的氣勢,「沒背好的話就回去抄個十幾二十遍,抄過了也就差不多會倒背了。」
「皇兄……」賀星彥愁眉苦臉的道:「我這就去背,我這就去。」他轉過身還故意說了句,「哎喲我的命,你怎麼就這麼苦啊。」
我看到賀蓮臣的唇邊有些淡淡笑意,約莫是被這個活寶似的弟弟給逗樂了。也難怪,這小子確實挺有趣。
賀星彥走後賀蓮臣就把視線移向了我,大掌摩挲著大拇指上的扳指問道:「睡飽了?」
咩?
睡飽了?
我道:「多謝皇上關心,我醒了。」
賀蓮臣道:「朕不得不說你這身子實在是精貴。」
我謙虛的道:「哪裡哪裡,皇上過獎。」
「朕原先還想著你怎麼會被個杯子一砸就暈了,後來太醫過來一看,跟朕說你不是暈了,而是睡過去了。」賀蓮臣一臉鬱結,「莫不是朕當時砸你那一下剛好給了你一個睡覺的機會?」
我詫異的回道:「啊?原來我是睡過去了?真是慚愧慚愧!」話雖這麼說,我語氣裡可沒有半分慚愧。
賀蓮臣嘴角隱隱抽了下,「睡過去也就罷了,可你……」他頓了頓,「你可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我比了一根小拇指,「一個時辰?」
賀蓮臣不回話,只定定的看著我。
於是我伸出一根食指,「一天?」
賀蓮臣還是不說話,繼續看著我。
我大驚,伸出大拇指,「莫非是七天?!」一周?
賀蓮臣嘴角抽的更厲害,「兩天,整整二十四個時辰。」
我稍稍有些安慰,還好,只是兩天而已。我又極誠懇的道:「皇上請恕罪,我是真不知道自己睡了這麼久,唉,真是個不中用的奴才,怎麼被個杯子砸就暈了還睡過去了?該死,真是該死!」
賀蓮臣臉色微黑,「你是在指責朕不該砸你?」
我連忙擺手,「哪能啊,皇上是主子,皇上愛砸誰就砸誰,我樂意給你砸呢,下回再多砸幾次。」也好讓我多睡幾次。
「那日確實是朕遷怒於你,朕……」賀蓮臣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蹦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我聞言有些發愣,呃,賀蓮臣在和我說對不起?再看看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明顯是很不習慣和人說這仨字。我突然就有些好笑,這皇帝跟宇文睿還有孟少玨那類腹黑男子比起來要率真許多,至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彆扭的可愛。我淡淡笑了笑,「皇上敢作敢當,不愧是真男兒。」這句稱讚我可是真心的。
賀蓮臣的臉色有些陰鬱,「那日朕實在是被氣的離譜,那幫酒囊飯桶,連句真話都不敢說,朕養了有什麼用處!」
我瞭然,至少我說真話這地方得他順眼了。我道:「皇上氣別人不對你說真話?」
「哼!」賀蓮臣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震的托盤都動了動,「滿朝那麼多的臣子,竟是沒有一個敢和朕說句實在話!朕說什麼他們就附和什麼,連個說『不』字的人都沒有!朕要這般虛偽的臣子何用,有何用!」
……哦,原來是為了這個。
賀蓮臣說完之後怒目瞪大,可在沒聽到我的回話之後又狐疑的瞥了我一眼,「你怎麼不說話?」
我驚訝的看著他,「皇上想要我說什麼?」
「難道你不覺得這樣虛偽的人很無用嗎?」他氣憤的道。
我笑笑,平靜的道:「皇上,你自己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朕知道?」賀蓮臣皺眉,「你在說什麼?」
「皇上剛才是怎麼和我說的,再重複一遍可好?」
「朕說滿朝那麼多的臣子,竟是沒有一個敢和朕說句實在話!朕說什麼他們就附和什麼,連個說『不』字的人都沒有!朕要這般虛偽的臣子何用,有何用!」他的語氣還是很憤怒,看來是真受不得人家虛偽。
我看著他道:「皇上還不明白?」
賀蓮臣思索了一會,「朕還是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
我淡淡的道:「皇上自稱的是『朕』,而他們是臣子。」
這就是答案。
賀蓮臣微微一愣,「朕……」
「君為君,臣為臣。」我道:「僅此而已。」
賀蓮臣眉頭終於鬆開,一臉惆悵,「竟是這麼個道理!」
我笑,可不是,君臣永遠不在同一個角度同一個高度,是臣就會有畏主心理,是君則不能感同身受。一個君王能做的就是叫臣子在站在臣子的角度能對君王提出適量的真實建議,僅此而已。
「好好好!」賀蓮臣起身哈哈大笑,「阿藍啊阿藍,你果然是個寶貝,哈哈。你這幾天好好休息,過幾日養好了身子繼續伺候朕,朕先走一步!」
我看著賀蓮臣急急離去的身影笑了笑,賀蓮臣在某些程度上還真像個孩子,風風火火且直爽,不像某些人什麼事情都藏在心底獨自憋屈。獨自憋屈是因為不想讓人擔心還是自尊心作怪?我不得而知。可是有些時候,我們必須和人分擔自己的憂愁,因為我們是人,而人總有不那麼強大的時候。
我垂低了眸子不自覺的撫上了唇瓣,某些人叫我相信他,我想,我是有那麼一點點原意去相信的。
我頭上被砸的地方其實沒多嚴重,只是破皮流血了而已。照太醫的說法我的不堪一擊是因為身子弱,睡眠不足營養不良所導致的。賀蓮臣自那天之後對我明顯寬容了許多,不僅讓我休息了四天,在重新回歸崗位之後也對我的「上班」時間不再那麼苛刻。如今我只要早上的時候伺候他更衣,然後他上書房的時候陪著他就可以了。
我看著認真處理奏折的俊朗男子,我自認為沒什麼家仇國恨的概念,我只看自己的喜好。我對這個人有些改觀,因為一個上位者能做到道歉,實在是不易。
賀蓮臣突然回頭對我露齒一笑,「怎麼,看朕看的入迷了?」
我沒有理會他的調侃,「皇上每天都要花這麼多的時間在書房?」我跟在他身邊這些天竟然沒見過他去除了正殿、寢宮還有書房的地方。
賀蓮臣懶懶伸了個腰,有些咬牙切齒的道:「這都要托你那表哥的福,他那一手可是讓朕這幾個月都閒不下來。」
我頗覺得好笑,賀蓮臣對於宇文睿的敵意是那麼的不遮掩,還真像個大孩子。我又道:「忙到連寵幸妃子的時間都沒有?」
賀蓮臣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屑的的道:「朕娶了她們還不夠麼。」
我想起賀星彥前幾日沒說完的那些話,賀蓮臣以前和女人怎麼了才導致他對女人的不喜歡?嗯,有待瞭解。
「朕現在才發現,你和以前真的是一點都沒變。」他突然笑著說道,星眸裡有些亮光閃動。
我疑惑,「以前?」什麼時候?
他卻不再說下去,只道:「朕有些乏了,你去廚房替朕拿些點心來。」
我點頭,「好。」
去廚房的路上我一隻在思考賀蓮臣剛才說的話,什麼叫以前?我和他以前見過面?可那是什麼時候?我皺著眉頭細細想著,賀蓮臣,雲戰皇子,金色的眸子……
腦子裡好像有些東西閃過,我剛想努力抓住的時候身邊的小順子卻用手抵了抵我,聲音壓低了道:「小籃子,前面。」
我回過神看向前面,只見一襲露胸紫裙的儀妃正和一名白色紗裙的柔弱女子停在宮道,兩人身邊都跟著一個宮女。儀妃身邊的宮女頭昂的高高,一身凌厲。而白衣女子身後的宮女則是臉蛋圓圓的一臉氣憤。
我和小順子乾脆停了腳步,不去上前打破那番緊張的氣氛。
儀妃的注意力此刻也都放在身前的白衣女子上,她塗著蔻丹的纖細手指嫵媚的撩起頰邊的碎發,嬌聲對著對面的女子道:「喲,這不是宓妃娘娘麼,真是好久不見,最近身子可還好?」
對面的女子聲音細眉低垂,聲音柔弱的道:「我身子無礙,勞儀妃娘娘惦記了。」
儀妃掩嘴輕笑了一聲,「妹妹也別跟我客氣,以前我稱你一句『弟妹』,可現在都是皇上的人自然是要多擔待點兒,皇上前幾日往我那兒送了些雪山靈芝,我看姐姐你這般弱柳之姿,待會兒叫人送些你宮裡去。妹妹可得好好保重了身子,以後皇家的後脈還得靠我們不是。」
白衣女子稍稍頷首,臉上還是淡笑,「姐姐說的是。」
「娘娘。」儀妃身邊的宮女開了口,「太子妃......哦,不對,是宓妃娘娘。照理說宓妃娘娘比您大一歲,您該稱她為姐姐才是。」
「不懂規矩的丫頭,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儀妃斜了宮女一眼,話裡卻沒有譴責的意思。她又笑著對宓妃道:「說起來我確實比宓妃小一歲,只是以前你是……你看我這張嘴,怎麼又扯到以前的事情了。宓妃要是不介意的話就稱我一聲妹妹,可好?」
宓妃的臉色在這對主僕的對話下變得蒼白,她艱難的勾起唇角,「好,有儀妃這個妹妹我自是樂意。」
宓妃身邊的小丫鬟忍氣憤更甚,「你們……」
「阮兒!」宓妃聲音微提的打斷了宮女的話,又對儀妃輕聲道:「那妹妹就不打擾姐姐了,改日再敘。」
儀妃紅唇高高勾起,「也好,改日再敘。」她說話便帶著勝利笑容的離開,有些戰勝了的公雞味道。而那白衣的柔弱宓妃則是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一絲不屑,在經過我們身邊的時候卻又是帶著溫和的笑容。
我在心裡覺得好笑,瞧,這就是女人。
小順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小籃子,你是不是沒見過這位娘娘啊?」
我點頭,「儀妃我是見過,可這位又是誰?剛才那宮女叫她太子妃……?莫非……」
小順子看了看周邊接著附到我耳邊低聲道:「可不是,這位就是以前的太子妃,只是前太子沒登基就給皇上……這太子妃可是皇上的青梅竹馬,皇上一直惦記著呢!登基之後不管風言風語就納了當妃子。可皇上也奇怪,給了名分後卻從來沒有去找過她,約莫是心裡還鬧著彆扭。」
「這樣啊,那這個妃子叫什麼名兒啊?」我也八卦兮兮的問。
「宓妃,林宓兒。」
宓兒……
宓兒?!
雲戰,皇子,金色眸子,宓兒!
難不成賀蓮臣是那年我遇到的那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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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3:05
四六章
對於七年前的齊雲山一行,我不能說自己毫無印象,可說實在的,要說印象多深刻那也是沒有的。我唯一牢牢記在心底的就是那日我得知了宇文修不是宇文修,也或許是這件事情給我的印象太深,導致了我無意識的忽視了其他的事。
可今天這麼一聯繫我倒是記起來了,那天我還遇見過兩個有趣的男孩子,一個是翡翠嬌嫩的青菜,一個就是火爆脾氣的小瞎子。那日對於我來說就是普通的一天,如同我經歷的每個日日夜夜。但沒想到的是我在許多年後竟然會碰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而那個人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偉岸俊朗的男子,完全不同於記憶裡那個矮小且嘴硬的小瞎子。
哦不,或許有些東西沒變,比如衝動,比如霸道,比如直爽。
我想了下賀蓮臣,成年之後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雲彌的皇宮,他易容成了使臣來到雲彌,聯合雲澤想對付雲彌。我當時只覺得這個使臣的凌厲眼神不像個普通人所有,爾後便是宇文睿的點破才知道他是雲戰的皇帝。再接著便是被他擄錯到了雲戰成為他的貼身小內侍,被他呼來喝去的整治了一番,然後在「破頭事件」後才擁有了人權。
我想起他前幾日問我可去了七年前齊雲山,聯繫起剛才他說的「你和以前真的是一點都沒變」,喲呵,敢情這廝早就肯定了我是他那年遇見的阿斗?
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起來,我那時候隨口縐的「雲彌國十三皇子的宮女」,說不定也叫他費了好一番功夫。原來我在幼時便好好整了這小子一把,真是大快人心啊!
可是當年的賀蓮臣視力模糊,只能隱約看到個影子,而如今卻是雙目炯炯氣勢睥睨,中間又經歷了什麼事情?
唉,皇宮這地方,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在我想了一大堆的時間裡我和小順子已經拿了點心在回去的途中,賀蓮臣對於食物還真叫挑剔,前幾日一個不爽就撤了幾個御廚,到現在新廚子上來非叫我天天過來給他挑新點心,中意的有賞,不中意的就給廚子下罪——你說,這都叫個什麼事兒?
撇開他認真霸道的樣子,這樣的賀蓮臣可真像我當年碰到的無理小瞎子,妄為的有趣。
我和小順子正走著時前面出現了一個鬍子白花的老頭,看他拿著藥箱的樣子約莫是個御醫。小順子上前笑道:「奴才見過陳太醫,太醫是要去皇上那裡嗎?」
陳太醫摸了摸鬍子,「原來是順公公,公公說的正是,老夫正要去見皇上。」
「正好,奴才也是要往那裡去。」小順子笑瞇瞇的說完後就指著我道:「這是新來的公公小籃子,近日在皇上身邊當差。」他又對我道:「小籃子,這位是太醫院的陳太醫。」
我笑道:「小籃子見過陳太醫。」
陳太醫不說話,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意味深長的道:「好一位俊俏的籃公公。」
我從他這話裡聽出了些東西,這陳太醫估計看出我是個女的,可看出了又怎麼樣,我是受了皇命才女扮男裝的,我怕誰?
哼,我誰都不怕。
接下來我們便成了三人行,小順子不時找些話題搭著陳太醫,而我則是沉默的聽著他們的對話。小順子估計只是想熱絡氣氛,問的東西不痛不癢,沒有一句是我想要的。也對,總不能讓他問「太醫你要給皇上看什麼病啊?」
這事啊,還是得靠自己。
到了御書房後事情就順理成章了起來,賀蓮臣關上門和陳太醫談話,我和小順子則是站在門外候著,而那端來的精美點心或許只
得一個冷落的下場。
我在門外豎起耳朵許久之後得出一個結論:恩,御書房的隔音效果挺好。
於是我一臉猶豫的看著小順子,「順公公,皇上……陳太醫……」
小順子有些瞭然的道:「是想問陳太醫是給皇上看什麼病?」
我震驚,一副「你怎麼會知道」的表情。
小順子立馬來了精神,有些得意洋洋的道:「我在這宮裡待的時間可不短了,你這毛頭小子還嫩了點兒。」
我猛點頭,「順公公說的是,我確實好奇的很,我看皇上的身子也強壯的很啊,怎麼還需要看太醫?瞧公公對陳太醫也熟悉的很,難道是經常上宮裡的?」
小順子掩嘴笑了一聲,「也虧的你一口氣說這麼多不累,好了,我慢慢告訴你。」他還真慢條斯理的理了下袖子才開口道:「陳太醫給皇上看的不是身子上的病,是眼睛的。」
我睜大眼睛,求知慾急切的道:「啊?眼睛?皇上的眼睛怎麼了?」
小順子有些怪異的看了下我,「你以前不住在雲戰的嗎?」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公公真聰明,什麼都知道,我是打鄉下來的。」
「那就難怪了,凡是靠京城邊兒的人都知道皇上在五歲那年壞了眼睛,到十一歲的時候才好了回來。」小順子道:「皇上的眼睛當時也是陳太醫給治的,雖說治好了,可每隔幾個月就要讓陳太醫重新看看,估計是怕又出什麼事情。」
我恍然大悟的道:「原來是這樣啊,多虧順公公告訴我。」我撓撓頭,「我真是什麼也不懂。」
小順子笑了下,「剛來的自然不懂,時間久了就好了。」他突然八卦兮兮的朝我擠了擠眼睛,「不過照我說啊,其中肯定……嘿嘿。」
我對他這句猥瑣的「嘿嘿」感到十分無力,可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的問:「公公的意思是……?」
「皇上可是打納了妃子後就沒召過人侍寢……」他就說了這麼一句,臉上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表情。
我為賀蓮臣感到悲哀,賀大爺,你的手下竟然懷疑你的X能力……
好吧,其實我也有那麼一點懷疑,一點,真的只有一點而已。
我和小順子在外面侯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後屋裡陳太醫的聲音響起,他喊道:「籃公公請進來。」
小順子的眼裡有些不滿,暗裡還撇了撇嘴。我則是對他笑笑推門走了進去。陳太醫帶著我進了書房的裡間,裡頭賀蓮臣正閉眼揉著眉間,面色疲憊。
陳太醫對我道:「籃公公,老夫現下給皇上做眼部的推按,希望你能仔細記牢,日後就由你來做。」他從藥箱裡拿出一小罐藥膏塗在賀蓮臣的眼周,「這是老夫特意為皇上調製的藥膏,推按前得均勻的塗在眼周圍,塗時一定要小心別碰到皇上的眼睛。」他塗好之後才由外至裡再由裡至外的按了起來,嘴裡邊道:「每個方向重複十次之後換,接著按一刻鐘就差不多了。」
我仔細的看著他的的手法道:「奴才記住了。」
陳太醫停下動作又指著桌子上的藥包道:「每日籃公公須叫人將這藥慢火熬兩個時辰,在午時給皇上服下,公公可記牢了?」
我看了眼閉眼不說話的賀蓮臣,點頭道:「是,記牢了。」
「服藥之後再讓皇上閉目休息一刻鐘,每日需堅持。」陳太醫撫著鬍子道。
賀蓮臣這才出聲抗議,「朕每日國事繁忙,哪來的時間……」
「皇上。」陳太醫的臉色有些怒容,「國事自然重要,可對於臣來說皇上的龍體才是最重要的。臣希望皇上能好好保重龍體。」
賀蓮臣的聲音有些無奈,「朕的身體朕自然清楚……」
「清楚就好,臣希望皇上不要拿身體開玩笑,臣雖能替皇上治好眼睛但卻不能保證它一直無事,臣……無能!」陳太醫說完之後「咚」的一聲跪到了地上,自責之意不明而喻。當然,苦肉計的成分不予計較。
賀蓮臣猛的睜開眼走到陳太醫身前伸出手,「太醫莫自責,朕這眼睛多虧了你,若非有你朕此刻還是個無用的瞎子。朕,朕聽你的就是!」
陳太醫這才抬起頭,欣慰的道:「那臣就先退下了。」
賀蓮臣點頭,「太醫慢走。」
我在一旁是心服口服啊,姜果然是老的辣!
陳太醫走後賀蓮臣皺著濃眉歎了口氣,「這個老狐狸,每次都來這麼一招。」
我拿著藥罐子走到他身邊,「我說,多年不見,你的眼睛似乎也沒多大長進?」
賀蓮臣聞言轉頭盯著我,星眸內亮光一閃而過,他緩緩勾起唇角,「怎麼,終於想起來了?」
我慢吞吞的道:「恩啊,想起來了,原來早就見過。」
賀蓮臣愉快的給了我一個腦門子,「朕就說你這腦子不好使,朕可是早就知道了。」
「早?」我給了他一個懷疑的眼神,「你不也就前幾天才知道的。」
「那朕也是比你早。」賀蓮臣一副「比你早就是了不起」的口氣,「朕還記得你當時騙朕說自己是什麼十三皇子身邊的宮女,叫什麼來著,阿斗是吧?」他瞪著我道:「真是滿口胡話!」
我好笑的看著他,「皇上,女孩子的閨名豈可隨便就告訴別人?」
「恩哼,害的朕四處打探了許久都找不到你,還以為朕碰上了樹林裡的妖怪。」他語氣挑釁的道。
我抽了抽嘴角,憑什麼我是妖怪不是妖精?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他又一臉得意的道:「還好朕聰明把你給認了出來,不然又被你從眼皮底下逃過了。」
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剛才的話題,拿著藥膏衝他道:「你的眼睛……還沒有完全治好嗎?」
賀蓮臣的眼內劃過陰鬱,笑容淡了下來,「好了,只是不能過於勞累,不然就有復發的可能。」
我看了他的表情心裡有些底子,看來他這眼睛的事情也有些出處。我突然陰森一笑,「既然沒事了,那奴才就幫皇上按按眼睛,然後皇上再去休息一刻鐘吧。」
賀蓮臣咳嗽了幾聲,一臉嚴肅的起身道:「朕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待會兒再說,待會兒再說。」
「陳太醫應該還沒走遠吧,奴才還有些話忘了和他說……」
賀蓮臣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還不快點過來!」
「奴才,遵皇上的命。」
那日後我在宮裡跑的次數多了起來,說也奇怪,我和儀妃碰見的次數也是不少,每次都是她高傲的用鼻子看我一眼就過了。我對於這個女人沒多大感覺,不就是典型的後宮女子麼,有什麼可好奇的。
要說我和她有緣分吧,這不,今天又遇上了。不過這次她身邊除了一個宮女之外還多了一個翠綠色衣裳的少女。少女相貌嬌嫩,一看就是個活潑的姑娘。她此刻正拉著儀妃的袖子來回的晃著,「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就饒了我吧,姐姐~我知道姐姐最好了,姐姐~」
儀妃原本板起的臉孔露出無奈的笑容,訓斥的語氣裡藏著寵溺,「你個死丫頭,跟你說了不要亂跑非要跑,待會兒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怎麼辦?宮裡可不比家裡面,凡事都要仔細!」
少女露齒一笑,「我知道了,姐姐是擔心我呢。我可是特意來看你的,你這麼久不見難道不會想我嗎?」
儀妃刮了下她的鼻子,故意冷聲道:「不想,你有什麼好想的。」
少女奸詐一笑,伸手撓著儀妃的腰間逗的她笑了出來,「姐姐口是心非,明明想我的。哈哈,姐姐可是最疼阿若了。」
「停,停下來,你個死丫頭。」儀妃笑著喘息,「再鬧就給我回去!」
少女這才停了下來,拉著儀妃的手道:「不鬧了不鬧了,姐姐我餓了。」
儀妃美目瞥著她道:「就知道吃。」接著對身邊的宮女道:「去御膳房叫些東西到宮裡。」
少女高興的一把摟住儀妃,「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愛死你了!」
儀妃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哪有個姑娘家的樣子!」可她眼裡的寵愛卻是貨真價實。
我看著這對姐妹有些晃神,看,盛氣凌人的儀妃也有這般柔和寵溺的眼神,只因為她活潑的妹妹。這樣的姐妹和睦……
我冷漠的等她們離開之後才走了出去,這樣的姐妹情深,對於我來說可真是種諷刺。
三日後賀蓮臣在下午時跑到御花園的亭子裡賞花,我從御膳房端著東西回去時正趕上又在找人的儀妃,而儀妃去的地方也正是御花園。
儀妃的樣子還是像平常那般趾高氣昂,眼裡閃著對我的不屑。我自然是裝著什麼都沒看到,別人的視線干我何事,我還能上去挖了她的眼珠子不是?
儀妃高傲的神情在看到亭子裡親吻的兩個人時頓時瓦解。原來亭子裡正上演著一出曖昧的親吻戲碼,主角正是賀蓮臣和她的妹妹。她那純真可愛的妹妹正摟著賀蓮臣吻的著迷且入神,絲毫沒有發現亭外的我和儀妃。而賀蓮臣則是半瞇著眼睛有些趣味的看著我們,神情冷漠。
儀妃最終顫抖著叫出了聲,「阿,阿若,你在幹什麼!」
名叫阿若的少女這才睜開眼睛震驚的看著儀妃,接著慌忙的爬下賀蓮臣的身子對儀妃道:「姐姐,我,姐姐……」
儀妃故作鎮定的走進亭子,步履微微不穩,「阿若,你,你這是在幹什麼,還不對皇上賠禮道歉……」
「皇上?」阿若怯怯的看了賀蓮臣一眼,接著似鼓足勇氣般鼓大聲說道:「姐姐,皇上知道我是你的妹妹,皇上不討厭我,我,姐姐,我已經和皇上說過我喜歡他了,我也想像姐姐這樣成為他的妃子。姐姐,我喜歡皇上,很早以前就喜歡了!」
儀妃眼睛裡有什麼一點一點的破碎,唇邊的笑容比哭都不如,她顫抖著道:「怎麼可以呢,阿若,他是皇上啊,他是你的姐夫……」
「姐姐,我喜歡皇上,比你嫁給他更早的時候就喜歡了。」阿若明亮的眸子裡滾下淚珠,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顆顆真實,「姐姐,我很喜歡皇上,或許是很愛皇上,我想要和皇上在一起,姐姐不會反對的對不對,姐姐對不起,我是真的很愛皇上,姐姐,對不起,對不起,你原諒阿若好不好,阿若想和皇上在一起……」
儀妃抖動著唇瓣說不出話,眼中淚水垂垂欲落。
而造成這一切後果的罪魁禍首卻在一邊愜意的欣賞著這個場面,冷漠而事不關己。
我諷刺的笑了笑,姐妹情深?恩?這就是回報嗎?
我微微鬆手,任由手中的托盤垂直落到地上,發出刺耳且不容忽視的聲響,接著冷冷的對著她們道:「你們,說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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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3:45
四七章【番外:前世】
大家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我是安然。(笑)
抱歉,或許我的開場白有些俗氣,但請原諒我的死板和無趣,只因作為一個即將要失去生命的人,我實在沒有那個興致去弄那些漂亮花槍的開場白。
我只是想安靜的,平淡的,敘述自己的一生,無論它的喜怒哀樂。
願意聽的朋友們可以泡杯熱茶,慢慢感受著茶水給你們帶來的溫暖,而後,靜靜聆聽屬於我的故事。
那麼,現在開始。
我說過我叫安然,我今年二十六歲,是一家跨國汽車公司的總經理秘書,性格如同每一個二十六歲的女人一樣大眾,我有一個普通的家庭,然後便是擁有一個交往三年的男朋友。
我先來說說我的家庭。
我的家庭屬於很常見的小康,我的父母擁有一對女兒,我和小我一歲的妹妹。
在我幼時的印象裡家裡並不是很富裕,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以至於沒空照顧我這個意外出生的女兒。我被他們托在奶奶或者外婆家撫養,整日的和鄉下的孩子們一起在碧綠的草地或者窄小的鄉間小道上玩耍。在那群半大的孩子中我算是個小頭頭,領著他們不安生的搗弄折騰,一個不爽就對誰呼來喝去——瞧瞧,整一個小霸王。
以上給我帶來的記憶裡都是充斥著肆無忌憚的歡笑和吼叫。
這是我一生中最純粹最寶貴的童年時光,只是它一去不復返,帶走了那些歡笑和純真,只留我偶爾回想起時淡淡的惆悵。
童年時見到父母的次數不多,每年大概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面。我總是躲在老人的背後偷偷打量著那兩個陌生而熟悉的大人,而後對著他們怯怯一笑。我也會見到那個小我一歲的妹妹,不同於我曬黑的皮膚和頑猴子的個性,她有著白嫩嫩的臉蛋和安靜的性子,我的夥伴們總說她是個天使——是的,在我的眼裡,她就是個天使。
我在七歲的時候離開奶奶去了城裡,和爸爸媽媽還有妹妹生活在了一起,而後的日子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可憐的孩子,非常孤獨。
我的爸爸喜歡抱著妹妹坐在膝蓋上聽她撒嬌,聽她軟軟的聲音和他說著學校裡的趣事,聽她皺起眉頭衝他發火。
——可是他不從不會抱著我,從不會和我說多過五句以上的話。
我的媽媽喜歡對著妹妹碎碎念,訓話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寵溺,輕輕的拍著她的小手說:「下次還這樣就把你給扔了!」
——可是她從沒有那樣溫柔的對我「訓話」,她只會在我失手打破東西的時候厭惡的皺起眉頭,而後責怪著我的奶奶。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很不喜歡。
我開始叛逆,開始也用厭惡的表情去看他們,開始學會了一個月不和他們說一句話,我當時覺得這就是堅強——瞧瞧,即使沒有你們的疼愛,我也很堅強。
家裡唯一和我要好的是妹妹,她會對我甜甜的笑,會偶爾和我吵架,會和我一起躲在被窩裡睡覺,她是我心靈的慰藉,即使有時候我會憤怒的想著,為什麼他們只對她好。
我會嫉妒會不平會憤怒,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
在和父母的長期抗戰中我在不知不覺中成長,升初中,考高中,上大學。其中我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關於愛情,友情,以及令人氣餒的親情。
我跌倒過很多次,爬起來很多次,以後也會繼續跌倒再爬起——人生就是如此,重複著失敗和勝利的循環。
我離家開始工作,幾年才回去看他們一次,然後在某次時隔兩年之後見到父母疲憊的臉之後,我突然就發現自己長大了。
我長大了,我會好好的端詳著他們逐漸蒼老了的面容,會看著他們頭上的白髮感到心酸,會為他們露出來的欣慰笑容而感到溫馨,會試著去淡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曾經……
我和他們的交流逐漸多了起來,他們還是對妹妹的寵愛比較多,會在我待久點兒後就顯露出當年的語氣和行為,可我想這不重要,我想我已經長大,我懂得他們也是愛我的,只是愛的沒那麼多而已。
我在乎那偶爾的溫馨,我很滿足,因為這是我的家人。
妹妹也長大了,高挑的身材和靚麗的臉蛋以及靦腆的性格。妹妹會在我的面前露出別人看不到的頑皮一面,我覺得很驕傲。這是我的妹妹,身上流著最親近的血緣。
我們是姐妹,發誓要一直相親相愛下去的姐妹。
好了,家庭已經說完,接下去我來說說我的愛情。
我在青春萌動期自然是愛慕過男生,也交過一個短暫時期的男朋友。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似乎就是為了不落單而戀愛,為了告訴別人自己有男朋友而戀愛,那時候的愛戀如此薄弱和虛幻,導致我在之後便遲遲不肯和人交往——我覺得很無趣,很無聊,很沒意思。
可我在二十三歲這年還是跨出了這一步,我和我的上司戀愛了。
是的,我的男友就是部門經理,我是他的秘書。在一年的接觸下來,具有最高曖昧度的經理和經理秘書也踏上了最庸俗之路——兔子吃了窩邊草,然後他們在眾人看好或者不看好的目光下幸福的交往了下來,直到第三年。
這一年的初春還是那樣的舒服怡人,我們見了雙方的家長並決定在五一的時候結婚,我們準備建立一個美好的家庭然後生一個可愛的BABY以延續我們的愛情,我們一直以為會這樣彼此相伴的幸福下去,只是生活已經變得戲劇化,幸福屬於不了我,它給我的永遠只是一個假象。
我再一次昏倒了。
我在拍攝美麗的婚紗照時昏倒,我原以為只是疲憊性的昏厥在檢查身體之後得出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醫生說,是血癌。
哈,荒謬,他說什麼?血癌?癌症?可笑,這種和平常人八輩子沒有關係的絕症怎麼會出在我身上?拜託你別和我開玩笑!
可是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說這是絕症,他說這個已經是癌症晚期,他教訓我為什麼不注重自己的身體,他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沒有疾病意識。
他說,如果不接受治療,你的日子……只有半年。
可是醫生,我很想問你,接受了治療,我又有多長的時間?
我才二十六歲,我正準備和我的男友結婚,我剛計劃要一個孩子,我就要開始我人生的幸福生活……
我只是想要幸福的活下去,這樣……也不行嗎?
我開始恐懼,狂躁以及怕死,父母悲哀絕望的臉,安青紅腫的眼眶,顏佑父母憐憫中帶著否定的眼神……
我會失控的抓住顏佑的手臂做不住的流淚,嘴裡念著:顏佑,我不想死。
顏佑並沒有放棄這樣的我,他會溫柔的摸著我的臉,會堅定的告訴我:等你好了,我們就去結婚。
我在那一霎那得到了力量,至少我還有他。我的愛人說:他會等我好了和我結婚。
於是我同意了接受治療,任由曾經及腰的烏黑長髮掉落,任由自己快速蒼白消瘦,任由自己成了一個病房裡掙扎生命的卑微病人。我的心裡閃著微弱的光芒,我想上天或許會給我一個奇跡,我會繼續健康的活下去,為了愛我的人。
可是你們誰來告訴我,到底有誰是真愛我的?
有誰?
哪怕……只有一個。
那天我躺在床上安靜的看著書,查房的護士隨意的笑著問我:「安然,你妹妹有男朋友了啊?」
我從書裡抬起頭,安青有男朋友?我從沒聽她說過啊。還是因為我在這病床上趟的這四個月裡她已經不再和我談心了?我也笑著說:「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我剛剛在婦產科那裡碰上你妹妹了,我順口問了下婦產科的醫生,醫生說你妹妹懷孕兩個月了,恭喜恭喜啊。」
懷孕?安青懷孕兩個月?
「嗯,到時也要請你吃喜糖的。」我面不改色的說,其實心裡早就掀起了巨浪。
我的心裡翻滾著很多情緒,氣憤,心急心慌以及心疼。安青怎麼會懷孕?她有告訴過爸媽自己交男朋友了嗎?她的男朋友人怎麼樣?他會以後好好對她嗎?
我煩躁的把書扔到一邊,安青來了之後我會好好的問問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見到安青以後毫不客氣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安青先是震驚,接著是悲哀,然後朝我跪了下來。
「安然,我是懷孕了,我,我很愛這個孩子,也愛他的爸爸,安然,我會生下他的。」
「那麼孩子的爸爸呢,他準備怎麼做?」我冷靜的問。
「他?」安青的表情很茫然,不一會兒卻堅定的說:「他會娶我。」
我看著這個從小和自己親密無間的妹妹複雜的問:「他愛你嗎?」
安青的臉上閃過黯然,「愛?或許不。可是安然,我和他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我會叫他慢慢愛上我的。」她雙目含淚的看著我問:「他會愛上我的對不對,安然,我那麼愛他,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我們會成為夫妻,我們會陪伴著彼此到老……」
我不知怎麼的覺得很難過,伸手抱住了她說:「是啊,他會愛上你的,安青是這麼可愛的一個丫頭,會很幸福很幸福。」
安青回抱住了我,很緊,緊的我的心臟也開始發疼。
我以為那是我們的姐妹情深。
我在醫院裡的日子繼續過去,我的身邊有顏佑,有安青,爸爸媽媽,有我自以為是的寵愛。如果那天安青沒有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如果,如果……
世界上,哪來那麼多的如果。
那時我的視力已經變得模糊,我無法仔細的看清楚別人之間的微妙關係,我就像是一個睜眼瞎子,看著我的那些愛活生生的從眼皮子下逃走。
那天風和日麗,醫生和我說最近我的身體有好轉,要是一直這樣下去的話情況會有很大的轉機。
那天萬里無雲,我唯一的妹妹安青跪在我的面前一字一頓的說:「安然,爸媽叫我別告訴你,可我還是決定告訴你。我明天就要結婚了,和顏佑。」
「安然,我和顏佑在一起了。」
「我和他的事情……也許你能猜到,他喝醉酒,把我當成了你,然後我懷孕了……」
「安然,我不奢望得到你的祝福,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是我的姐姐,我愛你。」
我記得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咬牙切齒的說:「滾。」
我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心臟正被刀子活生生的割著,血肉模糊。
我想問為什麼,可是我問不出口。
好了,以上,我的故事就說完了。
感謝你們聽我訴說,現在我在去他們婚禮的路上,我趁著護士們不注意的時候溜了出來,我想去看看我在夢中都渴望的婚禮,即使新娘並不是我。
我已經換下了病服,偷偷混跡於賓客之中,躲在暗處看著興高采烈的雙方家長,略帶陰暗的新郎和嬌羞難掩的新娘。
我看著司儀口才靈活的逗趣,看著旁人們祝賀鼓掌,看著新人們接受別人的祝福。
我看到他們拿出戒指,對彼此宣誓著:
「我願意」
我嘗到嘴裡濃厚的血腥味,我恨不得用指甲深深的抓進自己的皮肉,我怎麼會祝福,我是那麼的恨他們,恨這些曾經我以為愛我的人。
我在喧鬧中似乎聽到了琴弦崩斷的聲音,那麼清晰,那麼乾脆。
我站得太久,累的再也站不住了。
我聽到賓客們大聲叫著有人昏倒了,我看到所有人的視線朝我聚來,我看到安青和父母們驚訝和恐懼的表情,我看到顏佑那張英俊斯文的臉上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想我是流淚了。
我很痛。
但我知道我再也不會痛了。
我再也不是安然,永遠都不再會是,也不願意是。
—番外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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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4:00
四八章
我知道我應該當做沒看到這樣的戲碼,應該像以前那樣漠不關心,應該保持曾經的面無表情和心如止水。
可是我沒有做到。
我果然是個衝動且沒有理智的人。
鑒於在這種緊張的時刻我的舉動顯得非常突兀,那三人的視線齊刷刷的向我看來,眼中神色不一。
我立刻虛偽的喊道:「哎呀,奴才還怕糕點涼掉……」
我暗暗在心底嘲諷了自己,接著恢復沒有表情的臉對著停止哭泣看著我的那兩個女子道:「娘娘,小姐,奴才該死,奴才一個手抖就沒拿好。」我低頭看著摔得到處滾落的糕點忍不住笑出了聲,「奴才可真是蠢的厲害,瞧瞧,這麼漂亮的糕點如今變的面目全非,怕是給御膳房的那條狗都不會吃了。」
「你這奴才哪來這麼多的話。」阿若的聲音帶著哭泣後的沙啞,眼睛紅紅的像只小兔子,「還不趕緊收拾掉!」
我微笑,「當然,當然,奴才自然是得收拾,不過小姐自己也該收拾收拾了,小姐這張臉……」我上下打量了幾眼,滿是誠懇的道:「可真醜。」
阿若臉色瞬間變青,「你……」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對著神情恍惚的儀妃道:「儀妃娘娘,奴才看啊您這妹妹準得得寵,還沒進宮裡就有娘娘那種氣勢了,娘娘家可真不得了。」我又對著阿若道:「小姐,奴才這裡給您道歉了,還望小姐以後多多提拔奴才,奴才這就收拾了東西走人。」
我說完後也不看那幾人是什麼表情,蹲下身子就撿起了地上的碗盤碎片。我邊撿邊後悔的想著我又犯錯了,我怎麼能在賀蓮臣和儀妃他們面前那麼沒大沒小?我現在只是個太監,一個微不足道任人宰割的太監,我有什麼身份和立場去和人家叫板兒?
可是我心底有個地方實在是疼,劇烈的疼。
我那麼那麼久沒有產生過劇烈的情緒,我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這種能力,可原來我沒有失去,我還是會記得那些背叛,那些叫人恨之入骨的背叛。
「姐姐,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該喜歡皇上,可是我比你愛他愛的更早……」
我聽著覺得有趣,安青也曾經跟我說過「對不起」,可她們都忘了,「對不起」是世界上最無恥的三個字。
「姐姐,你說句話好不好,姐姐……」
我一片一片的將碎片撿起再放進托盤,那些細微的碎渣刺進皮膚帶來刺痛感,輕微的,卻讓我的心理得到一種發洩。我在心底無聊的數著數,算著賀蓮臣在數到幾的時候才會開口趕人。
「夠了,不用撿了。」賀蓮臣低沉的聲音終於響起,「出去!」
恩,我正數到「十五」。
「奴才退下。」我利落的起身轉身預備走人,可手臂卻被人突然拉住,接著賀蓮臣隱隱帶著怒氣的道:「她們兩個出去,你留下!」
阿若聞言驚訝的連哭都給忘記了,而儀妃則是複雜的看了賀蓮臣一眼就轉身走了出去。阿若見狀也對賀蓮臣投去了可憐兮兮的一眼,然後上前準備挽住儀妃的手一起走,可儀妃只是稍稍閃了閃便避開了她的手,背部挺的筆直卻微微顫抖。
我心裡止不住的湧上諷刺的笑意,看看,這個平時趾高氣昂的女子在這個時候也只是個可憐人罷了,誰是強者誰是弱者,誰是贏家誰又是輸家?
古往今來,可恨與可憐,好人跟壞人,又有什麼明確的分界線。
我正失神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時手臂上傳來一陣疼痛,接著便被賀蓮臣一把拉到了懷中。他低頭定定的看著我,俊朗的臉上帶著壓抑的怒氣,「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朕的點心給摔了!」
他怒氣沖沖的口氣與他口中質問的事情著實不搭,我也沒心思去想他到底氣的是什麼,只淡淡道:「奴才手笨,還望皇上饒命。」
賀蓮臣手上力道更重,眸子裡的金色微微閃動,「饒命?那你可能告訴朕你剛才氣的是什麼?」
我識時務的賠上笑臉,「皇上怕是看錯了,奴才怎麼會生氣呢,奴才只是手不小心抖了抖。」
賀蓮臣聞言一把抬起我的下巴,眸子裡的金色愈來愈勝,「安柯藍,別跟朕耍花樣,你不敢說,那可要朕替你說出來?」
我故作疑惑的看著他,「皇上的意思是?」
賀蓮臣低下頭對上我的眼睛,距離近的幾乎他一眨眼睫毛就會掃到我的臉上。他一字一頓的道:「你剛才可是想起了宇文睿和你皇姐?」
我聞言微愣,宇文睿和皇姐?
下一秒我就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也對,剛才賀蓮臣和儀妃姐妹的戲碼安在我和宇文睿還有皇姐的身上還正好,賀蓮臣能馬上想到這個還真是在情理之中。雖然我剛才想的不是這個,可他的這個解釋還真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在我沉默的這一小會兒裡賀蓮臣已經不耐,他倏地扣住我的腰間往上一提,如此我便懸空的被他抱在了懷裡。他濃眉緊皺,語氣帶點暴風雨前的壓抑,「你就這般喜歡你那個表哥?」
我半垂著眼睛道:「嗯。」既然他願意這麼想,那就一直這麼誤會下去好了。
賀蓮臣不怒反笑,「喜歡?你喜歡又有何用?」他貼緊了我的耳垂帶著惡劣的緩緩道:「朕告訴你個消息可好,你那表哥正和你皇姐歡歡喜喜的準備著成親大典,過不了幾天就是雲彌的皇夫了。你說那時候,他還會不會記得有過你這麼一個表妹?」
我呼吸稍滯,繼而淡道:「該記著便記著,不該記著便忘了。」如此簡單。
「你倒是豁達的很。」賀蓮臣冷哼了一聲,掰正了我的臉語氣逼人的道:「安柯藍,即使你是雲彌的公主,現在也只是朕身邊的人,朕要你眼裡心裡想的都是朕,而不是那個將你忘到一邊準備成親的人。」
他說完便鬆手放開了我,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後轉身走了出去,將我一個人扔在了亭中。我則是似笑非笑的揉著自己被捏疼的手臂,我現在天天對著的是他,自然是眼裡也是他,可這心裡……
我抬頭看向亭外的天空,無垠的空中只偶爾有幾隻黑點般的鳥兒飛過,我想起那個總是清冷的男子那句堅定的「相信我」,最終淺勾起了唇角。
不是說沒有將誰放在心上嗎,可為什麼聽到他要和皇姐成親的消息會覺得有些發涼?我伸手蓋在了自己的胸口,緊緊咬住了下嘲諷著自己,安柯藍啊安柯藍,你終究還是對人產生了情感,不論多或少。
當然賀蓮臣說的話也不能就信,如果他說的那番話是真,相比之下我也該慶幸。至少我沒有愛下去,沒有深陷,那就代表著不用承受曾經的那種痛苦。我只需要將這點情感連根拔起,爾後恢復自己無情無慾的性子即可。瞧瞧,多簡單。
我苦笑,是啊,多簡單,只不過相伴了十幾年的日日夜夜,只不過是最能瞭解我的那個人,只不過是從小以逗弄我為趣的一個人,只不過,我和他只不過……只不過有著一份不同於任何人的牽掛而已。
反之如果他說的那番話是假……
我重新端起托盤走了出去,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那日賀蓮臣在亭中對我說了那番話後便一直對我不冷不熱,我一個小小太監也只能低眉順眼的承受著主子的冷落。這幾日最快活的當屬小順子,賀蓮臣差使我的次數少了許多,小順子則順理成章的成了他面前的「紅人」。小順子還好心好意的安慰過我,說什麼「在皇上身邊當差就是這麼回事兒」「皇上說什麼那就是什麼」之類的話,我聽了只覺得他真有趣。
這天是賀蓮臣出去狩獵的日子,我和小順子在隨行的內侍中一起去了狩獵場。賀蓮臣的那副金箭囊也是小順子小心翼翼外兼吃力的抱在懷中,時不時的還要用袖子擦幾擦。
「小籃子,你這是頭一次見到皇上狩獵吧。」小順子有些故意的問我。
我點頭,「嗯。」
小順子得意的炫耀道:「我跟你說,皇上這箭法可是百發百中,百步穿楊!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比皇上箭法更好的人!」
我想可不是麼,你才見過幾個人。
小順子又道:「這狩獵場啊就是男人們來的地方,你看看皇上那騎馬的姿勢,多英姿煥發,多……」
我伸手抵了抵小順子,示意他看著遠處騎著馬過來的賀蓮臣,「順公公,皇上怕是要你懷裡的箭囊。」
小順子立刻伸出瘦弱的兩隻手臂將箭囊舉起,「皇上這馬騎的還真快,哈。」
我往後退了幾步,「順公公可舉好了。」
小順子聞言脊背聽的更直,雙目圓瞪的看著疾馳而來的賀蓮臣,賀蓮臣騎馬的速度越來越快,未到我們身邊的時候就激起了一陣塵土。我微微瞇起眼睛試圖遮擋灰塵,可馬上感覺腰間一緊便被人向上提起,再睜眼時已經是被賀蓮臣安穩的摟在了身前。我側頭看了下遠處的小順子,只見他正目瞪口呆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似乎不能理解賀蓮臣為什麼從拿箭囊變成了「提人」。
駿馬奔跑的速度很快,賀蓮臣一隻手臂環著我的腰所以我坐的還算穩,但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震一震。我有些受不了這樣的顛簸,於是努力的開口道:「皇上要去哪裡?」
賀蓮臣的胸膛微微震動,聲音冷冷的道:「哪來這麼多的話,到了就知道了。」
我情不自禁的想著:他不是正衝我冷戰麼,難道要把我扔到山裡當獵物,然後來獵我?
呃,話說,那個什麼的,他不會這麼缺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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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4:14
四九章
賀蓮臣摟著我的力道不輕,勒的我那小腰微微發疼。我抬頭準備不滿的瞪他一眼,入眼的卻是他那弧度完美的光潔下巴。於是我又開始神思游移,如果給他刮鬍子的內侍一個手抖在他臉上留下一道子,那血湧出來的時候該有多銷魂?
我想像著那個畫面:誘人的鮮血緩緩從緊繃的皮膚中溢出,殷紅的液體順著下巴的弧度優雅的滑下,染紅了他那性感的鎖骨,多可口,多美味……
呃,不對,停!
阿彌陀佛,我是人啊人,怎麼可以產生吸血鬼的想法?我悲痛的想著這都是《暮光》帶給我的錯覺,幸好這疙瘩沒電腦,不然指不准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產生多麼離奇的想法。
我無意識的舔著自己的虎牙,抬眼又看向了賀蓮臣。不得不說這廝長的真味道,蜜色的膚色和深邃的五官,怎麼看怎麼都是個俊朗的氣勢男。而舉凡氣勢男的共性就是霸道和強勢,無論面對的是誰。
賀蓮臣的喉結滑動了幾下,聲音不冷不熱的道:「誰准你這麼盯著朕看的。」
我噎了一下,好,那我就不看。
可賀大爺又發話了,「誰准你不看朕的。」
成,那我看。
他聲音不悅,「還看?」
我忍,我不看。
他語調微怒,「不看?」
我再忍,我看。
「還看?」
……我說,你到底是要我看你還是不看?
「皇上。」我深吸一口氣,「你到底想讓奴才怎麼做?」
「朕不准你看。」他冷淡的開口:「也不准你不看。」
我忍不住抽動嘴角,說白了,他這是找茬?我無奈的道:「皇上,奴才有什麼地方惹到你了嗎?」
賀蓮臣終於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語調發冷,「沒有。」
我止不住哆嗦了幾下,都這樣了還叫沒惹到他,那我要是惹到他了可得怎麼樣?
駿馬突然加速奔跑了起來,我一個沒注意就狠狠的撞上了身後的胸膛,而賀蓮臣在這個時候竟然鬆開了環著我的手臂,嚇得我連忙抓緊了他胸前的衣服,身子也是被迫貼了上去。
「抓緊了,摔下去朕可不會等你。」
我緊閉著嘴瞪了他面無表情的臉一眼,靠,這人也太陰險了。於是我不客氣的更加揪緊,邊還半瞇著眼睛阻擋著愈加刮臉的勁風。我似乎隱隱感覺到他的胸膛輕震了幾下,接著便是身下的馬兒跑的越來越癲狂,跟幾百年蹄子沒落過地面似的。我悲催的想著我的命果然苦,比小白菜還苦,我就是那大白菜啊地裡黃!
那馬不知道癲了多久才停了下來,我按捺著翻江倒海的胃沖賀蓮臣蒼白的笑道:「賀蓮臣,你大爺的。」
賀蓮臣原本跟別人欠了他幾萬兩黃金似的臭臉終於露出了笑容,繼而瀟灑的下了馬站定,修長的身姿俊朗挺拔,「朕想你這句話定不是誇人的,不過朕現在的心情不錯,也就不和你計較了。接下來……」他關懷的道:「小籃子,你能自己下馬嗎?」
我虛弱的抱著肚子瞪他,笑笑笑,你笑個毛。
「看來你是沒這個力氣了。」他自問自答,好心的對我伸出手道:「來,朕扶你一把。」
我皮笑肉不笑的遞過手,「那還真是感謝皇上了,奴才這輩子都記得你的大恩大德,下輩子也不會忘記你,做鬼都放不過你。」
「你這感謝的話還挺新鮮。」賀蓮臣接過我的手時還算正常,可下一秒卻是握緊了猛的使勁,將我一把拽進了他的懷中,接著一個橫抱就將我公主抱了起來,步履輕鬆的道:「你那表哥不給你飯吃不成,輕的跟隻貓似的。」
我被他的胸膛磕的頭昏腦脹,咬牙切齒的想著宇文睿和我的體重有什麼關係,他又不是我爹,憑什麼管我飯!我靠在他的胸前平了下氣息,接著故意抬頭頂上了他的下巴,聽到那清脆的一聲「咚」後我感覺自己別樣愉快。我假惺惺的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奴才一個不小心就磕到皇上了。」不好意思個鬼,磕的你下巴脫臼才好。
賀蓮臣「嘶」了一聲,伸手在我額頭重重的敲了一下,冷聲道:「真不巧,朕一時失手。」
我捂著額頭悲哀的想,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賀蓮臣抱著我走了幾分鐘後在一個湖泊便停了下來,低沉的道:「到了。」
而我的注意力早就被面前的景色吸引住,夏日當中,烈陽艷照,細膩陽光在清澈的水面折射出七彩光澤,如同美輪美奐的水晶,霎時迷亂了我的眼睛。更別說那湖水清可見底,悠閒遊動或者歡暢速游的金色魚兒,大小不一的圓潤石子,通通毫無遮掩的映入視線。
「美嗎?」
我情不自禁的點頭,美,實在是美。
賀蓮臣低笑了一聲,鬆手放開了我,「果然,女子都愛這般景色。」
我蹲在湖邊捧了幾把湖水,接著撩起袖子伸手撿了顆石子把玩,挑釁的道:「我們來打水漂比賽可好,誰輸了就回答對方一個問題,不得說假話。」
賀蓮臣走至我身側,微瞇了金眸,道:「你輸一次,朕要問兩個問題。」
我抽了抽嘴角,「好。」
賀蓮臣撿了顆石子拋了幾下,突然對我詭異一笑,「朕忘了告訴你,朕玩這個從來沒有一次少於七環。」
我聞言立刻揮揮手,假笑道:「其實打水漂有什麼好玩的,我們還是玩別的吧。」
賀蓮臣俊臉笑的和藹可親,語氣卻是危險迫人,「你想反悔?」
「怎麼可能。」我勉強掛著笑容,「樂意之極,樂意之極,那……你先來?」
賀蓮臣自信一笑,「好。」他掂了掂石子便彎著身子扔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上擦面而過,激起一個個小水波,細碎的水珠映著陽光更顯晶瑩。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石子,一個,兩個,三個……十二環,賀蓮臣這廝打了十二環。我悲痛的捂著眼睛道:「皇上好本事。」
賀蓮臣睨著我道:「接下來該你了。」
「是。」我一臉悲傷的應道,彎身扔完石頭後便不抱多大期望的看著水面。片刻之後我訝異的張大了眼睛,用手抵了抵賀蓮臣道:「十三個,賀蓮臣,我沒看錯吧,十三個!」
賀蓮臣臉色微僵,「是,你沒看錯。」
我拍拍胸口僥倖的大叫,「僥倖!」我側目看他,「那我問第一個問題了。」
賀蓮臣雙手負在身後,「問吧。」
我不客氣的問道:「你剛才說的女人,是指你小時候說的那個宓兒也就是現在的宓妃?」
賀蓮臣眼神頓了頓,繼而點頭,「是。」
「那麼……」
「你已經問完了。」賀蓮臣打斷我的話,又撿了顆石子瞄準了水面,「再來。」
我暗暗笑了聲,「好。」
幾秒鐘之後我捂著嘴訝異的大叫,「天啊,這次不會是我的錯覺吧,你十三我十四?」
賀蓮臣定定的看著水面,「不是錯覺。」
「那我可以再問一個了。」我用手扇了扇風,「你……」
「再來一局,待會一起算。」他皺起濃眉。
「好。」
接下來幾次,他十一時我十二,他十個時我十一,他十五時我十六……
賀蓮臣整張臉開始發青問道:「安柯藍,這是怎麼回事?」
我攤手,「大概是今天運氣好,平日裡我都不超過五個的。」
賀蓮臣聞言臉上由青轉黑,「你……」
「願賭服輸。」我安慰的拍拍他肩膀,「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不服輸的人。」
賀蓮臣的眼角抽了抽,「你要問什麼?」
我淡淡一笑,半斂著眼瞼低聲問道:「我要問你……既是『君』,你的名字裡為何又要帶著『臣』?」
我如願的看到賀蓮臣的眼神立刻變得冰冷,那種寒意在炎熱的夏日裡絲毫不被暖化,反而變得更加突兀。他陰冷的看著我許久,看的我似乎覺得自己身處冬天而不是夏日的時候突然露出了個詭異的笑容,「你確定你要聽?」
我忍不住哆嗦了下,「那我還是……」不要聽好了。
「你要聽。」他附在我耳邊篤定的說道:「你要聽,那我就告訴你。」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惹禍上身了,可賀蓮臣此刻似笑非笑的神情卻是在警告我,我不聽也得聽。罷了罷了,我知道的秘密那麼多,少了這個不少,但多了這個也不會多。於是我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笑道:「洗耳恭聽。」
賀蓮臣也跟著我坐下,順手摘了我的帽子拆了髮髻任由長髮散落,他撩起我的髮絲漫不經心的把玩,帶些事不關己的嘲諷道:「普天之下估計只有你敢問這個問題。」他抓著我頭髮的力道微微加重,「自古『君』與『臣』身份不得逾越,我父皇替我取了這個名字也就是意味著他只要我是個『臣』,而不是『君』。」
我注意到他自稱的是「我」而不是「朕」,此刻的他就如同我當年遇見的那個少年,只是單純的訴說自己的憤怒與不平。
他眼中浮上輕蔑,「我出生那日天賦異象,國師匆忙進宮說有戰星墜落,而我便是那戰星附身之人,日後定當是天下霸主。只是我命格太硬,身邊親眷必定會被我剋死,而親眷亡盡那日就是霸主之時。父皇聽後立刻將準備將我掐死,虧的我母后拚死相救才保下我一命,只是父皇卻替我賜了這個名,而且在當日就毒瞎了我的眼睛。」
他拉住我的手撫上他的眼睛,笑容譏諷至極,「看到沒,金眸戰星,必當克父克母克兄妹,直至稱霸天下。」
我微微顫了下睫毛,雲戰的皇子和公主一直不斷事故或者夭折,原先的儲君二皇子前幾日在牢中自盡,現在僅剩的只有賀蓮臣和賀星彥……
他眸子裡的金色更盛,耀眼讓我有些失神,「幼時不懂,只覺著父皇怎麼對我這般冷淡,可幸好有母后和宓兒一直陪著我,只是齊雲山那年發生了太多事,宓兒被指給了二皇弟,母后突然暴斃過世,外公對我坦白一切……原來父皇這般害怕,怕母后死了之後便輪到他,於是三番兩次的派人來殺我,若不是外公一直護著我我此刻早成了一堆黃土。」
他斜勾起唇角,眼中滿是恨意,「『臣』又如何,他讓我成臣我偏成君,他怕死我便讓他死。」他握住我的雙肩低頭看我,斬釘截鐵的道:「這天下,注定是我的。」
我突然笑出聲,「賀蓮臣,照你這樣的說法你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順利奪得這個天下。」我淡淡的看著他道:「你只要親手殺了賀星彥,那麼一切就都會順利。」
賀蓮臣的神情在一瞬間僵住,眼中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最終化成濃烈的笑意,他在我額間落下一吻,繼而篤定的對我道:「我會得到這個天下,也會保住我唯一的弟弟和我愛的人。人,終可逆天。」
「如果不可逆呢?」我問。
他伸手在我頭上胡亂的揉了一把,「只要得到了寶圖,那麼便沒有什麼不可逆。」
我的心臟猛的一跳,寶圖……我淺勾起了唇角,起身道:「賀蓮臣,我只希望你得到想要的東西時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人總是慣性的去犯一些錯誤,比如在失去後才落寂的發現已無人可以守護和相伴,在空著掌心後才意識到自己剩下的只有永無止盡的貪婪和自私。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沒有。
「寶貝啊寶貝。」賀蓮臣從身後抱住了我,清爽的味道瀰漫了我的鼻間,他低笑著問:「阿藍,我將自己的秘密都告訴了你,你可知代價是什麼?」他不等我回答便曖昧的咬了咬我的耳垂,話裡滿是霸道,「我不會放你走,你會是我的。」
我有些失神,也有人對我說過我注定是他的。可是說話的那人現在又在哪裡?我猛的給了身後那人一手肘,笑道:「皇上,咱們回去吧。」
賀蓮臣悶哼了一聲,接著不客氣的將我扛在了肩上,「也是,走吧。」
我腦子極度充血的想著他果然是個心眼很小的男人,媽的,連這樣都要報復回來,賀蓮臣你個賀小眼!
當我和賀蓮臣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眾人的眼神裡紛紛充滿了曖昧和瞭然,對著我的視線裡更是數不清的鄙夷和不屑。我後來分析後得出了兩大因素,一是因為賀蓮臣很親密的將我抱在懷□乘一騎,二是因為在無端消失了一個時辰後我頭髮凌亂身體虛弱的回來,結合賀蓮臣前段時間對我的寵溺,眾人都默契的將我歸成了他的男寵。
然後「轟」的一聲,自此宮中一片沸騰,原來皇上不上妃子宮裡是因為他不愛佳麗而愛俊草!
其實產生這樣的誤會就算了,更可惡的是賀蓮臣這混蛋居然變本加厲的在人前對我動手動腳。比如摸摸我的臉啦,碰碰我的手啊,偶爾樓摟我的腰啊,自此人們的視線更加色彩斑斕和多變,更甚至有妃子上我跟前藉機要給我幾個巴掌。可不巧的是那人被賀蓮臣剛好撞破且關進了冷宮,接著就是宮中一片震驚——原來這籃公公是皇上的寶貝,誰也動不得一根汗毛!
我無語哽咽,誰人知我的苦衷,這廝對我這般寵溺另一個程度上也在整我,看我如何應對別人暗地裡的報復,看我如何打退他那些纏人的妃子,我容易麼我!
某天一位意外的人找到了我,說了一番也讓我意外的話,然後,故事發生了變化。
某個人——也就是宓妃淡笑的站定我身前,語調輕柔裡帶著輕蔑,一字一頓的道:「你以為他是真心寵你愛你?蓮的心裡只會有我,而不是你,一個敵國被冷落的公主,一個什麼也不能為他帶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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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4:28
五十章
我承認宓妃這番突如其來的話讓我感覺有些詫異,繼而便是滿腔的笑意和趣味。原本毫無波瀾的生活終於掀起了該有的波浪,皇宮這個地方沒有事平之處,此話果然當真。
我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露出心虛的表情,只是彎起紅唇笑的愈加甜美,「娘娘此話何解?」
宓妃不似剛才那般尖銳和冷然,入耳的嗓音如糯米那般軟儂誘人,「明人不說暗話,我既然能站到你面前說這一番話便代表我對著一切都有把握。既然這樣,公主又何必藏著掩著?」
我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娘娘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怎麼就肯定皇上對我不是真心寵愛,怎麼就肯定他對我只是虛情假意?」我故作嬌羞的道:「皇上他說他是真心對我的。」
宓妃掩嘴輕笑出聲,面容精緻,姿態優雅,「妹妹果然還只是個孩子,男子的話豈可全信,更何況那人還是個一國之君。」她半斂著水眸柔聲道:「你啊,怎麼會是蓮的對手。蓮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連你這般可愛的小丫頭都要戲弄。」
我聽的愈發有趣,疑惑問道:「娘娘,你很瞭解皇上?」
「蓮啊……」她眼神如水,情意緩緩流轉其中,「這世上還有誰比我更瞭解他?」
我咬咬下唇,忐忑的道:「娘娘的意思是……」
她素手撫上我的臉,以一種溫和的語調道:「我與他自小便是青梅竹馬,也是自小便許諾以後共伴一生……」她突的輕撅細眉,「只是後來出了些意外,使得我和他產生了點誤會……」
我呆呆的看著她,「啊?」
「傻妹妹,情人之間容不得一粒沙,自然是容易產生誤會,可這誤會終有解開的一天啊……」她纖細的手指有些冰冷,臉上卻是笑意融融,「他總愛找些人來氣我,可那些姑娘家著實無辜。蓮啊蓮,這是何必呢。」
我暗暗發笑,傻妹妹?我看你是真把我當成了個傻子才是,當我這十五年白混的不成。我聞言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最後喏喏的道:「可是……」
「嗯,可是什麼?」
「可是……」我慢吞吞的對著她道:「皇上從未和我說起過娘娘你啊。」
宓妃的臉一瞬間有些變色,接著幽暗了眸子憂傷的道:「自然是不可能提起,蓮恐怕還在生我的氣吧。妹妹是雲彌的公主自然是不知我和蓮的往事……」她幽幽歎了口氣,「罷了罷了,都過去了。」
我似乎也感染了她的憂傷,低了語調道:「原來,原來是這樣……」
「傻妹妹。」她拉起我的手,「我知道是蓮不好,不該將你從雲彌擄到這裡……可蓮也只是被你那表哥給氣的,又聽聞你那表哥最寵愛的是你,所以才將你擄了過來……妹妹可千萬不要責怪於他。」
嘖嘖,明裡暗裡指的不就是賀蓮臣是為了報復她和宇文睿才對我好,我要真是個天真的小丫頭這回可真該心碎了。可抱歉的是,我不是。
我咬了咬下唇,「娘娘,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她笑道:「妹妹有什麼要問的?」
「就是……」我微微瞇眸,凝眉問道:「娘娘為何一口喚皇上一個『蓮』?」
她柔聲道:「因為皇上的名字裡帶個『蓮』字。」
我眨眨眼,「那為何皇上叫我喚她的是『臣』?」
宓妃這下可謂是真正的臉色大變,眼中滿是震驚,剛才刻意裝出的溫婉和淡定也隨之不見,「你說他讓你喚他『臣』?」
我點頭,「正是。」
「你……」宓妃高舉了手就要向我扇來,我卻是卸了原本的窩囊樣兒敏捷的往後退了幾步。我淡笑著道:「娘娘這可不好,不是說皇上對我只是嬉戲,只是報復麼,既然如此娘娘還擔心什麼。」
宓妃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安柯藍,我好好和你說這番話你又何必故意激我!」
「娘娘這話說的不實在,我何來激你之說?」我一臉冤枉,「明明是娘娘怕他對我動了真情,按捺不住來警告我一番,而我剛才說的那番話也都是真的,沒有半分虛假。」
宓妃美目圓瞪,「我同你好言好語你反倒暗地裡諷刺我,簡直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為我剛才說的就是假話?」她嘲諷的笑笑,眼中閃過鄙夷,「只不過被宇文睿氣極了才逮了你這個沒用的,圖個新鮮留在身邊玩玩兒,你還真以為自己得他歡喜了?簡直是不自量力!」
我笑,原來她並不曉得事情的真相,我哪是他為報復擄來的,我是被擄錯之後順手當成報復品的!我道:「既然娘娘這麼肯定皇上對我不是真的,那今天這一番舉動是為了什麼?」我故作疑惑的道:「吃飽了撐著沒事幹?」
宓妃狠狠的甩了下袖子,清麗的容顏生出幾分猙獰,「雲彌國的五公主?哼,你能替他帶來什麼?只不過是個裝傻充愣的臭丫頭,還真以為自己得了誰的寵愛!他要的不是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你也沒那個本事和他站一起!只有我才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也只有我有他要的東西!」
「娘娘說的是。」我笑道:「我還真不知道你口裡說的他要的是什麼,我只知道他現在要我將盤子裡的葡萄趕緊送過去。」
宓妃的視線又定在我盤子裡的葡萄上,方才猙獰的臉色竟然平靜了下來,她有些詭異的對我輕聲道:「這是蓮說要吃的?」
我點頭,「自然。」
「好,很好。」她竟然笑出了聲,「好一個安柯藍。」
我回以一笑,「謝謝誇獎。娘娘,我先行一步,你慢慢逛。」我說完便不再看她,轉身自顧自的離去。邊還對她最後的轉變感到疑惑,明明就是激動的不行,怎麼後來變得那麼平靜?
詭異,著實詭異。
這個詭異在我對著賀蓮臣的時候終於得到了解釋,只因俊朗的男子一把將葡萄推到我的面前,頭也不抬的道:「朕從來不吃這東西。」
「呃,你的意思是……」這是給我的?
「扔了也是可惜,賞給你了。」他漫不經心的道。
我對著那晶瑩欲滴的葡萄無語了一陣,特意給我的就特意給我的,逞什麼面子。我坐在桌子邊扔了顆葡萄進嘴,不知是不是水土的差異這葡萄並沒有以前那些個的水甜,我舔了舔嘴唇,最終決定不對這「御賜」的水果挑東揀西。我呷了呷嘴,托腮對著那埋頭苦幹的黃袍男子道:「賀蓮臣,我剛才碰到你那青梅竹馬了。」
賀蓮臣語調不變,「嗯?」
「我有些好奇,你和她是否真如她口中那般恩愛?」
他總算是放下了奏折,俊臉在夕陽的映射下更顯英挺,他唇角含笑,金眸熠熠發亮,「你很有興趣?」
我吐出口中的籽,「當做消遣也好。」
「朕和宓兒……」他單手支著下巴,「你不說朕都快忘了,朕和她認識竟有十二年。」
我咬咬葡萄肉,繼續繼續,我最愛聽這些秘密啊往事啊之類的了。
他的嗓音如同大提琴聲那般低沉悠緩,「朕幼時看不見東西,況且父皇對朕厭惡至極,所以沒有任何兄弟或者妹妹願意和朕一起玩耍。朕那時候只能躲在角落聽著其他人玩耍嬉鬧的聲音,也試過上去和他們一起玩,可結果都是朕一個人被扔在了原地,而其他人卻不知道去了哪裡。直到六歲那年朕接住了一個在樹上不小心掉落的女娃娃後才有了個玩伴。」
他有些沉浸到回憶,「朕那時候才體會到和人玩耍是多麼的開心,她不會嫌棄朕是個瞎子,不會看不起朕受人冷落,亦不會故意將朕帶到陌生的地方而離朕而去……朕那時候以為朕可以和宓兒一直下去,直到永遠。」
「可十一歲時宓兒就被指給了皇弟,朕開始以為只是宓兒同朕開的玩笑,可後來才知道是真的。宓兒要定了親,那男子卻不是朕,而是皇弟。」他笑了一聲,無奈而憤怒,「朕質問宓兒為何要嫁給皇弟,朕甚至衝到父皇面前說朕要娶宓兒,可父皇只是當做沒聽到似地走掉,任由朕在那裡磕了幾十個響頭。」
「朕保不住宓兒,只因朕太弱小,朕只是個孩子。」他突然散發出一種危險的氣息,張揚而霸道,「朕發誓要拿回朕應該有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了宓兒。」
「嗯,祝賀你,你成功了。」我含糊不清的吃著葡萄道。
賀蓮臣突然悵然一笑,「只是拿回了後才發現,或許朕並沒有那麼的在乎她,也或許朕在乎的,不是現在的這個她。」
我當然不會蠢到去問他,既然不在乎那你還娶她幹嘛。賀蓮臣娶宓妃自然是為了她口中「他想要的東西」,可到底賀蓮臣要的是什麼東西,歎氣,她為毛不直截了當的告訴我呢。
這世道,太複雜了鳥。
「阿藍。」賀蓮臣俊目帶笑,「你瞧朕可是什麼都跟你說了,你可做好了一輩子留在朕身邊的準備?」
我扯了扯耳朵,「皇上你剛才都和我說了什麼?聲音太小我都沒聽到。唔,這葡萄不夠甜,有待加強。」
「……」賀蓮臣的眼角抽了抽,繼而無奈的一笑,「鬼丫頭。」
賀蓮臣啊賀蓮臣,論鬼我可怎麼比的上你。你做的這些事情可真是一舉兩得,由著我寵著我要我對你產生好感,另一方面還能刺激一直按兵不動的宓妃,你這一箭雙鵰之計還真不賴。
青梅竹馬,前弟媳,最後再納成妃子,宓妃身後的勢力必定還未倒,這樣就可以解釋了她為何能在後宮之中被冷落還能無事,也能解釋她為何能知曉我的身份。加上她信誓旦旦的自己擁有的東西……
隱匿在眾多冷妃中的黑馬,宓妃當之無愧。
有言雲敵不動我不動,現在宓妃動了,你又待如何?
事實證明賀蓮臣是個好獵手,宓妃是動了一下,可賀大爺還是按兵不動,依舊過著忙碌皇帝和偶爾調戲我的生活。日子就那樣嘩啦啦的流淌著,淌的我都懶得去思考這兩人該怎麼動時,終於有人動了。
這次動的還是宓妃,而且動的還是個人。而這個人呢,很不巧的,就是區區在下我了。
話說某日白天時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然後晚上時也是夜風颯爽透涼沁心。我脫了衣服上床睡的酣甜,可不知何時卻被腹內一陣絞痛給痛醒。那種痛就像是肚子裡所有的腸子都被人像擰衣服那樣擰了起來,我努力的想喊出聲卻只能吃力的喘氣,以求減弱腸子快要斷掉似的疼痛。我感覺渾身都迅速的冒著冷汗,而後便使勁的咬著舌頭期望能精神些,但最後的結果是昏了過去。
後來的意識迷迷糊糊,似乎聽到了有人怒吼,接著有人說「是食物中毒,幸好發現及時,遲些的話恐怕公公要咬斷自己的舌頭了」。
我鬱悶的想著我才不要做個沒舌頭的人,到時連舔個牙都比登天還難。
有人不斷輕啄著我的臉頰和唇瓣,大手牢牢握住我的,低沉的聲音帶絲溫柔的道:「阿藍,不疼,我在這裡。」
「我在這裡。」
可是……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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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4:41
五一章
我醒來感覺身子有些乏力,爾後便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發起了呆。
我不知別人孩童時期有沒有玩過這樣的遊戲:被人從身後忽的蒙住雙眼,而後聽人或神秘兮兮或故作玄妙的問:「猜猜,我是誰。」
好吧,我坦白,其實我玩過,無論是在那被淡忘的過去還是在冷清的皇宮,我都玩過。自然,我是那個被人蒙住雙眼的人。幼年時皇姐和蘇祁對於這種無聊的遊戲執著並且樂此不彼著,非要從我呆滯無起伏的語調裡得出他們要的答案才肯罷休。我其實非常迷茫,我不懂他們這樣玩的樂趣何在——他們果然是身心健康的孩子,而我,明顯是屬於不正常的。
宇文睿或許也歸不上什麼正常類,除了扮演著優雅高貴的宇文大公子和偶爾整治我這個可憐小表妹,他似乎沒有任何其他的愛好與興趣。這使得我一度懷疑這個內斂腹黑的清俊男子是否也是個穿越種族,然後在日積月累的觀察中我失望的發現,他只是一個早熟的俊美小公子,僅此而已。
人是種奇妙的生物,他們個個獨立並在性格上有千億不同,但在習慣上卻存在著共性,就比如,每個人都擁有著一個秘密基地,如同皇姐最喜歡的那個花園一角,如同蘇祁最留戀的那個高山亭子,如同賀蓮臣帶我去的那個瀲灩湖泊,也如同宇文睿歡喜的那個荒涼小山頭。
是的,你沒聽錯,宇文睿最喜歡的地方是一個非常冷清荒涼的小山頭。那裡沒有動人的景色,沒有芬芳的花香,沒有窈窕的姑娘,更甚至那裡沒有象徵著朝氣的活物。
那裡異常荒涼,他卻情有獨鍾。
既是他的秘密基地那我去的次數定然是不多,算起來我每年也只跟他去一次那地方,而那一次定是他的生辰之日。宇文睿生辰那夜我定是留宿於將軍府,他總是趁著夜黑風高之時帶我偷溜出府,然後抱著我吹著夜風看一晚上的星星,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
有一次不是他的生辰可是他也帶我去了那個地方,那一天是他母親下葬的日子,他整日蒼白著一張清雋的俊臉,薄唇勾著淡淡笑意,而眼裡藏著的卻是無限悲涼和深沉。
我知道他的不快樂,可我卻無法做些什麼,你看看,我顯得那樣無能,明知別人的哀傷卻無能為力,只因我不是他,所以不能感同身受。
那晚宇文睿的雙手比平常還要冰冷的多,他將我緊緊摟在懷中似要嵌進身體裡,面上卻是一片漠然。
我仍是安靜的側臉看他,不出聲言語也不準備打斷他的深思。突然間卻恍惚看他微微勾起薄唇,斜勾的眼角含笑,在銀色的月光下韻如韶華。我感覺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蒙上我的眼睛,接著便是他淡淡的附在耳邊發問:「阿藍,我是誰。」
他問:我是誰。
明明是含笑的眸子,明明是清淡的語氣,明明是熟悉到不行的歡樂台詞,可是為什麼我只覺得心底一陣發空。
我反手撫上他的臉蓋住他的眼睛,憨憨笑道:「猜猜我是誰。」
宇文睿低笑了一聲,卻無任何溫度,「笨丫頭,明明是我先問的。」
我仍執著的問道:「表哥,我是誰。」
「阿藍。」他用額頭使勁蹭了蹭我的,冰涼的鼻尖也親暱的貼上,「可不就是阿藍。」
我伸手推開他的磨蹭,抓住他的手腕學著他的調子道:「表哥,可不就是表哥。」
我能感覺他的身子一下子緊繃,繼而便是以更大的力道將我摟進懷中,聲音似寒冰般冷徹,「說的好,猜的對,往後也給我記好了,要是哪天忘了,別怪我懲治你。」
我用頭大力的撞了下他的胸膛,故意忽略他了眼角可疑的微閃光澤。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疑似落淚的舉動,而我也懷疑著,那是否也是他最後一次的脆弱。
罷罷罷,都是賀蓮臣昨天的舉動讓我聯想到了宇文狐狸,真是神飛來一筆,莫名其妙。
「公公,你醒了。」有人進門欣喜的叫道,陌生的臉龐和笑臉,「公公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想說,腸子似乎被絞的有些鬆了……全是眼淚啊我。
「瞧公公臉色虛弱的。」她慇勤的扶我靠在床上,「公公可真是好福氣,昨晚皇上可是守了你一夜,今早上早朝才走的人……」她似乎沒有覺得任何不妥,繼續道:「真是羨煞旁人啊。」
我敏感的察覺到她話裡的怪異,於是笑道:「承蒙皇上厚愛,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呵呵。」宮女眼中閃過深深的笑意,「可不是麼,只是在這宮裡,受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她笑容更甜,「公公,你說對嗎?」
我也意味深長的笑笑,「可是受寵,怎麼也比不受寵來的要好。這位姐姐,你說呢。」
她的臉色僵了下,接著若無其事的道:「公公剛醒來想必是餓了,奴婢這就去叫人送些東西過來。」
「有勞姐姐。」
她出門之後我才嗤笑了聲,食物中毒,我的身子哪來這麼嬌貴,現下看莫不是某人給我的一個警告。可是你警告我幹嘛,有本事你直接和BOSS對砍啊,揪著我這個路人甲有毛用。
正在這時有人匆忙從門外衝了進來,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咚」的一聲跪下,哭著喊道:「公公救命!」
我被喊的有些發愣,這演的又是哪一出?我道:「這位姐姐請起,別折煞了我,這是怎麼了?」
「奴婢求公公了,救奴婢的妹妹一命!」那宮女連磕了好幾個響頭,眼睛紅腫滿是焦急,「奴婢一輩子都記得您的大恩大德!求公公了!」
我微微皺眉,「你妹妹是?」
「奴婢的妹妹是膳房裡的宮女,同其他幾個人一起負責公公們的膳食。」宮女抽抽搭搭的道:「太醫昨日說公公是吃雜了東西才中了毒,怕是有人故意為之,今日皇上便召了那些人問話,現下正在大發脾氣,已經帶了幾個去天牢了。公公,奴婢就這一個妹妹,公公可憐可憐奴婢,去向皇上求個情吧!嗚嗚,公公的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什麼?賀蓮臣正逮著御膳房的那幫子出氣?真是,真是典型的帝王作風!
我揉了揉肚子下了床,胡亂穿了衣服說道:「在哪裡,快帶我去。」
宮女聞言臉上露出欣喜,飛快的起身抹了把眼淚道:「奴婢這就帶你去,奴婢謝過公公了!」
我跟宮女去的時候有些跟不上她的腳步,昨晚那食物中毒是真的折騰到我了,連走幾步路都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可若因為我這事情害死一大幫人那就太沒道理了。我雖然不是什麼菩薩,但也沒到視人命如螻蟻的程度。賀蓮臣啊賀蓮臣,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們只是個傀儡,你或許是想藉由處置他們給害我的人一個警示,可是算了,這好意我承受不起。
我還沒進殿時就聽到賀蓮臣冷冷的道:「沒人承認?很好,加索,都給朕壓到天牢,明天若還沒有人承認就都拖出去斬了。」
他這話一落就聽的一陣哭聲和冤枉聲響起,可那名叫加索的人也只是回了句,「屬下遵旨。」
我愈發覺得無力,身旁宮女一臉祈求的看著我,我只好推門走了進去,虛弱的喊道:「皇上。」
賀蓮臣快速的看向了我,俊朗的臉龐在看到我時竟然閃過不悅和心疼的綜合神情,他語氣並未好轉,只道:「你來幹什麼。」
我拖著虛弱的小身板兒走到他身邊,我來幹什麼,我還能幹什麼,阻止你為了我這腸子造孽唄。我故作疑惑的看著跪滿一地的太監宮女道:「皇上,這是怎麼了?」
賀蓮臣濃眉微皺,「一幫礙眼的混賬東西,加索,帶下去。」
加索聞言就要領侍衛趕人,他們又是一片哀哭,我連忙道:「等等,難不成是這幫瞎眼的東西冒犯了皇上?那豈可輕易放過!」我狠狠的對著那些人道:「連皇上都敢冒犯,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
「公公,奴才沒有往您那菜裡下毒!奴才是冤枉的!」一名太監扭曲了一張臉恐懼的叫道。
「奴婢也是冤枉的!公公饒命!」
「公公,奴才不想死,奴才真的沒有!」
「投毒?」我輕咳了幾聲,對著冷臉的賀大爺道:「皇上,奴才昨晚中毒了?」
賀蓮臣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情緒激動的眾人,「嗯。加索,帶下去!」
「皇上。」我擋住了正欲上前的加索,拍了拍額頭道:「都是奴才的錯!」
賀蓮臣挑眉。
我慚愧的道:「這中毒的事情還真怪不了他們,奴才以前就出現過這種狀況,都是貪吃惹的禍,奴才,唉,奴才昨晚貪嘴吃了不少魚蝦,膳後又將你賜給奴才的那些葡萄都吃了個精光……」我故作懊惱的打了幾下嘴巴,「奴才竟然忘了那兩樣東西不能一起吃!奴才真是活該!」
賀蓮臣的表情有些深沉,「哦?」
我眨了眨眼睛,「奴才真是個蠢貨,害的皇上費心,奴才有罪!」我說完便準備跪下,也不管他信不信我的一席話。
我原本只打算使使苦肉計,可事實上我一彎腰便感覺一陣暈眩,接著整個身子不穩就向地面栽去。可幸好有人大掌迅速的扶住我的手臂,他俊目仍是帶著怒氣和冰冷,不冷不熱的道:「你倒是對他們上心的很,還親自來跑一趟。」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即使宮女和太監們在宮裡不值錢,可畢竟是條命不是。於是我很無恥的做了套矯情的動作——撫額,皺眉,微微喘氣,「奴才,奴才這不是以為,」我大口喘氣道:「以為誰惹到了皇上麼,誰知是個誤會,咳咳,都是奴才貪嘴……」
「閉嘴。」賀蓮臣不客氣的命令道:「說不了話就安靜一點。」他威懾的掃了呆愣的眾人一圈道:「上刑房各領二十大板,」他說完便一把摟住我的腰往上一提,接著便是輕鬆的將我橫抱了起來,大步走向了門外。
那些原本恐懼著求饒的人現在已經是一臉呆愣,而加索也是扭曲著一臉橫肉不可置信的看著動作自然的賀蓮臣。他抱著我回宮的時候,一路所見之人也莫不是張大了嘴巴,眼中是驚詫和壓抑的興奮。我悲催的想著不出半個時辰宮裡又該有轟動性的新聞了,題目就叫「皇上為藍顏怒髮衝冠,當面親熱關懷,坐實龍陽之好」!
蒼天,賀蓮臣,你就不能含蓄點嗎!
我當然還有些小疑惑,比如賀蓮臣對於我毫不遮掩的怒氣。我記得我沒有得罪他的地方啊,怎麼就衝我鬧氣脾氣了?當我被他一把扔到床上然後壓迫性的壓住時,此爺說了一句話讓我茅塞頓開。
賀大爺俊朗的臉上滿是不爽,陰森森的道:「安柯藍,你就這般想你那表哥,想到連夢中也叫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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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4:53
五二章
我聞言微愣,原來我昨晚不止夢到宇文睿,還……念出了他的名字?
「安、柯、藍!」賀蓮臣的俊臉滿是不悅,「你非要惹怒朕才罷休!」
我斟酌了一下無辜的道:「皇上,你想多了,我當然沒那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他咄咄逼人的道。
「我……」我噎了一下,「我沒什麼意思。」
賀蓮臣瞇了瞇金眸,「莫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故作嚴肅的道:「夢呢估計是夢到了,可這白天……還真沒想。」
他的臉色稍緩,繼而又黑了大半,「沒想還夢到?」
我被他盯得有些發毛,這人怎麼回事,每次這樣回答不滿意,那樣回答也不順心,他到底想我怎麼回答?我乾脆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道:「皇上想叫我怎麼回答?」
「……」他眉頭緊皺,眼中有些黯然,「阿藍,在朕身邊你就這麼不開心嗎?」
他眼中閃動的那種脆弱讓我有些愧疚感,心臟也倏然軟了一下。可下一秒我就覺得不對勁了,我為什麼要對他愧疚為什麼要心軟,我又沒對他幹嘛。這廝,竟然跟我玩這一手。於是我涼涼的道:「伺候人的活兒嘛,我哪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皇上開心就好。」
賀蓮臣的眼角微微抽動,可眼神卻愈加純真,「阿藍,留在朕的身邊不好嗎?」
我打了個冷顫,他這是幹嘛?我道:「皇上這話說的,我畢竟是雲彌的公主不是。」哪能你說留就留。
「這還不簡單?」賀蓮臣一把抓住我的手,薄唇輕啟道:「過幾日就找人上雲彌說親。」
「說親?」我笑了聲,「然後從伺候你的內侍升成服侍你的妃子?」
賀蓮臣眼內的喜悅微黯,「這樣不成那樣也不成,你到底想讓朕怎麼做……」
我大囧,這人好本事,怎麼將這話扔回給我了?我掙脫了手淡淡道:「皇上還是別想太多,現在不是挺好的麼。」
「挺好?」他低低的念道,再抬眼時眸子裡又恢復了往常的霸氣,「朕可是覺得一點都不好。」
他說完便一手蓋上了我的眼睛,接著俯下身子將臉埋進我的脖子深深的吸了口氣。我的身子有些發僵,剛想推開他卻聽他模糊的命令道:「不想朕做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動。」
於是我只能安靜的由他抱著我,空氣中蕩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我原本以為他只是想拿我當個抱枕抱一會兒,哪知他安穩了小會兒後就開始有小動作。我能感覺耳垂邊的呼吸越來越近越來越灼熱,接著便是柔軟的唇瓣有一下沒一下的碰觸。我稍稍轉了轉頭以避開他親暱的動作,可得到的卻是他大掌一緊後愈加貼近的身軀和唇瓣。
他開始用臉頰磨蹭起我的耳朵,右手按住我的額頭不容我動彈,然後便試探性的用唇瓣在耳垂上若有似無的親吻。我伸手拉住他的衣領往後一拽,卻沒料到他竟然張嘴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痛的我叫出了聲。
賀蓮臣聽到後得意的一笑,接著伸出溫熱的舌頭細細的舔舐了起來,那種濕熱柔軟的感覺讓我不自禁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試著使勁晃幾下腦袋,卻被他壓制的沒有反抗力。我暗罵了句色胚,接著奮力用額頭撞向他的側臉,等他吃痛放開我時才懶洋洋的道:「時候不早,皇上該去書房看折子了。」
賀蓮臣捂著臉瞪我一眼,「粗魯!野蠻!」
我起了身不住的用袖子擦著耳朵,衝他皮笑肉不笑道:「色、胚。」
他不怒反笑,得意洋洋的道:「多謝誇獎。」
……我看著他俊朗的笑容忍不住抽了幾下嘴角,果然是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自此中毒事件算是平息了下去,那幫子宮女太監謝天謝地的來我這裡感謝了一回。我敏感的察覺有個小太監看我的眼神有些忐忑,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的離去。我感歎了幾下,說起來能怪誰,一顆棋子而已,死了沒多大損失不死也沒多大特殊用處。當然,這些都是對於我們來說的,對於棋子本身和在乎棋子的人來說,他就不單單是一顆棋子。
重要不重要,看之於誰而已。
我因為食物中毒的事情身體虛弱了下來,想當然這就又給了我休息的時間。我不用再貼身陪在賀蓮臣的身邊,不過他卻會每日下午都抽空來我這裡坐坐。至於做什麼……恩,不予評論好了。
這天早上我正靠在床上看著賀蓮臣給我帶來的野史,在安靜的房間裡內我翻動書頁的聲音顯得特別清晰。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聽覺裡似乎出現了有別於翻書聲的響動。我放下書冊皺起了眉,可當我專心聽的時候那聲音卻又沒有了。我以為是自己的幻聽,剛拿起書時卻又到了那種聲響,雖然輕微,雖然若有若無,卻的確存在。
我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剛掀開被子想下床卻猛的縮腳跳回了床上。我瞪大了眼睛盯著床下一挪一挪的東西,天,下了一次毒害不夠,這次竟然又弄了條蛇?還真是沒完沒了啊。
我微瞇了眼睛,接著撩起袖子做了個叉腰的動作。恩哼,蛇,老實說,我還真不怕這冷血的玩意兒。不就是看準七寸往死裡掐麼,今兒我就讓他們看看什麼叫遇鬼宰鬼撞蛇掐蛇。
我虎視眈眈間那長著靈巧三角的黑蛇已經順著床欄游了上來,我邪邪笑了笑,剛準備甩手大幹時門卻聽的門外有人大聲喊道:「阿藍,我進來了!」
那蛇原本慢吞吞的動作在受到這聲驚擾後便弓起了細長的身子,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向我衝來。我甩手將書往它砸了過去,邊還忍不住的「呸」了一聲,好你個賀星彥,故意來害我的不成!
黑蛇被書砸到之後情緒分明高昂了很多,衝我恐嚇般張了張嘴巴,似乎要我看清楚它嘴裡那兩顆尖細而惡毒的利牙。我敏捷的跳下床,在它躍身衝我飛來的時候側身閃開並伸手對準它的七寸掐了下去,而後便是得意洋洋的加重了力道對它溫柔的道:「為毛你要欺負我呢,為毛,為毛……」
我耍把戲間門也被賀星彥推了開來,接著便聽他大聲叫了一句,「小心!」
我反射性的往前躍了一大步,回頭時便看到一條青蛇被星形的短鏢射中,鮮血把地板染紅了一小塊。
賀星彥還保持著射鏢的姿勢不動,目光呆滯而無神。在看到我手中的黑蛇時他終於露出了狠絕的神色,走到我身邊直接用鏢將黑蛇的腦袋割了下來。做完這一切後他才猛地抓著我的手道:「剛才,剛才幸好我射中了……」
我當然知道他要表達的是什麼,剛才幸虧這個孩子救了我,不然我躲了黑的這一隻也逃不出青的這一條。於是我揉了揉他的頭髮笑道:「是啊,多虧了你。」
賀星彥的表情還是有些發愣,他嚥了嚥口水道:「我……我……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怕蛇?」
我搖了搖頭,接著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道:「你比它們要厲害。」
賀星彥的眸子稍稍亮了一些,「我,我一見到蛇就動也動不了……」
「那也只是以前。」我笑笑,「你看,你贏了它們。」
賀星彥的視線在自己的手和地上的蛇之前來回移動了幾次,接著定在了我的臉上。他有些疑惑的問:「我……真的贏了它們?」
我用袖子擦了擦他手上的血跡,開玩笑的道:「難道現在站著的不是我們?」
「站著的是我們。」賀星彥斬釘截鐵的道。
我輕笑,拉住他的手道:「站到最後的,就是贏的人。」
賀蓮臣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我將手上染血的賀星彥半摟在懷中,袖子上沾著些許血跡,而地上躺著的是上兩條死蛇和兩攤血跡。他俊臉在一瞬間染上焦急,大步上前一手抓住一個人道:「誰受傷了?」
我看著他眸裡真切的著急忽然就有些感動,「我們都沒事。」
賀蓮臣銳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們好幾番,接著眸子裡的金色便濃了起來。他危險的瞇了瞇眼睛,沉聲道:「星彥,先帶她去你的房間裡,再叫人將這間屋子好好檢查檢查。」
賀星彥點了點頭,「是的,皇兄。」
賀蓮臣緊抿了嘴唇轉身離去,連背影都隱約透了股怒氣。
賀星彥扯了扯我的袖子,忐忑的道:「皇兄……生氣了?」
我嚴肅的點點頭,「不是氣我們就好。」
他這才笑笑,不過在看到蛇屍後厭惡的皺起了眉頭,拉著我走了出去,「先去我那裡吧。」
我失笑,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好。」
我和賀星彥走到門口時卻正面迎上了匆忙而來的曲公公,曲公公半遮著嘴巴驚訝的道:「九皇子,你們這是……」
賀星彥冷聲道:「叫人將這屋子好好檢查檢查,別是生了蛇窩才好。」
曲公公的臉色有些難看,「奴才遵命。」他又焦急問道:「九皇子可知道皇上現在在哪兒?」
賀星彥道:「何事?」
曲公公翹著蘭花指,皺著細眉道:「雲澤的使者正在殿裡等著皇上呢,找不到人可怎麼辦~九皇子可知皇上去了哪裡?」
我想了下便將賀蓮臣往曲公公那便推了推,「曲公公帶著九皇子去整理下吧,我去找皇上就好。」
曲公公揮了揮手,「還不趕緊給我去!」
賀星彥凌厲的看了他一眼,看的他收回了手訕訕的對我道:「人正等著呢。」
我拍了拍賀星彥的肩膀,「我去找你皇兄,你先去吧。」
賀星彥皺眉,「你知道皇兄去哪裡了?」
我半斂了眼瞼,賀蓮臣去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宓妃的宮殿,不是嗎。
我到宓妃的宮裡時沒見著一個宮女和太監,於是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賀蓮臣定是怒氣沖沖的來了這裡,然後揮斥了所有的下人,準備和宓妃好好的算上一賬。
我沒來過宓妃的宮殿,可幸好宮中的格局都差不多,所以我輕易的就找了她的臥室。我剛走到門邊想要敲門時卻聽得裡面宓妃泣聲問道:「蓮,你說過的你只愛我,可是你現在卻為了這個賤人來質問我,她到底有什麼好!」
我敲門的那隻手頓了頓,只聽到賀蓮臣一字一頓的道:「她好不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朕在乎她,比任何人都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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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7:55:05
五三章
「她憑什麼讓你在乎!」宓妃提高了嗓子道:「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丫頭!她有哪點值得你去這樣對她!你難道忘了我們曾經有多好嗎,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說到這裡宓妃的聲音帶上些許淒楚。
賀蓮臣的聲音低沉冷漠,「她有什麼好,朕不必和你解釋。至於朕和你……宓兒,你難道還不明白,那都已經過去了。」
「過去?什麼叫做過去?」宓妃的聲音帶著不解,「怎麼可能過去呢,蓮,我們曾經說過會是彼此的唯一,我們說過會陪著對方一起變老,我們說過會只愛對方,不會愛上別人。」她情緒微微有些失控,「可是你現在卻和我說我們已經過去了!你說你在乎她!在乎一個別國來的女人!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能這樣?」
「朕為什麼不可以這樣?」賀蓮臣淡淡的反問:「宓兒,你莫非忘了,是你先背叛了我們的約定?」
「我……」宓妃哽咽,「我知道你還在介懷這件事情,可是蓮,你知道的,我不想和御翔定親,我愛的人一直是你。但是我有什麼辦法,我不能抗旨,我沒有能力不去接受這麼親事……」
「宓兒,朕懂得。」賀蓮臣語氣帶笑,卻有些諷刺,「朕與你投緣如何,口許將來又如何,你貴為丞相之女,自然是須人中龍鳳來相配。朕也不過只是一個瞎子,在丞相眼裡又怎麼配的上你?」
「蓮,你又何苦說這些話來貶低我,我和御翔之前什麼都沒有,難道這還不夠嗎?」宓妃的語氣楚楚可憐。
「哈哈哈。」賀蓮臣開懷的笑了幾聲,接著卻極嘲諷的道:「宓兒,你以為朕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是你和御翔之前沒什麼還是御翔不想和你有什麼?」
「蓮……」
「宓兒,希望你能明白,朕不是當初的賀蓮臣,你也不是以前的林宓兒。有些事情朕不想說的太清楚,而你,最好給朕適可而止。」賀蓮臣的語氣變得強勢迫人,「如果還有下一次,別怪朕不念以前的情分。」
「蓮!」宓妃大聲叫道:「你若是真如你所說般對我毫無情分,那你又何必娶我!」
「朕為何娶你,你能不知?」賀蓮臣緩緩的道:「你已經得到你所要的,如此便可以了。」
「那麼你呢,」宓妃嬌笑了起來,「你得到你所要的了嗎,你知道我有你想要的東西,難道你放棄了?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只要你殺了那個女人!」
「宓兒。」賀蓮臣絲毫不被威脅,氣定神閒的道:「為什麼你總是對自己這般自信?你有朕想要的東西又如何,朕不是非要不可。還有……」他忽然就變得陰森低沉,「你最好將你的念頭徹底的從腦子裡抹去,不然朕會在你下手之前先了結一切。宓兒,你記住,你能給我的,她未必不能。而她帶給我的那些,絕對是你還有其他人永遠都做不到的。」
「賀蓮臣!」宓妃接近崩潰,「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看,你看這個娃娃,這是你在我七歲生辰時親手做給我的。你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為了我去做木娃娃,你那時手心被木刺扎的全是血,手指被錘子砸的都腫了。你說過這個娃娃就像你一樣會一直陪著我,你說過的……」
有什麼東西被打落的聲音響起,接著便是賀蓮臣冷淡的道:「宓兒,朕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你想的通也罷想不通也罷,好自為之。」
屋內有腳步聲響起,我連忙躲到了柱子後,大氣不喘一聲。腳步聲漸漸離去,賀蓮臣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視野之中,我剛想偷偷離去時卻聽的屋內一陣摔杯子砸東西的聲音。那未關上門的屋內宓妃正怒紅了一張俏臉憤恨的掃落桌上的東西,水眸淚光隱隱。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她咬牙切齒,「憑什麼她得到你的寵愛!你愛的人明明是我,只能是我!安柯藍,我不會放過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嫉妒的女人果然恐怖,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宓妃怨氣十足的說完這番話後便低頭看向地上一個相當粗糙的木偶,她眼內迅速閃過了冷光,彎下身子撿起了……
我皺眉,她撿起了木偶身邊的盒子,而不是木偶?
宓妃的臉上有些猙獰,她突然就對著盒子笑了起來,接著翻過盒底按了下什麼東西,盒底便出來了一個夾層。宓妃從夾層中拿出了一張東西緊緊的握住,冷笑的低語道:「蓮,我有你要的籌碼,你贏不了的。」
我背靠著柱子瞇起了眼睛,原來宓妃一直這麼勝券在握是因為雲戰的寶圖在她的手裡……這下,真的是夠亂的了。
我回去的時候裝作氣喘吁吁和焦急的詢問曲公公皇上回來了沒有,曲公公責怪的看著我道:「皇上早就回來了。真是的,要靠你找人怕是雲澤使臣的頭髮都要等白了。」
我賠笑,「公公見諒,奴才不是對這宮裡還不大熟悉麼,奴才笨,老是忘了路。」
「下回可不能這麼著了,得學著機靈點兒。」曲公公睨著我道:「雖說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可這宮裡該學的該懂得你也不能忘了,不然最後吃苦的是你自個兒。」
「謝謝公公教誨,奴才懂了。」
曲公公帶我去了剛被安排的地方後就走了,我洗漱換衣之後才有空好好想剛才發生的那些事。宓妃手中有雲戰的寶圖,賀蓮臣娶她是為了寶圖,現在為了我和她起衝突……
「你能給我的,她未必不能。而她帶給我的那些,絕對是你還有其他人永遠都做不到的。」
我似笑非笑的把玩著茶蓋,賀蓮臣,你的這句話,又是何意?
沒多久後小順子就來傳話說賀蓮臣要我過去服侍,我還是和往常一樣去了他的書房,進去後便見他濃眉緊皺,似是有什麼煩惱和疑惑的事情。我走到他身旁,「皇上。」
他抬眸,方纔的複雜神色被掩去,他指著一封金色的請柬道:「你可知這個是誰給朕的?」
我瞧了瞧那請柬上的圖案,「雲澤……?」
「你可知這裡面寫的是什麼?」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請柬上划動,隨意的道。
我想了想,無奈的道:「皇上也太看的起我了,我自認不能透視。」
賀蓮臣輕勾薄唇,俊目裡滿是笑意,「這裡頭說的可是件喜事,蘇祁,後日登基為帝。」
我神思微恍,七哥……不,是蘇祁,雲澤的蘇祁。我淡淡笑了笑,他終是平了內亂成了贏家,我的七哥,從來不是等閒之輩。
「朕這裡還有一個消息。」賀蓮臣又拿出了一張請柬,這次是紅色的,「你要不要猜猜這個是什麼?」
我在看到請柬時忍不住窒息了一下,這是雲彌的標誌,紅色,也就是說……
賀蓮臣有些惡劣的道:「這是你皇姐發來的請柬,她也是後日的喜事,只不過不是登基,是嫁人而已。」
我平淡的笑道:「我皇姐大婚,皇上是不是也該放我回去探親?」
「哼。」賀蓮臣隨手將請柬扔到了桌上,「你就這麼想回去看你皇姐和宇文睿成親?」
「姐姐和表哥的喜事,我自然是開心。」
賀蓮臣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最好,你心底也是這麼想的。你和他已經全無可能,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我淡笑不語,女人果真是種口是心非的動物,我明明胸口感覺窒息卻要說自己毫不在乎,明明覺得鬱結卻要說自己喜悅與他們的婚事。
我他媽的果然喜歡裝十三。
可是……
為什麼我的心底有聲音在說,相信他?
我半垂了眼瞼沉默不語,十幾年的相伴相處,終是不能一朝磨滅。
第二日我便重新上崗上班,對於毒蛇事件賀蓮臣並沒有對我說什麼,我也樂得不去問他什麼。有些事情,說白了就沒意思了。
我估計他以為宓妃會消停一段時間,可事實是我在宮裡一落單就碰上了面色陰沉的宓妃娘娘,而且瞧她那架勢,還是算準了我會經過那裡。
我只能自然的對她笑道:「奴才見過娘娘。」
宓妃眼底閃過恨意,可面上還是嬌笑道:「咦,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我低眉順眼的道:「這不摘了新鮮的葡萄,正要往皇上那裡送去。」
宓妃勾起紅唇,美目妖嬈,「原來是葡萄……」她素手捻起一顆葡萄,「你也喜歡吃葡萄?」
「唔……還好。」
「呵呵。」她臉上露出懷念和甜蜜的表情,「我也喜歡呢,以前蓮總是把葡萄剝好了再給我吃,可他自己卻是碰都不碰,任我怎麼哄著都不吃,只叫我快些動嘴……」
我安分的聽著,嗯,現在宓妃是來曬甜蜜的,我聽著就好。
「你呢,蓮有剝給你吃嗎?」她狀似無意的問道。
我搖頭,「沒有。」
宓妃笑的愈加甜美,發上的金步搖也跟著晃動了幾下,「這樣啊……」
「就是這樣的。」我笑笑,故作黯然的道:「皇上還等著呢,我就先走了。」
宓妃有些得意,「那麼,下回聊。」
我轉身後事不關己的想著,果然啊,這世道,誰當真誰就輸了。
我走到一半時才想起忘了賀蓮臣交代我拿的燕窩,於是調了方向走了回去。走著走著卻被一道刺眼的金光閃了眼睛,我微微瞇眼看向了光源處,原來是樹叢裡掉落了一支金步搖。
……金步搖?
我打量了四周,宓妃已經不見蹤影,而地上的這支金步搖到底是她無意中掉的還是迫於某種特殊情況?
恩,這事情還是從長計議的好,我才不愛幹蠢事情。
我想好後便準備走人,只是老天不待見我,我剛轉過身就被人扼住了脖子,一道陰森森的男聲在我耳邊道:「聽說你是賀蓮臣的男寵?」
我突然就覺得自己無語哽咽,這位大俠,我能說「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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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8:11:16
五四章
上回我們說到哪裡來著?噢,對,是說到有位大俠從身後掐著我的小細脖子問我,「聽說你是賀蓮臣的男寵?」
我剛想正經回答這個問題時這位大俠又鄙夷的來了一句,「難怪他都不去妃子那裡,沒想到他竟然好這一口,嘖嘖,真是見不得人的嗜好。」
我淡定的忽視這句話,吸口氣準備好好回答第一個問題時丫又自言自語道:「算了,不管是不是,拍暈了帶走先。」
然後啊,我就「啪」的一聲被丫給拍暈了。
……你大爺的。
說實話,我做人質不是第一次,被人弄昏了也不是第一次,但每次好歹都是「自然醒」。可這次倒是有了例外——我是被吵醒的。
在我耳朵邊提高嗓子說個不停的那個人,撇開話裡的尖酸刻薄勁兒來說嗓子是真的不錯。柔的時候吧能讓你骨頭一陣一陣發軟,諷刺的時候能讓你由衷的覺得耳朵里長了根刺,嘖嘖,真是扎的慌。
我皺了皺眉,最終決定繼續閉著眼睛裝死。
宓妃還是不消停的罵著,「當初是誰跪著跟我說以後跟隨於我效忠於我,現在倒好,反過來咬我一口,真是恩將仇報的東西!」
門在這時被人一腳踹開,來人脆聲道:「你說完了沒有?」
我開了條縫看向門口,來人是一個年約十六七的少女,圓圓的臉蛋並不陌生,只是臉上的純真表情被冷漠取而代之……這人正是上次在宓妃身邊的那個圓臉宮女。
宓妃的驚訝自然不在話下,她脫口道:「朝露,怎麼會是你!」
朝露輕蔑的對她道:「宓妃娘娘,怎麼就不會是我?」
「你,你,朝露,你竟然背叛我!」宓妃臉上還是有著詫異,眼裡卻是滿滿的出現了恨意,「你竟然也跟著他背叛我!」
朝露冷哼一聲,「從來就沒有效忠過,又哪裡來的背叛?」
宓妃已經抹去了臉上的驚詫,沉著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朝露嗤笑著道。
「你是說……都是假的?」宓妃的聲音有些顫抖,「當年你淪落街頭是假,被人打罵是假,同我說的被父母丟棄也是假?」
「是,都是假的。」朝露眼中閃過冷光,「娘娘可是要說我也是個『恩將仇報』的東西?嗤,你當年在街頭救了我這個假扮的孤女是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有副好心腸?」
「真是笑話,林宓兒,你捫心自問這幾年你將我當成了什麼,貼身丫鬟還是你的撒氣包?」朝露滿是厭惡的道:「心情好時對我和顏悅色,心情不好時就衝我又打又罵,你有將我當個人看?還有,林宓兒,你可知你當年害的那名太子侍妾是誰?」
朝露緩緩的湊近宓妃,滿是恨意的道:「那人正是我唯一的姐姐!而你竟然下毒害了她……」
「原來你是那小蹄子的妹妹。」宓妃突然笑出了聲,「我毒死了那小蹄子又如何,她竟然敢去勾引御翔,也不看看她是個什麼東西!」
朝露抬手狠狠的甩了宓妃一巴掌,清脆的聲響在空氣裡傳開,「賤人!明明是你嫉妒我姐姐得到了太子爺的寵愛,明明是你心如蛇蠍心狠手辣!」
宓妃被打的嘴角出血,可她還是不屑的道:「我心狠手辣又如何,那賤人和太子爺早就去見了閻王,偏偏是我活了下來。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即使我把你當成狗我也養了你八年,呵,被自己的狗反咬一口……」
朝露反手又是一巴掌,「毒婦,我這就叫你下去陪他們!」
宓妃的雙頰腫的老高老高,「殺我?你可別忘了陳堯擄了我是幹嗎的,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小心皇上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別拿皇上嚇我,你以為你他還將你當個寶貝?」朝露掐著她的脖子嘲笑道:「皇上寵的可是那個小太監而不是你,我就是殺了你也不見得會出什麼事!」
「咳……那你……你不妨試試看!」宓妃斷斷續續的道。
朝露終有些懼意,恨恨的鬆了手,又從腰間拿了匕首出來,「賤人,你嘴倒是硬的狠,現在要不了你的命我就先討點利息!」
她粗魯的扯過宓妃縛在身後的雙手,拉著小拇指就要割下。宓妃的眼中總算是染上了恐慌,開始掙扎起了身子。
我歎氣,任命的睜眼大喊了一聲,「啊!」
那邊的兩人同時停止了動作朝我看來,我眨眨眼,無辜的問道:「請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朝露瞇了瞇眼,「籃公公倒是好心情,睡的一身舒爽。」
我笑笑,「哪裡哪裡的話,姐姐這是要幹嗎,要剁娘娘的手指玩玩兒?」
朝露甜笑,眼中卻滿是暴戾,「籃公公真是聰明,你也不大喜歡這位娘娘吧,待會兒那手指就給你當下酒菜如何?」
「甚好甚好。」我猛點頭,「我確實不喜歡這位,人雖然長得漂亮那張嘴卻比毒藥還毒,為人虛假不說還自以為是,見異思遷不說還水性楊花,嫁了弟弟不說還嫁了哥哥。」
宓妃的臉色越來越黑,朝露卻是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我又繼續道:「要不是因為她是娘娘老子早就將她滅了,可問題是人家是個娘娘啊!晦氣!」我呸了一聲,「身子弱的跟他媽大蒜似的,搞得老子連踹她一腳都不敢,深怕一腳下去她就沒氣兒了!姐姐可真是好人,你這一刀子下去她這命也就差不多了,也算是幫我出了口氣。姐姐繼續,姐姐繼續,砍的可要利索點兒,一定要連骨帶肉一刀解決,」我一臉憧憬,只差沒流口水,「接著啊血就跟泉水一樣噴到姐姐的身上,染的比那桃花還漂亮……然後我就看著她一點點的失血至死,那過程,太他媽的爽了!」
那兩位聽完我這番話後都是臉色發白,宓妃抖著唇瓣對我投以狠毒的目光,而朝露已經沒了剛才那股魯莽勁,收起了刀子一把將宓妃推倒在了地上,踹了一腳冷聲道:「賤人,稍後再跟你算賬。」她又瞥了我一眼,「籃公公是個聰明人,可太聰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長久。」
她說完後便走了出去,那門又被死死的關了起來。宓妃咳嗽了幾聲,大口喘著氣罵道:「朝露,你以後最好別落到我手裡,不然我一定叫你後悔今日這般對我!」
我淡淡的看她一眼,「見過不識時務的女人沒見過你這麼不識時務的女人,你非要她剛才殺了你才甘心。」
宓妃恨恨的瞪我,「誰叫你多管閒事的!我就算是死也和你沒關係!」
我詫異的看著她,「我說,你該不是以為我剛才那番話是故意救你的吧?哎喲喂,冤枉啊!」我扯著嗓子衝門外喊:「那位姐姐,冤枉!你誤會了,我剛才那番話可是情真意切沒有半分虛假,都他媽的是肺腑之言啊!你別想歪咯!趕緊回來,該幹嘛幹嘛,別給我面子!」
「安柯藍!」宓妃憤怒的叫道:「給我閉嘴!」
「你能不能消停點兒?」我背靠著柱子懶懶的道:「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裡,你就沒有一點是非的觀念?」
「我……」宓妃噎了一下,又語氣憤恨的道:「追根究底還不是你!你要是不來雲戰就什麼事情都沒有!我也不至於找陳堯去殺你,也不會被他擄到這裡!」
啥?敢情她是自作自受?
「我是真不懂你那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我淡淡的看著她道:「你和賀蓮臣海誓山盟,然後一道聖旨下了,你去嫁了他弟弟,到最後你說他不愛你愛別人,是他的錯。你和前太子成親,因為嫉恨而殺了他的侍妾,侍妾的妹妹找上門報仇,你說她不顧你的養育之恩是忘恩負義,是她的錯。你說我來雲戰當了賀蓮臣的內侍,我配不上他對我好對我寵,我自不量力想要勾引賀蓮臣,你找人來殺我卻被一起擄了過來,是我的錯。」
我淺勾薄唇,好整以暇的問道:「怎麼事情從你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個味道,難道在你眼裡面自己就什麼都是對的,錯的都是別人?」
宓妃被我問的啞口無言,最後竟然紅了眼眶,「是你,就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蓮最後娶得人只會是我!他別無選擇!可是你來了,他竟然那麼溫柔的看著你,他以前只會那樣看著我!他從小討厭葡萄,見不得葡萄出現在他面前,只因為我喜歡吃才忍著沒有去摔那些葡萄!可是那天,那天他竟然為了你而叫人送了葡萄!」此時的宓妃居然有幾分脆弱,水眸含淚的道:「因為你蓮才不要我的!你為什麼要出現在他面前!」
我低低的笑了起來,「林宓兒,你真自私。」
我知道自私原本就是人的通性,可我真的沒有見過這樣自私自我的人,一昧的推卸責任到別人的身上,心安理得的對別人憎恨和厭惡報復。
「自……私?」宓妃抖了抖唇瓣,「我也只是想要他好好疼我好好對我,我以前是犯了糊塗對不起他,可是我現在明白了,只有他是真正對我好的人,我想和他好好過。可是他卻說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說到這裡竟是淚如雨下,好不可憐。
我沉默了會,低聲道:「林宓兒,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原地等著你。」
誠如你先丟下賀蓮臣走了,他也不會一直留在那裡等著你的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而那路上必有分岔口。
宓妃低聲嗚咽,「我知道,所以我才恨,我嫁給御翔,御翔卻寧願去碰個妓女也不願碰我。我幫蓮反了御翔,蓮是娶了我,可他卻再也不愛我了……我恨,我恨!」
「說到底你恨的是你自己。」我笑,「你恨現在的自己,所以不甘願放下往事,非要撞個頭破血流,非要自己活在痛苦之中。」
宓妃稍稍抬頭,哭的更凶。
我半斂了眼瞼淡淡道:「你這般不愛惜自己,如何叫別人來愛你。」
宓妃哭的開始打嗝,卻再也沒有開口反駁。
我閉著眼睛想著自己該收回方纔那句「她自私」的話,宓妃不算真自私,真自私的人不會那麼愚蠢的折磨自己,真自私的人應該是我這樣的——寧願所有人受傷,也不願自己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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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8:11:29
五五章
我和宓妃在這個類似柴房的屋子裡繼續待了兩三個時辰,接著那道門便又被人踹了開來。來人是個魁梧的黑衣男子,男子右邊站著的是方才氣憤離去的朝露,左邊則是一個陌生少女。
黑衣男子冷硬的面部輪廓顯得他有些陰冷,細小的眼睛中滿是戾氣。他雙手負在身後,跨過門檻走了進來,最終停在了宓妃的面前。
宓妃不屑的笑了一聲,「我原先以為你只是條狗,卻沒想到原是條會咬救命恩人的狗。」
男子也不動怒,只是臉色又冷了幾分,「我這種身份自然是入不了娘娘的眼,入的了娘娘眼的那個人也已經來了,我這就讓你們去團圓。」男子轉頭看向我,眼中不屑一閃而過,「這位想必就是籃公公。」
我笑了笑,道:「正是,不是這位大俠有何貴幹?」
「貴幹倒是沒有,多抓個人多份籌碼而已。」男子也是笑笑,眼中卻一片陰冷。他轉身對著身後的兩人道:「朝露,晨曦,把她們帶出去。」
「是。」
兩名少女立刻上前粗魯的抓起了我和宓妃,手中的刀子也逼上了我倆的脖子。宓妃不配合的掙扎了幾下,那明晃晃的刀子便更近了幾分。
黑衣男子似笑非笑的道:「娘娘和公公千萬小心了,不然她們這手一抖……」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啊這是。
宓妃冷哼一聲,「陳堯,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救你。」
「娘娘還是這般惹人厭,莫怪殿下連看都不願看你一眼。」陳堯面上浮現鄙夷和狠意,「將她們的嘴堵上。」
於是我們唯一自由的發言權也因為宓妃的挑釁而失去了,宓妃還吱吱嗚嗚的不知說些什麼,可卻沒人聽得懂。我在心底大大的歎了口氣,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煩。
我們被壓著上了馬車,大約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了下來,我們跌跌撞撞的下了馬車之後才看到不遠處早就有人侯在那裡,而那人正是賀蓮臣。
陳堯見狀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意卻半分都沒有到達眼底,「大殿下,好久不見。」
賀蓮臣眼神劃過我們,最終停在了陳堯的身上。他也是淡淡一笑,「陳將軍,好久不見。」
我暗自誹謗了一頓,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裝模作樣,男人,你的名字叫虛偽。
陳堯道:「殿下隻身赴約,果然好膽量。」
賀蓮臣有些無奈的道:「朕倒是想帶人來,只是陳將軍讓朕東轉西晃的換了好幾個地方,便是想跟也跟不上來。」
「朕?」陳堯眼中染上戾氣,「差點忘了,大殿下如今可是雲戰的皇帝,只是殿下,你坐這位子可有覺得心虛難安?」
賀蓮臣不以為意的道:「朕又有何心虛。」
「這位子本該是我家殿下坐的,卻被大殿下搶走……」陳堯冷哼一聲道。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當日死的若是朕,朕也沒有半分怨言。」他金眸一閃,笑道:「陳將軍今日是要為皇弟報仇,替他奪回這位子?」
「誰都有資格坐這個位子,就是大殿下沒有。」陳堯一字一頓的道:「弒父殺弟,殿下有何臉面對天下眾人。」
賀蓮臣危險的瞇起眼睛,「陳將軍似乎離題了,你擄走我的妃子和內侍,要說的只有這些?」
陳堯看了我們一眼,繼而大笑道:「那我們就來談正事。」
賀蓮臣道:「陳將軍但說無妨。」
陳堯陰冷的道:「我並非不通情理之人,現下我讓殿下用自己去換一個人,殿下可願意?」
「一換一,自然是公平。」賀蓮臣俊臉帶笑,金眸卻是深不見底。
「那殿下要換的……」陳堯陰冷的掃了我和宓妃一眼,「是哪個?」
賀蓮臣的目光在我和宓妃之間來回游移,最後定在了宓妃的身上,他薄唇輕勾,笑道:「勞煩陳將軍將宓兒送回來,朕跟你們走。」
他的話語落下了宓妃就猛的睜大了眼,眸子裡閃過驚詫驚喜還有……淚光。我倒是沒什麼感覺,只淡淡的看著他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賀蓮臣在說完那話之後就迅速的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我垂眸,腦子裡閃過無數種可能,最終微不可見的勾起唇角。
陳堯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道:「換人當然是可以,不過殿下的身手實在是讓我敬佩……」
賀蓮臣道:「將軍的意思是……?」
陳堯道:「請殿下自折右臂。」
賀蓮臣輕佻濃眉,「這般不放心麼……也罷。」他不顧一直「唔唔唔」的宓妃,果斷的用左手搭上右臂,爾後清脆的一聲「咯登」……
陳堯鼓掌,「殿下好手段。」
賀蓮臣的右臂頹然垂下,他額角微微有汗珠沁出,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道:「將軍過獎,朕已自折右臂,那麼將軍可否放人了?」
陳堯點頭,冷笑道:「自然,請殿下左手舉起來吧。」
賀蓮臣照做,那耷拉著右臂舉左臂的樣子不禁惹得我好笑,堂堂一個皇帝現在竟然像現代被逮捕的歹徒。他見狀衝我怒視,可那眼裡卻是道不盡說不明的意思。我側目,看到宓妃淚眼朦朧的看著賀蓮臣,楚楚可憐。
陳堯對壓著宓妃的晨曦使了個眼色,晨曦便跟著他一起走向賀蓮臣。陳堯一手搭上賀蓮臣的左臂扭到身後,對晨曦道:「放了她。」
晨曦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宓妃推了出去,任她整個人摔在地上起不了身。賀蓮臣見狀微微皺眉,可馬上又鬆了下來。陳堯扯唇一笑,嘲諷道:「大殿下可真是憐香惜玉。」
晨曦也開始往回走,陳堯和賀蓮臣則跟在後邊。待走離宓妃稍遠後賀蓮臣對我使了個眼色,於是我知道,我和他得開工了。
我歎口氣,勾動小拇指上透明的細線,袖中立刻有短箭對身後的朝露射去,朝露一身痛呼後鬆開了架在我頸間的刀子,我見狀又機靈的衝她的腿踹了一腳,接著閃身跑到了一邊。
那頭陳堯和晨曦自然發現了我這邊的異況,可原本安分的賀蓮臣也在這個時候發難。他袖子裡亦同時對陳堯射出了短箭,而後便立刻對拿起刀子的晨曦射出了第二枚短箭。至此陳堯晨曦和朝露皆負傷,我雙手縛在身後,而賀蓮臣則是右手不能動彈。
「死太監!」朝露罵了一聲,很快就起了身往我這邊來,我暗叫聲「麻煩」,東躲西閃間背身瞄準了她的位置又是一箭,這箭下去後朝露才跪到了地上不能再動彈,而那邊陳堯和晨曦在和賀蓮臣糾纏的過程中同時悲憤的喊了一聲,「朝露!」
我趕緊蹲下撿起了朝露扔下的刀子往宓妃跑去,晨曦見狀想要上來攔截,卻被賀蓮臣一腿踢中了胸口。陳堯眼睛發紅,「好你個籃公公,原來早就和他設計好了!」
我懶得理會,誰和賀蓮臣設計好了,怎麼設計?這袖裡箭純屬是個意外,那日雲澤送來兩副精巧的袖裡箭給賀蓮臣,袖裡箭,故名思意正是綁在袖子裡的一個小武器,小巧不易被察覺,只是有一樣敝處,就是這袖裡箭只有兩發。賀蓮臣怕我在宮中不安全便給了我一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真是無巧不成書。
我似笑非笑的看著發愣的宓妃,「娘娘,這可不是發呆的時候,把手遞給我。」
宓妃這才回過神,皺起細眉道:「你和蓮……」
我看了正激鬥的那邊一眼,「娘娘確定現在要談這個?」
宓妃頓了下,配合的背對著我衝我伸出手。我也是背對著她摸索著繩子的地方,然後費力的用刀子瞄準繩子準備割下去。
這是賀蓮臣一聲大喝,「小心!」
原來晨曦已經捂著胸口往我和宓妃衝了過來,看她臉色蒼白卻滿是恨意,估計是咬牙想要先替朝露報仇。我猛的皺眉,剛想拉著宓妃跑時卻看到賀蓮臣對著晨曦又是一箭,然後她便和朝露一樣睜大眼睛跪到了地上,嘴唇顫抖著不知想說些什麼,眼中滿是不甘和怨恨。
「晨曦!」陳堯一聲大叫,手下毫不留情的對著賀蓮臣使著殺招,賀蓮臣躲避不急生生被扼住了脖子,左手欲出招卻也被陳堯制住。陳堯雙眼血紅,對著賀蓮臣的胸口就是重重一拳,直打的賀蓮臣嘴中吐出了鮮血。
「賀蓮臣,你殺我家主子奪他皇位,今日我定要取你的性命!」陳堯說完又抓過賀蓮臣未脫臼的那隻手臂狠狠一扭,賀蓮臣悶哼一聲,臉在一瞬間刷白。
「陳堯,朕念你是個人才卻沒想到你這麼認不清時事,自古成王敗寇,皇位之爭從無公道之說!」賀蓮臣面色蒼白,氣勢卻是非常人可以比擬。
陳堯面色猙獰,弓膝對他的腿處使勁一撞,賀蓮臣邊吃不住的單膝跪在了地上,「今日論你花言巧語我也要取了你的命!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怎麼逃的出我的手心!」
說罷從地上撿了晨曦的刀子就逼到了賀蓮臣的左手,他陰陽怪氣的道:「剛才你就是用袖子裡的短箭殺了晨曦?很好,我就先叫你這隻手去陪他們!」
我睜大眼睛,忍不住屏住呼吸。那邊刀子高高舉起,眼看就要砍上賀蓮臣的左手時宓妃卻掙脫了繩子拿著刀子往陳堯衝了過去。
「陳堯!住手!」宓妃纖弱的面容透著幾分堅毅,她不管不顧的衝到陳堯面前就是一刀,陳堯伸腿踢人,可礙於雙手壓著賀蓮臣行動不便,腿上還是被刀子劃了一道。陳堯瞇眼,臉色更加凶殘,剛想回頭繼續對付賀蓮臣時宓妃卻將刀子往他扔了過來,陳堯閃身躲刀子時賀蓮臣往身後狠狠踢了一腿,好歹從陳堯的手中脫離了出來。
我這時已經跑到了他們身邊,趁著陳堯被賀蓮臣吸引了注意力時一腳沖陳堯踹去,陳堯回頭凶狠瞪我一眼,可約莫覺得我和宓妃兩個弱女子沒什麼搞頭,只一腳踹我到了邊上就繼續對付賀蓮臣。
我趴在的地上起不了身,只能眼睜睜看著陳堯的刀子往賀蓮臣的背刺下。刀子最終還是刺了下去,可是刺中的人不是賀蓮臣,而是宓妃。
我沒有想到宓妃會在這個時候撲到了賀蓮臣的身上。
賀蓮臣也感覺到了異狀,看到背上的人時失聲叫道:「宓兒!」
陳堯拔出染紅的刀子陰冷的道:「宓妃娘娘對殿下可真是情深意重,也好,我這就送你們下去做一對亡命鴛鴦。」他說完就再次舉起刀子,可這時背後卻被一支羽翎箭狠狠刺透,爾後第二支,第三支……刀子從他手中無力的掉落,陳堯那凶狠的表情在一瞬間定格,眼中的訝異無限放大。
我咬著下唇看著遠處疾馳而來的駿馬,領頭的兩名男子一身禁衛軍的裝扮,手中長弓蓄勢待發。我不知為何就有些難過,被刀刺中的宓妃,一臉狼狽和驚恐的賀蓮臣……
我原以為一切已塵埃落定,卻不料這時有可疑的「嘶嘶」聲響起,那聲音就像是……我猛然朝發聲的地方看去,只見原本該死去的朝露正獰笑著看著我們,懷中的炸藥芯頭迅速的燒下。她似乎在嘲笑著:就算是死,也要你們給我陪葬。
該死,他們竟然還留了這一手!可是現在……我頹然的閉上眼睛,難不成今天真要死在這裡了?
「嘶嘶」聲嘎然而止。
我睜眼,只見一隻長箭精準的射中了炸藥芯頭,掐斷了那微弱迅速的火星。我回頭,那馬上的兩名男子已經奔近,左側男子魁梧俊朗,焦急對賀蓮臣道:「臣科爾護駕來遲!」右側男子面容平凡,五官毫無出彩,雖面無表情,那雙棕色的眸子裡卻有熟悉的光澤一閃而過。
「宓兒,你堅持一下,我們這就回宮,不要怕。」賀蓮臣低沉的開口,語調微不可聞的顫抖。
宓妃卻只是淒慘一笑,眼角淚水不停斷的落下。「蓮……」
「我在這裡。」
她說:「蓮,我只恨我沒有堅持過。」沒有堅持,所以努力的想抓住,可卻永遠也抓不住。
我閉眼,感覺喉嚨緊的厲害。
原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鑽空子,沒有人無所不能,沒有,也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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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29 18:11:47
五六章
宓妃毫無意外的死了,為了救賀蓮臣而死。
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她的死,畢竟我總不能拍著手掌說:「死的好,死的好。」我只能說宓妃的死在某個程度上是個完美的狀態,不論之於她自己,亦或是賀蓮臣。
宓妃下葬那日宮中一片白色,本是炎熱的夏日生生的衍出幾分淒涼。那盛放的花兒似乎不那麼艷了,那鳴叫的鳥兒似乎不那麼歡了,那被灼陽曬燙的池水也不那麼溫暖人心了。宮裡四處有人傳誦著她的「偉大事跡」——原來宓妃娘娘是個如此勇敢之人,原來宓妃娘娘對皇上情深意重,原來宓妃娘娘是這麼的讓人敬重。
瞧瞧,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包括愛與恨,喜與厭。
這何嘗又不是個解脫。
彼時我正躺在床上養傷,窗外徐徐吹進的微風和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清香都叫我昏昏欲睡。那是種久違了的愜意和悠閒,叫我整個身體裡的骨頭都一陣酥軟,意識也是慢晃晃的發昏。
其實想想我還挺沒心沒肺的,外面是一片低氣壓的愁雲,我這裡卻是舒適的樂悠悠。可你們還能要求我怎麼的,上宓妃的靈堂嚎幾聲,掐大腿擠幾滴眼淚?得,我不是那種主兒,做不來這種事情。即使那時候有幾分心酸,那也只是那一瞬間的心酸,不具任何意義。
賀蓮臣在這幾日異常忙碌,他從那天後就愈加沉穩了起來,俊朗的面容波瀾不驚,可眸子卻是深不見底。我記得那天他狼狽的抱著滿是鮮血的宓妃回到宮中,記得他怒吼著叫太醫救宓妃,記得他拉著宓妃的手喊著她的名字。他眼裡透出的焦急和無助那麼的像個孩子,一個知道自己即將失去什麼可卻無法挽留的孩子。
我翻了個身準備入眠,模模糊糊的想著,人總要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後才能變得更加成熟。
我就這樣不死不活,哦,不,是愜意舒爽的過了幾日。我似模似樣的掐了掐手指,嗯,算算日子,皇姐和宇文睿的大婚已經過了,可是誰又來給我解解惑,那日出現的那個箭法極其精準的男子是誰?
長相平凡,氣質平凡,照理說這種人擱哪裡都是個路人甲乙丙丁,不值得一提的主兒。可他那雙眼睛給我的熟悉感又是怎麼回事?那個誰誰誰說過的:一個人可以易容,可以改變樣貌,可以改變聲音,可以改變氣質,但惟獨不能改變的就是那雙眼睛。退一萬步來講,即使在平常時他可以掩蓋或偽裝自己眼底的情緒,但在緊急關頭,準得破功。
對此我的直覺就是,這人很像宇文睿。
可是宇文睿怎麼會混進了禁衛軍裡?他怎麼混進來的?什麼時候混進來的?他混進來幹嗎的?
撫額,我的媽呀,這實在是個太難的問題了,我得找個人問問先。
於是當某天小順子來看我時,我以一種非常忐忑的語氣問他,「順公公,我,我想跟你打聽個人,就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小順子手裡正捻著塊綠豆糕,細細咬了一口嚥下後才帶點倨傲的道:「說吧,這宮裡還沒有我不知道的。」
「公公,那日射箭救了皇上的那兩個人是誰啊?」我糾緊了袖子,帶著崇拜的問道:「好,好厲害啊。」
「我還以為你要打聽誰,原來是莫統領和戚副統領啊。」他喝了口茶水緩緩說道:「那莫統領可是雲戰的大功臣,也是皇上身邊的得力助手。至於那戚副統領,前幾天上宮裡當差的時候還是個普通的禁衛兵,可自打立了大功之後就提拔為副統領了,可算是一步登天。」
我抿了抿唇,不知怎麼的就有些想笑。戚副統領啊戚副統領,莫非你就是我那失散已久的表哥?
當晚,夜涼如水。
我趴在窗口看著墨色天空中的點點亮光,仲夏的夜晚不同於白日的悶熱,即使白天時日頭多毒辣,到了晚上也只成了一陣陣舒適的冷沁。我合上窗戶躺回了床上,準備用無止境的睡眠來陶冶自己的情操。只是這時候門卻被人敲響,聽那力道雜亂無章且沒有輕重,我皺眉,在這宮裡能這麼放肆的人,除了賀蓮臣還有誰?
我還是問了一聲,「誰?」
門外那人含糊不清的道:「阿斗,是我,開門。」手下的力道越來越重,那門都被敲的發出了「吱吱」聲。
我匆忙披了件外衣去開門,剛開門就聞到好大一股酒味,接著便對上了賀蓮臣那對迷離的金色眸子。我霎時有些發愣,沒想到這廝的眼睛醉了之後會這麼的……美。
「阿斗。」他一手摟過了我的腰,將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他嗚咽的道:「我好難過。」
我瞭然,關上門後扶他進了屋。我一把將他推坐在了椅子上,接著倒了杯茶水遞給他,「皇上先喝口水清醒清醒。」
「清醒?我為何要清醒?」賀蓮臣單手支著腦袋,一臉疑惑的看著我,「我很清醒啊。」
賀蓮臣俊朗的臉上沒有了平日的沉穩和霸氣,取而代之卻是稚氣和純真。我笑著搖了搖頭,「好好好,你很清醒,來,先喝口水,不然待會兒要口渴了。」
他半瞇著眸子思索了幾秒鐘,接過杯子一口喝完。他用袖子擦了擦嘴,皺著濃眉委屈的道:「阿斗,這茶好難喝。」
「對啊,因為它不是優樂美啊。」我溫柔的說道。
「優樂美?」他迷茫的道:「優樂美是什麼?」
我摸摸他的頭,「優樂美就是奶茶啊。」
「奶茶?」他還是不解,眉毛扭的更緊,「奶茶是什麼?」
「奶茶就是優樂美啊。」
「那優樂美是什麼?」
「優樂美就是奶茶啊。」
「那奶茶又是什麼?」
我抽了幾下眼角,更加溫柔的說:「奶茶就是優樂美。」
「那……」這廝眨巴眨巴濃密的眼睫毛,鍥而不捨的問道:「那優樂美是什麼?」
「……」
我吸了口氣,捏著台灣腔一順溜兒的道:「優樂美就是『我是你的什麼啊』『你是我的優樂美啊』『啊~人家只是奶茶HO~』『那我就可以天天把你捧在手心了啊』,這個東西。」說完後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嗯,這個答案非常完美。
「啊?」賀蓮臣好像很糾結,盯著茶杯喃喃自語:「奶茶,優樂美,你是我的優樂美,HO~這個東西……」
「咳咳。」我琢磨著我不能太過分,怎麼著咱也不能欺負醉酒兒童啊。我坐到他的對面,學他單手支著下巴道:「你來我這裡有事情嗎?」
賀蓮臣俊朗的臉龐更加糾結,「事情?有什麼事情?」他使勁的想了半天才頹然的道:「我忘了找阿斗是什麼事情了。」
「乖。」我帶點安撫的道:「早點回去睡覺,醒了之後就知道了。」不過醒了之後你也沒必要知道了。
賀蓮臣半垂著眼睛道:「可是我想看著阿斗,阿斗,我……」他起身跑到我身邊牽起了我的手,像只吃飽了的貓一樣滿足的蹭了蹭,「看到阿斗,就不難過了。」
我反手握住了他的,「為什麼難過?」
他迷茫的看著我,「為什麼?我不知道,好像是誰走了,我留不住她。」
我看著這樣的賀蓮臣突然就有些心軟,不是個男子,不是個帝王,只是個孩子,一個童年受盡冷落和忽視的孩子。我捏捏他的臉,「為什麼要留呢,如果她要走,你要笑著和她說再見,這樣才對。」
「可是我不要她離開,她走了就沒人陪我玩兒了。」他小心翼翼的道:「宮裡只有她會理我,她不會笑我是個瞎子。」
「怎麼會呢,你不是瞎子。」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看,你可以看到我的手,又怎麼會是瞎子?」
「可是他們都說我是個瞎子……」
我默默想著,賀大爺,那是因為你已經混亂了鬧。
「阿斗,我記起來了,是宓兒,是宓兒說要走。」他抓著我的手驀然一緊,「宓兒說她要嫁給皇弟,她說她不能再和我一起了,阿斗,我不要她離開。我給宓兒做了木偶,我給宓兒做了風箏,我們說好今年要一起去放的,可是她說去不了,她說她不能陪著我玩兒了……」
他慌忙從袖子裡拿了個盒子出來,將裡面的木偶拿出,「你看,這是我做給宓兒的木偶,是不是我做的太醜了,所以宓兒不陪我玩兒了?」
我的視線劃過那個盒子,接著搖頭道:「宓兒只是去了她該去的地方,你做的很好。」
賀蓮臣卻怒氣沖沖的將盒子和木偶都砸到了地上,任由那木偶摔成了好幾段,「為什麼我做的好她們還要走!」
我有些歎息,「那都過去了,你不用她陪也可以很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皇帝,皇帝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沉默了一會,「皇帝?阿斗,我聽母妃說當皇帝很可憐的。」
我微愣,繼而淡淡一笑,可不是,當皇帝多可憐,但卻人人想當皇帝。
「阿斗,我很累啊。」他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滿是無辜和控訴,「當皇帝好累,不能這樣不能那樣,沒有人陪著我,母妃走了,宓兒也走了……」
「那不當皇帝如何?」
「不當皇帝?」他喜的一把抱住我,「好,那我不當皇帝了,阿斗來當。」
「傻。」我失笑,卻深深無力,「皇帝可不是你想不當就不當的,既然當了,就一定要好好當。」
「阿斗,她們走了,你陪著我好嗎?」賀蓮臣一把將我摟進了懷裡,低頭使勁的在我臉上蹭,「有你陪著就不會累了。」他說完就打了個哈欠,「好睏。」
我拍拍他的肩膀,「回去睡覺吧。」
「不要。」他摟的更緊,「我要和你在一起。」
「乖,回去睡覺。」
「不要。」
「撫摸你,回去睡覺。」
「不要。」
「虎摸你,回去睡覺。」
「不要。」
「滾,回去睡覺。」
賀蓮臣含淚,委屈的看著我,「不!要!」
我揉了揉耳朵,靠,不要就不要,叫這麼大聲幹嘛。我揮手指著床鋪,「去去去,趕緊給我睡。」
「噢。」他拉著我大步往床走去,「睡覺。」
「我不睡,你先睡。」
他立刻停下腳步,打了個哈欠半瞇著眼睛道:「那就都不睡。」
「你去睡。」
「一起。」
「你去。」
「一起。」
「你他媽的倒是去啊。」
「一!起!」
……我桑心的揉了揉耳朵,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我。
我很不客氣的一把將他往床裡邊推,「好了,閉上眼睛睡覺。」
「嗯。」他抱著被子衝我眨了眨眼,「阿斗,我喜歡你。」
「恩恩,知道了。」
「比喜歡宓兒還喜歡。」
「恩恩,明白了。」
「比喜歡任何人都喜歡。」
「恩恩,有數了。」
他這才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安然入眠。
房間裡開始安靜,只隱約可以聽到賀蓮臣平穩輕微的呼吸聲,我坐在床邊毫無睡意,無聊的打量起了他的臉。
毋庸置疑,這是一張很英俊的臉。不同於宇文睿的優雅和孟少玨的風流,賀蓮臣的五官立體深邃,隱隱透著一股霸氣和爽朗。那雙緊閉的眼睛在睜開的時候擁有一雙金色的眸子,流轉的似琉璃那般耀人。他偶爾會流露出撒嬌和孩子氣,比如剛才,那樣的他叫我不懂得如何去拒絕。他脾氣不怎麼好,易怒,喜形於色,而不是什麼都藏在肚子裡。可他也有自己的算計,而且並不輸給任何一個人。
唉。
我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再睜眼時看向了那個被他砸到了角落的盒子。
那是個普通的盒子,那是個不普通的盒子。
宓妃將自己心愛的木偶裝在了那裡,宓妃將雲戰的那份寶圖藏在了那裡。
我很糾結,因為我很想去拿那個盒子,然後看看藏寶圖是否依然「健在」。這種感覺非常難熬,就像是我們四周貼滿了反毒品的廣告,可還是有那麼多人義無反顧的在毒品中墮落。那是藏在骨子裡的一種癮,叫人心癢難耐。
呃……我並不是要去拿,我只是想看一眼,一眼就足夠。
我看了看依舊熟睡的賀蓮臣,最終輕輕的下了床往那個盒子走去。我有些激動,要知道它的「兄弟」可是被我縫在了靴子內側,一直陪伴著我。
我撿起盒子的時候心跳莫名的就加快了,那是一種很刺激的感覺,緊張卻不肯放棄,叫人著迷。我在盒子的底部來回的檢查,沒有任何凸起的開關。於是我又來回的按壓,終於在拐角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可以按進去的地方。我勾起了唇角,兄弟啊,我看完你一眼就可以安心睡覺了。
可是身後卻有人低沉的開口,「阿藍,你要找的東西,不在那裡。」
我僵直了身子,調整了面部表情後想回身對他來個笑臉,可實際上我還未轉身就被人大力的扯了過去。我被狠狠的摔在床上,而賀蓮臣就雙手支著身子定定的對著我。
他方纔那種幼稚可愛的形態已經完全褪去,恢復了原來的霸道俊朗和……一絲暴戾。他開始從我的腰漸撫漸上,聽不出喜怒的道:「阿藍,你為什麼要去動那個盒子呢……」
「我……」
「噓,不要說話。」他溫柔的看著我,卻令我全身起了顫慄,「你明明可以裝作不知道的,你就那麼想要它嗎。」
「我……」只是好奇而已。
「是不是我給你,你就會留下?」他輕輕的撫著我的臉,氣息溫熱而纏綿。
我一把揮開了他的手,一字一頓的道:「賀蓮臣,你和我裝什麼。」
他危險的瞇了瞇金眸,並不開口說話。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留我在雲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冷哼了一聲,眼睛直直的對上他的,「是因為我能帶來你想要的,不是嗎。」
他扣在我腰間的手緊了緊,「繼續。」
我也不退縮,繼續道:「別和我說什麼幼時相遇或者對我心動,你捫心自問你留我在雲戰的目的是什麼?藏寶圖是一個,還有呢?宇文睿?你敢說你沒有和宇文睿鬥氣的成分?你吃了他那麼多次的虧,所以要上我這裡來討安慰?」
我冷笑了下,「我唯一沒想到的是,你連剛才都是在騙我。」
「胡說!」他沒了剛才的淡定,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床上,他捏著我的下巴冷冷的吼道:「我不否認你剛才說的話,可是你怎麼能無視我對你的感情,你怎麼可以用那些來解釋我對你的感情?安柯藍,你有沒有心!」
「我有心。」我咬了咬下唇,堅定的說:「可是它永遠都不會給一個君王。」因為君王,永遠沒有純粹的感情。
「安柯藍!」賀蓮臣咬牙切齒的叫道:「你要藏寶圖我便給你圖!」他從懷裡拿了圖使勁的塞到我的手心,俊容滿是怒氣,「你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
我緊握手心,冷聲道:「我不要。」
賀蓮臣倏的瞇起眼睛,收斂了怒氣,淡笑的道:「朕給你圖,可是你,必須給朕你的人。」
我還沒意識到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時就被他迅速的點了穴道,接著便是全身不能動彈。我冷冷的看著他,「賀蓮臣,不要做無謂的事情。」
他卻是解開了我的腰帶,順勢堵上了我的唇,舌尖努力的想要打開我緊閉著的牙關。
「阿藍,這不是無謂的事情。」他幾乎是貼著我的唇瓣說出這句話,眼神鄭重,「至少,對我來說不是。」
下一秒他連同我的啞穴也點了下去,於是我只能被迫承受著他熱切纏綿的吻。他吻的那麼用力,像是恨不得將我吞入腹中。他的手一直在我的身上來回游移,然後突然就貼上了我衣內的肌膚,慢吞吞的將什麼東西放在了我的胸前。
我在心底恨不得打落他的笑容,這個變態,竟然,竟然將圖放在了我的肚兜裡!
他滿意的看著我瞪大的眼睛,低笑道:「圖,給你。你,給我。」他說完就舔了舔我的脖子,剛準備進攻時卻被門外高叫起來的聲音打斷。
門外屬於曲公公的尖細嗓子高聲叫道:「皇上!御書房走水了!」
賀蓮臣臉色一凜,在我臉上重重親了一口後立刻起了身往外走去,還不忘對外面的人道:「給朕守緊了這裡,一隻蚊子都不能出來!」
門外一幫人齊聲回道:「屬下遵旨!」
我瞪著床頂,無力的在心底罵道:「去你丫的武功!去你丫的點穴!去你丫的賀蓮臣!」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瞪著床頂瞪了多久,我只知道外面一片嘈雜,不時有人跑來跑去和喊著「走水」的聲音。可不是只有御書房走水麼,怎麼這兒也喊起來了?
馬上就有宮女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你們還站在這裡幹嘛!趕緊跟我去幫忙啊!」
「啊?這裡也走水了?」侍衛大驚。
「可不是!」宮女跺腳。
侍衛遲疑,「可是皇上叫我們守在這裡……」
「留兩個人在這裡,其他的人跟我去啊!待會兒這裡也要燒起來了!」宮女氣急敗壞的道。
侍衛這才道:「那,好,你們跟我走!盧達和鄭青留在這裡!」
然後一陣腳步聲,總算是清淨了。我眨了眨眼睛,這怎麼跟有人故意搗亂似地。
這時門外兩聲悶哼,門被輕悄悄的推了開來。
我被人抱了起來。
那個人在我臉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清冷的嗓子帶著些欣慰。
他說,「終於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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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26:33
五七章
我琢磨著即使是禿子用自己腦門上僅有的幾根頭髮去猜,他也可以猜到來人是何方神聖。
不錯,此人正乃宇文家的大公子宇文睿是也。
即使他頂著那張我只見過一面的臉,即使他穿著我不熟悉的禁衛軍服,即使,他身上的那股清香已經不在。
可他還是宇文睿,上天入地,似乎無所不能的宇文睿。
照這個情況看來宮裡的連續失火像是都有了解釋,那個搗亂的人除了宇文睿還能有誰?罷罷罷,反正他愛給人找麻煩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只是賀蓮臣知道後肯定又是恨得牙癢癢。舊怨加新仇,這兩人的梁子可謂是越結越大。
我因為被點了穴道不能出聲亦不能動彈,只能衝他眨了眨眼睛,邊在心底想著他這張面具做的真是不錯,絲毫沒有僵硬和不自在的感覺。
宇文睿又掐了把我的臉,替我開了穴道並冷靜的扔了套衣服給我。他只說了一個字,「快。」
於是,沒多久之後我就成了一個身材弱小面貌普通的小兵。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順理成章,戚副統領和小兵在宮內暢通無阻,很快便出了宮門上馬。在離開宮門禁衛軍的視線後宇文睿毫不猶豫的將我一把從小馬上摟過,安穩的坐到了他的身前。因疾馳而變得凌厲的夜風使得我被迫瞇起了眼睛,有幾根髮絲不安分的跑到我的嘴裡。我剛想伸手弄掉時宇文睿卻早一步做了這個動作,接著大掌一蓋就將我壓到了他的胸前,這動作毫不溫柔,甚至有些賭氣的成分,卻生生叫我覺得有些發樂。
這廝竟然和我耍脾氣。
我也不和他來勁兒,只是乖巧的靠在他的胸前閉上了眼睛。唔,好睏,好想睡覺。
然後我真的就睡著了。
宇文睿抱我下馬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再看四周已經是官道了,而官道上正有一個中年男子駕著一輛馬車往我們徐徐駛來。那人到跟前後恭敬叫道:「公子,小姐。」
宇文睿也不說話,微微頷首後就抱著我上了馬車。馬車內和外表那樣簡潔不加修飾,但卻依舊乾淨舒適。我揉了揉眼睛準備趴在軟被上睡覺,卻被宇文睿一根手指戳了戳腦袋。
他清冷的聲音不冷不熱,「真是個沒心沒肺的。」
我對上他陌生的臉龐和熟悉的淡然目光,扯住他的袖子晃了晃,「表哥,我困。」
「困?」他波瀾不驚,「不是剛醒麼。」
我打了個哈欠,懶懶的道:「不知道,這幾日老是想睡覺。」
「我看你是給他慣出了富貴病。」他微瞇了眼睛,聽不出喜怒的道。
我深感無力,嘟噥了一句,「要慣那也是你慣的。」
這句話雖輕雖模糊,卻成功的讓他放柔了眼神,不再為難我。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毫不留情的在我額頭重彈一下,淡淡道:「睡吧。」
我躺下後就將頭埋進了柔軟的枕頭裡,暗暗歎氣,男人,原來你也這麼小心眼。
我一頭栽下後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醒來,剛開始還稍稍愣了一下,而後才想起我已經和宇文睿順利會師。我深深的吸了口氣,鼻間瀰漫的是被褥的淡淡香氣,耳裡聽到的是鳥兒清脆的鳴叫聲,這樣的早晨似乎和在宮裡沒有差別,可我的心境卻是差了那麼多。
終於出來了。
我可以不用去面對雲戰陌生的一切,不用去猜測賀蓮臣感情的真真假假,這樣,已是很好。只是仍有些歎息,賀蓮臣……對他,我怎麼能說自己從沒動過情緒?
我失笑著重新埋進被褥,人果真是一種感性的動物。
「醒了?」男子好聽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情緒。
我抬頭看向掀起車簾的男子,他一襲青衫乾淨素雅,黑髮半束只用玉簪定住,再看他長眸淡然,薄唇輕抿,這般清冷的神情卻依舊俊美的能讓身後的那些亮光都羞愧散去。
我拖著下巴情不自禁的感歎,「美人,果真是個美人。」
宇文睿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接著卻是淺笑道:「何謂美人?」
「美人者……」我後半句的「表哥也」在看到他手上的糕點時立刻改了口,「皇姐也。」
宇文睿懸高了的托盤終於放下,睨著我道:「還沒洗漱就想著吃東西了,誰教的?」
我認命的道:「我這就去。」
等洗漱好了後我終於安穩的坐在馬車上吃起了東西,在我消滅掉兩盤糕點之後我喝了口茶水,「好甜,真膩。」
宇文睿抬眼,細長的睫毛扇動,「到了下個城鎮就好了。」
我這才有心思去想別的,「表哥,我們已經不在雲戰了?」問完後我就察覺到自己的無知,這不廢話麼,沒出的話宇文睿敢這麼大搖大擺的「素顏」?
他也沒回答我的問題,抬手對我招了招,「過來。」
我順從的過去,任他修長的手指解下髮帶替我重新綰髮。
「昨晚就出了城門。」他緩緩道,聲音如同流淌的溪水那般清澈,「你這頭髮怎麼回事,都不梳理的麼。」
我有些汗顏,「太長了,不好打理。」
「所以你就不梳理?」
「唔,反正是要盤起來的。」
我說完後立刻感覺頭髮被拽了一下,頭皮一陣發疼。我含淚卻不敢訴苦,娘親啊,他還是這麼的手下不留情!我又問:「昨晚我們怎麼出來的?」
他輕笑一聲,「你說呢。」
「易容?」我挑眉,「你易容成什麼人?」
他頓了一下,「老人。」
「那我呢?我不是睡了麼?你說我是你的誰?」
某人沉默許久,蹦出了兩個字,「……孫子。」
我立馬五體投地,看,人宇文睿就是那麼的與眾不同卻直擊要害啊,給誰誰能想到戚副將軍和小籃子易容成了爺爺和孫子離開?高,實在是高。
我吹了吹額發,「你這個時候不在,沒事嗎?」我指的自然是雲彌。
宇文睿的手指在我的髮間一下又一下的順下,黑色的髮絲映著他白皙的手指,黑白分明的別樣好看。他淡淡道:「我又不是皇帝,干我什麼事。」
也對,你不是皇帝和你沒關係。可……你丫明明比皇帝還重要啊!我回頭瞥他,「有事說事,皇姐……怎麼樣了?」
宇文睿卻是一把捏住我的下巴,細長的狐狸眼裡閃著莫名的光澤,「第一個問的就是她,你還真是操心。」
我感到心酸,我做人也忒不容易了我,全是眼淚啊!我道:「你在這裡,你還想我問什麼?」
他一掌捂了我的眼睛,有些無奈的道:「想你和其他人一般東問西問,還真是沒指望。」
我心裡升起許久未有過的安寧,他要我相信他,我信了,然後他來了,這樣,便是很好。
宇文睿藏匿在我發間的雙手移到了腰間,微微一使力我便緊貼上了他的胸膛,他低頭蹭了蹭我的臉頰,緩緩道:「我與柯紫定下了約定,我助她安定江山,她便不用那道聖旨來說事。」
我自然知道他這番簡單的言辭代表了多大的意義,我皺眉,「你這次出來是……」
「找你,辦事。」他言簡意賅。
我刻意不去關心底那微妙的感覺,調侃道:「表哥你退步了,找我找了那麼久。」
「那麼久……?」宇文睿壓低了嗓子,「安柯藍。」
我隱約察覺到他散發出的那種危險氣息,向前躲了躲,「嗯?」
他一手扭過我的臉對上了我的眼,細長的眸子裡儘是怒意,「你可知我的人甚至跟到了西域也找不到你的行蹤?你可知我讓他們寧願找錯也不放過任何一個相似的身影?你可知我暗地裡派人去查你的行蹤時一次次的結果都是失望?你可知當我知道雲戰宮中最得寵的『男寵』才是你時是什麼感覺?」
我啞然,原來賀蓮臣安排了這一手,擄了個和尚便放出了個少林寺,這樣迷惑人的視線……真有效!我剛想開口時宇文睿卻自問自答的道:「不,你不知道。」
他半斂了眼瞼,「安柯藍,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他是真生氣了。
我其實一直都很沒種的。
我扯扯他的袖子,再拽拽他比我還柔順的黑髮,誇道:「表哥,許久不見你竟然又美了幾分……」
他眸光一凜,咬牙切齒的開口,「你……」
「也纖細了幾分。」我又補上一句。
他臉色也冷了下來,「安柯藍……」
我不怕死的接著道:「皮膚嫩滑了幾分。」
他那雙狐狸眼已經對我射出了寒冷的光,感覺比激光還要厲害。
我反手摟住他的腰,用額頭撞了撞他的胸膛,接著自然的靠在他的頸窩含糊的道:「表哥的香氣……恩,也比以前好聞了幾分。」
宇文睿終於不再生氣,低低的歎了一聲後回抱住了我。
其實我們都知道,他身上沒有以前的清香。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可是這個味道,也很好聞。
在經過一天一夜的趕路後我們終於到達了雲澤邊境的青雲鎮,宇文睿自然是火速的找了最乾淨的客棧安排住下。我那身板兒在馬車裡磕了兩天後已經是骨頭酸痛,洗完澡後一沾上柔軟的床鋪便下不來,直躺著睡了個昏天暗地連骨頭都軟了之後才舒服。
我醒來了卻沒見到宇文睿的身影,陳良說是他出去辦事情了,我也沒多問什麼,用完晚膳又準備躺下時宇文睿才敲響了門。
我狐疑的看著他手上花花綠綠的東西,「這是……?」
宇文睿輕勾薄唇,「阿藍,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毫不遲疑,「睡覺。」
他眸中波光流轉,「你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
「睡覺的日子。」
宇文睿嘴角微微抽搐,一把將我按到凳子上。
他似笑非笑,優雅的道:「今日……是乞巧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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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26:59
五八章
每年的農曆七月初七便是乞巧節,又名七夕節。
七夕節在民間的神話裡代表的是牛郎與織女纏綿悱惻的愛情。這一晚喜鵲們興高采烈的為他們搭橋相見,牛郎與織女情意綿綿。而凡間的人們則是熱鬧非凡的開始集會,男子們皆希望找到自己心儀的女子,女子們則是乞求織女能賦予自己智慧和巧藝,以便得到能托付終身的良人。
綜上所述,這是一個非常浪漫的節日。
可浪漫這玩意兒,什麼時候和宇文睿搭上關係了?
我在梳妝打扮的時候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當然,無果。於是我只能由著他將我弄成了個還不錯的少女,拉著我的手向熱鬧的街道慢悠悠的走去。
夜空已經暗下,可一切似乎剛剛開始。
街道上的人流不息,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來來回回的都有。宇文睿就這樣牽著我跟著人流大軍一起湧向了最熱鬧的地方,任我們被喜慶的氣息所淹沒。
我側首看他,藍綢長袍加白玉簪子,配著他那張白淨的臉可真是叫人移不開視線。我低頭打量打量自己,鵝黃色的裙子和簡單的少女髮髻,和他比起來實在是少了那份脫俗。我又看看他,頎長的身子挺拔如竹,渾身透著股優雅氣。我再瞅瞅自己,絕世美貌和氣質愣跟我沒半點血緣關係。
我暗啐了一口,都是人,差距不帶這麼大的。
「糖葫蘆勒糖葫蘆,又大又甜的糖葫蘆!這位小妹妹,來,給你這串最大的!」
「各位姑娘來看一看瞧一瞧,上好的胭脂水粉勒!都是京城裡香齋裡最新出的!富家千金們的最愛勒!」
「繡工頂好的香囊喲!十文錢一個!又便宜又漂亮喲!」
「猜謎猜謎,猜中了有獎!各位才子佳人們都來看一看!猜中了送上好的白玉鐲子一對!」
我稍稍訝異,想不到外面竟然這麼熱鬧,行人們臉上洋溢的都是真切的笑意,而不是同宮裡那些人般的虛假阿諛。在這麼個氛圍下我也禁不住笑了起來,我用眼角掃了宇文睿一眼,見他面色雖然清冷卻難得眼裡有了幾分笑意。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人和人之間也擁擠了起來。宇文睿一手環住我的腰將我護住,附在我的耳邊道:「想要去看什麼?」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朵上讓我有些發癢,我往後仰了仰頭,指著路邊的一家胭脂攤子道:「咱們去看看胭脂吧。」
宇文睿淡淡看了我一眼便帶著我往那邊走去,只是還沒走到那胭脂攤前便有個粉色衣裳的少女撞進了懷中,霎時一陣幽香瀰漫在空氣裡。那少女慌忙抬頭退後,在看到宇文睿的樣貌後迅速的紅了小臉蛋,軟聲怯怯的道:「公子,真是抱歉,我,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宇文睿沒什麼表情,「不礙事。」說完他就拉著我準備離開。
只是那少女明顯是不想讓他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止住了他的腳步,而她也立刻反應到自己的失禮,脹紅了著臉道:「抱,抱歉,公子不是本地人?」
宇文睿微微頷首,「嗯。」
「那,那我帶你去逛逛可好?」少女說完後又是閃過懊惱和後悔之色,似是沒想到自己會這般失態。
我聞言覺得這世道果然淒涼,我雖然不屬於頂小個子的,可也沒到讓人直接忽略不計的份啊?
宇文睿眸中閃過一道來冷光,客氣的道:「多謝姑娘好意,我和表妹隨處看看即可。」
那少女有些失望和尷尬,「那,那……」
「先行一步。」宇文睿也不再看少女的表情,拉著我直接走人。我在心裡想七夕果然是個造孽的節日,這天連姑娘家都變得忒大膽了,莫非真以為這天遇上的心儀公子就是良人?
嘁,良人沒有,我看狼人倒是很多。
胭脂攤前聚著的姑娘家也不少,看到宇文睿時個個都晃了下神,接著便是一片嬌羞。而引起別人嬌羞的那人卻是俊容清冷,絲毫不予她們回應。他俯身挑了盒藍色的香粉給我,「這個怎麼樣?」
我皺了皺鼻子,「不好聞。」
「我是問你盒子怎麼樣。」
「……」
他放下藍色胭脂盒又拿了個粉色的,挑眉對我道:「這個味兒可真像那頭黑豬身上的味道。」說罷隨手往那攤子上一扔,那小販原先有些生氣,可一看到扔胭脂的是這麼個貴公子後又賠上了笑臉,熱絡的跟他介紹了起來。
我也拿起那粉色盒子聞了聞,嗯,小黑身上的味道?作者太無良,這麼久不放它出來,我都快忘記它身上是什麼味兒了。(==還能什麼味道,豬肉味!)
我彎著身子看了下那些香粉,想不到還挺精緻的,就是這味道實在不怎麼樣。我突的就想到宇文睿身上的那種清香,那種到底是什麼香?我不滿的看他一眼,這人真是的,為毛就死活不告訴我?
宇文睿似乎對我的目光有所察覺,轉頭對看我道:「在這裡等我一下。」
我點頭,看他頎長的身子消失在人群中。
攤子前的人越來越多,我這個只看不買的人深深的受到了歧視,一不小心就被她們擠了出來。我又站在攤子邊上等,卻隱約察覺裙子被什麼東西拽了拽。我低頭看的時候只見一隻雪白的小狗正咬扯著我的裙擺,我拉起裙擺瞪它一眼,那狗卻示威般的直接咬破了我的裙擺。
喲呵,膽子還不小。
我彎下身子就要逮它,只是這小傢伙機靈的很,一扭屁股就開始跑,跑幾步還故意回頭挑釁的看著我,似乎在說,「有種你就來,你怎麼不來啊你。」我深感好笑,瞇了眼睛就打定主意要將這傢伙追上,然後好好教訓它一頓——狗眼可千萬不能看人低。
我跟著那小傢伙在人群裡艱難的跑著,不一會兒竟然越跑人越少,最後才發現我跟著它來到了一處池塘邊。我看四周沒人注意我便撩起了袖子往那小傢伙衝去,然後毫無意外的捏到了它軟軟的脖子,我沖它呲牙,「看我不吃了你。」
小傢伙睜著無辜的大眼,低低的嗚咽幾聲,邊還用舌頭舔舔我的手,倒有些討好的意味。
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小黑,想當初那丫可是典型的欺善怕惡,和手上這隻小白有些異曲同工之處。這時有位少女向我跑來,氣喘吁吁的道:「姑,姑娘,我家寶兒可是又咬了你的裙子?真是抱歉!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放了它!」
敢情這小狗還是個慣犯?
我也不多說,將小狗遞給她道:「沒事。」
少女抱著小狗訓斥了幾句,又對我道:「我家寶兒就是淘氣,姑娘的裙擺破了,我賠你一條新的可好?」
我笑笑,「不用了。」
少女這才抱著寶兒離開,而我也馬上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我迷路了。
╮(╯▽╰)╭
沒有方向感真的不是我的錯。
未免我越走越混亂我乾脆就站在了池塘邊,看看那池邊的樹啊,瞧瞧那水裡的魚啊,數數天山的星星啊,然後順便等著宇文睿來找我。
大概一刻鐘後宇文睿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我剛想對他笑笑卻見他俊臉面無表情,眼中也是毫無笑意。我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一小步,呃,他這個表情……表示他已經是盛怒,可是我做了什麼叫他盛怒了?
宇文睿走至我的面前,俊臉突然泛起淡笑,嘴裡卻是一字一頓的道:「為什麼不等我?」
我剛想開口辯解卻被他猛的堵上了嘴唇,他急躁的在我的唇瓣上輾轉吮吻,接著便是長驅直入勾著我的舌尖一起纏綿。他在我腰間的手扣的那麼緊,緊的我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憤怒。
他稍稍離開,用額頭抵著我的低低問道:「安柯藍,你到底什麼時候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先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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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27:07
五九章
我認識宇文睿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用這麼無奈和無力的語氣說話。他是宇文睿,那個永遠都是氣定神閒,似乎連泰山在他眼前塌陷都不會慌張的宇文睿。
可這樣的宇文睿,現在竟然對我說:「安柯藍,你到底什麼時候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先走開。」
於是我愣了,華麗麗的愣了,連回答都給忘了。
宇文睿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脖子,冰涼的指尖細細的摩挲和游移。他忽然輕聲笑了一下,半斂了眼瞼淡淡道:「當初就該殺了你。」
他說完便不再看我,清雋的臉上只剩下往常的優雅和冷淡。他轉身時淡藍色的衣擺旋成一個漂亮的弧度,頎長的身影在黑夜中緩緩消失。
我仍站在原地,沒有開口喊他亦沒有上前追他。
我愣愣的看他離開我的視線,袖子下的雙手緊了又緊,最終鬆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我能感覺到胸腔裡的那顆心臟正不規則的跳動,有奇怪的感覺在慢慢的滋生,扯動著我的神經。
我還是沒有忘記那年他冰冷的眼神和陰狠的話語,那種顫慄依舊存在我的記憶裡。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習慣了那種顫慄,而不是像曾經那樣一想到便是徹骨的寒冷?腦子裡似乎多出很多東西,他淡笑的臉,波瀾不驚的眼神,以及似笑非笑的唇角。他明明在遺憾自己當年沒殺了我,可為什麼我卻絲毫不再覺得害怕?
我咬了下唇瓣,懊惱的想著這都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人這玩意兒,終究逃不過「潛移默化」四個字。
我悲痛的搖了搖頭,最終選擇妥協,剛想提起裙擺去追人卻發現裙子提不起來。我低頭,那只白色的小狗竟然又回到了我的腳邊執著的咬著我的裙擺。我抽了抽眼角,小白,你這是作甚,莫非你在七夕這一天很不巧的對人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什麼情人節,害人就算了,怎麼連狗都禍害了。
我涼涼的對它道:「狗肉火鍋。」
小白的身子明顯縮了一下,可下一秒眼裡卻出現了英勇就義的神情,堅定咬著我的裙擺往前拽。
我差點沒笑出聲,怎麼著,它還以為自己是打日本鬼子的勇士?這年頭,動物怎麼都這麼可樂。我瞇了瞇眼,「你怎麼又溜出來了,你家小姐呢。」
小白突然變得癲狂,鬆口衝我大聲吼叫了起來,且一聲比一聲凶。它吼叫過後又來咬著我的裙擺往前拖,絲毫不介意自己小小的身子撼動不了我半分。
我蹲下身子看它,它水汪汪的眼睛裡竟然帶著些哀求。我無奈的戳了戳它的腦袋,得,跟它去看看出什麼事情了吧。
小白察覺我的配合後異常激動,邁開小腿就跑的歡暢,跑了幾步也是回頭看看我,示意我跟上去。我尋思著該不是它家小姐出了什麼事情,所以這位小白弟弟才跑來和我求助。
沒過多久答案揭曉,昏暗的巷子裡三名衣著錦貴的青年男子正圍著方纔的那名少女,幾個人身子一擋就阻了少女出去的路。
白衣的男子先開了口,聲音有些猥瑣,「沒想到今兒能在這裡遇上白二小姐,真是幸會幸會。」
邊上的黃衣男子故作瀟灑的開了扇子,接口道:「在這樣的日子裡碰上白二小姐,莫非這就是緣分天注定?」
「正是正是,既然如此,白二小姐就同我們幾個一起耍耍可好?」最後一名微胖的男子猥瑣的笑道,臉上的肥肉一抖一抖。
少女溫雅一笑,「多謝三位公子的好意,只是我家中還有事情,這就要回去了,下次我定然好好招待各位。」
「下次?」黃衣男子濃眉一挑,眼露凶光,「白二小姐說的輕巧,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叫你那兄長來收拾咱們?」
「哼。」胖子冷哼一聲,臉上的猥瑣轉成了陰狠,「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的你落單,這麼好的機會,白二小姐豈能不給個面子?」
「上次是家兄多有得罪,還望幾位公子大人有大量。」少女語調仍是平穩,身子卻往後縮了縮,「改日我定讓兄長備上酒席,以表歉意。」
「酒席?」白衣男子提高了嗓子,諷刺的道:「喲,白二小姐可真是大手筆,我們幾個可怎麼但當的起!」
「怎麼但當的起!」胖子故意附和,「我們幾個可是從來沒吃過白家人的酒席!」
少女笑容有些僵硬,「公子……」
「白薇!我跟你說白了,你白家是財大氣粗,可我們幾個也不是落魄院子裡的主兒,你哥哥上次那樣整我們,你覺得今兒我們會放過你?」黃衣男子邪邪的道:「還是乖乖從了我們幾個,我們興許還憐香惜玉些!」
「公子。」白薇的手不自覺的擰起了袖子,臉上力持鎮定,「我兄長就在外面等我,公子們確定不肯放我走?」
白衣男子啐了一口,哈哈大笑道:「白二小姐不用盼著你那兄長了,他如今正美人在懷銷魂的很,可還哪裡顧得上你!」
胖子搓了搓手,「和她這麼多廢話幹嗎,直接上了還怕她不從!」
幾個人對眼一看達成共識,□迷離的就要上去占那白家小姐的便宜。我原本想著調戲處處有,不差這麼一塊地方,可既然小白拽著我上了這地方見了這麼一出,我怎麼也不好叫這麼喪盡天良的事情出現在我面前不是?
見義勇為這事情我是不大愛幹,可如果能看看宇文睿的彆扭勁,那還是不錯的。
我還沒掐小白的狗腿它就別樣有默契的對著那三人凶吼了起來,直到那三人的視線都移到我們身上還不停歇。照例說黑夜里巷子口凶狠沸騰的狗叫是讓人驚恐的,可無奈它只是條幼狗,於是那凶狠實在單薄的沒有任何恐嚇性。
瞧瞧,年輕有時候就是罪,因為你沒有讓人信服和忌憚的東西,而那東西恰恰是由時間堆積而成。
「喲呵,老三,咱們今兒的運氣不錯啊。」黃衣男子目不轉睛的看著我,「這丫頭長的還挺水靈。」
「我就說她剛才怎麼把那畜生放了出去,原來是想去找救兵。」胖子瞥了眼白薇後大笑了起來,「只是沒想到救兵沒找到,倒又給我們送了個漂亮小妞過來!」他一邊扭著白薇的手一邊從袖子裡拿了帕子出來堵住了白薇的嘴,白薇只能皺著眉頭看我,眼裡一直傳達讓我快走的訊息。
「咳咳,你們兩個悠著些,別嚇著這位姑娘。」白衣男子假裝呵斥,對我假斯文道:「姑娘,你可是認識白家小姐?」
我搖了搖頭,只見過一面,談的上什麼認識。
白衣男子笑容有些僵硬,又道:「那姑娘可是來救白家小姐的?」
「既然不認識,那談什麼救不救?」我一臉莫名其妙的道。
「呃……」白衣男子這下是真的愣了。
我擺了擺手,隨意的道:「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我先行一步!」
我說完便轉身欲離開,身後胖子嚷道:「老大,這哪是斯文的時候啊,你瞧瞧人姑娘都要走了!」
「小姑娘怕是嚇傻了,現在可不是你說要離開就離開的時候!」聽聲音是那黃衣男子的。
我回頭時正好見到那黃衣男子大步往我跑來,剛到我面前想要伸手拉我時卻被人狠狠一腳踹到了牆上,嘔出一大口鮮血。
黃衣男子自然是沒辦法再開口,那邊的白衣男子則是大驚失色道:「你你你,你是誰?」
即使打了人也依舊斯文俊雅的宇文大爺連瞥都不瞥白衣男子,更不用說回答他的問話。他自顧自的走到黃衣男子面前,居高臨下的睨著他優雅的問:「方纔你是想用哪只手去碰她?」
黃衣男子抖著被鮮血染紅的唇瓣,眼神染上懼意。
「不說話?」宇文睿細長的狐狸眼仍舊溫和,「那我來猜猜可好?」
「左手?」他淡淡的瞥過男子不能動彈的左手,白底黑面的靴子「輕輕」的「蓋」了上去,「你想用左手去碰他?」
黃衣男子瞳孔倏地變大,一聲厲叫出口,「啊!」
我皺了皺眉,天,這男人叫的可真刺耳。我再看向那頭的三人,他們早被這情景嚇得呆住,身子不住的後退。
「也許不是左手。」宇文睿低笑了一聲,溫潤的眼底閃過陰狠,「是右手。」
那黃衣男子一直在恐懼的看著宇文睿,眼內閃著哀求和害怕。
宇文睿俯下身子握住男子敷在胸口的右手,我只看到他輕輕捏了捏,接著有什麼碎了的聲音響起,爾後那黃衣男子呼吸一窒便昏了過去。
宇文睿收回手,從袖子裡拿了條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我實在不喜歡人碰她,即使只是想也不可以。」
那邊的白衣男子和胖子已經是雙腿一直在發抖,聞言不等宇文睿再說什麼便放開了白薇飛也似地往巷口跑去,邊還回頭觀察著宇文睿有沒有追他們。
可明顯他們的擔心是多餘的,宇文睿才沒那心思管他們,他只是仔細的擦著自己手上的血跡,然後將那帕子隨意的扔在了地上。
他側目看了我一眼,細長的狐狸眼內看不出喜怒。
不得不說我真歡喜他的這種悶騷,即使面上再冷再不在乎,只要我有危險,那麼他就一定會出現。
我發現我很滿意自己的這種自信。
「姑娘,公子,多謝相救。」那白薇似乎對宇文睿有些害怕,聲音有些發抖,「方纔多虧了你們,要不然……」
「小薇!這兩個王八蛋又幹了什麼壞事!」巷口出現一個英挺的男子,左右手各提著一個瑟瑟發抖的男子——可不就是剛才跑了的那個白衣男子和胖子。
「哥哥……」白薇抱著小白虛弱的笑笑,「沒事了,這位公子和小姐救了我。」
英挺男子左右手一靠就將那兩個男子砸暈了扔到地上,然後跑到宇文睿面前往他肩膀重重一拍……
宇文睿冰冷的眼神稍轉,薄唇淺勾的看著男子。
男子開嘴大笑,「煜文,這可是你第二次救我家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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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27:19
六十章
一刻鐘後我們已經坐在了茶樓的雅座,樓外人生鼎沸,樓內女子鶯聲婉轉,別是一番風雅滋味。宇文睿正和白薇的哥哥敘舊,而白薇也笑著和我解釋了下事情的經過
剛才那流氓三人組是青雲城出了名的紈褲子弟,某次在廟中見到了年輕貌美的白薇便出口猥瑣,正待動手動腳時那白家大哥白劍飛剛好趕到,動手狠揍了他們仨一頓。白家是城裡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那三人雖心生報復之意明裡卻不能對白劍飛怎麼樣,這才有了方纔那暗裡對付白薇的一幕。三人派了個貌美女子去拖住白劍飛,原想著這次總能順利幹壞事,卻沒想到蹦出了個我和宇文睿,還很悲劇色彩的被宇文睿胖揍了一頓……
這仨的流氓當的可真有些悲催。
再說那白劍飛和宇文睿原來是舊識,三年前白劍飛帶著自己的大妹回府,途中宿在了一家客棧。沒想到那客棧是個黑店,小二劫持了他大妹威脅著白劍飛,白劍飛無奈著正要投降時隔壁房卻走出了一名俊美的公子,該公子面色慵懶微帶不悅,隨意的一抬手就解決了劫持人質的那名小二,並淡淡的說了兩個字:「很吵。」
……我默然,敢情是打擾到他睡覺了他才出來的?
可不管宇文睿的初衷是什麼,那幫劫匪確實被他打了個東倒西歪,而白劍飛也將這個「見義勇為」「拔刀相助」的俊美公子當成了救命恩人——當然,我由衷的相信宇文大爺只是在發起床氣。
在那次見面的三年後,白劍飛又遇宇文睿,而這次宇文睿又很曲線救人的救了他的二妹,至此,白劍飛激動了。
「煜文,三年前一別時我還想著不知何日才能再見,沒想到再見面時你還是救了我的妹妹!哈哈哈,每次見面都要欠你一個人情,真是慚愧慚愧啊!」白劍飛笑意融融的道。
我吧唧吧唧咬著青果子,心想白劍飛要是當時在場會是什麼反應,可在我看到他眼裡對宇文睿毫不掩飾的欣賞之意後我歎息了,估計他就算在場他也能歪成宇文睿是有意救人的。
盲目太可怕了,哆嗦。
相對於白劍飛的熱情激動,宇文睿顯得淡然和客氣許多,「白兄客氣了。」
「好小子,幾年不見還是這麼個調調。」白劍飛對著宇文睿的胸膛就是一拳,「真是一點都沒變!」
宇文睿的眼裡流露出笑意,「白兄也是一點都沒變。」
「哈哈,明日我在府裡擺上一桌,好好謝謝你,你可別推脫。」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那明日我就在府裡侯著你了!」白劍飛看向我,笑問:「差點忘了,這位姑娘是煜文的……」
我吐了果核,「表妹。」
宇文睿長眸微瞇,眼內冷色一閃而過。
「原來煜文有個這麼可愛的表妹。」白劍飛道:「煜文可還記得我那個大妹?」
宇文睿稍稍思索,淡淡道:「是叫白薔吧。」
「煜文好記性。」白劍飛笑意微褪,歎了口氣道:「我記得薔兒當還開口喊了你一聲煜文……唉,你明日來也剛好可以看看她。」
宇文睿有些不買他的傷感帳,只應了聲「恩」就沒了下文。
白薇附在我耳邊無奈的笑笑,「姑娘見諒,我哥哥就是這麼個直性子。」
我塞了個梅子進嘴,「直性子好。」直性子才有可能和悶騷做朋友,不是麼。
回客棧的路上宇文大爺依舊冷著一張漂亮臉蛋兒,他仍領先我走在前面,只是在我離他遠些了的時候會不經意的放緩步子,直到我們恢復原本的距離。我一步一步的踩著他拉長的影子,當前方永遠都有人等著你的時候,有些東西變得那麼的理所當然。
第二日中午我們去了白府,白劍飛熱情招待我們入座,只是中途出了一些小差錯。宇文睿坐在了白劍飛的左邊,而當我要坐到宇文睿左邊時下人卻發現椅子髒了,於是我被白劍飛請到了他的右邊坐下,和宇文睿對面而坐。不久後白薇和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女走了進來,白薇笑著和我們打了招呼,而那少女只是定定的看著宇文睿,不發一語。
那少女皮膚白皙,五官長得有些普通,可幸好一雙黑眸水潤有神,連帶的整張臉也發亮了不少。少女神色有些冷漠,進門後就沒看過誰一眼,她就那樣看著宇文睿,彷彿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我剛在猜測這少女是誰,卻聽見白劍飛叫道:「薔兒,你來了。」他起身來到那少女面前牽著她到宇文睿身邊的位子坐下,指著宇文睿道:「薔兒可還記得他是誰?」
白薔沉默了許久,最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哈哈,煜文,薔兒對你這個救命恩人可是記憶深刻啊。」白劍飛開玩笑似的說道。
宇文睿輕勾薄唇,淡淡一笑,「白大小姐,許久不見。」
白薔仍是那樣靜靜的看著他,專注異常。
白劍飛見狀更是高興,吩咐了婢女端菜上來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而白薇早已在我的身邊坐下,她在桌下扯了扯我的袖子,在我手心寫了六個字,「家姐不愛說話」。
我朝她笑笑,心裡卻有些驚訝。那白薔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年紀,而白薇卻至少是十五六歲,可白薇是白薔的妹妹……
我灌了自己一口茶水,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想,多想也無用。
菜色上齊後白劍飛回憶著當年和宇文睿相處的那段日子,宇文睿也不時附和著幾句,然後白劍飛就會將話題往白薔的身上繞,無非是「薔兒你可還記得……」「薔兒當時對煜文……」等等,對此宇文睿依舊是淡笑著不動聲色,而白薔看著宇文睿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暖色。
這個白劍飛的心思真是毫不遮掩。
我邊打量著他們邊塞了只去頭去尾未去殼的大蝦進嘴,嚼了幾嚼就將蝦肉帶殼吞了下去,剛想著這蝦真美味時卻冷不丁對上了宇文睿冷厲的視線,嚇得我牙齒一個打顫就咬上了舌頭。
我含淚吃痛的低頭,表哥,我不是故意要不剝殼的,這不是剝殼太麻煩了嗎,我想著剝殼的時間省出來還能多吃幾隻蝦……
被他這麼一瞪我是不敢再吃蝦了,剛拿著筷子在選著菜色時卻看到宇文睿對身後的婢女說了什麼,接著那婢女便接過宇文睿遞過的小盤子走到了我身邊。盤子被放下後我才看到那是一盤剝了殼,乾乾淨淨的蝦肉,我毫不客氣的塞了個大蝦肉進嘴,任由鮮美的蝦味瀰漫著整張嘴。
這時白劍飛的笑容立刻僵硬,白薔的臉色則是倏地變冷,對此宇文睿不動聲色,清冷的嗓音淡淡道:「我家表妹手比較笨。」
我嚼著蝦肉淡定的決定忽視這句話,手笨是罪嗎?當然不是。
白劍飛的表情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只是仍能感覺到他沒了剛才的那股興奮勁兒,而白薔還是安靜的冷漠的不說話,彷彿是個不存在的人。
一頓飯吃的氣氛怪異。
飯後白劍飛帶著宇文睿去見識他收藏的兵器,而白薔則是被下人帶會房間喝藥,我和白薇一起逛到了花園裡,不時逗著一直轉圈追自己尾巴的小白玩。
「木姑娘。」白薇突然開口,有些歉意的道:「方纔真是對不起,我哥哥做事實在是欠妥。」
我抱起小白揪住它的尾巴,對她笑了笑,「不礙事。」
白薇摸了摸小白的頭,柔聲道:「我姐姐七歲時出過意外,從那以後身子就長得比平常人慢的許多,而且再也不開口對人說話。三年前出行便是哥哥帶著姐姐去遊玩散心,卻沒想到途中出了差錯。幸好那時候煜文公子出手相救,而姐姐在煜文公子和他們分開那天竟然開口叫了公子的名字……」
她歎了口氣,「哥哥一直覺得姐姐出的意外是因他而起,所以這麼多年來都在想著讓姐姐開心。他知道姐姐定喜歡煜文公子,三年前他知道的太晚,所以現在便想了法子要將兩個湊一對……」她掩嘴輕笑了起來,促狹的看著我,「卻沒想到煜文公子早就有了心上人。」
我淡淡道:「你怎麼就肯定他喜歡我,要是猜錯了可就壞了你姐姐的姻緣。」
「看錯?」白薇輕哼了一聲,「怎麼可能。」
「昨天晚上煜文公子瞧你的眼神……」她屈指輕扣了下我的額頭,「只要是個人便知道他有多惱你,而他多惱你,便表示他有多在乎你。」
我有些詫異,宇文睿有這麼明顯?還是這白薇想多了?
「你啊你,」白薇搖了搖頭,「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我挑眉,淡笑著道:「你又怎麼知道是福?」我指著不遠處池塘裡盛開的荷道:「我們只知道荷花開的有多美,可又有幾人能看到它底下的污穢?」
白薇微微一愣,接著溫婉一笑,「傻。」
「荷花根底污穢是事實。」她輕柔的嗓音緩緩道,如同微風吹過水面那般柔和,「但你會因為它地下的污穢就否了它面上的美麗?」
我半垂了眼眸,「花開的那般短暫,而人不同。」因為活的時間太久,所以存在了太多未知的變數,讓人惶恐不安,唯恐得到後又失去。
「真傻。」白薇聲音雖輕,卻帶著一股不可否認的堅定,「我常聽姨娘們說世間男子皆薄倖,我自己也喜歡過一個薄倖男子,可我仍然記得我娘對我說過,這世間薄倖人千千萬萬何其多,可那麼多人中總會有一個男子眼裡只容的下一人,吝嗇分給他人半絲溫情,從始至終只愛那人,深情相對絕不負她。」
她纖細的手指撩起我的髮絲,淺笑道:「木姑娘,你信嗎?」
我突然就覺得有些想笑,喃喃道:「眼裡只容的下一人,吝嗇分給他人半絲溫情,從始至終只愛那人,深情相對絕不負她……」
「為何不信?」她從我懷裡接過小白蹭了蹭,「若他有一日娶了別人……」
宇文睿娶別人?
我抬眸,勾唇一笑,「怎麼可能。」
「瞧瞧你那得意的樣子。」白薇不滿的道:「怕是自己早有了定奪,只是不想讓煜文公子太好過而已。」
我淡笑不語,白薇啊白薇,你可知男人的劣性,越容易得到的便越不珍惜,越千辛萬苦擁有的才會費盡心思寵愛。我若再次愛人,必要那人先愛我入骨,眼裡容不得他人半分,必要他意志堅定,不管多少阻礙都不改初衷,必要他不論愛我恨我,都捨不得將我扔下。
愛情只不過一場戰爭,誰堅持的久,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兩日後白家三兄妹來城門口送行,白劍飛說了一大堆挽留的話,可宇文睿只是淡笑著說還有事情要去辦。白薔仍是安靜的看著宇文睿,嘴唇抖了幾抖還是沒說出話。
宇文睿俊美的臉上帶著淡笑,「劍飛兄,大小姐,二小姐,不用送了,就在這裡告別吧,後會有期。」
白薔聽了這句話身子一震,伸手欲抓宇文睿的手時卻被他隨意的側身躲開。宇文睿似是沒看到白薔的動作,抬眸冷冷的對我道:「還不快上馬車。」
白薇湊在我耳邊低語,「煜文公子真可憐。」
我不理她,拿著她送我的糕點就往馬車走去,只是剛走到宇文睿面前就覺得膝蓋一疼,繼而整個人往他懷裡撞了過去。宇文睿一點不客氣的摟過我的腰,邊還用無奈和歉意的語氣對白劍飛道:「見笑了,表妹不僅手笨,連腳也笨。」
我在他懷裡憤憤的睜大眼睛,我靠宇文睿,你真說的出口,難道剛才那石子是自己飛到我膝蓋上的?
我不得不開始深思起一個問題:我和宇文睿之間,到底誰比較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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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27:31
六一章
當年我穿越成嬰兒被生下來後一連思考了數年,這使得我被宮裡的人當成了個傻子。後來我知道了別人的秘密後也全都藏著掩著的思考,暗裡一個人咀嚼著其中的厲害關係。
我是這般的熱衷於腦力活動,我是如此的熱愛思考,我想我都趕上一個先進的思想工作者了。
宇文睿和我之間誰更可憐的問題,我已然思考了許多許多個時辰。
我一直在想啊想,想啊想,然後啊,我就生病了鬧。
那時我和宇文睿還處在冷戰的階段,他離開了眾人視線後對我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態度,我因為專注思考和氣憤於他的小壞也不試圖去化解冷戰。我記得那日我正埋在枕頭裡睡的昏沉,而後便被人固執的推醒,著實討人厭的很。
我稍微開了條眼縫,對著搖我的男子不悅的道:「表哥,別動。」一出口我才嚇了一跳,我的聲音怎麼跟磨砂條那樣粗噶了?
宇文睿俊眉微皺,伸手探上了我的額頭。他的手並沒有被炎熱的夏日所影響,依舊帶著一股涼爽的冰沁,讓我舒服的低吟了一聲。宇文睿又撫了撫我的臉,最後低沉的開了口,「陳良,到河陽城還要多久?」
車外陳良回道:「大約半日。」
「盡量快些。」宇文睿淡淡說完這句後就翻身上了我的軟榻,大手一環便將我整個摟到了他的懷中。
我半瞇著眼睛含糊的嘟噥:「你跟我搶什麼榻子,真煩。」
他一把將我按在他的胸前,低低笑了一聲,「睡你的覺去,哪來這麼多的抱怨。」
我用額頭撞了撞他的胸膛,頭卻一陣陣暈眩了起來,我連忙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不敢再動彈。宇文睿輕歎了一聲,溫熱的唇瓣蹭了蹭我的額頭,「別鬧了,睡吧。」
我抱怨了幾句後閉上了眼睛,聞著只屬於他的那種清香緩緩入睡,
等再次被推醒時我已經不在馬車裡了,我瞪著第二次推醒我的宇文睿語氣無力的控訴,「你又推我,你幹嘛不讓我睡覺。」
宇文睿挑眉,清冷的問:「你除了睡覺還知道什麼?」
我理直氣壯的道:「吃。」
宇文睿的嘴角很可疑的勾起,嘴裡卻還是沒喜怒的道:「你個吃貨。」
我不理他,吃貨有什麼不好,我就吃貨我就吃貨,你能咬我不成。
「吃貨,過來喝藥。」宇文睿從桌邊端來一碗黑漆漆的藥汁。
我掃了眼藥汁,虛弱的道:「表哥,我睡一覺出些汗就好了。」我平日裡沒少喝藥,可一遇上發燒頭暈的情況就對藥汁厭惡的很,寧願摟著棉被睡個昏天暗地也不願意喝一口藥。
唔,苦的我真噁心想吐。
宇文睿薄唇輕勾,細長的狐狸眼閃過詭異的光芒,「不喝?」
我堅決的道:「不喝。」
宇文睿眼中流瀉出絲絲笑意,俊美的臉龐隱隱有些誘惑,「我再問一次,你真不喝?」
無奈我那發燒暈眩的腦子想不到他的深意,只傻傻的道:「真不喝。」
「好,那麼你不喝。」他異常乾脆的道。
我雖然鬆了口氣可卻覺得有些狐疑,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莫非……有陰謀?下一秒我就驚悚了,宇文睿竟然一口喝下藥汁就衝我壓了過來,他沾著藥汁的唇瓣苦的厲害,嚇得我連忙閉緊了嘴巴不讓他有機會送藥進來。我在心裡唾棄了他一聲,敢情他說我不喝可以,他餵我喝!
宇文睿長密捲翹的睫毛輕輕掃過我的臉,他棕色的眸子裡漾著若有若無的促狹,似乎在嘲笑著我無用的抵抗。
我不理他,要緊了牙關就是不松,說不喝就不喝,誰喝誰王八蛋。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宇文睿這廝卑鄙的在我腰上使勁一掐,然後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吞下了我的驚呼也順便送了那些苦的要人命的藥汁進來。我被迫喝下了那些藥汁,可宇文睿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濕滑的舌頭在我嘴裡四處遊玩,東舔西吮玩的不亦樂乎。我這個虛弱的病人哪是他的對手,當下被吻的氣喘吁吁兼頭腦混亂。
宇文睿稍稍離開,漂亮的唇瓣上有些曖昧的銀絲,他邪惡的用指尖揩了銀絲送入口中,優雅的道:「苦嗎?我倒覺得甜的很。」
我被他迷離誘惑的眸子看的身子一陣發軟,娘親喂,他,他,他,他故意勾引我!
宇文睿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藥碗再對我道:「無事,等我再多嘗幾口鑒定一下。」說完重複起剛才霸道不要臉的行為,直到碗底沒有一滴藥汁,直到我嘴唇發紅腫脹,他才意猶未盡的添了下唇瓣,淡淡的下了結論,「這藥是甜的。」
我恨不得打碎他眼底的滿足和邪惡,這藥又不是小甜甜,它甜個毛!
興許那碗「以唇渡之」的藥汁真起了作用,第二日我醒來時便神清氣爽精神奕奕,我舒展了身子起床出門,卻看到陳良真從宇文睿的房裡出來,手裡還端著個空碗。
陳良看見我叫道:「小姐。」
「嗯。」我盯著他手裡的碗,「這是……」
陳良笑笑,「公子今早起來有些發燒,這不剛喝了藥。」
發燒?
發燒!
我不自覺的勾起了唇角,「很好。」果然……非常好。
宇文睿的復原能力明顯比我好,下午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平時的精神,雖然俊美的臉龐還有些蒼白,可這影響不了他的優雅鬼氣……哦,抱歉,是優雅貴氣,貴氣。
宇文睿不顧我揶揄的笑容,悠然自在的招著我和他一起去河陽西郊賞花,我剛恢復了身體自然是衝勁十足,當下就和他坐了馬車出去。在車裡時我趴在榻上忍不住發了問:「表哥,你來雲澤是要幹什麼?」
宇文睿視線不離書本,淡淡道:「找幾個人。」
「這跟你和皇姐的約定有關?」
他放下書坐到了我的榻上,把玩著我的衣帶道:「我既然要助柯紫坐穩皇位,必然要幫她找能幹出真事情的人。」
我側了側身子,看著他弧度優美的側臉,「找好了?」
「只差三個人。」他勾唇一笑,眼底流瀉出如月光華。
我疑惑,「既然是能幫到雲彌的人,那為什麼我們要來雲澤?」
宇文睿又拿起我的手指把玩,緩緩道:「雲彌的每任皇帝都將繼承上一個皇帝的秘密,而這些秘密中的其中一個就是只效忠於皇帝的暗士,『門』。」
「『門』裡共有四人,是男是女是何年齡只有皇帝一人知曉,他們原本是藏匿在宮裡,隨時聽遣皇帝的命令和保護皇帝。在國家未定之前『門』是皇帝絕密的武器和利器,可當國定之後,『門』往往會成了皇帝眼中的釘子,因為他們知曉的太多,即使他們忠心,即使他們立了無數功勞。」
他輕笑一聲,「和我爹有些像,不是嗎。只是我爹是愚忠,而『門』裡的人卻有自己的思想,他們效忠於皇帝,可在遇到危險時還是會選擇自己的生命,他們離開皇宮,為躲避皇帝的追殺只能假死,繼而流散在各國。他們熱愛國家卻只能離開國家,直到下一任皇帝繼位,下一任的『門』去找新皇帝……」
「他們是傻子不成?」
「所有的『門』都受了詛咒,如此循環,百年不變。」
「你要找回上一任的『門』去幫皇姐?」我坐起身子,「你怎麼就肯定他們會跟你回來?不是要等下一任嗎?」
「凡事皆有意外,你皇姐是個女子,『門』自然也會隨機應變。」他將頭埋在我頸間,溫熱的氣息環繞著我的肌膚,「況且『門』裡個個都是癡,我誘餌在手,還怕不手到擒來?」
我慢慢的瞇起眼睛,「那個被找到的『門』是在雲戰?」
宇文睿點了點頭。
「河陽城……也有?」
宇文睿又點了點頭。
「表哥。」
「嗯?」
「你說這事情只有下一任的皇帝知道。」
「嗯。」
「其實皇姐不知道這個吧。」
「恩……」
「那麼,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
大約半個時辰後我們到了河陽西郊,夏日的灼熱在這片佈滿花兒的土地上更顯洋溢,夏風吹過帶來一陣陣濃郁的花香,叫人情不自禁的想……打噴嚏。
「阿嚏!」我掐著鼻子皺著眉頭的對宇文睿道:「太香了。」
宇文睿似笑非笑的看我,「往裡邊去。」
我跟著他走了半刻鐘才越過了那片花海,其中不知打了多少噴嚏,揉了多少次鼻子。可見美好的事物並不是越多越好,有的時候我們追求的只是一種恰到好處的舒適,過了那個度,也就變了味。
我和宇文睿最後停在了一個池塘邊,放眼望去整個池塘裡都塞滿了綠色的荷葉和粉色白色的荷花。怒放的那些舒適的伸展著自己嬌嫩的花瓣,含苞待放的那些慵懶的羞澀的遮裝半掩,淡淡清香包圍了池塘的四周,清爽且怡人。
宇文睿突然起身向池中飛去,翩翩身姿輕鴻驚人。
池中綠葉青翠欲滴,粉絲荷花嬌羞似少女,白色荷花純潔如雪,俊美的男子就就那般優雅的立在荷花上,似乎腳下並不是一朵嬌嫩的花,而是一片踏實的土地。他細長的眸子半瞇,任由黑髮跟著夏風一起揚起,青色的錦袍也被風灌了進去。
他清冷的眸子漾著笑意,淡淡道:「阿藍,過來。」
我眼角抽搐的看他對我伸出右手,然後轉身揀了個石子往他狠狠砸去,過去,我怎麼過去?我又不會飛!
宇文睿閃身躲著石子,笑聲揶揄且愉悅。
我含淚感歎,真是好一副美麗的景色,好一個俊美的公子,好一派優雅之態,好一個……欠扁的傢伙。
正嬉鬧間不遠處有喝彩聲陣陣傳來,宇文睿回到了我身邊和我一起朝著出聲的地方走去,待走到之後才看到兩群教書夫子打扮的男子們正對面而坐,一方神色萎靡,一方得意洋洋,而方纔那喝彩聲就是得意這方發出的。
那得意方中一個領頭似的人物見到我們後倨傲的皺了皺眉,「你們是……?」
「只是無意中路過而已。」宇文睿看了看那男子身前翠綠的琴道:「堯綠琴……莫非你是河陽城中的第一琴師範鐸?」
倨傲男子神色稍緩,「正是。」
宇文睿神一喜,「我聽人說今日河陽城裡兩大書院的夫子要比試,莫非就是……」
范鐸點頭,「正是,不過就要結束了。」
「我們可以在旁看下嗎?」
「請隨意。」范鐸對著幾個類似裁判的老者道:「顧夫子,齊夫子,羅夫子,接下來就進行最後一樣比試吧。」
得意方立刻又人叫道:「還比什麼啊,琴比都不用比,肯定是范鐸你贏啊!湖音的那個江城怎麼可能是你的對手!」
「是啊是啊,不比都知道誰贏誰輸!」
「誰說的!」萎靡方有人忍不住反駁,「雖然,雖然范鐸很厲害,可江城也是不錯的!」
「對啊,江城也是不錯的!」雖有人附和,可這說服力……實在不怎麼樣。
「請江城夫子出來吧。」范鐸道。
萎靡方立刻推了個年約三十的瘦弱男子出來,那男子笑容有些膽怯,輕咳了兩聲道:「那麼,那麼范鐸夫子,開始吧。」
宇文睿俯身在我耳邊含笑低道,「『門』裡一人,便是琴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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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27:46
六二章
琴癡?
我仔細觀察著那瘦弱男子,只見他身材瘦小,是那種風一吹就會被刮走的類型,他此刻正不斷用袖子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偶爾抬頭看天空時露出厭惡的神情,分明是對這灼熱夏日心生厭煩。而那范鐸卻是神清氣爽,唇邊淡笑斯文有禮,眼中有著淡淡的倨傲。
一人器宇軒昂自信淡定,一人神色膽怯瘦弱不堪,對比著剛才那些人說話的口氣,誰勝誰負似乎早有定奪。
那邊兩人已經坐定,范鐸身前是他那把翠綠色的堯綠,而江城面前的確是極其普通的梧桐木琴,兩琴同時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就如同他們的主人給人的感覺一般——完全沒有可比之性。
「好了,最後一項琴技比賽開始,一共三局。」坐在中間的老者摸了摸鬍子道:「第一局是你們兩人各彈一次《游夢吟》,抽籤決定誰先誰後。」
范鐸和江城各自抽了簽,江城先。
江城顫顫巍巍的放下竹籤,「那我就先來了。」他深吸了口氣後手指搭上了琴弦,音調一個一個的彈跳出來。
這《游夢吟》本該是表達出一種遨遊於天地的悠閒與大氣,可江城這一彈卻硬生生的讓我想到了一樣東西……一個又冷又硬的沒滋味的饅頭。
江城繃緊著身子彈完了這曲子,一抬頭便對上了眾人不屑的眼光,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彈完了,范鐸夫子請吧。」
范鐸不多說,直接坐下撥動琴弦。如泉水般清脆悅耳的音律流淌在了空氣中,時而高昂凌厲,時而舒適悠閒,叫人眼前出現了一隻鷹兒在空出自由飛翔的情景。
最後一個音調落下,眾人意猶未盡,而勝負毫無疑問。
「第一局,范鐸勝。」老者開口,「第二局,以『國』彈奏一曲子。」
這次是范鐸先彈,范鐸依舊保持著高水平,一彈出來就是氣勢磅礡激動人心的曲子,他濃眉緊皺一臉嚴肅,專注的神情叫人不由自主的跟著他一起熱血澎湃,個個心中充滿了一股保家衛國的意念。
曲罷,眾人熱烈鼓掌,連萎靡方的人都用力的拍著手,神情激動,「彈的好!」
范鐸淡淡一笑,「江城夫子,請。」
江城還是那副膽怯的樣子,擦了下額上流落的汗水坐下,他緩緩撥弄琴弦,彈出的聲音有些試探和晦澀,接著琴音由小變大,由稚嫩轉雄厚,如同一顆正在抽芽成長的苗子。琴音開始變得雄心壯志,似有無限夢想要去實現,卻在最高昂的地方急速落下,成了反差極大的低落。低落後便是極度的氣氛與無奈,似是一把烈火燒燬了所有的理智,強烈的讓人想大聲嘶吼,就在琴音憤怒的□處,粗噶的斷弦聲響起,所有的憤怒與無奈消失不見。
眾人皆為一震,還沒回神時江城卻單手撥弄著未完的幾根琴弦,單薄的調子為所有的情緒做了結尾。
「好,好了。」江城大大的呼了口氣。
「這局……」老者和邊上兩人商量了許久後道:「江城勝。」
「什麼?」得意方立刻憤怒驚呼,「他分明連琴弦都斷了,這算什麼勝!」
老者意味深長的看著范鐸,「范鐸,你可知自己輸在哪裡?」
范鐸微微皺眉,沉默不語。
「你方才彈的那句子確實是凌雲壯志澎湃人心,可『國』這字並不如面上那樣只得『壯志』。」老者緩緩道:「江城的曲子就如同一個少年成長的經歷,有稚嫩,有抱負,有得意,有失落,有憤怒。」
「『國』字的解釋,應當如此。范鐸,你輸的可服?」
范鐸看了江城一眼,垂眸道:「服。」而江城卻是贏得一臉莫名其妙,似乎根本不知夫子說的是什麼。
「最後一局,以『夏』彈奏曲子。」老者深深的看了江城一眼,「江城,好好彈。」
「是。」江城惶恐的應道。
這次亦是范鐸先來,曲子輕盈靈動,如夏日般熱烈,又如夏風那般舒適動人。范鐸彈完後鄭重的看著江城,似把江城當成了真正的敵手。
而江城則是……
眾人全部堵住了耳朵,驚詫的看著不斷出錯的江城,可看江城一臉認真的彈奏,沒有半分敷衍的態度。
范鐸首先發難,氣憤道:「江城你!」
江城皺著眉擦了汗水,怯弱的道:「范鐸夫子,怎麼了?」
「你可是看不起我!為何不拿出剛才的水平!」范鐸一拍桌子道。
「剛才的水平?」江城擦了擦汗,懊惱的道:「范鐸夫子,我,我剛才和現在彈得不是都一樣嗎,你看不起我就算了,我,我就只有這樣的水平。」
「江城,你可有用心在彈?」老者也是皺著眉頭認真的問,「說實話。」
江城神情恭敬,「夫子,江城絕對是認真在比賽,沒有一絲敷衍。」
「那麼……」老者抬了抬手,「范鐸勝。」
兩方又開始吵鬧,范鐸黑著張臉回到座位,江城則還是一個勁的擦著汗。
我暗暗笑了聲,江城沒撒謊,他確實認真的在彈那個曲子,他彈的如此之糟的原因只因為他討厭夏天,非常討厭,僅此而已。
琴技比賽後眾人迅速的散了去,不論是范鐸的書院或者江城自己書院裡的夫子都不願和江城說話,自顧自的走的乾乾淨淨,而那幾個夫子也是對著江城歎息的搖頭後離去。對此江城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抱著琴傻傻的站在原地。
宇文睿突然輕笑出聲,對著江城道:「岑先生屈就自己的才能在這裡當個小小琴師,不覺得有些不甘嗎?」
江城左看右看,最後指著自己疑惑的問:「公子是在和我說話?」
宇文睿笑著點頭。
「公子,你怕是認錯人了。」江城歉意的笑笑,「我不是什麼岑先生,我叫江城。」
「江城也罷岑先生也罷,我只知你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宇文睿慢條斯理的道,細長的眼眸裡滿是篤定。
江城摸了摸頭,「公子說話可真深奧,可是我確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只不過一名教琴夫子而已。」江城說完後就抱著琴走掉了,而宇文睿竟然只是笑著看他離去,沒有說任何話語。
我狐疑的看著他,「你……會這麼簡單的就放他走?」
宇文睿優雅一笑,「傻丫頭,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我淡定的道,「不是好人。」
他在我額頭上輕敲了一下,瞇著細長的眸子淡淡問道:「阿藍,你可想去學琴?」
……學琴?
我有些立不住身子,抖著手指著他道:「你……你想讓我和江城去學琴?」
宇文睿頷首。
面前這人俊美的臉上依舊斯文儒雅,可卻讓我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我沉默的看著他許久,最後沉痛的說了三個字,「你真狠。」
你們要問我為什麼會這麼的激動,我只能說自小我便是琴棋書畫中的高手,尤其是這個琴,簡直到了一個非人類可以攀比的程度。
文雅點形容那就是聞者悲傷,聽者落淚,人神共憤,鬼怪哭泣,鳥獸飛絕……
不文雅點的形容,那就是太太太太太牛掰了!
所以你們說宇文睿讓我去當江城的弟子是個什麼意思?
我看了眼他漂亮的側臉想著這輩子誰要惹上宇文睿……
悲劇,簡直太悲劇了,我不要想了,想想就恐怖……
娘親喂,地球好危險,你帶我去火星吧!
雖然我十分不想迫害他人,可迫於宇文睿的淫威我還是抱著琴去了江城家門前,宇文睿打扮的就是個翩翩佳公子,悠閒自在的站在門邊對陳良道:「將桌子放在這裡。」又對我道:「可以開始了。」
我顫抖著小手下不去,「表哥,你沒必要這麼狠吧,你要整的就江城一個人啊……」
他細長的狐狸眼危險的瞇起,「阿藍,你這幾天不想吃畛御閣的紅燒肉鐵板鴨和鹽水雞了?」
我立刻正襟危坐,大義凜然的道:「表哥,彈琴本身就是個藝術活兒,我不會去在意外界的。」
宇文睿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始吧。」
我悲痛的對著琴弦下手,心裡有種淒涼升起,這個世道啊,有肉的人才是大爺。
我彈琴的第一聲,邊上房子裡隱約有個女人大聲喊著,「哎喲喂,這個雞怎麼發癲了啊!」
我彈琴的第二聲,有狗開始吼叫了起來,伴隨著男人的斥罵,「阿黃你瘋了啊!跳什麼跳!」
我彈琴的第三聲,有尖細的女聲刻薄的罵著,「殺千刀的這哪家的豬被宰了啊,還讓不讓人睡覺!」
我彈琴的第四聲,不知哪個方向有個雞蛋砸了過來,「這他媽誰家的人在門口直接生孩子!」
這一切的一切,宇文睿都像沒有聽到沒有看到那般淡定如昔……
因為他在耳朵裡塞了棉花。
╮(╯_╰)╭
我剛準備繼續加倍努力時江城的家門被用力的從裡面打開,接著江城怒氣沖沖的臉出現在了視線裡。他捂著耳朵一臉痛苦,「都給我進來!」
宇文睿優雅的擺手,「阿藍,停下。」
我默默的停手,邊還想著當年我讓宇文睿崩潰時用了十聲,如今只要四聲就可以達到這個效果了……
宇文睿摸了摸我的頭,讚許的道:「不用想了,阿藍,你進步了。」
「都給我住嘴!」江城轉身鬱結的問道:「這位公子,你到底想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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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28:26
六三章
「江夫子,」宇文睿淡笑,「夫子是個琴師,不是嗎?」
江城微皺眉,似有些不好的預感,「是又如何?」
「那麼夫子,」宇文睿指著我道:「我就把表妹托付給你了。」
江城的表情立刻跟被雷劈了一樣,「你,你,你說什麼?」
宇文睿一字不漏的重複了一遍,「我就把表妹托付給你了。」
江城揮手一搖,惶恐的道:「你這妹妹琴技如此之高超,豈是我這個凡夫俗子可以教的?昨日那個范鐸不錯,我可以推薦你妹妹上他那裡去。恩恩,范夫子真的很厲害的。」
宇文睿微瞇起狐狸眼,優雅的道:「夫子不必謙虛,那范鐸怎及得上夫子半分?表妹就是認準了江夫子,請夫子莫要再推脫。」
「公子,這,這並不是我可以做主的事情啊。」江城苦惱的道:「你表妹若是要入學,那也是去學院裡和院長說明,可我們學院是不收女子的……」
宇文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夫子此話當真?」
江城猛點頭,「絕對當真。」
「那麼……」宇文睿慢條斯理的眨了下眼,對我淡淡道:「阿藍,我們上外面繼續吧。」
我默不作聲的準備轉身出門,心裡卻想著幾步的時候江城會開口留人。果不其然,我還沒邁到三步就聽得江城一聲大吼,「等等,先別走!」
宇文睿薄唇勾起一抹笑容,側臉道:「夫子有事情?」
「等等……」江城不住的揉著眉間,「容我想一想,想一想。」
宇文睿恭敬的道:「夫子,慢慢想,一切……好說。」
我禁不住為江城掬了把同情淚,這世道,老實人都不用活了麼!
以上,不論經過如何,結果都已經非常明瞭,我成了江城的弟子,一個女弟子。
江城是湖音書院裡唯一的琴師,雖然沒有范鐸那麼出名可也算是不錯。書院裡對於琴技的傳授並沒有多重視,所以江城半月只去三次就可,這對於江城對我的教學實在是非常有利。
我在宇文睿的指示下幾乎每日都往江城家裡竄,雖說是江城教我彈琴可他一直阻止著我用真琴,只弄了把彈不出聲音的假琴給我練習。江城算是個盡職的老師,一根弦一個音的跟我解釋,然後叫我對著假琴死命的彈,也不管那琴根本不能顯示出我的退步或者進步。
對於這樣的生活我真的很憂鬱啊。
這天我學完琴回到客棧,回到房卻見宇文睿正在我房裡喝著茶,似乎正在等我回來,他遞了茶水給我,道:「今天他教你什麼了?」
我懶洋洋的道:「今天沒拉著我彈假琴,跟我好好解釋了一番七絃琴的由來。」
「那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我灌了一大口茶水,天天對著把啞巴琴彈來彈去,你指望我能如何?
「嗯。」他頷首,淡笑道:「我帶你去彈真琴。」
我頓了頓,狐疑的看他,「真假?」
他起身拉著我往外走,「我向客棧老闆借了地下室。」
「啊?」
他淡雅一笑,棕色的眸子裡閃過揶揄,「地下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
宇文睿,不帶你這麼欺負人的!T一T
這天宇文睿不知存了什麼心思,竟然手把手的教我彈起了曲子,而且用的是真琴。真琴,對,就是那種是人就可以彈出聲音,而我彈出來的聲音可以弄死人的真琴。最最重要的是宇文睿竟然沒有在自己的耳朵裡塞棉花……於是我更加肯定他有陰謀,絕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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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28:34
六四章
「阿藍。」宇文睿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琴弦,「可記住這曲子了?」
「差不多了。」我隨口應了一聲,繼續沉浸在無邊的訝異之中。原先我那琴聲可謂驚天地泣鬼神,可方才一彈竟然比半個月前要好了不知多少,最重要的是我竟然能彈奏出調子了?呃,雖然調子有些走音漏音,可好歹那也是個調子。
宇文睿拍了拍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起了身,「明日你將這曲子彈給江城聽。」
「彈給江城聽?」我道:「我倒是想,可江夫子壓根兒不讓我碰真琴啊。」
「他不讓你碰你就不碰?」宇文睿淡淡掃我一眼,眸子裡迅速的閃過笑意,「什麼時候真成了個乖學生?」
「……」我沉默了一會,睨著他道:「表哥你叫我談這個只有一段的曲子給江夫子聽,有什麼陰謀?」
宇文睿傾身靠近,俊美的臉龐和我只有幾厘米的距離,他眼神似笑非笑,薄唇輕啟道:「你想知道?」
我真想推開他的臉然後啐一口說「廢話!」,可基於現實的殘酷,我只能溫和的點點頭道:「嗯。」
「真想知道?」
「表哥,我真的想知道。」
「哦……」他附在我耳邊低低一笑,溫熱的氣息繞著絲絲曖昧,磁性的嗓音帶著惡劣的道:「就不告訴你。」
……
宇文睿,你最好祈禱你沒有落在我手裡的一天,不然我真的不介意當一回「白雪公主的後媽」……
第二日我趁著江城不在屋內的時候偷偷拿過他那把梧桐木琴,生澀中帶著興奮的彈奏了起來。雖說一開始也有些魔音入耳,可慢慢的也算是漸入佳境,我再一次的感歎起江城的「啞巴教育」,有時候這些無聲無息的東西更能改變我們。
宇文睿教我的這首曲子極其短,大概三分鐘就可以彈完,而在我彈到一半的時候江城已經衝了進來,眼中帶著詫異和狂喜的問我,「你彈的這是什麼曲子?」
江城衝進來第一句話不是指責我為什麼彈琴,而是問這是什麼曲子……我停下了手,笑意盈盈的道:「這是我表哥昨天晚上教我的,夫子,我彈的怎麼樣?」
「你表哥……」江城的表情一瞬間糾結,而後眼中便是掙扎和痛苦,「這曲子,甚好,甚好……」
我心下大概明瞭,於是熱情的道:「江夫子,我這裡有個音彈的不好,你可否教教我?」
江城面色僵硬的道:「書院裡的陳夫子找我有些事情,你先一個人練習吧。」
「是的,夫子。」
江城轉身,臨別時戀戀不捨的回望了我一眼,然後邁著沉重的步子艱難的離去。
我左手托臉笑的愉悅,右手撥了根琴弦任它發出響亮的顫音,看來這曲子來頭還不小。
後幾日回去後宇文睿都會帶我到地下室教我彈那曲子,每次只一小段,第二日去江城面前彈奏。江城的臉色一天比一天糾結,眼中的渴望越來越多,到最後竟是越來越沒精神了。
這日我還未進屋裡時聽到屋內有琴聲傳出,彈的正是宇文睿教我的那首曲子。宇文睿每次都是小段小段教我,以我這水平連起來的難度實在太大,所以只能每段每段分開彈奏。而今天江城就是將這每個小段連在了一起,連貫融合的呈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美妙和動聽。
我站在門外聽的入神,直到江城打開門時才回過神,我叫道:「夫子。」
江城的眼中洋溢著一種滿足,可在看到我時卻迅速的退下,恢復了原本的萎靡,「你來了。」
「是。」我跟著他進門,「夫子剛才彈得是那首曲子?夫子果然是夫子,彈的比我不知好了千萬倍。」
「哪是人的關係。」江城低聲感歎,抬頭道:「今日我教你一首『柳裳』,你聽仔細看仔細了。」
我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思量,這是江城第一次教我彈全曲,而他這麼做又代表了什麼?我將這事告訴宇文睿時他只是意味極其深長的一笑,清雅的臉上隱隱透著一股算計和奸詐,看的我汗毛直立。
三天後的夜晚,江城住處的後門有個身影輕盈的走了出來,他手上提了個小包袱搖,垂頭喪氣的準備離開。
「江夫子,這麼晚了,你這是要去那裡?」黑暗中宇文睿的聲音顯得別樣磁性優雅,我懶懶的將身子靠在牆上,準備免費看好戲。
江城猛的抬頭,看著拐角處的我和宇文睿大驚,「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宇文睿淡淡道:「自然是因為夫子在這裡,所以我們才在這裡。」
江城還想說什麼,可頓了頓還是沒說出口。
「夫子這又何苦。」宇文睿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心裡的歡喜日夜更甚,所以乾脆一走了之,聽不見也就不會再想?」
江城不說話,只沉默的看著宇文睿。
「那曲子共分為三大段,三大段裡分別有十小段,每個小段裡又呈三小節……」宇文睿細長的狐狸眼閃過精光,淡笑道:「算起來我也只教了阿藍三小節,還有很多沒來的及教。」
我發誓我看到江城的眼睛在一瞬間發出了光,然後嚥了口口水。
宇文睿從袖子裡拿了本發黃的薄冊子出來,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封面緩聲道:「這本『若林曲』乃是三百年前的琴聖禮仁所著,他死後傳給了自己的大弟子,那弟子將這本曲子當成了寶貝供著,任誰來索要都不肯轉手。後來他家中失火,整個宅子燒的精光,也包括了那本『若林曲』……可其實那場火是他的師弟故意放的,為的就是告訴眾人『若林曲』已毀,他自己可以獨享此驚世神曲。」
江城眼裡的光已經成了綠色的……
「江夫子可想要這曲譜?」宇文睿笑的溫文爾雅。
江城的眸子在一瞬間黑的深沉不見底,「想要又如何,公子又不會白給我這曲子。」
宇文睿輕佻俊眉,「夫子此言差矣,我正是要將這曲譜送於你,且半分不求。」說完將那曲譜往空中拋去。
江城再也顧不得什麼高高躍起,一把就將那曲譜塞進了懷裡,他對宇文睿抱拳道:「那就多謝公子了,時候不早,公子和小姐都休息吧。」然後他便衝回了房子,連落在地上的包袱都給忘了。
「表哥。」
「嗯?」
「你確定他不會帶著這曲譜跑掉?」
「自然是不確定。」
「那你還給他曲譜?」
宇文睿瞇著細長的眸子淡淡一笑,「他跑或不跑,和我的計劃毫不相干。」
我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這個男人眼裡的淡然自信,好,好恐怖……
事實證明我的猜測不無道理,江城確實帶著曲譜跑了,而且跑的乾乾淨淨不留一點痕跡,對此宇文睿只是慵懶的靠著軟榻,對我道:「阿藍,你又胖了。」
-_-|||
我雖然好奇宇文睿憑什麼這麼自信可卻沒有出口相問,因為我知道自己即使問了,這只混蛋狐狸也不會告訴我,還不如靜觀其變來的好。
這日外面天氣晴朗日頭高照,知了們叫的歡快,鳥兒們飛的起勁,我和宇文睿在屋裡啃著冰鎮桃子啃的不亦樂乎。門在這時被人大力踹開,接著一臉陰鬱的江城出現在了我們面前,他頂著兩個國寶眼圈,氣息陰森的道:「宇文睿,這『若林曲』的下半本在哪裡?」
我聞言呆滯,手裡的桃子咕嚕嚕的滾落到地上。
宇文睿慢條斯理的擦擦嘴,「看來江夫子是日夜在研究那個曲子,真是用心啊。」
「別給我廢話,趕快告訴我那下半本在哪裡。」江城已沒有了往常的膽怯和畏縮,氣勢變得強硬。
宇文睿不改優雅姿態,抬手倒了杯茶水,「江夫子,真是不好意思,那下半本琴譜我恐怕不能贈你了。」
江城皺眉,風雨欲來。
宇文睿輕啜茶水,口氣頗為無奈,「江夫子可記得我說要找的那位岑先生?那是一位故人,亦是愛琴之人,不,應該說是個癡,那『若林曲』原本就是我為他而尋的。」
江城半邊臉黑了下來,咬牙切齒的道:「宇文睿,你……」
「真是抱歉。」宇文睿似乎很誠懇,「那下本我是絕對不會送給別人的,即使是夫子你,也不可以。」
江城猛伸手揉著自己的眉間,低念:「淡定淡定淡定……」
我呆呆的看著宇文睿那張歉意的臉,渾身發冷……江城,你面對的人是宇文睿,淡定有用嗎?
「宇文公子。」江城吸了好大一口氣,抖著嗓子問:「可否單獨詳談?」
宇文睿長眸微微瞇起,薄唇優雅的勾起,「當然可以。」
宇文睿和江城之間說了什麼我自然是無從得知,我只知道江城出門時臉整張都黑了下來,可那氣憤的眸子裡浮現的是淡淡的欣賞和激動,看來這位琴癡是搞定了。我禁不住仰天長吼一聲:蒼天啊,你為什麼要造出宇文妖孽,他活著,我們怎麼活!
既是搞定了琴癡江城,我們自然離開河陽城趕路去下個目的地。這幾日天氣微微有些陰沉,風吹過帶來濕潤和沉悶,約莫是要下雨了。宇文睿正在軟榻上睡的深沉,長密的睫毛在潔白的臉上留下淡影。
我本是拿著蘋果慢慢咬著,沒想到馬車突入起來一個大顛,蘋果自我手上飛走不說,我整個人還飛撲到了宇文睿的身上,直接而衝擊。我看他長睫輕顫,而後露出了一雙迷離中帶著危險氣息的美目。
我身子一抖就要從他身上爬起來,可他單手壓下我欲逃開的的身子,神情慵懶中透著危險,剛睡醒的嗓音有些磁性的沙啞,緩緩道:「安珂藍,你不想活了嗎?」
我的媽呀,宇文睿,他,他有起床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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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28:57
六五章
知道宇文睿有起床氣的人很少,見過宇文睿發起床氣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記憶裡也只見過一次,可僅那一次便讓我深深的明白,這個男人在沒睡醒的時候是千萬不能去叫的,你要耐心的等著他「睡到自然醒」,不然他會叫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彼時宇文睿和我們相識不久,在孩童的眼裡這個大表哥長的漂亮,笑容溫柔,脾氣也溫和,簡直就是個天神一樣的人物。這日清晨我和皇姐還有蘇祁一起上將軍府找人,靈芝抱歉的對我們說宇文睿還在睡覺,讓我們先去客廳等等。皇姐聽了卻不依,幼年得寵的她除了等過父皇,還有誰敢讓她等?
皇姐橫了心要叫人,推了靈芝就往屋子裡沖。靈芝礙於身份的關係也不能阻止,只能露出一種「完蛋了」的表情。那時的我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死命拉住了蘇祁的手不讓他跟著衝進去——事實證明我是正確的,英明的,因為沒到一分鐘皇姐就被人從裡面狠狠的丟了出來,而丟人的那個少年清雋俊美,慵懶的眸子裡朦朧而冰冷。他一句話也沒說,當著我們的面緩緩關起了門,然後皇姐的哭聲響徹天地,撕心裂肺。
那日後皇姐哭著和父皇去告狀,可父皇反常的沒有順著皇姐的意思去教訓宇文睿,反而呵斥了皇姐一頓,接著沒過幾天皇姐就有了全雲彌最嚴厲的一位禮儀女官,生生的將她折磨成了一個合格的淑女。
我一直在想皇姐對宇文睿沒有半分男女之情,是否就是受了這件事的影響。
還有就是救白劍飛的那一次,幾個小賊據說被胖揍的嗷嗷直叫,到最後連說句完整的話都是奢侈。
你們瞧瞧瞧瞧,都是起床氣惹的禍啊這!再來看看我現在面臨的是什麼?可不就是這種最倒霉的情況!
我迅速的從回憶裡回神,極度誠懇的對他道:「表哥,這是個意外。」這絕對絕對絕對是個意外。
「嗯,意外。」他放在我腰間的手來回摩挲,低沉的道:「然後?」
「表哥,人生何處無意外。」我皺起眉,力圖鎮定,「我這就起來,表哥你繼續。」
宇文睿薄角斜勾,半瞇著狐狸眼慵懶的道:「繼續?」
我用力的點頭,「表哥你聽,外面有些打雷的聲音吧?表哥你再聽,外面有颳風的聲音吧?表哥你想想,可能是要下雨了吧?」
「嗯。」
「表哥,外面打雷又下雨,你又在被窩裡,天時地利人和,正是睡覺的好時機啊!」我大大的感歎,「此時不睡,你更待何時?」
「說的不錯。」宇文睿輕笑出聲,俊美的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那我就接受你的提議,睡覺吧。」
我鬆了口氣,剛準備誇「表哥英明」時卻感覺後腦勺一重,接著便重重的貼上了他柔軟的唇瓣。他壓在我腰上和腦袋上的手力道極大,大到我根本沒有能力去反抗和逃離。他濕潤的舌尖纏住我的抵死糾纏,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和吞噬一切的堅決,叫人心跳端端漏了好幾拍。
我被吻的喘不過氣,只能由著他愈吻愈深,原本以為他會像以前那樣適可而止,卻沒想到放在腰間的大掌竟然解開了我的腰帶,穿過了衣服直接撫上了我腰內的肌膚。
「唔……表……」我拚命躲著他的舌頭,雙手拉住他的手腕試圖躲開他緊密的深吻和腰間的撫摸。只是這些對他都起不了絲毫作用,他微帶粗糙的掌心緩緩的摩挲著我的肌膚,極其調情和曖昧的來回游移,且一寸一寸往上移動。
「唔!」我忍不住大力拍起了他的手,可得到的不是他的退縮而是反被他制住。這下子我可真的是不能動彈,只能瞪著眼睛感覺他的手在我背上盡情的游移和貪婪的撫摸。
宇文睿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染上了濃重的情欲和迷離,他稍稍分開緊密貼著的唇瓣,似笑非笑的用食指貼著我的唇做了個「噓」的動作。
「宇文睿你別欺人……」我剛要出口的怒吼就那麼止了下來,看他不懷好意的對著我道:「陳良在外面。
我還沒意識到他為什麼要說這句話時就感覺腰間一緊,而後身子一轉視線一花就和宇文睿換了位置,反被他壓在了身下。他仍舊扣著我的雙腕限制著我的行動,另一隻手在腰部危險的游移,激起我渾身的顫慄。
「宇文睿!」我壓低了嗓子恨恨的道:「你鬆手!」
宇文睿卻只是淡淡一笑,眼中流瀉著絲絲邪意,「阿藍,抓到了,那就是我的。」
那在腰間摩挲的大掌倏地移到我的胸前,粗糙的掌心帶著霸道的覆蓋住我的柔軟……
我猛的睜大眼睛瞪著他,他卻只是低頭親吻起了我的脖子,一下又一下,輕柔而緩慢。
我感覺有熱氣從耳根快速的瀰漫了整張臉,我拗著脖子艱難的道:「你停……啊!」他竟然咬我!
宇文睿不理會我,溫熱的舌頭在我的頸間慢慢游移,濕潤的觸覺激起我心底一陣無力。他開始重重的啃噬,曖昧的吸吮聲輕輕的響了起來,皮膚上也是傳來微微刺痛的感覺。
我緊咬著快破唇的驚呼,宇文睿這麼突如其來的反常著實叫我不知所措,現在這個情況……
我捏緊了雙手,剛準備用頭狠狠的撞人時卻聽到馬車外有人高興的大喊:「竟然真的是陳良,那麼車裡的豈不是煜文?」
宇文睿的動作驀然停住。
我在心裡大喊一聲:白劍飛,你來的可真是時候!
……
半個時辰後我和白薇同坐一輛馬車,而白劍飛則是和宇文睿一輛。白薇依舊是對我歉意的笑笑,「木姑娘,真是抱歉,又打擾你和煜文公子了。」
「不會,絕對不會。」我發自真心的道,剛才要不是白劍飛出現,後果不堪預料啊簡直……
「呃,可是剛才煜文公子的臉色……」
臉色?臉色怎麼了?不就是青裡發紫紫裡透著黑麼,不礙事,真的不礙事!我道:「白姑娘,你和你哥哥這是……?」
白薇歎了口氣,「因為我姐姐的事……」
「白薔?」
「嗯。」白薇輕輕頷首,「上次沒和你說,姐姐其實……身上中了毒。」
「毒?」我默然,白薔的身世真是堪比苦情女主……
「姐姐身上的毒已經很多年了,一直解不了,只能勉強壓制,最近不知道怎麼毒性開始抑制不住,姐姐現在已經昏迷不醒了……」白薇眼中滿是擔憂,「哥哥聽說神醫廖雋現在正在天音城,於是帶了我和姐姐一起趕過來。」她笑笑,「沒想到又遇見了煜文公子和木姑娘,真是巧。你們也是要去天音城嗎?」
「嗯。」我點頭,「表哥去那裡有些事情要辦。」
白薇一把拉住我的手,開心的笑笑,「我去那裡也是有事情要辦,原本還想著不知道怎麼去辦,現在終於知道了。」
我突然就有些脊背發涼的感覺。
白薇她說的事情……該不會和我扯上什麼關係吧?
我們到了天音城後就找了一家客棧一起住下,其間白劍飛透露了自己要找神醫的事情,而巧的是宇文睿和那位神醫竟然有點交情。白劍飛自然是大喜,希望宇文睿可以和他一起去找這位名醫,宇文睿淡淡的應了下來,似乎沒有將這個當多大一回事。
第二日宇文睿和白劍飛帶著昏迷的白薔去找那位名醫,而白薇卻是樂顛顛的找上了我,並且……要我陪她去一個地方。
半個時辰後我和白薇皆是一身男裝打扮,各拿著一把扇子站在了「飛來鳳」前。
白薇緊張的輕咳了幾聲,遲疑的問我,「那個,阿藍,我們真的要進去?」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淡淡的道:「我沒記錯的話是你叫我陪你來的。」
白薇乾笑,「呵呵,是啊,是我叫你陪我來的,那麼……我們進去?」
我打開扇子悠閒的搖了搖,步子一邁就朝樓裡走去。
「飛來鳳」是個男人們掏錢享樂子的地方,可是它不是個妓院,因為它裡面的姑娘個個都是才藝傍身,且賣藝不賣身。「飛來鳳」裡的姑娘聽說個個都是貌美如仙,不知迷倒了多少男子們的心,可是她們從不跟男子們回家當妾或作小。「飛來鳳」的老闆據說是個頂頂美貌和才智的男子,「飛來鳳」裡所有的女子都愛慕傾心於他,可是他卻一視同仁,沒有特別看中的一個。
這就是「飛來鳳」。
白薇要去「飛來鳳」的原因很簡單,先前她和我說過她喜歡過一個風流的男子,而那個男子拋棄她的原因便是迷上了這「飛來鳳」裡的一名女子。白薇自然是氣憤和傷心,不過她並沒有什麼憎恨之心,她只是想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搶走了她愛的那個男子,僅此而已。
我們進去的時候就有兩名清麗的少女迎了上來,那兩人容顏只得清秀,可渾身一股靈動之氣卻叫人看了甚為歡喜。左邊的那名少女嬌俏的笑道:「兩位公子日安,不知公子是要雅間還是大廳?」
「雅間。」我替白薇開了口,淡淡道:「替我將你們這裡的青芷姑娘尋來,今天下午我包了。」說罷從袖子裡拿了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了她。
那少女接過銀票笑意融融,「我這就去請青芷姑娘,小曉,你帶這兩位公子去『水雲間』。」
名叫小曉的少女甜甜一笑,「兩位公子這邊請。」
我用扇子遮住唇角的笑意,難怪這「飛來鳳」這麼有名,單只這裡的姑娘就比一般的玩樂地方要高級的太多。
我們在水雲間裡等了大約半刻鐘,一名青衣裊裊的秀麗女子抱著琵琶走進,她對我們柔柔一笑,「青芷見過兩位公子。」
「起來,坐,坐吧。」白薇有些無措,眼睛定定的黏在青芷的身上,「你就是青芷?」
青芷依言坐下,點頭道:「奴家正是青芷。」
白薇喝了一大口茶,開門見山的道:「我聽說陳卓要娶你為妾,你為何會不答應?」
青芷微愣,再看向白薇的眼神中多了瞭然,她輕聲道:「公子說的是河陽陳知府家的三公子?」
「正是。」白薇眼神灼灼,好奇十足。
「陳公子啊……」青芷半垂了眼瞼,「真是巧了。」
「怎麼?」
「公子可知道這個隔壁間的人是誰?」
白薇有些摸不著頭腦,「誰?」
青芷有些諷意的道:「正是陳卓陳公子。」
白薇手裡的茶盞放下,驚呼:「什麼?那,那既然他在這裡,你又為何在這裡?」
「公子玩笑,哪來這麼多的為什麼。」青芷從袖子裡拿了帕子遞給白薇,「陳公子喜歡了別的姑娘,和那位姑娘在隔壁間,如此而已。」
「陳卓!」白薇氣憤的拍了桌子,「當日他和我說他有多麼多麼喜歡你,說今生娶不到你便是人生一憾!他這般說了我才放棄了和他的婚約,沒想到這才幾日,這才幾日!」
「公子消消火。」青芷笑的淡然,卻難掩失意,「男子說的話豈可當真,更何況是我們這些身份的人。」
白薇微頓,「青芷姑娘……」
「你們這些身份的人怎麼了?」我托著下巴懶懶的開口,「你是這身份,可你還不是拒絕了他?」
青芷聞言有些失神,繼而笑道:「公子說的是,怎麼說來也是我拒絕了陳公子。」
「可是他也太過分了!」白薇在這個時候顯露出了她的直率,氣憤道:「在我面前還裝的跟個癡情種似地,沒想到是這麼個貨色!」
「嗯,然後?」我扔了顆瓜子進嘴,「你知道他薄情知道他不是個東西了,然後呢?」
「然後,然後……」白薇看了青芷一眼,黯然的道:「咱們回去吧,沒意思。」
我吐了嘴裡的瓜子殼起身,「走吧。」
不知該說巧還是不巧,我和白薇走出門時隔壁正有一個紫衣男子偕同一名白衣女子走出,那男子秀氣臉龐上的笑容在看到白薇時跑的一乾二淨,大驚道:「白薇,你怎麼在這裡?」
「我怎麼在這裡?」白薇立刻反擊,不屑的看了眼他道:「我還沒問你怎麼在這裡?你身邊的這位莫非就是青芷姑娘?」
那白衣女子笑容微僵,「奴家不是青芷,奴家名叫紅藥。」
「紅藥啊……」白薇故意拉長了語調,「沒想到幾日不見陳公子的心上人就換了啊,也不知那日是誰求著我說自己愛青芷姑娘愛的心都碎了!」
「住口!」陳卓臉脹的通紅,「你一個女子,竟然打扮成這麼不倫不類的樣子上這種地方!你知不知羞恥!」
「這種什麼地方!」白薇氣極,「我又不是為了對這裡的姑娘見異思遷而來,我為什麼不能來!」
「白薇!你,我說過我不喜歡你,你再怎麼糾纏我也是不喜歡!」陳卓惱羞成怒的道:「我喜歡青芷或者紅藥和你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不會喜歡你!從前是因為有婚約,可現在沒有婚約後你更是奢望我喜歡你!」
「陳卓,你,你……」白薇沒料到陳卓竟然會說這樣的話,當下紅了眼眶。
「你以為我喜歡你?笑話!」陳卓還不識時務的繼續道:「要不是因為婚約在身我才懶得看你一眼!你有什麼比的上紅藥?」
白薇氣的發抖,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有些受不了這男人二百五的樣子,往白薇身前一站,淡淡道:「你就是陳卓?」
「你又誰?」這廝還真拽的跟個二百五似的。
我輕咳了聲,踢腳對他胯下狠狠的踹了過去,邊還配了四個字。
我說:「我叫五百。」
陳卓慘聲痛呼跳了起來,而我則在旁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拉著白薇的手就跑,便還笑得開心。
「阿,阿藍,你剛才踹的好像很重啊!」
「嗯,是很重。」
「那他不是……」
「你還有心思擔心他?」我白了她一眼,「後頭多少人追著呢?」
白薇這才發現了後頭一連串追著的打手,急忙道:「趕緊躲起來躲起來!」
這時旁邊剛好出現了一間半開著門的房間,我拉著白薇一閃身就躲了進去,接著關上了門死死抵住。
門外追趕的人辟里啪啦的跑過,我和白薇剛鬆了口氣時卻看到原本沒人的房間裡多出了一個男子。那男子一頭比絲綢更為黑亮的青絲隨意散落,一身紅色錦袍襯得他肌膚如雪,而他的容顏則是……傾國傾城。
在我們打量他的同時他已經走到了白薇的面前,修長的手指輕佻的抬起白薇的下巴道:「這是哪裡來的姑娘家,瞧這皮膚水的,跟豆腐似的!」
白薇估計被這人的美色驚得呆了,於是我只能出聲道:「這位……」
「瞧瞧這頭髮,怕是花了不少心思!」男子又摸著白薇的頭髮嘖嘖感歎,似乎絲毫沒發覺身旁還有個我的存在。
「這位公子……」
「看看這小手,軟啊!該是從來沒幹過家事!」
「我說……」
「這張臉長的倒是不夠艷麗,不過幸好氣質不錯,恩恩,不錯!」
「那個……」
「還有這身段!真是玲瓏有致啊,是個男人見了就喜歡!」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極度心平氣和的道:「人妖,我讓你鬆手。」
絕美男子的臉色在一瞬間僵掉,他停止了調戲的手並且機械的轉頭看向了我,漂亮的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
╮(╯_╰)╭
果然,在面對這種無比自戀、自我和目中無人的傢伙時,客氣是完完全全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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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29:13
六六章
話說自我對那紅衣美公子說出「人妖,我讓你鬆手」後,那美公子就陷入了僵硬和不敢置信的失神狀態,於是我也利索的拉起白薇就走,完全沒有一丁點檢討或者愧疚之心。
好吧,我承認我這人心眼兒不大好,明知道人家的痛處在哪兒還偏偏喜歡往上踩幾下戳幾回,那種感覺豈是一個「爽」字可以形容?怎麼著也要兩個字——很爽。
白薇對於我的行為表示了極度的驚詫,我也沒解釋太多,只自言自語的說了句,「連女子看了都會失魂,這男子長的未免也太美了些?」白薇聞言立刻沉默,眼中羞惱一閃而過。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瞧這姑娘靦腆單純的,見到絕美的男子還會臉紅失魂,多正常。哪像我這麼個異類,明明是十五歲的身子卻跟個七老八十的婆婆一樣,臉紅心跳和我沒半分干係。
蒼天啊,這究竟是誰造的孽。
從「飛來鳳」回來後我和白薇就安分的待在了客棧,等到晚上時一臉憂慮的白劍飛和宇文睿回來,我們一起吃了飯就各自回房睡下,一切都是這麼的正常。
第二日白劍飛依舊出去尋名醫,宇文睿說是出去辦事,我和白薇則又一同上了街。
玉閣裡,白薇手裡拿著根玉釵凝眉問我,「阿藍,你說這只釵給我姐姐帶可好看?」
我點頭,「好看。」那玉釵通體碧綠,玉身潤澤且無雜質,尾端雕成芙蓉模樣,確實不錯,
白薇幽幽歎了口氣,「可是姐姐喜歡的東西實在是太少……或許該說根本沒有。」她斂下眼瞼,「昨天哥哥他們並沒有找到廖雋神醫……」
我琢磨著這個時候我還是得安慰下她,於是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了一句十分通俗的安慰語,「吉人自有天相。」
白薇反而笑出了聲,促狹的對我道:「這安慰人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有些怪異。」
我默然,合著我就該說些尖酸刻薄的話?
大地啊,這究竟是誰種的果。
白薇終究還是買下了那只釵,照她的話是說無論白薔喜不喜歡,那也是她的一份心意。可照我的話說,如果白薔不喜歡那就給自己戴,不是也很好麼。
瞧瞧,我果然是個自私的人。
出了玉閣後我和白薇走在大街上,今日我和白薇都是女子裝扮,白薇生的清麗脫俗,配上一身嬌滴滴的氣質可謂是讓人賞心悅目,走在街上也是回頭率極高。想當然我這顆小草就成了陪襯,我憂鬱的撫了下額角,你說我怎麼就這麼的憂鬱呢,你說我怎麼在這麼的憂鬱中還帶點兒興奮呢?
啥?你問我為啥興奮?我告訴你為什麼,可不就是為了擋住我和白薇的那個錦衣醜男和身後那一大幫的打手們。
我恨不得擊掌大叫,走過路過之少女被調戲版,這樣狗血的場景都讓我給碰上了,我他媽實在是憂鬱的很吶!
再說那錦衣醜男,他帶著那幫打手們不知道從哪個疙瘩裡蹦出,突然擋住了我們的去路不說,還故作風流的甩了甩自己復古一九分的劉海,打開扇子故作斯文的道:「姑娘且慢,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白薇在微愣之後就冷下了臉,客氣的道:「這位公子是……?」
「哈哈,姑娘問我是誰?」錦衣醜男搖搖扇子,那飛揚的劉海好不銷魂,「在下是天音城知府的兒子,劉高揚。」
「原來是劉公子。」白薇淡笑,「不知劉公子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劉高揚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瞇著一雙渾濁的眼睛道:「姑娘昨日是扮了男裝去了『飛來鳳』吧,我昨日也在那裡,我對姑娘的印象可真是深刻啊……」
白薇不動聲色,「公子見笑。」
「沒想到今日在這裡也碰上姑娘,真是緣分啊緣分!」劉高揚笑的那個叫開心,「既然如此,姑娘可願同我上茶樓裡坐上一坐?」
說罷伸手指了指路邊一家高檔的茶樓,而他指的二樓處正好坐著一名銀色衣裳的清雋男子和玄衣的美男子。
我微瞇眼睛,宇文睿和人妖,他們坐在一起喝茶?
「多謝公子好意,只是我今日有些急事要辦,真是抱歉了。」白薇歉意一笑推辭道。
劉高揚諂笑道:「不知姑娘有何急事?我對這天音城可是熟悉的很,興許能幫上姑娘的忙。」
「家事而已,怎能勞煩公子。」白薇歉意的笑笑,拉起我的手準備閃過他們,「公子,就此別過。」
只是那劉高揚卻不願意就這麼放過我們,伸手一擋大咧咧的道:「且慢!」
白薇臉色微冷,「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姑娘連這個面子都不給我?」
「公子,我說過了,家中有急事。」
劉高揚卸下了客氣,痞笑道:「碰上小爺我,就算是急事也得給我緩著來!今兒我就是要你陪我去喝茶,不喝還真不成!」
白薇拽緊了我的手,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人道:「公子當街攔人,可有一點知法?」
「法?什麼是法?」劉高揚自以為瀟灑的攬了下額發,警告似的掃了周圍的人一圈,「我爹是知縣,我表妹柳如絮不多久就是當朝皇后,不就是當街攔個人,誰管的著?」他又對滿臉緊張的白薇嗤笑道:「我說你要怪就怪陳卓去,搶誰的女人不好非要搶小爺的紅藥,得,小爺把紅藥給他,你陪小爺我玩兒!」
我聞言頗有趣味,柳如絮……這名字還真是久違了。
白薇恨恨的看他,「我早就不是陳卓的未婚妻,你刁難我有何用!」
「管你現在是不是,小爺就是要你陪我玩兒!」劉高揚突然將視線定在我身上,吩咐身後的打手,「先上去將這個悍丫頭給我制住,別讓她壞了我的好事。」
兩名打手依言上前,左邊的剛想伸手抓住我時突然「哎喲」了一聲,整個人摔到了地上。右邊的見狀嘲笑了一句,伸手欲碰我時卻也痛叫著摔到了地上,捂著肚子起不了身。
「兩個沒用的東西,幹嘛呢!」劉高揚啐了一口,「你們幾個給我上去!」
另幾個打手再上前,只是這次沒走到我身邊就「哎喲哎喲哎喲」的全部摔到了地上,魁梧的身子痛的瑟瑟發抖。劉高揚這才發覺不對勁,四處張望著喊道:「哪個小人使詐壞小爺的事!不想活命了嗎!」
路人們收回視線裝作沒看到沒聽到這邊的場景,可是卻沒有幾個人離開。
「都給我起來!」劉高揚對著腳邊的人踹了一腳,氣憤的道:「兩個丫頭而已,小爺我自己來!」說罷氣勢洶洶的往我倆走來,只是還沒邁幾步就一個狗□跌在了地上,好不狼狽。
「哎喲我的腿!哪個雜碎扔的……銀子?」劉高揚拿起行兇的「武器」時微愣,可下一刻就接著罵道:「別被小爺逮到是誰下的暗手!逮到我廢了你!」
「咚」的又是一聲,劉高揚臉朝大地撲了下去,估計是腦後受襲。
「少爺,少爺!」打手們手殘腳殘的走到劉高揚身邊,「少爺你沒事吧少爺!」
劉高揚一臉灰塵的抬起頭,不利索的道:「還,還不扶小爺起來!我,我,我今兒就先放過你這個暗處的雜碎!給我走!」他惡狠狠的瞪了眼我們,「你們也給我等著!再給小爺碰到小爺非……」話沒說話,他突然捂著腰哭喊著,「小爺的腰啊!雜碎!別砸了!小爺這就走!」
我抽搐了下嘴角,我勒個乖乖,還真捨得,這一粒粒砸的可都是銀子啊。
劉高揚小爺以非常悲劇的下場離開,邊上旁人一陣哄笑後就搶著地上的銀子,我拉著還有些回不了神的白薇上了邊上的茶樓,走到了宇文睿和人妖那一桌。人妖在見到我時眼角開始嚴重的抽動,而宇文睿依舊是優雅淡然。
白薇的視線在接觸到人妖的時候倏然大驚,「你,你,」她又看向宇文睿,乾笑道:「煜文公子?真是巧啊,呵呵。」
宇文睿漂亮的手指在杯子上緩緩摩挲,細長的狐狸眼裡波瀾不驚,淡笑道:「白姑娘,巧。」
「呵呵。」人妖悠悠的轉了下眸子,視線在宇文睿和白薇之間曖昧的游移,紅唇誘惑的開啟,「想不到煜文公子也是憐香惜玉之人,不過這姑娘長的確實不錯,我昨日……」
「表哥。」我開口打斷他的話,乖巧的道:「我餓了。」
人妖聞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宇文睿也只是微微頷首,招了小二過來點菜,於是幾個人圍著桌子坐下,一頓飯吃的也算是和平。只是在吃完飯準備分道揚鑣時人妖突然似笑非笑的看著宇文睿道:「原來這個悍丫頭是煜文的表妹……我瞧著還挺有趣,要麼煜文公子將這個小丫頭給我,我答應你方纔的事情,如何?」
白薇明顯是一頭霧水,茫然的看著人妖和宇文睿,宇文睿則是瞇了瞇細長的眸子,優雅的笑道:「天音城實在不錯,我想潘公子可以盡情多待幾年。」
我若無其事的喝了口茶水,彷彿他們談論的不是我自己。潘人妖說要我和他走他就答應宇文睿的事情,而宇文睿則是直接叫他多玩幾年……
宇文睿現下要做的事情?
莫非這個潘人妖也是個「門」?
潘人妖是不是美男我無從得知,只因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問宇文睿。宇文睿回到客棧後就又被白劍飛匆忙的拉走,而我則鮮少的感覺有些不舒服——可不是麼,想問個問題都沒時間,這都算個什麼事兒。
不過虧得我這人想的開,宇文睿沒時間,我和白薇也不是閒著的主兒。白薇本是富家千金,出來的機會原本就少,這次出來後更是不放過任何玩樂的機會。這不第二天就拉著我上了遊船,說是要跟著去看海景。
不消停,真是不消停。
我和白薇坐的這艘遊船並不同於在湖中遊玩的畫舫,遊船比畫舫來的要高大要結實,最主要的一點是你可以輕易擁有一艘遊湖的畫舫,而遊船卻是極難。
各家的公子小姐們都在自己包下的房間裡看景,我和白薇也不例外,只是沒過多久後有人敲響了門,而那人長著一張絕美的臉蛋兒——不是潘人妖又是誰。
潘人妖自然是說了一堆客套話之後和我們共用起了一個房間,我瞧著他和白薇一來一往的說話也挺和諧,於是低頭猛消滅著盤子裡的水果,心裡一陣陣的滿足。
「阿藍姑娘。」潘人妖突然開口,勾人的眼睛裡閃著惡劣和促狹,「我瞧你這胃口不小,還真像某種動物。」
怎麼著,想諷刺我是豬?
我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緩緩道:「潘公子,我想向你求證一件事情。」
潘人妖挑眉,「何事?」
我淡淡道:「其實那天我們走後,你一直在照鏡子吧。」
「……」
我如願的看到潘人妖得意的表情嘩啦啦的碎了一地,好不驚詫和僵硬。
房間裡沉默了一會兒,白薇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我們,而潘人妖的嘴角一直抽啊抽,根本無法停止。似乎只有我還是那麼的悠閒,慢悠悠的吃著水果。
唉,你們要知道,沒有對手,我也是很寂寞的啊。嗯,當然,宇文睿忽略不計。
突然間遊船開始劇烈晃動,外邊兒也傳來女子們的尖叫和驚恐聲,我抓住晃動的桌子皺眉,「出什麼事情了?」
白薇也是一臉忐忑,「船怎麼一直在晃?」
潘人妖總算停止了抽動,氣定神閒的道:「估計是遇上風浪了。」
「那可怎麼辦?」白薇急忙問。
潘人妖笑的絕美,「不礙事,這樣的劇烈的風浪一下子就過去了,出不了什麼……」
丫的「事」字還沒落下,船身一個劇烈的搖晃,正對著窗口坐的我就以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弧度飛向了窗外。
白薇驚呼,「阿藍!」
我也驚呼,「你大爺的!」
「噗通」一聲,我已經浸泡在了冰涼的海水裡,欲哭無淚,這在演玄幻電視劇嗎,這樣都能掉下去!我還沒欲哭無淚完呢,身邊又是「噗通」一聲,接著就是潘人妖美美的臉蛋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他對我勾唇一笑,「阿藍,我不會游泳。」
我愣了下,你不會游泳關我什麼事情?
可下一秒我就咬牙切齒了,去你的潘人妖,你不會游泳就算了,為什麼要拉著我的手往下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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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32:25
六七章
對於他這種拉著我一起死的精神我打心底覺得不屑,於是我果斷的做了一個決定:給這廝一拳叫他知道我有多麼不屑。
我藉著人在水中會變輕的原理,左手一把揪起他胸前的衣服往上拽,右手則是握拳利落的揮出,準備給他來個「熊貓的眼圈它為什麼這麼的黑」,哪知這個無賴卻輕鬆的閃頭躲過,同時那雙在我腰間的爪子也是一縮,讓我緊緊的貼上了他的胸膛。
我剛想推開他繼續給他一拳時他卻突然帶我開始往下沉,吃著水的嘴裡隱約說著自己不會游泳巴拉巴拉的。我那個叫怒啊,你不會游泳那還抱著我,想一起死啊混蛋。我費力的蹬著腳想往上游,只是苦於身子被他緊抱著不能施展,導致我怎麼蹬也蹬不上去,我伸腳預備踹開他時他忽然對著我流氓一笑,接著便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將嘴唇貼上了我的唇瓣,盡情的來回吸吮以圖打開我的嘴以便……偷我的氧氣。
你們評評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混賬!
我扯著他的耳朵就往後拽,看著他吃痛的表情我一陣舒爽,只是還沒得意盡情呢我就又咬牙切齒了,這個混賬人妖竟然掐著我的腮幫子逼我張開嘴,然後堂而皇之的開始吸氣以及伸進舌頭——攪拌?
我無語,敢情他這是一邊救自己一邊還佔便宜?
這種時候,誰忍誰王八蛋!
我對著他胸膛就是狠狠一拳,趁著他吃痛的時候一腳踢開他就往水面游,剛呼吸到香甜美味的空氣時卻感覺腰上一緊,又被人死命的往下拖去。入了水以後那混蛋又是緊緊的貼了上來,我自然是又踹又往上游,再呼吸到空氣,再被他往下拖……
如此循環,直到我們被救起。
我裹著白薇遞給我的毯子瑟瑟發抖,白薇在我耳邊鬆了口氣,心有餘悸的道:「幸虧你會游泳,不然碰上這樣的事情可該怎麼辦……」
我擦了擦頭髮抬起頭,剛想說話時卻看到對面的潘人妖正低頭拿著白帕子擦著手,幾縷被海水打濕的黑髮不安分的黏在他白皙的臉上,黑白分明的別樣妖嬈。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般抬起頭看我,黑色的眸中閃著曖昧和打趣的神色,他抿了抿薄唇淺笑了下,意有所指的道:「是啊,多虧阿藍姑娘會泅水,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阿藍姑娘,方才真是『勞累』你了。」
白薇聽了不覺怪異,只替我將濕發攬到耳後打趣道:「那潘公子確實得好謝謝阿藍了。」
潘人妖美目一轉,定定的看著我輕聲道:「那是自然。」
我抽了抽眼角,淡笑著對白薇道:「能幫我端碗水嗎?」
白薇依言端了碗水給我,我接過後特意往潘人妖那裡看了看,而後大大的灌了一口進去,當著潘人妖和白薇的面濾嘴吐出,然後重複著濾了四五次才停下。
等我做完這一切時白薇和潘人妖都直直的看著我,我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道:「有點噁心。」
白薇瞭然,而潘人妖則是在一瞬間褪去了眼裡的曖昧促狹,換上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海風帶著獨有的濕鹹味迎面吹來,我克制不住的哆嗦起了身子打了個噴嚏,我在心裡小小埋怨了下,我這都什麼命啊,游個海也不安生,悲催!
游海自然是泡湯,我和白薇還有潘人妖一同回了客棧——別問我潘人妖為什麼要和我們一起回客棧,他自己的說法是客棧比較近,而他真正的想法鬼才知道。
鑒於我剛才的那一個噴嚏,白薇判定我可能是海水受涼,立刻叫廚房熬了碗薑湯給我,於是此刻我的狀態就是對著碗薑湯欲哭無淚。你說人怎麼就能弄出這麼多「苦口的良藥」,薑湯薑湯,我看到姜這個東西真的是灰常煩躁的說。
白薇將碗朝我遞來,「阿藍,趕緊喝了它。」
我看了看那熱騰騰的蒸汽,擺手道:「先放桌子上涼一涼,太燙了。」
白薇剛將碗往桌上一放就聽見門被敲響,開了門一看,敲門的竟然是潘人妖。潘人妖已經不復落水之後的狼狽,換了一身乾淨的紅色錦袍對著白薇施施然道:「白姑娘。」
「潘公子。」白薇靦腆一笑,「廚房有送薑湯去你那裡嗎?」
「有。」潘人妖淺笑,配著絕美的臉蛋竟也是勾人魂魄,「多謝白姑娘了。」
白薇臉上浮現了可疑的紅暈,匆匆的往外走去,邊還道:「我還有些事情要忙,潘公子自便。」
潘人妖風度翩翩的回道:「好,待會兒見。」
……
喂,我說你們兩位是不是搞錯地點了,這裡是我的房間而不是客棧大廳好伐啦?
白薇走後房裡就剩下了我和潘人妖,他打白薇走後就換上了一副輕佻曖昧的態度,衝我瞇了瞇眼道:「阿藍。」
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有何貴幹?」
他似模似樣的朝我作了個輯,「來見見我的救命恩人。」
我支著腦袋看他,「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走到桌邊坐下,「當然。」
我又問:「那你是要向我報恩?」
他黑眸閃爍,帶些挑逗的道:「如果你要求的話。」
「很好。」我拍了拍手,指著桌上的那碗薑湯道:「喝了那碗薑湯。」
「呃。」他微愣,有些沒反應過來,「薑湯?」
我點頭,輕鬆的道:「喝了那碗薑湯,以報我對你的救命之恩。」
潘人妖的視線在觸及那碗滿滿的薑湯時終於崩潰,抽搐著嘴角對我道:「就這樣?」
「你還想怎麼樣?」我涼涼的開口:「到底喝不喝,怎麼婆婆媽媽的跟個娘們兒似的。」
潘人妖嘴角抽搐的更厲害,吸了口氣後對我笑道:「好,我喝。」
我好整以暇的看他伸手端碗,只是他的手指還沒碰到碗沿時門就被人打了開來,而開門的正是這幾日異常忙碌的宇文公子。宇文睿細長的眸子緩緩的掃過我和潘人妖,眼裡浮現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他優雅的進屋然後關門,接著似笑非笑的對著潘人妖道:「潘公子。」
潘人妖收回了手,斜勾唇角道:「宇文公子。」
「聽說今日你們去遊湖時不小心掉落海了,潘公子可是無礙?」宇文睿笑容有禮的道。
潘人妖溢出一聲輕笑,雖是回宇文睿的話眼睛卻是盯著我道:「是啊,若不是阿藍姑娘相救我可是要喝不少海水,我正想著要怎麼報阿藍姑娘的救命之恩。」
宇文睿瞇了瞇狐狸眼,清冷的嗓音似調侃的道:「常有女子以身相許報救命之恩,潘公子若不是也要和女子學上一學?」
潘人妖的眼角細微的抽動了下,「呵呵,宇文公子說笑。」
我瞧著有些疑惑,這潘人妖怎麼喜歡抽眼抽嘴的?抗壓能力忒低了吧。
宇文睿淡淡的看了眼桌上的薑湯,接著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受寒了?」
我朝他乖巧的笑笑,「沒有。」
他薄唇輕抿,「沒有?」
我重重的點頭,「真的沒有。」
他轉身去桌邊端了薑湯過來,淡道:「喝了。」
「不喝,我沒受寒。」
「喝了。」
「不喝。」
「喝不喝?」
「不喝。」
「很好。」他優雅的瞇起眼睛,「真不喝?」
我看著他溫柔的臉龐和危險的眸子抖了抖身子,特沒種的說:「……喝。」我端起碗就是一口燜,我勒個去,實在太難喝了。
宇文睿眸色稍斂,轉身對潘人妖道:「潘公子見笑了。」
一旁的潘人妖神色有些饒有趣味,在我和宇文睿之間來回看了幾眼道:「哪裡,時間不早,我先回去了,宇文公子,阿藍姑娘,改日再敘。」
宇文睿笑著送人,「潘公子慢走。」他關上門後神色就冷了幾分,回頭對我陰陰一笑,「嗯?看來你們處的不錯?」
「表哥,」我忍著嘴裡的怪味開口道:「這人是誰啊,怎麼這麼自來熟。」
宇文睿曲起漂亮的手指不留情的給了我一個響磕,「你和白姑娘不是前天就見過他麼。」
我捂著額頭無辜的笑了幾聲,「意外,意外而已。」
他修長的手指繞上我的髮絲,淡道:「別和他多做糾纏。」
「怎麼?」我問:「他不是好人?」
他目光幽暗的看我,「你覺得他是好人?」
「呃。」我搖頭,「當然不是,只是表哥來這裡要找的不就是他嗎?」
宇文睿眼中有亮光閃過,俊美的臉龐勾起清淡的笑容,「是他。」
「他也是『門』?」我也拿了他的頭髮把玩,「那他是什麼『癡』?」宇文睿給他的東西他不要,卻說將我給他他就答應宇文睿的要求?這是個什麼癡我還真沒想到。
宇文睿沉默了一下,清冷的道:「愛美成癡。」
……啊?
我眨了眨眼,「愛美成癡?」愛美成癡的人會要我跟他走?
宇文睿緩緩道:「十年前雲彌裡曾有公子雲裳,相貌絕美且喜好美麗的女子。他為人浪蕩,但凡他喜歡的女子就要得到,且不管那女子是待嫁的閨女或者嫁做人婦,而那些女子不論一開始何等的忠貞,到最後都會失心與他。他若收了那些女子也罷,只是他每次總是撩撥的女子非卿不嫁後又翩然離去,這般行為不知碎了多少女子的心,可偏偏那些女子還不恨他,一心一意等他回心轉意。」
我簡短有力的做了評論,「人渣。」
宇文睿眼中浮現淡笑,繼續道:「直到有日他又看上了一位商人家的女兒,他自然是想盡了辦法想要這位小姐,只是那小姐早有了未婚夫,對他的獻慇勤不理不睬。他以為她是忌諱著世俗和未婚夫,於是設計讓未婚夫娶了別家的小姐。當晚他去安慰了這個小姐一番,那位小姐當時不言不語,他原以為小姐傷心過度,想開了就好,可第二日早上去看時才發現那位小姐已經上吊自盡了。自此,再無雲裳公子。」
我有些默然,「他……也沒想到吧。」雖然是個人渣,但他估計也有些不好受。
宇文睿半瞇了眸子,「怎麼,同情他了?」
我哭笑不得,這人真是……「那你原先是尋了什麼東西和他交換的?美人?」
「我找了個和那個商家女兒一模一樣的女子。」
「……」我頓了頓,「表哥。」
「嗯?」
「你確定你是要找他回去而不是故意刺激他?」
「嗯……」宇文睿摸了摸下巴,半斂著眼瞼道:「那個商家在兩年前破了產,全家生活潦倒,正要將最小的女兒賣入青樓……」
「所以?」我瞭然,「她們是姐妹?」
「嗯。」
「你還沒將這些告訴他?」
「嗯。」
「因為他說要我?」
「也許。」
「你……」我剛想說你好毒,再對上他的目光之後立馬改了口,「表哥威武。」
宇文睿滿意的收回視線,我卻是暗裡抹了抹淚,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悲劇。
「阿藍。」宇文睿用額頭蹭了蹭我,長密的睫毛輕輕的掃過我的臉,「我和白劍飛找到廖雋了。」
我近看他的皮膚心裡恨的癢癢,沒痘痘就算了,沒膚色不均勻也算了,為什麼連毛孔和粉刺都沒有?蒼天不公啊這世道!我道:「廖雋怎麼說?」
宇文睿摟住我的腰,臉往我的頸窩埋了埋,「救是能救,不過需要天山上十年一開花的雪蓮,還要有人用精純的內功日日逼毒。」
「我說……」我狐疑的道:「那個內功精純的人不會就是你吧?」
他用微涼的鼻尖蹭蹭我頸間的肌膚,悶笑著道:「聰明。」
「表哥。」我更加狐疑,「你為什麼對白薔的事情這麼上心?看上她了?」
他不回話,只在我脖子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
我推開他的腦袋嚴肅的問:「還是因為……你以後有用到白劍飛的地方?」
宇文睿細長的狐狸眼半瞇,俊美的臉龐漾起愉悅的笑容。
我無力的撫了撫額,這個男人……果真是……╮(╯▽╰)╭
宇文睿和我說了忙碌的緣由後更是忙的見不到人影,白薇知道他們找到廖雋後也是興奮異常的跟去了,也就是說客棧裡只剩下了我一個。獨來獨往的日子我甚是習慣,所以也不覺得什麼煩悶,只拿了幾本閒書躲在床上看的舒適。
這日我開了窗戶坐在書桌邊看著剛買來的《異聞錄》,正津津有味的看到「殭屍」這一回時肩膀卻被人拍了一下,驚的我猛的跳了起來。我捂著胸口看著背後突然出現的潘人妖,沒好氣的道:「潘公子難道不知道進門前要先敲門的嗎?」
潘人妖特無辜的看著我,「我敲了啊,只差沒把門給敲散了。」
我順了順氣,想到自己有時候入神的境界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我又道:「潘公子今日來找表哥有事?不巧的很,表哥不在。」
潘人妖笑笑,「我今日是來找你的。」
我不理他的話繼續道:「對了,你出門的時候把門關緊了。」
「我這剛來呢阿藍姑娘就要送客了?」潘人妖挑了挑漂亮的眉毛,「這就是姑娘的待客之道?」
我慵懶的靠在椅背上,「表哥說了,不要和陌生人多說話。」
「此言差矣,我和你怎麼還能算是陌生人?」潘人妖意味深長的點了點自己的薄唇,曖昧的道:「阿藍姑娘以為呢?」
「公子啊,」我大大的歎;了口氣,「你說有一天你被一隻丑小狗咬了一口,你還能咬回去不成?人活在這個世上就是要學會不計較,什麼情啊愛啊的都是浮雲啊浮雲。」
潘人妖愣了愣,又往我身後一站,俯在我耳邊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
他溫熱的氣息吹在我的臉頰上,嘴唇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我的耳垂,原本這是一個如此曖昧和諧的動作,可是對像換成了是我的話……我避也不避的道:「潘公子。」
潘人妖輕笑了一聲,魅惑的道:「在。」
「我說……」
「嗯?」
「你能不能別打擾我看書?」
「……」
潘人妖僵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兒坐到了我的對面,我樂得輕鬆自在,拿起書就重新看了起來,並且進入了若無旁人的境界。許久之後潘人妖又開了口,「阿藍。」
我勉強抬起頭,「嗯?」
潘人妖瞇眼想了一會兒又道:「你是第二個對我毫不動心的女子。」
我敷衍的道:「榮幸榮幸。」
他單手支著下巴看著我,絕美的臉蛋有些深意,「你那麼喜歡宇文睿?」
我翻了頁書,「嗯,這確實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阿藍。」他忽然勾起一抹邪笑,雙手支在桌子上往我傾身而來,「要我幫你試探你那個日日陪著別的女人去看病的表哥嗎?」
「不」
「試一試他對你……」他妖孽的笑了笑,長眸裡閃著異常危險的光澤,「到底,有多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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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32:38
六八章
潘人妖同我說幫我試試宇文睿對我有多情深,我覺得著實好笑。像他這樣的人精豈能不知世上最容不得試探的便是「情」?說來說去無非是想折騰些事情罷了。我自然是沒有答應,談不上不相信宇文睿,說不上害怕結局,只是覺得多此一舉。
兩個人,能在一起便是一起,又何必刻意去要求對方達到什麼樣的苛刻標準。
潘人妖對我說了那句話後就離開了客棧,我和他的談話也就沒了後續,我不知道他當時說的是玩笑還是另有打算,反正依現在的狀況看,一切風平浪靜。
宇文睿依舊陪著白劍飛帶著白薔去找廖雋,白薇扶著她那終於醒過來的姐姐左右相伴,我天天窩在房間裡看我的奇書,而潘人妖也很識相的沒有出現在我的視線。
我當然不會以為這就安穩了,要知道有時候暗地裡搞的鬼可比正面來的大神恐怖的多。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不無道理。
一周後的傍晚,我正托著下巴琢磨著叫人去外面多買幾本書回來,窗戶卻在這時候被人打開。窗外那人頂著一張無雙的臉蛋,痞子兮兮的對我道:「阿藍這幾日過的如何,可有想我?」
我慢悠悠的瞥了他一眼,「想了。」
潘人妖饒有趣味,「想了?那你說說你想我什麼了?可是想我舉世無雙風華絕代……」
「我在想……」我衝他露齒一笑,好不歡快,「你到底有多少歲。」
「……」潘人妖一張臉蛋立刻僵掉,最後頭疼的揉了揉眉間,「造孽,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丫頭。」
我拿起杯子睨著他,「你來幹嘛?」
他立刻興致勃勃,「帶你去看好戲。」
我一口回絕,「不看。」他指的好戲還能是「好」?嘁,出鬼吧他。
他意味深長的對我搖了搖手指,「丫頭,這可是我特意為你設的戲碼,你怎麼能不看?」他說完也不等我的回話,跳進屋裡就點了我的穴道,一把扛上肩頭,「走咯。」
他剛才連我的啞穴也一道點了,導致我現在不能動也不能說話,我心裡憤憤的想著他為什麼不把我的血液也暫時點住,至少不用承受腦充血的風險。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思索著他帶我去看的是什麼好戲,該不會是一張被褥凌亂的床上躺著兩個人,而那兩個人中的男子正是我的表哥宇文睿?
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老實說這樣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潘人妖扛著我上了馬車,大約半個時辰後又扛著我從馬車上下來。我看周圍是片頗為荒涼的郊外,而眼前杵著的只有一間小屋,我微微疑惑,這樣的地方怎麼讓人有種……
「想什麼呢?」潘人妖突然湊近了我,「在想這地方有些世外高人的味道?」
我不理他,雖然他說對了。
他拍拍我的頭,「這裡是廖雋住的地方。」
廖雋……
我瞪了他一眼,他該不會真從宇文睿和白家人身上下手吧?
潘人妖勾起薄唇,眼中閃動著惡劣,「我瞧你那表哥對白家小姐上心的很,那白家小姐對你表哥也是情意綿綿,今天是那白家小姐痊癒的日子,我不如做回月老,讓他們雙喜臨門如何?」
我半斂了眼瞼,月老?這算哪門子的月老?這人完全是愛管閒事,自己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完全不顧別人的想法!
「在罵我了?」潘人妖捏捏我的臉,歎了口氣道:「丫頭,我這也是為你好,你那表哥要是連這點誘惑都阻擋不了可不算個好男人。」
我真想啐他一口,宇文睿是不是好男人礙你鬼事?
「算算時辰,藥性也該發了。」潘人妖笑的愉悅,「丫頭,仔細看好咯。」
他帶我進了小屋的地下室,動手在牆壁上扣了一小塊碎石下來,他抱著我對準空隙,笑意吟吟的對我道:「好戲開場。」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透過縫隙看到了隔壁房間。
隔壁也是個簡陋的石室,桌上擺滿了開塞或沒開塞的瓶瓶罐罐,一張乾淨的木板床上躺著白薔和宇文睿,而白劍飛還有白薇則是靠在牆角,另外有個中年人正顫顫巍巍的試圖走到床邊。
「廖神醫。」白劍飛濃眉緊皺,有氣無力的問道:「方纔那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對我們下藥?」
「不認識。」廖神醫走到床邊坐下,沒好氣的道:「誰知道是不是你和煜文的仇家。」
「這……」白劍飛頓了頓,又焦急的問道:「那他對我們下了什麼藥?他剛才給薔兒和煜文吃的又是什麼?」
廖雋看了眼昏迷的白薔和宇文睿,「是我太大意了,沒想到會有人在茶水裡下軟筋散。」他搭上白薔的手腕,神色有些發愣,「他給你妹妹和煜文下了……」
白劍飛和白薇著急的問道:「什麼?」
廖雋看了他們一眼,慢吞吞的道:「春藥。」
白劍飛聞言立刻愣掉,而白薇臉上則是浮現了一些尷尬,她疑惑的道:「那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我就不知了。」廖雋無力的坐到了地上,「也罷,你妹妹身上的毒已經清了,也終於開口說話了,煜文是個萬里挑一的男子,乾脆就辦了喜事,皆大歡喜。」
白劍飛想了想,臉上也是染上喜色,沒一會兒卻又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麼?」廖雋冷哼了一聲,「你還不願意將妹妹給煜文?我跟你說明白了,這人下的春藥可不普通,一個時辰內不解的話必死無疑。」
白劍飛瞪大眼睛,「此話當真?」
「騙你做什麼,」廖雋乾脆躺到了地上,「我和煜文合力救了你妹妹這命,可別第一天就沒了。」
「我……」白劍飛歎了口氣,「不是我不肯,而是我怕煜文不肯。」
「怎麼?」
「不瞞你說,煜文已經有了心儀的姑娘,現在又怎麼好……」
「嘁,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狀況容得他選擇?再說他自己中了藥,不解的話也是死路一條。」廖雋不以為意,「大不了進門後你妹妹委屈當小。」
白劍飛看了看床上依舊昏迷的那兩人,道:「那……」
「那什麼那,我們出去,不然你還想觀戰?」廖雋說完一點一點的往門口移去,嘴裡道:「我還沒有這般狼狽過的時候,那人千萬別被我逮到,不然我非叫他試試我新出的藥……」
我冷冷看了潘人妖一眼,這人竟然想出了這麼個試探的辦法,高,實在是「高」。
「不要這樣看我。」潘人妖貼在我耳邊道:「世間男子有幾個躲的了送上門的軟香溫玉?」
我不語,心底有些火焰騰起。
我曾經看過多少小人書上寫的這樣的故事,男主深愛著女主,可是因為某些原因和女配糾結著,然後女配設計了男主,和男主在春藥的輔助下巴拉巴拉的,又或者是男主不忍見女配死去,於是還是和她巴拉巴拉的……反正不變的是,男主是個情義兼備的人。
我真想說……男主你這個渣你致女主於何地你怎麼不去死啊你。
我吸了口氣,試圖壓下心中的異動。
「醒了……」潘人妖點開我的啞穴,掰過我的臉讓我繼續看,「你要是不想看的話就告訴我,我帶你走可好?走到沒有他們的地方。」
「看。」我淡淡道:「為什麼不看。」
潘人妖微愣,繼而輕笑了一聲,「真是不死心。」
我不理會他,心裡冷笑了一聲,我安柯藍自問從來不是什麼好人,而宇文睿比起我,一直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床上白薔溢出呻吟,雙頰酡紅的看著正緩慢移動的白劍飛,「哥哥……」
「咳咳,薔兒,你醒了啊。」白劍飛不自然的咳嗽了幾聲,「哥哥這就出去,你和煜文好好休息。」
白薔疑惑的看了看身邊的宇文睿,「我和煜文公子?」
「呵呵,是啊,你們好好休息。」白劍飛乾笑。
「我……」白薔剛想說話,宇文睿卻在這時醒了過來,她臉上浮起嬌羞,道:「煜文哥哥。」
「嗯。」宇文睿但淡淡應了一聲,俊美的臉上陰晴難辯。
「煜文。」白劍飛三人已經到了門口,他有些歉意卻難掩欣喜的道:「你和薔兒中了……煜文,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對薔兒。」
「哥哥?」白薔擦了擦額上沁出的汗水,「我和煜文哥哥中了什麼?」
「呃……」白劍飛說不出口,廖雋卻是不耐煩的道:「春藥。」
白薔瞪大眼睛,「春,春,春藥?」
「恩恩恩,□,而且一個時辰內你們不解就等著死吧。」廖雋涼涼的道。
白薔這下子可是不知所措,偷偷看了宇文睿幾眼道:「那,那,那可怎麼辦……」
廖雋一手關起一邊的門,「什麼怎麼辦,你們兩個解完毒在出來,我們就不打擾了。」
白劍飛,白薔和白薇的視線一同看向宇文睿,白劍飛和白薔眼底的欣喜不難看出,而白薇則是有些擔憂。
宇文睿淡淡的看了廖雋一眼,「紫金丸。」
廖雋警惕的道:「幹嘛?」
宇文睿依舊是不動聲色,「給我。」
「哈哈,你在和我開玩笑?」廖雋揮了揮手,「不可能。」
「不給?」宇文睿輕輕佻眉,「看來你是不想要你那片藥園子了。」
廖雋氣的橫眉豎眼,「你敢打藥園子的主意?」
宇文睿淡笑,眼神溫和,「你看我敢不敢。」
「土匪!你這個土匪!」廖雋道:「紫金丸可是解毒聖丸!我煉了五年才只這麼一顆!」
「給我。」
「當今世上也只有這麼一顆!」
「給我。」
「它可以解百毒!」
「給我。」
「你要是中了百蛇草之類的劇毒我立刻給你,可你如今要去解個春藥?不給,我絕對不給。」
「我也是為了解毒。」
「你解的什麼毒?你身邊就有現成的解藥,我為什麼要浪費我的紫金丸!」廖雋寧死不屈,看了眼白薔又曖昧的道:「而且紫金丸只有一顆,你要是吃了你身邊這個就必死無疑。反正我看著姑娘長的不錯,對你也是情根深種,你還是別猶豫了,兩全其美不是很好?」
白劍飛也道:「煜文,我知道這樣很勉強你,但是廖神醫說這毒一個時辰內不解就必死無疑……煜文,請你救救我妹妹吧!」
白薔眼神閃爍,有羞恥不堪卻也隱隱有絲期待。
宇文睿不說話,只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而後勾起薄唇輕笑一聲,清冷的嗓音緩緩道:「她死了,干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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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32:49
六九章
縱觀我活著的兩世,現代不知見過多少不要臉的,古代不知認的多少腹黑的,可要說心狠嘴毒之最,除了宇文睿還真就沒人了。對此我要深切的忠告大家,切莫見到皮相好脾氣好的男子就難以自拔,要知道對外表的心動澎湃不頂事,細水流長的瞭解才是真。
白家人自然是不瞭解宇文睿的真面目,所以在他話落下後三人都是不敢置信的模樣,而廖雋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後果,無奈的歎了口氣道:「這還是個男子嗎?」
宇文睿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修長的手指撣了撣起皺的袖子,淡道:「我是不是男子,莫非你要驗證?」
廖雋立刻將頭搖的如同撥浪鼓,「免了免了,你還是留給別人吧。」
「那就將紫金丸拿出來。」宇文睿瞇了瞇細長的狐狸眼,「還有,潘公子,看夠戲了嗎?」
我身後的潘人妖朗聲大笑,扔下我就出了石室。他眼裡滿是欣賞,不顧他人的視線清脆的鼓掌道:「好一個煜文公子,好一個『她死了干我何事』!小子,我沒看錯你!」
宇文睿聞言不見喜怒,只道:「你看錯如何,看對又如何?」
潘人妖懶懶的靠在門邊,「我若看對了你,今日我就起程回去,我若看錯了你,即時帶著藍丫頭離開,你說是不是很公平?」
宇文睿笑笑,眼中卻無半分笑意,「也要你有本事帶的走她。」
「你給我一絲機會我都會帶走她,」潘人妖說的信心十足,但下一秒就換成了無奈的口氣,「只可惜你連這麼個空隙也不給。」
宇文睿半瞇著眼睛,倨傲的道:「她是我的。」
我抽搐了下嘴角,這人……幹嘛突然挑釁潘人妖。
潘人妖一臉吃癟,「你……」他動了動眼珠子,不懷好意的看了白薔一眼,「小子,難不成你堅持不給白薔解毒是因為早就知道我在隔壁,料定你們不會出事情?」
白家人原本憤恨和尷尬的神情在聽到這句話後微微改變,眼中稍稍升起一點亮冀,帶點期盼的看向宇文睿。
只是宇文睿他……
他淡淡的掃了眼眾人,清冷的道:「紫金丸是給我吃的。」
……霎時鴉雀無聲。
白薔白皙的臉上滿是心碎,眼眶內蓄滿淚水,抖動著唇瓣對白劍飛叫道:「哥、哥哥……」
白劍飛雙手握拳,憤怒的看著宇文睿,「煜文你……」
「這下你們總該清楚了吧。」潘人妖促狹的看著白劍飛,「這小子對你家妹妹一點興趣都沒有。」
白薔聞言低垂了眼瞼,晶瑩的淚珠順著姣美的臉頰緩緩淌下。白劍飛見狀眼中閃過疼惜,對上宇文睿時冰冷的道:「煜文,你當真一點都不顧我們之間的情分?」
宇文睿優雅的抬眸,「白兄和我的情分,不代表我就要承受白薔的情分。」
我心裡暗暗讚同,可不是,情分這玩意兒哪能隨便接受。
「你……」白劍飛氣噎,剛想說話卻被潘人妖伸手制止,他慢悠悠的道:「好了好了,雖說煜文不肯幫你妹妹解毒,但你妹妹身子原本就沒多長的時間好活。要不是他幫忙的話你妹妹現在連話都不能說,你何必為了這麼點小事就鬧翻?」
「小事?」白劍飛瞪大眼睛,怒氣沖沖的道:「這叫做小事?我妹妹有什麼不好,他卻寧可見死不救而不願意和她……」
「白小姐好或不好,同我都沒什麼干係。」宇文睿開口,俊臉上波瀾不驚,「我不喜歡她,僅此而已。」
白劍飛皺了皺濃眉,聽的白薇在一旁幽幽的說了一句,「哥哥,你看清些吧。」白劍飛愣了愣,終是沉默深思。
眾人安靜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白薔開了口,「哥哥……算了,煜文哥哥喜歡的不是我,不怪他。」她眨動帶著水珠的長睫,柔柔的對著宇文睿問道:「煜文哥哥,這輩子能認識你已經很好了,就算,就算今天我死在這裡也無憾。」
宇文睿聞言紋風不動,反倒是潘人妖大大咧咧的道:「死什麼死,當我是塊石頭啊,有我在這裡誰都死不了。」
他從袖子裡拿出個瓶子,倒了幾顆藥丸出來遞給幾人,「解軟筋散的。」
廖雋接過後罵道:「死小子敢對我下藥,看我怎麼收拾你。」
潘人妖痞痞一笑,「也要看你這個老骨頭能不能抓到我。」他又從腰間的錦囊裡拿了一顆藥丸給白劍飛,「喏,這是解你妹妹的,我這是幫了你妹妹,與其在一個不可能的人上浪費時間,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我囧,早死早超生?這都什麼安慰詞!
白劍飛沉默的接過,不再說話。
潘人妖摸了摸下巴,衝著宇文睿曖昧的擠擠眼道:「接下來就要解你的了。」
在這個時間裡白劍飛已經抱起了白薔和白薇一起走了出去,廖雋也是在狠狠瞪了潘人妖一眼後離開。潘人妖回到我這裡將我一把抱起,往我手裡塞了一顆藥丸,低低的對我道:「要哪個做他的解藥,你自己決定。」
他抱著我去了宇文睿的房間,解開我的穴道後就將我扔在了宇文睿的身邊,邊衝我們曖昧的笑笑邊關上了門,「天色不早,你們好好休息。」
我看著那扇被關上的門極度無語,休息休息,休息你個頭。
「阿藍……」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在我身後輕輕響起。腰上也突然多了一隻大手,正來回的細細摩挲。我按住那隻手,剛想回頭卻被他從身後緊緊抱住,溫熱的氣息親密的呼在我的耳邊,細膩而纏綿。
呃,他開始發春了。
他伸出舌尖開始舔舐,濕熱的路線一直徘徊在我的頸間,帶著挑逗和勾引,他的呼吸漸漸變重,可動作還是不急不躁,似乎在等著我的回應。
這個……女子豈能坐以待斃?
我微微側首,一手勾了他的脖子就對著他的唇蓋了下去,舌尖細細的勾勒著他精緻的唇線,慢條斯理。宇文睿的動作頓了頓,下一刻卻像恨不得將我嵌進他的身體那般用力摟住了我,唇上也是毫不留情的吸吮,濕熱的舌頭霸道的擠進我的唇腔開始興風作浪,毫不收斂。
我睜眼,對上的是他半瞇著的眼睛,細長的眼角嫵媚的揚起,棕色的眸子裡滿是朦朧和情慾。
這個人唉……
我心底有些發笑,將藏在舌下的藥丸送到了他的嘴裡。他並沒有停止親吻,只是吻的像是要將我拆入吞腹,更加侵略和霸道。許久之後他總算停了下來,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解藥?」
我氣喘吁吁,使勁的吸了好幾口氣才回道:「嗯,解藥。」
他伸手輕觸我的臉頰,手指修長而白皙,動作輕柔而細膩,「我更想要別的。」
「別的?」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往床上躺,「表哥方才給白大小姐解毒肯定是勞累了吧,先休息休息。」
他意味深長的看我,「你說……休息?」
我躲進他的懷裡閉上眼睛淡笑道:「嗯,休息。」
他撫了撫我的頭髮,最後輕笑了一聲,「那就休息吧。」
我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聞著他身上的清香感到心裡平和的不可思議。我勾了勾唇角,這個懷抱我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無論任何時候,只要聞著他的味道就能安然入睡。
睡意如潮的湧來,我不自覺的溢出一聲呻吟,抓牢了手裡攥住的衣服。這時腰間突然一陣發緊,我被人狠狠的按到了胸前,緊接著便聽到一聲滿足的輕笑,他重複的低喊著我的名字,緩慢卻堅定,「阿藍……」
它們那麼輕,可落入我的耳裡卻那麼重。
我有些模糊的想著這人真是不讓人安生,若我現在不困的話肯定給他一記左勾拳,對他道:「喊什麼喊,睡覺1
不知多久後我朦朧轉醒,我似乎做了個夢,夢到了碧海藍天下幼年的我和宇文睿,至於到底夢到了什麼事情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我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剛抬眼想叫醒宇文睿時卻對著他的臉發起了呆。
你說……一個男子怎麼會長的這麼好看?
他的眉毛修長整齊,眉尾直入髮鬢,英挺之餘又可看出這人心思篤定,不可動遙睫毛是甚比過女子的濃密捲翹,睜眼時顯得眼睛炯炯有神,閉眼時卻是讓人心底驀然柔軟的乖巧。
他有一雙細長的狐狸眼,漂亮且精緻,那稍稍揚起的眼尾顯露出幾分精明。棕色眸子此刻正恬靜的被遮掩住,卻不難想到他平時眼裡的清冷和淡然,以及偶爾閃過的陰狠和冰冷。
他的鼻樑高挺且筆直,完美的讓人恨不得拿塊磚頭將它砸歪。至於那張唇形優美的嘴……人說唇薄的男子也代表了薄情,可這麼一張漂亮的薄唇,又有誰能抵住他的誘惑?
薄情從來不該怪他人的花心,只怪我們把持不住自己的心。
我伸出食指跟著思緒緩緩劃過他的五官,最後細細的在臉頰上摩挲了起來。
他的皮膚白皙而細膩,堪比剛出爐熱乎乎的白豆腐,嫩的叫我只想湊上去咬一口,咬的滿嘴香甜和滑嫩……
我立馬抽了自己一下,阿彌陀佛,我怎麼能這麼飢渴,怎麼能因為他的美色就失去了理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美色不算什麼不算什麼不算什麼……美色,真的不算什麼。
我失笑,看著他又出了神。
他在人前總是有禮斯文,眼裡卻帶著疏離的清冷。
他有嚴重的起床氣,完全不符合他優雅的貴公子形象。
他脾氣不好而且特別小心眼,得罪他的人沒有一個躲得過他的報復。
他開心的時候會微微的瞇起長眸,眼裡漾著像春風那般柔和的東西。
他生氣的時候凌厲的像東風,霸道且不留餘地。
他總愛掩藏自己真實的情緒,淡然的眸子下的是深藏不露和不見底的思緒……
他是宇文睿,我熟悉瞭解的宇文睿,總是愛整我逗我刻薄我的宇文睿,總是堅定持己見的宇文睿,總在我需要他的時候出現的宇文睿,用行動告訴我他只在乎我的宇文睿。
這樣的宇文睿,我還有什麼借口推開他的靠近?
我要找的,只是一個無論在什麼時候都堅定的讓我安心的人。
宇文睿的睫毛輕輕顫動,緩慢的睜開眼睛,露出了迷濛且水潤的眸子,他的聲音有些未睡醒的沙啞,低低的叫道:「阿藍。」
我勾住他的脖子露齒一笑,「表哥,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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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33:00
七十章
我們回到客棧的時候白劍飛一行人已經退了房,沒有打招呼也沒有留話給我們,走的乾淨利索。宇文睿對此只是淡淡一笑,看不出任何的可惜或者遺憾。而潘人妖則是留了個條子給我們,說是已經動身回雲彌了,叫我們好好享受二人時光。宇文睿的臉上還是看不出來喜怒,只是那隱隱閃動的奸詐光澤表示了他已經開始算計起了潘人妖,所以我衷心的為潘人妖開始祈禱,不是祈禱他別被整死,而是祈禱他別被整的太過悲慘而死。
潘公子啊,有宇文公子陪你玩著,看來你以後的日子是不會無聊了。
潘人妖回了雲彌,那麼我們也就沒了繼續待在天音城的理由,於是第二日我們便重新上了路,往最後一個地方駛去。我和宇文睿之間還是以前的相處方式,可似乎又有什麼東西發生了實質性的改變——我和他總是這樣,有些東西一直不變,有些東西一直在變。
五天之後我們到了一個偏遠的城裡,彼時我正睡的香甜,任他怎麼搖怎麼晃都不睜眼,宇文睿無奈,只好抱著我下了馬車。我無聲的笑了笑,繼續著我未完的香甜美夢。
醒來時宇文睿正坐在桌邊看著書,手上捻著顆飽滿的葡萄來回把玩,白皙的手指映著熟紫的葡萄分外好看。
我揉了揉眼睛,茫然的叫道:「表哥。」
宇文睿的視線從書上移開,似笑非笑的對我道:「醒了?」
我含糊的「恩」了一聲,下床走到桌邊坐下,熟練的拿起一顆葡萄剝著。
宇文睿單手支著額頭看我,清冷的嗓音道:「你這眼睛裡就只看的到葡萄?」
我將水潤的葡萄往嘴裡塞了進去,任由葡萄的水甜瀰漫了整個口腔,而後滿足的吞下。我吃完後才道:「自然還有表哥,可是表哥天天見,葡萄好久沒見了。」說完又是拿著葡萄剝啊剝,看著薄薄的葡萄皮和果肉完美的分離,心裡溢滿了感動。
葡萄,我想死你了哎喲喂!
宇文睿不陰不陽的哼了一聲,「你就將我和這葡萄相提並論?」
我舔了舔手指上的葡萄汁,又塞了顆葡萄進嘴,「什麼話呢,表哥怎麼能和葡萄比?」
宇文睿長眸倏地一瞇,危險的看著我。
我嚥了嚥口水,呃,剛才那話好像有些不對勁?我立馬諂媚的接口,道:「表哥可比葡萄美味多了~」
他這才收斂了方纔的不悅,伸手擦去我唇邊的汁水,淡淡道:「見風使舵的不錯。」
我舉起一隻手做發誓狀,誠懇的道:「表哥真的比葡萄美味多了。」
宇文睿眸內的笑意如同水暈般一圈一圈的漾開,帶些引誘的道:「你確定?」
我斬釘截鐵,「我確定。」
「你確定,可是我不確定……」他修長的手指曖昧的擦過我的嘴角,伸手一把將我勾到他的懷裡坐定,他長眸含笑,慢悠悠的道:「我們來確定一番可好?」
我剛塞了顆葡萄進嘴,還沒意識到他的意圖時就被溫熱的唇瓣貼上,嘴裡的葡萄咬都沒咬就被另一條柔軟的舌頭勾了過去,我發了狠要搶回屬於自己的果實,奈何那人實在是奸詐的很,總能游刃有餘的嬉戲著卻又東卷西繞的不讓我吃到。一番糾纏下來我已經是氣喘吁吁,可他還是一派悠閒,而且還有些意猶未盡。
我果斷的伸手,一把推開他貼近的臉,沉痛的哀悼著那顆被搶走的葡萄。
宇文睿細長的狐狸眼滿是笑意,促狹的對我道:「怎麼不繼續搶了?」
我憤憤的看他一眼,道:「不怪我方太愚笨,只怪敵方過狡猾!」
「哈哈哈哈。」宇文睿大笑,俊美的臉龐愈加耀眼,「你倒挺會自我安慰。」
「哼!」我不理他,重新揀了顆葡萄,邊用眼神警告他,再敢和我搶我就把葡萄皮往他臉上摔。
「好了好了,」他寵溺的摸摸我的頭,跟摸小狗似的,「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喜歡吃葡萄。」
我斜他一眼,歲數跟喜歡吃葡萄反衝嗎?
「阿藍。」他將頭靠在我的肩上,淡笑道:「我們以後種個葡萄園子可好?」
葡萄園?就是那種放眼望去全部都是葡萄樹,然後每顆樹上掛滿了熟紫色葡萄,抖一抖就有無數晶瑩露珠落下的葡萄園?
我嚥了嚥口水,不自覺的道:「甚好,甚好。」
宇文睿悶笑了幾聲,咬了咬我的耳垂道:「吃貨。」
我側首,瞪著他烏黑的頭髮道:「吃貨不好嗎?」
他抬頭,學著我的語氣道:「甚好,甚好。」他輕勾薄唇,長眸裡曖昧不明,湊近我的耳邊緩緩道:「你吃葡萄,我吃你,不是甚好?」
如此這般,竟惹的我這個不知多久沒紅過臉的人,火辣辣了。
這人……這人……實在是太放肆了!
我剛想回嘴卻被他用食指點了點嘴唇,撫著我散落的頭髮道:「阿藍,我替你綰髮吧。」
我點了點頭,淡笑道:「好。」
一刻鐘後……
要說原先的我是在懷疑宇文睿會不會綰髮,那麼現在的我可以肯定他不會——瞧瞧我頭上這亂糟糟的頭髮,可不就是身後這位俊美公子的傑作?如果他動作不嫻熟表情不自然那也就罷了,可問題是這廝依舊是一派游刃有餘的姿態,臉上見不到半分的窘迫和不自在。我扯了把頭髮,這都什麼世道什麼人啊這。
宇文睿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警告道:「別動,還沒好。」
我忍住笑意,道:「表哥,我不動,可是什麼時候能好?」
他勾起我的一縷髮絲順勢而下,白皙的手指溫柔的穿過黑髮,最後在髮梢捲了個圈,淡笑道:「日子還長的很,總有一天我會學會。」
我禁不住笑了起來,他說的在理,即使現在不會也總有會的那天,我們還有那麼長的日子要一起過呢。
宇文睿見狀俯身從身後摟住了我,蹭了蹭我的臉頰道:「笑的這般奸詐。」
我沒好氣的看他,拉著他垂下的頭髮一陣猛拽,誰奸詐了,我明明笑的溫柔可親。
一天就這樣打鬧著過去。
第二日醒來時我睜著眼睛還有些迷茫,對著房間裡出現的女子呆呆的看了許久。
反倒是那女子落落大方,笑道:「靈妙兒見過公主。」
我揉了揉眼睛再扯了扯耳朵,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也沒有幻聽,眼前這一身女裝還帶著幾分灑脫的女子可不就是靈妙兒?
「呵呵,公主不認識我了嗎?」靈妙兒遞了塊濕巾給我,「我和公主在宮裡見過面。」
我接過濕巾,瞇起眼睛笑笑,「我記得你,靈芝的妹妹。」以及又一個對宇文睿有意思的女人。
「公主好記性。」
我仔細看了看靈妙兒,只見她烏髮簡單的盤成一個少女髻,長相雖不似一般少女那般嬌媚卻是妍麗中帶著颯爽,另有一番韻味,高挑的身上一襲青色長裙乾淨而樸素,整個人皆沐浴在一種柔和中帶著利落的氣息裡。我讚了贊,這靈妙兒比起那些柔弱不禁風的女的可要經看的多。
靈妙兒也打量了我幾眼,笑道:「公主這一路恐怕是勞累了,比以前似乎瘦了些。」
我擦了擦臉,「長個子了吧。」
靈妙兒笑笑,「也是,公主這幾個月美了許多,不再是小孩子的模樣了。」她頓了頓,開門見山的問道:「公主喜歡公子吧?」
我有些發愣,沒料到她會這麼直白的開口。我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黯然,也沒有無視她唇邊有些勉強的笑容,她喜歡宇文睿,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靈妙兒也不等我的回答,自顧自的道:「公子喜歡公主,或者說公子只在乎公主。」
我的心底突然就湧上些很奇妙的感覺,那是一種滿足以及肯定。我托著下巴笑笑,「是啊。」
「是」的是我喜歡宇文睿,「是」的是她所說的,宇文睿喜歡我。
靈妙兒猛的抬頭看我,繼而豁然一笑,「公主長大了,終於肯承認自己的感情了。」
我笑而不語,誰知道呢,我一直都不是未曾長大,而是不願意去面對這些。如今我有足夠的勇氣和信心去面對這些,所以我邁出了這一步,而且不準備再邁回來。
既然做了,那就堅持下去,不是嗎。
宇文睿在這時推門進來,適時的打斷了屋內怪異的氣氛。他走到床邊坐下,伸手給了我個響磕,「終於醒了?」
我捂著額頭不滿的看著他,「我只睡了一會。」
「嗯,一會兒?」他抿了抿薄唇,似笑非笑的道:「現在都是中午了。」
「呃……」我能不能高聲呼喊「愛睡無罪」……
靈妙兒開口,看著宇文睿的眼中藏著一絲愛慕,「公子。」
宇文睿轉眸,淡笑道:「靈妙兒。」
「公子,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基本已經查清楚了。」靈妙兒表情變得嚴肅,「劍癡當年確實拿到了雲澤的藏寶圖,但還未回國時就遭到先皇的追殺,所以帶著藏寶圖失蹤,也就是說雲澤的藏寶圖還是在他的身上。」
宇文睿撩起我的一縷髮絲把玩,「然後?」
「劍癡在十五年前曾有個女兒,但因為仇家綁架了女兒而與其失散,劍癡失蹤後其實一直都徘徊在雲澤,想要找到女兒的下落,只是一直都沒有消息。去年劍癡終於死心,在一個小鎮安了家,以打鐵為生。」
「小鎮?」宇文睿半抬起眸子,慵懶中透著犀利。
「回公子,就是不遠處的小池鎮。」
「很好。」宇文睿視線飄向窗外,「過幾日去趟小池鎮吧。」
我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快的幾乎令我以為是我的錯覺。
找到劍癡後……是否,一切都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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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33:12
七一章
靈妙兒說她是前幾日才來的這裡,為的是打聽清楚劍癡的消息。劍癡是「門」裡的老大,身份和威嚴自然是不用說,對雲彌也是貢獻最大的一個。靈妙兒又說劍癡為人極為頑固,這次去勸回的話必定要花一番功夫。
我有些疑惑,宇文睿這次出來這麼久,難道不擔心別國趁他不在的時候上雲彌搞鬼?靈妙兒笑著對我說不用擔心,宇文睿早料到了這點,雲彌內自然不會缺了「宇文睿」,只是此宇文睿非彼宇文睿而已。
我聽完後不禁歎了口氣,所以說人和人之間總是有差別的,他宇文睿可以早就安排了替身,而我卻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
巴拉巴拉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宇文睿並沒有急著去找劍癡,陪著我在小城裡玩耍了幾天,其間靈妙兒很少出現,但出現的時候必然是帶了或多或少的消息給宇文睿。宇文睿現在不怎麼喜歡在我面前說這些事情,反倒總是若有似無的提起我們的將來,平和卻讓人期待。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概一個星期,宇文睿在吃飯時和我說明早要跟靈妙兒去找劍癡,叫我在這裡等著他回來。我應了下來,心裡卻有些空的發慌。我告訴自己沒必要忐忑,我們在雲澤這麼久都風平浪靜的過來了,又怎麼過不了這最後一日?
第二天清晨,宇文睿和靈妙兒出發去小池鎮。
宇文睿走的時候穿著一件月牙色的長袍,襯的他愈加的丰神俊朗。他的眸裡似灑了月光那般皎潔,唇邊勾著一抹淡笑。他用額頭孩子氣的撞了下我,輕輕的對我說:「等我回來。」
我也用額頭撞了回去,笑著應道:「好。」
我坐在房裡想了很多東西,從一開始的走失和後來的宮變以及被擄,我似乎一直都在輾轉,可現在一切都步入尾聲了。我和宇文睿會不再糾纏在三國的紛爭中,我們會不再去管誰勝誰負,我們說好一起去種個葡萄園子,一起吵鬧挑剔著過日子。
只要等到他們回來,所有的事情都會告一段落。
我從早上等到了下午,可等來的那個人卻不是宇文睿。
門口那人身姿頎長,一襲黑底金邊的錦袍襯得他尊貴逼人,再往上看,一張俊臉唇紅齒白,狹長的鳳眼內有波光微微流轉,無意中透出一股傲人之態,端端一個絕世佳公子。
我抿了抿唇瓣,算算時間我和孟少玨已有兩三個月未見過面,他出現的時候我並沒有感到陌生,腦子裡那個身影很容易就和眼前的人重疊在一起。他一如既往的倜儻瀟灑,俊美的臉龐上帶著禮貌的笑容,眼底的邪氣若有似無。
他走到桌邊無比自然的坐下,迷人的笑道:「阿藍,好久不見。」
宇文睿沒有回來,來的卻是孟少玨,也就是說……
我收緊了袖下的雙手,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道:「孟公子,好久不見。」
「嘖嘖嘖。」他伸出手指搖了搖,一副委屈的模樣,「阿藍對我怎的這般生分,實在是傷人。」
「呵呵。」我按捺住心中的慌亂,淡笑道:「原本就不是很熟,又哪來的生分之說?」
他一聲輕笑,喜怒不明的道:「好個無情的丫頭,翻臉就不認人了。」他打開扇子搖了搖,隨意的打量著房間道:「這地方實在不怎麼樣。」
我道:「自然是比不上公子的丞相府。」
雲澤三皇子登基為帝,一干功臣加官進爵,其中以憑空冒出的孟少玨最為風光,不僅破格成了雲澤最年輕的丞相還賜了京城內最大的宅子做府邸,真可謂是風光無限。
孟少玨聞言低笑了一聲,「阿藍可有興趣去瞧瞧?」
我笑著回道:「以後若有時間,定去打擾。」
「擇日不如撞日,你看今日如何?」他用扇子指了指窗外,「窗外陽光正好,正是拜訪的好日子。」
我看了眼窗外,夕陽自然是無限好,可是卻宣告著黑暗的來臨。我苦惱的道:「但是表哥叫我在這裡等他,我要是走了他豈不是找不到我了?」
孟少玨用扇柄半遮著唇角,似笑非笑的道:「這麼久沒見,你還是這麼喜歡演戲。」
我收回視線,假笑著道:「孟公子喜歡演,我自然是陪著你演。」看看,我是多麼和藹可親的一個人。
「演?」他挑眉,懶懶的道:「那好,我便不同你演。宇文睿和靈妙兒是不會回來了,你也沒有再待在這裡的必要。」
我沒回答他的話,自顧自的開口道:「老實說,你能找到這裡,我一半驚訝一半又覺得不出所料。」
他饒有趣味的看我,「驚訝是為何?」
我慢條斯理的道:「宇文睿做事情一向都是滴水不漏,他既然有信心帶我來雲澤,必定是在行蹤和路程上都做了嚴密的安排。況且我們要找的人和你雲澤毫無干係,你們要得知他的行蹤也應該是毫無門路。」我抬眸看他,「可你還是找到了。」
孟少玨笑的優雅,「你分析的很對,但凡事都有陰差陽錯。」他拿起茶杯把玩,手指修長靈活,「宇文睿來雲澤的事情我確實不知道,直到七天前我碰上了一個糧商……」
我瞇了瞇眼睛,腦中閃過一個人名,「白劍飛?」
「說來說去這果子還是你們自己種下的。」他啜了口茶水,「如果宇文睿當時沒有那樣否了白劍飛的面子,那麼他也不會心情鬱悶到找人喝酒。如果他不是急於喝酒發洩,那麼也就不會找上剛認識的我。如果他沒有醉酒胡言亂語……」他眼內迅速的閃過一道冷光,「那麼,我也就猜不到你們來了雲澤」。
我在心底暗罵了一聲,男人果真是喝了酒就犯渾的東西!我又問:「那麼劍癡呢,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劍癡?」孟少玨忽然笑了起來,愉悅的道:「原來路逞的外號叫做劍癡,還真是名副其實。」
我:「……」路逞?劍癡?孟少玨連這個路逞是劍癡都不知道,那他怎麼找到他的?
我靠,難道他會通靈不成。
「瞧你眉頭皺的,跟座小山似的。」他調侃的看我,「不用猜了,是路逞自己找上我的。」
「……」我揉了揉眉頭,「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門」的人都忠貞不二嗎,這個路逞是腦袋被門擠了還是被驢踢了一腳?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想他不可能出賣雲彌?」他低沉的笑笑,鳳眸黑的深不見底,「阿藍,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而路逞的弱點就他的女兒。」
「你抓了他的女兒威脅他?」
「對於路逞這種人來說威脅是不具任何意義的。」他悠閒的晃晃杯子,「只不過他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而他女兒正昏迷不醒,必須要用世上僅剩的一顆還魂草才能救命。」他頓了頓,眼中滿是笑意,「而很不巧的是,那顆還魂草正在我的手上。」
我咬了咬牙,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都明瞭了,孟少玨猜到了我們來了雲彌,而同時又有人在打聽劍癡,於是孟少玨乾脆守株待兔,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我去你大爺的還魂草!
「不過,」他饒有趣味的看我,「你剛才說的意料之內是什麼意思?」
意料之內?
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不知孟大公子有沒有看過那些小人書?」
他不解,「小人書?」
「是的,我們這情節就和小人書一樣。」我笑的極其虛偽,「明明一切都接近完美的結局了,可無良作者最愛的就是在這個時候猛插一橫槓,弄些蝦兵蟹將出來搗亂。」
「所以……?」
我嚴肅的道:「所以,孟公子就是那些蝦兵蟹將。」該拖出去殺了煮了蒸了吃了。
孟少玨先是悶聲低笑,繼而放聲大笑,道:「阿藍,你還是這般有趣。」
我憂鬱的撫著額頭,「孟公子,你還是這般喜歡找麻煩。」
明明一切都要結束了,明明我和宇文睿就要脫離這些麻煩了,明明……
想像的可貴果然在於它是想像,它總會在接近完美的時候熄滅,讓人無法去惋惜或者後悔。
「好了,敘舊也敘完了,你要知道的我也告訴你了。」孟少玨起身,「阿藍,跟我走吧。」我苦笑,「我能說我不去嗎?」
「自然是不能。」他瞇起鳳目,邪氣的道:「歡迎來到雲澤。」
我無力的想著,其實我已經來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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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33:27
七二章【番外:上】.
他是顏佑,二十一世紀意氣風發的汽車公司總經理顏佑,雲澤國襄陽城裡第一富豪顏逞家的公子顏佑。
即使他覺得荒謬,即使他覺得難以置信,但事實確實如此,他像那些玄幻小說裡的主人公那樣穿越了,穿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時代,穿到了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且名字都同樣的人身上。
顏逞家的公子顏佑,原先是個癡子。
三歲不能行,五歲不能語,七歲不識字……雖長得一副好相貌,可他的確是個癡子,地地道道的癡子。
可在十七歲這年顏逞家的公子突然心智大開,不僅不再癡傻,還成了一個聰敏機智的人,一面態度圓滑的應付起所有人,一麵條條有理的接受自家的產業。於是顏家沸騰了,襄陽城沸騰了,而顏佑……迷茫了。
他明明是現代一個普通的金領,失去了最愛的女人,絕望的娶了另一個女人,然後在那個人流產住院的時候麻木的回到家裡一個人喝著酒,在醉意的時候肆意想著自己的愛人。
再次睜眼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鏡子裡的那人容顏不變,卻是黑髮用玉冠半束,一身華貴的錦衣長袍,白底黑面的長靴,分明是古人的裝扮。
於是從那刻起,他不再是金領顏佑,而是富商之子顏佑。
他變了身份換了環境,開始漸漸融入這個異時空,融入這些陌生的人們,一切似乎都是這麼的順利,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裡的魔障越來越大,只為了他愛的那個女人。
他愛的那個女人不是那麼的漂亮,白淨的臉龐和淡淡的笑容,卻讓他慢慢的上癮直至著迷。
他愛的那個女人不是那麼的優秀,平凡的家庭和出色的妹妹,卻讓他眼中除了她再無別人。
他愛的那個女人不是那麼的健康,時常的昏厥和眼中的病症,卻讓他堅定的決定陪她一生。
他確信自己愛她,可他卻在她病重的時候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並且無法挽回。
他不敢告訴她真相,是的,不敢。
不敢去看她在病重中蒼白的臉上浮現憎恨以及厭惡,不敢想像她得知真相後會有多痛多絕望,不敢奢望她的原諒或者其他的,他能做的就是看著她淡笑的面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她,他愛她。
他終是要對那次錯誤負起責任,他必須去娶那個原是他小姨子的人,他記起自己答應負責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記起他一字一頓的對她說:「即使我娶你,我愛的人也永遠只會是安然。」他看到她眼裡破碎的笑意時感到一陣快意和悲哀,在他的眼裡她的傷心算的了什麼,他在乎的只有他愛的那個人,即使是那人微微的皺眉,也讓他的心臟感到疼痛。
只是現在的他有什麼資格替她傷心?他能做的似乎就是守著她直到痊癒的那天,然後斷了自己的念,看她投入別人的懷抱,讓別人代替他給的幸福。
但為什麼她會出現在他的婚禮,為什麼要讓她得知這樣不堪的事實,為什麼讓她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倒下?
他那樣珍愛的人,終究因為他的背叛而死了。
他沒有像別的人那樣崩潰或者歇斯底里,只是心臟處好像空了很大一塊地方,沒有思緒,沒有情緒。他麻木的娶了那個厭惡的女人,麻木的上班回家,麻木的回味他愛的那個人,麻木的思念著屬於她的味道。
他的生活,一片麻木。
然後他那個名義上的老婆流產,然後他喝酒,然後他穿越,然後,他擁有了新的生活。
他在這裡似乎擁有了一切,疼他入骨的父母,唾手可得的龐大產業,嬌美動人的丫鬟,貼身聽話的小廝……一切別人希冀得到的東西他都有了。
可是這裡沒有他的愛人,沒有。
他有時候也會僥倖的想著,既然他能來這裡,那麼她是不是也有可能來了這裡?他對於這種猜測感到十分激動,他開始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去找人,每次卻只是失望而歸。他還是樂此不彼,一次次的找尋到和她有一點點相似地方的女孩子,然後放置在身邊,在想她的時候安靜的看著那個人,透過那人的面容去溫習她的面容。
直到有一天他在陪人應酬時上了一家妓院,在那裡他看到了她——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溫潤的觸感告訴他不是的,她是活人。他激動的抱緊了她喊著她的名字,卻聽到她溫溫柔柔的道:「這位公子,奴家是綠唚。」
他在平復以後才發現這個叫綠唚的女子和安然長的並不一樣,她們只是約莫有七分的相似……可是七分,比他找到的任何人都要更像,而單憑她長的像安然,他就不會讓她受苦。
他贖了綠唚出來,成為自己的貼身丫鬟,他可以盡情的看著那張相似的臉,以滿足心底永無止盡貪婪的想念,可心底也有個聲音冷冷的告訴他,綠唚不是安然,安然也不是綠唚可以取代的。可他無所謂,他已經病入膏肓了——越是長久,他越是清晰的記起他們的一切。
時間彈指一過,他繼續找尋著和安然想像的女子,而綠唚也在他身邊待了三年。他不是不知道綠唚眼中的情意,不是不明白她眼底的期待,可是他要的那個人不是她,而他也不願意再去犯一次錯。
但凡事皆有意外,被人杯中下藥,密室不得出路,妖嬈嬌媚女子……
他似乎逃不了那個魔障,終是重蹈覆轍。
他在醒後看著嬌羞的綠唚感到可笑荒謬,可笑著笑著竟成了悲鳴,他是如此可
悲,可悲到讓人發笑。
綠唚對他說:「公子,綠唚不求名分,不敢有任何的妄想,只求伴在公子的身邊,在公子想看這張臉的時候出現。」
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那就留下吧。」
既然這裡沒有安然,那麼無論怎麼樣,都是無所謂。
又是兩年過去,顏家在顏佑的手裡愈見昌盛,他奔波於全國各地,發展著大大小小的產業,成了雲澤國內小氣有名的商家。顏家父母自然是樂的合不攏嘴,沒想到這個幼時癡傻的獨子現在竟是這麼有本事,只是唯獨一件事情叫他們發愁——他這獨子已經二十二歲,早已過了尋常男子娶妻的年齡,可令人鬱結的是他對於父母雖孝順,在這件事情上卻是極為不耐煩。兩老原以為顏佑是鍾情於他身邊的那個青樓女子,可即使是叫他去納了綠唚他也沒有反應……這可如何是好!
兩老乾脆上綠唚這裡談話,可綠唚也只是苦笑著說:「公子的心思……老爺,夫人,奴婢不敢多加猜測。」
兩老無法,只能作罷。
顏佑對於父母和綠唚暗地裡的動作自然是知道,可這些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現在有興趣的只有顏府的事業,而不是女人。綠唚這兩年仍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只是他對她的態度卻沒有因為那次意外而發生改變,他承認自己現在是愈發的冷漠,可是他對於自己的冷漠沒什麼不滿——是的,這樣已經是很好,心如止水,他只要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那樣一個愛人,就已足夠。
這日是深秋,他坐著馬車從郊外趕回城裡,一路上看著林中火紅的楓葉隨風飛揚,心底難的快活了幾分。夜晚時父母又和他提起了婚嫁的事情,這次的女子是京城裡得勢的尚書之女,娶了她對顏家的生意可謂是有莫大的幫助。他只思索了幾分鐘就答應了下來,接著扔下驚喜的兩老離了桌。
綠唚在一旁淚欲墜落,他卻是心無波瀾,對於他來說他娶的是一筆碩大的財產和勢力,而不是一個女人。
第二日的晚上他和北方的一個巨擘約好了在「竹閣」談生意,等了一刻鐘後那人的隨從來通知說他家主子因為有些事情不能赴約。他瞧那隨從雖是道歉卻是不卑不亢,相貌也是英俊磊落,一看便知不是個尋常人。他想著隨從都有這樣的氣度,那主子該是個什麼樣子?於是謙和的應了下來,明日再談。
出閣時他看著熱鬧非凡的街道,恍惚間回到了曾經配陪著安然在夜市上玩樂的時候,他淡笑,對著綠唚說隨便逛一逛吧。綠唚露出了近日第一個笑容,柔柔的道:「是的,公子。」
他和綠唚在繁鬧的街道上悠著步子逛,那叫賣的小販,那玲瓏多彩的小玩意兒,那香味 誘人的小吃……他有多久沒有去注意過這些了?他路過一家水餃攤,想起安然以前嘟噥著自己最愛餃子最愛餃子的模樣,心下甜蜜與失落交錯,滿不是滋味。
綠唚問:「公子是要吃碗水餃嗎?」
他搖頭,失笑道:「走吧。」他從不吃餃子,除非是陪安然,現在安然不在,他又吃什麼餃子?
他轉身,剛準備離去時卻聽到身後一聲清脆的女聲,「老闆,要一碗水餃。」
這原本是句太普通的話語,每個來點餃子的人都會說這樣的話,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回頭了,回頭去看看誰說了這句話。然後他看到了她,像他們曾經的第一次見面,她還是那樣的乾淨清秀,還是那樣的恬靜如水,還是那樣的吸引他的視線。
他看到那個女子在看到他的瞬間眼睛驀然睜大,滿是訝異和不敢置信。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而下一秒湧上的卻是無窮盡洶湧的狂喜。
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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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33:48
七三章【番外:下】...
他衝上前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裡,顫抖著嘴唇竟然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他只是感受著屬於她的身體,屬於她的溫度和味道。
這是綠唚卻上前柔柔的叫了一聲,「公子。」
他不願理會,可是他懷裡的那人卻伸手推開了他的胸膛,她黑曜石般的眸子瞭然的在他和綠唚之間看了看,接著似笑非笑的道:「別來無恙。」
他開始緊張發慌,連伸出的手都是微微顫抖著的,「安然,我……」
她卻只是淡淡一笑,「這幾年我過的很好,故人大可放心。」
她說完就利落的轉身離去,而他伸出的手就那樣落寂的抓空。他半斂了眼瞼苦澀的想著,她說她很好,可是他想說的是……沒有她,他一點都不好。他想上前去抓住她讓她留下,想告訴她他有多後悔多想她,可是他膽怯了,他不敢。
他甚至不敢再開口說話,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後看她回到了極普通的一所房子裡,然後看也不看他就關上了門。
他戀戀不捨的移開視線,在對上綠唚的時候卻在一瞬間變的冰冷,陰冷的道:「綠唚,你知道我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綠唚抖了□子,雙眸含淚,「公子,綠唚只是……」
他不理她的回答,雙手負在身後愣愣的看著房子,入神的想著房子裡的那人。他唇邊勾起淡笑,他想他終於再次擁有了幸福,而這次他絕不會放她走,絕不。
第二日他便和父母說尚書家的那門親事作罷,而綠唚他也會給她一筆錢放她走。不論他們同不同意他都會娶一個女子,一個他找尋了許久的女子。
顏家父母看著兒子堅定和喜悅的神情,終究是點下了頭。
他一面叫人去打聽安然現在的身份一面叫人看著安然,他自己則是快速的處理好事情後去「竹閣」赴約。今天他總算見到了那位北方巨擘煜文,而這位煜文實在是沒有讓他失望,無論是俊美貴氣長相和優雅從容的氣質,非人中龍鳳不可。
他們倆也算是投了緣,生意談的融洽不說也閒聊了幾句,他從閒聊中得知煜文已經娶妻四年,這次來雲澤的目的一個是談生意,一個則是找回離家出走的妻子。他打趣煜文是個妻管嚴,煜文只是淡笑,清冷的嗓音帶著寵溺的道:「這世上能有一人叫我這般甘願的去寵,足矣。」
他想起那個依舊清秀恬靜的女子,由衷的感歎,世上能有一人叫自己甘願這樣去寵,確實是種幸福。
派去調查的人已經和他回了話,安然現在的名字叫阿藍,是前幾天剛入的襄陽城,如今一個人住在城北的小房子裡。
他其實想到她面前大聲的請她原諒他請她給他一次機會,可是他不敢,從心底畏懼的不敢。他也怕自己的糾纏會讓兩人之前的關係更加僵化——是的,他們有那樣的過去,即使她的眼裡已經沒有了恨他還是害怕著。
所以他什麼都沒做,他只是每天安靜的出現在她的家門口,看她出門,看她逛街,看她教隔壁的孩童讀詩,看她嬌美的面容在夕陽的照射下更顯柔和。她沒有開口和他說話可是也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去趕他,她只是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情,而他只是這樣看著她就已經足夠了。他貪婪的看著她的一切,欲罷不能。
一個星期之後她終於開口對他說了第一句話,而那句話卻叫他猛然從天堂墜落到了地獄。
她淡笑著說:「顏佑,我已經成親了。」
他不敢置信,努力保持著鎮定的笑道:「安然,你在撒謊。你明明梳著少女的髮髻,你一個人住在這裡,你並沒有成親,你只是故意刺激我。你還恨我對不對?安然我錯了,我愛的只有你,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娶別人!你給我機會好嗎?一次,就一次!」
她還是搖頭,淡淡的道:「我成親了。」
他的心在一瞬間冰凍,他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她從不會和他說假話,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消化這句話,他只知道自己非常想要喝醉,因為喝醉就可以忘了一切。他約了煜文出來喝酒,實際情況是他抱著酒罈子喝的大醉,而煜文卻依舊斯文的拿著杯子小啜。他突然開口問:「煜文,如果你愛的女子成了親,你會怎麼做?」
煜文微轉了細長的眸子,薄唇輕勾,「即是我愛的女子那我就不會叫她有機會嫁給別人。」
他含糊的嚷道:「那要是你在遇上她時她就已經成了親呢?」
煜文長眸微瞇,輕笑中帶著篤定的道:「我要的人,不論如何只會是我的。」
他看著煜文冷淡卻堅定的面容突然想通了很多,是的,她成親了又如何,他愛她,所以他要重新爭取她的愛,僅此而已。
酒醒後他開始恢復了日日報道,雖然他心中苦澀疼痛,可是在看到她時一切似乎又不那麼的重要了——她在這裡,這就是上天的恩賜。即使她現在對他視若無睹對他不言不語,可他相信幾年後,十幾年後,幾十年後,她終會原諒他。
他願意這樣耐心的守候下去,卻沒想到他根本守護不住。
他這日陪著她在花圃裡澆水,大門在這個時候打開,煜文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他剛詫異的準備問煜文怎麼知道他在這裡,卻見煜文看都不看他一眼,直直的走到了安然的面前。
煜文修長的手指曖昧的劃過她的臉頰,淡淡的問:「玩夠了沒有?然後他看到總是恬靜的安然眼中露出了輕微的嬌嗔,扭頭道:「沒有。」
煜文輕笑一聲,輕俯在她耳邊緩緩道:「那麼,我陪你一起玩。」
他在一瞬間聯繫起了所有的事情,煜文離家出走的妻子,單身卻說自己已經成親的安然……
一切都明瞭,原來安然的相公就是煜文,煜文寵愛的妻子就是安然。
煜文並沒有過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極有主人風範的替安然招待起了他,反倒是他落荒而逃,不敢去看那兩人無形中的默契,不敢去看那兩人眼神中的甜蜜,不敢去看原本屬於他的位置被別人所取代……面對心愛的女人時,他是這麼的膽小。
可是他就這樣放棄嗎?
他不甘,即使對手是煜文,他也要去爭。
可是他一日比一日絕望與頹廢,他們之間是他所不能介入的,那視若無人的寵溺和愛戀,那一手一足間的默契與自然,以及她脖子上無法遮掩住的殷紅吻痕……那像是對他的一種取笑,叫他心臟欲裂卻又無可奈何。
在他即將崩潰之際煜文找上了他,俊美的臉上一派淡然,輕輕的說了幾句話,「我不管你和她以前是什麼關係,但你記著,她現在是我的,以後也只會是我的。」
他看著這個無論在何時都堅定淡然的男子突然就認輸了,如果他的對手是其他的男子或許他還有機會,可是他面對的是煜文,這個知道自己要什麼,且從不動搖的男人。
他輸給了煜文的不動搖和堅持,輸的徹底。
他不會再奢求去得到她的愛,因為她已經愛上了世界上最值得她愛的那個人。
那個人,以前不是他,現在也不是他。
他在這天去了一個偏僻的樹林,一個人背靠著大樹哭的肆意,如同幼時看著自己最愛的汽車玩具被媽媽不留情的砸碎。
他上輩子和這輩子只愛一個女人,而現在他終於永遠的失去了她,再也無力挽回。
※※※※※※
昏暗的房間內滿是春色,紗帳裡不停歇的傳來女子的呻吟低泣和男子邪氣挑逗的話語,一切都顯得如此的……和諧。
男子突然開口,低沉的嗓音裡慾念濃重,「娘子。」
「恩……?」
「為夫有個小小問題想要問你。」
「何事?」
「今日那個顏公子和你是舊識?」
「恩……此事說來有些話長……」
「原來如此……」男子溫雅的嗓音微轉,頗有些不懷好意,「那麼為夫就聽你慢慢道來。」
「啊……」女子軟糯的驚呼了一聲,嬌羞中帶著憤憤的道:「你,你停下來!」
「停?」男子頓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娘子在和為夫說笑?」
「唔……」女子咬住了被子嚥下脫口而出的呻吟,有些哀求的道:「輕,輕些!」
男子邪邪的道:「為夫覺得還可以更重一些。」
說罷一陣猛烈攻勢,直讓女子口中溢出讓人臉紅心跳的酥軟輕吟,那輕吟明明帶著哭腔,卻又無法抹去其中的甜蜜,叫人聽了只更熱血沸騰。於是乎……
「娘子,你怎麼不說話?為夫正等著你說你和那個公子的往事呢。」
「嗚嗚……不要了,表哥,夠了……我不說了……」
「娘子此言差矣,怎麼會夠了呢?為夫還不夠,遠遠不夠。」
「表哥,我錯了,你停,嗚嗚,太重了……」
「看來是為夫不夠努力,娘子還有力氣說話……很好,為夫會加油的。」
女子的回應又是一陣臉紅心跳的呻吟。
這個夜晚……恩,果然很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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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4:45
七四章【番外:上】
安青從小是個招人喜愛的孩子。
漂亮白嫩的臉蛋,乖巧聽話的性子,以及見到大人時靦腆的那一聲:「叔叔阿姨好。」
幾乎所有的大人都喜歡這樣的孩子。
安青並不是獨生女,她還有個姐姐。
安青的姐姐叫安然。
安然比安青大一歲,因為不住在一起,安青對這個姐姐不怎麼熟悉,她只知道因為父母沒有精力同時照顧兩個孩子,所以只好將大點的孩子交給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帶。
安青和安然見面的時間不多,每年只有在過年或發生重大事件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面,安青對這個姐姐的印象一直都不深,直到六歲的時候安然回到城裡和他們同住。
從和安然一起住之後,安青就知道這個姐姐擁有自己所沒有的東西:活潑,大大咧咧,直來直往,不拘小節,粗魯……
你知道,人總會羨慕別人擁有自己沒有的東西,即使那些東西並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從某個程度上來說,安青是羨慕安然的,只因為她擁有自己沒有的東西。
後來的相處中安青發現父母對待自己和安然的態度很不同。
安青的父母對安青很好。
爸爸會抱著她在膝蓋,聽她撒嬌聽她抱怨。媽媽會牽著她的手,一邊罵著一邊露出滿臉的關心和擔憂。
爸爸會捏捏她的臉蛋,說她嬌氣說她頑皮。媽媽會無奈的攤手,說安青你這麼不懂事以後該怎麼辦喲。
她知道她的父母很愛她,而她也很愛他們,在她的眼裡他們是世界上最好最疼愛她的人。
可是父母對安然卻不是這個樣子。
爸爸面對安然的時候總是嚴肅著一張臉,沒有多餘的表情或者話語。媽媽面對安然的時候總是厭煩,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嫌棄的話。而安然面對他們的時候也不爭辯,只是用一雙冷漠的眼睛看的人心裡發慌。
這樣冷漠的安然對於安青來說是陌生的。
在安青的面前,安然永遠大大咧咧,永遠是爽朗的笑,永遠嘰嘰喳喳,永遠強勢——安然有時候並不會在乎他人的意願,她只會愣頭青似地將自己的喜悅分享給別人,因為想要看到別人和她一起笑。
安青有時候覺得不喜歡,但大部分的時候都能接受——誰會拒絕別人和自己分享快樂?尤其當那個人還是自己的姐姐。
所以當安然面對父母露出那樣冷漠的眼神時,安青覺得自己很疑惑。
她不懂總是笑臉盈盈的父母為什麼會變得疏離,也不懂總是笑著的安然為什麼會變得冷漠。
稍微長大點之後,安青明白了父母的那種狀況叫做「偏心眼」,所謂「偏心眼」就是明明兩個應該同等對待的人,卻受到了非常不同等的待遇——比如她和安然。
安青一開始有些替安然抱不平:憑什麼啊,憑什麼爸爸媽媽你們只對我好不對安青好,安青不也你們的孩子嗎?憑什麼你們對我就滿臉笑容,對安然就臭著一張臉?憑什麼我沒吃飯的時候你們就害怕我餓肚子,安然沒吃飯的時候就不聞不問?
安然也是你們的孩子,安然也只比我大一歲,安然也會難過,安然也會哭,但安然從不像我那樣在你們的面前哭,安然只會咬著唇回到房間,躲在被子裡壓抑的低泣。
安青覺得自己真心疼這樣的安然,這是她的姐姐,被父母漠視,然後依舊對她笑的很開心的姐姐。
在發現自己無法改變父母對安然的態度之後,安青下了決心,一定要對安然好,如果她都不對安然好,那還有誰對安然好呢?
可很隱蔽的是,安青內心非常非常深的地方會偶爾劃過一絲慶幸:幸好,我不是安然。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一不小心她們就都長大了。
安青從一個漂亮的小女孩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在她人的眼裡她斯文美麗,成績優秀,品德優秀……
在他人的眼裡,安青就是優秀的代名詞。
安青在學校裡是校花,每天都有無數的男孩子偷偷看著她,偶爾會有鼓起勇氣向她告白的,但都被她淡笑著拒絕了。安青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說沒有對愛情的幻想是不可能的。安青也希望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找一個愛她並且她也愛的人,享受一次美好甜蜜的愛情。但很可惜的是安青覺得自己一直都沒碰上這個人,又或者說碰上的那些人都不是她想要的那種——既然如此,寧缺毋濫吧。
有時候安青甚至會沮喪的覺得自己一輩子都碰不上她想要的那個人,直到有一天,她的姐姐安然帶著顏佑出現在她的面前。
彼時的安然已經變得成熟冷靜,只會在她這個妹妹面前露出偶爾的孩子氣,她就那樣牽著顏佑的手,滿臉幸福的和她說:「安青,這是我的男朋友顏佑。」
然後顏佑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溫雅的笑容,低沉好聽的聲音說:「安青,你好。」
安青在同一時刻經歷了狂喜和狂悲。
狂喜的是她在這一眼時認定了這就是自己要找的王子,狂悲的是這個王子卻屬於她的姐姐。
安青陷入了打出生以來最憂鬱最鬱悶最憂傷的時刻,可在面前她還是保持著溫婉的笑容,甜甜的叫,「原來是姐姐的朋友啊,那我不是要叫姐夫嗎?」
蒼天知道她一點都不想叫出那句姐夫!
安青不懂,為什麼呢,不應該啊,為什麼她會對安然的男朋友一見鍾情,又或者為什麼她一見鍾情的人會是安然的男朋友?
這樣狗血的場景她在無數小說裡看到過,但沒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也會碰上。
小說裡,美麗的女主角和女配是很好的姐妹或者朋友,有一天女主角碰上了一個英俊的男人,她怦然心動,她一見鍾情,她暗許芳心,但她卻發現這個男人是好姐妹(好朋友)的男朋友……她傷心欲絕,她悲痛不已,她知道自己不該繼續這樣的感情,但卻無法抑制內心瘋狂滋長的愛意……然後在她掙扎的時候,這個男人跑到她的面前告訴她,他也愛她。
最後他們無視旁人的流言蜚語,勇敢的在一起了。
以上,為虛構的小說。
安青覺得自己有點像這個小說裡的女主,但重要的是,顏佑會是這個小說裡的男主嗎?
安青開始有些忐忑,也許,也許顏佑對她的印象也還不錯,也許顏佑覺得她很漂亮,也許顏佑覺得她很乖巧,也許……她可以抱著一點點的希望?
安青覺得自己有些無恥,竟然會這樣幻想著姐姐的男朋友,可她又怎麼也停不下來——反正她只是想想,她並沒有去做對不起安然的事情,不是嗎?
長大以後的安青和安然,因為學習和工作的事情接觸的較少,但這樣並沒有影響她們的感情。在顏佑出現之後安青開始有意識的頻繁找安然,以求得多和顏佑接觸的機會或者多瞭解他的一些事情。安然並沒有讓她失望,和小時候一樣會開心的和她說著自己的幸福,比如安然和顏佑是怎麼認識的,比如安然和顏佑是怎麼戀愛的,比如安然和顏佑之間的矛盾,比如安然和顏佑之間的甜蜜。
安青越聽越覺得苦澀鬱悶以及發狂,她有時候甚至懷疑自己會衝上去摀住安然的嘴,大聲喊著:「不要再和我炫耀你的幸福!」但安青沒有,她一邊憤恨著顏佑和安然的甜蜜,一邊因為這樣的甜蜜而更加喜歡顏佑,一邊因為這樣的甜蜜而更加不滿安然。
安青覺得自己變得醜陋了,她會心裡極度不平衡的想著,為什麼呢,為什麼顏佑喜歡的是安然,為什麼安然比我更早遇上顏佑,為什麼顏佑的愛的那個人,不是我。
但表面上的安青依舊美好的無懈可擊,誰都沒有去懷疑這樣美好的女孩子心裡已經嫉妒的發狂,已經壓抑的痛苦。
安然不知道,顏佑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
安青無意識的在WORD裡重重敲下:我比安然漂亮,我比安然招人喜愛,我比安然受父母的寵愛,這些我都不在乎,但為什麼我在乎的那個人,偏偏更在乎安然?
她敲完這段話後猛然一驚,飛快的按住BACKSPACE刪除,但那些刪除掉的話卻像被刻在她的腦子裡那樣深刻,越來越清晰。
是的,她比安然漂亮,她比安然招人喜愛,她比安然受父母的寵愛,這些她都不在乎,但為什麼她在乎的那個人,偏偏更在乎安然?
安然,憑什麼?
是她在安然哭的時候遞紙巾給安然,是她在安然傷心的時候安慰安然,是她在安然孤獨的時候溫暖安然,可安然為什麼還要搶走她唯一在乎的人?
安青的指甲深深的掐進掌心,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疼。
安青痛苦的過了三年,三年的時間裡她和顏佑從一開始的客套到了熟稔,顏佑對她這個小姨子很照顧也很疼愛,這讓她覺得稍稍有些慰藉。但遺憾的是安然和顏佑的感情越來越契合,甚至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安然說,今年的五一她要和顏佑結婚。
安青看著眼裡滿是幸福和滿足的安然,心裡低低的問:安然,我對你這麼好,你又是怎麼對我的呢?
正在安青感覺自己就要瘋了的時候,事情出了轉機。
安然暈倒,去檢查身體時查出來是血癌。
竟然是血癌?!
安然和顏佑晴天霹靂,而安青在震驚、悲傷和難過的糾結情緒之外隱隱的欣喜,或許,她有機會了。
人總是本能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卻忽略了他人的痛苦。
就像這時的安青,一點都沒考慮過安然會有多痛苦。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醜陋的惡魔,一旦釋放,就再也無法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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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5:03
七五章【番外:下】
安然被確診為血癌。
安青看到安然眼裡升起的絕望和憤恨,看到顏佑眼裡瀰漫的悲痛與傷心,看到父母眼中從未見過的傷痛與惋惜。
這時候冷靜清醒的似乎只剩下安青。
安青低聲問:「醫生,如果接受治療的話……有希望嗎?」
醫生看了他們一眼,「有。」
安青睜大眼睛,「那……」
醫生看向緊咬著牙關的安然,淡淡的說:「我不保證你接受治療後就會痊癒,但我肯定的是你不接受治療的話,只剩下半年。」
安然睜大了眼睛,微微褐色的瞳孔空洞無神。
安青連忙接口,「當然要治療!」
顏佑聞言才回過神,緊緊的握住安然的手,肯定的說:「安然,我會陪著你。」
簡單的一句話,讓醫生和父母的眼裡露出了讚賞,也讓安然的眼神不再飄渺。
然後便開始忙碌,婚事暫時擱淺,替安然辭掉工作,安排安然入院……顏佑如同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那樣鎮定,一直溫柔體貼的陪著安然,那樣不曾顯露一點的心慌意亂和退
縮害怕——即使安青無意中聽到顏佑父母哭喊著讓他和安然分手,即使顏佑父母用斷絕關係□威脅顏佑。
顏佑果然很愛安然,安青如是想。
那麼她呢?她是希望安然活著還是……死去?
安青想自己是希望安然活下去的,因為她對於她的生病是那樣的難過和悲痛。
安然是她的姐姐,這樣的血緣永遠無法切割斷。
但是她在忙碌時腦子裡會突然閃過一道想法,安然得的是血癌,治癒的機會非常非常渺小……如果安然死了……
她甩了甩頭,告訴自己,如果,那只是如果。
如果安然死了,那麼以後發生的事情就不在預料之內,誰都無法預測和評價。
安然的體重在化療中銳減,一頭及腰的長髮也脫落的乾乾淨淨,她的脾氣也越□越壞,會冷冷的看著他們,會尖酸刻薄的說一些話,會突然在他們的面前摔東西——現在的安
然瘦小,蒼白,尖酸刻薄,全不復往日的活力精神與和善。但顏佑對著她的時候還是那樣溫柔,眼裡漾著讓人心痛的愛意。
是的,安青感到非常心痛。
顏佑多麼可憐,他一心愛安然,但安然卻得上了這個病,他不顧父母的反對陪著安然,得到的卻是安然情緒化的對待——好的時候會對他笑笑,但差的時候會冷冷的對他說:
「滾。」
安青想顏佑果然是她要的那個人,因為他如此專情和堅強。
唉。
安青歎了口氣,難過的想,為什麼顏佑愛的不是她?如果是她的話絕不會這樣對他,絕不會讓他這麼的傷心和悲痛。
罷了罷了,顏佑是她的姐夫,至少現在是。
現在的父母對安然很關心,或許是察覺了以前對這個女兒的冷淡和忽視,一個勁的噓寒問暖想要彌補。安青看著他們心裡有些安慰,安然終於得到了她一直渴望的親情,
這樣很好,非常好。
日子在慢慢的流逝,安青有時候甚至以為以後一直都這樣了——一群人以安然為中心團團忙碌著,等待即將到□卻又不敢面對的結局。
直到那天晚上安青打通了顏佑的電話,聽他在那邊胡言亂語,然後因為擔心他而趕到了他的公寓。
那時的顏佑完全不復往常的沉著與斯文,通紅著一張俊臉,眼神迷茫的像個孩子。
他就那樣無助的哭喊著說:「安然,不論你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所以不要讓我離開。」
他說:「安然我不管你生了什麼病不管你變的多醜,我就愛你我就要你一個。」
他說:「他們叫我和你分手,但是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和你分手?」
他說:「安然,不要離開我。」
安青被深深震撼了,因為顏佑如此真性情的爆發,也因為他對於安然那樣的情深,但心底的酸澀卻無限的放大。
於是她做了一個自認為非常勇敢的動作:她抱住了顏佑,親吻著他的臉頰說:「顏佑,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
是的,她愛他,愛了很多年。
安青被顏佑回抱住的時候心底劃過遲疑,但很快就被愛戀得以實現的期待蓋住,然後閉上了眼睛,深深的親吻她愛的這個男人。
她告訴自己,她不是要和安然搶顏佑,她只是想擁有一個晚上,屬於她愛情的一個晚上。
第二天她睜眼時沒有看到顏佑,她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卻是忐忑——忐忑顏佑會怎麼看待她,他會給她一個怎麼樣的談話?
想完之後她就笑了,她要的只是一個晚上不是嗎,所以顏佑的反應不在她的計算內,她只須淡笑著說:「昨天晚上是個錯誤,我們都忘了吧。」可當顏佑從浴室出□之後她卻
猶豫了,她要的真的只是一個晚上嗎?這個男人,眼前這個男人她愛了那麼多年,現在是一個多麼好的時機,現在她或許可以……
顏佑卻不等她先開口,溫笑著問:「安青,你愛我?」
安青訝捏緊了被子,心臟一瞬間縮緊,「我……」
他笑的愈加溫和,「你愛我嗎?」
安青在他的笑容裡失了神,誠實的點了頭,「嗯。」
「原□不是我的錯覺。」顏佑瞇了瞇長眸,唇邊還是帶笑,卻驀地變得諷刺和鄙夷,「但很可惜,我不愛你。」
安青愣住,無法理解上一刻還溫柔的他此刻怎麼變得如此陌生。
他繼續說:「我愛的人是安然,你只是她的妹妹。」
安青心裡充滿了羞恥和憤怒,面上卻是虛弱的說:「我知道,我只是……愛你。昨天晚上是個誤會,你把我當成了安然……」她淒涼的笑了笑,「我們都忘了吧。」
顏佑理點頭,陰冷的說:「希望你說到做到。」
安青第一次發現溫柔的顏佑原□這麼的冷酷無情,他的溫柔不為她,他的神情不為她,即使她將身子給了他他還是這樣的絕情——安青沒有去藥店,她惡毒的想最好她會懷孕
,那麼他就知道他們之間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他不愛她,但必定為她所困。
這期間面對安然的時候她心中的嫉妒和不平瘋狂的滋長,看到他們如常的恩愛時恨不得衝上去對安然喊:「你以為顏佑很愛你?你知不知道前幾天在顏佑身下的人是我,而不
是你!」
但她沒有這樣做,因為安然的shen體正在康復中,安然是她的姐姐,她不能這樣做。
兩個月後她的shen體出現了某些特定的反應,於是她去藥店買了根驗孕棒,最後對著驗孕棒上兩條紅線哭了。
她懷孕了。
她這兩個月的憎恨和嫉妒一掃而光,留下的只是感到與滿足,還有面對顏佑的隱隱報復之心。
她疼惜的摸著自己平坦的肚子,這個孩子是她和顏佑的,她得負責,顏佑也得負責。
顏佑得知這個消息後並沒有多大反應,只冷漠的叫她去醫院打掉,而她卻早有了準備。
她淡笑著說:「我已經和你父母說了。」
是的,在□之前她就告訴了父母並且通知了顏佑的父母,她的父母自然是震驚加痛罵,但在一切成定局之後只能為這個一直疼愛的女兒找出路,而顏佑的父母則是欣喜若狂—
—他們喜歡這個漂亮乖巧的女孩子,尤其在兒子對一個將死之人如此固執的時候。
他們同情和心疼安然,但畢竟要為活著的人多著想,不是嗎?
所以不論顏佑有多鄙夷多憤怒多麼不甘願,他們的婚事還是在家長的談話中敲定了下□——當然,一切都是暗中進行的。
可安然還是知道她懷孕了,擔心憤怒的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他,愛不愛她。
安青哭著說她愛孩子的父親,他會對她負起責任,他們擁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培養感情,她相信他終會有愛上她的那一天……
安然歎了口氣,愛憐的抱著她,低落的喃語,「是的,你們擁有一輩子的時間。」
安青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變得扭曲,面對顏佑是,面對安然也是。
顏佑是她愛的男人,可她卻開始因愛生恨。安然是她的姐姐,她愧疚但還是堅持這樣的做法。
安青面對一無所知的安然時默默的想,安然,請原諒我,我只是愛他。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繼續著,她知道她的婚姻不會如意,但她還是堅持著——她願意等候,願意守護,只要他是她的。但結婚前兩天時顏佑卻再次傷透她的心……
他將喜帖在她的面前慢慢的撕破,邪惡的說:「你準備好以後要當個活寡婦了嗎?」
安青鎮定的說:「我們一定會結婚。」
「很好。」顏佑瞥了眼她的肚子,「還有這個孩子……」他笑了,「你放心,我不會愛他,我恨不得他馬上就死,真的。」
安青氣的渾身發抖,他怎麼可以這樣,這是他們的孩子,這是屬於他們的生命,這是承載著他們血液的一條生命!
結婚前一天,安青□到安然的病房,鄭重的跪下。
安青哭著說:「安然,爸媽叫我別告訴你,可我還是決定告訴你。我明天就要結婚了,和顏佑。」
「安然,我和顏佑在一起了。」
「我和他的事情……也許你能猜到,他喝醉酒,把我當成了你,然後我懷孕了……」
「安然,我不奢望得到你的祝福,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是我的姐姐,我愛你。」
安然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咬牙切齒的說:「滾。」
安青走的時候一直在哭,哭自己的無恥,哭對安然的愧疚,哭顏佑的狠心。
安青也很痛快,因為痛苦的不再是她一個人。
婚禮照常舉行。
她和顏佑都在笑,用笑掩飾她的蒼白和無力,掩飾他的憤怒和厭惡,整場婚禮似乎就是諷刺,諷刺著這場不屬於她的愛情。
可這又如何?
顏佑以後會是她的丈夫,她安青的,而不是別人。
她沒想到的是安然竟然□了,並且在婚禮上昏倒——然後送進醫院搶救,十個小時後宣佈死亡。
顏佑沒有哭,他只是安靜的抱著安然蒼白的shen體,面容沉靜。
但她卻知道他的心死了。
於是她哭了,笑著哭了。
多好,她的姐姐死了,顏佑一直愛著的安然死了,以後她再也不是他們故事裡的配角,以後她再也不用看著他們的濃情蜜意,以後再也沒有人和她搶丈夫。
她哭著想,這樣很好,非常好。
父母對於安然的死有很大的觸動,原本年輕的面容瞬間變得蒼老。他們看她的眼神裡多多了冷漠,那種熟悉的寵愛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微笑,他們前半輩子的愛都給了她,所以現在的她並不奢求。
顏佑對於安然的死出乎意料的平靜,平靜到他的父母都讓他去看心理醫生,但他只是拒絕,用正常的生活跡象證明了他沒事。
他確實沒事,只是心空了而已。
她不在乎,不在乎他是否愛她,不在乎他是否想她,他是她的,這個事實無法改變。她一個人看著自己的BB一天天的長大,她對這個孩子寄予了全部的期望和疼愛,但她卻開
始頻繁的夢起了安然。
夢裡安然還是那樣的蒼白,清秀的臉上沒有表情,就那樣沉默的看著她,直到她心中刻意漠視的愧疚蜂擁而出。
她祈求的說:「安然,我們錯了,我們錯了,你別走好不好。我不和你搶顏佑了,我讓給你,我們不結婚了。」
可安然的眼睛眨也不眨,慢慢的變得透明,消失在她的眼前。
醒□後她出了一身的大汗,驚魂為定的摸著自己日漸圓滾的肚子,「安然,我們對不起你,但我們已經結婚了,顏佑對我什麼樣子你也看到了,他愛的是你,所以請你放過我
和孩子吧。」
但孩子終究沒留住,只因為她走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腳,身邊的顏佑嫌惡的閃開了身子,然後她就□轆的滾了下去。
□一陣劇痛,接著便是觸目驚心的鮮紅。
她痛的大喊,「顏佑,孩子,我們的孩子,救他,我求你救他!」
顏佑慢慢的走到她身邊冷冷的看著她,接著一語不發的抱起她下樓上車然後送去醫院,整個過程中他沒有一點表情,機械化的如同他只是在做一個程序。
安青哭著說:「顏佑我錯了,我不該告訴安然我們結婚的事情,我不該那麼自私,我不要你了,我只要這個孩子,顏佑你幫我留住這個孩子好不好,你是他的爸爸你可以留住
他的!」
但顏佑只是將她交給了醫生,然後轉身走出了手術間。
安青在昏過去之前想她或許真的錯了,只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落到了現在的地步。
醒過□時對上的是父母倉皇和悲痛的臉,她以為父母是心疼孩子的事情,所以勉強的扯開唇角笑了笑,「爸,媽,我看開了,這個孩子不該□到世上。」是的,她感覺自己心
灰意冷,感覺自己看透了紅塵——像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經歷過這些事情的又有幾個?
她覺得自己真的長大了,不再恨,也不再愛。
可是父親斟酌了許久後慢慢的說:「安青,顏佑……死了。」
她的笑容立刻僵住,「爸?」爸爸說了什麼?
「顏佑死了。」父親又重複了一遍,眼裡是惋惜和心痛,「是煤氣中毒。」
安青的嘴角開始抽搐,最後兩手蒙住了臉,「爸媽,你們先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母親哭著說:「安青,你別想不開,你要是想不開的話我們怎麼辦!」
安青說:「媽,我不會,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父親歎了口氣,帶著母親走了出去。
安青終於抬起臉,滿臉淚痕,她在這個時刻想到的不是她死去的孩子,不是死去的顏佑,而是離開了許久的安然。
「安然,是你帶走了他嗎?」
她又搖頭,哭著說:「不,你不會,你總是不愛有瑕疵的東西,無論你多愛只要有了一點瑕疵就會捨棄,而且永遠不可能後悔,所以我才有信心你不會和我搶顏佑,所以我才
能和顏佑結婚。」
她突然想起遙遠的一個鏡頭,幼時的安然髒著一張小臉,露出一口大白牙對她說:「安青你別怕,以後難過的話就告訴我,我會幫你教訓欺負你的人!哦,還有,我會陪著你
的!」
她現在非常難過,難過的快要死了。
可她的姐姐不會對她笑了,再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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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5:21
七六章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輸的那方總是頗有些淒涼。
我被孟少玨帶回丞相府軟禁了起來,一間裝飾秀美的屋子成了我的棲身之地。
若是用囚犯的標準來衡量,我的生活還是非常之愜意的。一間舒適的臥室,一天三頓豐富美味的飯菜,下午準時送上的精美甜點和湯水,一櫃子亂七八糟說著上天入地的書本,以及一個能隨意使喚的丫頭——與其說我是個囚犯,不如說我是個富家千金。
若是以往我或許會對這樣的生活感到非常滿意,畢竟我這人隨遇而安慣了,到哪裡都能沒心沒肺的適應著。可現在的情況似乎容不得我生出「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我無法秉持著自己「多想沒用」的理念,我的腦子不論在什麼時候都停止不了思考,思考宇文睿現在是什麼情況,有沒有被孟少玨逼供,有沒有被孟少玨行刑,有沒有遭受其他的拷問……
我不喜歡自己這種無可抑制的擔憂,但卻無力阻止。
孟少玨是個聰明人,一直都是。
他將我從客棧帶回來已經有三天,可是這三天內他一次都沒有出現過,他只是派了一個我並不算陌生的人待在我的左右,任我一個人越想越多,越想多越沒頭緒,越沒頭緒越是暴躁,到最後鬱悶得讓我再也沒有辦法保持旁觀的心態和不在乎的笑容。
我從來都沒有這樣暴躁過。
我暴躁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逃出這裡,我暴躁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通知牧一我們被抓,我暴躁自己不知道宇文睿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我暴躁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淡定在這個時候毫無用處。
原來我這般無能。
門被人推開,青丫的蘋果臉還是那樣的粉嫩可口,笑容甜甜的對我笑道:「小姐,甜點來了。」
「青丫。」我撩起自己的髮絲把玩,一圈又一圈的纏上手指,「今天的是什麼?」
青丫將盅放到了桌上,打開了盅蓋用勺子拌了拌,「今天的是燕窩呢,公子說小姐看上去氣色不大好,要多補補。」
「燕窩?」我走近她,沒什麼表情的看著燕窩,道:「我沒有說過我不喜歡吃燕窩嗎?」
青丫不以為然,順從的接口道:「那大概是奴婢忘記了,請小姐恕罪,奴婢下次一定記住。」
我挑眉,「下次?」
我心裡的悶火驀地騰起,為什麼要說下次?這世上多少事情有下一次,又有多少事情是沒有下一次?我伸手接過盅,任由蒸氣模糊了我的視線,冷冷的道:「沒有下一次。」
我說完便開了鬆手,任由盅直直的往上落去,可預料之中的破碎聲並沒有傳來,因為青丫伸手穩穩的接住了盅,面上帶著無害的笑容對我道:「小姐拿穩了,燙到了可不好。」
我當然不會以為她只是真心的怕我被燙到,比起擔心她眼裡閃過的警告還可信些。我想著孟府裡的人果然個個深藏不露,就連這個曾經一臉天真纏著我的青丫也是個高手。
要說我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心眼不大好,真的。
我就是見不了別人在我面前得瑟。
於是我溫柔的笑了下,對她說:「謝謝。」
然後我再次從她手中接過盅,當著她的面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瓷器摔的七零八落,燕窩向四周活躍的迸濺,打濕了我的裙擺和鞋面。
一片狼藉。
青丫愣了愣,接著立刻回過神,沒什麼溫度的笑笑,「奴婢這就收拾一下。」
「收拾?」我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我不再看她,自己蹲□子撿起了碎片,青丫這次沒有阻止我,只在一邊安靜的看著,眼中若有所思。
我撿的緩慢且專注,那些尖銳的碎片撓的我的指尖有些發癢,紅色的血珠圓潤的冒出讓我心裡痛快了不少。
我突然就有些理解那些變態們為什麼要用殺人來發洩了,因為當你心情極度郁燥時,鮮紅的血液就像是罌粟那般叫你心情暢快。
「小姐……」青丫過了一會也蹲了下來,開口道:「還是奴婢來吧。」
我淡淡的拒絕:「不用。」
青丫不再說話,蹲在我身邊看著我的動作。我繼續著自己心無旁篤,直到孟少玨大步走到我身邊蹲下,一把抓起我冒血的指頭,微皺著眉頭問:「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收回手,「流血了而已。」
他黝黑的眸子閃了閃,霸道的重新捏起我的指頭,張開薄唇含住了我的指尖,觸感濕熱而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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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6:08
七七章
我面無表情的任他吸吮著我的手指,心裡愈加的煩躁。
他鬆開了嘴,唇邊沾著些許血漬,襯著皮膚愈加白皙,俊美的臉龐橫生一股邪氣,「好了。」
我冷冷的看他,「孟少玨,你將我晾的也差不多了。」
「阿藍。」他撫了撫我的臉頰,指腹柔軟而細膩,「我只是這幾天比較忙。」
「忙?」我輕笑了一聲,「忙什麼?忙著審問宇文睿?」
他瞇了瞇鳳眼,黑眸內喜怒不明,「三日前你還能和我談笑風生,三日後你就這般沉不住氣,阿藍,你的耐心變差了。」
青丫已經退了下去,房內只剩我和他,我也不和他周旋,道:「我有什麼資格和你比耐心?」
「沒資格?」他握住我的手腕,微微收緊,「安柯藍,你怎麼會沒資格?」
他一把將我拉入懷中,黑眸灼灼的看著我,壓抑著怒氣道:「當初是誰被賣進孟府後還是一派淡定?是誰面對三兒的挑釁還悠閒自若?是誰在我和瑩露的面前沒有絲毫的畏懼?是誰在中蠱後和我慢條斯理的過招,分明不把我當個事情?」
他一字一頓的道:「又是誰在宮裡面對那樣的混局而絲毫不顯慌亂,鎮定自如的救走了皇帝?你曾經是這般的耐心,如今只是三天就忍不住了?」
我不說話,只是直直的看他。
「好一個宇文睿。」他諷刺的道:「想不到他竟然可以影響你至此。」
「孟少玨。」我開口,「今非昔比,我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阿藍,你也不再是我當初面對的孟家大少。」
他豈能聽不出我話裡的意思,眼神驀地銳利,而後不怒反笑,「說的好,你已不再是以前你的。」他起身,撫了撫袖子笑道:「我還有些事情要忙,先走一步。」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湧上一陣無力,宇文睿,你當初面對我失蹤時的心情,我大概已能體會。
這種感覺真是……實在是糟透了。
孟少玨那天走後又開始避而不見,只是比起前幾天的情形又有些不同。前幾日他是直接將我晾在一邊,這幾天卻日日送了東西過來。
我只是冷冷的看他們將這些搬入我的房間,不發一語。
青丫對此頗有些不滿,總是在一旁說那些東西是什麼什麼來頭,有多麼多麼難能可貴,然後驚訝讚歎輪番上陣,似乎非要我開口說些什麼才滿意。
在下人們又一次將一堆東西抬進來可我仍視而不見後,她忍不住了。
「小姐。」她到我身前,獻寶似的遞出手中的麒麟玉杯,「你看這個,聽說是南疆寒玉做成的杯子,世上只有這一個。」
我連眼皮子都不動一下,「嗯。」
青丫頓了頓,又笑瞇瞇的道:「我還聽說這杯子啊,夏天喝的話杯中酒會變涼,冬天則會變暖,可懸乎了。」
我淡淡應道:「嗯。」
青丫忍了忍,又回去換了本書回來,「小姐你看這本《莫上檜》,這可是民間已經禁了的書,公子找了許久才找到,而且親自向人求到的呢!」
我依舊盯著窗外發呆,「嗯。」
她又笑著問:「小姐,公子送來那麼多的東西,你就沒有一樣喜歡的嗎?」
我道:「嗯。」
青丫沉默了一會,突然將那書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怒道:「阿藍,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收回視線看著青丫,「嗯?」
青丫皺眉,不滿的道:「你可知那些東西是公子費了多少勁才找到的,但你卻連看都不看一眼,更別說去體會公子的一片心意!」
我挑眉,「然後?」
她繼續道:「你和公子間的恩恩怨怨我不瞭解,但我只知當時你在孟府的時候公子就沒虧待過你。我跟在公子身邊這麼多年,幾時見他這麼寵過一個女子?我知道你是雲彌的公主,身份尊貴,可我家公子亦不是尋常男子。我們回到雲澤後公子雖然沒再提過你,可卻叫我準備了一個房間,擺設與你當時住的那個一模一樣。公子不許任何人進那個房間,自己也只有在醉酒後才進去。」她愈加激動,「有次我在門口守著公子,卻聽見公子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阿藍,無論公子做過什麼,至少他對你的這份情是真的!」
我半垂眼瞼,青丫說的孟少玨似乎對我禮遇特殊且情根深種,可是……這又如何?
「青丫。」我拿起那本《莫上檜》,慢吞吞的翻了幾頁,道:「這本書,在你說來是**,是難的一求的寶貝。」我又將書合上,遠遠的推到一邊,「可是在我不想看的時候,它就是一本廢紙。」
青丫瞳孔收縮了下,繼而咬牙道:「阿藍,我真替公子感到可悲!竟然喜歡上你這麼一個沒心的人!」
我失笑,她替孟少玨可悲?那我就不可悲?
我在孟府肆意了一段時間,換來的卻是被他下蠱利用,他孟少玨心好的時候就是喜歡我,心狠的時候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利用我,這樣相比,到底誰比較可憐?更不用說他在我和宇文睿即將離開時出現,抓走了宇文睿囚禁了我,即使我沒有受到拷問和折磨,那就代表了我樂意接受這樣的發展嗎?
他自己種了苦種下去,憑什麼要求結出的是甜果子?
我不再理她,繼續自己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宇文睿,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幫的上你。
七天後的中午,我躺在榻上異常的煩躁,無論哪個姿勢都叫我心神不寧,我狠狠的咬住牙齒,不住的用手砸著床榻,恨不得將身子拆成零件,該上哪裡晃悠就上哪裡晃悠。
許久之後我終於停下這幼稚的動作,可心裡卻一陣陣的發慌。
我竟然……想哭。
可是我為什麼要哭?
我不知道。
我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手心,上面的感情線長而轉一,是否代表我可以擁有一段長久的感情?
所以宇文睿,你會沒事的。
有人敲響了門,磁性的聲音道:「阿藍,我進來了。」
他推開門,一襲寶藍色的錦袍華貴而奢侈,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他抱著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走近,笑著對我道:「你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我起身,看他露出手裡那只瑟瑟發抖的幼虎,眼裡有著屬於孩童想要討好人的那種神情。
他撓了撓幼虎的耳朵,看它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多可愛的小傢伙,才出生不久呢。」他將幼虎遞給我,道:「你來抱抱,小傢伙軟軟的,抱起來很舒服。」
我只是淡淡的看著他伸出的手,不做動作。
「阿藍。」他薄唇還是勾的很美,「這是送給你的生辰禮物。」
我愣了愣,生辰禮物?原來今天已經是我的生辰了?我苦笑了下,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我竟然連自己的生辰都給忘了。
「阿藍。」他將幼虎送到我的懷裡,「你會喜歡它的。」
「我不要。」我的聲音聽上去很僵硬,「孟少玨,我不要你送的東西,請你不用再費心了。」
他狹長的鳳目微瞇,仍是笑意融融的道:「怎麼?你不喜歡這些嗎?我立刻叫人撤下去,明日再送些別的過來。」
我看著他的笑臉突然覺得很刺眼,「我說我不要你送的東西,無論是什麼。」
「阿藍。」他伸手撫了撫我的臉,「不要任性。」
我拍開他的手,鄭重的道:「孟少玨,不要和我來這套,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哦?」他懶洋洋的挑了下眉,「你想要的是什麼?」
我緊盯著他,「宇文睿在哪裡。」
他眼中閃過冷光,唇邊卻還是帶笑,「阿藍,你就這麼擔心他?」
我不躲不閃,「是。」
他唇邊的弧度變淺,眼神一瞬間冷了下來,「安柯藍,你可以不用這麼誠實。」
「可我確實擔心他,而且快要瘋了。」我不顧他越來越差的臉色繼續道:「你贏了,我比不過你的耐心。」
「很好。」他的笑容再也掛不住,狠狠的將手上的幼虎摔到榻上,任由幼虎發出可憐的嗚咽聲,「你想要知道他的下落,可以,我帶你去見他。」
我袖下的雙手捏的死緊,聽他俯在我耳邊又說道:「但是,你不要後悔。」
不,我不會後悔。
我只是想見他一面,找回自己應有的勇氣,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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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6:30
七八章【番外:一】
蒙瀚宇是個非常讓人頭疼的孩子,至少他的爹和娘都是這麼認為。
也是,你想想,要是你們家孩子三天兩頭帶著別家孩子去打群架,並且打完了之後還不知悔改,得意洋洋的跑到人前說:「你瞧那個誰誰誰多沒用,我一拳打過去他就趴下了,身後的人想打他都沒機會。就這樣的,還開口挑釁我,說我爹不如他爹厲害?」說到這裡他還氣勢十足的吐口吐沫,接著說:「我爹有我這樣的兒子,就注定了不是一條狗,而是一匹狼!」——你說,你能不頭疼?
這話從蒙瀚宇嘴裡出來的時候他才七歲,那時候說出來還有些奶聲奶氣,然後到他十一歲的時候,儘管他被他老爹不知揍了多少回,他的這句經典名言還是繼續著,只是比起以前要稍稍修改了下,氣勢也更加老練。
他會不屑的斜著眼睛,慢吞吞的說:「虎子無犬父,你們看到我這樣的英姿,還能幻想不到我爹是什麼樣?」
蒙鵬飛在聽到這句改版之後的經典台詞後窒了窒息,接著操起身邊的大棍子就準備去好好「疼愛」他那寶貝兒子。可一旁站著的娘子郭婉瑩開口了,聲音柔柔軟軟的,卻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她說:「你要把我兒子打傻了怎麼辦?」
蒙鵬飛瞅了瞅手裡約有胳膊粗的棍子,覺得自家娘子的話不無道理。
蒙鵬飛是個武將,功夫自然是頂呱呱的,但腦子卻沒那麼多心眼。他娘子郭婉瑩雖然是個弱女子,但從小精讀戰策史書,頂著一個嬌小的身子,暗地裡卻不知藏了多少心眼。這麼兩個男女在一塊意外的產生了火花,並且在一起生活之後意外的和諧。而和諧過後產生的就是他們的寶貝兒子蒙瀚宇,渾身欠抽卻聰明的要命的蒙瀚宇。
蒙瀚宇雖然皮的欠揍,但那腦子真的是好的沒話說。四書五經倒背如流,戰書陣法看的津津有味,說起戰略來條條有理——蒙瀚宇在這些時候完全不像個年僅十一歲的孩子。
其實蒙鵬飛和郭婉瑩還有一個孩子,比蒙鵬飛小三歲,是個嬌滴滴的小千金,取名「瑩露」。郭婉瑩希望自己的女兒「晶瑩剔透如露水」,而不是像她一般整日被戰爭和戰術奪去了思緒,繼而失去身為女兒家當有的樂趣。所以她對自己的這個兒子格外費心,即使這個兒子實在是叫人哭笑不得。
郭婉瑩總是這麼勸著自己的夫君,「罷了罷了,不欠抽的孩子不算擁有真的童年,咱們倆忍忍也就過去了。」
自家娘子都這麼開口了,雖然氣的一身炸毛,但蒙鵬飛也只是咬牙給吞下了:「罷了罷了,瀚宇他娘在這裡,我忍。」轉眼又惡狠狠的想:「逮著他娘哪天不在,我非好好抽這個混小子一頓!」
事件的主角蒙瀚宇則是繼續無止境的闖禍,邊奸詐的想著:「娘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恩恩,千萬不能和爹獨處。」
而蒙家最小的千金蒙瑩露則是睜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瞅著一臉鐵青的爹爹和一臉柔和的娘親,以及狡黠眨眼的哥哥,感到非常迷茫——呃,爹爹娘親和哥哥這是怎麼了,要打架嗎?想到這裡她拍了拍手,很好,她賭娘會贏!
你瞧瞧蒙家這幾個人,天天都鬧個雞飛狗跳的,但人家偏偏就是幸福,幸福的讓人好不嫉妒。
這天蒙瀚宇聽說他爹要跟皇帝去參加那個什麼什麼齊雲山聚會,無聊之餘就打上主意了。他難得有一天不往外邊跑,屁顛屁顛的跑到他爹的書房外,一腳踹開了大門,邊還大聲喊著:「爹,我可以進來嗎?」
書桌前的蒙鵬飛使勁的抽了幾下嘴角,這個臭小子,都踹開門了還問個屁啊。
蒙瀚宇對老爹發青的臉色習以為常,他剛才只是禮貌性的詢問而已,他好歹是他爹嘛,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爹。」他不客氣的走到桌邊,從碟子裡抓了塊糕點塞進嘴裡,「唔,我聽說這幾天你要出門?」
蒙鵬飛努力不讓自己的視線往糕點看,和顏悅色的說:「嗯。」不生氣,他真的不生氣,雖然那糕點是娘子特意為他做的,但是盤中裡還有很多,所以他得大度,不能和兒子計較這小玩意。
「唔,這次出門要多久呢?」蒙瀚宇使勁的吞下了嘴裡的糕點,手上又從盤子裡順了一個一口吞下。
「大概一個月左右。」蒙鵬飛控制不住的盯著兒子的嘴,奶奶的,這娃的喉嚨怎麼這麼大,一口吞一個,不怕被噎到嗎!
蒙瀚宇對於他爹的注視毫不在意,兩隻手一手一塊糕點的開始吞了起來,唔,娘親做的糕點怎麼就這麼好吃,好吃的他恨不得把舌頭都給吞下去了!可他還是沒忘記正事,邊嚼著糕點邊含糊的問:「爹要去那麼久啊,我和娘親還有妹妹可得想死你了。」
蒙鵬飛握拳,臉色有些轉黑,臭小子,你要是真惦記著你爹,就好歹留幾塊糕點給他!
「咳咳咳。」蒙瀚宇總算有點嗆到,但深吸一口氣後又開始塞,「那個爹啊,你這次出門能不能……」
蒙鵬飛再也忍不住,伸手狠狠的拍掉了他的爪子,「臭小子給我住手!都被你吃光了!」
蒙瀚宇訕訕的收回手,舔了添手指說:「唉,不就幾塊糕點,爹你至於麼。」
蒙鵬飛翻了個大白眼,「別說你不知道你娘半年才做這麼一回糕點。」
蒙瀚宇嘿嘿笑了幾聲,確實,他娘做糕點實在是好吃,但不知為什麼半年才做一回。他拍了拍手上的糕點屑,親熱的往蒙鵬飛身邊湊了湊,「那個啊,爹,我說,你這次出門要這麼久啊……」
蒙鵬飛享受的咬著自家娘子的愛心糕點,「嗯?」
「一路上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啊……」
「嗯,風景不錯。」
「風景真的很好?」
「騙你這個臭小子幹什麼。」
「這樣啊……」蒙瀚宇使勁一拍手,「那我去收拾行李了。」
蒙鵬飛的手頓了頓,狐疑的看著自己兒子,「你收拾行李幹嘛?」
蒙瀚宇回答的理所當然,「出門啊。」
「出什麼門?」
「齊雲山啊。」
……
蒙鵬飛覺得自己兒子有時候真的是個奇怪的個體,「誰說要帶你一起去了?」
蒙瀚宇故作瀟灑的揮揮衣袖,「爹啊。」
「我?」蒙鵬飛的眼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說:「什麼時候的事情?」
「剛才啊。」
「誰剛才答應帶你一起了?」
「爹啊。」
「臭小子滾蛋,老子才不吃你這套,想和我一起去齊雲山?我告訴你,沒門!」
蒙瀚宇皺眉,認真的問:「爹真的不帶我去?」
蒙鵬飛舒坦的靠在椅子上,「不帶。」
「真不帶?」
「不帶。」
「那好。」蒙瀚宇失落,「我去找娘。」
蒙鵬飛那個叫得意啊,平常只有臭小子氣他的份,今兒難得他讓臭小子吃癟,爽,打勝仗都沒這麼爽!「去吧去吧。」去找他娘哭訴吧,毛頭孩子。
「我去告訴娘我前天見到的事情。」
「喲?」蒙鵬飛挑眉,「你見到什麼事情了?」
「前天下午我去閱兵場找爹了。」
蒙鵬飛的笑容頓了下,「然後?」
「我看到爹和林姑姑在一起。」
蒙鵬飛有些不好的預感,「接著?」
「林姑姑抱著爹哭……」
蒙鵬飛忙不迭的起了身,「瀚宇,我和你林姑姑不是那麼回事,你懂的。」
蒙瀚宇憂鬱的歎氣,「我只是個孩子,我怎麼會懂呢,我只知道林姑姑抱著爹傷心的哭,和爹說『就算是當小妾我也願意!』」
蒙鵬飛苦著一張臉,那個林萱哦,喜歡誰不好要喜歡他,難道不知道他這輩子只愛他娘子嗎!「瀚宇,我愛的人只有你娘,林萱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其實……」蒙瀚宇拉長了語調,語重心長的看著他爹說:「爹,我知道那天的事情只是個誤會。」
「恩恩。」蒙鵬飛狂點頭,「誤會,純粹是個誤會!」
「你自己也知道那只是個誤會。」
「當然當然,確實只是個誤會!」
「可是啊……」蒙瀚宇口氣一轉,擔憂的說:「娘不知道。」
「呃……」蒙鵬飛想到自己極愛極愛吃醋的娘子,壯碩的身軀輕微的顫抖了下:娘子的醋勁上來,那個可真叫……
蒙瀚宇見准了時機,面色一轉,笑意盈盈的問:「所以,爹,你帶我去齊雲山嗎?」
「不帶。」
「啥?」
「呃......」
「我找娘去了。」
「......」蒙鵬飛聞言咬牙切齒的說:「帶!」
「喲吼!」蒙瀚宇蹦的老高,興高采烈的往外跑,「收拾行李去咯!」
身後蒙鵬飛牙齒磨的咯吱咯吱響,不一會兒後卻陰險的笑了笑:這次帶臭小子一起去齊雲山……或許,剛好可以修理修理他?
想到這裡蒙鵬飛突然就不鬱悶了,一張俊臉笑的陰森森,直到郭婉瑩進門的時候都被嚇了一跳。
「呃,相公,你這是……出什麼事情了?」
「沒事沒事。」蒙鵬飛一臉溫柔的抱住了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又露出了陰險的笑容,「只是覺得過幾天的天氣會很好……會非常好,而已。」
蒙瀚宇,老子會讓你知道太陽它為什麼總是那麼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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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6:44
七九章【番外:二】
蒙鵬飛是老油條,蒙瀚宇是小油條。
這一天,老油條帶著小油條上路了。
老油條蒙鵬飛心心念著要整小油條,可小油條蒙瀚宇也不是個省力的主,忽悠來晃蕩去的總能叫老油條打空了拳頭,對著一團空氣咬牙切齒——說句實誠的,蒙鵬飛心裡還是挺開心,畢竟小油條再滑頭那也是他兒子,他兒子這麼聰明,他能不高興嗎?
咳咳,好吧,雖然有時候真的是非常想抽他。
「爹!」蒙瀚宇扒拉著車窗口,探出腦袋對蒙鵬飛說:「還有多久才到啊?」
蒙鵬飛坐在馬上,背部挺的筆直,一身堅毅,「關你屁事。」聲音很正經,說出的話卻很那個啥。
「……」蒙瀚宇覺得他爹實在是幼稚,這麼任性的話……莫非還在計較他早上搶了娘親做的麥餅?「爹,我早上只吃了兩塊餅。」
蒙鵬飛冷哼一聲,「只?」什麼叫只?他娘子一共也才做了十塊餅好不好!
「爹。」蒙瀚宇搖了搖頭,一臉無奈,「你可真小氣。」
蒙鵬飛側過臉,陰森森的瞪了他一眼,「小子,那是你娘特意做給我的。」
蒙瀚宇這下是真的無語了,只得敷衍的點了點頭,「好好好,那是娘做給你的,我不和你搶了,成不?」
蒙鵬飛用鼻子哼一聲,「算你識相。」
「現在總能告訴我還有多久能到了吧?」
「臭小子,急什麼急。」蒙鵬飛看了看前路,「起碼還有半個月。」
「……」蒙瀚宇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怎麼還要那麼久,我骨頭架子都要散架了!」
蒙鵬飛幸災樂禍的看了他一眼,「不是你非要跟我出來的嗎?」
「那要麼……」蒙瀚宇轉了賺眼珠子,「我騎馬,你坐馬車?」
「……」蒙鵬飛抽了抽眼角,一掌把蒙瀚宇的腦袋推回了馬車裡,「坐你的馬車去!」
……
蒙瀚宇很不喜歡坐馬車,他原本期望的是和他爹一樣英姿颯爽的騎馬,哪知道卻是和嬌滴滴的姑娘家一樣坐馬車——啊哈,笑話,這事要是給街上那幾個混小子知道了還不得取笑死他?這事得保密,絕對要保密!
所以到了齊雲山莊的時候蒙鵬飛跐溜的下了車,寧願頂著個大太陽也不願再待馬車裡。
「小子。」蒙鵬飛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這兒子又要不安分了,「你給我注意了,這裡可不是雲澤,由不得你胡來。」
蒙瀚宇舒展了下身子,「爹,我知道了,我知道分寸。」
蒙鵬飛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你也知道我怕你沒分寸。」
這時有士兵上前,說是皇帝有事傳見蒙鵬飛,蒙鵬飛只得草草叮囑了他幾句後就離開,留下蒙瀚宇摸著下巴,一臉沉思的不知在想寫什麼。
事實告訴蒙鵬飛,蒙瀚宇或許知道「分寸」是什麼玩意,但很明顯,「分寸」不知道蒙瀚宇是什麼。
「蒙!瀚!宇!」蒙鵬飛黑著一張臉,滿眼凶狠的看向遠處的蒙瀚宇,「你給我過來!」
蒙瀚宇笑嘻嘻的說:「爹,你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火氣?」
蒙鵬飛額際青筋隱隱跳動,從牙縫裡擠出字來,「怎麼了?你竟然還問我怎麼了?」說時一步一步的逼近蒙瀚宇,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
蒙瀚宇左右觀察了下,往後退了幾步,「爹說什麼呢,我有點不理解啊。」眼珠子亂瞟,一副機靈相。
「你個兔崽子!」蒙鵬飛再也忍不住,幾個箭步上前就要將他逮住,可奈何蒙瀚宇身子一閃就往一邊躲,看準了一顆大樹就蹭蹭蹭的爬了上去,堪比貓的敏捷。
「爹啊。」蒙瀚宇扯了片葉子塞進嘴,「大熱天的,你火氣別這麼大啊。」
蒙鵬飛怒瞪著一雙眼,「你個混小子!給我下來!」
「幹嘛要下來?」蒙瀚宇嚼了嚼葉子,「下去的話不是討爹打嗎?」
「你也知道你是討打?」蒙鵬飛嘴角抽搐,「你知道的話為什麼還要幹那些事?」
蒙瀚宇歎了口氣,「爹,我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故意?前天打碎了雲彌皇帝送來的青瓷大花瓶,前天晚上將一個雲戰宮女的頭髮點著火,昨天將皇上御賜的長裂錦撕成條,昨天晚上把雲彌的一個太監打落三顆牙。」蒙鵬飛越說一件事情臉色就越難看,「今天,你竟然還敢把皇上的魚給弄死了!」
對於這些指控,蒙瀚宇感到很無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子才不管你是不是故意!你給老子下來!老子打死你個混蛋!」
蒙瀚宇做了個鬼臉,「就不下去!」
「下不下來?」
「不下!」蒙瀚宇一臉笑容,反正他爹不會爬樹,能耐他何?
「很好,很好。」蒙鵬飛踱了會步,接著一腳踢向大樹,震得樹葉一陣顫慄。他衝著院子外的侍衛喊道:「來人!給我守在這顆樹下!等少爺下來後就將他綁起來送到我面前!」
剛進來的侍衛低頭應「是」,蒙鵬飛才滿意的笑了笑,對蒙瀚宇說:「不下來?好,你就給我一直待在上面!」
說完一甩袖子就走,留下身後的蒙瀚宇露出一個奸詐的笑容。
爹啊爹,難道你不知道,這裡的侍衛大部分都和他交情很好嗎?
半個時辰後,蒙瀚宇已經處在了樹林深處的一個池塘邊。他撩起袖子,露出了兩截雪白的手臂,手指靈活的在魚鉤上放餌,他拿著魚竿,將魚線往池塘裡狠狠一甩,便悠閒的坐了下來,嘴裡還念叨著:「唉,不就死了幾條魚嗎,那麼計較幹嗎?得,我自己釣成了吧。」
釣魚一直是件耐心的活,從小就沒耐心的蒙瀚宇在這件事情上還算是有耐心,但當他釣到第十條魚時,他不淡定了。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魚鉤上的小小小小魚,眼睛幾乎聚成鬥雞眼,鬱悶的說:「你爺爺去哪裡了,派你這個小玩意來糊弄我?」
小小小小魚掙扎了幾下,沉默的表示了自己的抗議。
「唉。」蒙瀚宇好心的將它放回了水裡,「小魚,麻煩你告訴你爺爺一聲,我不想看到你,叫它親自來找我。」
恢復自由的小小小小魚歡快的扭了扭身子,不一會就游向了別的地方。
「唉。」蒙瀚宇皺眉,認命的再次拿起魚竿,「繼續吧。」
一刻鐘後,原本筆直的魚竿慢慢的下彎,且有一直往下的趨勢。蒙瀚宇瞪大了雙眼,興奮的想:莫非小小小小魚剛才真的是找它爺爺去了?他試著拉了拉魚竿,呵,還真沉!他樂的不行,大魚,太好了!
可是你要知道,有時候,太樂了,那就很容易樂極生悲。
比如……他拉不起這條魚什麼的。
「有沒有搞錯!」蒙瀚宇憋紅了一張臉,「這麼重!」他呼了口氣,又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一拽——但是,還是沒拉起來。正在這時他眼角瞟到左邊出現了個藍色身影。仔細一看,是個約莫七八歲的女娃娃。當下也沒多想,扯開嗓子就吼:「那邊的,穿藍色衣服的,給我過來!」
藍衣服女娃朝他這裡側了側首,似正在打量著他。
蒙瀚宇伸出一直手使勁的揮了揮,「還傻站著幹嘛啊,趕緊過來幫幫我,我釣到一條好大好大的魚,快點快點!」
藍衣服的娃娃終於有了點反應,慢吞吞的往他這邊移動腳步。
手裡的竿子一抖,蒙瀚宇立刻雙手握住竿子,嘴裡大聲的喊,「來來來,搭個手,就要上來了上來了。」
等到藍衣女娃走到他身邊,蒙瀚宇又叫,「快來啊你……」話被噎住了。
女娃五官說不上多精緻,只屬清秀,但白皙的臉蛋粉嫩可口,讓人只想衝上去狠狠的捏幾把——咳咳,當然,如果他沒看到她額頭上的那個字的話。
但是,很不巧的,他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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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6:58
八十章【番外:三】
於是他立刻開始狂笑,笑的連魚竿都顧不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藍衣女娃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黝黑的眼珠子裡沒有情緒。
「哈哈,哈哈,」他笑的喘不過氣,鬆開握著魚竿的一隻手插到了腰間,斷斷續續的說道:「啊,莫非,莫非你以為在自己的額頭間寫個『王』字,你就成老虎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竟然會有這麼笨的人,哈哈哈哈哈。」
女娃愣了一下,鎮定的走到池塘邊低頭看了看,接著伸手掬起清水擦掉了額頭上的字。
「哈哈哈,你太逗了,哈哈哈,」蒙瀚宇非常愉快,「哎喲喲喲,肚子疼死了,你說你怎麼就這麼逗呢,哈哈哈,我聽過別人掩耳盜鈴的,見過別人送銀子叫人打自己的,就是沒見過在額頭上寫字兒充老虎的,哈哈哈哈哈。」
藍衣女娃不理會他,越過他就要離開。
「你別走啊你,哈哈哈,好了,我不笑你了,不就是想當大老虎嗎。」蒙瀚宇嘴角誇張的上翹,眼裡看不到半分不笑,覺得這個女娃真是好玩的不行。
女娃停住腳步,定定的看著他,眼神專注。
魚竿在這時微微往下沉了沉,蒙瀚宇趕忙回身兩隻手抓緊了魚竿,嘴裡還說著,「我真是沒騙你,我就以為你是那老虎了,對,還是齊雲山上最威風最厲害的大老虎,來來來,大老虎,搭把手搭把手。」
蒙瀚宇沒等到女娃上來扶魚竿,倒是等到了屁股上狠狠的一踹。
然後,「噗通」的,他跌進了池塘。
蒙瀚宇站在水裡呆滯了幾秒後才伸出手指著女娃怒道:「你你你,你竟然敢踹本少爺!你個膽大包天的,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我爹是蒙鵬飛!你等著,我非要我爹把你扔在水裡泡上三個時辰!」
女娃面無表情,一雙眸子淡淡的看著他,無喜無怒。
蒙瀚宇見狀更是氣憤,剛想再說什麼時卻被人猛地提起了後領。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然後,一回頭,果然……
「你個丟臉的傢伙還敢在這裡嚷嚷!」蒙鵬飛跟拎蘿蔔似的將兒子拎了起來,罵罵咧咧道:「你個兔崽子,叫你別到處亂跑別到處亂跑你還給我惹事,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蒙瀚宇又哆嗦了下,他爹好不容易逮到他了,那麼他……「我我我,爹,是她,是她把我給踹下去的!」他一手指著女娃,告狀道:「你看,我身上都濕了濕了!」
「濕你個頭!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你!」蒙鵬飛一巴掌推開他孩委屈的臉,轉身對女娃說道:「這位小姑娘對不住,我這混兒子估計又幹了什麼壞事,真是抱歉抱歉,我回去就好好收拾他。」
說完他一甩手將蒙瀚宇扛上了肩膀,大步邁著就走人。肩膀上蒙瀚宇努力撲騰著短小的手腳,一邊撲騰一邊還沖女娃嚷嚷:「臭呆子臭老虎你給我記著,被讓我再遇見你,不然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哎喲!爹!別打我屁股!我要告訴娘你虐待我!哎喲別打了別打了!腫了腫了!」
藍衣女娃一聲不吭,沉默的看著父子兩越走越遠,白嫩的臉上隱隱浮現一絲笑容。
「爹!別打了!」蒙瀚宇努力的捂著屁股,撕心裂肺的喊:「屁股要變兩瓣了!」
蒙鵬飛翻了個白眼,「屁股本來就就是兩瓣的。」
蒙瀚宇呆了下,繼續撕心裂肺,「屁股都要變成四瓣了!」
「四瓣?我告訴你,你剛才要是亂來,你屁股都要變花瓣!」
「誒?」蒙瀚宇停止嚎叫,「剛才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女娃娃是誰?」
「嘁,我怎麼知道是誰。」蒙瀚宇不以為意,「瞧那樣子估計是個呆子。」
話語剛落,他腦門上狠狠吃了他爹一個響指。「爹!」蒙瀚宇這下真淚眼汪汪了,「你幹嗎又打我?」
「我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什麼呆子?人家是雲彌的五公主!」
「啊?」
「啊個屁!你個臭小子,到處給我亂闖禍,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誒?爹,別啊,我不知道啊,別打了啊!」
「不知道?我今天就打的你知道!」
「爹你是報復!」
蒙鵬飛陰森一笑,「就是報復,怎麼了?」
蒙瀚宇,你自求多福好了。
……
蒙鵬飛這次下手毫不留情,直打的蒙瀚宇在床上躺了五天五夜,就這樣,回去坐馬車的時候屁股還隱隱作痛——你們知道,小孩子的記憶力是非常好,而且很容易記仇——蒙瀚宇就是其中一個。
蒙瀚宇心裡早就將那個藍衣女娃的樣子記了千百萬次,哼,雲彌的五公主?了不起嗎?竟然敢踢他下水,竟然害他被爹逮到,竟然害他被打的那麼久下不了床!
想到這裡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暗暗的下定決心,下次見到這個什麼五公主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報仇,讓她知道他蒙瀚宇也不是好惹的!
齊雲山回來後屬於蒙鵬飛和蒙瀚宇的鬥爭仍在繼續,蒙府裡依舊充斥著一片歡笑和吵鬧,但是當某天晚上蒙瀚宇玩夠了回家時,面對的只是一個空蕩和殘破的蒙府。
蒙瀚宇原先不以為意,不過當看到一路都是砸毀的東西時,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一路疾奔著去了爹和娘的臥室,最後慌亂的衝進妹妹的臥室,然後看到……妹妹的奶娘,怨恨的瞪著眼睛橫躺在地上,褐色的衣服上滿是血跡。
蒙瀚宇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止,緩緩的用手堵住了嘴巴,止住了脫口而出的驚呼。他慢慢的走近屍體,嘴唇微微顫抖……
奶娘為什麼會死?
爹娘和瑩露去哪裡了?
府裡的人都去哪裡了?
他出去的時候,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誰可以告訴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蒙瀚宇蹲下身子,顫抖著手準備將奶娘的眼睛合上,卻敏感的發現奶娘的視線正死死的瞪著箱子。他腦子裡的念頭一閃而過,快速的起身跑到箱子邊,猛地打開了箱子!
他看到他總是笑著的妹妹正蜷縮在箱子裡,雙眼緊閉,臉色蒼白。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好涼。
「瑩露,瑩露。」蒙瀚宇低聲開口,「我是哥哥,瑩露,你醒醒。」
瑩露依舊閉著雙眼,沉靜的像是熟睡。
「瑩露,你別嚇哥哥,你睜開眼睛好不好?」蒙瀚宇的聲音帶上懼意,微微顫抖,「我是哥哥啊。」
他剛想伸手將瑩露抱出箱子,卻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走來。他眼神一懍,立刻將箱子合上,閃身躲進了一旁的櫃子裡。他透過縫隙看到有人進了屋子,魁梧的身子好不熟悉。
他手掌握緊,是……孟副將?他不是在邊境打仗嗎?
孟副將打量著滿室狼籍,皺起濃眉低低道:「將軍……我來的太遲了嗎?」他看了看地上的奶娘,突然起步往箱子邊走,驚得蒙瀚宇差點失聲大叫。孟副將走到箱子邊停下,想了想,伸手想將箱子打開,卻不料一旁櫃子裡跳出了一個人,狠狠的往他腿上踢了一腳,「不准打開!」
孟副將聽到熟悉的聲音後硬生生止住了反擊,驚喜的叫道:「瀚宇!」
哪知蒙瀚宇只是戒備兼憤恨的看著他,雙手張開護住身後的箱子。
孟副將不理會他的戒備,一掌撈起他往懷裡抱,「瀚宇,你還在,真是太好了!」
蒙瀚宇拚命掙扎,拳打腳踢,「你放開我!」
「瀚宇,你要冷靜!」孟副將制住他的雙手,「我知道蒙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很難接受,但是你必須冷靜。」
蒙瀚宇這才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孟副將,緩緩的問:「孟叔叔,請告訴我,蒙府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孟副將微微訝異,但如實說來,「聖上今早下旨……說將軍通敵賣國,三日後滿門抄斬。」
蒙瀚宇聞言如遭雷劈,「聖上……下旨?爹爹通敵賣國?」他勾起唇角勉強的笑笑,「孟叔叔,你在和我說笑對不對,爹爹怎麼可能通敵賣國?爹爹是雲澤最厲害的將軍不是嗎?」還有聖上,那個總是一臉笑容的聖上,那個比爹爹還要縱容他的聖上,怎麼可能下旨將他們滿門抄斬?
孟副將只是沉重的點了下頭,「瀚宇,我們都知道你爹是冤枉的,但是如今奸臣當道,皇后一手遮天,別說是證據,就連這聖旨都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親手下的……」
蒙瀚宇使勁的握住了孟副將的手腕,「那麼我們去找皇上,我們去給爹娘洗刷冤屈,我們去救他們出來!」
「瀚宇,你要冷靜!」孟副將握住他的肩膀,「宮裡現在正在四處搜捕你和你妹妹,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們要去救爹和娘!」
「現在最主要的是保護你和你妹妹!」
「那……」他眼眶泛紅,「爹和娘呢?」
孟副將歎了口氣,「我們……從長計議。」
蒙瀚宇和蒙瑩露被孟副將帶到安全的地方藏了起來,但所謂從長計議的救人計劃……孟副將知道,幾乎毫無希望。所以在三日後,喬裝以後的孟副將帶著蒙瀚宇出現在了人群裡,安靜的看著遠處的邢台。
蒙瀚宇看到自己總是英武的爹爹此刻正挺直了脊背跪在地上,白色的囚服沾滿了乾涸的血跡,破碎的露出皮膚一道道鞭痕和烙印,堅毅的臉上滿是不屈,但觸及一旁的娘親時眼裡又會帶上絲絲溫柔。娘親還是那麼美,只是臉色蒼白,柔弱的似乎風一吹就會倒下,娘親的眼裡也沒有恐懼,有的只是淡淡的嘲諷,對上爹時是那麼溫柔的愛意。
這是他的爹娘,一直寵他愛他的爹娘。
人群裡不時有人罵著台上的官員和儈子手,可那些人的臉色還是那麼的木訥,宣讀聖旨的語調那麼的冷硬,不帶一絲情感。
「瀚宇,不要看。」孟副將伸手擋住了蒙瀚宇的眼睛,可他只是堅定的推開,冷漠的看著邢台上的爹和娘。
他看到看到爹和娘一直平靜的眼神,爹和娘會心一笑,看到他們隱隱露出的憂傷,看到……
一片紅色。
孟副將擔心的看向蒙瀚宇,卻看到他一臉平靜,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盯著邢台上的血紅。
此時的少年,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那個調皮和搗蛋的蒙瀚宇。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蒙瀚宇這個人。
*
多年以後他和她再相遇,她還是她,而他,早已不是原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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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7:12
八一章
陰暗的走道狹長得看不到盡頭,空氣中暈滿了馥郁濕潤的霉爛氣味,一陣陣鑽入鼻中叫人不由想作嘔。牢頭拿著一盞燈籠在前面領路,昏黃的燭光將他影子拉的長而畸形,更顯的牢房無比陰森和怪異。
我走在孟少玨的身後,心臟隨著腳步的邁開縮的越來越緊。
宇文睿就是被關在這樣的地方?
孟少玨突然停下腳步,低頭淺笑的看我,「你是要在明處還是暗處?」
我諷刺的想著我還有這個選擇權,孟大少果然人權。我道:「暗處。」
「你確定是暗處?」他伸手將我頰邊的碎發攬到耳後,鳳目狹長,眼神善意,「我可以安排你們說幾句話。」
「不用了。」我別開臉,繼續往前走,「就暗處吧。」
他微瞇了鳳眼,磁性的聲音帶著寵溺的道:「都依你。」
牢頭帶我們進了一間石室,而後用鑰匙打開牆上的一個小鐵窗,露出了一個類似是用來審視的空格,大小剛好只露出人的眼睛。
「丞相大人,」牢頭哈腰著走近孟少玨,「犯人就在隔壁,您可以從這裡直接看。」
「嗯。」孟少玨微微頷首,冷淡的道:「叫他們速度快點。」
「遵命。」牢頭嘿嘿笑了兩聲,「那小的就先出去了,大人有什麼事情的話叫小的一聲就可以了。」
牢頭說完便走了出去,牢房內只剩下我和孟少玨。他向我伸出手,鳳目意有所指的盯著那個小口道:「阿藍,過來,你不是想見他嗎。」
我咬了咬下唇,略過他伸出的手直接走到了窗口前。他也不惱,只在我身後笑著道:「阿藍,可要看仔細了。」
我不再理會他的話語,透過空格看到了隔壁偌大而空曠的牢房。
牢房代表的一直是血腥和死亡,越老舊的牢房就表示了有越多的殺孽,無論是那牆上一道道的抹不掉血痕還是坑坑窪窪的牆壁,無一不在訴說著那些人的痛苦和掙扎。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來到這個地方,並且這裡面關著的人還是宇文睿。
我看到了他。
他被綁在十字狀的木架上,身形依舊青竹般筆直,修長的四肢卻無力地垂落。他身上仍是那件月牙長袍,此刻卻已經破碎凌亂,露出身上一道道長鞭狀的傷口,觸目驚心。他的臉龐依舊俊美,臉色卻蒼白的幾乎透明,像是一碰就會破碎消失。他的唇邊還是帶著笑,淺淡清冷,卻看不到他緊閉的眼裡究竟是怎麼樣的神情。
我突然就感覺自己無法呼吸,像是有只隱形的手緊緊掐住了我的脖子,讓我無比痛苦卻無法掙脫。
「這就心疼了?」孟少玨在我耳邊低低的笑著,溫熱的氣息曖昧的接觸著我的肌膚,「阿藍,別急,還有更精彩的。」
我袖下的雙手捏的死緊,努力忍住胸口湧上的劇烈疼痛和憤怒。
這是我早就料到的不是嗎?他只是受了點傷,他還很好,所以我不該衝動,我要冷靜。
是的,安柯藍,你需要冷靜。
隔壁的牢門被打開,幾個身形彪悍的牢監走了進來,兩個抬著一頂火爐子,一個拿著雜七雜八的刑具,另一個則是提著兩桶水,最後一個身穿官服,雙手負在身後,氣焰囂張的踱步走了進來。
官服男子年約四十,皮膚黝黑且身材壯實,滿臉橫肉一身凶氣,不像個當官的反而像個殺豬的。他濃眉狠狠一皺,罵道:「都給我手腳利索點,中午沒吃飽飯嗎!」
「是是是,大人稍等,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幾個牢監惶恐的道,加快了速度將火爐以及刑具擺好。
「嗯。」官服男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接過一旁人遞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翹起二郎腿道:「這小子從昨天到現在就一句話都沒說嗎?」
「回大人!」遞茶水的牢監甲立刻回話,「他從昨天到現在什麼話也沒說。」
「哼。」官服男子一聲冷哼,不屑的道:「嘴還挺硬。」他伸手指了指方才拿刑具那個牢監乙,吩咐道:「你去把他叫醒。」
牢監乙點頭應是,上前就要去叫宇文睿,卻被邊上的牢監甲狠狠的拍了一記,罵道:「豬啊你,大人是叫你用鹽水!」
牢監乙立刻反應過來,往自己的臉上扇了幾巴掌對官服男子道:「大人恕罪,小的新來的,小的新來的!」
官服男子不耐煩的道:「還不快點!」
「是!」牢監乙馬上提著一桶水到宇文睿身旁,從桶裡舀了一勺子水往宇文睿的臉上潑去。只是這一潑又換來牢監甲的巴掌,他罵道:「蠢貨!大人是叫你潑身上!」
「啊?」牢監乙還挺迷茫,而後慌忙道:「小的這就往他身上潑!」說罷往宇文睿身上潑了一勺子水還不夠,接連潑了好幾勺,直潑的牢監甲又拍了他一巴掌,「停停停!這會兒潑完了待會兒潑什麼!」
牢監乙這才停下,唯唯諾諾的退到了一邊,「是。」
官服男子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道:「哪來的蠢貨?」
牢監甲忙道:「大人息怒,這人是剛來的,對這些不大熟悉,小的日後會好好調教他!」
官服男子「恩」了一聲,喝了口茶道:「還挺有趣。」
牢監乙聞言忍不住露出喜色,指著宇文睿大叫道:「大人!他醒了!」
只見原本昏迷的宇文睿眉頭微不可見的皺起,眼睫輕輕的顫動,而後緩慢的半開了細長的狐狸眼。
我胸口的疼痛在見到他睜眼的那一刻奇異的淡了下來,只因為他棕色的眸子裡的清澈與波瀾不驚。
宇文睿永遠都是宇文睿,無論身處何時與何地。
「宇文公子,」官服男子開口,客氣的道:「今日你可有什麼話要同本官講?」
宇文睿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嗓音似乎因乾涸而沙啞,「不知大人希望我說什麼?」
官服男子表情暗下,有些不悅的道:「本官是問,你可有什麼話要同本官講!」
「哦。」宇文睿淡淡一笑,「大人這話已經問了好幾天了。」
「是,本官問了好幾天了。」官服男子忍住怒氣道:「那你今日可想好了?」
宇文睿溢出一聲輕笑,「大人覺得呢?」
「宇文睿,本官沒時間和你猜來猜去!」官服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盞都抖了抖,「你安排在皇宮裡的奸細是誰,你說是不說?」
宇文睿懶懶的抬了下眼,「說什麼?」
「你……」官服男子氣噎,狠狠的瞪圓了眼睛道:「宇文睿,你別怪本官不給你面子!」他轉頭對守在刑具旁的牢監丙道:「把那幾個小傢伙給我拿出來!」
牢監丙忙回:「是的,大人。」他從刑具箱裡翻了一個小鐵盒以及一雙筷子出來,恭敬的走到官服男子身邊,「大人,在這裡。」
官服男子粗聲道:「宇文睿,本官再問你一遍,說是不說?」
比起官服男子的狂怒,宇文睿顯得淡定有餘,「大人到底希望我說什麼?」
「你!」官服男子氣的發抖,大手一揮道:「給我上去!好好餵飽這些小傢伙們!」
牢監丙聽令,走到宇文睿身邊打開了盒子,然後用筷子夾出了一條粗細如小拇指的……螞蝗。
我在一瞬間感到渾身發冷,胃裡有東西不住的在翻攪。那人不斷的夾出一條條透明且細長的螞蝗放到宇文睿的傷口上,任由它們蠕動著濕軟的身子往嫩肉靠近,而後往深處鑽去,既貪婪又迫不及待……
我死死的咬住唇,止住了脫口而出的嗚咽,卻停不住逐漸泛紅的眼眶和鼻間的酸意。
那些噁心的東西們就那樣死命黏在他的傷口上,它們的身軀開始漸漸飽和,透明的軀幹慢慢的染上色彩,由淡到深,由粉到血紅,再由血紅到暗紅。它們貪得無厭的吸食著不屬於它們的鮮血,卑劣的讓人恨不得立刻踩死它們。
可宇文睿的表情還是那麼的淡,似乎他的傷口並沒有巴著這些噁心的東西,也似乎那些被吸走的血根本不屬於他。
難怪,難怪他這麼蒼白,難怪他看上去脆弱的像是隨時都會消失……
「阿藍。」身旁有人伸手擦掉我的淚,溫和的語調卻藏著陰鬱,「你哭了。」
我愣愣的回不了神,直到伸手撫上臉頰觸到一片濕潤時才發現自己真的哭了。
我……有多久沒哭了?
似乎在遙遠的那場婚禮後,似乎在我重新開始生命後,我就再也沒落過淚。
可是現在,我哭了。
「阿藍,你知道嗎?」孟少玨親暱的撫著我的臉,眼中風雨欲來,「你越替他擔心,我就越想折磨他。」他說完便扯了下牆上垂下的繩子,隔壁牢房立刻響起了輕微的鈴聲。而那官服男子聽到鈴聲後濃眉一皺,道:「小傢伙們吃飽沒?」
牢監丙靠近看了看,眼神露出厭惡與恐懼,嘴裡還是恭敬的道:「回大人,都飽了。」
「那好。」官服男子揮了揮手,眼裡也有著嫌惡,「都收回來。」
於是牢監丙又用筷子將那一條條變的暗紅和粗壯的蠕動物體夾回了盒子裡,迅速的扔到了刑具箱中。官服男子這時又看向從進門後一直在燒爐子的牢監丁,問道:「好了沒有?」
牢監丁轉了轉手中燒紅的烙鐵,道:「大人,差不多了。」
官服男子走到牢監身旁接過了烙鐵,通紅的烙鐵在他臉上映出紅光,更顯猙獰。他走到宇文睿面前舉起手中的烙鐵,問道:「宇文公子,我再問最後一遍,你說是不說?」
宇文睿的面色比起剛才又蒼白了幾分,唇瓣毫無血色,可他卻仍舊一派雲淡風輕,虛弱的道:「大人到底想聽我說什麼?不如直接告訴我可好?」
官服男子濃眉緊皺,細眼內滿是陰狠的道:「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罷將那燒紅的烙鐵對著宇文睿的腹部去,單薄的布料不堪高熱的烙鐵,頃刻間便化為灰燼,烙鐵灼在皮膚上的發出了輕微的「嘶嘶」聲,皮膚周圍甚至冒出了幾縷細煙……
宇文睿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額邊青筋暴露,可那緊緊咬住的牙關還是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我只能死命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嘴裡嘗到濃重的血腥味,但卻感受不到一絲的痛覺。
宇文睿。
眼裡的液體似乎越落越急,多的模糊了我的視線,多的我有些看不清楚他臉上細微的神情,多的我只能蹲□子摀住嘴唇低聲哭泣。
表哥……
孟少玨卻在這個時候發難,一把將我拽到他的胸前,毫不溫熱的抬起我的下巴,狹長的鳳目裡滿是憤怒。他道:「安柯藍,你還要繼續看嗎?還要我繼續行刑嗎?」
我拚命的在他懷裡掙扎,卻阻止不了他壓著我繼續對著窗口,看著那邊的男子繼續用烙鐵躺著宇文睿的腹部,看著宇文睿一聲不吭的暈了過去,看著他俊美蒼白的臉上一片冷汗,看著他的唇瓣被咬的鮮血淋漓……
「你放開!」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恨意,用力的踢他打他,可他只輕鬆的束起我的手,薄唇果斷的向我壓來。他粗魯的吸吮著我的唇瓣,不顧我的掙扎和唇腔內瀰漫著的血腥。淚水和血混雜的味道有些怪異,怪異到在我用力咬了他之後他反而笑了起來。
他離開我的唇,低沉的笑了起來,留著血的舌尖曖昧的舔了舔唇瓣。
他道:「阿藍,你可以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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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7:29
八二章
孟少玨說,我可以救他。
是的,我怎麼忘了?我手上有藏寶圖,我可以救宇文睿。
我稍微平息了下情緒,沙啞的道:「放了他,我可以給你想要的。」
藏寶圖之於我什麼都不是,而宇文睿之於我……卻是唯一的特殊。
孟少玨神色稍斂,目光柔和的看著我,「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我輕笑了一聲,「我給你藏寶圖,你放了他。」
他們都想要藏寶圖,無論是皇姐,賀蓮臣,亦或是孟少玨。
無敵的財富,吞噬了多少人的慾望?
但孟少玨眼中的柔和緩緩的褪下,一股陰暗從眸底擴散,繼而冷聲道:「你以為我要的是藏寶圖?」
「難道不是嗎?」我直直的看他,「我可以給你藏寶圖,不僅雲彌的,還有雲戰的,條件是你放了宇文睿。」
藏寶圖和宇文睿孰輕孰重?對於我來說自然是宇文睿比較重要。他們三了的紛鬥我不想理,他們三了的爭奪我也不管,和我有關的僅是宇文睿。
孟少玨突然笑出了聲,低沉的嗓音裡卻無笑意,「好一個自作聰明的安柯藍。」他瞇起長眸,眼神灼熱的看著我,「如果我說我要的不是藏寶圖呢?」
我愣了愣,他要的不是藏寶圖?莫非……「你要我幫你去接近皇姐?」然後成為雲澤的奸細,為他做事?
他卻不回答,只抬起我的下巴,對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我要的是你。」
話語落下後,一片沉寂。
我沉默了一會後開始失笑,諷刺的道:「好主意。」
一般女子皆以身為先,不論她一開始多不喜一個男子,只要男子得了她的身便等於奪得了心,而後任他予取予求,毫無怨言。
孟少玨啊孟少玨,你想的果然是萬全之策。
我笑的虛偽,「我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他臉上的笑容褪的乾乾淨淨,冷聲道:「答應了是最好,不答應我就一直等到你答應,比下耐心也無妨。」他撩起我的一縷髮絲,細細的把玩,「今天就到這裡。」
孟少玨說完便牽起我的手往外走,連我再看一眼宇文睿的機會也不給我。我踉蹌著走到門外,卻被一個人突然撞上。撞我的人正是剛才的牢監乙,他慌忙的低頭向我道歉:「姑娘真是對不起,小的沒看到您,大人恕罪,小的瞎了狗眼才撞到了姑娘,大人恕罪!」
孟少玨微微皺眉,「讓開。」
牢監乙立刻誠惶誠恐的退到一邊,嘴裡繼續賠著罪。孟少玨也不再看他,拉著我便往外走去。
我用眼角瞥了瞥那牢監乙,繼而緊緊的握起左手,安分的跟他走了出去。
回到丞相府後青丫正在門口候著,孟少玨對我道:「你好好休息吧。」
我沒有回話,自顧自的回房間然後關上門。
門外青丫低聲和孟少玨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兩人便一同離開。我待門外毫無動靜後才攤開自己的左手,露出了微微被汗水打濕的一張紙條。
這是方才在牢房裡那牢監乙塞給我的。
我擦了擦手心的汗,微微顫抖的打開了紙條。
紙條上詳細的寫著一個地址,註明著是雲澤的密牢。
那個牢監乙……是宇文睿的人?
想到這裡我有些按捺不住的起身,那牢監既然是宇文睿的人必表示他會叫人去救宇文睿,可他現在寫了牢房的地址給我是為什麼?我捶了捶手心,難道他根本不能向外面傳消息,所以只能寫好地址等待時機送出去?
可是我要怎麼才能把這個地址告訴牧一他們?
我不禁開始來回踱步,送出去,送出去,誰能幫我送?
我正思索間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些細微的聲音,似乎是某種動物在用爪子撓門。我立刻將紙條塞到了靴子裡,理了理衣擺後開了門。剛開門便感覺有東西猛的撲上了我的腿,低頭一看,竟然是……小黑?
我抬頭,一抹桃紅色的身影映入了眼中。
她彎起唇角,水眸裡有星光點點,「阿藍。」
來人正是許久未見的瑩露。
她圓潤的臉蛋瘦下,一張鵝蛋臉精緻小巧,一身驕縱之氣收斂,比之以前那個蠻橫的丫頭明顯沉穩了不少,只是她眼中的歡喜還是那樣明顯,興奮之意不言而喻。
「阿藍!」她小跑到我的身邊,雙目亮亮的又喊了一聲,「阿藍!」
我心裡也有久違的喜悅泛起,微勾了唇角低聲叫道:「瑩露。」
或許事情,並不是沒有轉機。
我沒想過我和瑩露的再次見面會是在這個時候,而她明顯也很訝異。
「阿藍,」她撲進我的懷裡,緊緊的抱住我,「好久不見!」
我伸手拍拍她,「嗯,很久了。」
「阿藍阿藍阿藍,我可想你了!」
「嗯,我也很想你。」
「阿藍,」她抬頭,眼眶微微發紅,「你個混丫頭!」
我淡淡的笑笑,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幾個月不見,怎麼反倒更像小孩子了。」
「哪有。」她倒退幾步,轉了個身,「你沒覺得我長高了嗎?」
我笑著點頭,「個子是長了,脾性卻小了。」
她撇嘴,「不和你計較這個,咱們進屋裡吧。」
說罷她拉著我進了屋,兩人坐在桌邊對視。
瑩露是我在這個世界裡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我喜歡這個橫衝直撞的丫頭,也喜歡這個有著小女孩傷感喜悅的丫頭,我珍惜她,卻無法改變她是孟少玨妹妹的事實。這個事實並不能阻止我們的友情,但卻一定程度的提醒了我,在某些程度上,我們的意見還是無法統一。
就比如我無法確切的肯定,自己此刻的喜悅是因為見到久違的瑩露多些,還是因為原本的困境出現了轉機而多些。
「阿藍。」瑩露粉嫩的唇瓣微抿,剛才肆意的喜悅褪了幾分,「其實我早就聽下人們說哥哥藏了個女子在這裡,不准別人去打擾,且花了各樣的心思去討好。我也是好奇不已,只是這外面都守著人,我想進也進不來。」
一直被漠視的小黑突然哼唧了兩聲,在我的懷裡不安分的扭動著身子,似在附和著瑩露的話。我輕輕扯了扯它的耳朵示意它安靜,「那你現在……」
她道:「是哥哥讓我來的。」
我半垂眼瞼,孟少玨叫瑩露來的目的是什麼,安撫我還是說服我?
她歎了口氣,「阿藍,我到現在都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她抬眸,低低的道:「一夜之間都變了,哥哥不再是雲彌的一個小小糧商,而成了雲澤的奸細,小叔不再是到處亂跑的商人,而是雲澤赫赫有名的將軍……連柳如絮都不再是柳如絮。」她苦笑了下,「難怪哥哥和小叔對她這麼好,原來她是雲澤未來的皇后。」
她迷茫的看著我,「阿藍,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還是孟府的小姐孟瑩露,我還是對著下人們又打又罵,我還是討厭著我的表姐柳如絮,我還是不滿哥哥和小叔的偏心……可是阿藍,這些真實的讓我感到惶恐。」
我有些胸悶,這個當初肆意放縱的孩子如今也已經開始成長,對於突然發生的巨變產生迷茫和恐懼,在現實和回憶之間游移。我放柔了聲音,「瑩露,這些都是真的。」
「是啊,都是真的。」她笑了笑,有些無奈,「可我卻希望他們都是假的。」
我替她倒了杯茶,淡道:「真和假又有何關係,孟瑩露永遠都是孟瑩露。」環境確實是改變人性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可如果有一顆不輕易被影響的心,那便什麼都不怕。
瑩露的手指有些顫抖,嘲諷的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肆意,我得顧著自己丞相妹妹的身份,我得學好禮儀不給哥哥丟臉……這樣的我,還是孟瑩露嗎?」
「為什麼不是?」我半垂了眸子,「瑩露只是長大了。」長大了,所以要開始面對事實,所以要開始笑臉迎人,所以不能再肆意妄為——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過程,而這並不代表就失去了自我。
「阿藍。」她握著杯子的手收緊,低頭看著茶水道,「我寧願不長大。」
「有誰能不長大?」我微勾唇角,淡淡的看她,「有失必有得,失去了一些,總會得到另外一些。」
瑩露愣了愣,而後便像想起什麼一樣,臉頰浮上淡淡的紅暈。
我瞭然,瞧這樣子分明是少女懷春,莫非她找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如果是真的,那可的確是件好事。
「阿藍。」她恢復了精神,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有些好笑,悠悠道:「你覺得呢?」
她頓了頓,「是哥哥……抓你來的嗎?」
我摸了摸小黑順滑的身子,淡淡道:「嗯。」
瑩露有些喜色,「哥哥他……和你……」
我和孟少玨?我道:「我和他沒什麼。」
她明顯有些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我不知道你和哥哥之間怎麼了,我也不知道哥哥為什麼要抓你到這裡,但是阿藍,哥哥真的很喜歡你。」
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說?她們都不瞭解其中的內情,卻又篤定孟少玨對我的深情?
我抿了抿唇,低道:「他抓了宇文睿。」
瑩露聞言微愣,接著黯然的道:「阿藍,雲澤和雲彌之間的事情我不懂,我不懂為什麼他們非要爭來斗去,也不懂為什麼哥哥要抓了你和宇文公子……」她朝我伸出手,有些試探的問:「但無論他們怎麼樣,我們都還是朋友,對嗎?」
我笑著伸出手,「當然。」
我們依然是朋友,可是瑩露,我不得不在你身上打起主意,因為現在能幫到我的人,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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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8:05
八三章
瑩露在那天過後便經常來我這裡陪我,不時帶些好玩的東西過來給我瞧瞧鮮。我也按捺住自己不再一天到晚臭臉,裝作若無其事的和她相處。
「阿藍!」她興沖沖的提著裙擺進門,「小黑是不是在你這裡?」
我瞥了眼躲在床角打滾打的歡樂的小黑豬,「嗯。」
她又好氣又好笑,「這隻豬,你一來連誰是它主子都不知道了,一天到晚往你這裡跑,也不怕路上給人拐去宰了!」
小黑打滾的動作似乎停頓了一下,可很快就抱著被子繼續滾,十分愜意。
我難免有些失笑,「誰不知道你孟小姐的愛寵是頭黑豬,敢宰它?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
「哼。」她鼓起臉頰,「總有一天我要煮了它。」
小黑聞言聽住了滾動,挪著圓滾滾的身子到我身邊蹭了蹭,似在討好。我抱起它扯了扯它的豬尾巴,對瑩露道:「煮的時候別忘記帶上我。」
小黑劇烈的扭動了下身子,一雙黑眸呆呆的看我,卻隱約可以看出其中的不滿和控訴。
我不禁有些發愣,時過境遷,或許沒有變的,只有它。
瑩露清脆的笑了起來,拍了拍小黑的腦袋,「對了,哥哥有來看你嗎?」
我搖頭,自那天過後孟少玨便沒有來過這裡,許是要避開我,許是又在計劃著什麼。
她支著下巴,「哥哥最近好像很忙啊……」
低沉磁性的男聲在這時響起,「這麼念叨著我,莫非是想我了?」
瑩露笑彎了眼,對著門口那道頎長的身影喊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孟少玨輕笑了神,鳳目淡淡的劃過我,繼而停在瑩露身上,「聽你院子裡的丫頭說你一天到晚就往這裡跑,夫子讓你背的書都背好了?」
「我是出來找小黑的。」瑩露辯解,又撇嘴道:「還有那什麼夫子佈置的書,又枯燥又無趣,看到就昏昏欲睡。」
孟少玨挑起俊眉,「怎麼不見別家的小姐一見就睡?」
瑩露露齒一笑,「那是因為她們都不是我孟瑩露。」
我的喉嚨突然有些發癢,我伸手揉了揉,接著繼續抱著小黑靜靜的聽他們的談話。
孟少玨哭笑不得,「就你會找借口。」他再次看向我,話卻是問瑩露,「小黑找到了,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不要。」瑩露搖頭,「哥哥,我再玩一會就回去,不然多無聊啊,你說是不?」
孟少玨看著我的眼神有些發熱,嘴裡卻是淡淡的道:「嗯,一個人是有些無聊,多陪陪吧。」他收回視線,狹長的鳳目裡看不見喜怒,「我還有事,先走了,下回再來看你。」
瑩露低笑著揶揄,「就是不知道你要看的是哪個。」
孟少玨似笑非笑,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
「阿藍。」瑩露吃吃的笑著,「哥哥的眼睛都快黏在你的身上了。」
我只淡淡的應道:「嗯。」
她不以為意的晃了晃腦袋,「你可真冷淡。」
我沒什麼笑意的勾了唇角,不冷淡,莫非我還要歡喜的去迎接他?
真是說笑。
瑩露在我這裡待了一個時辰後準備離開,可這是青丫卻從門外端著托盤走了進來,見到我們笑盈盈的道:「小姐,藍小姐。」
瑩露好奇的看著托盤裡的兩個盅,「怎麼現在就送甜點過來了,不是還早嗎?」
青丫將盅分別放在我們倆的面前,開蓋散熱,「少爺說這幾天天氣有些熱,怕兩位小姐上了火,特意叫廚房做了冰糖雪梨燉雪耳。」她轉向我,笑的更甜,「尤其是藍小姐,這幾天嗓子有些不好,吃這個比較清火。」
瑩露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哥哥還真是用心啊。」
我垂眸,不回話。
用心也罷不用心也罷,干我何事?
比起一開始我的忐忑惶恐和不安,這幾天我明顯鎮定了不少。在那裡見到的情景固然讓我心痛,但也告訴我宇文睿此刻是不會有生命危險。我知道現在的我不能再像只無頭蒼蠅那般心緒不寧,我應該做的,是如何讓關宇文睿的那個地址傳出去。
瑩露是關鍵。
我自然不會直截了當的問瑩露,是否可以幫我傳個消息給宇文睿的人,那樣得到的結果無非是尷尬和失敗。我明白自己不該再心急如焚,而是拾起曾經的耐心好好等待時機。
我等的只是一個時機。
這幾日瑩露有些怪異。
前幾天她在我這裡玩的很是開心,拉著我說著自己在這半年內的遇上的事情,高興或不高興的,有趣又或無趣的,總之都是神采飛揚之姿,滿心歡喜。而這幾天她雖然也拉著我說東說西,卻經常看著我若有所思,眼裡有些意味不明的憂慮。
我將一切看在眼裡卻不說話,耐心的等她自己按捺不住。
「阿藍。」瑩露摘了片桌上盆栽的葉子,「你這幾天……心情怎麼樣?」
我側臥在軟榻上懶懶道:「還好。」
「哦。」她應了聲,沉默了一會後又裝似無意的問:「咦,最近怎麼都沒看到哥哥,莫非我和哥哥的時間都錯開了?」
我瞇了瞇眼,思緒震了一下,繼而若無其事的道:「你哥哥近日都沒有上我這裡。」
瑩露的表情明顯愣了愣,「這樣啊……」
我翻了頁書,隨意的問道:「怎麼,想他了?」
「呵呵,是啊,我好久沒看到哥哥了,估計他最近很忙。」她笑了幾聲,笑容有些勉強。
我心下一動,但卻面色如常,不再說話。
第二日瑩露皺著眉頭來到了我房裡,胸口急促的起伏著,坐到桌邊氣呼呼的灌了一大口水。我挑眉,「誰惹了你?」
「還不是冷楊那個笨蛋!」瑩露氣呼呼的道:「沒見過像他這麼冥頑不靈的木頭!」
我笑了笑,取笑道:「木頭本就是冥頑不靈的,你指望他有多機靈?」
「可是他也太木頭了!」她把杯子重重一放,「別人和他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忠厚老實的不行,難道不會去想想別人是騙他的?到最後知道被騙還只是笑笑說沒什麼,他以為自己這樣別人就會說他好了?呸!個個把他當傻子!」說完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心疼,接著湧上了更多的怒氣。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話聽起來有點不大對啊,這冷楊……「你很關心他。」
「他?」瑩露瞪大眼睛,「我呸!誰關心他!我是看著不順眼!」
「哦,是不順眼啊。」我道:「那你管他做什麼,他就算被人設計死了也不干你的事。」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他才不會死!」瑩露起身叉腰,「有我在他怎麼死的了!」
我故意問道:「你在他就死不了?你是他的誰?」
瑩露這才意識到被我耍了,走到我身邊就捏了我的臉,「混丫頭,你竟然耍我!」
我笑了幾聲,淡淡的問:「瑩露,冷楊是你喜歡的人嗎?」
瑩露坐到我身邊,托著下巴道:「他說自己喜歡我。」
「那你呢?」
「我?」她嘟嘴,「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身邊的人都有小心眼,他沒有,對我好也是實實在在的,沒存別的心思。」
「傻。」我用書敲了下她的頭,「這樣的人才好。」
「不好,他老是被人騙,我說他他才知道!」
「那以後他被騙的時候你提醒他不就好了?」
「我……」瑩露頓了頓,臉上有些泛紅,「阿藍你真的覺得他好?」
我捏了下她的鼻子,「不好的人瑩露怎麼可能喜歡?」
「都說了不喜歡他。」她擺了擺手,在我的注視下有喏喏的道:「好吧,只有一點點,一點點。」
我但笑不語。
瑩露的眼珠子轉了轉,「那你呢,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我撩了根髮絲把玩,緩緩道:「我喜歡的男子可以不英俊,可以不富貴,可以不聰明,可以不會花言巧語……但他要對我一心一意,在他的眼裡再無別的女子。」
她低低的開口,「你喜歡這樣的男子?只喜歡這樣的?」
我淡笑的道:「嗯。」女人要的感情其實很簡單,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但這世界上能做到的男子又有幾個?
最簡單的恐怕就是最難的。
她沉默了許久,有些倉皇的勾起唇角,「這樣啊,阿藍這麼美好,肯定會有的。」
我微不可見的勾起唇角,瑩露,你現在不說,沒事,我不急,我會耐心的等你告訴我。
隔天瑩露臉色發黑的進了門,「阿藍。」
我慢吞吞的抬頭,「嗯?」
她咬了咬唇瓣,欲言又止,「我……」
我心思微微一動,起身拉了她的手坐下,「怎麼了,冷楊又惹你生氣了?」
「不是。」她搖了搖頭,抓著我的手有些緊,「哥哥最近有來看你嗎?」
又是孟少玨。
我半斂了眼瞼,淡淡的道:「沒有。」
瑩露微微吸了一口氣,眼神變幻莫測。
我笑了笑,「傻,你哥哥最近可能很忙,所以才來不及看我……」
「他當然忙!忙著和別的女人定親!」她脫口而出的喊道,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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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8:51
八四章
我愣住,繼而笑道:「怎麼可能。」
她見狀像是下了決心,按住我的肩膀道:「阿藍……我說的是真的。」
「怎麼可能呢?」我抬手掩住嘴,聲音有些顫抖,「瑩露你在說笑,孟少玨和別人定親?」我抬頭,平了平情緒道:「你哥哥明明和我說……他不會的。」
「會。」瑩露的情緒也穩定了下來,堅定有力的道:「皇上下指賜婚他和戶部尚書的女兒,哥哥接旨了。」
我低頭,沉默許久後才抬頭,淡淡一笑,「哦。」
瑩露見狀反而沒了剛才的堅定,擔憂的對我道:「阿藍……你……」
「我沒事啊。」我露齒一笑,開心的不能再開心,「幫我和你哥哥說句祝福。」
「阿藍……」瑩露難過的看著我,「哥哥他……說不定是有苦衷的。」
「哦。」我還是笑瞇瞇的應著,「就祝他和妻子百年好合吧。」
「阿藍,哥哥他肯定有苦衷的!」瑩露剛才對孟少玨的氣憤一掃而光,現在又成了堅定的「哥哥黨」,「哥哥喜歡的人是你。」
我不冷不熱的笑了一聲,「他要成親了。」
「不會的。」瑩露扯著我的袖子晃了晃,「你才是我的嫂子,我的嫂子只會是你,哥哥不會娶那個女人的,他不喜歡她。」
我挑眉,「你怎麼知道你哥哥不喜歡那個女的?」
她信心十足,「哥哥當然不喜歡,哥哥喜歡的人是你。」
「他和你說過?」
「呃,這倒是沒有……」
「那就是了。」
「不是!」瑩露一手拍上桌子,茶杯和茶壺都震了震,「哥哥以前都不理華彩錦的,怎麼會突然和她定親?你相信我,哥哥肯定是有苦衷!」
我懶懶的抬眼,「華彩錦?」
「對!」瑩露冷哼了一聲,「護了將軍的女兒華彩錦!從見到哥哥後就開始纏著哥哥,這次的聖旨肯定也是她搞得鬼!」
「這樣……嗎?」護了將軍的女兒啊……這次的聖旨是華彩錦搞得鬼,又或者是孟少玨搞得鬼?誰知道。
瑩露冷笑了幾聲,「我才不會讓她這麼得意,聖旨又如何?哥哥喜歡的人是你。」
我沒有接話,只是淡淡的垂眸,唇邊的笑意淡的幾乎看不見。
蘇祁啊蘇祁,你這道聖旨下的實在是……太及時了。
瑩露心底打的什麼算盤並沒有告訴我,但當我第二日聽到院子外傳來的聲音時就大約有了數。
院子外有清脆的女聲喊道:「瑩露,你叫小黑別跑了!」
瑩露無奈的道:「華姐姐,我們家小黑就是這麼頑皮,連我哥哥都管不住呢。」
「小黑從那個洞裡跑進院子裡了!」清脆的女聲有些發急,「這裡是誰的院子,我們能不能進去?」
「能!為什麼不能!」瑩露的聲音呼喝著:「你們還不把門打開?」
「小姐,大人說除了你別人都不可以進院子。」
「什麼叫除了我別人就不可以進院子?」瑩露不滿,「你們可知道這位姐姐是誰?」
「屬下不知。」
「蠢貨,眼睛都給我擦亮了,這可是你們未來的丞相夫人!她是別人嗎?」
「瑩露。」清脆的女聲很善意,「兩位大哥,我只是想進去找一下小黑,馬上就出來,不會多待的。」
「這……」
瑩露又道:「這什麼這?還不開門?」
侍衛不再說話,開門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抱起腳下磨蹭著我的小黑出了房間,看到瑩露正和一個粉衣少女走了進來。那粉衣少女雖是衣著華貴卻相貌極其普通,一雙眼睛正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
她側首問瑩露,「她是……」
瑩露走到我身邊親密的攬住我,笑瞇瞇的道:「華姐姐剛才也看到了吧,我哥哥將她藏在這裡誰都不給見,姐姐說她會是誰?」
華彩錦眼神一凜,「你是說……」
「是我們的一個遠方親戚罷了。」孟少玨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恰到好處的打斷了華彩錦的話。他俊美的臉上帶著斯文的淺笑,黑髮用寶藍色絲帶半束,身上也是同色系的長袍,一把折扇在手悠閒的搖晃,一派風流倜儻。
「少玨哥哥!」華彩錦立刻燦爛的笑起,「原來這位姑娘是少玨哥哥的遠方親戚!」
「嗯。」孟少玨溫柔的對她笑道:「錦兒怎麼跑來這裡了?」
華彩錦小步走到他的身邊,揚起小臉撒嬌道:「方纔和瑩露追著小黑,跑著跑著就到這裡了。」
「如此。」孟少玨點了點她的額頭,寵溺的道:「我叫人弄了些糕點,再不去的話估計要涼了。」
「那我們一起去吧!」華彩錦高興的拉起他的衣袖,兩人氣氛融洽甜蜜,一時之間竟好似單獨相處一般。
「遠房親戚!」瑩露陰陽怪氣的叫道,生生打破了那樣美好的氣氛。她視線意有所指的看看孟少玨再看看我,意味深長的道:「現在是遠房親戚,以後就說不准了。華姐姐嫁過來後說不定和我這『遠房親戚』親近的很……」
華彩錦的笑容僵住,眼中的不悅一閃而過。但她很快就恢復正常,對我道:「妹妹既是少玨哥哥的親戚也就是我的親戚,以後還要好好相處呢。」
我淡淡的點頭,「嗯。」
她向我走來,「妹妹可以將小黑給我嗎?我和少玨哥哥要走了呢。」
「好。」我將懷裡的小黑遞給它,小黑掙扎不停,被我暗暗的瞪了眼後就安分了下來。華彩錦接到小黑後甜甜的笑了笑,「謝謝妹妹。」說完轉身欲走,卻在扭身時非常戲劇性的扭腳摔倒。
「錦兒,你有沒有事情?」孟少玨連忙來到她身邊,俊容焦急。
「少玨哥哥,我沒事。」華彩錦抽抽搭搭,一臉柔弱委屈。
「我這就帶你去看看大夫,你別哭。」孟少玨一把將她公主抱起,頗有英雄救美之姿。
華彩錦小手拽著他胸前的衣服,楚楚可憐,「少玨哥哥,等等……」她抬眼看我,雙眸含淚,「妹妹……你為什麼要絆我?」
孟少玨濃眉一皺,眼神如刀子般割向我,「阿藍?」
華彩錦將臉埋進他的胸口,「少玨哥哥,我不知道為什麼阿藍妹妹要伸腳絆我,我不知道……」
孟少玨的眸色深不見底,「阿藍,是你伸腳絆的錦兒?」
說實話我很想笑,但是我知道這種時刻我不能笑。
我微微皺眉,「我……」
「哥哥!」瑩露不可思議的道:「怎麼可能是阿藍絆的她?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
「瑩露……」華彩錦探出頭,一雙眼睛已經紅腫了起來,「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
「這跟我喜不喜歡你有什麼事情!」瑩露怒道:「剛才明明是你自己轉身扭到腳才摔倒的,跟阿藍有什麼關係!」
「瑩露……真的是阿藍妹妹絆我的。」華彩錦擦了擦眼淚,又委屈的看向孟少玨,「少玨哥哥,算了,我們走吧。」
「錦兒乖,不哭。」孟少玨柔聲安慰了懷中的佳人,又冷聲對我道:「阿藍,道歉。」
「哥哥!」瑩露大叫,一臉不可思議,「是她自己摔倒的!」
孟少玨不為所動,狹長的鳳目定定的看著我,「道歉。」
「哥哥!」瑩露猛跺腳,「你別被她騙了!」
可孟少玨的眼神還是那樣冷,冷的連我都有些寒意湧起。
「對不起。」我輕輕的開了口,對華彩錦道:「方纔是我絆了你,對不起。」
華彩錦的眼中閃過得意,又埋回他的懷裡道:「少玨哥哥我們走,我不想在這裡了。」
「好。」孟少玨溫柔的應道,抱著華彩錦轉身離去,背影頎長而英挺。
我在心底諷刺的笑了幾聲,瞧,再低劣和白目的戲,都是有人欣賞的。
「哥哥……」瑩露看著孟少玨和華彩錦離去的背影,失神的念叨:「哥哥怎麼會這樣,哥哥怎麼會這樣……」
「瑩露。」我低低的喊道:「我先進去了。」說完我便轉身離去,腳步急促慌亂。
瑩露,這就是你口中你哥哥的情深,現在你可看清?
「阿藍!」瑩露終究是追了上來,從身後緊緊的抱住我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瑩露,」我淡淡的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她語調哽咽,「如果,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張設計了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我非要帶華彩錦來這裡,如果不是我……」
我回身,垂眸看她,「他要成親。」這才是事情的起源。
「阿藍!」瑩露哭出聲,「我不想這樣的,我以為哥哥是迫不得已,我以為哥哥他……」
「傻。」我伸手揩去她的眼淚,苦笑著道:「他只是選擇了自己要的。」
她眼淚掉的更急,「阿藍,你別哭,你別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哭?」我觸了觸臉頰,竟然是濕的,我努力勾起唇角,聲音卻開始哽咽,「瑩露,我真的……不想看到他們。」
「是哥哥不好是他不好!他不該一面這樣對你一面又要娶別人!」瑩露恨恨的道。
「瑩露……」我抱住了她,將臉埋入她的頸間。
「阿藍別哭。」瑩露吸了吸鼻子,「我原本以為哥哥可以給你幸福,我以為你們會幸福!可是他現在沒有那個資格再留下你!」她抱緊了我,「我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讓哥哥去成親,我們不再看他好不好?」
我的眼淚一顆顆的滑落,濕潤而溫熱,「瑩露你帶不走我的,我們怎麼出的去,他不會讓我走的……」
「我們一起想辦法。」她拍著我的背說:「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
我沉默了一會,沙啞的道:「或許有辦法……」
瑩露急忙問道:「什麼辦法?」
「表哥曾說過如果我在雲澤裡出了意外,可以去找一個人。」
「誰?」
「京城八里街上的龐家當鋪管家,楊凡。」宇文睿早前無意中和我提起過這個,沒想到現在真的派上了用場。
瑩露點頭,表情是那樣的沉重和決絕。
因為她覺得孟少玨已經不再擁有給我幸福的權利。
這是我的朋友,我在這個時代唯一的朋友,而我卻不得不欺騙她。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人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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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9:04
八五章
此時的天氣已經轉涼,夜幕也早早的開了場,這樣的時節不再同夏天那般熱力飛揚,而是隱隱蕭瑟。夜晚我正擰著濕布擦臉,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我原先以為是青丫便不甚在意,但下一秒卻被人從身後輕輕環住了腰,環住我的那隻手雖堪比女子的白皙,卻有著屬於男子的堅定有力。
「阿藍。」他低低喊了一聲,似有些感歎。
我僵住了身子,任由他貼的越來越近。
他收手,將我摟的更緊,薄唇輕觸著我的臉頰,曖昧若有似無,「白天的事情……對不起。」
對不起?
我有些好笑,孟少玨說對不起,這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
他用鼻尖蹭了蹭我,「我和華彩錦……確實定親了。」
我看向銅鏡,銅鏡裡的我正面無表情的任由身後的男子摟著自己,眼神冷漠。
恩,你和華彩錦定親了……干我何事?
「阿藍……」他伸手掰過我的臉,鳳目半斂,「為什麼不說話?」
「說話?」我聽到自己冷淡的開口,「說什麼?」
他抬手細細的觸著我的臉,動作輕柔,「你不好奇嗎,我為什麼要娶華彩錦?」
「哦。」我滿足他的心理,「為什麼要娶她?」
「我不得不娶她。」他苦笑了幾聲,「只有她爹才可以幫我,而她爹幫我的條件就是娶她。」
我笑了一聲,那對於他來說,妻子是什麼?愛人又是什麼?
「不准笑。」他點住我的唇,黑眸深沉,「不准這樣笑。」
我推開他的手,「怎麼,現在連笑也不允許了?」我收起笑容,「那我便不笑。」
他突然印上我的唇,卻只是輕輕啜了幾口,並不深入,「我該拿你怎麼辦。」
什麼叫拿我怎麼辦?
「孟少玨,放了我吧。」我抬眸,「我會給你藏寶圖,所以,放了我吧。」放了我,我自己再去救宇文睿,這樣大家都不為難不是嗎?
「放?」他輕佻眉,眼中閃過諷刺,「阿藍,為什麼你總是可以說的這樣輕巧?」他抬起我的下巴,眼中隱隱泛著柔情,「我放不開你。」
我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這樣柔情萬分的孟少玨,呃,好奇怪……
「我們早就見過面。」他輕勾薄唇,緩緩道:「那時候我不姓孟,我也不叫孟少玨。」他突然摟緊了我,附在耳邊低低的道:「我姓蒙,我爹叫做蒙鵬飛。」
我愣住,這個名字,好耳熟……
我倏地瞇起雙眼,蒙鵬飛?!「你是蒙鵬飛的兒子?那顆青菜?」
他失笑,寵溺的捏了捏我的鼻子,「青菜?虧你能想出這個外號!」
「通身碧綠配著白嫩的皮膚,可不就是一株粉雕玉琢的青菜。」
「我當時若是顆青菜,你也不過是個惡劣的呆子而已!」他眼中漾著濃濃的笑意,「當初你踹我那腳我可是一點都沒忘。」
我心下頗不是滋味,那日雖然覺得他們父子好玩,但後來聽到他全家滅門的消息時……我有些感慨,連帶語氣也平和了幾分,「你早就認出我了?」
他修長的手指沿著我的輪廓劃下,低沉的聲音似有些埋怨,「說早不早,反正比你先認出來。」
我無話可說,我怎麼可能認出來他是當年的青菜?那麼多年過去,我印象裡不過是當年遇見了一個有趣的青菜,而那青菜正是蒙了將軍蒙鵬飛的兒子。不過,說起蒙鵬飛……
我皺眉,知道這一定是個敏感的話題。
孟少玨撫了撫我的髮,「你是在想我爹嗎?」
我抬眸,只靜靜的看他。
他的笑容有些頹然,「我爹和我娘……包括蒙府裡所有的人,都死了。」
我不自禁的咬住了唇瓣,只因他眼裡驀然湧上了濃郁的悲哀。
「阿藍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場景嗎?」他的眼神開始恍惚,「我混在人群之中,看到爹娘和姑姑們挺直腰板跪著,然後……」他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麻木的道:「一片紅色。」
我似乎可以想到那樣的場景,稚嫩的少年藏在擁擠的人群之中,他拚命咬住唇瓣阻止著自己脫口而出的呼喊,唇腔內佈滿了血腥味卻不知疼痛,他緊握著雙手,雙眸死死的盯住台上的親人們,他想衝上台去救下自己親人,他想不顧一切喊出自己的憤怒和恨意,但最後卻只是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而他卻……無能為力。
「都過去了。」我伸手蓋上他的眼睛,不願再看到這樣的他。這樣散發著濃烈悲哀的孟少玨是我未曾見過的,這樣脆弱的如同小獸的孟少玨是我未曾預料到的,這樣卑微憐憫同孩子一般的孟少玨……是我無法麻木對待的。
每個人的心裡都住著一個孩童,無論這人有多麼邪惡以及陰狠。
而孩童,是最無辜的。
「阿藍。」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輕柔卻帶著恨意,「所有的人都死了,除了我和瑩露。」他伸手覆上我的手,掌心溫熱「我和瑩露被爹救過的一個士兵救下,也就是我的小叔。瑩露當初因為受到的驚嚇太多竟然失去了記憶,而我只能騙著她說我們只是普通的商家,爹娘因為意外而早早去世……小叔告訴我爹是被人設計陷害,原因是爹的威望和勢力太大,已經嚴重阻礙了那個人的家族。」
「那個人是……」我凝眉,「皇后?」雲澤的皇后一直野心勃勃,和雲澤皇帝處於明爭暗鬥之中,而孟少玨一面是雲澤皇帝的心腹,一面幫著蘇祁對抗雲澤皇后……也就是說他對皇帝無恨,恨的人是皇后。
他說的咬牙切齒「當年皇后想要招收我爹,奈何我爹對先皇忠心耿耿,皇后一怒之下便決定除去我爹,先皇自是不肯,奈何那毒婦竟然趁著先皇生病之時假傳聖旨將我蒙家全家問斬……」
我倒吸了口氣,雲澤皇后的毒辣作風我早就有耳聞,但是今天一聽……果真是最毒婦人心。
我的手心……濕了。是汗?亦或者是他的淚?
我想收回收卻被他緊緊握住,他那雙總是風流的鳳眸裡滿是仇恨,濕潤的液體襯得黑眸愈發黑亮,「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我道:「皇后已經死了。」雲澤皇后在蘇祁繼位那天便因「悲傷過度」而自縊在了寢宮之中,這事可被稱作一時的「佳談」。
「死?」他冷笑了一聲,「我怎麼可能讓她這麼輕鬆的去死?」他盯著我,一字一頓的道:「我要她看著自己所有的根基都被我連根拔起,我要她看我親手毀了她一切的努力,我要她看著我蒙家重新恢復榮耀,我要她為她當初犯下的罪惡付出最痛苦的代價。」
「所以?」我反握住他的手,「你娶華彩錦也是為了這個?」拔皇后的根基?或者是恢復蒙家的榮譽?
「華彩錦的爹是唯一可以證明蒙家無辜的人。」他伸手扣上我的,十指交纏,「其他人都已經死了。」
「哦。」我點頭應下,接著淡淡道:「那麼你得到了什麼?」
他垂眸看我,沉默不語。
我又道:「你可有想過你爹娘希望你得到什麼?」
他眼中閃過複雜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我看著他緩緩的開口,「你爹娘或許希望你報復皇后,或許希望你恢復蒙家的榮譽,但我相信他們絕對不希望你為了這些而失去了應該有的東西。」
比如一個真心愛他而他也由衷喜歡的妻子,比如結束一切後的安逸生活,比如撇開仇恨,他還有值得歡笑的回憶。
仇恨的力量那麼大,大到可以讓人漠視和犧牲一切。
「孟少玨。」我收回了手,淡道:「給自己留一個可以幸福的機會。」
「阿藍。」他歎了口氣,依戀的貼上我的臉,「你是我唯一的機會。」
「不。」我冷靜的道:「我不是你的機會。」
誰都不是誰幸福的機會,因為幸福從來不是靠誰給,而是兩個人去努力得來的。
「你是。」他輕聲道,語氣篤定,「阿藍,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我只是想要你陪著我,一直陪著我。」
我緩緩的搖了搖頭,「可是你並不是我想要的。」
「我會變成你想要的。」他狹長的鳳目裡閃動著溫柔,「華彩錦對於我來說只是顆棋子,等一切結束後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他將我摟入懷中,堅定的道:「你會是我唯一的妻。」
他說:「等我。」
可是孟少玨,我不喜歡等人,一直都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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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9:15
八六章
和孟少玨再昨晚的談話虛幻的夢像場夢境,可那樣的談話注定也只能當一場夢,夢醒之後他繼續著自己的復仇,我繼續著自己的打算。
交匯不到一起的人生合該如此。
瑩露既然說要幫我傳出消息,那便速戰速決最好。我不敢冒險叫瑩露帶信,只口頭交代了她地址,叫她親口轉告楊凡。
瑩露走後房內一片寂靜,我舒了口氣,放在胸前的右手可以感覺得心臟的急速跳動。
安柯藍,鎮定。
我一直在房間裡來回走動,緊握著的掌心一直濕漉漉,黏糊的有些難受。直到青丫進門後擔心的問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才故作鎮定的躺回榻上。
「沒事。」我這樣對青丫說,也對自己說。
瑩露很快就回來,她明顯也很緊張,緊握著我的手說自己找到了楊凡,並且將我囑咐她的話都告訴了楊凡。
我感覺身子一下就沒了力氣,靠在她的肩膀低低的道:「謝謝。」
瑩露愣了下,接著笑罵:「傻,我們是朋友。」
我看著她嬌俏的臉龐淡淡的笑了,是的,我們是朋友。
還是一句老話,等待的時間最難熬。
瑩露已經將我的話帶給了楊凡,而楊凡那邊的情況卻成了一個未知數。楊凡能不能救出宇文睿……這無疑是最關鍵的問題。
然而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疏忽了。
「阿藍。」孟少玨突然出現在門口,俊美的臉龐上陰晴難辨。
我握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嗯。」
瑩露的表情極其不自然,勉強彎起紅唇對他道:「真是稀奇,哥哥今天不用陪華小姐嗎,怎麼想到來這裡……」
「瑩露,你給我閉嘴。」孟少玨眼神冰冷的道。
「哥哥……」瑩露紅了眼眶,憤怒的道:「你現在連說都不准我說她了?」
孟少玨雙手負在身後,鳳目在我和瑩露之間來回游移,最終停在了她的身上,「瑩露,你昨天去了哪裡?」
瑩露的身子震了震,「我……我昨天上街買胭脂去了。」她神色反倒安定了幾分,理直氣壯的道:「哥哥不是說每月的二十號香粉齋都有新品上來嗎,我昨兒和小蝶一起去看了,這次的……」
「瑩露。」孟少玨黝黑的眸子看不出喜怒,「除了香粉齋你還去過哪裡。」
瑩露無辜的搖頭,「我哪裡也沒去。」
孟少玨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忽然勾起薄唇笑了笑,眼神卻凌厲的同刀子一般,「瑩露,我現在真有些後悔將你寵成這個樣子。」
「哥哥。」瑩露一番常態,沉穩的道:「我不懂你指的是什麼。」
「瑩露,」他走進瑩露,低頭看她,「你撒沒撒謊,自己清楚。」
他站直身子看向我,狹長的眸子裡神色複雜,「昨晚有人上宇文睿被關的密牢裡救人,可惜人沒救成反倒被我抓了幾個,被抓的幾個牙關咬的緊,無論如何都不說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但是,我有的是讓人鬆口的辦法。」他側目看瑩露,笑問:「瑩露,你昨日上當鋪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去了當鋪?」瑩露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派人跟蹤我?」
他鳳目微瞇,「暗處自然有人保護著你。」
「哥哥!」瑩露往後退了幾步,「就因為這樣你就懷疑是我去告訴他們的?那我又怎麼會知道你將宇文睿關在哪裡?」
「瑩露,我不傻。」他搖了搖頭,對我道:「牢裡的奸細我已經抓出來了,你也不用再白費力氣,你救不了他,除非答應我的條件。」
那個牢監已經被抓出來了?
我淡淡的看著他,「何必。」何必這麼執著於不該執著的東西?
「你不能這樣。」瑩露走到他面前,語氣鄭重。
「瑩露,你也希望阿藍當你的嫂嫂的,不是嗎?」
「哥哥!」瑩露拍開他的手,「你不能這樣對阿藍,是你自己要娶別人,那為什麼不放她走?」
他的眼神暗了下來,「瑩露,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如果喜歡一個人就該全心全意對她好,而不是一邊說著愛她一邊娶別人!」瑩露吼道:「哥哥你太自私了!」
「自私?」孟少玨終於有些發怒,「很好。」他冷冷的道:「我可以不和你計較這件事情,但是從今天起你給我乖乖待在房裡,一步都不能出去。」他說完就拂袖離去,留下瑩露對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
「自私!」瑩露一腳踹開凳子恨恨的罵道:「哥哥太自私了!」
「瑩露。」我垂下眼瞼,「算了。」
「阿藍,對不起,哥哥他……」
「不是他的錯。」我搖了搖頭,「我和他本不是一路的人,這樣的局面早就在意料之中。」消息送出去了又如何?到最後沒救出人就罷了,反倒供出了龐家當鋪……這次的失敗怪不了誰,誰叫我們不是老天,算計運籌不到一切。
瑩露低落的垂眸,「現在該怎麼辦……」
「瑩露,沒事的。」我安撫的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可是什麼時候才能到這個橋頭?我無從得知。
「小姐。」青丫輕敲了下門,「請你早點回房歇息。」
瑩露狠狠瞪了青丫一眼,「用不著你來催我!」
青丫面不改色,「公子請小姐早點回房。」
瑩露雙手握拳,剛想開罵卻被我阻止了下來。我道:「你先回去吧。」
「阿藍……」
「我沒事。」我扯開唇角笑笑,「你哥哥這次恐怕是真生氣了,你聽話些吧,都是我連累的你。」
「說的什麼話!」瑩露故作自然的拍了下我的肩膀,「那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我說「好」,雖然知道這個改日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瑩露被囚禁了起來,我又開始一日復一日的呆在房間裡,重複著最初被抓來的情形。
有個詞叫做「無路可走」。
恩,我現在似乎已經無路可走。
但在小黑嘴裡叼著一張白紙條屁顛兒屁顛兒向我跑來的時候,我懂得了什麼叫做「天無絕人之路」以及……「豬貌賽似仙」。
瑩露在紙條上寫說自己被囚禁了起來,除了自己的小院子哪裡都不能去,身後還隨身跟著兩個丫鬟,可謂是一點自由都沒有。我回信叫她最近乖巧些,安安分分待個幾天就好了。瑩露又說她還是從小打大第一次被禁足,還真是嘗鮮了。我說習慣就好,凡事都有第一次。
我和她就這樣用「傳信豬」交換著消息,以排解兩人心中的茫然和無助。
直到第三天,瑩露憤憤寫道:「哼,哥哥有本事就明天再關著我,反正我也不想上那破皇宮!」
我拿著紙條的手抖了一抖:「皇宮?蘇祁的生辰?」
瑩露回道:「明日是皇帝的生辰,我這個未來皇后的表妹自然也在受邀名單之中,只是他們誰知道我壓根兒不稀罕這皇后表姐,從小看她就心裡躁!」
我一邊笑著這丫頭的孩子心性,一邊腦子裡卻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
瑩露明天要去參加蘇祁的生辰……
蘇祁。
我把蘇祁給忘了。
孟少玨將我和宇文睿抓獲,宇文睿被囚在密牢,而我被他軟禁在了丞相府。那日審問宇文睿的是個官差,也就是說宇文睿被抓的事情蘇祁是知道的,而我被抓的事情蘇祁或許知道,或許不知。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孟少玨一定沒有告訴蘇祁我曾用寶圖來換宇文睿的性命。孟少玨存了私心扣住這個消息,所以我被逼迫只能答應他定下的條件,但如果蘇祁知道了這個消息……
蘇祁會答應我,因為他是一個了家之主。
我拿著毛筆歪歪扭扭的在紙上落字:「瑩露,想辦法告訴蘇祁我在丞相府,並且……我有他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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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9:32
八七章
等到第三日蘇祁推門進來那一刻,我腦子裡明晃晃的出現了一排大字:「柳暗花明又一村」。
即使我和宇文睿被抓,即使我被軟禁了這麼久,即使我想出辦法但又失敗了,但現在我還是找到了辦法。
誰都不能隨意的絕望,因為或許希望就在下一個拐角,只要你再堅持那麼一小會,就能看到。
蘇祁看到我的時候眼裡迅速的閃過一道熟悉的柔和,然而在下一刻就禮貌的開口道:「五公主,好久不見。」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叫的還是七哥,但如今只能是皇上,我當下一陣感歎,面上卻只能不動聲色的道:「皇上,好久不見。」
蘇祁那對勾魂的桃花眼裡看不出神色,「五公主這次來雲澤,恐怕還未好好遊玩一番吧?不知公主可願隨朕進宮,待改日朕有空時帶你好好遊玩一番?」
我勾唇,「樂意至極。」
蘇祁笑笑,漂亮的臉上滿是客套。
我和蘇祁出去時孟少玨正侯在門邊,他俊美的臉龐泛著淺笑,但黝黑的眸子卻如同漩渦那般,深沉且散發著危險感。他看到我時愉悅的勾起薄唇,眼神卻生生冷了好幾分。
他緊緊盯著我,緩緩道:「公主就這麼不滿意我這丞相府?」
我淡淡的對他道:「丞相府自然是好,但不是我該留之處。」
他微瞇了下鳳眼,唇邊笑意消失的乾乾淨淨。
「少玨。」蘇祁開口,「孰輕孰重,你自有分寸。」
孟少玨低垂眼瞼,淡漠的道:「臣……明白。」說罷往後退了一步,不再看我一眼。
蘇祁見狀對我道:「公主請。」
我收緊了雙手移開視線,邁開步子走出了這個待了將近一個月的地方。
有緣無份抑或有份無緣,現在還有誰會去在乎?
青色的小轎裡還算得上是舒適,我坐在裡頭緩緩閉上了眼,回想起方才孟少玨臉上複雜的表情,微微有些歎氣。對於孟少玨這個人我依舊稱不上討厭,或許他狡詐陰狠,或許他唯利是圖,或許他小人手段,可這又如何能說是他的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而他明顯比一般人都來的要痛苦些。
若我是他,說不定做的還要更狠。但我不是他,所以我便只想勸他,別到最後回頭看時才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已經一去不復返,徒留悔恨。
人總是這樣,能理解別人的痛苦,但卻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大約一個時辰後轎子停了下來,一個總管模樣的人上前向我問安,接著便帶我去了個院子裡,對我道:「公主不妨先梳洗一番,咱家待會兒帶你去見皇上。」
我點頭,配合的跟著幾個宮女進了房。一番梳洗之後我又跟著那總管東拐西彎的走了半刻鐘,最後停在了一間御書房前。
總管低頭道:「皇上正在裡頭等著公主,公主請進。」
我道:「嗯。」
我推門進去,蘇祁正拿著本奏折專注的看著,繚繞的煙霧環繞在他的身旁,倒襯得他有幾分飄渺。他抬頭看我,薄唇淺淺勾起,「公主來了,這邊坐下吧。」
我依言走到他對面坐下。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精緻的桃花眼內滿是溫和,「不知公主昨日叫孟姑娘帶給我的話……是何意思?」
我笑了笑,「皇上認為呢?」
他纖長的手指劃過奏折邊緣,瞇著桃花目道:「朕想要的東西太多,所以一時猜不到公主有的到底是哪一樣。」
我也懶得再和他繞圈子,直接道:「雲彌和雲戰的藏寶圖,換宇文睿和靈仙兒兩個人。」
「雲彌和雲戰的藏寶圖?」他眼中頓時有些複雜,「公主還真是大方。」
我淡淡的道:「它們之於我只是兩張廢紙。」但之於他們卻是無上的寶貝。
他若有所思的頷首,又道:「你覺得朕會同意這個交換?」
我緩緩的勾唇,「那麼……你不同意嗎?」
他臉上漸漸浮現笑意,磁性的嗓音道:「朕同意。」
我聳肩,這不就結了。
他輕敲著桌面,「你不怕朕拿到寶圖後不放人嗎?」
「不怕。」我笑著搖頭,「我不會給你機會。」我既然能出這個條件自然就有自己的思量,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蠢事我可不愛幹。
「很好,那就這樣說定,兩張寶圖換宇文睿和那個靈妙兒。」
「好。」我定定的看他,「在此之前我要見一次宇文睿。」
「什麼時候?」
「現在。」
他思索了下,「好,朕和你一起去。」
我起身,右手卻不妨被人拉住,我回頭,看到蘇祁一手按著桌子一手拉著我。
「阿藍。」他歎了口氣,露出我熟悉的那種寵溺和無奈,「真的不認我了嗎?」
我愣了愣,咬了咬唇喊道:「七哥。」
蘇祁走到我身邊俯身看我,苦笑道:「小傻子,終於肯叫我了?」
我聽見這句久違的「小傻子」時,心裡立刻湧上一陣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感覺,苦苦澀澀的特別難受,我垂下眼睛,「七哥現在不再是七哥,而是雲澤的皇上。」
「是啊,雲澤的皇上。」他的聲音裡有太多的無奈,「而你是雲彌的五公主,我們不是兄妹而是敵人,對嗎?」
我沉默了一會,終是點了點頭。
他揉了揉我的劉海,「傻丫頭,非要分的這麼清嗎?」
我按住了他亂動的手,抬眸道:「以往我們為你過生辰都是春初,卻不知道那根本不是你真正的生辰。如今……七哥,雖是晚了一天,還是要和你說一句生辰快樂。」
他漂亮的桃花眼閃了閃,一把將我抱住,低低道:「傻丫頭,還是這般傻。」
我忽的就一陣難過,想起以前的宇文修沒心沒肺的樣子,想起以前宇文修帶我去吃喝玩樂的日子,想起以前宇文修對我大呼小叫的樣子,想起以前宇文修被我弄得哭笑不得的樣子……都是以前的宇文修,而不是現在的蘇祁。
「皇上。」我推開他,淡漠的道:「我們走吧。」
蘇祁抬頭時也恢復了剛才的鎮定,眼神沉靜如水,「走吧。」
有些事情終究是過去了,再也無跡可尋。
蘇祁帶我去的密牢已經不是上次孟少玨關宇文睿的那個,比起上次的牢房這個明顯要乾淨很多。宇文睿也沒有再被綁在架子上,身上換了件乾淨的囚服,微微曲著身子躺在乾燥的稻草上。
我在門外看著他許久,一動不動。
「進去吧。」蘇祁低低的道:「朕一刻鐘之後再過來。」
他讓牢監打開門之後就走了出去,我對著那扇被打開的欄門猶豫了會,最終顫抖的推開,緩慢的走到宇文睿的身邊。我蹲下身子看他,只見他緊閉著雙目似是失去知覺,俊美清雋的臉上一片慘白。
我不自覺的咬住了唇瓣,伸出手輕輕的觸了觸他的臉。
很冰,但是還有溫度。
我笑了笑,眼裡卻不斷有液體滑落。
我一邊笑著一邊掉眼淚,他這一個月裡是不是也擔心我了?就像我擔心他那樣擔心著我
。
然後他的睫毛都顫動了幾下,非常緩慢吃力的睜開了眼睛。他棕色的眸子裡沒雙目神采,可卻能看出其中的喜悅,他動了動乾燥的唇瓣,極其輕的說道:「阿藍,你來了。」
我彎起唇角,笑著說:「嗯,表哥,我來了。」
「想我了嗎?」
「嗯,想了,你呢?」
「嗯,沒怎麼想。」
「……」
「一直在做夢夢到你。」
「夢到我什麼了?」
「夢到你小時候吃餃子磕掉一顆牙,走路被我絆一跤,玩水被我踢下池子,睡覺被我畫烏龜……」
「……你幹的好事情可真多。」
「還好,以後會更加努力的。其實……」
「怎麼?」
「我現在也是做夢吧。」
「沒有。」我忍著眼淚搖了搖頭,湊近他用額頭蹭了蹭他,「你看,我是熱的。」
他非常吃力的眨了下眼,「是熱的。」
「嗯,所以我是真的。」
他使了很久的力才抬起手環住我的腰,淡笑著道:「好久沒抱你了,是不是瘦了?」
「瘦了好多。」我皺眉,「等著你以後幫我養回來。」
「這事情好說。」他咳嗽了一聲,雙手又無力的落下,「到時候別吃成個胖子。」
「胖子才好,胖子有福氣。」我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任由他冰冷的體溫傳到我身上,激起心底一陣陣的顫慄,「表哥你很累嗎?」
「嗯。」他半瞇著狐狸眼,「總是想睡覺。」
「睡吧,好好休息。」我將頭靠在他胸前,聽著他胸腔內心臟的跳動,「睡醒之後就有力氣了。」
「阿藍。」
「嗯?」
「我嘴很乾。」
「我去拿水給你。」
「不要喝水。」
「呃?」
「親我一下。」
「啊?」
「我叫你親我一下。」
「……好。」
我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將他頰邊的碎發撩到而後,然後仔細打量著他發白的薄唇,輕輕的印了下去。我用舌尖細細描繪著他漂亮的唇線,濕潤的液體滋潤了他乾燥的唇瓣,我有些惡作劇的咬了咬他的唇,看它們從原先的蒼白到了誘人的玫瑰色,嬌艷欲滴。
「唔。」他低吟了聲,「真是調皮。」
說完不再只守不攻,舌頭迅速的開始侵略,纏著我的舌尖霸道的吸吮,完全不若他面前那般脆弱於無力。他的進攻太過霸道與肆意,導致我不一會兒就出現了缺氧的狀況,我努力想要分開彼此貼近的唇瓣卻徒勞無功,只能被迫的隨著他的舌頭一起纏綿。
然後,嘴裡的力道突然就消失了,宇文睿半瞇著的長眸只留下一條小縫,含糊的說了一句,「完了,力氣用光了。」說完就暈了過去。
我哭笑不得,莫非這就是傳言中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低聲道:「睡吧。」
我總是在接受你對我的好,現在……
我也想對你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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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49:51
八八章
兩日後,蘇祁帶了一小隊人啟程去往齊雲山,其中包括了我和宇文睿以及孟少玨。
作為人質,宇文睿自然不可能和我關在一起,他被單獨安排在最後面的馬車上,一路上有大夫替他調理身子——這是我對蘇祁的要求,他必須保證宇文睿在抵達齊雲山後有足夠的力氣自己行走。
至於為什麼我們要去齊雲山……
話要往前說,當初我手裡得到兩份藏寶圖,自然不可能將它們隨身攜帶,於是在我們趕往雲澤路過齊雲山時,我腦子一抽就將寶圖埋在了齊雲山中。而埋圖的地點很詭異,恰好在一個斷壁懸崖旁。
現在想來,這埋圖的地點還真是不錯。
我們到達齊雲山時一時黃昏,天邊昏黃的霞光照映照山間,碧葉重影竟生出了幾分淒涼的感覺。
一行人趕了半個月的路雖是勞累不已,但卻仍希望速戰速決。我也不拖沓,利落的指明了前路,於是又是浩浩蕩蕩的上了山,到達了我埋圖的那個懸崖。
蘇祁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公主,已經到崖邊了。」
我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面,下了馬車對他道:「皇上,請你們的人倒退二十米。」
蘇祁頷首,「好。」他回頭吩咐了一聲,馬蹄聲夾雜著車□轆聲的聲音立刻響起,大約六、七分鐘之後才停了下來。
「公主,現在……?」
我笑了笑,提著裙擺往前走了幾步,「皇上可否給我一個小鋤子?」
蘇祁瞇了瞇桃花眼,「小鋤子?」
「嗯。」
「好。」蘇祁招人說了幾句話,沒一會就拿了個小鋤頭給我,「公主。」
我接過鋤頭掂了掂,笑道:「請皇上也退後二十米吧。」
蘇祁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複雜的東西閃動,「好。」
他帶著身邊候著的人往後退去,直到和其他人並肩才停下。
我拿起鋤頭走到懸崖邊,懸崖依舊是一派荒涼,雜草不生的石巖乾澀冷硬,低頭看去,一片無際的斑駁,陰冷的沉暗似是一不小心就能將人吞噬。我摸了摸手上陡起的幾顆雞皮疙瘩,找到了一顆半掩在地裡的石頭,往左走了十步後在往後退了三步,拿著小鋤頭就開始挖坑。
遠處無處道目光正盯著我,專注而火熱。握著鋤頭的手不由發緊,我只能更加專心地鑿土。大約五分鐘後,土塊中終於露出一塊深藍布角,我吸口氣,趕緊扔了鋤頭將那藍布包裹挖了出來。
裡頭正是雲彌和雲戰的兩份藏寶圖。
我拍掉布上的泥土,對遠處的蘇祁道:「你要的東西在這裡。」
蘇祁的眼中迅速的劃過一道亮光,「很好,公主準備什麼時候讓我放人?」
「不急。」我好整以暇的道:「皇上可否替我拿十個傳信煙花?」
「傳信煙花?」蘇祁挑眉,「公主要那個做什麼?」
我淡道:「自然是找人接表哥回去。」
蘇祁勾起薄唇,不置可否地淺笑:「可公主還未將寶圖給我。」
我也似笑非笑地答:「皇上怕什麼,現在的情形我怕是插了翅膀也飛不了。」懸崖邊有三條路可以下山,面前這條路被他們堵了起來,左右雖是空處,但以我的兩條腿想跑過他們的馬……怎麼可能。
蘇祁也不再多話,叫人將傳信煙花裝進紙包後給我擲了過來。我將寶圖放進了袖子裡,拾起傳信煙花用火折子點著,第一次發了一個,間隔了兩分鐘後發了兩個,一次發到四個後才停下。
對面蘇祁一行人只是安靜的看我的動作。
我拍了拍手,望著遠空中綠煙對蘇祁點點頭:「皇上稍等。」
蘇祁也頷首,俊美面容一派和氣。
秋風簌簌,約莫挨了一刻鐘,遠處才有幾名黑衣人動作敏捷的上了山,不顧蘇祁侍衛們的虎視眈眈和拔劍怒視來到了我的面前。
其中的頭領對我道:「屬下見過公主。」
這個頭領我並不陌生,宇文睿上次帶我見過他並和我說過他們聯繫的方式,所以這次我才可以用到他。我道:「一邊候著先吧,等會接你主子回去。」
頭領也不多話,恭謹道:「是。」
我又淡瞟著蘇祁,「皇上可以將表哥帶出來了。」
蘇祁聞言卻微微皺眉,轉而吩咐一旁的侍衛:「將宇文睿帶出來。」
不一會兒,孟少玨就同宇文睿一起下了馬車。宇文睿比起前幾日氣色要好了不少,只是步履略微蹣跚,明顯還是虛弱的很。清雋的臉龐蒼白如紙,乍一看真可謂是「弱柳之姿」。
他一瞧見我,細長的狐狸眼就半瞇起來,裡頭意味不明。
蘇祁道:「現在可以了麼?」
我收緊了袖下的雙手,面上不動聲色的道:「先讓他們帶宇文睿走。」
「寶圖呢?」
「等他們到安全的地方後我自然給你。」我突然往後退了幾步,往下看了看深不見底的懸崖,我的腿微微有些發抖,心臟也猛的縮緊,可面上還是笑道:「皇上,如果寶圖掉了下去,你們還能不能找到?」
蘇祁僵了一下,薄唇輕佻,「公主想的果然周全,只是我放了人而公主拿著兩份寶圖也有些不公平……不如公主先給我一份,稍後再給我另一份,這樣大家都公平。」
我想了想,「好。」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總是個道理,不能交貨先付個定金也是在理。
對面絕美的臉上漾起滿意的笑,「那就一言為定,我放人,公主先給一張寶圖……」
「不能給!」右邊一聲嬌喝突然響起,生生打斷了蘇祁的話。
握著寶圖的手跟著驀然收緊,這聲音……
是皇姐。
皇姐那張久違了的臉龐依舊嬌艷無雙,但比之以前隱隱多了幾分堅毅,一身深紫色的男裝透著決斷剛強,卻是一派帝王的大氣。
如今的皇姐……也不一樣了。
她定定的看著我,再次重複一遍:「阿藍,不能給。」
蘇祁見到皇姐也露出詫異,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客氣的道:「原來是雲彌紫皇,紫皇來的可真是湊巧。」
皇姐看著蘇祁,眼中漫起幾絲複雜。她閉目吸了口氣,再睜開時眸內沉下凝冷的決意,「祈帝,今日這寶圖是斷不能給你的。」
「不能給我?」蘇祁一聲輕嗤,彷彿在笑她荒謬,「難道女皇不想換回宇文睿?」
皇姐只是搖頭,「宇文睿自然是要救,但不是現在。」
我不禁在心裡冷笑了下,不是現在,那是何事?等到他只剩下一口氣了不成?
「哦……」蘇祁淡笑,「紫皇原來是這般想的。」他移回視線看我,「公主以為紫皇的說法如何?」
我沉默的打量端詳,皇姐,蘇祁,這兩個幼時伴我一起長大的玩伴,此刻卻那麼陌生冰冷。
我記憶裡的皇姐和七哥……他們都去了哪裡?
皇姐皺眉,「阿藍,不可以。」
「不可以?」蘇祁哼了一聲,輕輕一抬手,「少玨。」
孟少玨的鳳目滑過一道寒芒,手間一把鋒銳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對著宇文睿的肩膀刺了下去——正是宇文睿上次肩膀受傷的地方。
宇文睿原本無力的身子猛然一震,長眸倏地睜大,痛楚卻無聲。
我的心臟好像被捅出了血,毫不猶豫的狠狠吐出一個字,「換!」
皇姐登時滿面不悅,「阿藍!」
蘇祁不禁淡笑,似是早在預料之中;孟少玨則微微瞇了眼;唯獨宇文睿恢復了波瀾不驚的神氣,只是淺淺睨視。
「換。」我又說了一遍,「皇姐,我要表哥回去。」
寶圖和宇文睿,你選的是寶圖,而我選的,是他。
「阿藍……」皇姐的話裡含著女皇的威嚴,「圖不能給蘇祁。」
「皇姐。」我搖了搖頭,「我要換。」
「不能換!」又是一聲呼喝,只是這次不再是皇姐,而是來自左側趕上的一名英俊男子。
黑馬神駿,玄鐵盔甲,俊朗的面容如刀刻般深邃——不是賀蓮臣又是誰?
不過他怎麼也來了?
賀蓮臣身後自然也跟了一幫人,場面登時僵住。三路人馬面面相窺,殺氣騰騰敵意深濃。
賀蓮臣的濃眉深攏,溫醇地喚道:「阿藍,過來,我帶你走。」
「蓮帝可是在說笑?」皇姐立刻刺道:「阿藍是朕的皇妹,要走也是跟朕走。」
賀蓮臣根本不以為意,「朕已經向你雲彌提過親,阿藍不久之後會是雲戰的皇后,她自然是跟朕走。」
我挑眉左右瞧瞧,賀蓮臣向皇姐求親娶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原來在這段時間裡還出了這一檔子事情。
皇姐冷哼一聲,「蓮帝,朕沒記錯的話朕並沒有答應你的提親?」
賀蓮臣回以冷笑,狂傲得好像身邊的人全是空氣:「朕管你答不答應,阿藍將來肯定是雲戰的皇后,今日朕也是一定要帶她走!」
「停。」蘇祁趣味盎然,悠悠的道:「你們可有問過阿藍跟不跟你們走?」
皇姐和賀蓮臣立刻停下話語,雙目灼灼的看我。
我頓感壓力有些大。
這個檔子上,跟誰走都會引起大混亂……
「皇姐,賀蓮臣。」我冷靜的開口,「我不會跟你們走。」
我又看向蘇祁,「蘇祁,依約放人吧。」宇文睿肩上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半邊衣衫了,臉色也是蒼白的像是馬上會消失掉,已經不能再拖了。
皇姐和賀蓮臣這次倒有志一同,「阿藍,不許!」
「別動。」我的手伸向懸崖外,秋風蕭瑟而過,溫柔地揚起了手中的圖頁,輕輕流向腳下不見底的深淵。我不自禁地覺得冷,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一不小心……就什麼都沒有了。」
是的,這就是傳說中的「威脅」。
能威脅到他們的只有這兩張寶圖。
皇姐和賀蓮臣的臉上頓時發黑,蘇祁卻顯得十分滿意,「好。」他側身孟少玨道:「解開宇文睿的啞穴。」
孟少玨頷首,視線若有若無的劃過我,伸手解了宇文睿的穴道。宇文睿立刻咳嗽了幾聲,繼而抬眸冷冷的看我。
「宇文睿。」我淡淡勾起唇角,雙眼微瞇,「我還是沒有你聰明。」他被抓的時候我是那樣的無力與焦急,想要救人卻一次次的失敗……那麼我失蹤的那一陣子,他又該是多麼的焦急?
秋風帶起髮絲拂過我的臉有些發癢,似是頑皮的孩子不依不饒的逗弄著我,我伸手將它們攬到而後,繼續淡道:「我會等你再次回來接我。」
我一直都那麼自私,今天也好歹不自私那麼一回。
宇文睿又咳嗽了幾聲,視線冷冷的掃過了三方人馬,最終捂著肩膀開始往我這邊走來。一旁的眾人見狀拿著兵器的手有些躍躍欲試,但被他冷眼掃過後都頓住了動作,一時竟然無人阻止。
蘇祁皇姐和賀蓮臣三人見狀皺起眉頭,忍了忍終是沒有說話。
他終於站定我的面前,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漠,「你忘了我曾經和你說過什麼?」
我愣住,「呃……」什麼?
「不論你面前死的是誰,也不准你這樣救人。」他盯著我,一字一頓的道:「你現在的行為和當初那樣有什麼分別?」
我覺得自己有些錯,又有些委屈,登時哭不得笑不得,「我……」
我這麼雷鋒,還不是為了救他的命?
不想那人瞪著瞪著,忽然低聲笑起來,「可是……」他的言語意味深長,「我竟然覺得很高興。」
我迅速地抬眸,那人細長眸子裡滿是耀眼的亮光,薄唇彎成一道完美的弧,「很生氣,卻也高興。」
我不禁隨著他輕笑了,「嗯。」
他撫了撫我的臉頰,輕聲道:「把圖給我。」
我鬆手,將寶圖遞到他手裡。
他一手摟著我的肩膀,將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到我身上,一邊淺笑著對一直安靜著的三人道:「三位皇上可是都想要這兩份寶圖?」
三人靜默,無人開口回應。
宇文睿也不惱,清冷的嗓音緩緩道:「一百五十年前雲澤當屬強了,從三了內擄了無盡寶藏後藏於一地。雲澤寶藏原先是雲澤的一件喜事,卻沒想到成了禍事的開端。這寶藏不僅引的另兩了的皇室垂涎欲滴,更是吸引了江湖上不少奇能異士,各路人馬紛紛設計於雲澤,只為這一份藏寶圖。五十年間雲澤大大小小的戰爭不下於五百場,人人都為這藏寶圖,人人都會這無盡的財富。」
懸崖上除了風刮過的聲音外再無聲響,個個都入神的聽著宇文睿的說話。
他喘了口氣,繼續道:「一百年前三了終於爆發大戰,雲澤死傷約莫五十萬人,毀城池十五座。雲彌死傷約四十萬人,毀城池三十座,雲戰死傷三十五萬人,毀城池四十座。」他淡淡的掃過那三人,「但藏寶圖一事終於取得共識,寶圖一分為三,各了取一部分,不再獨佔。至此,百年前的寶圖之事總算平息。」
「而如今……」他咳嗽了一聲,面色有些發青,「百年之後,三了新帝同時登基,各了臣子懷有異心,不乏虎視眈眈意圖不軌之人,新帝們個個將心思打到了這寶圖的上面,指望寶圖一出,便可引領三了。」
聞言蘇祁,皇姐和賀蓮臣的臉上均是臉色一凜,明顯是被說中了。
宇文睿輕聲笑了笑,「三帝可有考慮過三了的現狀?」
三人啞口無言,竟然沒一人能開口。
「我來挑明可好?」宇文睿也不等他們的回答,自顧自的道:「雲澤內祈帝雖已登基,前皇后一族手中勢力卻依舊龐大,雲澤內三分的兵力都在他們手裡,另有三分兵力歸於南陽候,南陽候不歸於皇后一派,但也不歸於祈帝,持中觀態度。」
蘇祁絕美的臉上似笑非笑,眼中快速的閃過一道陰晦。
「雲戰麼……」他清冷一笑,「蓮帝手中捏有七分兵力,但當日登基已得罪了諸多朝中重臣,更有幾個將侯正野心勃勃,三番兩次設計雲戰內亂……」
「至於雲彌……」他側目看向皇姐,「雲彌何狀我就不多說了,相信紫皇自有分寸。」
蘇祁皇姐與賀蓮臣聽完這番話後各自打量了對方幾眼,接著面色猶豫的看著宇文睿。
宇文睿見狀又是笑了幾聲,「三了現今是這番情景,三帝更是對這藏寶圖勢在必得,可三帝可曾想過得到藏寶圖之後是禍是福?」
三人眉頭一皺,皆是沉思,
宇文睿失笑,「三帝皆知得到寶圖後是福亦是禍,但無一人捨得放手……罷,也是人之常情。」他壓在我身上的力道變重,微微瞇了長眸,道:「今日三了聚於齊雲山,倒也是個好時機。」
那邊三人眉頭又微微鬆下,正在躊躇著說些什麼,卻見宇文睿往懸崖那頭伸出了手,而手中拿著的正是那兩份藏寶圖。
「宇文睿!住手!」三人瞪大眼睛齊聲大喊,手中的鞭子拿起欲揮。
「放下手裡的鞭子。」宇文睿的聲音波瀾不驚,「三帝如此緊張這藏寶圖。」
「宇文睿,三了必能好好詳談,你先不要衝動。」賀蓮臣沉聲道,臉色微微發黑。
皇姐立刻附和,「對,一定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
宇文睿俊美的臉上依舊一派雲淡風輕,細長的狐狸眼微瞇,清冷的道:「這寶圖一日存在這世上,三了就一日無太平。今日我不妨做件善事,幫你們毀了它。」他忽而一笑,低頭看我,「阿藍?」
他棕色的眸子裡溢著淺笑,卻讓我一瞬間晃了神,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嗯。」
蘇祁這時開了口:「宇文睿,我可以放你和阿藍回雲澤,一切好說!」
宇文睿淡道:「三帝,藏寶圖之於你們是禍是福?」
他緩緩鬆開手掌,任寶圖在他手中掉落,隨著微風搖曳飄下懸崖,轉瞬消逝。
「在我看來,此物只滅了,不救了。」
事已至此,蘇祁,皇姐和賀蓮臣竟然看著宇文睿空空如許的手掌愣在了原地,似是沒有反應過來那百年來追逐的寶藏就這樣的隨風消逝。
「咳咳咳。」宇文睿劇烈咳嗽的幾聲,忽的整個人往我壓來,「阿藍,我要昏了。」
說完閉上了眼睛,就這樣躺進了我的懷裡。
我抱住他的身半跪在地上,往後看了看深不見底的懸崖,再抬頭淡笑著看向那三人,「寶圖已毀,你們現在……又待如何?」我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皇姐,七哥,賀蓮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三人目不轉睛的看著我,面色糾結複雜。
我不再看他們,摟緊了懷裡的那人,他身上的衣衫被鮮血打的濕紅,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的臉,卻依舊俊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我笑了笑,生或死,或許已無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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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30 17:50:04
八九章【大結局】
五日後的深夜,一輛馬車正從齊雲山裡一條隱秘的山路奔下。
馬車外表極其普通,由一匹黑色駿馬拉動奔馳,不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混著馬蹄聲在寂靜的深夜裡顯得別樣清晰。
馬車內一名俊美男子正側臥在床榻上,半瞇著的狐狸眼內滿是慵懶,修長的手指不時逗弄著身旁正熟睡著的少女。
他撩起一縷髮絲撓了撓少女的臉頰,直到少女發出一聲不滿的嘟噥才停下了手。他勾起薄唇淡笑,低垂的眼瞼蓋住了眼裡的寵溺。
「唔……」少女微微皺眉,緩慢的睜開了眼,她的眸裡還帶著些許霧氣,一派屬於孩童的迷濛。她眨了眨眼,聲音帶些未睡醒的沙啞,「表哥。」
這少女正是阿藍,而被少女稱之為表哥的俊美男子自然就宇文睿。
只見他慢條斯理的拿出帕子擦去少女額上沁出的汗水,低低的應了聲,「嗯。」
阿藍對他親暱的動作早已習慣,只打量了車壁後皺了皺眉,「馬車?」他們在馬車裡?
他從桌邊倒了杯茶水喂到她嘴邊,「嗯,馬車。」
她順著啜了一口茶水,「我們怎麼在馬車裡?」她記得自己未睡前還是在雲彌的帳子裡,怎麼睡個覺就換地方了?
他清冷的嗓音簡短的道:「我們要離開,牧一牧二他們在峽關口等我們。」
「離開?」她挑眉,心裡瞬間轉了十七八個彎,「是皇姐?」
他輕敲了下她的額頭,「嗯。」
她半垂了眼眸,接著淡淡一笑。
三日前的黃昏,她在懸崖邊用寶圖跟蘇祁換宇文睿,但皇姐和賀蓮臣突然出現,導致場面一時有些混亂。皇姐和賀蓮臣自然是竭力阻止她將寶圖交予蘇祁,但她心意已決,寶圖可以沒有,但宇文睿,絕對不能消失。她按著原計劃跟蘇祁交換,卻沒料到宇文睿沒有跟著救他的人走,而是來到了她的身邊。
宇文睿靠在她的懷裡,對蘇祁、皇姐和賀蓮臣說了一番話——幾百年來有多少人為藏寶圖而死,現今藏寶圖又會掀起如何的風波。
宇文睿問:「三帝,藏寶圖之於你們是禍是福?」
宇文睿說:「在我看來,此物只滅了,不救了。」
宇文睿拿了藏寶圖,在眾人目瞪口呆的震驚中,鬆手將藏寶圖扔入了懸崖。
百年間人們為之瘋狂的藏寶圖就這樣沒了。
宇文睿在做完這些時候用盡了力氣,虛弱的昏在了她的懷裡。而她只是淡淡的看著那幾個面色複雜的新帝,笑著道:「寶圖已毀,你們現在……又待如何?」
他們一心追逐的藏寶圖就被宇文睿那樣不鹹不淡的扔下了懸崖,想必此刻心裡肯定恨他們恨的牙癢癢。也罷,恨如何,怨又如何,寶圖已毀,留下的只是她和宇文睿的兩條人命而已。
她往後看了看懸崖,笑的無比簡單,「不過是個懸崖,有表哥陪著估計也沒那麼害怕。」
如果前面是折磨和恨,後面是死亡和安逸,那麼她有什麼好猶豫的?
她不以為意,又不是沒死過。
至於他啊……
她伸手撫過他蒼白的臉,鼻子微微發酸,心裡卻仍是滿足。
他一直都懂她,而她一直也懂他。
他的決定就是她的決定,而她的,亦是他的。
生和死又有什麼區別,兩人相伴既是最大的圓滿。
「阿藍,你給朕回來!」賀蓮臣俊朗的面上一片怒紅,「寶圖是你懷裡那小子弄掉的,莫非你想和他一跳了之?」
她淡笑,「兩張寶圖,賠你們兩條命,不是正好?」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賀蓮臣俊眉緊皺,「你弄丟了寶圖,那就得賠朕一個皇后!」
她愣了愣,呃,還有這樣的說法?
皇姐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傳來,「阿藍!」
她抬眸,對上皇姐眼裡的柔和,那是她曾經熟悉的溫柔,是幼年一直伴著她的皇姐才會看她的溫柔。
皇姐轉頭看向蘇祁,眼裡有亮光閃動,低柔的聲音帶著隱隱的乞求,「七哥。」
皇姐叫的不是祈帝,而是七哥。
她們曾經的七哥。
蘇祁眼神微微一閃,複雜的看著她,「阿藍……」
「這破藏寶圖害了我雲戰多少將士的性命!」賀蓮臣哼了一聲,「今日毀了還圖個乾淨!」
皇姐聞言咬了咬唇,「蓮帝說的對,其實仔細想想宇文睿說的不無道理……」她看向蘇祁,「七哥,你以為呢?」
蘇祁靜靜的看著懸崖許久,眸中一片沉思。許久之後他才淡淡的開口道:「不知紫皇和蓮帝可有興趣坐下來詳談一番?」
皇姐和賀蓮臣對視一眼,「好。」
至此,三帝達成了共識,而她和宇文睿也理所當然的被送進了雲彌的帳子裡修養。
他們在最後終是記著曾經的情分,沒有親手將他們一起長大的大表哥和五妹推進萬丈懸崖。
又或者是宇文睿的話點醒了他們,什麼才是現在的他們最當做的?
誰知道。
宇文睿原先身上就傷痕纍纍,加著新添的一道傷口,看的幾名太醫都連連擺手。可幸好隨後趕到的薛神醫醫術高超,愣是從鬼門關將他給搶了回來,只不過身體還是太虛弱,一直昏迷不醒。
宇文睿昏迷的時候她一直在一旁照顧,吃住也是都在同一個帳子,對此孟少玨和賀蓮臣極度不滿,但在她的冷漠目光下兩人也沒有辦法,只能目光灼灼的盯著昏迷的宇文睿,恨不得能在他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期間皇姐和蘇祁也來找過她,沒多說什麼,但空氣中自有一番溫馨的氣息流淌,彷彿他們的童年那般叫人愉悅。
她該高興的是他們雖然變了,但也沒有完全的遺忘。
至於孟少玨和賀蓮臣……
她從回憶中醒來,瞥了眼正悠閒喝茶的宇文睿,「表哥。」
「嗯?」
「你幹嘛這麼急著離開?」
「哦?有很急嗎?」
「你才醒一天。」
他半瞇了狐狸眼,「才一天嗎?」
「嗯,才一天。」
「醒了才一天啊……」他挑眉,「阿藍。」
「嗯?」
「我在昏迷中是有意識的。」
「啊?」
「孟少玨和賀蓮臣跟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唔……」
「阿藍。」他用額頭蹭了蹭她,冰涼的鼻尖頂著她的,清冷的道:「你是我的。」
她微垂了眼瞼,勾起薄唇淺笑,「嗯。」她是他的,而他也是她的。
他這才滿意的瞇了瞇眸子,一手將她摟入懷中,「睡覺。」
她揉了揉眼睛,嗯,一說到睡覺還真馬上就困了。
不多時,她已經安然入眠,白淨的臉龐安逸而甜美。而他卻緩緩的睜開眼睛,棕色的眸子留戀在她的臉上。
孟少玨,賀蓮臣……
他薄唇淺淺勾起,眼中快速的閃過一道得意和惡劣。
什麼「阿藍,朕要娶你做皇后」,什麼「阿藍,朕喜歡的只有你」,又或者什麼「阿藍,我要的只有你」,什麼「阿藍,等我回來接你」……
礙耳,真是礙耳。
他將她放在他胸前的手掌握到手裡,一根一根把玩著她纖細的手指,而後霸道的介入它們之間,看自己的手指與她的緊密相連,十指緊扣。
他輕笑了一聲,她這輩子握的只能是他的手,而帶她走的人也只能是他。
她是他的,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一直都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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