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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總攻大人]不凍港[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4:15     標題: [總攻大人]不凍港[全文完]

不凍港(又名《婚戀》)作者:總攻大人
 
20世紀90年代,中國進入信息化時代;
1997年,香港結束150年殖民統治歷史正式回歸祖國;
同年6月,一場金融危機在亞洲爆發;
同年10月,安思淼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港商桑鶴軒。

婚後不久,她發現了丈夫不為人知的秘密。

*高緯嚴寒,霧霾蔽日
此生最慶幸在這裡邂逅你,如同遇到一支暖流
成就我四季不凍的避風港。



【編輯評價】
1997年,會計系女大學生安思淼在畢業聚餐的歌廳裡第一次見到涉黑香港商人桑鶴軒。
一場鬥毆和對方巧妙地幫她解圍,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本以為兩人不會再見面,卻不想她工作之後由母親安排的相親對象竟是他。
他對她好,陪她吃飯,送她東西,向她求婚。看似正常的交往步驟,迅雷不及掩耳的結婚速度,即使再傻的人也能看出他另有所圖。
閃婚不久,安思淼曾任解放軍總後勤部部長的外公中斷重病的治療回到家中,對她的新婚丈夫非常不滿。
外公的奇怪態度和丈夫的反應,引出了對方和她結婚的真正目的,原來他竟早就與外公熟識……
本文故事背景設定新穎,感情真摯,細膩地描寫了兩個成長環境完全不同的男女閃婚後生活的點滴與矛盾,情節緊湊,文風獨特,讓人耳目一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4:39

  第一章

  安思淼還是第一次來夜總會這種地方。她馬上就要畢業了,同學們嚷嚷著要吃個「散伙飯」,她本打算收拾收拾東西,可奈不住同學們實在熱情,到底還是被拖來了。

  夜總會的歌廳裡十分熱鬧,可又有點烏煙瘴氣,儘管這裡是永江市最好的,可安思淼還是覺得有點不適應。

  安思淼一家都是標準的高級知識分子,她從小接受的就是傳統教育,學得也是會計這種保守專業,完全沒接觸過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

  侷促不安地坐在座位上,舞台上唱歌的人五音不全,但還是唱得很嗨,瞧著對方西裝革履,大小也該是個人物,安思淼也就沒多看,生怕自己那嫌棄的表情惹怒人家。

  她沒少聽說這種地方愛打架出亂子的,如今在這簡直如坐針氈,憋得都快囧死了。

  一群年輕靚麗的大學生來到這種地方,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有不少男士來跟安思淼的同學搭訕,她因為坐在角落,又故意遮著臉躲避,倒是沒被人發現。

  很快台上喝得微醺的演唱者就下來了,舉著別人遞上的酒杯,搖搖晃晃地朝不遠處的包間走,一邊走一邊大聲道:「今天這麼好的日子,咱們哥幾個團聚,老三你真不來一首?」

  包間的門開著,從裡面走出一個年輕男人,點頭哈腰地對微醺的男人說了些什麼,男人被音樂吵得聽不清,又喝多了,脾氣就上來了:「說什麼呢!大點聲!欺負老子耳朵傷過是不是!」

  年輕男人立刻慌了,手足無措地望向包間裡面,隨後他身前出現另一個男人的背影,那人穿著一身黑色,襯衣西褲不見一絲褶皺,身形瘦削挺拔,筆直地站在那,非常顯眼。

  這人光看背影,就清清冷冷貴氣不凡,可微妙的是,這種氣質的他站在這種場合偏生又那麼合適,沒有絲毫違和感。

  男人一手搭住正待發飆那人的肩膀,將他攬了進去,瞬間消失在包間門口,那裡頓時只剩下慌了手腳的年輕男人。

  須臾,那個男人又出來了,這次他正好面對著安思淼,可因為角度問題,他的臉被那個年輕男人擋住了,她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出於好奇,她忍不住昂起了下巴,疑惑地打量著,可不等她細看,一個陪酒小姐就從包間裡滿臉是血地衝了出來,剛剛才進去的喝醉了的男人也跟了出來,手裡拿著一瓶沒打開的啤酒。

  「操,當婊子還想立牌坊,老子今天弄死你!」

  那人罵罵咧咧地舉著啤酒一路去追陪酒小姐,陪酒小姐受了傷,迷迷糊糊地撞到了舞台邊,正要被那男人用啤酒再摔一次,他的動作就被攔住了。

  「老三!你他媽攔我是不是!我看你從香港回來了就他媽看不起人了,為了個雞攔你兄弟?!」

  攔住醉酒男人的正是那位攬著他進去的「老三」,醉酒男人大概心裡早就不滿了,如今喝了酒,又有這個機會,他那瓶酒就直接從陪酒小姐的方向轉向了「老三」。

  「桑總!」

  幾個黑衣男人大喊一聲,迅速上前攔住了醉酒男人,被稱呼為「桑總」的老三去奪醉酒男人手裡的啤酒,那男人死活不撒手,於是啤酒就在爭搶中砸在了舞台邊的設備上。

  設備裡全都進了酒水,頓時火花四起,音樂立刻就停了。

  滿歌廳的人全都看著造成事故的幾人,歌廳老闆立刻出現在門口,本來還凶神惡煞的,可見到「鬧事」的人是誰後,立刻變得點頭哈腰。

  安思淼不想惹到麻煩,便朝沙發裡面躺了躺。雖然這裡出了意外,可同學們還是情緒高漲,完全不想離開。

  「設備壞了,換上估計還得等一會,咱們也不能唱歌跳舞了,不如換到飯館去?」安思淼壓低聲音對組織這次聚會的班長說。

  班長喝了點酒,臉色有些發紅,他看著安思淼的眼神很曖昧,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不用,咱們玩咱們的,沒設備了咱們可以清唱。」

  安思淼被他的呼吸弄得很不舒服,站起來準備換個地方坐。她走了幾步,轉身抬頭時便對上了那位被歌廳老闆前呼後應的「桑總」。

  不知怎麼形容,昏暗糟糕的燈光下,他的五官純粹又清雅,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修長的眉下是一雙柳葉眼,眼神澄澈貴氣,自鏡片後透著淡淡的光,有點半含秋水的味道。

  安思淼很快就被迫轉開了視線,因為玩嗨了的同學逼她也上台清唱一首,安思淼哪裡肯同意,即便因為剛才的變故歌廳裡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了,但她還是有點放不開。

  「這次分開了往後還不一定能不能見得著,淼淼你就來一首吧!」

  室友拽著她的胳膊好一頓晃,晃得她心神不寧,在眾人的推搡下不得不站到了台上。

  這是名副其實的趕鴨子上架啊,還好現在已經沒幾個外人了,除了那間包間裡的「罪魁禍首」,歌廳裡留下等設備修好的人幾乎只剩下他們了。

  安思淼雙臂下垂窘迫地看著歡呼雀躍的同學們,猶豫半晌還是妥協了。

  她耳根子向來就軟,人家有什麼事找她從來都不忍心拒絕,心思善良得無可救藥。同學們也是吃準了她這一點,簡直屢試不爽。

  「那咱們說好了,就唱一首啊。」安思淼極力爭取。

  班長拍手叫好,聲音在空曠的歌廳裡十分響亮:「放心吧,咱們說話算話,對不對?」他看向其他同學。

  其他同學們立刻附和道:「對對對!說話算話說話算話!」

  安思淼舒了口氣,左思右想了半天,能夠完整唱下來的好像只有老媽常在家哼的《天涯歌女》。在這種地方唱這麼過時的歌好像有點丟臉,但她也不會別的,於是只好硬著頭皮開口了。

  她的聲音很小,但卻吐字清晰,非常溫柔。那調子從她口中唱出來,聽著特舒坦,配上那詞兒尤其。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愛呀愛呀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

  家山呀北望淚呀淚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愛呀愛呀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

  人生呀誰不惜呀惜青春

  小妹妹似線郎似針

  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愛呀愛呀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

  患難之交恩愛深,可不是嗎?

  不知是不是安思淼的錯覺,她唱歌時周圍變得很安靜,比剛才其他同學唱的時候安靜多了,那些仍沒有離開的少量客人好像忽然都不講話了,她好奇地左右看了看,那些人桌子上忽然多了好多名貴的紅酒。

  安思淼從台上下來,同學正在議論這件事。

  「那人是誰呀?怎麼只給別人送,不給咱們?」

  班長皺皺眉:「管他的,咱們又不差那破酒,不見得比咱們這好喝。」他端起酒杯大聲道,「兄弟們說是不是!」

  幾個男同學和他碰杯:「太是了!那叔叔懂什麼啊,紅酒有什麼好喝的,就得喝啤的才痛快。」

  女同學們紛紛撇嘴,有幾個還老朝舞台側面那間包間看,包間的門開著,但附近卻沒人。

  安思淼坐下,忍不住問室友:「怎麼回事?」

  室友道:「剛才那幾個打架的你看見了吧?就是那個拉架的人,給周邊每桌都上了幾瓶紅酒,說是讓大家受驚了,當做賠罪。」

  安思淼想起那張俊俏的臉,心裡莫名有些飄然,柔柔地說:「他人真好。」

  「是呀。」室友附和。

  這頓飯一直吃到夜裡十一點多,學校是鐵定回不去了,不過他們也沒打算回去,早就做好了準備,商量著要在附近找間旅館住一晚上,明天直接回學校拿了行李趕火車。

  安思淼走在所有人後面,踏出歌廳前忍不住回頭望了那包間一眼,那裡不知何時已經關上了門,也不知人走了沒有。

  忽略掉心裡的失落,她跟著同學離開夜總會,在門口等車的時候,班長忽然把她拉到了一邊的小胡同。

  安思淼看著喝得醉醺醺的班長,心裡有些不安,她想起了歌廳裡那場鬧劇,生怕班長也跟那個喝醉的男人一樣不著調。

  事實證明,安思淼的直覺不是一般的准,班長把她堵在胡同裡不讓她走,這還算寬敞的胡同那一頭兒好像是停車場,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什麼神轉折?班長打算幹嗎?

  「你喝多了班長……」

  安思淼使勁推他,可一個大男人她怎麼推得動,很快就被按在了牆上。

  班長滿是酒氣的呼吸瀰漫著她鼻息間,安思淼有些怔愣,因為對方在跟她表白。

  說實話,班長喜歡她這並不令人意外,安思淼是校花,長相氣質自不待言,家世又好,脾氣又溫柔,在學校裡給她寫情書表白的人數不勝數,班長有這心思實在不足為奇。

  安思淼有點不知所措了,她掙扎著想要推開打算吻她的班長,她想喊室友幫忙,也就在這時,胡同那頭忽然開出一輛黑色轎車。

  轎車打開了明亮的遠光燈,照得兩人都有些眼花,安思淼就趁著班長擋眼睛那一刻推開他跑到了車的另一邊,車子適時地開到兩人中間,班長這算是徹底抓不到她了。

  安思淼不免有些好奇地看向了這輛變相幫了自己的車,車子的窗戶都打開著,她這一邊恰好對著駕駛座,於是她清晰地看見了開車的人。

  是歌廳裡那個「桑總」。

  修長白皙的手熟稔地轉動方向盤,他側過臉對她露出一個柔和卻非常非常淡的笑容,然後車窗被緩緩關上,黑色的奧迪車很快消失在永江市深夜的街道上。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4:56

  第二章

  比起其他同學來說,安思淼稍微幸運一點,因為她家就住在永江市,畢業之後也不需要拖著行李趕火車,那夜從夜總會去了賓館之後她父親就直接把她接回家了。

  安思淼的爸爸是永江大學的中文系教授,母親也在這所學校任職,是一名法學系教授。按理說,她家住在本市本可以不住校的,但父母平時工作忙,大學不住校也會少很多樂趣,所以就住校了。

  回家之後,安思淼的生活按照父母安排的節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唸書→工作→相親→結婚,目前她進行到相親和結婚這兩步了。她的工作是爸媽一早安排好的,母親的好朋友陳阿姨在會計事務所上班,家裡讓她去幫著陳阿姨打打下手,雖然拿的錢很少,但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畢竟沒有哪一家企業願意用一個毫無經驗的會計師。

  眼下最迫在眉睫的就是相親結婚這件事了。為了給安思淼找對象這事,安爸安媽可謂煞費苦心,本來在1997年這個時代結婚就早,可如今閨女都讀完大學了,卻還連個對象都沒處過,安爸安媽這心裡是既欣慰又著急,欣慰的是女兒聽話乖巧,著急的是女兒的婚事。

  最終,在千挑萬選之下,安思淼被安排在週末下午和一個叫桑鶴軒的商人相親。

  聽說這位姓桑的先生,今年剛剛從香港回來,經營一家效益很好的電子科技公司,並在很多當前最熱門的行業有所涉獵,是位不折不扣的鑽石王老五。這麼好的條件,願意和她這樣剛出校門的小丫頭相親,估計也是看在父母的面子上,也襯著她有個好聽的大學文憑。

  相親這天天氣不太好,看過天氣預報的安思淼很聰明地帶了把傘,她下午一點多從會計事務所出來,對著門口的玻璃整理了一下儀容,慢慢朝約定的地點去。她懷裡揣著張紙,紙上寫了一個號碼,據說是那位桑先生的手機號,如果她找不到地方可以給他打電話。

  安思淼是沒手機的,現在的手機很貴,她一個女孩子,平時也沒什麼用,買了也是浪費,這會她也可以找個公用電話亭給對方打電話,前提是她真找不到地方的話。

  安思淼提著包走在烏雲密佈的街上,雷聲不斷響著,沒多久就開始掉雨點,豆大的雨點打在她身上,她趕忙從包裡拿出傘撐著,有些狼狽地躲到路邊的百貨商店門口避雨。

  看看手錶,已經快兩點了,約定的地方還有一段路,如今雨下得這麼大,打車更不好打,這可怎麼辦才好。

  萬般無奈下,安思淼找了個電話亭,給老媽去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安思淼就焦急地說:「媽,你能不能給那位桑先生打個電話,就跟他說我這邊下雨不好打車,如果他到了別著急,我恐怕得晚一點。」

  安媽聽了不由道:「不是給你人家的手機號了嗎?你怎麼不直接給他打?」

  「我……我……那不太合適吧,我和人家還沒見過呢……」安思淼窘迫地掃了一眼街上,路上的行人都在奔跑,這年頭出租車本來就不多,又一個接一個被搶,她還是別去湊熱鬧了。

  「成吧,那我給他去個電話,你路上不好走就別急,桑先生應該不介意。」安媽應下。

  「好,那我先掛了啊,我趕緊往那趕。」

  安思淼掛了電話舉著傘再次衝進大雨裡,抱著包頂著風往前走,很快白皙纖細的小腿上便佈滿了雨水,新穿上的米色襯衫和半身裙也全淋到了。

  這下完了,衣衫不整地跑去和人家相親,人家估計會覺得她不尊重這件事吧,成不了浪費爸爸媽媽心思不說,丟臉是大啊。安思淼扯扯裙擺,剛才風差點把她的裙子掀起來。

  就在安思淼想著要不乾脆別去了免得讓人家笑話時,一輛黑色的奧迪車迎面駛來停在了她身邊,在她快要越過去時打開了車門。

  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快步下車,將後車門打開對她說:「安小姐請上車。」

  安思淼舉著傘怔怔地看著這個男人,他一身筆挺的黑西裝,薄唇,細長的眉,柔軟、纖長的手指,豆大的雨點很快將他整潔的形象摧毀。

  他的眼睛很好看,微翹的睫毛掛著雨水,底下的神色平靜、溫和,卻不純淨。

  她的記憶頓時倒退回在夜總會那晚。

  是歌廳裡那位「桑總」,難怪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原來在這。

  心裡有千百種想法,身體的反映卻很快,安思淼回過神來人已經上了他的車。

  「剛剛接到令堂的電話,說安小姐被雨攔在了半路,所以就順著到你工作地方的方向找過來,沒想到真遇見了。」

  桑鶴軒一邊說著一邊朝後座遞來雪白乾淨的毛巾,談吐那麼自然闊氣。

  他的細心令安思淼臉色微紅,她輕輕接過,道了聲:「謝謝。」

  桑鶴軒說了聲「無妨」便沒再說話,摘了眼鏡安靜地坐在駕駛座用手帕擦拭臉上的雨水,嘴角翹起的弧度是她見過最迷人的。

  安思淼腦子裡滿滿都是他剛剛說話的聲音,他的普通話很標準,那絲不自覺帶起的港腔可以忽略不計。回想起在夜總會時與他照面的情景,安思淼只覺心跳漏了一拍,好像有只小鹿在裡面不停地撞,這就是動心的感覺嗎?

  就在兩人陷入有些微妙的沉默時,狹小的空間裡忽然響起了電話鈴聲,桑鶴軒拿起手機看了看,眉心微微一蹙,像是有些顧忌身後的安思淼,但最後還是接起來了。

  安思淼沒聽懂他講的是什麼,他說的是香港話,她只能聽出一些最基本的「你好」之類,所幸他很快就掛斷了,她也沒尷尬多久。

  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他們這次見面會這麼快結束。

  是的,桑鶴軒向她道歉,並且辭別了。

  「我很抱歉。」

  桑鶴軒回身對她說話,腰身處的皮帶勒著襯衣,線條異常誘人,安思淼看了一眼就紅著臉轉開了視線。

  「公司忽然有些急事需要處理,今天得提前結束了。」桑鶴軒看了看表,誠懇地說,「下次我會好好向安小姐賠罪,現在先送你回家好嗎?」

  安思淼忙點頭:「當然可以,不過你的事很急吧,我在路邊等一下,雨小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送你。」

  桑鶴軒說這三個字時語氣依舊十分柔和,但怎麼都覺得有股不容置噱的味道。他的笑像春雪融化,但她卻不敢對他心生拒絕。

  安思淼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他已經將車開出了停車位,準確地朝著她家的方向駛去,她正疑惑對方怎麼好像知道她家在哪的時候,就聽他問道:「安小姐家住哪裡?」

  安思淼匆忙地報了個地址,此後就再也沒跟他說話,主要是人家不說話,她一個女孩子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不過安思淼心裡知道,這次相親恐怕要無疾而終了,誰知道他接那個電話是真有事還是因為實在不滿意她所以才響起的脫身電話?

  有了這個認知,安思淼一路上心情都不太好,臉色也很難看,微卷的黑髮貼著她白皙的臉頰,桑鶴軒從後視鏡看去,可以看見她模糊的側臉。

  她坐得角度很靠裡,不知是不是有意躲避後視鏡,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安家到了。

  車子停下來時雨已經小了很多,安思淼下了車轉過身想要拿傘,可碰到傘時手又頓了一下。

  剛剛似乎沒見他車裡有傘,他呆會如果真的有事要辦豈不是會淋到?他已經淋過雨了,再淋雨的話感冒了怎麼辦?這好像不是她該關心的問題,可安思淼還是把傘留在了後座。

  她低著頭對駕駛座的桑鶴軒飛快地說了句「給你用吧」就轉身飛奔進了樓裡,桑鶴軒的手臂搭在車窗邊,也不在意雨水淋濕他價值不菲的襯衫,就那麼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樓梯盡頭。

  隨後,桑鶴軒關上車窗駕車離開,安思淼這時已經回到了家裡,她顧不上跟老媽匯報情況,一溜煙兒跑到窗戶邊朝下望去,目送著黑色的奧迪車離開了小區。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5:11

  第三章

  如安思淼所料,自那日週末一別後,桑鶴軒就再也沒和她聯繫過。就連介紹他們相親的人也完全聯繫不上他。安思淼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去辦事後出了什麼問題?要不怎麼會連介紹人都聯繫不上他?

  說起那位介紹人,安思淼也頗為熟悉。那人叫蔣夏陽,是她母親的得意門生,如今的知名律師。蔣大狀為人謹慎有魄力,閱歷能力都很強,所以安母才相信他介紹來的對象。

  說起安思淼的母親,就不得不提她的外公。安思淼的外公曾在部隊擔任過很高職務,雖然已經退休,人脈地位卻依然穩固。

  安思淼的母親同樣也沒給她外公丟臉,作為全國首屈一指的永江大學法學系教授,安母在業內享有很高名譽,很多棘手的案子都會在她的妙手下迎刃而解,慕名來找她的人很多,可讓安母接手卻很難。即便聲名在外,安母辦過的案子卻少之又少,因為她是個名副其實的好人,而來找她的卻都是些想要脫罪的大惡人。

  有了這樣的大前提,安思淼的條件其實還不錯,這也是為什麼安家給她物色了那麼久,卻只有這一個需要見面的原因。

  自從覺得自己被嫌棄了以後,安思淼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工作也心不在焉,常常出錯。

  陳阿姨看在安母的面子上,倒沒有說她什麼,只是她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乾脆請了一天假在家裡休息,調整一下情緒。

  今天週三,安父安母都在上班,安思淼一個人在家,一直睡到中午才起來。

  約莫十一點多的時候,安思淼家的門鈴響了,當時她正在廚房煮麵,水剛剛燒開,正準備把麵餅丟進去。聽見門鈴響,安思淼立刻關了火,路過自己房間時拿了件長外套披上,這才走到門口從貓眼往外看。

  「請問安小姐在家嗎?」

  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女孩聲音從門外傳來,安思淼打開門,看清了這個化著淡妝,打扮時尚的女孩,她手裡拿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安小姐你好,我是宏微科技的員工,是桑總讓我來的。」

  女孩見了安思淼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笑意裡不免有些奉承的感覺,但安思淼並沒在意她的笑容,因為她被對方的話吸引了。

  「桑總?你是說桑鶴軒先生嗎?」

  她看著女孩手裡的盒子,它被包裝得很漂亮,還用粉藍色的絲帶打了蝴蝶結。

  「是的,桑總是我的老闆,他讓我把這個送給您。」

  女孩將手裡的盒子遞給安思淼,安思淼猶豫了一下,沒有接。

  「這不太合適吧,我和他也不熟,拿他的東西不太好。」她微笑著將盒子推回去,頗有些賭氣的味道。

  這麼久杳無音訊,忽然又冒出來送人禮物,他到底什麼意思?

  其實安思淼想多了,桑鶴軒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他只是單純地需要送這個東西給她而已。

  女孩聽安思淼這麼說,有些為難道:「安小姐,如果您不想收,還是親自和桑總說比較好,我只是宏微科技的員工,桑總讓我辦事我就得辦到,您不收我會很難做的。」

  安思淼望著女孩可憐兮兮的臉龐,到底還是不忍。她覺得人家說得也對,人家只是奉命行事,她為難別人做什麼?

  於是,安思淼最終還是收下了這份禮物。等女孩走了,她也顧不上吃飯了,急切又緊張地打開了禮盒。

  褪去了華麗的包裝,安思淼不免有些驚訝,因為桑鶴軒竟然送了她一部手機。

  大陸大部分人目前用的還是傳呼機,手機是十分稀罕的東西,更不要說,他送她的手機還很薄,只會更貴了。

  桑鶴軒居然就這麼隨便地送了一部給她這個只見過兩面的人。

  心情複雜地拿起黑色的手機,安思淼還來不及研究,手機便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連忙翻下蓋子按了接聽鍵,小心翼翼地湊到耳邊聽著那邊的動靜。

  「喂?」她輕輕出聲。

  「是我。」熟悉又陌生的男聲溫和地做著自我介紹,「我是桑鶴軒。」

  「……你好。」安思淼握著手機的手有點發熱,心撲通撲通的,都有點聽不見對方說什麼了,「你為什麼要送我手機?」她問。

  「為了方便我自己。」他這樣回答道。

  「嗯?」安思淼不解地發出疑問。

  「上次分開後我就回了香港,一直在忙公司的事,現在還沒回大陸。打這個電話來,是向安小姐道個歉。之前一直沒能抽出時間給你回復,我很過意不去。」

  桑鶴軒的聲音一直保持在一個溫度,他說的話很有說服力,能聽得出這個人雖然言辭溫和卻非常強勢。不過,他的強勢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他會在合適的時候退讓,這讓他顯得很有風度,但也讓人明確知道,沒有人可以踩到他頭上去。

  就比方說此刻。

  「等我回了大陸,會好好向你賠罪,好麼?」

  這樣一句溫和地問話,幾乎讓安思淼下意識就道了聲「好」。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接著桑鶴軒似乎笑了笑,她幾乎立刻就在腦子裡勾畫出了他微笑時的樣子,這讓她臉頰不自覺發燙。

  「好,那先這樣,我這裡還在忙,晚點再打給你。」

  他跟她道別,安思淼腦子亂糟糟的,只會說「好」這個字。

  於是,等掛掉電話後,安思淼連午飯都不想吃了。

  這是個令人愉悅又難過的休息日,安思淼徹底體會到了桑鶴軒此人的說一不二。

  在很多天杳無音訊後,他送了她這部手機,為了方便以後彼此聯繫。然後,他每天晚上八點都會準時給她打電話。

  桑鶴軒很會挑時間,每次打來時她都已經吃完飯並且洗漱完畢,完全不耽誤她的日常生活。這樣的細心讓安思淼對他曾空了她很久這件事沒了怨念,兩人很穩定地每晚通話,雖然每次都維持在十分鐘左右,可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安思淼還是被這甜蜜又曖昧的氛圍融化了。

  就這樣持續了大概十天,安思淼得到了桑鶴軒回了大陸的消息。這個時候她剛好在上班,接到他的電話後臉上不自覺浮現出緊張又期待的表情,任誰都看得出這丫頭戀愛了。

  陳阿姨不動聲色地將她的變化盡收眼底,這就等於安母很快將知道一切。

  「你累嗎?」安思淼躲到茶水間,一邊躲避同事的眼光一邊壓低聲音說,「好好休息一下吧,忙了那麼久終於回來了。」

  「我想見你。」桑鶴軒言簡意賅道,「你下班我去接你。」

  安思淼的臉瞬間紅了,她很緊張,可她也想見他。雖然他們的關係還沒在言語上明確下來,但她已經當他是男朋友了。畢竟在這個年代,這樣聯繫了這麼久,還送了這麼貴重的東西,表明關係的話是否說過已經不重要了。

  「好。」安思淼柔聲應下,「那你先休息,我還有一段時間才下班。」

  桑鶴軒那邊有一會沒應答,不知在想什麼,須臾之後才沉沉地說:「你很不想接我電話?」

  安思淼被這麼一問幾乎忘記了呼吸,半晌才尷尬地吞吞吐吐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怕同事不高興,畢竟……我只是個學徒,你知道的,我在這裡就是打打下手,如果這樣都不好好幹,人家會覺得我……覺得我……」她「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什麼來,急得不停用指尖在身邊的桌子上畫圈。

  桑鶴軒那邊說不好是什麼想法,但他也沒為難她,很快就溫和地說:「好了,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工作吧,再見。」

  「……再見。」

  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安思淼立刻低頭看自己的著裝,發現穿的過於樸素之後,她臉上的表情變得相當難看。

  怎麼辦,第一次和他見面是在歌廳那種不三不四的地方,第二次見面又那麼狼狽,這一次見面仍然過於普通,他會不會覺得她很輕浮或者不尊重他?

  儘管這次見面很想給對方留個好印象,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安思淼直到下班都沒想出辦法,但桑鶴軒已經來接她了。

  黑色的奧迪車停在會計事務所門口,安思淼急忙跑下去,生怕他久等。她都沒發現她上車的時候,二樓玻璃處有不少人在圍觀,十分艷羨。

  當安思淼在轎車的副駕駛坐穩,桑鶴軒緩緩將車子駛離那些人的視線。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拿著手機,漫不經心地掃過前方的路線後,問自上了車就很沉默的她:「想吃什麼?」

  吃?噢!安思淼不敢太晚回家,也不想讓他破費,所以就隨便指了指路邊的川菜館:「吃這個吧!」

  桑鶴軒似乎蹙了下眉,但那褶皺很快就消失不見,安思淼沒有捕捉到。他停好車和她一起進了這間川菜館,裡面雖然不大,但卻很乾淨,這讓他臉色稍微好看了那麼一點。

  安思淼也感覺到他有哪裡不對勁,但也說不出是哪。點菜時他根本不看菜譜,直接轉到她面前,不容置噱地讓她點了菜。

  點完菜,倆人就氣氛僵硬地沉默著,安思淼坐在桑鶴軒對面,桑鶴軒一手搭在桌邊一手撐在唇邊,乾淨的鏡片後那雙好看的眼睛靜靜地望著她,輪廓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被這樣盯著,安思淼更加說不出話了,還好飯館上菜很快,等地道的川菜上桌之後,一直面無表情的桑鶴軒臉上總算露出了一抹飄忽的笑容。

  他收回手,靠在椅子上望著不敢夾第一筷子的她。她時不時偷看他,眼神清澈,像小鹿一樣,在傍晚有些昏暗的光線下,她就像一抹溫柔的陽光,只不過明亮得有點刺眼。

  「你怎麼不吃?」安思淼最後還是沒能下第一筷子,她夾了菜給他,盯著他盤子裡辣油油的青菜說,「快吃吧,你一定餓了。」

  桑鶴軒垂眼睨了睨盤子裡的菜,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筷子按照她的意願把菜吃了。

  因為這個,他們之間氣氛緩和了很多,安思淼也開始小口吃東西。她發現桑鶴軒吃得很少很慢,吃一點就要喝很多水,她正猜測著原因,對方就變相告訴了她。

  桑鶴軒雖然吃得很少,可唇還是被地道的川菜辣得紅艷艷的,他喝水時因為心不在焉有些嗆到,發現自己失態後立刻從西裝口袋拿出手帕掩住唇,平復下來後才望向了對面的安思淼。

  原來他不能吃辣,他為什麼不早說?

  安思淼本來是一臉擔憂,可見到他望過來時那有些尷尬的眼神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安思淼長得很漂亮,每個見到她的人都必須承認。但這並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她身上最讓人無法抵抗的是她的笑容。她笑起來時眉梢眼角都彎著,甜得好像加了蜂蜜的果糖,她這樣笑著看你,沒人能受得了。

  桑鶴軒挪開手帕隨意地撂在桌上,先是回了她一個很淡的笑容,漸漸地就不自然起來,鏡片後的眼神有些閃爍,後來乾脆直接移開了視線,兩片薄唇卻啟開了。

  他對她說:「思淼,我會盡我全力為你做事,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5:26

  第四章

  這話來的太突然,安思淼給出的第一反應就是站起來。

  看著怔怔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娘,桑鶴軒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將她按回了椅子上。他從西裝裡側的口袋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按在桌面上推到了她面前。

  「打開看看。」他平靜地說。

  安思淼已經回過了神,她沒動手,只是盯著盒子保持沉默,最後還是桑鶴軒替她打開了盒子。

  毫無疑問,盒子裡面是一枚鑽戒,安思淼沒想到桑鶴軒會想得這麼周全,看來他早就打算好要這麼做了,他是什麼時候決定的,又為什麼這麼快?

  安思淼抿緊了唇,垂下頭說道:「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夜總會,但我不是那種女人。」

  她想不出他為什麼這麼做,唯一能解釋他這個行為的理由就是他在試探某些事。比如一個曾在歌廳裡見過、後來又和男人在巷口拉拉扯扯的女人到底有多隨便,是否值得交往下去。

  安思淼的想法都擺在臉上,不說桑鶴軒也能看出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提起他們曾見過面這事。

  桑鶴軒嘴角有些笑意,雙腿交疊坐在她旁邊,輕聲說道:「我也不常去夜總會的。」

  安思淼側頭看他,他笑得像個脾氣溫和的兄長,她穩了穩心神說:「你不覺得太快了嗎?」

  桑鶴軒淡淡道:「放在心上了就不快。」

  安思淼正要回答他,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於是她乖乖閉上嘴等他接電話。

  桑鶴軒拿過手機瞥了一眼,將手機遞給了安思淼。

  安思淼正要問幹什麼,對方就告訴了她原因:「是令堂。」

  安思淼一驚,低頭一看,果然是家裡的電話。

  老媽居然把電話打到他那去了?她迅速按下接聽鍵,悄悄朝裡側挪了一點,有點避他的意思。

  桑鶴軒不動聲色地起身回到她對面,沒有表情地望著窗戶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喂,媽?」安思淼不確定地叫了一聲。

  安母的聲音立刻從電話那頭傳來:「你果然和他在一起。」

  「媽你聽我解釋……」

  「你沒什麼需要向我解釋的,你已經長大了,可以為你的行為負責,但我希望你告訴我關於你和那位本該已經不再聯繫的桑先生的事。」

  安母的要求合情合理,但語氣咄咄逼人,讓安思淼不自覺蹙起了眉:「我知道了,我會的。」

  「很好,我在家等你,趕快回來。」語畢,安母痛快地掛了電話。

  安思淼將手機蓋合上,遞還給桑鶴軒,拿著包站起身道:「我們走吧。」

  桑鶴軒微微頷首,起身到前台付了帳,和安思淼一起走出餐館。

  安思淼滿心都在想著該怎麼和母親解釋,沒怎麼把注意力分給身邊的男人,但對方卻在她心亂如麻時再次遞來了戒指盒。

  「你先拿著吧,如果你不願意可以再還給我。」他隨意道。

  安思淼盯著那漂亮的盒子咬唇說:「不了,我不習慣攜帶貴重物品上街。」

  桑鶴軒不由分說地將戒指盒塞到她手心,領先走下台階去開車,臨走時只對她說了兩個字:「我在。」

  安思淼回味著那雙微涼的手觸碰到自己肌膚的感覺,心情複雜地坐上了轎車的副駕駛。

  桑鶴軒應該知道她要去做什麼,但還是問了句:「去哪?」

  「中山路。」安思淼報了自己家的地址。

  桑鶴軒握著方向盤將車調頭,嘴角揚著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語氣裡不乏蕭索,卻不知是真是假:「回家啊。」他低聲念著。

  安思淼轉頭看他,手裡捏著戒指盒想要退回給他,可他卻在這時發出了一聲長歎,低低的,像壓抑著什麼沉重的東西,聽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有的人明明很溫柔,可就是覺得他好遙遠。

  安思淼捏緊戒指盒,終於還是決定暫時先收下。拋去一切外在條件不談,如果真的要她嫁給這個男人,她還是願意的。她可以十分確定,錯過他後她一輩子都碰不到比他更好的。而且,這樣一個貴氣又有魄力的男人,即便是隔著電話交往,依然不妨礙她感受到他的人格魅力。他身上那種由歲月和經歷沉澱下來的閱歷與風度,很難不讓人心生傾慕。

  或許是怕沉默的氣氛會令安思淼尷尬,桑鶴軒在等紅燈時放了點音樂,寂靜的車子裡響起《東方之珠》溫和的曲調,安思淼不由看了他一眼,對方回了她一個簡單的笑,手肘撐在車窗邊,任風吹拂他黑色的短髮,微微瞇眼望著窗外。

  「為什麼你沒移民?」

  沉默半晌,安思淼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雖然今年七月一日香港才正式回歸,但這些年來香港的移民潮一直都沒停止。在香港正式回歸祖國這一年,提交移民申請的人數更多。很難理解像桑鶴軒這樣事業有成的人為什麼沒有移民,不能怪身為大陸人的安思淼這樣妄自菲薄,實在是這個社會太現實。

  桑鶴軒對此態度很模糊,他沒有很快回答,深邃的視線始終凝視著永江市的晚景,回答她時講話也很慢,不過他語氣很平靜,情緒毫不外露,他說:「因為我是中國人。」

  安思淼微微一怔,然後慢慢露出一個笑容,桑鶴軒看了她一眼,夕陽的光芒下,她十分青澀的笑容裡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

  輕輕的,幾乎無所察覺,一些東西就好像無形的手,撥動了最纖細的神經。

  回到家中,安思淼平靜地將最近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安母。安母是大學教授,眼界開闊,並不拘泥舊禮,倒沒怎麼為難她。但對於她收了桑鶴軒戒指這件事,安母的態度不太贊同。

  「如果你真的不願意,你就不該收下他給你的任何東西。」安母歎了口氣,「不管是之前的手機,還是現在的戒指,既然你已經收下了,就肯定沒有想過真的再還給他。」

  安思淼愣住了,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好久之後才回味過來,似乎的確是這樣。

  安母起身坐到安思淼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沉默了一會才說:「如果你真的喜歡,媽媽會支持你。小蔣介紹的人應該很可靠,我也打聽過了,雖然他父母早就不在了,但背景倒沒什麼不妥,人也很能幹,學歷和你也般配,就是這身份……」略頓,安母蹙眉,「他是香港人,你們結婚的手續辦起來比較麻煩。」

  「媽你想得太遠了……」安思淼紅著臉別開頭。

  安母靜靜地看著女兒嬌俏的模樣,這哪裡是嫌對方求婚太快?這估計還嫌人家動作太慢了。

  女大不中留,這五個字代表了安母此刻所有的心情。

  「只要我的女兒喜歡,不管有多難媽媽都會幫她的。」安母低聲念叨著,已經開始想他們結婚手續的事了。

  安思淼有些難過地握著安母的手,沒有開燈的客廳裡,母女倆坐在陰影裡,永江市的夕陽為兩人披上了柔和的金色衣裳,很久很久以後,當安思淼回憶起那一天的決定,她都忍不住會想,如果一開始她就沒有收下戒指,是不是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

  桑鶴軒依舊很忙。

  他的忙碌給了雙方回轉的空間,每晚固定的電話也換成了短信,這讓安思淼有充足時間考慮。

  四天後的星期一,安思淼終於主動聯繫了桑鶴軒。

  她沒有打電話,只是給他發了短信,約他下午一點鐘見一面。桑鶴軒回短信很慢,早上九點發的短信他中午十二點才回,一點鐘的時候,安思淼在單位樓下見到了他。

  黑色的轎車旁邊,安靜高挑的男人垂頭把玩著手裡的黑色打火機,火苗在他巧妙的旋轉下滅了又亮,他很敏銳地感覺到她的注視,準確地朝她望了過來。

  安思淼走出門口,步下台階,他飛快地瞥了她一眼,神色流轉,讓她忍不住追著他的目光跑。

  她講不出理由。桑鶴軒這樣的男人,第一眼看時總會覺得不易接近,像是連一個字都懶得施捨給你,看著你的眼神總是帶著審視。但是熟悉了之後,他的耐心出奇得好,就算她說話溫吞、毫無條理,他也只是安靜聽著,從來不會不耐煩。

  明明不熟悉的時候她怕他怕得要死,話都不敢說,可熟悉了之後卻又和他相處得很舒服。

  安思淼走到他面前,沒有說話,只是從包裡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遞給他。

  有那麼一瞬間,桑鶴軒以為她會拿出戒指盒,但當他看見那明顯尺寸不合的盒子和她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時,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送給你。」她說。

  桑鶴軒沒有猶豫,接過禮物便想收起來,但安思淼卻對他說:「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桑鶴軒手下一頓。

  不知為什麼,他一直都沒看她,但她卻一直都眼神柔和地看著他。她心裡所有的不確定和忐忑,全都在看見這個男人的一瞬間消失了。既然已經有了決定,就要努力去相信,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相信你的決定,那還有誰會相信它能實現?

  兩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桑鶴軒緩緩打開禮物,是一條深灰色格紋領帶。他習慣性去看盒子上的商標,然後倏地抬頭看向她。

  「這不太合適。」他下意識想把禮物還給她,但動作進行到一半卻硬生生停住,抿著唇將領帶收了回來,輕聲道,「謝謝,不過你實在不必這麼破費。」

  領帶,現代月老的「情結」,她對他以及他們婚姻的期望不言而喻。

  安思淼長長地吐了口氣,那條領帶的確很貴,但比他送她的手機還便宜一些。她一個剛畢業的女學生,並沒足夠的存款支付領帶的錢,她先跟安母借了點,許諾工作後賺了錢慢慢給她,畢竟欠自己母親的總比欠他的讓她舒服,雖然她已經決定答應他那件事了。

  是的,安思淼同意了桑鶴軒的求婚,兩人在那天見面後就開始著手準備相關手續,因為桑鶴軒的身份問題,領證的手續稍微複雜了一點,準備上需要了一點時間。

  1997年10月7日,農曆九月初六,桑鶴軒和安思淼正式註冊結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5:42

  第五章

  安思淼的外公叫汪永年,他退休以後因為身體原因一直在療養院療養,恐怕要過了年才能回家。

  得知安思淼要結婚的消息,老首長傳下消息說要等他回來再擺酒宴客,於是安思淼和桑鶴軒領證之後就先擱置了酒席。

  酒席可以推後,不能推後的卻是二人身為夫妻的同床共枕。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安思淼一想起這件事就覺得心裡亂糟糟的,既期待又害怕。她常常想著別的事腦子就會自動跑到這件事上來,對於迫在眉睫的搬家感到萬分苦惱。

  桑鶴軒對她很好,他在中山路購置了一處房產,離她娘家很近,房產證上寫的是她的名字,沒有他的。這讓她十分矛盾,既不安又踏實。

  這個男人真的非常周到,完美得挑不出一絲錯處,就連總是板著一張臉的蔣夏陽都對他讚不絕口。在二人成了好事後,他們專門請蔣夏陽吃了一頓飯,蔣夏陽還為他們準備了新婚禮物。

  蔣夏陽今年三十來歲,年少有為,與桑鶴軒關係很好,這於一個鮮少與外人交際的清高大律師來說是很難得的。蔣夏陽律師事務所的那幫朋友,更是對這個最近總出現在報紙上的港商十分欽佩。桑鶴軒沒有跟著移民潮移居國外,反而回到國內投資發展經濟,這樣的人怎能不受政府和市民青睞?

  下午六點鐘,安思淼下班後就步行回了家。這個家不再是她和爸爸媽媽的家,而是桑鶴軒在中山路新購置的房產,這裡就是她以後要過下半輩子的地方了。

  用鑰匙打開房門,兩層的複式別墅裡裝修十分精緻內斂,細節絲絲入扣,於無形之中透著氣派與奢華。

  安思淼在門口換了鞋,往屋裡看了看,安安靜靜,沒人來過的痕跡,看來桑鶴軒還沒回來。

  桑鶴軒已經搬進來住了,他就算每天工作再晚都會回到這裡,但安思淼因為行李和一些小心思沒有很快住進來。她倒是每天都來給他收拾屋子,雖然他請了鐘點工。

  今天安思淼來這,不打算再離開了,她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自他們拿了證也過了十來天了,兩人還是像婚前那樣不溫不火地處著,偶爾出來一起吃個飯,固定時間打個電話,這樣的相處實在有點太公式化了,他不主動請她抓緊時間搬進來,她只能自覺了。

  把包放到沙發上,安思淼脫掉外套朝廚房走,她一邊走一邊用手腕上的髮繩紮了個馬尾,走到廚房後就十分自然地繫上了圍裙,打開冰箱取出中午買的菜洗手開始做飯。

  等桑鶴軒回來的時候,安思淼已經做完了一切,只等男主人上桌用餐了。

  桑鶴軒站在門口,手裡拿著門鑰匙,垂眼睨著整齊地擺在鞋櫃邊的女式高跟鞋,熟悉的款式讓他一瞬間就知道是誰來了。

  他低著頭,看不見他是什麼表情,但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卻不自覺地扣在了鞋櫃上面。

  「你回來了。」

  安思淼聽到聲音走到門邊,見到桑鶴軒後下意識甜甜地笑起來,連她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的笑容有多高興,還是對方抬眼看見她後就一直沒移開視線讓她覺得頗為不自在。

  「我臉上有東西嗎?」她摸了摸臉疑惑問。

  桑鶴軒搖了搖頭,換了鞋朝屋裡走去,安思淼接過他手裡的公文包和外套,桑鶴軒立在原地看著她去幫他掛外套的身影,摘下眼鏡,一邊扯領帶一邊走向沙發。

  安思淼出來時,桑鶴軒已經坐到了沙發邊,他一手捏著眉心,另一手夾著一支煙。

  「有煩心事嗎?」安思淼走到他身後柔聲問,「很累?」

  桑鶴軒淡淡地「嗯」了一聲,面色無波無瀾,眼睛微微閉著。

  安思淼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搭在了他肩上,輕聲說:「我幫你按按。」她似乎是有些緊張,頗為不自然地解釋自己的行為,「爺爺和爸爸也總是很勞累,按一按會舒服點。」

  桑鶴軒的身體一開始非常僵硬,片刻之後便放鬆下來,他沒說話,骨節分明的手指彈著煙灰,手法優雅熟稔,讓人不由覺得抽煙這種危害健康的事也變得賞心悅目起來。

  「吃過飯早點休息吧,不然一會涼了。」安思淼給他按了按就放開了手,轉身朝樓上走,一邊走一邊道,「我去幫你放洗澡水。」

  桑鶴軒沒有回應,因為安思淼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的態度很明顯,這個女人表面上看著似乎毫無主見柔柔弱弱,但她一旦決定做某件事,就沒有人可以讓她改變主意。

  掐了煙走到餐廳,桑鶴軒掃了一眼餐桌,一道道很普通的的家常小菜整齊地擺在上面,清淡的味道和悅目的顏色讓忙碌了一天都沒怎麼進食的他還真有些餓了。

  他坐到餐桌邊,這兒只擺著一副碗筷,於是他起身走到廚房又取了一副,回來時安思淼正要走進來。

  「你陪我吃。」桑鶴軒將碗筷放到對面,坐在椅子上聽不出情緒地說。

  安思淼其實一點都不餓,她想減減肥,但他似乎不接受拒絕,於是她就坐到了他對面。

  「我幫你盛飯。」安思淼接過他要自己動手的碗幫他盛了米飯,放回他那邊後才給自己盛了一小勺。

  「吃那麼少?」桑鶴軒不輕不重道。

  「我不餓,你吃就好。」安思淼笑了笑,期待地望著他。

  被她那樣看著,桑鶴軒不自覺拿起了筷子,品嚐了一下離他最近的香菇油菜。

  薄唇咀嚼著嫩綠的蔬菜,安思淼忐忑地問:「好吃嗎?」

  桑鶴軒抬眼睨了睨她,頷首道:「嗯,你也吃。」

  安思淼聽他這麼說大大鬆了口氣,開始漫不經心地吃飯,她大多時間都在給他夾菜,但她發現他雖然不抗拒她的行為,卻沒有吃任何她夾給他的肉。

  「你不吃肉?」她問。

  桑鶴軒放下碗筷:「嗯,我吃素。」

  ……

  口味清淡,還吃素,難怪那麼瘦。

  安思淼嫉妒地看了一眼身材很好的男人,撇撇嘴問:「再吃點吧?」

  桑鶴軒起身道:「吃太多會胃疼,我來收拾吧。」

  安思淼忙道:「別,我來就好。」

  她搶在他前面打掃餐廳,桑鶴軒一直看著她,直到她動作開始僵硬,他才收回視線上了二樓。

  他走後,安思淼稍稍放鬆了一些,她心情飄忽地收拾好一切,將一樓的燈關掉後,腳步很輕地踏上二樓。

  要休息了,這才是重頭戲。

  桑鶴軒什麼都沒問,應該是已經猜到了她今晚不會離開,他總是這樣細心周到,不會讓她感到任何尷尬。

  走到兩人的房門外,安思淼看見了已經洗完澡坐在床邊擦頭髮的男人。他難得沒戴眼鏡,一身筆挺的西裝也換成了居家的黑色棉質睡衣,拿著墨綠色毛巾的手白得幾乎可以看見血管。

  「去洗澡吧。」桑鶴軒抬頭對她說,「我幫你放好水了。」

  安思淼紅著臉點點頭,走到衣櫃邊取出自己的睡衣,捋了捋耳側的黑髮屏著呼吸進了浴室。

  他們的臥室是套間,浴室和洗手間都在臥室裡,這很方便,不過此刻就意味良多了。

  嘩啦啦的水聲從浴室裡傳來,桑鶴軒擦頭髮的手停頓了一下,頂著一頭凌亂的黑髮看向電視機,找到遙控器把它打開,並將聲音調大,這樣就聽不見水聲了。

  安思淼出來時,桑鶴軒已經提前把聲音調小,她並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但她發現桑鶴軒在一些事上固執得有點神經質。

  他很小心,不,應該用「非常」來形容。安思淼躺在床上,穿著白色的吊帶睡裙,一頭半乾的黑髮披在肩上,澄澈的眼睛靜靜地凝視著已經在第四遍檢查門鎖和窗鎖的丈夫。

  他背對著她,很安靜,動作很輕也很熟練,看樣子是常做,並不是故意以此逃避她。

  他結束第四遍後回過了頭,帶著一些笑意看著她,居高臨下,似乎可以看透她所有想法。

  要怎麼形容呢?他那個笑容和以往有點不太一樣,電視畫面不斷變幻的光芒掠過他的臉龐,忽明忽暗。

  他這個人,比電視上那些演員更懂得怎麼演戲。

  這樣的他,年紀尚輕的安思淼如何抵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6:05

  第六章

  安思淼整個人都慌了,她紅著臉朝被子裡挪,直到被子擋住她半張臉才作罷。桑鶴軒從床邊走回來,輕巧地掀開被子躺了進去,隨手關了燈,只道了句「睡吧」就沒聲了。

  兩人蓋的是同一條被子,他躺下了安思淼這邊感覺到很明顯的不同,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只覺這張床比剛才更溫暖更柔軟了。

  儘管如此,安思淼等啊等,就是等不到身邊人的動作。她不由有些急,心想他是不是不高興她拖了這麼久才搬過來?可她這不是害羞嗎,而且他也沒主動要求,難不成還要她一個女孩子大張旗鼓地搬過來?她現在還不是都自己來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安思淼拉著被子偷看桑鶴軒,他的睡姿很標準,雙手平放在被子外面,眸子閉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是一張純粹的男人的臉,散發著強烈的男性氣息,睫毛濃密,雙眉修長。

  安思淼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氣,思索了一下,翻了個身面對著他躺著。她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就不信他感覺不到。難道他能一躺下就睡著?

  他還真能。

  平穩的呼吸沒有絲毫改變,桑鶴軒紋絲不動地躺在那,好像真的睡著了。

  安思淼此刻的心情就和外面的天氣一樣陰沉沉的,慢慢下起了雨。

  這場雨來得很突然,這種雷雨通常都持續時間不長,但殺傷力很大。巨大的雷聲伴著刺眼的閃電而來,安思淼不知怎的就覺得非常委屈,這一想就一發不可收拾,眼眶一熱差點掉眼淚。她一方面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一方面更覺得不甘心,於是她做了個決定。

  「桑……」有點不確定該怎麼稱呼他,安思淼彆扭地轉了個語氣,低聲念道,「鶴軒。」略頓,聲音更低,「你睡了嗎?」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但安思淼知道他沒睡,因為他在她叫他名字時皺了一下眉。

  看來他是真的不高興,可是到底為什麼?真的是生氣她來晚了?

  抱著這個態度,安思淼鼓起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勇氣,半撐起身子將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放進了被子裡,然後慢慢躺下靠在了他身邊。

  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安思淼藉著一閃而過的閃電道:「要打雷了,我有點怕。」

  老天爺好像也在幫著她,她的話剛說完,緊隨著閃電的巨雷便響了起來,安思淼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她想過會打雷,但沒想到會這麼大,於是本能地鑽進了身邊人懷裡。

  桑鶴軒也不能再裝睡了,他抬起胳膊讓她靠得舒服點,睜著的狹長眸子裡有一閃而逝的掙扎,但也就是一剎那,很快便恢復了無波無瀾的樣子。

  「那種東西,不想就不會怕。」他低聲說著,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感情波動。

  安思淼覺得有點冷,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外面的天氣,她眼眶比剛才還熱,一不留神就掉眼淚了,這種反應讓她實在慚愧,畢竟她一直沒覺得自己是這麼玻璃心的人,現在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安思淼吸了口氣,慢慢退出他懷裡,背對著他躺到了另一側,強迫自己用正常的聲音說:「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儘管安思淼已經盡量保持正常語調了,可桑鶴軒是什麼人,怎麼能聽不出那話裡邊的難受和委屈?這樣一個嬌氣的姑娘,就跟他第一次在夜總會見到她時一個樣兒,一點都沒變。

  桑鶴軒順勢將剛才抬起的手臂搭在了眼睛上,須臾之後側過身將賭氣的安思淼攬進了懷裡,兩人相擁躺著。安思淼低著頭,抵著他的胸膛,雙臂彎曲著搭在他胸前,他將她的手臂拉起來放到自己腰上,猶豫片刻又揉了揉她的頭,才緩聲說道:「睡吧。」

  安思淼感覺到手下屬於男人的腰部線條,剛才那點委屈瞬間蕩然無存,她抬頭望著他,他感覺到她的視線便低頭朝她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告訴她,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安思淼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麼想的,總之她十足地衝動了一把,情不自禁地仰頭親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後飛快地貓回他懷裡催眠自己,我睡著了我睡著了我睡著了,重複百萬次。

  桑鶴軒皺起眉,動作依舊溫和親近,那雙深邃的黑眼睛裡卻神色複雜。他懷裡的女孩身材玲瓏有致,整個人如春水般透徹,把睡衣都穿得風致萬千,但他一整晚都沒有任何其他動作。

  翌日一早,安思淼醒來時桑鶴軒已經不在了,她醒得其實很早,才七點,她打算早點起給他做早餐,讓他吃了好上班的,可對方起得顯然比她預計的要早很多。

  安思淼手忙腳亂地洗漱完畢下了樓,剛走到一樓就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她往廚房那邊一看,桑鶴軒穿著不帶一絲褶皺的襯衣西褲站在那做早餐,煮粥的姿態像模像樣,似乎經常下廚。

  「你醒了。」他頭也不回道,「去餐廳等著吧,早餐很快就好。」

  安思淼整個人都很懵地坐到餐廳的椅子上,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清淡的小菜,桑鶴軒很快端著一鍋粥出來,放下來後拿起她的碗幫她盛了粥,回手又給自己盛了小半碗,這才坐下對她說:「吃吧。」

  他喝了一口,像是品著味道,須臾後略微頷首道:「還可以,在香港不常吃這種早餐,做得不太好,你多擔待。」

  安思淼點點頭,端起碗就要喝,桑鶴軒忙攔住她,張口便說了個「安」字。他似乎想叫她「安小姐」,說了一個字後又覺得不太合適,生硬地轉成了:「安安。」

  他按著她的手把粥碗放下,垂著眼道:「燙。」

  安思淼也垂下了眼,方纔那一刻,他的影子猶如巍峨的山,籠罩著她讓她充滿安全感,只是不知這座山是否可以罩著她一生一世。

  氣氛微妙地吃了一頓早飯,安思淼本想等桑鶴軒離開了收拾一下房間再去上班,但桑鶴軒忽然提出要帶她去他的公司看看,於是安思淼就請了個假,跟著桑鶴軒出發了。

  坐在副駕駛,安思淼看了一眼專注開車的桑鶴軒,對方今天的表現簡直讓她受寵若驚,回想起自己昨晚的「任性」,安思淼忍不住對他說:「對不起。」

  桑鶴軒側頭看了她一眼,隨後繼續看著前方,只不鹹不淡地發出一聲疑惑。

  安思淼低頭對手指:「昨晚我的行為不太好,今天還要你早起給我做飯,我實在太不應該了。」

  聽著對方好像跟家長承認錯誤一樣的語氣,桑鶴軒忍不住微微一笑,她的眉宇間總凝著一股倔強,就算在委屈時也是一樣,那種混合在她身上的乾淨與青澀總能準確地讓他心頭一悸。

  可是,他要怎麼告訴她,他起早是因為習慣問題,而給她做飯,則是因為他不習慣欠別人的,哪怕是一頓飯。

  兩人再無言語地安靜到達桑鶴軒的公司,安思淼下車後看到這棟大樓就愣了一下。永江市是大陸目前主要發展的中心直轄市,相比國內其他地方要發達很多,所以有這樣的高樓也是正常的,只是她從沒想過桑鶴軒的生意會做得這麼大。

  「進去吧。」

  桑鶴軒見她不動便喊了她一聲,安思淼忙跟上去,兩人一路從一樓到頂層,碰見的不管是保安還是員工皆對他們相當恭敬,這裡工作環境很安靜,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一絲不苟。

  到達桑鶴軒的辦公室,安思淼已經不會再露出驚訝的表情了,她怎麼說也是大學生,見過的市面也不少,接受能力還算強。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桑鶴軒的秘書進來向他匯報公事、匯報完後又給她倒水,神色若有所思。

  「利承澤,我的秘書,和我一起從香港來的。」桑鶴軒介紹道。

  叫利承澤的男人一身筆挺黑西裝,表情嚴肅地朝安思淼伸出手:「你好,桑太太。」

  安思淼起身和利承澤握了個手,彎腰時耳側的長髮掠到了前面,於是她一邊握手一邊捋了捋頭髮。

  桑鶴軒沒再說話,他其實話很少,很多時候都只是看著聽著。他點了根煙,淡淡地望著他們,像個家長看著自己的孩子,臉上弧度微小的笑容稱不上溫和,但也不是冷淡。諷刺?不是,他身上的氣質很正派,只是很難以接近。

  利承澤和安思淼打完招呼就離開了,桑鶴軒這才坐到了她身邊,端起她那杯茶吹了吹遞給她。

  安思淼接過來端在手裡沒喝,看著他說:「我發現這裡的人好像都很怕你。」

  桑鶴軒嘴角笑意加深,低沉的語調拖得很長,他輕描淡寫道:「沒人怕我。」

  安思淼:「……」才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6:24

  第七章

  儘管並不相信桑鶴軒的辯解,安思淼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拿出了昨天就打算給他的東西,趁辦公室沒人交給了他。

  「什麼?」桑鶴軒看了一眼,神色有顯而易見的思索。

  安思淼乾脆直接打開了盒子,一枚鑽戒端端正正地擺在裡面,切割精良的鑽石在早晨燦爛的陽光下閃耀得有些刺眼。

  「我沒你那麼有錢,你不會嫌棄吧?」安思淼把戒指擺在她戴的戒指旁對比大小,低頭笑著說,「就算嫌棄也將就一下吧,總不能讓你的戒指也自己買,你已經花了很多錢了。」

  桑鶴軒猶豫地雙手交握,沒有要接的跡象,他修長的雙眉微微蹙著,像在慎重考慮什麼,良久之後才用詞考究地說:「這筆錢是我應該花的,安……安,你實在不用介意這些。」

  他有點不習慣叫她的名字,話說得快了就會不自覺叫出「安小姐」。桑鶴軒是第二次犯這個錯誤了,他臉色不太好看地別開了頭,這之後乾脆就直接叫她安安了,再改反而顯得刻意。

  安思淼拿出盒子裡的戒指,將男式鑽戒在手裡隨意地把玩著。她始終都沒說話,漂亮的鑽戒在她白皙纖長的手指上來回翻轉,她的一切彷彿都被落地窗外投進的陽光鍍上了一層薄霧。

  她比桑鶴軒沉默的時間還要久,等她終於緩緩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她只是用一雙好看的丹鳳眼直直望著他,薄唇嬌紅欲滴。

  「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她說得很平靜,因為她在陳述事實,「你想要的我一樣會想要,你願意給的,我也願意。」她伸手拽住他的手腕,用力將他的左手拉過來,把戒指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做完之後還觀賞了一下,滿意地說,「尺寸很合適,我眼光不錯吧?」

  桑鶴軒「嗯」了一聲,盯著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麼。安思淼安靜地看著他,這樣一個男人,總覺得離她很遙遠,就算他就坐在她身邊,她還是覺得很難接近他。

  如果不是有蔣夏陽介紹,他這樣的男人她恐怕一輩子都不敢愛,就算愛了也不敢表白,她甚至都不敢喜歡。所以說,既然她能和他走到這一步,就算是難得了。

  「對了,有件事和你說。」安思淼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18號,也就是後天,是我的生日。我和爸媽說了不回家過了,我想和你一起過,你那天晚上有時間嗎?」

  她本以為桑鶴軒要看看行程表才能確定,畢竟他總是很忙,白天很少看到人影,他的生活節奏很快,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令她沒想到的是,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她。

  「好。」他的聲音低沉醇厚,能聽出一絲與往日不同的關心,「我會安排一切,你等我就好。」

  安思淼直直地和他對視,他也沒有閃開視線,明媚的陽光掠過她秀麗迷人的臉龐,桑鶴軒一直看著她,直到電話響起。

  桑鶴軒起身接了電話,是內線,有人拜訪他,預約好的。他也沒防備著安思淼,直接讓訪客進來了。

  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男人從外面走進來,桑鶴軒利落地關了門,回首向那人介紹坐在沙發上的安思淼:「這位是我太太。」他走到沙發邊,轉了個身向安思淼介紹對方,「這位是廖樂山,我在香港的合作夥伴。」他朝叫廖樂山的男人微微抬眼,那人便立刻斂起了戾氣,彬彬有禮地與安思淼打招呼,顯然十分懂察言觀色。

  安思淼並不笨,她只是不喜歡質疑和主動盯著別人,兩人的眼神交匯她看得清清楚楚。心裡有些疑惑,更多的卻是不安,安思淼和廖樂山握了握手便和桑鶴軒告辭,秀麗的臉有些蒼白。

  廖樂山看向桑鶴軒,桑鶴軒對她要走這件事似乎不太贊同,但他還是沒留她,畢竟她想要走的慾望太急切了,他想留也留不住。

  「我送你。」他拿起車鑰匙想要去送她,卻被安思淼攔住了。

  安思淼握著他的手腕,成功攔下他後就鬆開了手,深吸了口氣垂著眼道:「不用了,你們繼續談事,不要晾著客人。」她回頭朝廖樂山勉強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你們繼續談你們的。」

  安思淼得到廖樂山的點頭後才轉身離開,行為舉止挑不出一絲不妥,桑鶴軒等她離開後迅速轉身面向辦公桌,雙臂撐在桌子上氣質冷淡地沉默著。

  廖樂山在旁邊站著,從他的角度看不見桑鶴軒的表情,對方的手臂遮住了臉。

  「桑總?」廖樂山有點擔心地叫了他一聲。

  桑鶴軒抬起手按著眉心,疑惑道:「嗯?」

  廖樂山組織了一下語言含蓄地說:「這位小姐很敏感,你們發展的似乎不太順利。」

  桑鶴軒垂下手臂瞥著他,從西裝口袋取出香煙,正要拿打火機,身邊的廖樂山已經慇勤地遞來了火。

  桑鶴軒就著廖樂山的火點燃了煙,眉頭緊蹙地抽煙。他一手抄在兜裡,另一手夾著煙,修長的身材斜靠著辦公桌,姿態瀟灑優雅,風度斐然。

  「對你來說順利的定義是什麼?」桑鶴軒不鹹不淡道,「我已經和她結婚了,但有些事不能急在一時,就算汪永年現在回來了也沒用。」

  廖樂山歎了口氣,沒有言語。

  桑鶴軒思索了一會道:「那批貨轉到宏微名下了嗎?」

  廖樂山點點頭:「轉過去了,桑總打算什麼時候運到內地,再放下去會很麻煩。」

  桑鶴軒彈了彈煙灰,考慮了一下說:「沒事,先放著,我想好時間再告訴你,你繼續把香港那邊所有生意轉到宏微名下,越快越好。」

  廖樂山皺眉:「這麼急是不是太明顯了?宏微只是個架子,一旦被查……」

  「要的就是他們查。」桑鶴軒把煙按到煙灰缸裡,不帶一絲表情地整理西裝,「只要查不到那邊就沒問題,我千辛萬苦把宏微架起來,不是拿來看的。」

  「桑總覺得,如果你被查,那位小姐會站在你這邊嗎?」廖樂山不確定地說,「剛才她的反應……」

  桑鶴軒抬手對他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這是我對自己的一點信心。」他說完這話就作勢要走。

  他走到門邊時,廖樂山急忙問了他一句:「那我什麼時候回香港?」

  桑鶴軒頭也不回道:「這種事你自己決定。」

  桑鶴軒走得很瀟灑,他一向如此,決定離開就不會回頭,可他心裡到底有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瀟灑就不一定了。

  回到車上,桑鶴軒拿出手機按下安思淼的號碼,可手卻停在接聽鍵上久久沒有按下去。

  他的眉皺著,似乎很為難,微抿著薄唇不知在思索什麼,最終也沒能按下去。

  黑色的奧迪車在喧鬧的大街上毫無目的地前進,桑鶴軒越開越快,最後直接急轉彎朝中山路而去。

  安思淼抱著雙膝坐在沙發上,空曠的別墅裡沒有一絲人氣。她離開了宏微科技就回到了這裡,她和桑鶴軒的家。

  坐在這個家裡,安思淼一直在想桑鶴軒,想他一切舉動的緣由,卻想不出一個頭緒。

  直到開門的聲音響起,安思淼才驚醒般看向了門口,身體比腦子反應快,門打開的一瞬間,她就跑到了桑鶴軒面前。

  桑鶴軒看見忽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她有些驚訝,但那驚訝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種不管她怎麼努力都看不出玄機的平靜。

  安思淼沒由來一陣煩躁,她咬了咬唇,抓住桑鶴軒想拉她進去的手把他按在原地,踮起腳尖環住他的脖頸吻上了他的唇,像一隻小野獸一樣使勁咬著他的唇瓣,將他緊緊按向自己,整個人的重量都吊在他身上,那種強大的勇氣勢不可擋。

  桑鶴軒有些狼狽地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壓到了門上,他根本沒有呼吸的機會,他的一切意識都淹沒在這個深刻的吻裡,反應過來後他很不熟練地回應著她,然後局面就發展成他環著她的腰朝沙發移動,但半路上安思淼就推開了他。

  她抹掉唇邊的可疑液體,長長地歎了口氣說:「凡事不要勉強。」她轉過身背對著他,他看不見她是什麼表情,只能聽到她平靜的聲音,「不願意就不要做,我不會怪你,不要為了某些事強迫自己,那樣太難看了,你這樣的人不該過那種生活。」她低頭看表,「午飯你自己吃吧,我就不和你一起吃了,我回一趟家,下午直接去上班,再見。」

  說完話,她在門口換了鞋拿著包快速離開,桑鶴軒衣衫不整地站在原地,彷彿精疲力竭般倒在了沙發上,嘴角慢慢浮上一絲笑意。這個笑,是對他莫名被獵物反控的荒誕嘲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6:40

  第八章

  撇下桑鶴軒離開的當天晚上,安思淼還是回到了他們的家。儘管她現在有點不太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但她還是回來了,並且做好了飯等他一起吃。

  桑鶴軒回來的時候看見這一幕,除了硬扯出一個微笑之外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

  顯然,他並不比安思淼更會應付這種場面,在這種關係的處理上,無論他還是她,都是新手。

  安思淼這樣的人,一旦對方比自己還尷尬,她就會自在多了,她解了圍裙從廚房出來,坐在餐廳裡朝他說:「快吃飯吧,已經九點了。」

  桑鶴軒下意識看表,果然已經九點多了,今天他回來的晚了點,其實是因為他沒想到中午鬧成那樣,晚上她還會回來。

  桑鶴軒脫了外套走到餐廳,動作很輕地坐到了她對面,他拿起筷子斯文地吃飯,吃得和以往一樣少,幾乎沒夾幾筷子就停下了,安思淼一邊吃一邊看他,什麼都沒說。

  飯後,兩人分別洗了澡,這次是安思淼先洗的,等桑鶴軒洗完出來,她頭髮都幹得差不多了。

  桑鶴軒坐到床邊,拿著毛巾想要擦頭髮,安思淼就躺在他那邊,見他這樣不由放下了手裡的書,起身坐到他旁邊拿過他手裡的毛巾幫他擦頭髮。

  桑鶴軒僵硬地坐在那,沒戴眼鏡的臉龐看著清秀柔和很多,少了一分冷漠。

  安思淼也不說話,故意把他的頭髮揉得很亂,坐著擦感覺高度不夠,乾脆半跪著擦,等把他一頭柔軟的黑髮弄得亂七八糟之後,她才滿意地收回了毛巾,用那雙做了壞事的小黑手幫他把額頭亂髮撥開,稍微整理了一下。

  做完這一切,安思淼穿了拖鞋下床,拿過床頭櫃上的眼鏡遞給他,起身去收拾浴室。

  桑鶴軒坐在那慢慢擦眼鏡,等安思淼收拾好了回來剛好擦完戴上。他的側臉在蜜色的燈光下顯得很柔和,鼻樑高挑,薄唇抿著,眉宇間總縈繞著淡淡的憂愁。

  「還不睡?」安思淼從他身邊爬上床,脫掉吊帶睡衣外面的外套,只穿著條薄薄的裙子靠在枕頭上,「有話跟我說?」

  桑鶴軒倏地抬頭道:「嗯?沒有。」

  安思淼看著他,就那麼看著,半晌後他才說:「你不生氣了?」

  安思淼一怔,想起中午的事,她咬緊了下唇,然後一點點放開,搖了搖頭。

  她就是這樣麼個人,不管受了什麼委屈,不管有什麼懷疑,最後總會給人一個體諒的微笑。桑鶴軒起身繞到另一邊上了床,掀開被子就直接將她撈進了懷裡,安思淼沒料到他會這麼做,表情十分驚訝,但本能上卻沒有任何抗拒,這說明她從心理上承認他這個丈夫。

  越是如此,桑鶴軒就越是不能讓自己對她真的做什麼,他已經開始了這段注定只能履行責任不能給予其他的婚姻,難道還要索取她更寶貴的東西?

  有些事情,在沒有感情基礎的時候做,於對方於自己都是一種不負責任。

  桑鶴軒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做,這讓安思淼心裡非常矛盾,既覺得逃過一劫,又覺得很失落。她越來越有那種感覺了,他其實並不喜歡她,促使他結成這段婚姻的原因是其他東西。

  她很不安,就好像面對著漆黑夜晚一望無際的大海,連一點波浪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安思淼起得終於比桑鶴軒早了,因為她壓根沒怎麼睡。她輕手輕腳從桑鶴軒懷裡出來,去洗手間洗漱過後便下樓做早飯。做的時候,她抬頭看了看掛鐘,時間還早。

  有些猶豫,但安思淼很快就做了決定,打開冰箱拿出準備的材料開始折騰,等桑鶴軒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早餐的香味兒已經充滿了一樓。

  桑鶴軒還穿著睡衣,黑色的棉質睡衣很寬鬆,這讓他的身形看上去略顯單薄,他手搭在門上看著安思淼,餐廳桌上擺著的是簡單的港式早茶。

  「我買了本菜譜。」安思淼回眸看了他一眼,把抹布洗乾淨搭好,又洗了洗手才摘掉圍裙朝外走,「不知道做得味道對不對,你嘗嘗。」

  桑鶴軒點了點頭,安靜地坐到椅子上吃東西,他總是這樣沉靜,給人冷冰冰的感覺。

  「好吃嗎?」安思淼隨口問了句,也沒在意他的回答。她心裡想著他肯定會回答「好吃」,因為他壓根就不會真心評價,她敢保證。

  但是,事實出乎了她所料,桑鶴軒細嚼慢咽地吃著,對她的手藝評價是:「鹽放多了。」

  安思淼驚訝地看向他,安靜英俊的男人臉色總是有些蒼白,現在也不例外。他吃飯的動作斯文優雅,即便身穿睡衣也無法掩住他身上那股高貴與魄力。

  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安思淼的心情好了一整天。她中午沒回家,因為桑鶴軒中午很少回去吃飯,他白天總是在忙,只有晚上才會回去,她也沒什麼好回去的,在單位附近吃了點便繼續上班了。

  下午下班的時候,桑鶴軒打了招呼說來接她,安思淼準時下了樓,在門口卻碰上了一個陌生人。

  來人的深藍色奔馳轎車停在她面前,身穿深灰色挺括西裝的身影從副駕駛上下來,對方年紀約莫和桑鶴軒差不多,手裡夾著根煙,瓜子臉、細眉,怎麼看怎麼有點不像好人的感覺。

  他衣冠楚楚也算風流倜儻,卻給她醜惡的視覺,那雙桃花眼裡有隱藏很深的貪婪跟欲求。

  「您好,請問您是桑太太嗎?」男人將煙丟在地上用腳尖踩滅,非常熱情地跟安思淼打招呼,不標準的普通話裡帶著很濃的港腔。

  安思淼低頭睨著被他丟在地上的煙頭,蹙眉看向他說:「這位先生,您在自己家也隨地亂扔垃圾嗎?」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說,眉宇間擰起一抹陰狠。須臾,他打了個響指,奔馳車上迅速下來一個人,他丟給那人一個往下看的眼神,那人立刻機靈地將煙頭撿起來扔到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還有煙灰。」男人刻意的咬字讓人感覺很不舒服,說的話也包含很不友好的潛台詞,「擦乾淨,免得桑太對咱們的素質評價過低,你說是不是?」

  這話是在對他的手下說,可眼睛卻看著安思淼,明顯是針對她。

  安思淼皺起眉,不耐煩地別開了頭,一扭頭剛好看見姍姍來遲的桑鶴軒,她立刻要下樓梯,可那男人卻伸出手臂攔住了她。

  「桑太急著去哪啊,咱們這還沒說上話呢。」

  男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桑鶴軒已經從車上下來了,他快步走到他們面前將安思淼拉到了身後,面無表情地望著深灰色西裝的男人,無框眼鏡的鏡片後是深邃的目光。

  「沈嘉致。」桑鶴軒語氣平靜地念出那人的名字,淡淡地問,「有何貴幹?」

  叫沈嘉致的男人將別在西裝上方口袋的墨鏡拿下來吹了吹,戴上後才笑著對桑鶴軒說:「瞧瞧,這不是Vincent嘛,這麼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呀,咱們怎麼說也算是同胞,我難得來一趟內地,當然要來找你敘敘舊。」

  Vincent?桑鶴軒的英文名字?安思淼迅速瞥了兩人一眼,看來沈嘉致是他在香港那邊的熟人了,內地目前可沒人這麼時髦。

  桑鶴軒對此只是微勾唇角,低沉地念了倆字:「找我?」他看了一眼安思淼,意思很明顯。

  沈嘉致但笑不語,桑鶴軒沒再理他,牽著安思淼將她送上了車。他並沒有直接上車離開,而是把車門關好後又回到了沈嘉致面前。

  「咦?稀奇,我以為你會直接走人呢。」沈嘉致意外地看著他。

  桑鶴軒平靜地問:「你怕我?」

  沈嘉致一怔,眉頭皺起:「你瘋了?我怎麼可能怕你?我看是你怕了,才跑到內地吧。」

  「既然不怕我,為什麼每次見到我都要戴墨鏡?」桑鶴軒的語氣依舊不鹹不淡。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沈嘉致臉上徹底沒了笑意。

  桑鶴軒慢慢靠近沈嘉致,對方朝後退了一步,屬下看樣子想上來擋著桑鶴軒,但桑鶴軒已經不再向前了。

  「這些話我只說一次,什麼人能動什麼人不能動你應該很清楚,你想玩可以找我本人,我隨時奉陪,如果觸及到我的底線,你知道會怎麼樣。」桑鶴軒沉聲說完便轉身離開,他的背影清清淨淨,透著一股堅毅和果斷。

  沈嘉致摘下墨鏡捏在手裡,鏡架很快被捏碎,他將壞掉的墨鏡扔在地上,冷笑一聲道:「我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被人在心裡問候全家的桑鶴軒此時正載著安思淼回家,安思淼從後視鏡看到沈嘉致被氣得夠嗆,好奇地問駕駛座上的人:「你和他說了什麼,他好像很生氣?」

  桑鶴軒只是開車,沒有回答,於是安思淼再接再厲:「他是什麼人?你的朋友?看樣子不是,那麼,是競爭對手?」

  桑鶴軒這次點了一下頭。

  安思淼有些洩氣,他好像打定主意不告訴她關於沈嘉致的事,這讓她好不容易壓下的不安再次浮上心頭,而也就在這時,桑鶴軒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回家再告訴你。」他這樣說道。

  安思淼看向他,疑惑問:「現在說不行嗎?」

  桑鶴軒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拖長了腔調說:「秘密總在最安全的地方傳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6:55

  第九章

  桑鶴軒有點奇怪,自從說了那句模稜兩可的話後他的表情就一直很飄忽。

  怎麼說呢,如果說以前還能看見他露出幾分真實情緒的話,那現在他就像戴著一張溫和的假面具,唇角始終勾著,那種笑容讓人不可觸摸。

  熟悉的路,熟悉的房子,回到家裡後桑鶴軒便直奔臥室,安思淼理所應當地跟在他身後,她剛剛踏進門,他就塞給她一張報紙。

  安思淼低頭看去,是幾年前的新聞報,上面刊登著一些關於蘇聯解體還有周邊反應的新聞。

  「有什麼問題嗎?」安思淼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虛心求教自己的丈夫。

  桑鶴軒脫了外套搭到衣架上,一邊扯領帶一邊說:「看不出來?」

  安思淼誠實地點頭,這上面的新聞讓她完全聯想不到關於他的任何事。

  桑鶴軒沉默了片刻,張口想說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又全都嚥了回去。

  他被人背叛過,太瞭解那種感受,只要一想到就心有餘悸。這樣的擔憂讓他就算度過了那段危機,也再也無法相信自己可以重新信任誰。

  安思淼走到他身邊看著他道:「沒什麼要說的了?」

  桑鶴軒順勢坐到床邊,安思淼乾脆與他並肩坐下,他把玩著摘掉的領帶,舒了口氣後又鬆開了襯衣領口的紐扣,白色襯衣袖口下那雙手又瘦又長。

  安思淼咬了咬唇,直接將桑鶴軒推倒在床上,雙腿跨過他的腰,揪著他的領口瞪大眼睛盯著他:「說,你到底為什麼和我結婚。」

  桑鶴軒幾乎毫不猶豫道:「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我?」安思淼笑得有點冷淡,「我看不是吧。」

  桑鶴軒道:「你先下去。」他作勢要推她,可她卻固執地維持原姿勢毫不動搖。

  「這樣說話我比較有安全感,不然我會忍不住被你牽著鼻子走。」安思淼按住他的胳膊,柔軟的黑髮順著她的肩膀滑落,有幾縷落在他下巴處,撓得他不論是心還是唇都癢癢的。

  「好。」桑鶴軒換了個策略,妥協道,「你要做什麼就做什麼。」

  安思淼懷疑地望著他,對方露出一個她常常看到的誠懇笑容,安思淼只恨不得把他臉上那層面具給扒下來,可她知道她火候還不夠。

  最終安思淼還是從他身上下來了,桑鶴軒依舊躺在那,用仰視地角度和她對視,將他的妥協進行到底。

  「和你說心裡話吧。」安思淼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有感覺,你不喜歡我。我不管你跟我結婚的目的是什麼,我都是真心把你當做丈夫的。我之前以為時間可以拉近距離……」她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但我發現,有時候有點距離未嘗不是件好事。」她說完就拿起自己的包轉身離開,「我們暫時分開幾天吧,不要找我。」

  桑鶴軒起身去牽她的手腕,將她拉回床上翻身壓住,不由分說地吻上她的唇,雙腿緊緊桎梏著她纖細的腿,他的雙臂纏著她的,兩人的呼吸都非常急促。

  現在是傍晚時分,屋裡沒拉窗簾,夕陽美麗的光芒灑滿了整個房間,一股微妙的氣氛縈繞在房裡,那似乎是,曖昧的味道。

  「唔……」

  安思淼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哼,桑鶴軒的吻從她的唇上緩緩移向她的耳垂,在那留下一個紅色的印子後,聲音沙啞道:「來我的公司上班吧。」

  「什麼?」安思淼一開口就臉紅了,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柔得實在引人遐想。

  桑鶴軒沉默地吻著她的側臉,須臾之後道:「你來了就什麼都知道了,你真的想知道?」

  安思淼沒有很快回答,等對方開始解她上衣扣子的時候,她才望著天花板道:「我不想知道別的,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桑鶴軒動作一頓,然後開始一顆一顆給她系解開的紐扣,全部繫好後又幫她整理衣服。

  他一邊做著這些,一邊低沉沉地說:「91年蘇聯解體之後,有一大批軍火武器拍賣出售,包括航母在內。很多艦艇、飛機這種被拆除的軍事裝備都賣給了富豪做享樂工具,例如海上俱樂部,私人客機,私人潛艇……」

  「夠了!」安思淼倏地從床上起來,驚訝地看著側躺在床上的桑鶴軒,他衣衫不整,嘴角帶笑,彷彿自己說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你……」安思淼實在不知自己該怎麼開頭,最後乾脆直接走人了。

  桑鶴軒轉身平躺到床上,柔軟的被褥帶著一股屬於女人的馨香,這邊兒是安思淼睡得位置。

  時候也差不多了,她喜歡他,他能感覺得到,汪永年也該回來了,桑鶴軒的事當初是他經手的,安思淼現在知道一點蛛絲馬跡對桑鶴軒有利無弊。

  如果她能到他公司上班那就更好了,他可以肯定她不會出賣他,但他不知道她是否會幫他,也不確定把汪永年唯一的外孫女拉下水這件早就決定的事究竟是好是壞。

  他還沒有跟她說完的是,那些軍火武器只能在地下進行拍賣,嚴格核查身份,並且處於各種經濟政治考量,原則上是不對有國家政府背景的資金持有者開放的。

  中國目前很缺錢,又和蘇聯關係微妙,政治敏感,很難光明正大弄到這些技術含量比較高的裝備,但又很需要。於是,就需要一些有錢人以民用的名義買下這些裝備,再暗地裡轉交給政府。這些人當中,首當其衝的便是華裔、港澳的民間富豪。

  桑鶴軒算是其中一員,但也不完全是。這裡面的彎彎道道實在太複雜,一時半會很難說清,他手下的生意也不止這些,包括汽車、高級醫藥設備、古董,這些都需要穩妥保障。

  桑鶴軒之所以來內地,就是因為他的「保障」出了問題。

  按照政府的授意做事自然是好的,但出了事也很難摘清責任,並且,真的完全走那條路不但風險大,也賺不到多少錢,可利用這條路去做別的吧,被發現之後又更麻煩。

  汪永年回來發現自己的外孫女婿是他的話,一定會非常驚喜。他該感謝對方居住療養院時間已久,孝順的兒女不會去打攪對方,他使點移花接木的小手段就會變得很容易,也更該感謝安思淼的父母是獨立開明的高級知識分子,老首長對他這個外孫女婿瞭解的恐怕並不多。

  安母畢竟只是妻子,做決定的全在安父,安父又是本分人,這一切都給桑鶴軒提供了便利。

  抬手揉了揉額角,桑鶴軒坐起來點了根煙沉默地抽著,一根煙抽完,他將煙蒂丟進煙灰缸,開始給安思淼打電話。

  安思淼現在正呆在娘家,她躺在自己以前的床上發呆,桑鶴軒的電話進來讓她大感意外。

  一個,兩個,三個,十個,安思淼一個都沒接,桑鶴軒毫不氣餒,一直打個不停,安思淼都懷疑對方是不是專門找了個人幫他打電話了。

  電話響得實在有點煩,電視機的聲音幾乎都蓋不過了,估計一會安母就得進來詢問緣由。百般無奈下,安思淼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對著電話一個字都不說。

  桑鶴軒也沒說話,他拿著好不容易打通的電話發呆,好一會兒,他又點了根煙,安思淼在電話那邊都能聽見他歎氣的聲音。

  說到底女人還是心軟,想起桑鶴軒如今應該是什麼樣子,安思淼就覺得他很可憐。一個無父無母的男人孤孤單單地呆在空無一人的房子裡,還沒人理他,他應該也不好受吧。

  桑鶴軒很有錢,安思淼已經完全意識到這一點了。她也想了很久,賺錢很難,是需要入世的,風裡來雨裡去,賺到他這個程度就更難,更勾心鬥角。

  他跟她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暗示,她沒有也不敢往某個地方想,畢竟那離她太遙遠了,三言兩語根本聯繫不到那邊,除非他直白地告訴她,否則她一輩子想不到。

  安思淼能想到的,都是些有局限性的東西。她能確定的只是桑鶴軒娶她沒安什麼好心,但她就是這麼不爭氣,就是忍不住心疼他。

  至於什麼沈嘉致、廖樂山,她通通都沒放在心上。

  一個女人一旦開始覺得一個男人可憐,那就是徹底陷進去了。

  安思淼最後還是歎了口氣放緩聲音說:「晚上想吃什麼?」

  本以為那邊不會很快回答,沒想到桑鶴軒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後一秒便出聲說:「粥。」

  「……」不要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7:12

  第十章

  明明自己犯了錯,打來電話也不肯主動道歉,給了台階就立刻順著往下爬,真是太不要臉了,居然打算就這樣矇混過關。

  安思淼暗暗咬牙,最後還是認命地換衣服走人。即便他如此這般,她還是沒辦法真生他的氣。

  回去的路上,安思淼在小區的市場裡買了點菜,手提袋子慢慢走,偶然一個漫不經心地抬頭,她看見了朝她步行走來的桑鶴軒。

  因為兩家住的不遠,所以桑鶴軒也沒開車出來,他即便在晚上也是一身一絲不苟的西裝,路燈昏暗的光線在他挺拔的身上落下一層暗暗的剪影,他緩緩從微光中走來,又重新沒入黑暗。

  在陰影裡,安思淼看不清他的表情,直到他充滿力量的身軀走到她面前,她才將他熟悉的面容看進眼中,桑鶴軒接過她手裡的袋子,與她一起並肩回家。

  安思淼走得很慢,他體貼地遷就她的速度,她看了他一會,疑惑問:「你來接我?」

  桑鶴軒平靜地「嗯」了一聲。

  安思淼掃了一眼周圍的路人,他們的視線總是朝兩人投來,打扮入時長相優秀的他和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安思淼自己走的時候還沒這種感覺,和他在一起時卻體會深刻。

  說到底,還是桑鶴軒身上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太重,可他這樣的人,無論何時都安然得讓人嫉妒。

  「明天去不去上班?」一直沉默的桑鶴軒忽然問道。

  安思淼看向他道:「當然,為什麼這麼問?」

  桑鶴軒從口袋裡取出鑰匙開了門,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到了家門口:「明天是你生日。」他輕聲說,「不休息一天?」

  安思淼走進屋裡把門關上,失笑道:「不必,沒那麼重要。」

  桑鶴軒不知何意地看了她一眼,她瞥向他說:「別擔心,我知道31號是你的生日,那天星期五,我會請假的。」

  桑鶴軒意味不明地笑了:「你的生日不請假,我的生日卻要請假。」

  安思淼拿著蔬菜袋子朝餐廳走,理所當然道:「當然了,因為我還有爸爸媽媽和外公,但你只有我啊。」

  桑鶴軒愣住了,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安思淼從袋子裡拿出茄子,下意識望向他問:「吃茄子好嗎?」

  她這一看他,就發現他神色複雜,明明勾著嘴角,卻給人一種悲傷的感覺。

  完了,又心疼了。安思淼倉促地低下頭。

  也就在這時,桑鶴軒低沉地說了聲「好」。

  吃過飯,兩人如往日一樣上床休息,今天安思淼不打算糾纏桑鶴軒了,她也知道他不會做什麼,於是心安理得地藉著小燈看書,鼻子上架著一副近視鏡,眉頭蹙著,似乎十分認真。

  桑鶴軒躺在那什麼也沒做,時不時不動聲色地睨她一、眼,過了約莫半個小時,他居然坐起身從她手裡奪過了那本書,看了看封面又看了看裡面,皺起了修長的眉。

  安思淼臉一紅,想要把書奪回來,桑鶴軒卻把書裡的內容念了出來:「他將她禁錮在懷裡,額頭抵著她的唇……」他念到這笑出了聲,「這根本不符合邏輯,既然是把她禁錮在懷裡,怎麼額頭還抵著她的唇?」他雙眼含笑地看著她。

  安思淼咬著下唇把書奪回來,合上後塞回抽屜,氣鼓鼓地關了燈躺下道:「睡覺!」

  桑鶴軒依舊坐著,他靠在床頭垂眼望著她柔聲說道:「那本書內容和題目好像不對,《高級財務會計》都講這些的嗎?」

  安思淼窘迫地用被子蓋住臉,在被窩聽見了他低沉動聽的笑聲。

  她有些氣不過,看見也就算了,還當面揭穿她,他就這麼報答她剛剛給他的台階?

  大腦處於憤怒狀態,安思淼心生一計,從被窩裡慢慢靠近他,透過被子縫隙投射進來的微光,努力尋找著目的地,然後成功掐住了他的腰。

  「嗯?」

  一聲疑惑從頭頂傳來,安思淼偷笑著撓他癢癢,可誰知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安思淼不死心地在他腰部和小腹處撓了半天,把他整齊的睡衣都給弄亂了,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等她的手位置有點偏移的時候,桑鶴軒才終於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上去。

  安思淼怔怔地望著他漆黑的眸子,桑鶴軒沒戴眼鏡,高挺的鼻樑下薄唇輕抿,沙啞低沉地發出三個字:「別鬧了。」

  安思淼又一次臉上發燙,她掩飾性地咳了兩聲,乖乖躺好不再亂動。

  寂靜的房間裡漸漸響起平穩的呼吸聲,桑鶴軒側頭看了一眼快要睡著的女孩,手指不自覺地在被子上微微點著。他剛剛出去接她之前收到了下屬的通知,汪永年要回來了,就在明天。

  在部隊時,老首長盡職盡責,退休後身體很不好。他在療養院裡呆了兩年多,一直都沒什麼起色,現在這樣急著趕回來,應該是聽見什麼風吹草動了。

  輕輕抬手,修長的手指壓在薄薄的唇上,桑鶴軒清俊的臉上露出思索。

  他要好好想想該如何跟這位不算陌生的前輩溝通,好讓自己的目的可以盡快且穩妥地實現。

  次日一早,安思淼也得到了汪永年回來的消息,今天剛好是她的生日,她別提多高興了,唯一的遺憾就是早就決定了晚上和桑鶴軒一起過生日,恐怕沒辦法和外公一起了。

  安思淼的外公只有她這麼一個外孫女,她從出生就備受寵愛,可以說是老爺子的掌上明珠,整個家裡的核心。不過老爺子也是明事理的人,自己唯一的女兒既然嫁給了人家,就是人家的妻子,再怎麼喜歡外孫女,外孫女的大事也還是由安父拍板,老爺從不插手。

  誰知這一次一次不插手,就真出了不小的問題。

  汪永年回到安家就發了很大的脾氣,安父安母都沒能倖免,最受責備的便是安父。

  老爺子對安父的不負責任很生氣,覺得安父沒搞清楚人家的背景就把人嫁了、全憑介紹人的人品和介紹,甚至都沒調查好對方究竟是做什麼生意的就魯莽行事,實在有違他的年齡。

  安父不敢反駁,老老實實地聽著,身邊的安母幽怨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卻又不敢插話,因為是她過於相信自己的得意門生,又粗心大意地沒有細細追究桑鶴軒的背景,所以才落得老爺子這麼生氣。自家老公只不過是代她受過罷了,不過她是不會說的,說了只會鬧得更大。

  隔著一層親疏關係,老爺子也不會把話講得太難聽,一旦知道安母責任最大,老爺子恐怕得把茶几給掀起來。

  安思淼帶著桑鶴軒進門的時候,汪老爺子的怒火才剛剛平息一點,他們的到來再次點燃了炸藥包。

  老爺子一眼就認出了桑鶴軒,上去就指著對方要說什麼,可安思淼一句柔柔的「外公」就徹底讓老爺子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汪老爺子疼愛地看著自己的外孫女,又看看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桑鶴軒,咬牙忍下怒火,點點頭說:「淼淼來了,快進來坐,別在門口了,冷。」

  安思淼一笑:「不冷,永江四季長春,何況現在才十月份。」

  「四季長春又怎麼了,到了冬天濕冷也不好受。」老爺子輕哼一聲。

  安思淼無奈地搖搖頭,接過桑鶴軒手裡的東西對老爺子說:「外公,這是鶴軒送你的補品。」她湊到老爺子身邊,偷偷朝對方比了個大拇指,小聲說,「特貴!」

  汪永年哪裡笑得出來?他緊皺眉頭瞥了一眼桑鶴軒,黑髮黑眼的男人穿著西裝靜靜地站在旁邊,緊抿的唇角流露著安然與溫和,一副無框眼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樑上,讓他整個人愈發顯得文質彬彬,頗有學者風度。

  就是這麼個人,汪老爺子第一眼見到的時候也不免被他斯文儒雅的外表所蒙騙,時間久了你才會發現,其實這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他原本可以不再理會,因為他已經退休了,那些事和他不再有關係,可現在這隻狼披的羊皮換成了他心愛的外孫女,他這筆賬,可真是算不清了。

  心裡實在堵得厲害,汪老爺子也不想留桑鶴軒太久,直接拉安思淼進了旁邊的小屋說悄悄話。

  「怎麼了外公?」安思淼不明白老爺子為何如此緊張,漂亮的額頭出現擔憂的褶皺。

  汪永年不忍看外孫女傷心難過,也不想她參合某些事情,於是便迂迴地說:「淼淼,外公問你,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小子?」

  安思淼和老爺子一起坐到沙發上,聽老爺子叫桑鶴軒「那小子」,她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甜蜜蜜的笑無聲回答了他的問題,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安思淼見他這副表情,不確定地問:「外公,難道你不喜歡鶴軒?」

  汪永年哪敢點頭,他只是說:「你喜歡就好。」略頓,壓低聲道,「外公只是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外公你說。」安思淼乖巧地做出傾聽的模樣。

  汪永年皺眉思索了一會,說:「淼淼,外公知道你喜歡那小子,你別笑!你再笑外公不說了。」

  「我不笑我不笑。」安思淼忙揮手保證。

  汪永年這才不情不願道:「外公看得出來你怕他,這不丟臉,但你要記住,你怕他是因為你喜歡他,你喜歡他是看得起他,如果他想借這個來利用你,你要立刻離開他,知道嗎?」

  安思淼一愣,半晌才道:「我沒怕他。」

  汪永年歎氣:「你還想騙外公?外公從小看著你長大,你每次遇見自己喜歡的人,第一反應都是會怕,這個怕的程度,跟你喜歡這個人的程度成正比。」說到這他面露憂色,「你現在啊,就是太喜歡他了,不過沒事,不管怎麼樣外公都會護著你的,你什麼都不用怕。」

  安思淼眼眶一紅:「外公……」

  汪永年看了一眼掛鐘,拍了拍靠進自己懷裡的外孫女,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剛到家,很累,你帶著那尊神去外面吃吧,別煩我了,我現在沒精力應付他。」

  「可是外公,我想給你做午飯……」

  「等哪天他不在的時候你再來給我做,現在快把他帶走吧。」

  「外公……」

  「要不就讓他自己走,要麼你把他帶走,你選一個。」

  五分鐘後,安思淼帶著桑鶴軒離開了安家。

  桑鶴軒默默開車,開了好一會兒才用一種顯而易見的受傷語氣說:「外公好像很不喜歡我。」

  安思淼知道他是故意用這語氣逗她笑,因為她自打出來就愁眉苦臉的。他這麼用心,儘管他的行為不好笑,她也要笑了,為他願意逗她開心的心思而笑。

  「沒關係,凡事不能勉強嘛。」安思淼安慰道。

  桑鶴軒微勾唇角,面上一絲異色都無,可他心裡的想法只有他自己清楚。

  凡事不能勉強?他偏要勉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7:38

  第十一章

  安思淼生日這天桑鶴軒也沒去上班,兩人早上去了一趟安家,晌午時分才吃上飯。

  吃飯期間,桑鶴軒的電話一直在響,可他就是不接,聽得安思淼都有點煩了,他還是一臉平靜的樣子,給人一種在等某人開口的感覺。

  這個某人,當然就是今天的壽星了。

  安思淼無奈地放下筷子對他說:「你接吧。」

  桑鶴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然道:「不接了,沒事。」

  「你那樣子一點都不像是不打算接,你真以為我什麼都看不出來嗎,讓你接就接,你不就等著我給你台階下嗎。」安思淼轉開視線看向別處,「趕緊的,別磨蹭。」

  桑鶴軒微瞇著眸子睨著她,修長的手指在手機黑色的翻蓋上摩挲來去,終於還是接了電話。

  他始終勾著唇角,與電話那頭的人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但安思淼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有很重要的事嗎?」等他掛了電話,安思淼很不自在地找話題,「這麼不要命地打電話,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桑鶴軒把手機放在桌上漫不經心地轉著:「沒關係,今天你生日,不談公事。」

  「是我的生日,又不是你的,為什麼不談?」安思淼看著他道,「你去吧,反正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到時候再聯繫。」

  桑鶴軒搖頭:「不必。」他話音剛落,電話又響了起來。

  安思淼頭疼地揉揉額角:「你去吧,算我求你了,吵得我心煩。」

  桑鶴軒按掉電話沒接,沉默了幾秒後微微頷首:「那我先送你去酒店,辦完事就回來。」

  「酒店?」安思淼一愣。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招手喚來侍者結賬,和安思淼一起離開餐廳,神神秘秘的。

  安思淼十分好奇,但她知道他不會說,於是便強壓著心裡的悸動,乖乖跟他一起到了永江市最好的酒店。

  這間酒店有十二層,頂層有露天泳池,可以清晰地看見永江市美麗的海景。

  桑鶴軒帶著安思淼直接上了十二層,無視一切,直奔泳池旁邊那間全酒店最貴的房間。

  把安思淼送進房裡,桑鶴軒抬手看了一下表,凝視著她說:「我很快就回來。」

  在酒店這種地方,這樣看著人說這種話,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好嗎?

  安思淼不想往那個地方想,可大腦就是不受控制地出現一些綺麗的猜測,於是她臉紅了,忙不迭地點點頭,連推帶搡地把他趕走了。

  桑鶴軒站在門外,有那麼兩秒鐘沒反應過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趕出門,尤其是被這個人。

  這實在是,太難得了。

  手機再次響起,桑鶴軒沒再猶豫,迅速轉身離開,他下樓時還不忘通知屬下將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送到安思淼房間。

  獨自一人離開酒店,桑鶴軒開著車朝宏微科技大樓駛去,他發現有幾輛黑色轎車在跟蹤他,互相配合得很默契,只是隱蔽的不夠專業。

  桑鶴軒皺皺眉,解決這些人費不了多少時間,可他還不想在大陸做太顯眼的事,於是他踩下油門,將車速加快,轉彎甩掉跟蹤他那些人。

  與此同時,在酒店的安思淼已經收到了桑鶴軒今晚要送她的第一份禮物。

  她打開精緻的禮盒,漂亮的蓋子下是一條水藍色一字領長裙和一雙白色高跟鞋,裙子上工整地放著一張卡片,卡片上用鋼筆寫著「happy birthday」兩個漂亮的花體單詞,落款是三個一氣呵成的中文名字,正是桑鶴軒。

  桑鶴軒的字寫得非常漂亮,落筆有力回筆穩健,可以想見寫出這筆字的人是個非常自信並且有能力的人。他將祝福語和自己的名字寫得很流暢,但在開頭的稱呼上卻多了兩個點,安思淼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他寫這張卡片時下筆的猶豫,他不知該稱呼怎麼她才好。

  看著卡片上最終寫上的「安安」這個稱呼,安思淼不知自己是該悲還是該喜,最後還是決定將那些糟糕的情緒拋到腦後,歡歡喜喜地去試衣服了。

  衣服很合身,邊邊角角都非常平整,裙子的領口正好在她的鎖骨下方,這條裙子可以說是將她白皙的肌膚、纖細的腰身以及精緻的鎖骨全都襯托得一覽無餘,桑鶴軒的眼光真的很好。

  穿上高跟鞋,安思淼走到在鏡子前將黑色的微卷長髮綰到腦後,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她雪白的臉蛋上慢慢浮現出紅暈。

  想給桑鶴軒打個電話,但又怕吵到他辦事,安思淼最終還是決定乖乖等他,順便出去走走。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穿了新衣服太激動,忍不住出去炫耀的。

  這間酒店安思淼以前來過,但當時是和安爸一起來參加飯局的,沒時間仔細參觀。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她躍躍欲試地走出了房間,來到了泳池邊。

  從這裡朝下看去,可以將整個永江最美的海景盡收眼底。

  安思淼背著手嘖嘖搖頭,資本家真是懂得享受。

  「這麼巧?」

  一個輕佻的男聲在身後響起,安思淼回過頭去,看見了前幾天見到的那個叫沈嘉致的男人。

  沈嘉致背靠著玻璃門,嘴裡叼著一根煙,不笑也帶著幾分調情意味的桃花眼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安思淼,安思淼被他看得很不舒服,皺著眉越過他要離開,但又被他攔住了。

  「桑太怎麼老是急著走,這次桑先生不在,我們得多聊會嘛,機會難得啊。」沈嘉致頎長高挑的身子擋著她的去路,說話間還吐了幾個煙圈。

  安思淼瞥了一眼他身後不遠處那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皺了一下眉說:「你是剛到這兒吧?」

  沈嘉致一怔,不知何意地笑了笑:「嫌我來晚了嗎?」他曖昧地說。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太陽已經落山,燈光已經亮起來,時間的確不早了,但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安思淼冷淡地轉身就走,既然他不讓路她可以選擇走別的路,又不是只能從那裡走。

  看安思淼理都不理自己,沈嘉致冷哼一聲掐了煙朝她追過去,安思淼聽見身後的動靜不由加快了腳步,路過一排躺椅時忽然心生一計,趁著沈嘉致被人擋住暫時看不見這裡,她端起躺椅邊的架子上的水潑到了身後的瓷磚上,瓷磚邊緣便是充滿了清水的泳池。

  迅速做完這一切,安思淼放下杯子便走,好不容易追上來的沈嘉致走到被潑水的地方,腳下不自覺一打滑,險些摔到游泳池裡,幸好跟著他的幾個保鏢扶住了他。

  「媽的,臭娘們。」沈嘉致吐了口氣,緊蹙眉頭推開扶著他的保鏢,眼前已經沒了安思淼的身影。

  「嘉哥,桑鶴軒在這佈置了人手,沒跟上那娘們。」一個穿黑西裝的人快步跑到沈嘉致身邊稟報道。

  沈嘉致來了這之後那眉頭就沒鬆開過,聽見桑鶴軒的名字,他下意識戴上了隨身攜帶的墨鏡,隨口問了句:「他來了?」

  屬下看看表,點頭:「快了,應該馬上就到了。」

  沈嘉致思索了一下,咬牙道:「來不及了,得到消息時間太遲,先撤。」說罷,他領著人快步離開,沒有注意到躲在一旁小樹叢後面的安思淼。

  安思淼見他走了,才緩緩從樹叢後出來,她後怕地望著那群人消失的地方,生怕他們再回來。

  而就在這時,她肩膀上忽然搭上一雙微涼的手,安思淼本來就膽戰心驚,被這麼來了一下直接驚得跳了起來。她猛地回過身去,腳下飛速後退,身後那人跟著她的步子往前,她一不留神就到了剛才潑水的地方,新鞋底更容易打滑,她整個人都朝泳池的方向傾斜而去。

  桑鶴軒急忙拉住安思淼的手,將快要摔下去的她拉到懷裡,安思淼穿著薄薄的裙子靠在他微冷的懷裡,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原來是你。」

  她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升起一絲酸澀,說不清是為什麼,就是忽然覺得特別委屈,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玻璃心了,人家也沒做什麼啊,沒由來的就是委屈。

  桑鶴軒的角度看不見她的臉,聽她這麼說不由輕笑出聲,為她剛才好像受驚小貓一樣可愛的反應感到欣賞。可他這一笑不太是時候,直接被安思淼誤會成了是笑話她,於是她本就不怎麼美麗的心情更難過了。

  「你走開。」

  安思淼掙扎著想要推開他,可他怎麼都不放開,人來人往的頂層開始圍上圍觀者,安思淼囧得不行,一邊後退一邊推他,幾番較量下,令人咋舌的一幕發生了。

  在被安思淼拒絕好幾次之後終於肯放開的桑鶴軒,時機很巧地被她推到了泳池裡。

  安思淼大腦一片空白,驚得連尖叫都忘了,她下意識跟著他跳進了水裡,跳進去之後才想起自己不會游泳,她像只受驚的小獸一樣在水裡不停掙扎,伸手想要抓住一旁的桑鶴軒,奈何她這只旱鴨子在水裡根本沒有任何方向感,哪裡找得到他?

  幸運的是,跟著跳下水的她不會游泳,被她推下去的桑鶴軒卻會。

  桑鶴軒眼見安思淼撲通著不斷喝水,立刻將她拉進懷裡朝上托去,帶著她游到池子邊,將她推上去後自己也跟著上來。

  他抱著她將她放到一旁的躺椅上,給守在旁邊的下屬使了個眼色,下屬們立刻驅散了圍觀的人,將本來熱鬧的頂層清理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他們兩個。

  這個時候,夜幕正盛,漫天煙火在安思淼濕淋淋的情況下毫無預兆地綻放天幕,整片夜空都被星星和煙火點亮了。

  安思淼愣愣地看向天空,桑鶴軒就坐在她身邊,他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水,捋了捋她潮濕的髮,溫和地問:「送給你,喜歡嗎?」

  安思淼怔怔地看向他,他清俊的五官在煙火忽明忽暗的光芒下顯得異常柔和,因為落了水的緣故,他的頭髮和衣服都是濕的,眼鏡也早就摘掉了,此刻兩人四目相對,少了那層屏障,某些特殊的東西似乎變得更多了。

  「不會游泳為什麼還跳下去?」桑鶴軒見她發怔不語便換了個問題問她,他接過下屬送來的乾淨毛巾,一點點為她擦乾頭髮和身上的水漬,還體貼地為她披上了毛毯。

  安思淼猛地回神,看看自己又看看他,連忙扯下身上的毯子要給他披。

  「我不冷。」他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安思淼固執道:「我只穿著裙子,很薄,擦乾身上就好,可你穿著整套西裝,全都濕著,不趕緊換掉很容易著涼的,我們回去吧。」她不容置噱地將毛毯蓋到他身上,順便回答了他上一個問題,「你都掉進水裡了,我哪還想得了那麼多啊,我很笨吧,第一反應居然是也跳下去,我應該去找人來幫忙的……哦不,不用幫忙,你會游泳。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推你。」

  桑鶴軒動作一頓,面容隱藏在燈光的盲區,只能看到那淡得幾乎無色的唇緊緊抿著。

  他柳葉似的雙眼一眨一眨,又長又密的睫毛在眼下打著一層暗暗的剪影,聲音裡聽不出一絲異常:「嗯,回去吧,換了衣服去吃生日蛋糕。」

  等以後,我每一年都陪你吃生日蛋糕。

  等以後,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生日快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7:54

  第十二章

  毛毯最後還是披在了安思淼身上,因為她的裙子濕了以後整個都貼在身上,本就淺的水藍色勾勒著曼妙的曲線,酒店裡人多眼雜,桑鶴軒是不會讓她這樣走動的。

  明白了他的意思,安思淼乖乖把毛毯披在了自己身上,回到房間後便立刻轉身給他脫衣服,心裡只想著讓他趕緊把濕衣服換掉,脫到襯衫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行為有點餓虎撲食的嫌疑。

  後知後覺地看向桑鶴軒,他低著頭,雙臂垂在身側,眼神落在她身上,迷迷濛濛,叫人探不出真意。

  「我……」安思淼尷尬地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你的衣服濕了,穿著會著涼的。」她手上的動作仍然沒停,正解著他的襯衫扣子,但速度慢了很多。

  桑鶴軒抿唇笑了,握住她的手將她推開一點道:「這裡沒我的衣服,我出去讓人送來。」

  他說完就轉過身打開了門,出去後又迅速將門關上,似乎不希望守在門口的人看見屋裡那人一絲一毫的春光。

  安思淼眨了眨眼,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一進來就把人家壓門上了,也難怪他那會兒笑得那麼……那麼讓人面紅耳赤。

  安思淼摩挲著手臂走進屋裡,趁著桑鶴軒離開的時間將自己清理乾淨,換回了舊衣服。

  她忍不住對著剛穿上就被糟蹋了的新衣服歎氣,心裡十分心疼,在外面的桑鶴軒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安排自己的衣服時也讓人帶了女裝過來。

  利承澤是桑鶴軒的秘書,雖然只是秘書,負責的事情卻很多,今天他也在這。

  見桑鶴軒鮮少的形象狼狽,利承澤忍不住疑惑道:「桑先生,桑太剛才推你的時候你明明可以躲開的,你為什麼……」他說到這頓住了,因為桑鶴軒的眼神讓他沒辦法再接著說下去。

  桑鶴軒坐在大廳會客區的沙發上,雙腿交疊慢慢把玩著袖扣,不動聲色地說:「有些話跟我說說就夠了,被別人知道就不太好了,你說是不是?」

  利承澤立刻點頭:「抱歉,桑先生,是我多嘴了。」

  桑鶴軒放下袖扣站起身,瞥了他一眼道:「沒有,你做得很好,下次再碰上這種情況繼續這麼做,不要讓太太發現你們跟著她。」

  「好的。」

  說話間,去拿衣服的人已經回來了,與其說是拿,不如說是買,因為從這裡回到中山路有點遠,桑鶴軒直接讓下屬去買了新衣服過來,他拿著盒子回到房間,安思淼打開一看,是一條跟之前那條一模一樣的裙子。

  安思淼嘴角抽搐:「怎麼又買一條。」

  桑鶴軒隨口道:「那條不是髒了。」

  「洗乾淨就好了啊,再買一條一樣的,花兩份錢太浪費了。」

  桑鶴軒脫掉身上濕了的襯衫穿上乾淨的,一邊系紐扣一邊道:「但我沒法過去選新的款式。」

  「……讓他們隨便買就是了。」

  桑鶴軒道:「你只能穿我選的衣服。」說罷,他利落地抽掉皮帶,看樣子是打算換褲子了。

  安思淼臉一紅,立刻轉過了身,她背後響起衣物放在床上的聲音,接著便是皮帶勒住褲子的聲音,最後清脆一響,皮帶扣劃上,安思淼這才敢轉過頭。

  桑鶴軒已經換好了衣服,黑襯衫黑西褲,他總是能將再普通不過的款式穿得雅致清貴,她發現他沒系紐扣的領口露出一段紅繩,這還是她頭一次見,以前他總是將扣子系得到脖子根,她壓根看不見裡面任何痕跡。

  見安思淼盯著自己的脖子看,桑鶴軒乾脆將紅繩抽了出來,是一尊翡翠觀音,成色甚佳,看得出價值不菲。

  「在看這個?」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觀音,安思淼的眼睛一下子從觀音轉到了他的手上,然後順著手一路向上,與他此刻無比澄澈的雙眼相對。

  他身上,有一股讓人心動的英俊。

  安思淼一步步走向他,裝作要看觀音的樣子,心裡想的卻是別的。

  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但兩人目前的關係還停留在親親抱抱的程度,就算這些也很少,他們連牽手都很少。這樣的相處,讓安思淼產生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她已經察覺到他和她結婚不簡單,可她卻始終沒有放棄讓他真心將她當做妻子的願望,她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絕對不能。

  「很好看。」她心不在焉地評價著,漂亮的大眼睛時不時朝上看,偶然間發現桑鶴軒的右眼角下有一顆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全被鏡架擋住了。

  她新奇地盯著那顆痣驚訝道:「我都不知道你這裡還有顆痣。」

  桑鶴軒摸了摸眼角,又看看幾乎貼在他身上的她,壓低聲音說:「換衣服吧,我們出去吃晚餐。」他轉身想要避開,安思淼直接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

  「我還不餓。」她緊張地說,「你陪我呆會吧,就當……就當是生日禮物了。」

  桑鶴軒低頭看著她的手,將自己的手搭上去想要拉開,可她死死交握就是不肯鬆開,桑鶴軒只好作罷。

  安思淼鬆了口氣,抬頭盯著他的後腦勺思索了一下,踮起腳尖把下巴放到了他肩上,側頭吻了吻他的耳垂。

  桑鶴軒身子猛地僵住,身上散發出一股強烈的煞氣,但也就是一剎那,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安思淼大著膽子努力吻他的側臉,最後踮腳踮得實在太累就放棄了他的臉,轉戰到他的脖子,留下她唇上淡淡的口紅印子。

  「……安安,去吃飯吧。」桑鶴軒開口說話了,聲音裡有一絲極淺的悸動。

  安思淼抬眼望著他微閉著眸子的側臉,鬆開環著他的手不太高興地「哦」了一聲。

  桑鶴軒回頭看向轉身去換衣服的她,她的背影說不出的落寞,像一隻鬥敗的小貓。他心神一動,不由自主地從後抱住她將她翻轉過來,單手摟著她吻上了她的唇。

  單手擁抱,這是個很大男子主義的動作,可由他做出來卻是那麼理所應當。

  安思淼沒料到他會這麼做,直接愣在了原地,瞪大眼睛盯著他近在咫尺的精緻五官。桑鶴軒感覺到那灼熱視線,不疾不徐地睜開眼與她對視,然後在她注視下將她推倒在床上壓了上來。

  安思淼可以從桑鶴軒眼裡清晰地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她雙臂環著他的脖頸,他微涼的唇早在兩人的廝磨中溫熱起來,充滿男人氣息的身體滿滿覆蓋著她,像一座山。

  安思淼本來就心思不純潔,現在魚兒上鉤了她便想更進一步,雖說心裡有點害怕,但那害怕遠不如將自己的婚姻穩固下來的意願強烈,於是她很青澀地回吻著他,順便努力解著他黑色襯衫的紐扣。

  桑鶴軒剛剛穿好的襯衣被她如願地脫掉,她身上的純色線衫也沒能倖免,全被他推到了胸口以上,露出裡面漂亮的白色文胸。

  少女的胸部發育很好,嬌挺白嫩,深深的溝壑被文胸中間粉色的蝴蝶結裝飾得純真又誘惑,桑鶴軒喉結一動,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繼續下去。

  都到這個地步了,如果他再停下安思淼就該懷疑他是不是不行了。這不能怪她,但凡一個正常男人到了這個地步都把持不住吧?何況安思淼的長相還十分出色,這絕不是自戀。

  無奈地偷瞧著遲鈍的桑鶴軒,安思淼糾結半晌,咬了咬牙直接一挺身子裝作不小心地碰到了他的臉,於是他的唇就落在了她胸前的白皙嬌挺上,來了個實打實地埋胸。

  「……」

  臉紅,不可抑制地臉紅,安思淼的勇氣全都用盡了,她立刻像鴕鳥一樣躺回了床上,紅著臉左顧右盼不敢看他。

  桑鶴軒垂眼睨著她,俯下身從她的耳垂一路向下吻著,在脖頸上留下吻痕後終於還是來到了她的胸前,他抬手伸到她的背後,在她的配合下解開她的文胸扣子,然後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安思淼在他含住她胸前凸起的那一刻低吟了一聲。

  本該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偏偏就有人不想讓這一切進行下去,在門外等了很久的利承澤擔心裡面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緊著盡責地敲門詢問,於是本就進行地很糾結的兩人火速分開,各自一邊整理著凌亂的衣衫。

  桑鶴軒繫好襯衫扣子後看向安思淼,她依舊背對著他,在整理頭髮。

  他思索了一下,輕聲道:「我在門口等你。」

  安思淼點了點頭,沒有回過頭去,腳步聲很快在房裡響起,門打開後又被關上了。

  安思淼在門關上的一瞬間將自己重重地摔到床上,使勁捶打著自己的額頭,懊惱非常。

  這頓飯還怎麼吃啊?她怎麼還有心思吃得下去?尷尬都尷尬死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就不能換個時間敲門嗎?要敲的話也早點敲啊,這都什麼時候了,真是……

  緊緊咬唇,不能拖了,還是得出去,早晚得面對,沒辦法也得想辦法。

  如安思淼所想,後來這頓飯兩人都吃得索然無味,即便是美味的生日蛋糕也不能讓她再高興起來。吃完飯回了家之後,兩人也沒怎麼交談,桑鶴軒去書房看文件,她就貓進被子裡努力催眠自己,等到半夜桑鶴軒回房的時候,安思淼已經睡著了。

  就這樣相敬如「冰」地結束了這個既激情又平淡的夜晚,桑鶴軒和安思淼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了,以前他們還會時不時有點親暱動作,可自從那一晚後就越發互相禮待起來,直到快月底的時候,桑鶴軒讓安思淼辭掉會計事務所的工作,到他的公司上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8:15

  第十三章

  這個消息有點突然,讓好幾天沒怎麼和桑鶴軒說過話的安思淼有些發愣。她低著頭,身邊坐著身份是她丈夫的男人,他望著她,滿臉期待,但眼睛深處卻只有漠然。

  他這樣的要求,似乎合情又合理。

  許久,見安思淼不回答,桑鶴軒帶著一些笑意道:「我們不是夫妻麼,你來我的公司要比在陳阿姨那裡好多了,至少不會拘束,也可以接觸到一些實踐的東西。」略頓,他的音色帶上了幾分蠱惑色彩,「而且,和我一起工作不好麼?」

  安思淼抬眼望著他,她的雙眼亮亮的卻含著水氣,這讓桑鶴軒眉峰一勾,眼角略垂,立刻便移開了視線。

  見他如此迴避,安思淼瞪起了眼睛,咬著嘴唇道:「你說我們是夫妻。」她不知何意地重複了一遍他剛才的用詞。

  桑鶴軒回過頭來看她,她現在咬唇瞪眼的樣子真的非常可愛,他不由自心頭感到愛憐,很溫柔地脫口便道:「當然。」

  當然,他們是夫妻,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畢竟他們雖然沒有舉行婚禮,卻已經領了證。

  安思淼揉著額角有些疲憊地說:「可你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嗎?」她微瞇著眼,看著桑鶴軒,「雖然你把讓我去你公司工作這件事說得理所當然,但我總覺得不太好,女人的直覺有時還是很準的。」她鄭重道,「桑鶴軒,我可以答應,但你得接受我一個條件。」

  桑鶴軒拉開手臂側身睨著她,指腹擦過唇瓣,黑眸露出思索的情緒,稍傾後道:「這是我的疏忽,我很抱歉,不管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無論你是否來我的公司上班。」

  安思淼微笑了一下,朝他攤開手掌:「我是你的妻子麼?」

  桑鶴軒擺正坐姿,雙手平放在膝蓋上,神色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很快說道:「當然。」

  安思淼點頭:「那好,以後叫我老婆。」

  桑鶴軒一愣,驚訝地望著她,她接著道:「老公。」

  「……」

  桑鶴軒這下是徹底怔住了,他的表情有些錯愕,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像振翅欲飛的蝶翼。

  安思淼朝他遞了遞手,壓下心裡的緊張和不安,強迫自己平靜道:「你同意嗎?」

  桑鶴軒垂下眼,他們離得很近,她可以看見他臉上不同往日的異色,但她讀不懂那是為什麼。

  他好一會都沒握住她的手,於是她便順勢撫上了他的臉,用手指勾勒著男人的側臉,又慢慢轉到他的頭上。柔軟光滑的黑髮手感很好,那樣一個好看又強勢的人,頭髮卻意外的柔軟,讓人不捨得拿開手。

  被摸了頭的桑鶴軒已經回過了神,他很年輕就沒了父母,一個人打拼到現在,如此親近的女人還是第一個。

  他在感情方面一直很空白,很多第一次都給了她,現在又要加一項。

  桑鶴軒有些生澀、卻很努力地喚她:「老婆。」說完,拉著她在他頭上的手往下,握著放在了雙膝之上。

  感覺手掌被他溫暖乾燥的大手包裹住,安思淼滿足地笑了,她注視著他,眼神炙熱感情強烈,讓桑鶴軒有點搞不清楚自己是有福了還是有禍了。

  簽下了這個條約,安思淼便辭去了在會計事務所的工作到宏微科技上班了。

  工作地點換成了一樣的,安思淼就可以和桑鶴軒一起出門、回家,她第一天上班,特地穿上了比較職業化的西裝,十月份的永江市雖然不冷,但今天天氣陰沉,下車時她裸露在外的雙腿還是瑟縮了一下。

  桑鶴軒的觀察力自不待言,察覺到這些後他直接攬著她進了大樓,沒有理會來門口迎接他們的利承澤等人。

  安思淼覺得這不太好,可桑鶴軒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於是她只好作罷了。

  進了電梯,安思淼覺得空氣有些壓抑,她鬆了鬆襯衫領口的扣子,長長地舒了口氣。

  「不用緊張,我和你一起。」桑鶴軒安撫她。

  安思淼點點頭:「我負責什麼?在哪兒辦公?」

  桑鶴軒道:「做你的專業,財務。就在我的辦公室辦公。」

  「你的辦公室?」

  的確是他的辦公室。

  這間寬闊的辦公室安思淼以前來過一次,對此評價很高。現在這間處處昭示著什麼叫低調的奢華的辦公室裡加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就在桑鶴軒的辦公桌斜對面,面對著落地窗。

  安思淼詫異地看向他:「這樣合適嗎?不用和其他財務一起工作?」

  桑鶴軒坐到她辦公桌前面的沙發上,這裡是一個簡單的小型會客區,正式的會客區在他的辦公桌對面,要上一個小台階離得有些遠,他現在坐著的沙發後面正對落地窗。

  「我只有你一個財務。」桑鶴軒這樣說道,靠在沙發背上閒適地打量周圍,仔細看過後微微頷首道,「還不錯,雖然急了點,但打理得還算乾淨。」

  安思淼有些無奈,這種程度他的標準裡只算是「還算」嗎?那他的標準可真高,目測她有個挑剔的老闆。

  「只有我一個財務,那這麼大的公司,以前的財務是誰在做?」

  桑鶴軒淡定道:「是我。」

  「……你?」

  「嗯,是我。」

  「……」真是親力親為的好老闆,「難怪你總是那麼忙。」

  桑鶴軒招手讓她坐到沙發上去,她主動坐到了他身邊,他有些猶豫,但還是張開手臂攬住了她的肩膀,側臉笑著問她:「對工作環境還滿意嗎?」

  安思淼看看自己的辦公桌,十分現代化的形式,什麼東西都嚴格按照的分類擺放著,甚至還有對現在來說價格十分昂貴的電腦。嗯,它佔了很大地方,不過辦公桌夠大,不會顯得擠。

  仔細觀賞過,安思淼下了結論:「好得不得了。」

  桑鶴軒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唇角的笑容擴大,竟然笑出了聲。

  安思淼不解他為什麼這麼高興,只好起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區域,坐到椅子上看桌面上的報表。

  她草草略了一遍,十分盡責地說:「我剛出校門沒多久,只接觸了一段時間,有很多東西還不是很專業,你最好還是找個人來監督我,不然我很可能會出錯。」

  桑鶴軒起身走到她身邊,手指在桌面上劃過,淡然道:「我教你。」

  「……你會的東西可真多。」說著話,安思淼拿起桌上一張任職人員表,上面有從桑鶴軒到最基層所有員工的名字和職位記錄,應該是特意為她這個剛進來的人準備的。

  「讓利承澤整理的,你應該用得到。」桑鶴軒如是說。

  安思淼沒回應,因為她被紙上的信息吸引了,這張表格的最頂端幾個職位全都是桑鶴軒自己擔任的,除了秘書和一些下屬部門職員,基本全是他一個人。

  她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這麼大的公司,怎麼好像管事只有你一個?」

  桑鶴軒隱晦地笑了笑:「……嗯,我比較信任自己。」

  安思淼眼神微妙地望著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她也察覺到了什麼。桑鶴軒是個很難相信別人的人,他大概有過被背叛的經歷,身邊的一切總是自己拿主意,不跟任何人商量。這樣的他,也會讓她願意向他分享自己的秘密和心裡話,因為她肯定他永遠不會說出去。

  兩人說著話,安思淼的手機忽然響了,知道她手機號的人不多,左右不過那麼幾個,她疑惑地接起來,坐在沙發上的桑鶴軒比她更好奇。

  「喂?」她發出疑問,那邊很快就有了回音,竟然是她在大學的室友沈芳如。

  「淼淼,我是芳如,聽得出來嗎?」

  安思淼奇怪地問:「聽出來了,可是芳如你怎麼有我的電話?」

  沈芳如神神秘秘地說:「是葉珺告訴我的,怎麼樣,驚訝吧?」

  葉珺就是安思淼的班長,他們自從那次分開後就沒有任何聯繫,他又是怎麼知道她電話的?

  「是挺驚訝的。」安思淼看了一眼走到她身邊的桑鶴軒,摀住話筒對他說,「是大學同學,說是從班長那拿到我的號碼,可我沒告訴他啊。」

  桑鶴軒皺起眉,瘦瘦高高的他站在身側遮擋了很多陽光,他的嘴唇在暗影下微微張開,話語裡不自覺流露出命令的語氣,但更多的卻是思慮:「問她。」

  安思淼下意識就順著他的意詢問了沈芳如,沈芳如表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班長知道她的號碼,這次給她打電話只是問她還在不在永江市,沈芳如說過段時間要和班長一起來這邊謀生,覺得大城市更有發展,希望她到時候可以多多幫忙。

  安思淼隨口應下便掛了電話,她仰望著桑鶴軒,手下想都沒想便朝他探去,左手攬住了他的腰,右手隨意地搭在他腰間,她並沒看著自己的動作,因為她正仰視著他,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的右手到底放在了哪,但她感覺到了桑鶴軒的身體僵硬了。

  他倏地看向她,修長的雙眉下是一雙狹長的眼,左眼角下那顆痣被眼鏡框擋住,架著鏡框的鼻樑挺翹無比,一字型薄唇緊緊抿著,好像凌厲得劍鋒。

  「怎麼了?」安思淼不安地下移視線,睨著他的胸膛等待他開口,他穿著一件白襯衫,肩膀手肘全都沒有一絲褶皺,襯衫上方口袋別著一根鋼筆,低調卻滿是清貴之氣。

  桑鶴軒短促地舒了口氣,道:「你的手在摸哪兒……嗯?」他的捉襟見肘,全都體現在這句話裡。

  安思淼後知後覺地垂頭一看,她的手正放在他小腹下方的敏感部位,那被黑色西褲包裹著的地方已經有了可疑的變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8:34

  第十四章

  被那樣詢問的安思淼第一反應是害羞,害羞過後她就站了起來,貼著他的身子靠在他身上,手還留在原地沒有離開,臉頰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此刻依舊沉穩的心跳。

  「不能摸麼?」安思淼小小聲問了句,偷偷抬頭看他,這一看不要緊,正對上他筆直望過來的視線,鏡片後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流露出稀薄的悸動。

  對視了一會兒,桑鶴軒將手環在了她腰上,將她緊緊按在自己身上,閉上眼垂頭用額頭貼上了她的。

  他似玩笑般無奈地喟歎一聲:「能。」

  安思淼臉一紅,悄悄睜開眼觀察他的表情,他微閉著眸子,長長的睫毛在鏡片後輕輕顫抖,她很不好意思地將按在某處的手稍稍挪動了一下,男人小腹下方那被黑色西褲包裹著的地方鼓鼓的,形成視覺效果很不錯的弧度。

  安思淼緊張地垂下眼,想要看看那裡的景觀,桑鶴軒卻在這時吻住了她的唇,她不得不抬起頭迎合他的角度,他比她高很多,吻著她時需要稍稍彎腰,她被他攬著腰,又從站著的姿勢被他拉到膝蓋上坐著,他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大大的辦公桌擋住落地窗那邊的視線,安思淼跨坐在桑鶴軒雙腿上,窄窄的A字裙因此滑到了大腿上方,絲襪底下白皙嬌嫩的肌膚摩挲著男人被西褲包裹的長腿,辦公室裡嚴肅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低低的嬌吟不受控制地響起,轉眼間她身上的西裝外套也被解開了。

  黑色的外套順著女孩線條優美的肩膀落下,寬鬆的白襯衣扣子一顆顆被解開,春光乍洩的女孩微睜著眼看著自己面前的男人,雙手不自覺地去脫他的衣服,去解除阻擋兩人更進一步的障礙。男人的領帶被他自己粗魯地扯下扔到一邊兒的桌上,她很快解開他的襯衣,順著他的頸項吻上他白皙精瘦的胸膛,那光滑得沒有一絲瑕疵的觸感,就好像上好的絲綢。

  桑鶴軒將她的頭托上來阻止她繼續親吻他的胸膛,面上浮出淡淡的緋色,她即便被阻止了親吻行為卻依舊不放棄脫他衣服這件偉大工程,她努力將他的皮帶解開,然後就笑出了聲。

  「……對不起。」安思淼忍著笑道,「我不是故意笑場的,不過……老公,你……是在害羞?」

  她那麼自然地叫出「老公」這個稱呼,讓桑鶴軒臉上本就存在的緋色愈發深刻了,他不自在別開視線,放開她後退一步低頭系皮帶,將襯衣邊緣撫得平平整整不見一絲褶皺。

  安思淼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心裡也清楚在這個地方不能真的做什麼,於是便將自己的衣服穿好,順著他的意思幫他整理凌亂的衣衫,她拿過他扔到桌上的領帶,繞到他脖子上認真地幫他打好,最後在整理一下邊角,一切做完之後才再次望進他漆黑的眼睛。

  「就沒什麼要說的?」她低聲問道。

  桑鶴軒凝視著她沒有言語,但他將她抱進了懷裡,輕輕吻了吻她的髮頂。

  險些擦槍走火的兩個人在結束了溫存後開始做正事,安思淼仔細查看了宏微的賬目,雖然只看了其中一部分,但也能看出這些賬目做得很清晰,條理分明,比她在會計事務所接觸到的還要精細準確,沒想到桑鶴軒在這方面也如此擅長,他還有什麼是不會的嗎?

  安思淼看賬目看得眼睛累了,便抬眼望向了桑鶴軒,他正低頭飛快地寫著什麼,鋼筆劃過紙面,在安靜得落針可聞的辦公室裡留下悅耳的聲音。

  她托著腮盯著他犯花癡,沒一會兒他的手機就響了,他放下筆拿起手機,看了號碼後立刻望向安思淼,兩人視線交接,桑鶴軒立刻收回視線接了電話。

  他垂下頭,用空閒的手摸著耳垂道:「我而家唔方便聽電話,一陣覆你,拜拜(我現在不方便聽電話,稍後回給你,再見)。」

  安思淼雖不懂香港話,但靠猜的也能猜出個七八分,她等他掛了電話就說:「我在這裡不方便的話,我可以迴避的。」

  桑鶴軒沒有看她,只是道:「總公司那邊的電話,沒什麼大事,沒關係。」他說完便繼續寫東西,模樣看上去非常認真,鏡片後的眼睛專注地盯著紙面。

  安思淼盯著他看了一會,合上賬目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他雖然沒要求,但她還是給他騰了地方,方便他回電話。

  桑鶴軒望著關上的房門,捏著鋼筆的手緊了緊,雍容的五官帶上了幾分冷意,沒有辜負她的離開,回復了剛才那個電話。

  「什麼事。」桑鶴軒的聲音聽不出起伏,修長的手指靈活地轉動著鋼筆。

  電話那頭響起的聲音並不是電話號碼持有者的聲音,這應該是廖樂山的號碼,可說話的卻是他的弟弟廖思遠,一個三年前就該消失在桑鶴軒生命中的人。

  「桑先生,聽說你找了我很久,所以我一回來就特地給你打電話,沒打攪到你的好事吧?」廖思遠語氣輕鬆地說,「當年的事你一定很怨恨我吧,給你留下那麼大的爛攤子,處理的怎麼樣了?」

  桑鶴軒聽到廖思遠聲音的第一時間就皺起了眉,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須臾後又坐下,平復心情後淡漠道:「廖樂山呢?」

  廖思遠不在意道:「我哥?他現在被我綁在椅子上,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他的,他可是你的左右手,殺了他那你的爛攤子不就更難處理了。」

  桑鶴軒手裡的鋼筆尖將手邊的一疊紙全都戳破,但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得沒有一絲異色:「廖思遠,不管你和我之間有什麼仇怨,樂山都是你哥哥,你最好別動他。」

  廖思遠冷笑一聲:「他有當我是他弟弟?當年我出事,他居然幫著你,桑鶴軒,你搞得我們廖家家破人亡,還能讓他心甘情願地替你賣命,你到底給了他多少錢?」

  桑鶴軒平淡地說:「他只是拿到他應得的,一分錢也沒多要過。」

  「你以為我會信嗎?我給你打這個電話不為別的,把你放在他這那張銀行卡的密碼發過來,三十秒內沒見到你的短信我會立刻殺了他,而且,你記住,我們沒完,Vincent•sang。」

  電話很快被切斷,桑鶴軒想都沒想便將密碼發了過去,他拿著手機坐在椅子上,唇角勾起,笑得有點駭人。

  呆在外面和利承澤聊著宏微的安思淼並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這麼一會損失了多少錢,她只是覺得她再次回到辦公室時這裡的氣氛變得很壓抑,桑鶴軒一直在思索什麼,連她進來都沒看一眼。

  她沒打攪他,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自己的本職工作。桑鶴軒回過神來望向她的位置,就看到她認真地翻看著賬目,表情一絲不苟,彷彿這些賬目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難題。

  是的,她這樣的女孩會有什麼難題,她的難題只是她的家庭、她的工作和她的生活,她的交際圈那麼小,認識的人兩個手就能數過來,存在於他們之間的溝壑不是河也不是湖,而是海。

  安思淼的室友沈芳如那天打過電話給她後,很快就來了永江市,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她們的班長葉珺。

  葉珺和沈芳如約了安思淼吃飯,安思淼把地點定在中山路附近的小餐館,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桑鶴軒在書房裡看文件,電話時不時就響起來,一說就是很長時間,她沒有打攪他,在一樓客廳留了字條就離開了。

  安思淼在字條上寫清楚了出去的原因、出去的地點,以及預計歸來的時間,但因為很久不見老同學,葉珺和沈芳如實在是熱情,吃飯的時間就拖得長了一點。

  桑鶴軒從書房出來直接回了臥室,見臥室裡安安靜靜空無一人,他立刻去浴室轉了一圈,依舊無所獲後迅速朝樓下走去。

  下了樓,桑鶴軒一眼便看見了茶几上白色的便簽,他走過去拿起便簽看了看,又看看手腕上的金屬表,二話不說便上樓換衣服,僅僅用了五分鐘就出了門。

  現在時間是晚上九點多,安思淼出去不過兩個多小時,飯剛剛吃完,她還在和同學聊天。

  吃過了飯,話題不免轉到了物質上,沈芳如是個女孩,說的話題就很八卦,她盯著安思淼戴著鑽戒的左手驚訝道:「淼淼,我沒看錯吧,你都結婚了?」

  她這話吸引了葉珺的注意,葉珺看向安思淼的左手,無名指上漂亮昂貴的鑽戒幾乎刺瞎了他的眼。

  「你結婚了?」他也問了一句。

  安思淼被這麼一問,顯得有些羞澀,但還是很快回答道:「嗯,我結婚了有一段時間了。」

  沈芳如難以置信道:「這也太快了吧,難不成你嫁的是咱們學校的?誰有那個福氣啊?你怎麼沒通知我們?」

  葉珺沒有表情地聽著,眼裡充滿了難辨的情緒。

  安思淼雙手交握搖頭道:「不是咱們學校的,之所以沒通知你們是因為我們還沒擺酒席,準備等外公回來擺的,他現在剛回來,正在準備酒席的事,應該快了,你們這不正好也趕上了。」

  沈芳如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倒是葉珺有些滯澀地說:「是你父母安排你嫁的人吧,你自己喜歡嗎?」

  安思淼一愣,有些猶豫地抬手摩挲著自己的耳垂,恰在此刻,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來時順便看了一眼時間,發現都九點多了,又看來電號碼,立刻接了電話。

  「喂……」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電話那頭的人就打斷了她的話:「我在餐館門口,時間很晚了,出來回家。」桑鶴軒用不容置噱的語氣道。

  安思淼看了一眼沈芳如和葉珺,兩人都被她的手機吸引了注意,她窘迫地朝他們點點頭,想要出去跟桑鶴軒說一下稍等幾分鐘就走,至少跟人家告個別,可對方已經等不及自己進來了。

  桑鶴軒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西裝,舉著手機在並不大的餐館裡搜尋妻子的身影,他薄唇緊抿,鼻樑高挺,看上去十分難以接近。當他看見安思淼時,立刻放下電話朝他們那桌走來。

  坐在安思淼對面的沈芳如和葉珺都記得桑鶴軒,因為那實在是個很難讓人忘記的人,他的氣質和行事總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畢竟在這種社會裡,這樣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桑鶴軒走到桌子邊,雙手負到身後朝兩人微微點頭,語氣平靜,唇角甚至帶有一些笑意,但卻十分居高臨下,望著他們的眼神似乎可以刺穿他們。

  「兩位好,我是安安的丈夫,我叫桑鶴軒。」他彬彬有禮地做著自我介紹,行為舉止都挑不出一點毛病,但就是讓人覺得自己和他之前有很大差距,像兩個世界,一天一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8:53

  第十五章

  桑鶴軒的出現讓在場三人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安思淼就走到他身邊將他負在背後的手拉住,再次向人介紹他:「芳如,班長,這是我老公。」

  沈芳如和葉珺依次和桑鶴軒握手,身為女生的沈芳如和桑鶴軒握手時表情十分嬌羞,放開手後眼神也有些不自然,安思淼看在眼裡,不動聲色道:「老公,這是我念大學時的室友沈芳如和班長葉珺。」

  桑鶴軒點點頭,無框眼鏡後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面前兩人時不帶一絲感情色彩:「時間不早了,我來接她回家,二位應該也剛到永江不久,太晚回去不安全,早點散了吧。」

  沈芳如忙道:「好的好的,那桑先生就帶淼淼回去吧,我們也吃得差不多了。」

  葉珺掃了一眼沈芳如,作勢要結賬,但桑鶴軒抬了抬手說:「我來就好,怎麼說安安也算東道主,不能讓二位破費。」

  他轉身走向餐館吧檯結賬,留下三人在原地整齊地凝視他的背影。

  沈芳如忍不住道:「淼淼,這不是咱們去夜總會那天在歌廳見到的那個人嗎?你們早就認識了?」

  葉珺也疑惑地看向了安思淼,安思淼淡淡道:「不是,是我媽的學生介紹我們認識的。」

  「哦……」沈芳如訥訥點頭,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熱情得有點過火,她緊張地說,「淼淼,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點好奇。」

  「我知道,沒事。」安思淼溫婉一笑,似乎真的並不在意。

  葉珺將手抄到兜裡,和兩個女孩一起朝外走,走到門口時桑鶴軒剛好結完賬過來。

  「兩位住哪?我送你們。」桑鶴軒的唇瓣在星光下開開合合,淡淡的月色將他黑色的挺拔身影襯得修長又出挑,無論是相貌還是氣度,都與剛出校門的葉珺形成鮮明對比。

  「不必了。」

  「我們住……」

  葉珺和沈芳如同一時間開口,一個拒絕一個同意,話說完了兩人都有點尷尬,互相對視一眼,默默地閉上了嘴。

  安思淼掃了他們一眼,忽然覺得很煩躁,她難得對人產生這樣的情緒,看來跟桑鶴軒在一起後她的性格在一點點改變,她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她只知道這樣很累。

  「送你們吧。」安思淼面無表情地說了句,領先上了副駕,她坐穩沒一會兒桑鶴軒也上了車,葉珺和沈芳如兩人坐到了後面。

  上車後,沈芳如報了個地址,桑鶴軒點點頭,開車朝他們的住處駛去,價值不菲的轎車與他的穿著打扮昭示了他的地位和財富,沈芳如時不時偷偷看他一眼,安思淼從後視鏡裡發現了幾次,起初還不太高興,後面直接麻木了。

  以前怎麼就沒看出沈芳如是這樣的人,果然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忠誠,只是背叛的價碼不夠麼。

  與沈芳如正相反,葉珺上了車就很安靜,他本分地盯著車窗外,不知在思索什麼。等他們到達目的地之後,他才開口說話,話是對桑鶴軒說的。

  「相識一場,還不知道桑先生在哪高就?」葉珺道。

  桑鶴軒右手食指敲了一下方向盤,從西裝裡側口袋裡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了葉珺。

  葉珺接過名片,看到上面的字後皺起了眉:「宏微科技?你就是宏微科技的總經理?」

  「對。」桑鶴軒微笑了一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作為安安的丈夫,或許我能為二位的前程略盡綿薄之力。」

  安思淼蹙眉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他說話時語態柔和親切,聽起來就跟真的一樣。

  葉珺謹慎地收下名片,點頭道:「沒問題,多謝桑總了,我記得宏微是港企,桑總是香港人?」

  桑鶴軒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視線轉到窗外,送客的意思很明顯。

  葉珺對此毫無所覺,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繼續搭訕:「桑總的普通話說得真好,我都沒聽出來。」

  桑鶴軒淡淡地勾著唇角沒有言語,沈芳如在這時插話道:「那個,我能不能也要一張名片?」

  安思淼握緊雙拳坐在副駕駛,她想阻止他們,她覺得很丟臉,可她又不知該怎麼對曾經朝夕相處的同學開口。

  按理說,大學畢業生工作很好找的,某些專業國家還管分配,沈芳如和葉珺放棄那些優待來到永江,心裡必然存有更大的理想,桑鶴軒無疑是他們完成理想的捷徑,他們想要搭上這條大船無可厚非,可她一點都不願意讓桑鶴軒被他們糾纏,一點都不。

  桑鶴軒在安思淼糾結的時候打開了車窗,他沒有回復沈芳如,而是將話題轉到了別的上面。

  在他們的車前方不遠處,有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起走來,他們身後跟著不少穿黑西裝的男人,應該是保鏢或者小弟,這兩人明顯身份斐然。

  桑鶴軒之所以打開車窗,是因為那兩人就是朝他來的,他們看見了他的車,直奔這裡。

  「老三?你怎麼在這?」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瞇起眼疑惑地望著桑鶴軒。

  安思淼認出這人是之前在夜總會時見到的那個喝醉酒的男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傢伙喝醉時差點把啤酒瓶砸在桑鶴軒身上。

  「哎呦,看來我運氣不錯,竟然能在這種地方遇見桑先生。」站在那人身邊的,是有過幾面之緣的沈嘉致,沈嘉致朝車裡面望了望,戴上了墨鏡。

  「說的對,嘉致你運氣真不錯,要知道平時連我都很難約到他。」那人附和道。

  桑鶴軒淡淡地瞧著車外兩人一唱一和,安靜幾秒後打開車門下車,安思淼也趕緊跟著下車,主人都下去了,坐在後座的搭車人更沒理由呆在上面。

  沈嘉致瞧見葉珺和沈芳如,眉峰立刻挑得高高的,他朝和他一起來的人對視一眼,兩人各有想法。

  「二哥這麼晚了還沒休息?」桑鶴軒問候了那人一聲,便對安思淼道,「這是二哥。」

  安思淼心想著這人的確夠二的,面上卻一點都沒表現出來,很端莊地道了句:「二哥。」

  「不敢當不敢當。」那被叫做「二哥」的人揮了揮手,滿臉笑意道,「小姓鄭,鄭康平,看老三這意思,這位應該就是三弟妹了吧?」

  桑鶴軒點點頭,回首去跟葉珺還有沈芳如告別,他這一轉身,安思淼就成了沈嘉致和鄭康平的談話對象,兩人顯然都不預備簡單離開。

  沈嘉致意味深長地對安思淼說:「桑太,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我寧願一輩子都不看見你。安思淼淡淡地笑了笑,沒吭聲。

  鄭康平道:「怎麼,嘉致你認識三弟妹?」

  「有過幾面之緣。」沈嘉致輕佻地挑著嘴角。

  安思淼不適地別開頭,這惹來鄭康平的不悅:「三弟妹這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們?」

  「我沒有。」安思淼只說了三個字。

  鄭康平冷哼一聲:「女人家家的,脾氣不要太大,我和老三一起在香港打拼的時候你小女娃還不知道在哪呢。」

  安思淼看向他,大眼睛在路燈的光芒下清澈又平靜。她似乎因為他的話有些不高興,眼中漸漸泛起漣漪,她無疑是個大美人,就算生氣也只會為她增色,她這樣的姑娘,不需要明艷的妝容,更不需要華麗的服飾,只要站在那裡淡淡地看你一眼,就讓你無法抗拒。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君子的人就更容易心生遐想,鄭康平將安思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隨後與身邊的沈嘉致對視,對方倒沒什麼過分神色,鄭康平沒有得到回應,有些懨懨地哼了一聲。

  桑鶴軒已經打發了葉珺和沈芳如,他瞧見了剛才鄭康平的神色,在鄭康平看向他時,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流轉間仿似看不起對方似的,自骨子裡透出一股子戾氣和清貴來。

  「說起那個時候,咱們分開也有十幾年了。」桑鶴軒將安思淼拉到身後,也不等鄭康平回復便道,「我尊你一聲二哥,是看在咱們三兄弟當年在香港的交情,如果鄭先生因為這個覺得高人一等、可以為所欲為的話,以後我們還是稱呼彼此姓名比較妥當。」

  鄭康平皺起眉:「你這是要因為一個女人跟我劃清界限?」他的語氣含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桑鶴軒淡淡道:「她是我的妻子。」

  「我就不是你二哥?!」

  「從現在開始不是了。」

  桑鶴軒平淡的語氣激怒了鄭康平,鄭康平這些年狂妄慣了,內地黑白兩道都給他幾分薄面,他還是頭一次被這樣忤逆。

  「好,很好。桑鶴軒,咱們十幾年交情還比不過一個女人,你很可以,以後你在內地的路不順,可別來怪我。」鄭康平指著桑鶴軒冷笑兩聲,喚了沈嘉致扭頭就走。

  安思淼急了,她沒料到因為自己會讓桑鶴軒和多年的兄弟反目,聽到鄭康平離開時那威脅的話愈發愧疚,她想出口攔住對方,可桑鶴軒握住她的手腕無聲地阻止了她。

  等滿臉看熱鬧的沈嘉致和怒氣沖沖的鄭康平走遠,桑鶴軒才放緩握著她手腕的力度,低聲道:「沒關係,劃清界限也好。」

  安思淼不解地問:「為什麼這麼講?」

  桑鶴軒打開車門示意她回到車上,安思淼乖順地上車,桑鶴軒跟著上來,掛檔踩油門,一邊開車一邊道:「他當年之所以回內地是因為得罪了人。」

  安思淼驚訝道:「得罪了人?什麼人?」

  桑鶴軒沒回答,只是接著道:「他是跟另一位一起走的,大約是怕暴露消息,走前連我都沒通知,直到不久前才又聯繫上。他們以為當年我也離開了香港,畢竟那些事雖然和我無關,但以我和他們的關係,就算無關也必受牽連,可我和他們不一樣。」

  話說到這個地步,安思淼也能腦補個七七八八了。桑鶴軒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被牽連了也不能像其他兩個那樣一走了之,雖然他父母現在不在了,但十幾年前的時候可還是在的。

  桑鶴軒當年也不過二十歲不到,那個年紀的少年最講的就是兄弟義氣,雖說兩個兄弟拋下了他,走得無知無覺,可他也絕不是個不講義氣的人。他就算知道二人的去向,也定然不會向那個不該得罪的人透露,況且他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他那時一定過得很苦。

  「我不該和你說這些。」桑鶴軒似乎歎了口氣,語氣澀然又無奈,但眼中卻只有疏離的淡漠。

  安思淼收回打量他的視線,心情複雜地搖了搖頭:「不,你該說出來的,有些事越是藏在心裡,越是顯得脆弱。」

  桑鶴軒隱晦地笑了笑,夜燈下光線朦朧,他的笑瞧不清楚。

  在這場精心佈局的婚姻裡,她是那樣真心誠意,而現在連他似乎也從這些謊言中找到了安心與快慰,這不是個好現象,這是自取滅亡。

  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是否有一天會對她脫下重重偽裝,一旦他那麼做,失去了她期許的一切,她還能接受他嗎?一個沒法對感情和婚姻不忠的女人,碰上了一個決不允許自己向感情妥協分毫的男人,這到底是喜是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9:17

  第十六章

  回去的路上安思淼一直在身上找什麼,桑鶴軒什麼都沒說,安靜地將車開回家,等安思淼下車後去車庫停車。他將車停好後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掃了一眼車庫門口,見到沒人後,熄了火關好車窗,坐在車裡盯著黑漆漆的一切沉思,電話就在這時響起。

  桑鶴軒整個人陷進車座裡,微閉著眸子接起電話:「什麼事。」

  電話那頭是利承澤:「桑先生,消息準確麼?您見到沈嘉致和鄭康平了吧?」

  桑鶴軒「嗯」了一聲,擺弄著手裡銀色的打火機道:「好消息是他們兩個咬鉤了,這個你不必說了,關於廖思遠的壞消息你也不必提了,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理好汪永年派去香港的人,別讓他們查出什麼來,其他事你不用管,我會處理好。」

  利承澤道:「好的桑先生,不過您要不要去看看廖先生?」

  「廖思遠傷他了?」桑鶴軒抬起眼皮,車庫邊有微弱的光亮,他轉動車鑰匙,打開車燈看了看表,也沒記得做了什麼,竟然已經快十二點了。

  「是的,廖樂山先生傷得很重,現在正在九龍醫院治療。」

  桑鶴軒瞧見了安思淼影影綽綽的身形,果斷熄了車火結束談話:「把他送到跑馬地的養和醫院去,有事明天再說。」說完,他直接關機下車,一邊下車一邊粗魯地扯下西裝外套,神色略顯陰沉的鬆了鬆領帶。

  安思淼背著手小心翼翼走進車庫,一抬眼就看見桑鶴軒面無表情地從黑暗中走來,她嚇了一跳,雙手伸到前面想拍拍胸口,這一拍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裡拿著東西,於是轉為握住手裡的小盒子。

  「拿的什麼?」桑鶴軒皺眉瞥了一眼問。

  「沒什麼。」安思淼把手背到身後,轉移話題道,「怎麼半天不進屋,最近永江治安不太好,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新聞報道上說最近死了好幾個人。」

  桑鶴軒路過她身邊停都不停便朝外走,安思淼趕忙跟上去,兩人一起進屋,她聽見他沒有情緒地說了句:「死人的事無時無刻都在發生。」

  安思淼腳步一頓,看著背影蕭索的桑鶴軒,訥訥地問了句:「你不高興嗎?」

  桑鶴軒停住腳步,沒有回頭,語氣平靜道:「沒有。」他走到窗戶邊將窗簾拉好,習慣性地檢查起窗鎖,等了半天不見安思淼說話,才回頭看向了她。

  唇紅齒白的窈窕女孩背著手立在沙發邊,黑色微卷的長髮柔順地披在肩上,襯得膚色越發雪白。她漂亮的臉蛋上有些緋色,看了一眼掛鐘後慢慢將背在身後的手拿到了前面,朝他伸出右手,掌心躺著個深藍色的正方形小盒子。

  桑鶴軒挑起眉無聲詢問,安思淼半晌沒言語,良久才彷彿鼓足勇氣似的吞吞吐吐道:「送你的,生日禮物。」

  桑鶴軒一怔:「今天?」

  安思淼忙朝他跑去,笑容滿面地說:「嗯!剛剛過十二點,現在是31號了,老公,祝你生日快樂。」她拉起他的手,接過他搭在胳膊上的西裝外套,把禮物放在他手心,滿心期待地看著他,「拆開看看吧,看看喜不喜歡,你那麼有錢,應該什麼都不缺,我也不知道該送你點什麼,這也許有點寒酸,但它是我能想到的最實用的了。」

  桑鶴軒垂下眼,順應她的意思打開了盒子,裡面沒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一條手編紅繩,花樣編得非常好看整齊,在尾端點綴著一顆翡翠珠子,不大,很小,大致是用來收尾的。

  安思淼有點拘謹地解釋道:「你可以拿來串你的觀音。」

  桑鶴軒將紅繩拿出來握在手裡,直接扯下領帶扔到一邊,解開襯衫領口的紐扣拉出掛在脖子上的翡翠觀音,摘下來和紅繩一起塞進她手裡:「你幫我弄好再給我。」

  他能用她送的東西讓安思淼覺得很高興,她興高采烈地握住,用保證的語氣說:「我一定給你串好!」

  桑鶴軒摸摸她的頭,說了句「好,我等著」便急匆匆上樓去了,搞得安思淼愣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這是怎麼了?怎麼走得那麼急?

  回過身看向樓梯口,那裡早已沒了他的身影,安思淼眨眨眼,最後還是放下了複雜的心思,回到樓上幫他把衣服放回衣帽間,回房洗澡睡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去洗澡的這段時間,桑鶴軒一遍又一遍撫著還帶著她手心溫度的觀音。她在他洗澡時已經幫他串好了,她親手編的紅繩比之前那條細細的繩子好了不知多少倍,他本不是在這方面要求很高的人,可現在忽然覺得,只有這樣的東西才能被他接受。

  桑鶴軒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被子上,手裡不停擺弄觀音,直到安思淼洗完澡出來,他依然在望著天花板思索什麼。

  安思淼看著他手裡的動作,放下擦頭髮的毛巾,從他手裡把觀音搶過來,一臉納悶地說:「拿著亂摸什麼呢,坐起來,我幫你帶上。」

  桑鶴軒看看自己空著的手,再看看頭髮半乾的安思淼,終於還是聽從她的吩咐坐了起來。

  安靜的臥室裡,新婚又閃婚的夫妻倆一前一後一坐一跪在床上,妻子將串著自己手編紅繩的觀音戴在丈夫脖子上,丈夫微閉著眸子望著室內一角,眼睛裡沒有焦距。

  這是自從桑父桑母過世後第一次有人送他生日禮物。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想要為他慶祝生日、送他禮物的人有很多,可從來都沒人真的這麼做,一來是他們沒膽子,二來是他不會收。

  這一晚桑鶴軒一整夜都沒睡,他一直攥著貼著他胸膛心口處的那尊觀音,身邊人平穩的呼吸讓他在寂靜的深夜裡安心不少,似乎連很多年前他生日那天父母被殺害的痛苦都減少了。

  這就是別人不敢給他過生日也不敢送他生日禮物的原因,就在十幾年前、三兄弟裡的其他兩人偷渡回大陸後不久的今天,桑鶴軒的父母因為他外出避難而被殺害。兩個老人不願說出兒子的去向,在當時很有勢力的黑道便結束了他們的生命,桑鶴軒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從那一天開始,他的生日便是他父母的忌日,這些年來他一直獨自度過,他現在身在大陸,沒辦法回香港祭拜父母,這讓他自責又內疚,可聽著身旁人的呼吸,那股難過似乎少了些。

  凌晨時分,大概四點多,桑鶴軒攥著胸口的觀音側過身面對向安思淼,窗簾拉著,白天也沒來到,臥室裡漆黑一片,眼睛早就適應了黑暗的桑鶴軒卻能看清身邊熟睡的女孩。

  他似乎非常猶豫,但最後還是伸出手將她抱進了懷裡,嘴唇貼著她的額頭,雙眼望著她身後的黑暗,毫無神采地睜著。然後,他的眼眶毫無預兆地濕潤,可最終還是沒有落下淚水。

  十幾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學會不再軟弱和逃避,自由總是與限制一起存在,沒有了鐵軌的火車就不能行駛,沒有了燃油的飛機就不能起飛,沒有了那些過去就沒有今天的桑鶴軒。

  對他來說,絕路是必經之路,溫暖幸福總是一閃而逝,就像懷中的人,等到一切大白後她也不會再留在他身邊,他的未來是一片漆黑,但還是要走下去,不得不走下去。

  十月份的最後一天,永江市的天亮得越來越晚,冬季的腳步臨近,寒冷漸漸籠罩這座長江中下游、夏熱冬冷的城市,濕冷濕冷的天氣裡,桑鶴軒只穿著單薄的西裝和襯衫站在安家樓下,垂在兩側的手已經凍得通紅。

  安思淼下了樓就看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那雙本來修長好看的手已經面目全非,她急忙跑上去將他的手握在手裡不停地搓著,時不時哈口氣在他手上,最後乾脆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溫暖的領口裡。

  「你怎麼在這?不是讓你在車裡等嗎?手凍成這樣,你到底在這站了多久?」

  安思淼費解地瞪著他,責備的言語不停吐出,表情鬱悶又難過,心裡也在計算著自己上去的時間,外公拉著她說了至少兩個小時的話,他難道就在這站了兩個小時?

  桑鶴軒任由她將他的手按在那與女孩某些部位緊緊相鄰的領口,微笑著吐出一口氣:「外公和你聊完了?」

  「嗯。」安思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心裡還記掛著他站在這多久的事,「你怎麼下車了,在車上等著不好嗎?穿這麼少,天又這麼冷,感冒了怎麼辦?」

  桑鶴軒不在意這些,他想知道些別的:「外公有提到我嗎?」他凝視著她的臉,希望在上面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汪永年不願意見他,就算他到了也不准他上樓,他只能等在這。

  安思淼望進他眼裡,苦澀地說:「有。」

  桑鶴軒身子一僵,他很想像平時那樣保持平靜,可不知何時開始,他對這件事的感情已經不清楚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怕東窗事發多一點,還是怕她知道了會難過多一點。

  安思淼歎了口氣道:「外公說你每天都在搗鼓一些無聊的東西,這不太好,他希望你轉行,讓我勸勸你。」

  桑鶴軒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提起一口氣,別開頭蹙眉道:「我聽不明白外公的話。」

  安思淼笑笑:「沒關係,外公說你不願意的話他也不勉強,不過他說會盯著你。」

  桑鶴軒再次看向她:「我更不明白了。」

  安思淼沒說話,只是露出一個「我懂就好」的笑容,拉著他回到了車上。

  「你抽個時間學學開車吧。」桑鶴軒繫好安全帶後忽然道。

  安思淼看向他:「怎麼了?為什麼要學?」

  「方便,以後我不在你也可以自己開車出去,我給你買輛車。」他也是忽然想起這件事,一提起來就在腦子裡飛快將這件事從頭到尾部署好,連怎麼安排學習時間怎麼教她都想好了,「我親自教你,到時候直接買個本,別人教我放不下心。」

  安思淼笑了,笑得特別甜蜜,她一笑起來他真的扛不住,她讓他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變得很無力。他是這場婚姻的主導者和策劃者,但她卻在一點點奪回屬於她的地位,她所有的逼近和反抗都讓他無法拒絕,他需要她,不管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甚至身體上,他感覺得到。          


  第十七章

  說要教安思淼開車的桑鶴軒忽然不見了,那之後第二天她醒來時他已經離開了。她自己到了宏微,打開辦公室也沒見到他。她找到利承澤,才知道他半夜的飛機,已經回香港了。

  安思淼坐在沙發上,眉頭皺著,手裡捏著背包的肩帶,大眼睛眨都不眨,明顯在思索什麼。

  利承澤給她倒了杯茶,道:「桑太,喝杯茶吧,你別生氣,因為事發突然,桑先生走得很急,所以才沒來得及給你打招呼。」

  安思淼看向他,舒了口氣道:「連留個字條的時間都沒有嗎?」

  利承澤無言以對,因為他知道自己不管怎麼說都無法作出合理的解釋,桑鶴軒應該是故意沒留消息,事實上最近桑先生也不太正常,他往常做事總是專心致志,可最近卻老是走神,這實在太奇怪了。

  身為秘書,利承澤瞭解桑鶴軒的一切,當然知道他和安思淼結婚的原因,桑鶴軒這次回香港是因為一批貨被汪永年的人查到了馬腳,他回去補漏洞,可按道理說他應該早就把汪永年派人查他這件事告訴安思淼的,這樣他就能借她之口讓汪永年的人離開,可他為什麼沒做?

  其實汪永年之所以派人去查也是因為安思淼,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查到桑鶴軒馬腳的人必然也可以幫他掩蓋這個漏洞,可原本應該成為助力的人卻毫無所知地好好坐在辦公室。

  利承澤心情複雜地垂下眼,安思淼收回在他身上的視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默了一會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利承澤道:「不一定,看事情處理到什麼程度。」

  「是什麼麻煩事嗎?」安思淼皺眉問。

  利承澤想說,可他猜不清楚桑鶴軒的意思,於是只好道:「我也不清楚,桑先生沒告訴我。」

  安思淼煩躁地揉揉額角道:「我知道了。」她站起身,正要再說什麼,電話就響了。

  拿起電話,打來的正是她的外公汪永年。

  「淼淼,你現在馬上回家來,外公有事和你說。」

  安思淼不解問:「我在上班,有什麼事嗎外公?」

  「是的,我和你陳阿姨說一聲,你回來就行了。」

  「……外公,我已經不在陳阿姨那上班了。」

  「什麼?你去了哪裡?」汪永年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激動。

  安思疑惑道:「我在鶴軒的公司上班,有什麼問題嗎?」

  「你去了他的公司?!你在那做什麼!?」

  「……財務。」

  「馬上回來!!」

  這兩個感歎號可以很好地表達汪永年此刻的心情,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是晚了一步,桑鶴軒竟然卑鄙到利用女人。

  安思淼心情忐忑地告別利承澤回了安家,利承澤果斷將這件事告訴了遠在香港的桑鶴軒,桑鶴軒此刻正坐在車上,車子停在海關。

  「有事?」桑鶴軒沉聲問。

  利承澤道:「桑先生,沒事我不敢給您打電話的。我想這件事必須得告訴您,剛剛桑太來上班,我把您回香港的事轉告給她了,她接了個電話,我聽到她叫電話那頭的人外公。」

  桑鶴軒朝車窗外看去,一眼便望見了外面談話的幾個穿著海關制服的人,他別開頭道:「她現在在哪?」

  「應該回安家了。」

  桑鶴軒靠到車座上,他現在坐在後車座上,司機在開車,車停在不起眼的角落。

  聽利承澤那麼說,桑鶴軒直接掛了電話,掛完電話不久又回了過去,冷聲吩咐道:「訂機票,最快的一班。」

  「好的。」

  利承澤掛了電話立刻幫桑鶴軒定了機票,而此時此刻,安思淼已經回到了安家。

  安家現在很安靜,安父安母都不在,只有汪永年在家。他坐在沙發上,緊握著瓷茶杯,眼神銳利地望著剛剛進門的安思淼。

  「外公,你自己在家?」安思淼進了門左右看了一下問道。

  汪永年放下茶杯,隱含怒氣問:「你怎麼去他那上班也不和家裡說一聲!」

  安思淼愣了愣,說:「……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我也是結了婚的人了,大概不需要再匯報給家裡……」

  「不是什麼大事?!」汪永年怒極反笑,「這事兒太大了,比我這輩子遇見的每件事都大。」

  安思淼從來沒見過汪永年生這麼大氣,她有些不安地問:「外公,發生什麼事了嗎?」

  汪永年也不多說,只是語氣強硬、不容置噱道:「馬上和桑鶴軒辦離婚手續!現在就去!」

  安思淼震驚地望著他,已經忘了如何反應。

  汪永年見此,不耐煩地催促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可是外公……」安思淼為難道,「我為什麼要和他離婚?他沒做錯什麼,是我自己願意去他公司上班的。」

  「你自己願意?」汪永年睜大眼看著她,「可你什麼都不知道!他什麼都沒告訴你就把你騙去了他的公司!」

  「沒有啊,他給我看了他公司所有賬目,這是最私密的東西,怎麼會是什麼都沒告訴我呢?」安思淼不解地辯駁。

  汪永年怔愣住,半晌才喃喃道:「晚了……」

  「外公?」安思淼瞧他臉色不好,立刻上前坐到他身邊幫他拍背順氣,「外公,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什麼這麼急著要我和鶴軒離婚?」

  汪永年疲憊地揉揉額角,歎了口氣道:「說什麼都晚了。」

  「為什麼晚了?」安思淼一腦子問號,「您別兜圈子了,到底什麼事您倒是告訴我啊。」

  汪永年側頭看向她,沉默半晌後摸了摸她的頭道:「是外公不好,沒看好自己的寶貝,讓壞人得了手。」

  安思淼一臉懵懂,汪永年也不在意她是否聽得懂,只是自顧自道:「我早該叮囑好你爸和你媽,這倆人就這麼瞞著我把你給嫁出去了,嫁了也就算了,還選了這麼個人。」他用手捶了捶腿,「要不是我當時昏迷著,我怎麼會讓你就這麼嫁了他!」

  安思淼隱約察覺到一些什麼,可她不敢往那邊想,表情呆滯地坐在汪永年身邊機械地給他順背,汪永年安靜了一會,像是平復了情緒一樣慢慢說:「不管怎麼樣,你還是要和他離婚,去吧。」

  安思淼垂下眼:「他回香港了,我一個人離不了。」

  「什麼?」汪永年蹙眉問道,「什麼時候回去的?」

  「今天凌晨吧,我也是早上到公司才知道。」

  汪永年扔了手裡的拐棍靠在沙發背上,閉起眼揮揮手:「丫頭啊,你回去吧,讓外公自己呆會。」

  「外公……」

  「別說了,去吧,你就算知道了也沒用,徒添煩惱。」

  見汪永年真的不願多說,安思淼終究是順著他的意思離開了。

  她下了樓,漫無目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她也沒再回宏微,漫步回了她和桑鶴軒的家,他們的房子很大,可卻很空很冷。

  入夜時分,桑鶴軒匆匆忙忙回到家裡,他沒給安思淼打電話,直接進了門,回到臥室後看見她正躺在床上看電視。她的心思顯然沒在電視上,眼裡毫無焦距。

  桑鶴軒好幾天沒怎麼睡,眼睛裡佈滿血絲,身上的衣服也難得有了褶皺。他手腕上搭著西裝外套,另一手提著公文包,站在門口看著床上的妻子,對方轉過頭來望向他,眼神迷惑不解,然後是淡淡的憂慮和害怕。

  桑鶴軒一怔,她怕他,這是第一次,以前她也「怕」他,可那個怕是羞澀,但現在是真的怕。

  桑鶴軒不知該怎麼開口,也不曉得汪永年到底告訴了她多少,她好好地呆在這,他是不是可以確定,她其實也沒知道什麼,又或者就算知道了,但還是願意和他繼續在一起。

  桑鶴軒放下公文包,去衣帽間把西裝外套搭好,回來後就坐到了床邊,這時安思淼開口了。

  「你回香港去做什麼了?」她聲音沙啞地問。

  桑鶴軒從善如流道:「處理一些公務。」

  「處理好了麼?」

  「還沒有。」

  「那怎麼回來了。」她瞥了他一眼,臉色不是很好。

  桑鶴軒道:「想你了,所以回來了。」

  安思淼倏地笑了,笑得有點諷刺,她也不是傻子,外公的反應她也看出了點什麼,雖然外公什麼都不願意說,可以他的身份和他對桑鶴軒的討厭來看,這件事小不了。

  安思淼垂下頭,擺弄著手指,心裡很為難。她不希望外公因為她有什麼事,可又不能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和桑鶴軒離婚。她以前只覺得自己喜歡他,可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發現她已經離不開他了。

  久久未語,等氣氛尷尬至極時,安思淼忽然開口說:「外公讓我們離婚,你覺得如何?」

  桑鶴軒立刻看向她,漆黑的眸子暗潮洶湧,細長烏黑,好看得緊。

  「我記得我之前和你講過,最近新聞報道說發生了好幾起兇殺案。我當時看了就覺得,人命真脆弱,真是經不起一點摧殘。我外公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今天因為你的事,他發了很大的火,可他沒告訴我到底為什麼生氣,你能告訴我你做了什麼事讓他這樣嗎?」她字字柔和,但神色卻異常疲憊,「桑鶴軒,你到底,為什麼和我結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9:43

  第十八章

  桑鶴軒沒有很快回答安思淼的問題,他坐在她旁邊,抬手鬆了松領帶,解開灰色襯衫的袖口紐扣,接著皺起長眉,忽然翻身上床將她壓在了身下。

  安思淼一驚,詫異地看著他,連掙扎都忘記了,她完全猜不到他會這麼做,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如何。

  桑鶴軒桎梏著她的雙臂,身子隔著被子貼著她,聲音低沉醇厚,如往日那般溫和,但刻意壓低的耳語卻讓人察覺到一絲與過往不同的掙扎。

  「你不應該這麼問我。我今天回香港辦事,下屬跟我匯報事情,我只能看見他的嘴開開合合,我什麼都聽不進去。朋友說我心不在焉,他沒有說錯,因為我心裡想著你,我不能專心。」他湊近她的臉,巨大的壓迫感讓她登時忘了反應,「我一聽到利承澤說你去見了汪永年就立刻回來了,一堆事情等著我處理我都放著不管,損失多少錢我都不在乎,別人都以為我瘋了,但現在你問我離婚怎麼樣,我告訴你,我覺得不怎麼樣,這就是我的答案。」

  說完話,桑鶴軒放開了安思淼下了床,他站在床邊,一手搭在腰間一手扯掉鬆鬆垮垮地領帶,喉結滑動,短促地喘息,眉骨上的青筋無規律地跳動著。

  安思淼怔怔地看向站在床邊那個風骨凜凜的男人,這個十分瞭解如何讓她開心的男人最懂得事卻是如何讓她傷心。他的話不多,甚至沒回答她尖銳的問題,卻讓她再不忍心追究下去。

  其實他們倆的處境都很尷尬,比起桑鶴軒,安思淼也不輕鬆。外公是從小最疼愛她的人,是她的親人,她不想傷害和失去桑鶴軒,同樣也不希望傷害和失去外公。如果說桑鶴軒在陰謀與感情裡掙扎,那安思淼就正在親情與愛情中淪陷。

  既不忍心因為外公的事責備他,又無法安心地和他好好相處,安思淼咬緊下唇從床上下去,她繞過床畔去衣帽間拿了外套和背包就離開了臥室。

  桑鶴軒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愣了一下後疾步追上去,他走到一樓時安思淼已經出了門,他追到門口,手撫著門框,忽然就停下了腳步。

  也許現在讓她自己一個人呆著比較好,她大概不想看見他,就像他無法下決心讓她徹底與他脫不了干係卻又因現實而為難時那樣,他那時也無法面對她。

  桑鶴軒不清楚自己是從何時開始猶豫的,他本來想著只要結束這件事,就算無法給她感情,也會努力盡到婚姻的責任,但後來他發現,當你開始在乎一個人時就會不忍讓她受一點傷害。

  其實他們之間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發生,可他卻總覺得不開心,一點都不快活。

  等到事情真的發展到必須坦白的地步,他是否還能如開啟這個局面時那樣自信自己能毫無愧疚地繼續一切,直到達到目的。

  抱著眼不見為淨這個想法的安思淼快速步出了小區,她站在路邊望著飛馳而過的汽車,這個高速發展的城市已經與過去完全不同,有時她甚至不知自己置身何處,總覺得恍如隔世。

  漫不經心地走在深夜的街上,對於比較關心時事新聞的人來說實在不是個理智的行為。最近的永江市很不太平,發生了許多起兇殺案,安思淼跟桑鶴軒兩次提到這件事,她自然不會不知道。現在,她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就這麼跑出來了,她大可以在一樓找個房間休息,這麼魯莽不只是對自己不負責,也是對家人的不負責。

  雖說有些怨恨自己,可更怨恨的卻是桑鶴軒,他居然沒有追出來,就讓她一個人呆在外面。

  安思淼越想越生氣,腳下踢飛擋路的石子,殊不知已經察覺到自己疏忽的桑鶴軒正沿路尋找她的身影。

  為了安全著想,安思淼一直走在車流和行人比較多的地方,濫用遠光燈這個行為有些氾濫,安思淼不止一次被路過的車輛晃到眼,她想著還是走小路吧,可正打算轉身,背後不知哪來一隻手,使勁將她推向了馬路中央,前方不遠處正駛來一輛大貨車。

  安思淼呆住了,不可思議地看向剛才自己站的地方,一個陌生的人影飛快跑進了一旁的小路,安思淼不記得自己得罪過什麼人,為什麼有人要害她?

  刺眼的燈光越來越近,喇叭的聲音幾乎讓她失聰,就在她有點絕望的時候,另一股力量攬著她從幾乎就要撞到她身上的卡車前滾過,兩人一起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安思淼清楚地聽到耳邊那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接著充滿煞氣的言語便響了起來。

  「你有冇搞錯啊!行路唔睇路!你想俾車撞死你啊?(你有沒有搞錯啊,走路不看路,想被車撞死嗎!)」

  安思淼現在全身無力,腦子一片混亂,意識很模糊。她不知自己哪裡受了傷,也可能只是受到了驚嚇,不過還是強撐著精神看了一眼救了她的人,竟然是沈嘉致。

  黑色的奔馳車停在路的那一邊,大卡車司機估計也嚇得不輕,車子停在那還沒有人下來。沈嘉致顯然也是偶然碰見這事,十分勉強地在千鈞一髮地時刻把她從車輪前救了下來。

  現在,沈嘉致一手攬著她,用另一手形象狼狽地捂著額頭,額頭前方就是分隔馬路和人行路的台階,台階尖銳的破損處血跡斑斑,看來他撞得不輕。

  安思淼看到這些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在她暈過去之前,似乎看見桑鶴軒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她覺得那應該是她的幻覺。

  見懷裡人昏迷了,沈嘉致忍著頭上的痛將她扶了起來,正要拿電話叫救護車,就看見桑鶴軒優美修長的人影朝這邊跑了過來,難得面露焦急地將安思淼從他懷裡搶了過去。

  沈嘉致登時心裡一涼,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在安思淼醒過來之前,他恐怕都會被桑鶴軒當做安排這場車禍的始作俑者。

  卡車司機姍姍來遲地跑到兩人身邊,哆哆嗦嗦地說:「是她突然跑到馬路中間的!跟我沒關係啊!不關我的事!」

  沈嘉致恨不得上去給司機一拳,這他媽是在跟他開玩笑嘛,還嫌情況不夠亂?

  桑鶴軒掃了其餘二人一眼,冷靜地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然後將安思淼抱上了自己的車,飛快朝醫院駛去。

  在他轉身離開之前,沈嘉致清晰地聽見他說:「自己開車跟上。」

  沈嘉致很清楚,如果他不跟上去,桑鶴軒必然不會輕易瞭解這件事,現在安思淼昏迷著,不可能告訴他真實情況,在他眼裡自己比卡車司機更可惡,如果自己不去,事情只會很麻煩。

  沈嘉致一直跟桑鶴軒是死對頭,救安思淼那一刻也沒安什麼好心,但不管怎麼樣他也是做了件好事,更何況還受了傷。現在這局面,他肯定會跟著去醫院,拋開他頭上的傷不談,只有去了才好在說清楚事情的第一時間看到桑鶴軒精彩的表情,只想想他就覺得很過癮。

  就這樣,本該八竿子打不著的三個人全都去了永江市市醫院,差點撞到人的卡車司機被丟在原地,茫然地看著兩輛豪車從自己眼前消失,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29:54

  第十九章

  桑鶴軒的電話是打給利承澤的,等他帶著安思淼到達永江市市醫院的時候,最好的醫生已經等在門口了。作為桑鶴軒十幾年來的唯一秘書,利承澤辦事效率一直很高。

  沈嘉致跟著桑鶴軒來到市醫院,自然不可能光看熱鬧,他雖不清楚安思淼的傷勢究竟如何,但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搗亂。

  沈嘉致安靜地坐在病房裡讓醫生給他處理額頭的傷口,身上價值不菲的灰色翻領斜紋羊毛西裝染了不少塵,小護士紅著臉幫他撣去肩角和腰身上的土,沈嘉致分心瞥了一眼,冷淡地道了聲「謝謝」。

  小護士輕聲說了句不用謝,便接過醫生遞來的東西出去了。

  沈嘉致完全沒在聽醫囑,心裡盤算著很多壞主意,等耳邊終於安靜下來後,他立刻起身離開,隨手抓了個護士問了桑鶴軒的位置就出發了。

  過去的路上,沈嘉致打了個電話讓下屬查了查安家的座機,拿到號碼後立刻撥了過去,以一個救助者的名義專門向汪老爺子報告了安思淼出車禍這件事。

  關於號碼來源,他撒謊說是安思淼告訴他的,反正現在她還沒醒,毫無對症不是嗎?先讓桑鶴軒受受憋再說。

  做了壞事心滿意足的沈嘉致輕手輕腳地走到安思淼的病房外,在他處理傷口的這段時間,安思淼也已經看完了醫生,她穿得少,身上有好幾處擦傷,全是在地面上滾動時造成的。桑鶴軒沒有在病房裡面呆著,他就在門口的座椅上坐著,顯然是在等人。

  沈嘉致知道對方在等自己,下意識從口袋摸出墨鏡戴了上去,他感覺鏡框卡得傷口有點痛,不過比起面對桑鶴軒,這點疼算不了什麼。

  「怎麼樣,桑太沒事吧?」沈嘉致毫不見外地坐到桑鶴軒身邊,疊起雙腿滿臉帶笑地問。

  桑鶴軒眼角一頓,也不看他,平淡地說:「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才對。」

  「這話你就說錯了。」沈嘉致大呼冤枉,「我救了你太太,你不感謝我就算了,怎麼還怪罪起我了?不信你可以等你太太醒了自己問她,看這件事跟我有沒有關係,我就算要害她,也不至於差點把自己的命搭上吧。」

  桑鶴軒微勾唇角,語氣諷刺道:「我還真不知道沈家人也會做好事。」

  沈嘉致微笑:「那是你思想太狹隘了,我本來就是個好人。」

  「好人?」桑鶴軒冷笑一聲。

  「你這是什麼意思?」沈嘉致皺起眉,「桑鶴軒,我和你講清楚,當年害你父母的人是我老爸不是我,現在他已經死了,這難道還不夠?上一輩的恩怨沒必要拖到這輩子吧。」

  桑鶴軒站起身,背對著他說:「沈嘉致,你把位置搞錯了,記仇的人是你不是我。」

  沈嘉致一怔,臉上有被說中心事的惱羞成怒,他父親的死是拜桑鶴軒所賜,桑鶴軒是為了給父母報仇,而沈嘉致何嘗不覺得自己父親無辜。

  「這裡是醫院,不適合談這些往事,我們來說點別的吧,你覺得如果你太太那位顯赫的外公知道她出了車禍,他會怎麼做?」沈嘉致轉了話題,幸災樂禍道。

  桑鶴軒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肯定給安家打了電話,桑鶴軒握著手機,想抽根煙,拿出來後才想起來這裡是醫院,於是只把煙夾在手裡,垂下眼去眼神深邃地望著沈嘉致。

  沈嘉致被他看得心虛,情不自禁地朝後撤了撤身子,這就是他為什麼每次見桑鶴軒都要戴墨鏡的原因,這傢伙的眼神殺傷力實在太大,他不想在大庭廣眾下失態。

  見沈嘉致露怯,桑鶴軒淡淡地收回了視線,輕描淡寫地說:「有些事你不該關心,講話時過過腦子,不然別人會覺得你很可怕。」

  沈嘉致被他說得無語,冷笑著反駁道:「我可怕?你搞錯了吧桑鶴軒,可怕的人是你才對,連女人都利用,你還能更卑鄙無能一點嗎?」

  桑鶴軒對他的指控毫不在意,輕蔑地笑了一聲,只穿著黑色襯衫的上身線條優雅乾淨,複雜危險的氣息縈繞在他週身,路過的人們只敢看看沈嘉致,都不敢肆意圍觀他。

  見桑鶴軒不說話,沈嘉致想接著羞辱他,但不巧的是安家人已經趕到了。

  汪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可走起路來還很利落,他率領安父安母一路朝病房而來,一見到站在門口的桑鶴軒,老爺子二話不說便將拐棍朝他砸去,桑鶴軒連躲都不躲,筆直地站在那任由拐棍重重砸在他身上,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不知事實真相的安父安母見汪永年如此凶狠地對待女婿,立刻慌亂地上前阻攔,期間安父想勸架,全被汪永年一句「你還有臉說」給堵了回去。

  汪永年扔完了拐棍又一拳打在桑鶴軒眼角,桑鶴軒還是沒躲,老爺子雖然年紀大,可畢竟曾是軍人,手勁可不小,這一拳頭下去桑鶴軒眼角立刻青黑一片。

  安母驚恐地擋到桑鶴軒面前,桑鶴軒抹了抹眼角,將安母拉開,任由汪永年下一拳打在他嘴角。他踉蹌了一下,血順著嘴角溢出,他一聲不吭地抬手抹掉,再次走上前去。

  值班醫生和護士聽見打鬧聲全都趕了過來,他們一邊拉架一邊說:「這裡是醫院,禁止喧嘩!」

  老爺子冷笑道:「禁止喧嘩你們還叫那麼大聲做什麼?怕吵不醒病人?」

  醫生護士聞言立刻閉上了嘴,可依舊沒有從還想打人的汪永年面前離開,桑鶴軒上前想把擋著的人拉開,他故意找打的行為讓圍觀的人、包括沈嘉致和安父安母都很驚訝。

  汪永年沒告訴安父安母桑鶴軒的老底,他們不理解的僅僅是桑鶴軒為什麼要找打。而知道一點內情的沈嘉致就更不明白了,他一直不覺得桑鶴軒是個笨蛋,現在有點了。

  醫院裡一片混亂,吵鬧的情形讓屋裡剛剛醒來的安思淼再也無法無視下去,她撐著酸痛的身子下了床,打開門倚在門邊看著他們,門口喧鬧的人們立刻安靜下來。

  「你們在做什麼?」安思淼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視線掠過桑鶴軒看向汪永年,「外公?」

  汪永年立刻推開護士和醫生走到安思淼身邊:「你怎麼起來了!有事沒事?傷著哪了?怎麼就出車禍了,那麼晚你出門幹什麼!」說到這他狠狠瞪了一眼桑鶴軒,桑鶴軒沉默低頭。

  安思淼微微搖首,看了看父母,柔聲說:「我沒事,只是有點擦傷,抹了藥就好了。」

  沈嘉致知道自己出場的時間到了,於是慇勤地擠上前去,對汪永年道:「老先生您好,您別生氣,生別人的氣傷您的身體就太不值得了。」

  汪永年看向沈嘉致,疑惑蹙眉:「你是誰?」

  沈嘉致睨著安思淼:「安小姐,你還記得我吧,是我救了你喔。」

  他微妙地將稱呼從「桑太」換成了「安小姐」,這讓一直沉默的桑鶴軒緩緩握起了拳。

  安思淼不適地蹙緊眉頭,想看看桑鶴軒的反應,但又沒那個勇氣,於是只對沈嘉致道了聲「謝謝」便轉身進了病房。

  汪永年見此立刻要追上去,沈嘉致不死心道:「老先生,安小姐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您就不用謝我了,我也是舉手之勞。」

  這太過明顯的欲擒故縱讓汪永年回過了頭來,他冷淡地對沈嘉致說:「聽你口音是香港人吧?和桑鶴軒什麼關係?下次離我們家淼淼遠點。」說罷,頭也不回地進屋了。

  安父安母瞧自家老爺子這個態度,對沈嘉致也不好再說什麼,朝他點點頭就進屋去了。

  進屋之前,安母想和桑鶴軒說什麼,可桑鶴軒卻抬抬手拒絕了,安母只好離開。

  桑鶴軒形象狼狽地坐到椅子上,對滿臉不甘心的沈嘉致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會馬上離開。」

  「為什麼?」沈嘉致不解地看向他。

  桑鶴軒也沒說話,只是拿起長椅邊的西裝外套,作勢要從裡面拿什麼,那手勢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槍。

  沈嘉致一點都不懷疑桑鶴軒會隨身攜帶槍支,所以他賭不起。他本來也帶了槍,可怕檢查身體的時候造成不必要的混亂,在進醫院前放到了車裡,所以他現在不走不行。

  沈嘉致憤恨地瞪了桑鶴軒一眼,轉身大踏步離開,桑鶴軒看著他消失在拐角,從西裝裡側口袋取出了煙盒,把剛才一直捏在手裡的煙塞回了盒子裡,雖然那煙已經殘破不堪了。

  他根本沒帶槍,只是嚇沈嘉致的而已,那傢伙每次都中招。

  桑鶴軒就這麼在病房門口坐到半夜,期間安父安母離開過一會,後來汪永年也被安父送走了,走之前差點又和桑鶴軒打起來了,當然了,桑鶴軒是那個被打的。

  安父去送汪永年的時候,病房裡只剩下安思淼和安母,桑鶴軒站起身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後才走了進去。

  安母起身看向桑鶴軒,輕聲道:「她剛睡著,你在這坐一會吧,我出去給她買點吃的。」

  桑鶴軒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道:「不然我去買吃的,您……」

  「我去。」安母直接打斷他的話,路過他身邊時道,「雖然她沒說,但我知道她更希望你陪著她。你外公年紀大了,有什麼事你多擔待點,最重要是你們兩個孩子別因為這個鬧彆扭。」

  桑鶴軒聽安母這麼說,就知道汪永年什麼事都沒告訴安父安母,他鬆了口氣的同時心情愈發複雜,微微頷首辭別了安母,坐到了病床邊的椅子上,看著閉著眼的安思淼沉思。

  他就這麼看了一會,安思淼忽然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在見到他眼角嘴角的傷痕後,拉著被角咬住了唇,眼眶越來越紅,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疼不疼?」她遲疑地輕聲詢問,慢慢從被窩裡爬出來,伸手把他拉到身邊,「我看看。」

  桑鶴軒順著她的力道靠坐到床邊,感受著她身上熟悉的溫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0:14

  第二十章

  聽桑鶴軒說疼,安思淼先是驚訝了一下,驚訝之餘更多的便是擔心,她穿著寬鬆的病號服盤腿坐在床上,臉頰邊上有擦傷痕跡,雖然已經上過藥,但還是讓人看得有點心裡難受。

  桑鶴軒別開視線不去看她的臉,隨她將自己擺弄來去,剛才一直沒感覺到的疼痛在被她的手溫柔撫過後漸漸顯現出來。

  安思淼的指尖擦過他的肩頭,力度不大,可桑鶴軒卻無意識地輕輕嘶了一聲。

  「這裡也疼?」安思淼皺起眉,將他轉過來解他的襯衫紐扣,桑鶴軒推拒道,「不用看了,一會媽就回來了,被她瞧見不好。」

  安思淼理都沒理,將他的襯衫扣子全都解開後看向他的肩膀,那裡果然有一片嚴重的紅腫,看上去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砸的。

  「外公打的?」安思淼遲疑地問。

  桑鶴軒沒言語,後撤身子低頭系襯衣紐扣。安思淼看他這樣,忍不住環住了他的腰,整個人軟軟地撲進他懷裡抱著他不放。

  桑鶴軒被迫止住動作,雙手尷尬地停在半空,掙開也不是,任她採擷也不是時候,一雙細長烏黑的眸子裡泛著無法掩藏的疲倦。

  「你跟我說會兒話。」安思淼在他懷裡訥訥道,「其實你的確該打,雖然外公下手狠了點,但你也別記恨外公,誰讓你不學好。」

  桑鶴軒聽她這麼說不由蹙眉,心裡思量著是不是在他不在的時候汪永年告訴了她什麼,於是試探性地問:「我哪裡不好?」

  安思淼撤回身子與他面對面,看了他一會後認真道:「你就不是個好人,你就哪哪都不好。」

  桑鶴軒輕抿的嘴唇流露出複雜的思索,安思淼最見不得他這副高高在上難以看透的樣子,伸出手指點了一下他的胸口,有點哭腔道:「你就是吃定了我喜歡你。」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直白地說喜歡他,桑鶴軒的腦子本來正在高速運轉,聽她這麼說直接一片空白。

  對方的反應令安思淼的心情稍稍好了一點,但既然已經開口了,她就不打算半途而廢。

  捋了捋耳側的長髮,安思淼垂著眼睛說:「和你說心裡話吧,我到現在都搞不清楚你到底為什麼娶我,也不清楚你喜不喜歡我,我只知道自己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那種。」她掰著手指放輕聲音,「我不曉得你怎麼想,我的想法就是,咱們是兩口子,有你就有我,你是男人,是一家之主,我讓著你點是應該的,只要能這樣一直跟你在一起,就算……」說到這她頓住了,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輕不可聞道,「就算不那個也沒關係……」

  「那個」是什麼?當然就是夫妻之間該做的那件事。

  安思淼和桑鶴軒結婚這麼久,桑鶴軒一直規規矩矩紳士非常,偶有一點親密行為也是她主動,從來都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這對一個正常男人來說是非常難得的。

  桑鶴軒的自律與自制力一直都是他優秀品質裡的一種,不過落在不知情的妻子眼裡,那就是那個不行的一種象徵了。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男人可以有性無愛,可女人不同。安思淼願意跟桑鶴軒上床就證明她心裡有他,兩個人上床之後她對他的感情也只會越來越深。女人交付的不只是身體,也是自己的心理防線,但男人不同。

  男人可以將下半身跟心分開,心裡想著一個女人,身體卻和別的女人上床,這一點都不難。

  所以,桑鶴軒的「潔身自好」不管怎麼看都很稀少,稀少到安思淼又愛又恨。

  桑鶴軒直接被她話裡的意思逗笑了,他半坐在病床邊,安思淼就盤腿坐在他面前,垂著頭擺弄手指,眼眶紅紅的,看著可憐又委屈。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低著頭的緩緩抬起來,望著她的眼睛沉沉地問:「真的很想和我那個?」

  這幾乎可以稱之為調情的話讓安思淼瞬間臉紅,她拍開他的手輕哼一聲道:「沒有。」

  桑鶴軒起身坐回到椅子上,解開皮帶將襯衫整理好,一邊系回皮帶一邊道:「這裡不合適,等你出院了我們就那個。」

  安思淼一愣,滾燙著臉看向他:「你說什麼?」

  桑鶴軒沒抬頭,或許是怕她尷尬,他盯著自己的皮帶扣,似乎能在上面看出花來,嘴上依舊平平靜靜:「你聽到什麼就是什麼。」

  安思淼捧住臉,心裡那點委屈煙消雲散,關於自己之前為什麼和他吵架、為什麼跑出來的事情全忘了,剩下的只有小女人的甜蜜與期待。

  桑鶴軒抬眼睨了睨她,只一眼就讓他心裡滋生出一股無法自拔的內疚。他深吸一口氣,正想說什麼,門口處便傳來了腳步聲。

  「淼淼醒了?正好,吃點東西再睡。」安母提著飯盒走進來,招呼著安思淼吃東西。

  桑鶴軒握緊雙拳站起身,眼波微轉,沉聲道:「媽,你陪安安吃點東西,我出去打個電話。」

  「這麼晚了還有事?去吧,別在外面呆太久。」安母也沒多問,頭也不回地朝他揮了揮手。

  安思淼嘴裡咬著勺子,依依不捨地望著他:「對,別呆太久,媽明天還上班,一會你回來了就送媽回去休息。」

  桑鶴軒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病房,獨自一人到了醫院的頂樓。

  他邁開雙腿走到頂層的邊緣,點了根煙,凝望著高樓之下籠罩在深深夜幕裡的永江市,眉頭緊蹙地沉默抽著。

  女人真的是用來寵的,當他看見安思淼紅著眼眶卻不肯讓眼淚流下來的時候他就體會到了。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真的有那麼一種情況是連他都可以放棄道理和原則的。

  有一些本不該透露給她的事在那個瞬間他幾乎就要說出口,如果沒有安母的突然出現,也許現在一切都已經向她坦白了。只不過,這種事一旦被打斷就很難再繼續下去。

  進入十一月的永江市夜裡開始冷了,有風的時候氣溫更低,只穿著單薄襯衫西褲的桑鶴軒站在頂層吹風,風拂起他黑色的短髮,吹散繚繞的煙霧,卻怎麼都吹不散他心頭的愁緒。

  安思淼的傷勢並不嚴重,之所以昏迷是因為驚嚇過度。她第二天中午就出院了,桑鶴軒一直陪在她身邊寸步不離,醫生護士都十分羨慕和誇讚。

  安思淼害羞的同時虛榮心也得到了大大的滿足,她相信沒有哪個女人是沒有虛榮心的,只是程度各不相同罷了。

  桑鶴軒領著安思淼走出醫院,正打算去開車時就看見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停在了他們面前,車子副駕駛的窗戶緩緩打開,露出汪永年不苟言笑的臉。

  「外公?」安思淼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麼又過來了?醫院裡都是病人,對你身體不好。」

  汪永年看了她一眼,刻意忽略嘴角眼角都掛綵的桑鶴軒,不容置噱道:「上車,和外公回家。」

  「什麼?」安思淼下意識握住桑鶴軒的手,桑鶴軒十分自然地反握住她,開口想說什麼,卻被汪永年堵了回來。

  「你不用說了,我會給你機會說的,淼淼先跟我回家,等我們談過之後我再決定要不要讓她和你回去。」老爺子瞥了桑鶴軒一眼,淡淡道,「好好想想該怎麼和我說吧。」

  桑鶴軒斂眸思索了一下,望向安思淼:「你覺得如何?」

  他徵求她的意見,這讓汪永年有點驚訝,對他的厭惡感少了那麼一點點,不過基數太大,這點好感根本不算什麼。

  安思淼糾結地看看外公又看看老公,最終還是放開了老公的手:「估計我沒得選擇。」

  桑鶴軒允諾道:「我很快就去接你。」

  「好。」安思淼點點頭,湊到他耳邊小聲耳語,「好好和外公說,外公雖然凶但還是講道理的。」

  桑鶴軒淡淡一笑,汪永年要和他談的事根本沒道理可言,這場對話早在他預料之中,也是他一直期待的事,但如今卻感覺不到絲毫欣慰。

  「上車吧,很冷,不要著涼。」他替她打開後車門,攬著她的肩讓她坐上車。

  安思淼坐到後車座上,滿臉被主人拋棄的寵物犬模樣,看得桑鶴軒差點不忍關上車門。

  「你說話算話啊。」安思淼在他關上車門後打開車窗,趴在那眼巴巴地看著他。

  桑鶴軒不著痕跡地抿了一下唇,放柔聲音說:「我以後不會騙你。」

  「以後」這個詞用得很巧妙,乍一聽讓人發覺不到不對,但其實很有深意。

  汪永年聽見桑鶴軒這個承諾,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這個微笑的意思連桑鶴軒都看不太懂。

  車子緩緩開走,桑鶴軒看著福特轎車漸漸遠去,雙手抄進風衣口袋,似不經意般望向醫院一角,沈嘉致的車就停在那裡。

  桑鶴軒直接下了台階朝他的車步去,走到那後敲了敲車窗,等車窗滑下後,果然看見沈嘉致戴著墨鏡的黑臉。

  「什麼事。」被發現的沈嘉致尷尬地問。

  桑鶴軒淡淡道:「跟你道個謝。」

  「怎麼,你太太為我正名了?」

  「是的,多謝你救了她,如果你能提供一些製造事故者的信息,我會更感謝你。」

  「會感謝到雙手奉上首級嗎?」沈嘉致冷笑。

  桑鶴軒整理了一下衣領,字字清晰道:「沈嘉致,過度表現自己只會引人防範,這不是明智之舉,咬人的狗不叫,請努力做條好狗。」說罷,轉身就走。

  沈嘉致憤恨地瞪著他的背影,摘掉墨鏡狠狠砸在方向盤上,大聲道:「你他媽給我等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0:34

  第二十一章

  桑鶴軒想見安思淼一面很難,汪永年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讓他們見面,除了短暫的電話之外,他完全聯繫不上她。

  他還沒有把一切都告訴她,卻已經開始預習失去她之後的生活了。

  桑鶴軒放下手機,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夕陽的餘暉像火一樣灑滿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然後他就又開始想她。

  其實就算他在忙碌也會想她,這幾天沒怎麼和安思淼聯繫,桑鶴軒無法安心做任何事,深夜回到家裡,看著空蕩蕩的住宅,只覺得什麼都不順眼,連吃飯都沒有任何胃口。

  利承澤敲響辦公室的門,桑鶴軒回身喚他進來,對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桑先生,汪老先生約您下午兩點在碧春茶莊見面。」利承澤將寫著茶莊地址的紙條遞給他,壓低聲音說,「打電話的人囑咐讓您一個人去,我查了一下,電話是衛鴻曦那邊的人打來的。」

  衛鴻曦,現任解放軍總後勤部政委,是汪永年的前下屬,現任總後部部長戴豐的下級,這些年對方沒少和他們打交道。

  桑鶴軒將紙條放進襯衣上方口袋,思索須臾後頷首道:「我知道了,把今天下午的其他行程全部推掉,我現在就走。」

  利承澤道:「時間還早,您不吃個午飯?」

  桑鶴軒抬手看了看表,現在是十二點多,離兩點還有一個多小時。

  「不吃了。」桑鶴軒回了他,走到衣架處拿了外套就離開了辦公室。

  利承澤沒有急著離開,仔細認真地打掃了一遍辦公室,桑鶴軒的辦公室從來不允許別人亂動,一直都由他親自負責。

  他把書桌上的文件歸於原位,打掃到安思淼的位置時忍不住歎了口氣。

  桑鶴軒獨自駕車到了碧春茶莊,這裡地址很偏,如果不是利承澤給他準備了地址,他估計很難找到。

  中午時分,茶莊沒什麼人,汪永年選擇在這裡見面的用意很明顯。

  桑鶴軒停車進了茶莊,開了個包間點了壺普洱坐在裡面喝茶,一喝就是一個多小時,喝得非常平靜,品得相當用心。

  汪永年到的時候,服務員來通知桑鶴軒,桑鶴軒提前跟他們打了招呼,如果有位老爺子到了就告訴他,這個時間來這種偏僻地方的人不多,很容易就能認出來。

  桑鶴軒出門迎人,隨口吩咐服務員換新茶來,走到門邊的時候正看見汪永年從車上下來,他身邊跟著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兩人都是便服,身量相等,面色嚴肅。

  司機為兩人開完門便回車上等著,桑鶴軒走下台階行至汪永年面前,低沉溫和地叫了聲:「外公。」略頓,看向他身邊的人,語調熟稔,「衛政委。」

  衛鴻曦朝桑鶴軒點了點頭,微笑道:「好久不見了桑老闆,咱們裡邊兒說,門口不方便。」

  桑鶴軒自然不會拒絕,讓開路讓汪永年先走,汪永年瞥了他一眼,和衛鴻曦一起進了茶莊。

  一行三人一起走進桑鶴軒定好的包間,包間裡環境雖稱不上頂尖,卻也算雅致,上好的龍井已經沏好,正泛著淡淡的茶香。

  汪永年一落座,桑鶴軒便十分自然地為他沏茶倒水,順便還給衛鴻曦倒了一杯。衛鴻曦連聲稱謝,汪永年卻看都沒看他一眼。

  「我來這不是喝茶的,抓緊時間說正事吧。」汪永年推開茶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凝視著他,「你怎麼樣才肯和淼淼離婚?」

  桑鶴軒有點想笑,這種場合一般都是女人遇到的比較多,今天居然讓他體驗了一次。

  因為早就有心理準備,桑鶴軒也對此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坐在兩人對面,輕聲細語地說:「既然我娶了她,就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她離婚。」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緩聲音,「我想她也不希望離婚,女孩子離過婚說出去也不好聽,我不希望她不好。」

  汪永年蹙起眉:「你這是在威脅我?」

  「沒有。」桑鶴軒誠懇地說,「其實這對外公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只要您願意,不過一句話而已。」

  汪永年冷笑道:「可我卻不願意替一個利用我外孫女的男人說這句話。」

  桑鶴軒怔住,無言以對。

  「沒話說了?不是告訴你想好怎麼和我說嗎?這麼多天你就想到這麼幾句?」汪永年諷刺道。

  桑鶴軒垂眼,低聲說:「這件事是我沒考慮周全,我對不住安安,我無話可說。」

  汪永年睨著他道:「你剛才說淼淼不希望和你離婚,那是因為她不知道你那點事,你覺得如果她知道了你只是利用她,還要拖我和她下水,她還會和你在一起嗎?」

  桑鶴軒深吸一口氣,抬手推了推眼鏡,摀住額頭。

  汪永年收回視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喝茶這個動作讓桑鶴軒略微驚訝,漆黑的眸子凝視著對方,眼睛裡帶著探知。

  「你知道我出來之前淼淼和我說什麼嗎?」喝完茶,汪永年向他問道。

  桑鶴軒搖了搖頭:「猜不到。」

  汪永年拍了拍衛鴻曦的肩膀:「你當時在,你來說。」

  衛鴻曦放下茶杯,勾著唇角道:「桑老闆,咱們都是熟人,我也不兜圈子了,直跟你說。淼淼是我看著長大的,出來時她拉著我和老首長的袖子說,讓我們別為難你,有什麼事多讓著你。哈哈,我們兩把老骨頭對她那麼好,到頭來卻要讓著你這個年輕人,你說這丫頭該不該打?」

  桑鶴軒抿唇低頭,沉默著沒有吭聲。汪永年一直在觀察他,見他這副樣子,不知何意地輕哼了一聲。

  衛鴻曦聽見這聲哼,轉了話題道:「你在香港的事我們也都知道了,以前老首長在的時候你那點事也不是不清楚,只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現在的戴部長是個倔脾氣,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不肯順他的意,以後的路肯定不好走。」

  桑鶴軒聞言終於開了口,語氣平淡道:「若我順了他的意,也就等於把這麼多年的家業全都交給了他,戴部長胃口太大,桑某人微言輕,供不起。」

  「你那些家業也不是正途得來的,給了他又能怎麼樣,你們兩個傢伙我都瞧不上,你以為你的胃口很小嗎?如果不是當時快要退休了,你的事我早就查了。」汪永年指了指桑鶴軒,面色不悅。

  桑鶴軒想說什麼,可思及自己的目的乾脆又閉了嘴。

  汪永年正要說什麼,衛鴻曦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起來看了看,低聲道:「是淼淼。」

  桑鶴軒眉頭一揚立刻看過去,汪永年瞪他一眼,直接把電話拒接,冷著聲說:「要我幫你也可以,但你得把事情跟淼淼說清楚,你這是在犯法,就算這次脫了險,保不齊以後又會東窗事發,我年紀大了,保不了你一輩子,她是你的妻子,必然會被你牽連,如果這樣她還同意,那我就幫你。」他說完,由衛鴻曦攙扶著站起來,乾乾脆脆地走了。

  桑鶴軒坐在茶莊裡,一下午都沒離開,茶喝完了又上,他的臉色一直都很平靜,死人一般平靜。

  這次談話結束,汪永年回了家就解除了對安思淼的禁足,安思淼在老爺子這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迅速趕回家和桑鶴軒的家中,想要從他這裡瞭解一下。

  安思淼不是傻子,連衛鴻曦都來了,那就說明桑鶴軒和外公之間、甚至是國家之間有什麼嚴重的問題,如果真是這樣,那外公為什麼不喜歡他、為什麼反對他們的婚事就可以理解了。

  這件事如果是真的,桑鶴軒娶她的目的也就很清楚了,安思淼完全不必再好奇。

  心裡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回到家中卻不見桑鶴軒,安思淼拿出手機迅速撥下他的號碼,電話一接通便脫口道:「你在哪?」

  桑鶴軒舉著手機結了茶莊的帳,開車趕回家中,打開門就看見坐在沙發上蹙眉沉思的妻子。

  天色已經晚了,電視裡正放著新聞聯播,安思淼的心思顯然沒在電視上,這個聰明的姑娘已經察覺到什麼了,就算他不說,她應該也感覺到他當初急著和她結婚的目的不純。

  桑鶴軒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沈嘉致說他卑鄙無能這一點都沒錯,他在戴豐那裡斗不出個勝局,就到剛出校門的女大學生這來掐別人的弱點,不管說給誰聽都很無恥,他本人也這麼覺得。

  他不聲不響地走到沙發邊坐到她對面,安思淼抬眼看向他,兩人視線對接,安思淼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心涼得不行。

  安思淼知道,這種時候指望桑鶴軒開口比登天還難,於是她主動打破沉默道:「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桑鶴軒輕笑一聲歪了歪頭,片刻後又轉回視線看著她,停頓了差不多三秒,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將她推倒在了沙發上。

  安思淼驚詫地看著他:「你……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我。」

  桑鶴軒順從地放開她,卻轉而將她橫抱起來,步伐堅定地朝樓上走。

  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麼,安思淼急切地掙扎道:「鶴軒你別這樣,你先放我下來,你別衝動……」

  桑鶴軒不疾不徐地邁著步子,回到臥室將她扔到床上,扯了領帶附上她還未來得及起來的身子,一如往日那般平靜地反問:「我沒有衝動,你見我什麼時候衝動過?」他一邊說話一邊解襯衫紐扣,迅速脫下襯衣扔到一邊,眼鏡片後面那雙細長烏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平靜溫柔地說,「乖,不管是死刑還是死緩,無期還是有期,都呆會再說吧。」

  他還沒聽到她知道一切後的真實回答,卻已經在心裡確定了她會怎麼做,結果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對自己沒信心,對安思淼也沒什麼信心,事情本不該發展到這個地步,是他自己不爭氣,對不該有感覺的人產生感覺,沒有按計劃執行,這麼做的後果本就該由他承擔。

  如果他能放下一切徹底地將安思淼玩弄於鼓掌之上,現在該難過的就是汪永年而不是他。

  汪永年應該也看出來了,即便他讓安思淼進了宏微做財務,可他卻不忍心真的讓她趟這趟渾水,他更加不願意用花言巧語來繼續欺騙她,讓她痛苦地為他做事。

  桑鶴軒現在全部的心緒都在安思淼身上,只要她一個簡單的動作他的心就會翻江倒海,他表面再平靜再一塵不染也只是粉飾,他恨不得挑斷自己身體裡每一根為她動情的神經。

  還掙扎什麼呢,死了算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0:53

  第二十二章

  安思淼仰視著桑鶴軒,他黑髮凌亂,無可挑剔的臉龐十分蒼白,乾淨的無框眼鏡後眼神認真。

  視線交錯的一瞬間,她在他眼裡讀到了猶豫。

  肢體語言總是比嘴上的言辭更讓人無法抗拒,桑鶴軒赤著上身將安思淼抱在懷裡,她的側臉貼著他的胸膛,可以清晰地聽見他節奏很快的心跳聲,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期待已久的事終於要實現了,可卻是在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情況下,世道對她如此殘酷。

  桑鶴軒無疑是個怪人,不管做什麼事他總是簡練警惕,明明看上去很溫和,現實的他卻讓人覺得刻薄、難以相處,不給別人和自己留任何情面。

  一如此刻,他既然做了,就沒給她和自己留任何退路。

  桑鶴軒輕撫著安思淼的頭,將她的長髮捋順,直到她移開視線不再看他。

  他低下頭,後撤身子吻上她的側臉,順著她臉龐的線條一路來到她雪白的頸項,誘人的薄唇貼著女孩的肌膚,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脖子上,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桑鶴軒將安思淼上身的襯衫慢慢脫掉,又解開她長褲的扣子,一點點朝下褪去。安思淼紅著眼圈伸手阻攔,可他卻完全不顧她的阻攔,力道很大地朝下一拉,她整個人頓時被他脫得只剩下內衣了。

  其實安思淼知道,如果她真的不願意,桑鶴軒也不會勉強她。就像剛才,他脫她的上衣,她可以拒絕的,但是她沒有,後來對他接下去行為的阻攔更顯得欲蓋彌彰。

  桑鶴軒難得衣衫不整地與她面對面,她不可避免地欣賞到了他上身的全貌,視線不經意地掃過他的胸膛,那處偏下方有一道不太明顯的疤痕,面積不大,顏色很淺,應該時間很久了。

  桑鶴軒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淡淡地為她解惑:「是槍傷,很久以前的。」

  安思淼驚訝地望向他,他沒有再說一個字,直接在她仰起頭的一瞬間吻住了她的唇,另一手毫不猶豫地扯下了她的內褲,接著是文胸和他自己的皮帶,他兩隻手壓制著安思淼想要掙扎的手臂,舌尖撬開她緊張的唇齒,深深地吻著她。

  安思淼輕哼一聲,屋子裡沒有開燈,本來她還能勉強看清他的臉,現在只能看見朦朦朧朧的黑影了。她的腦子亂成一片,雙腿不自覺曲起,桑鶴軒比她更早察覺到她的動作,早在她欲為此事的之前就擠進了她雙腿之間,她再想做什麼,也只等於變相夾緊他有力的腰了。

  「聽話。」桑鶴軒偎在她耳邊低沉地誘導著,「我什麼都給你。」

  安思淼無力地撐著他的胸膛,咬唇道:「可我不想……」

  她的話還沒說完,桑鶴軒便再次吻住了她的唇,似乎不想聽她說出拒絕。

  他親了她一會,按著她的肩膀說:「我已經沒辦法停下了,你知道為什麼。」

  安思淼茫然地躺在他身下,紅唇微微張開,眼睛迷濛地瞇著。她的雙腿因為他的緣故也微微張開,白皙修長的腿緊貼著他被微涼的西褲包裹著的長腿,她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再拒絕。

  桑鶴軒再次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上來點。」

  安思淼別開頭沒有看他,但身子還是順從地朝上挪了一下。

  「看膩了我的臉嗎。」桑鶴軒低聲詢問,抬手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過來,與她四目相對,「記得第一次在夜總會看見你,你一直在找機會看我。」

  安思淼一愣,隨即紅著臉道:「我沒有……」

  「好,你沒有。」桑鶴軒也不反駁,邊說話邊將手伸到她雙腿之間,語氣又輕又柔,幾乎小心翼翼,「你那時唱的歌真好聽,那些酒全都是送給你的。」

  安思淼被他轉移了注意力,沒察覺到他在下面的動作,只是擰著眉說:「我沒收到酒。」

  她的話讓桑鶴軒輕笑出聲,他聲音略啞道:「嗯,是他們沾了你的光。我以後也不會讓你喝酒,漂亮的花就要乾乾淨淨地開放,不需要給任何人收成。」

  安思淼滿眼迷惑地望向他,她想開口說什麼,但也就在此刻,身下溫熱的縫隙處傳來屬於別人的觸感,安思淼輕呼一聲,想要阻攔,但桑鶴軒緊緊捏著她兩手手腕,以一種不容置噱的強硬姿態控制著她的一切。

  安思淼還是第一次看見強勢得如此直接的桑鶴軒,他總是帶著一副溫和的假面具,讓人摸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現在,他摘掉了面具,她看見的是與他往日表現出來那些完全不同的東西,這種無法定義的格調與心計,讓她不能控制地加深了對他的戀慕。

  他就像一塊精密的表,她能看透的只是他內在的千萬分之一,這樣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足以令一切女人繳械投降,也足以令相當一部分女人望而卻步。

  安思淼清晰地感覺到他冰冷修長的手指探進了屬於女孩最私密的部位,她滾燙著臉想要掙脫他有力的手,可即便只是一隻手,他的力量也不是她能抗衡的。

  萬般無奈下,安思淼不自然地說了句:「我怕。」

  桑鶴軒手上動作一頓,抬眼望進她的眸子,她的羞澀與矛盾被他盡收眼底。

  他眸色微閃,俯下去吻了吻她的唇,喘息短促而沉重,屬於男人的本能讓他變得很可怕,不過還是有好消息,他到底還是順從她的意思放開了她的手。

  安思淼的手得到解放,無力地搭在床的兩側,她沒有去推他,而是微閉著眼敏感地等待著。她的反應讓桑鶴軒心情愈發複雜,愧疚如潮水般淹沒了他,但一想到一切結束後他將付出什麼,他又覺得現在這樣也有情可原。

  桑鶴軒素來潔身自好清心寡慾,男女之事乾淨得總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隱疾。現在好了,他總算和女人有了如此親密的進展,卻也應該是最後一次這麼做。

  這個進展,價值高昂。

  男人的手指一點點進入嬌嫩而又狹窄的通道,那裡漸漸湧出水潤的液體,桑鶴軒的呼吸一點點加重,額頭上青筋時不時跳動一下,足可見他隱忍得有多難受。

  安思淼見他那副樣子有些於心不忍,嘗試著去抱他,手臂搭上了他的背,卻被他拉回來按在她的胸口。他低頭咬住她胸前嬌挺的凸起,不允許她做任何事,一切都由他掌控,他永遠高高在上,無論哪個時刻。

  「其實我不太擅長。」緩緩將手指在女孩身體裡進出,桑鶴軒的聲音彷彿孕育在火山裡的岩漿,「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

  安思淼垂眼望向自己下方,桑鶴軒的手指在她身體裡進出的節奏讓她不停喘息,壓制不住的低吟不斷溢出,她彷彿受不了這折磨一般使勁掙開了他控制著她手腕的手,將他在她身下作惡的手拉住,擰著眉說:「別用手了。」

  桑鶴軒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脫掉長褲與內衣,與安思淼徹底赤裸相對。

  其實他真的忍得很辛苦,她的一舉一動都可以輕易地挑起他的欲望,可他又不能輕舉妄動,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好像下定了決心般,男人勃起的堅硬抵著女孩溫暖的入口,兩瓣花瓣被那炙熱的頂端頂開,一寸寸擠進去,沙啞壓抑的男聲關切地問:「疼麼?」

  安思淼蹙眉感覺著,須臾後咬唇搖了搖頭:「不算很疼,還好。」

  桑鶴軒「嗯」了一聲,聲音很輕,帶著不可忽視的情欲。這個白日裡衣冠楚楚的男人現在脫光了衣服,在女人的雙腿間露出了自己最原始的欲求與醜惡。

  他平時塑造的形象有多乾淨,現在就有多禽獸,他堅持原則、從不向任何人妥協的形象,徹底毀滅在了這個女人的雙腿之間。

  隨著桑鶴軒一點點深入,安思淼眉頭越皺越緊,終是忍不住掐住了他的胳膊,留下道道紅痕:「疼。」她難捱道。

  桑鶴軒深呼吸一口,溫柔地安撫她:「一會兒就好,給我點時間。」

  安思淼紅著眼圈看他,最終還是掉了眼淚,她抬手抹掉眼淚,歪著頭抓起枕頭一角咬在嘴裡,用手臂遮住眼睛,悶聲不響。

  桑鶴軒心情複雜地望著如此倔強的她,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退路了,他真的很希望一覺醒來一切麻煩都不再存在,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感到窮途末路,他在她身上看不到他們的未來,他和她只能是他和她,卻不能是他們,他其實很累。

  不想再耽擱,男人一挺身整個沒入了女孩的身體,將她徹底從女孩變成了女人。她在他身下悶哼一聲,鬆開嘴裡的枕角,拿開手臂瞪著眼睛看他,他沒有絲毫猶豫,繼續延續剛才的速度退出進入,直到女孩的聲音泛起哽咽,他才慢慢停下了動作。

  像是在等待什麼過去,桑鶴軒攬住安思淼緊緊抱著,他是那麼小心謹慎,就算j□j也不會閉上眼,不准她有任何奪取主權的行為,可在他心裡,他和她之間的博弈早就有了勝負。

  那陣差點無法把持住的興奮褪去後,桑鶴軒一點點恢復了動作,安思淼原以為還會接著再痛,可跟著那段尷尬的沉默逝去的還有她的痛覺。

  她在他頻繁的進出下慢慢察覺到一絲不同的悸動,她知道那是什麼,精神和心理上都很愉悅,但理智上卻又很羞恥。她咬著唇瓣,隱忍著不呻吟出聲,但桑鶴軒卻用手指撥開她的唇讓她叫出聲來。她難熬地仰起頭去,修長白皙的頸項好像美麗的白天鵝。

  「還疼麼?」

  不知過了多久,依舊不辭疲倦的桑鶴軒側身躺到了她旁邊,將她轉過來側躺著面對面,拉起她的腿搭在自己腰上,再次進入了她。

  安思淼低吟一聲,用手摀住了臉,喘息著搖頭:「不……」

  桑鶴軒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溫柔地說:「和你想像中一樣嗎?」

  ……和她想像中一樣嗎?

  差不多吧……

  ……不,她並沒有想像過這種事。

  安思淼被他這話問得愈發羞恥,抬手朝他拍去,手掌毫無預兆地落在了他的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安思淼愣住了,詫異地睜大眼睛看著他,為自己無意間扇了他一巴掌的行為感到驚訝。可她身下的感覺告訴她,他沒有因此有任何停頓,甚至動作愈發快了。

  安思淼口中不斷溢出破碎的呻吟,男人持久不退的勢氣令初次嘗試的她很吃不消,她忍不住連連告饒道:「不……要……鶴軒,不要了……」

  她的低泣讓桑鶴軒有些為難,他抿了抿唇,貼近她把她摟住,翻身換做正常姿勢繼續動作。

  他的速度加快很多,安思淼凌亂的長髮分散在雪白的身上,臉頰紅得似火,唇瓣豐潤飽滿,胸前的挺立上還留有屬於他的痕跡。她整個人隨著他的動作上上下下,胸口發育很好的兩團搖搖晃晃,給了他強烈的視覺衝擊,他耕耘了很久,才在她險些神志不清時如她所願暫停了這一切。但他知道,這不是結束,這只是開始。

  身體上的談判正式落下帷幕,可精神與心理上的審判才剛剛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1:14

  第二十三章

  安思淼醒過來的時候,桑鶴軒就躺在她旁邊抽煙,他一手夾著點燃的香煙,一手擺弄著銀色的打火機,他思考時似乎很喜歡做這個動作,卡噠卡噠的響聲青青脆脆,平靜穩定。

  他知道她醒了,未等她開口便自語般輕聲說,「我要想想,認真地想想……」

  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已經好不了了,人與人之間越來越醜陋自私,弱肉強食是生存法則,人們言之鑿鑿的用來保護弱者的法律從來沒有保護過他,他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經歷過無數爾虞我詐,他從來沒有為他的選擇而後悔,也從沒想過要乞求誰的寬恕,他不再需要法律的保護,卻還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桑鶴軒將煙捻滅在煙灰缸裡,把手裡的煙灰缸拿到床頭櫃上,他早已穿戴整齊,甚至還一絲不苟地打了領帶,細碎的黑髮下,他被眼鏡片遮擋的雙眸那麼鎮定,彷彿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我和你結婚,是因為生意上有些麻煩,上次和你說的時候你沒讓我說完,現在我來把這件事完整地告訴你。」桑鶴軒平靜地敘述著,「蘇聯解體之後有一批軍火拍賣出售,這些東西是不交易給有政府背景的資金持有者的,中國很需要它們,所以就授意了一些包括我在內的華裔、港澳富豪購買下來私下移交政府,賺取一定費用。因此,我和你外公早就認識。」

  安思淼本來迷濛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心涼得辟里啪啦,怔怔地望著面無異色的桑鶴軒。

  桑鶴軒沒有停頓,真如他所說的那般將一切事情和盤托出:「除此之外,我還做了一些別的生意,其中包括一些不合法的,簡單來說就是走私,而且數額很大。你外公當時快要退休了,所以裝作不知道,現在新部長上任,獅子大開口,我不願妥協,所以回了內地。」他按了一下眉心,推了推眼鏡道,「我和你結婚是因為你外公很疼你,總後部那裡老爺子餘威猶存,直接讓他出馬必然不可能,所以我想從你這裡找突破口,剩下的你都知道了,就是這樣。」

  安思淼臉上沒有一丁點表情,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不敢發出聲音,她感覺雙眼好像出了問題,看到的一切彷彿都只剩下了黑白兩種顏色,連微啟的唇瓣都在顫抖。

  其實她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她預想到了他並不愛她,她以為不管他說了什麼,驚喜也好失望也罷,都會在她意料之中,她不會驚訝,可當時事實真的發生,她才明白自己太異想天開。

  她只覺身體裡全部的血液都隨著他的話一寸寸結成冰,再由他結束話語時那淡而無味的語氣全部擊碎,它們伴著心碎響起的聲音,她聽得真真切切。

  如鯁在喉,安思淼試著開口,卻一直組合不出一句完成的話,最終她只是頹然地問:「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因為瞞不下去了嗎?」

  桑鶴軒沒有看她,甚至沒有停頓,他低沉的「嗯」聲讓她恍惚了一下,眼淚不自覺流出來,她抓緊被子,哽咽著說:「你……你怎麼這樣啊?」

  桑鶴軒心裡不比她好受多少,他終於還是忍不住看向了她,但他一對上她的眼睛就亂,只看了一眼便倉促地收回了視線,眼瞼低垂,沉默不語。

  安思淼支撐起身子,掀開被子抓起整齊疊放在床邊的衣服往身上套,這顯然是桑鶴軒放在這的,他預料到了一切後果,早就準備好了一切,他總是如此周到,周到的讓人恨不得他死。

  她背過了身,桑鶴軒才敢去看她,他幾番欲語,又覺得不該為自己的卑鄙辯解,反反覆覆的結果就是,等安思淼穿好衣服平靜下來,他也沒能說出一個字。

  安思淼白著臉站在床的另一邊,她在穿衣服時逼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消化突如其來的真相,她並不傻,只是不願懷著質疑去面對一切,當事實被揭露,往日的點滴便全都成了有意為之。

  「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指望我會幫你向外公求情嗎?」回想起昨晚他那句什麼死期死緩有期無期的話,安思淼也反應過來他根本沒覺得她會幫他,於是不等他回答便道,「你對我好、對我爸媽好、對我的朋友好、讓我去你的公司做財務,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她問得很平靜,只是聲音很輕,語氣很無力,脖頸上還有他昨晚留下的吻痕。

  桑鶴軒仰頭看向她,他這次沒有很快回答,他停頓了很久,似乎經過了認真地深思熟慮,才艱澀地否認道:「開始,只是一開始。後來不是。」

  安思淼又想哭了,她忍著心酸道:「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

  桑鶴軒誠懇地搖了搖頭,摘掉眼鏡使勁揉著眼窩。

  安思淼抹了抹眼眶,聲音嘶啞地說:「我們在一起這幾個月,我一心一意為你,我把你當做我的丈夫,當做這個家的主人,你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桑鶴軒直接從床上站起來,站在她面前,與她之間隔著一張床,卻彷彿隔著山江湖海,他焦急而掙扎地說:「我會,我怎麼不會,如果我不會,你就算現在也不會知道這些事,只要我願意,你甚至一輩子都會蒙在鼓裡,你在宏微做財務,宏微的賬目你全都看過,我完全可以拿這件事來逼你外公幫我,可是我沒有,我可以繼續騙你、利用你、玩弄你,無所不用其極,我可以過得很輕鬆,可以分文不損,可以高枕無憂,可是我沒有,我全都沒有。」他握著拳頭,須臾後又鬆開,轉過身背對著目瞪口呆的安思淼坐到床邊,支著額頭再次沉默。

  安思淼張張嘴,想說話又不知該先說哪一句,她有一肚子的怨言和訴苦,可看著他疲倦凜冽的背影卻全都說不出來了。

  她為自己的猶豫感到困惑失落,拿了包繞過床畔離開,走到門口時還是對他開了口,只說了句:「我回家了。」

  桑鶴軒現在又能說什麼呢,他能做的只是看著她離開,「別離開我」這句話他是怎麼都說不出口的,因為他明白,就算她答應他,他也不會心安。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愛情吧,讓一個最想控制的人徹底自由,就算犧牲自己的一切作為代價。

  安思淼走了沒多久,桑鶴軒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竟然有一瞬間希望是安思淼打來的,但他知道那絕不可能。

  接了電話,聽著廖樂山在電話那頭詢問情況如何,桑鶴軒勾唇微笑,道:「兵敗如山倒,等死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1:31

  第二十四章

  安思淼回到安家,一開門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汪永年。汪永年正在喝茶,一邊喝茶一邊看表,聽到開門聲望過來,見到安思淼後微笑了一下。

  「回來了。」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回來,一點都不驚訝,「進來吧,傻站著幹嘛呢,門口多冷啊。」

  安思淼回神,點點頭進了屋,將門關好,摘掉了圍巾。

  汪永年偶然間看見她脖子上的吻痕,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捏著茶壺柄的力道一緊,茶水灑出來很多。

  「外公!燙著沒?」安思淼焦急地跑到他身邊坐下,將茶壺接過去檢查他的手。

  汪永年收回手,皺眉凝視著自己的外孫女,眉宇間凝滿了寒霜:「那小子跟你說清楚了嗎?」

  安思淼一怔,沉默地拿出手帕幫他擦掉手上的茶水,汪永年扯回手拒絕了她,直接道:「說,別管這個。」

  安思淼抿了抿唇,猶豫半晌,終是點了點頭。

  汪永年都氣笑了:「他都說了,你還什麼都順著他??」

  安思淼不太清楚這個「順」指的是什麼,她疑惑地看向汪永年,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一眼她的脖子,她頓時反應過來,抓過圍巾圍住,尷尬得手足無措。

  汪永年長長地歎了口氣,揉著額角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思淼愧疚地說:「外公,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爭氣。」

  汪永年看她快哭了,心下十分不忍,他近些日子身子越來越差,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了,唯獨對這個外孫女,是每一樁每一件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看著她長大,她爺爺奶奶去世早,只有他這一個祖輩親人,他對她可謂是捧在手上怕丟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怎麼能不心疼?

  汪永年抬手拍了拍她的手,無奈道:「不怪你,是那小子不地道,你一個小丫頭懂什麼,還不都是他帶壞你。」

  說起桑鶴軒,安思淼就不能不想起他那番坦白,她掙扎了半晌,還是問出了口:「外公,他犯的罪很嚴重嗎?」

  汪永年冷笑:「不嚴重,一點都不嚴重,也就槍斃好幾次吧。」

  安思淼瞬間臉色煞白,她對桑鶴軒的心意昭然若揭。汪永年看在眼裡,很長時間都沒言語,等她稍稍平復情緒,才再次開了口。

  「你如果真的不忍心看他出事,外公就幫他。」汪永年壓低聲音,「你衛叔叔來你也見著了,那小子本身跟中央的關係就千絲萬縷,私下裡做的那點事要瞞下也不是不行,外公就是看不過他利用外公的淼淼,外公的寶貝,不能被任何人欺負。」

  安思淼忍了半天,終究是被這話惹得再次哭了出來。她眼睛紅紅的,明顯已經哭過很久,汪永年不忍地安慰道:「淼淼不哭,外公有辦法的,外公這輩子為了國家兢兢業業,有點事還是會有人給外公面子的。你別急,只要外公還有口氣在,就不會你受委屈,外公不能讓你做寡婦啊,對不對?」

  安思淼泣不成聲地撲進汪永年懷裡,所有的委屈愧疚全都爆發出來,汪永年拍著外孫女的背,自妻子去世後就從不曾紅過的眼眶瑩上了熱淚,他心裡想著,但願他沒有看錯人,桑鶴軒能在他死後好好保護他的寶貝,也好好保護安家一家人和他自己,否則他就算死也死不瞑目。

  汪永年是今年才退休的,餘威和人脈都還十分穩固,就像桑鶴軒說的,有的事只需要他一句話,接替他的戴部長怎麼說都會賣個面子給他,更何況還有衛鴻曦等人作陪。

  事情辦得很隱秘也很低調,汪永年甚至都沒跟桑鶴軒那邊的人打招呼,直接從他這邊就把事情解決了。戴永雖然看上去不太願意,但關係擺在那,衛鴻曦也從裡面做了工作,他到底還是答應了。

  只要桑鶴軒結束了手裡那些事之後不會再犯,他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過說到底,戴永肯瞇下這件事還是看汪永年的面子。戴永以前也是汪永年手下的兵,只不過後來調走了。他能又調回來接替這個位置,其中不乏汪永年的推薦,他還是念著對方的恩情的。

  當然,這份厚面是基於汪永年在世而言的,如果他去世了,那戴永會不會反悔又不得而知。到了那時,要看的就是桑鶴軒自身的造化和本事了,這恰恰也是汪永年最擔心的。

  說到去世二字,就不得不提汪永年的身體。他退休前一直帶病堅持工作,工作期間多次住院,終於熬到退休後就直接被送去了療養院,接受最好的治療。

  他回永江是因為迫不得已,回來之後也會定期去醫院治療,他患的病很重,是尿毒症晚期,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他本來只想著可以親眼看著外孫女嫁出去,那樣他就算死了也能安心了,誰知道回來見到的卻是這些事。

  結束了這些事,汪永年便立刻被送去了永江市市醫院繼續治療,他這個年紀患這個病,基本上已經沒治了,以中國目前醫院的技術來說,他這個年紀換腎風險很大,而且腎源也很緊張,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符合的腎源。

  眼見著外公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安思淼也無心再做別的事,每天都呆在醫院照顧他,她好幾次聽見父母跟主治醫師詢問換腎事宜,還都去做了配對,但他們年紀都不小了,醫生不建議由他們提供腎源,更何況並不一定是親屬就一定會匹配,結果沒出來之前什麼都不能確定。

  安思淼不忍看著外公受苦,瞞著父母偷偷找醫生做了配對,如果結果顯示匹配,她想自己給外公換腎。

  桑鶴軒這邊也很快察覺到了汪永年的動作,戴永那邊不再施壓,幾批貨都順利地走掉了,利承澤告訴桑鶴軒這些的時候,桑鶴軒好一陣都沒說話。

  「桑先生?」利承澤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桑鶴軒沒有回應,只是抬起胳膊凝視著自己的手,不知何意地說了句:「我手裡到底還有什麼呢。」

  利承澤不解道:「桑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桑鶴軒搖搖頭,低聲說:「什麼都沒有了。」可他還是放不下。

  利承澤不明所以,所以也不好搭話,只好默默地站在那聽著。

  桑鶴軒望向落地窗,看著對他來說並不熟悉的永江市,嘴裡吐出的字句彷彿正在結冰的寒霜,透著散不盡的寒意:「承澤,你跟了我這麼久,你倒是說說,我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夠養活自己不就行了嗎,我自己一個人,要賺那麼多錢幹嗎?」

  我自己一個人——這幾個字桑鶴軒說得語調艱澀,利承澤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將自己瞭解到的消息在心裡整理了一下,謹慎地說:「桑先生,這件事我本來打算說完生意的事再告訴您,不過我想您更想知道這些。」

  桑鶴軒看向他示意他說下去,鏡片後的眸子隱隱透著嚴厲。

  「汪老先生住院有幾天了,是尿毒症晚期,就住在市醫院。太太的父母都去醫院做了配對,太太也做了,現在結果還沒出來。」

  桑鶴軒皺起長眉,冷聲道:「住院幾天了?怎麼現在才說?」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戴部長那邊發話之後就一直忙著處理滯留的那幾批貨,結束之後廖先生問起我您和太太怎麼樣了,我才派人去瞭解了情況。」利承澤自責道,「對不起桑先生,是我考慮不周,我應該讓人時刻觀察著。」

  桑鶴軒起身道:「與你無關,你只是秘書,我不吩咐你就不做,你沒錯。」他繞過桌子拿了外套,邊朝門口走邊說,「打個電話給你上次在市醫院找的那個醫生,我現在過去,讓他幫我跟汪永年做腎臟配對,先別讓太太知道。」

  利承澤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難以置信地看向了他,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桑鶴軒回頭看著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怎麼?」

  利承澤立刻回神,忙低下頭道:「沒,沒怎麼。」

  桑鶴軒收回視線,利落地關門離開,相較於他的乾脆果斷,利承澤卻久久沒辦法說服自己心平氣和地面對現實。

  他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在他看來,桑鶴軒這個人本就該這樣,又絕對不該這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1:51

  第二十五章

  今天是出結果的日子,安父安母都守在汪永年的病房等著,老爺子並不知道一家三口都在做腎臟配型,他要是知道的話是絕對不允許的。

  安思淼洗完了飯盆從外面回來,把東西放回櫃子上,看了一眼坐在外公病床邊神色凝重的父母,悄悄退出房間去找主治醫師。

  巧的是,安思淼走到主治醫師房間門口時,桑鶴軒正從裡面出來。

  他穿著一身深灰色西裝,走出門口時正在穿外套,看見迎面而來的安思淼,他也愣了一下。

  有幾天沒見,桑鶴軒看起來瘦了一圈,蒼白的臉色讓黑眼圈十分明顯,但他穿著依舊考究整潔,鬍子刮得乾乾淨淨,雪白的襯衣纖塵不染,還一絲不苟地打了領帶。

  安思淼這陣子過得很不好,但她一直都沒覺得自己會崩潰,她總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可當她看見桑鶴軒的時候,那些積壓在心底深處的恐懼和擔憂就全都湧了上來。

  她想,這大概就是她喜歡他的原因。他的存在讓她覺得安心,他那麼可靠,永遠溫柔堅定地站在她身邊,讓她可以無所畏懼地向前走,永遠不用擔心未知的未來。

  只要她一個眼神,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他就可以立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安靜地為她解決那些麻煩。

  他要是沒有騙她就好了,那他該是個多完美的男人,可惜啊,那只是他裝出來的。

  「最近過得怎麼樣?」

  兩人對視半晌,先開口的是桑鶴軒,他隨手繫上西裝外套的紐扣,坐到旁邊的長椅上側首仰望著她。

  安思淼沒有坐下,只是木訥地回視他,心裡閃過千百種回答,卻沒有說出任何一種。

  「怎麼不說話。」見她沉默,桑鶴軒接著問道。

  擔心沉默會顯出自己的心虛,安思淼聽他追問便立刻道:「很好,我過得很好。」

  桑鶴軒勾唇淺笑,點點頭道:「那就好。」

  安思淼紅了眼圈,也挪步坐到了長椅上,與他隔的很遠。她手肘支著膝蓋,雙臂交叉搭在肩膀上,垂頭閉眼,微卷的黑髮順著肩膀滑落,遮住了她精緻的側臉。

  其實她本來真的還好,外公的事佔用了她大部分心思,她沒有時間兒女情長。可是看見他之後,她本來還很堅強的外殼全都倒了,難過得不行。

  一想到外公很可能會離開自己,一想到桑鶴軒做的那些事,她就幾乎崩潰。

  桑鶴軒坐在長椅的另一邊安靜地望著她,將她的痛苦盡收眼底。長椅不遠處的CT室內推進一個滿頭華髮的老人,老人不停地痛呼「讓我死了吧」,可家人又怎麼可能放棄他。

  安思淼抬起頭,望著等在CT室外的幾個老人家屬,彷彿看見了不久後的自己。

  醫院是個讓人難過的地方,這裡每天都在迎接新生命的到來,同樣也接納著生命的逝去。我們出生在這裡,死也在這裡,人在死之前的掙扎和求生對這個地方來說到底算什麼?無解。

  長椅旁邊的另一扇門打開,汪永年的主治醫師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看見坐在長椅上的桑鶴軒和安思淼後愣了一下,隨後朝桑鶴軒點點頭,對安思淼道:「安小姐,您是來拿結果的嗎?」

  安思淼連忙站起身走過去:「是的,出來嗎?」

  醫生點點頭,本想喚她進去說,可安思淼已經急切地問出了口:「結果怎麼樣?匹配嗎?」

  醫生猶豫了一下,看向桑鶴軒,桑鶴軒面無表情地站在那,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安思淼焦急地催促道:「結果到底怎麼樣,您倒是說啊?」

  醫生無奈道:「我很抱歉,結果很不理想,其實我們一早就已經跟您父母商量過了,我們不主張給汪老先生換腎,因為這風險太大了,拋去術後併發症不談,以汪老先生的年紀,麻醉是個問題,下不下得來手術台也是個問題,如果你們一定要換,我建議你們去國外試試。」

  安思淼愣住了,怔怔地問:「你的意思是?」

  醫生猶豫了一下,有點介意桑鶴軒在場,但他不肯走,安思淼又一直追問,醫生也只好實話實說:「和您坦白吧安小姐,您要不要考慮給汪老先生換個醫生?」

  「你不願意給我外公主刀?」安思淼蹙眉問道。

  醫生沒有言語,只是略帶歉意地朝她鞠了一躬,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安思淼只覺雙腿一軟直接朝地上倒去,桑鶴軒及時扶住了她,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撫著她的背無聲安撫著她。

  安思淼看向他,淚水不自覺朝外湧,她緊緊抓著他的衣領,哽咽地問:「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啊老公?」她說完就哭了起來,抱住桑鶴軒把頭埋進他的胸膛。

  等著老人做CT的那家人聽見她哭得那麼傷心全都望了過來,桑鶴軒沒有理會,不疾不徐地順著她的背,低沉卻十分可靠的聲音徐徐道:「別擔心,我有辦法。」

  安思淼愣了愣,後撤身子茫然地看著他:「你有辦法?你有什麼辦法?」

  桑鶴軒牽起她的手朝汪永年的病房走,一邊走一邊說:「我去做了腎臟配型,如果匹配的話我就帶外公去香港做手術,如果不匹配,宏微有很多員工,一個個試。」

  安思淼難以置信道:「你去做了?你去做幹什麼,你……」她說到這停下了,對自己此刻自私的心態感到可怕,腳步頓住不再向前,緊咬著唇蹲到了地上。

  桑鶴軒跟著她蹲下,眼神柔和地望著她:「我還年輕,沒關係的,如果真的能換給外公,也會讓我心裡的愧疚少一些。」

  安思淼鼻音很重道:「你不用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你只是騙了我,並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桑鶴軒眼波流轉,抬手撫著她的長髮,柔聲說:「總之我有辦法,你不用怕。」

  安思淼想說什麼,但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安母和安父站在他們不遠處,疑惑地問:「你們在那做什麼呢?」

  安思淼聞言立刻抹了抹眼眶站起來,桑鶴軒跟著她站起來,對安母安父道:「沒什麼,安安剛剛有點不太舒服。」

  安母走過來疲憊地問:「哪不舒服?趁著在醫院趕緊去查,不要像你外公那樣,挺不住了才肯去醫院查,結果……什麼都來不及了。」

  安思淼蹙眉問道:「你們也知道結果了?」

  「什麼結果?」安父問道,卻也不需要回答,安思淼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沉吟了一會,歎了口氣,「兩個人一個都不行嗎,怎麼會這樣。」

  安母臉色煞白地站著,安思淼抿唇扶著她,不忍心看母親難過。

  桑鶴軒適時地開口:「爸,媽,你們別急,我也去做了配型,還有轉機。」

  「你?!」安父安母異口同聲地望向他,臉上都是同樣的不可思議。

  桑鶴軒微笑著轉移話題:「你們還沒吃午飯吧,外公也快醒了,你們進去看著他吧,我帶安安去給你們準備午飯。」桑鶴軒說完就拉著安思淼離開,安思淼也有話對他說,朝父母揮了揮手就跟著走了,兩人一路出了醫院,回到他的車上,一人一座,相對無言。

  良久,桑鶴軒歎了口氣,伸手蒙住安思淼的眼睛,感覺著她長長的睫毛在他手心顫抖,附在她耳邊輕聲說:「歇會吧,有我在。」

  安思淼知道自己如果夠堅決就該拒絕的,但她還是無法不順應本心閉上了眼。

  事實就是如此,往往你心中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你千辛萬苦尋找的真相。

  兩天以後,永江市市醫院給出了桑鶴軒和王永年的腎臟配型結果,老天爺給安家開了個大大的玩笑,他們一家三口都不行,偏偏這個外來的女婿卻配上了。

  得到這個結果,安思淼心情複雜地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給安母削蘋果的桑鶴軒,他用刀用得很好,蘋果皮全連在一起沒有斷開,削得又薄又整齊。

  聽到腳步聲,他暫停動作轉回頭,瞧見是安思淼,他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瞇起,勾唇笑道:「結果出來了?」

  安思淼抿抿唇,看了一眼因為「結果」兩個字而驚醒的母親,點了點頭。

  她走進屋裡關好門,坐到另一張病床上,對滿臉憔悴的母親說:「王醫生跟我說,鶴軒和外公的腎臟配型結果……成功了。」

  安母先是一驚,又是一喜,然後便是無盡的歉疚與為難。她沒想到配型真的會成功,這讓她下意識覺得高興,可是明白過來之後,又不得不為醫生之前跟她提過的那個值不值的問題為難。

  桑鶴軒還年輕,他是安思淼的丈夫,是另一個家庭的頂樑柱,如果讓他來給這個成功與否都很難確定的手術提供腎源,真的值得嗎?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讓她不得不深思熟慮。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邊生身父親,一邊是女兒的未來,安母要考慮的,比兩個孩子多得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2:11

  第二十六章

  因為桑鶴軒要給汪永年換腎的事,安思淼也不好再提他們之間的矛盾,但那些事畢竟存在過,長在她心裡就好像個疙瘩。

  桑鶴軒看人的本事自不待言,他也沒逼她,只在每天早上和下午雷打不動地出現一兩個小時,每次都趕在汪永年醒來前離開,兢兢業業地準備著帶老爺子去香港做手術的事。

  利承澤聽從桑鶴軒的吩咐籌備了醫院和過港證件,在向桑鶴軒匯報情況的時候忍不住對他說,「桑先生,您真的想清楚了嗎,您真的不用再考慮一下,」

  桑鶴軒手執鋼筆快速地寫著什麼,頭也不抬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雖是問話,他卻用的陳述語氣,很明顯是確定了別無他法,而事實的確如此。

  利承澤歎了口氣,無奈道:「要不再找別人試試,您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我從來不開玩笑的。」桑鶴軒語調平淡,不為所動。

  「您就沒想過這種手術一旦做了,您以後的生活要怎麼辦?雖然都說一顆腎也可以支撐人體正常工作,但絕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您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為太太想想。」利承澤勸道。

  桑鶴軒寫字的手頓住,抬頭看著他:「就是為了她我才這麼做,否則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他活動了一下手腕,望著一處道,「馬上要過年了,如果汪永年在這個時候去世,不管在安家還是在戴豐那裡都不是件好事,時間來不及,我也沒別的辦法,太太現在肯定恨死我了。」

  利承澤神色複雜地垂下頭,桑鶴軒放下筆道:「還有事?」

  利承澤道:「是還有事,前幾天我去訂機票的時候,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雖然還不確定是不是他,但我覺得有必要告訴您。」

  「什麼人?」

  「廖思遠。」

  桑鶴軒眼睛一眨,若有所思。

  進入十二月,永江市氣溫直線下降,街上的行人也不似過去那麼多了。桑鶴軒照例在早上十點來到市醫院,推開病房的門時卻發現汪永年還醒著。

  汪永年和桑鶴軒四面相對,臉色蒼白地別開了頭,沒有讓他出去的意思。

  桑鶴軒遲疑了一下,走進來關好了門。他將帶來的午飯交給站在病床邊的安思淼,安思淼接過來放到桌上,看看外公又看看自己的丈夫,深吸一口氣坐到了椅子上。

  安父安母都不在,屋子裡只有他們三個,氣氛一度僵硬到安思淼不停擦汗。

  許久,汪永年語調無力地說:「淼淼,去給外公買點蘋果。」

  安思淼看向老爺子,老爺子沒有看她,眼神無光,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樣。

  其實這裡有蘋果,桑鶴軒準備了很多水果在這,但安思淼知道,外公不是真的想吃蘋果,他只是想和桑鶴軒單獨談談。

  因為過不久就要去香港了,安家人也不能瞞著老爺子他們去香港的目的,所以安母一早就告訴了汪永年桑鶴軒要換腎給他的事。汪永年現在要找桑鶴軒談談也在情理之中。

  安思淼沒多說什麼,起身離開了房間,桑鶴軒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徹底關門離開才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汪永年。

  汪永年咳了兩聲,眉頭緊蹙,似乎很痛苦。桑鶴軒很早就認識他了,自然見過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汪部長,汪永年現在和過去的形象在他心裡形成對比,他也忍不住為此唏噓。

  汪永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平靜了一會,低聲道:「我都聽說了,你去跟我做了腎臟配型,而且還成功了。」

  桑鶴軒勾唇淺笑:「是的,千分之一的機會,我也沒想到會成功,這是緣分,也是天意。」

  汪永年看向窗戶,窗外是永江市陰沉的天色,冬日的城市總是充滿了嚴肅氣息,寒風凜冽,找不到一絲溫情。

  「天意?」汪永年低聲重複了一遍,苦笑道,「小桑啊,跟你說心裡話吧,其實我也不想死。」

  桑鶴軒毫不意外,點點頭道:「沒有人想死,你,我,全世界的人,大家都一樣。」

  汪永年轉過頭,凝視著桑鶴軒道:「可是,我更不想活。」

  桑鶴軒一怔,皺著眉頭回望著他,抿唇未語。

  汪永年不在意道:「趁著今天還有勁,我就把想說的都告訴你,萬一哪天我要是忽然去了,這些話不說豈不太遺憾。」

  桑鶴軒彬彬有禮道:「您請講。」

  汪永年雙手交握,安然道:「你不必幫我換腎了,我也不會去香港,把計劃取消吧。」

  桑鶴軒眉頭皺得更緊,欲說什麼,卻被汪永年打斷:「你不用急著拒絕,聽我說完。」

  對方都這麼說了,桑鶴軒是晚輩,也不能多言,只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汪永年掩唇咳了兩聲,緩慢地說:「我已經跟淼淼的爸媽談過了,他們也同意了,我這把年紀,就算能手術成功了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更何況成功的幾率那麼小,我不能再牽連了你,讓淼淼後半輩子活得不開心。」

  桑鶴軒將老爺子時不時停頓喘息的話一字不漏地聽完,微微抿唇,誠懇地說:「您是個好外公。」

  汪永年笑笑,道:「這沒有好與壞,這都是應該的,淼淼是我的外孫女,我疼愛她天經地義,反倒是你,我死了以後,你可不要以為淼淼沒了靠山,對她不好,欺負了她。」

  桑鶴軒聞言,立刻保證道:「絕對不會。但是,您真的已經決定了?」

  汪永年點頭,面色不怒自威:「是的,這麼多年了,我也該去找淼淼她外婆了,這個罪我也不希望再遭下去,你的那些事我交代給了老衛,你以後有事就找他幫忙,他不會推辭。」

  桑鶴軒不知該怎麼講,只好點頭。

  汪永年注視著他,好一會都沒再說什麼,半晌後才招招手示意他走過去。

  桑鶴軒起身走到汪永年的病床邊,汪永年喘息急促地望著這個清雋挺拔的男人,他天生有種可靠氣質,辦事能力也的確利落不凡,將安家上下交到他手裡,汪永年還是可以放心的。

  澀然地笑了笑,汪永年沉聲說:「小桑啊,外公之前對你也不好,你要是有什麼記恨在心的,等外公死了就忘記吧,不要因為外公而冷落了淼淼和她爸媽。」

  桑鶴軒皺著長眉,澄澈的眸子透過鏡片睨著這位奄奄一息的老人,他彷彿下一秒就要離開了,那一瞬間的光彩像是迴光返照。桑鶴軒心頭一沉,立刻按了護士鈴,汪永年隨後便開始翻白眼,呼吸更加費力,病床邊的儀器發出不穩定的聲音。

  護士和醫生很快趕到,安思淼也跟著跑了進來,站在護士和醫生身後焦急地看著。

  桑鶴軒想給醫生讓地方,可老爺子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強忍著極大的痛苦斷斷續續地說:「小桑,我把淼淼托付給你,你……你不要……不要辜負了我……」

  桑鶴軒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老人對晚輩深厚的熱愛讓他回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連父母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等他看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是兩具屍體了。

  桑鶴軒眼眶有些發熱,慎重地點了點頭,彎腰湊到他耳邊道:「外公,你放心,只要我活著,我就會讓安家平平安安。」

  汪永年欣慰地笑了,他笑得那麼虛弱,卻又讓人覺得光彩照人,桑鶴軒被醫生拉到一邊,安思淼就站在他旁邊,她看著醫生對汪永年實施急救,表情呆滯。

  桑鶴軒握住她的手,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安思淼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很快她就看見父母來了。

  在這種時候,如果沒有桑鶴軒在,她甚至無用到連通知父母來看外公最後一面都做不到。

  汪永年開始抽搐,他撐著最後一口氣到安父安母來到這,醫生搖了搖頭讓開了位置,和護士一起沉默地觀看著已經見過許多次的生離死別。

  安思淼慢慢走到病床邊,蹲在床頭望著掙扎在生死線上的外公,淚如泉湧。

  汪永年語不成聲,他們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他朝他們胡亂揮手,像是要確定他們的所在,安思淼握住外公亂揮的手,兩人的手交握的那一刻,汪永年朝她的方向看過來,想要摸摸她的頭,卻再也無力抬起另外一隻手。

  他虛弱地說:「淼……淼,外公……外公看不見你了,外公……」他連話都說不完整,渾身抽搐,口吐白沫,非常辛苦。

  很快,他握住安思淼的手沒多久就徹底失去了反應,閉起眼安靜了下來。

  醫生上前檢查了一下,對安父安母道:「汪老先生已經去世了,節哀。」

  桑鶴軒不忍地別開了頭,雙手負後,緩緩交握。

  安父安母在得到父親不願換腎的消息那一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他們已經流過太多眼淚,看著父親在他們面前痛苦的離開,他們也只能安慰自己,父親去了天堂,就不用再那麼辛苦了。

  安思淼呆呆地望著安靜下來的外公,他那麼安詳地躺在那,如果不是嘴邊的白沫,就好像還是那個會為自己的任何事緊張著急的外公一樣。

  她緩緩站起來坐到病床邊,輕輕搖晃著汪永年的身體,哽咽地喚道:「外公……外公你醒醒,起床了……」淚水不斷順著她的臉頰掉在被子上,安思淼無暇顧及,不停地喚著外公兩個字,直到桑鶴軒抱住她將她拉開。

  安母淚如雨下地看著女兒和過世的父親,她無法不痛苦,但她也知道這種道別每個人生命中都要經歷,只是可憐了她的寶貝女兒,等她過世的時候還要再次承受這樣的分別。

  其實安思淼也明白,就算外公這次好了,以後也早晚會離開她,外公每次透析都很辛苦,每天都要服用大量的藥物,吃什麼都很費力,他那樣忍著痛苦吊著命,都是因為捨不得她,她又怎麼能讓外公走也走得不安心呢。

  可是,即便心裡如此明白,安思淼卻還是忍不住崩潰,她哭得泣不成聲,桑鶴軒抱著她,在她耳邊不斷安慰著什麼,可她一個字都聽不見,滿腦子都是小時候和外公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痛苦的樣子讓桑鶴軒看得心都痛了,他想,也許就是在這個時刻,他開始害怕死亡。他過去一直在想,走到他這個位置,不管哪天晚上睡著後再也睜不開眼都已經沒關係了,但是看到如此痛苦的安思淼,他無法再將生與死置之度外,因為他不想再看她重複這種痛苦。

  沒有光澤的天空籠罩著寒冬的永江市,十二月中旬,熬了很久的汪永年在永江市市醫院過世。

  每個人的一生都要經歷多次生死離別,過往的一切在死亡面前都蒼白無力。我們孑然一身來到這個世上,又孑然一身地離去,重要的不是不捨與懺悔,而是我們到底有沒有好好道別。

  當你變得成熟,明白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放下,你就真的長大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2:29

 第二十七章

  汪永年的喪事是桑鶴軒一手安排的。安父安母除了定了下參加葬禮人員名單外,幾乎沒有任何操勞。他們和安思淼都得到了充足的時間去平復心情。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桑鶴軒都是個名副其實的好外孫女婿。他要是沒向安思淼坦白那些事就好了,那他還會是個標準的好丈夫。

  年近元旦,永江市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羽毛似的雪花簌簌落下,為城市裹上了銀色的衣裳。

  儘管天寒地凍,可人們過年的心情依舊沒有削減,街道邊的樹上掛上了綵燈,市區內的廣告牌也換上了紅彤彤的顏色,炮仗聲時不時響起,走在大街上能感受到濃濃的年味。

  這樣好的時節,如果汪永年沒去世就好了,因為他的離世,整個安家都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中,過年對他們來說是件十分遙遠的事。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安家給汪永年舉行了一個小型葬禮,因為老爺子的身份問題,參加葬禮的人多為政府高官,所以葬禮不適合舉行得過大,那樣顯得太招搖,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喜事。

  提到政府高官,就不得不提現任的解放軍總後勤部部長,接替了汪永年的位子後跟桑鶴軒不對付的那位戴豐。

  戴豐作為汪永年曾經的下屬,自然不可能缺席葬禮,他來之前就派人送了花圈,到達現場時是和衛鴻曦一起進來的,兩人都穿著一身低調的黑西裝,面色嚴肅,眼神哀傷。

  戴豐和衛鴻曦一起到汪永年的牌位前鞠了一躬,然後走到安家人面前簡單地交談了幾句,無非就是讓他們節哀順變,不要太難過。

  桑鶴軒就站在安思淼的身邊,今日是舉辦葬禮的日子,這裡所有人都一身黑色,可沒有誰能將黑色穿得像他那樣挺括俊秀,他往那裡一站,很難讓人不去注視他。

  戴豐和安父說完了話,就看向了謙和而立的桑鶴軒,桑鶴軒察覺到他的注視,禮貌地回望過去,微微頷了頷首。

  戴豐看上去比衛鴻曦年輕,但年紀其實和衛鴻曦差不多。他應該染過頭髮,整齊朝後梳著的黑髮不見一絲白色,眼鏡片後那雙銳利的眸子似笑非笑地與桑鶴軒對望,嘴角卻沒有笑意。

  這種場合嘴角帶笑的不太合適,戴豐掌握的尺度很好,既起到了調侃的作用,又不會讓人覺得對逝者不敬。

  面對戴豐無聲的挑釁,桑鶴軒毫無反應,眉梢眼角都沒多一絲弧度,儼然一位盡職盡責的好外孫女婿模樣。

  安思淼見戴豐一直盯著桑鶴軒,猶豫半晌還是伸手握住了桑鶴軒的手,開口道:「戴叔叔,謝謝你來送外公,戴叔叔是外公最看重的後輩,你能來,外公在九泉之下也會開心的。」

  戴豐詫異地看向打斷他與桑鶴軒對視的安思淼,這個女孩已經長大了,他十幾年前見過她一次,那時候她還是個毛孩子,如今已經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

  安思淼真的很漂亮,她和桑鶴軒一樣穿了身黑西裝,黑色西褲襯得她雙腿又長又直,上身線條也極為優美,腰身又細又柔,長長的黑髮整齊地綰著髮髻,不施脂粉的臉上眼神澄澈乾淨。

  戴豐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弧度謹慎地提了一下嘴角,低聲道:「這是淼淼吧,這麼多年不見了,都長這麼大了。」

  安思淼微微點頭:「戴叔叔卻是一點都沒變,還和過去一樣。」

  「瞧你說的,我老啦。」戴豐隨意地說完,歎了口氣,似不經意道,「淼淼找了個好丈夫呀,優秀能幹,器宇不凡。有他照顧你,你外公也該放心啦。」

  安思淼握著桑鶴軒的手不自覺加大力度,桑鶴軒接過話茬:「戴部長放心,我一定不負戴部長誇獎,讓安安一家永遠平安順遂。」

  戴豐高高地挑了一下眉,點點頭道:「說得好,我會記住的,替老首長盯著你。」

  桑鶴軒淡淡看著他不置一詞。

  戴豐看看手錶,和不明就裡的安父安母道別,隨後便和衛鴻曦一起離開了。

  他們走後,桑鶴軒低頭看向沉默的安思淼,她緩緩鬆開握著他的手,在他有些失落的時候,又重新握住了。

  她並沒看他,也沒說話,但她卻將他的手握得很緊。她面色雖然有些蒼白,卻依舊平靜。

  在汪永年去世後的這段日子,安思淼除了前幾天茶飯不思悲傷過度以外,後面都表現得意外堅強。連桑鶴軒都沒想到,她可以這麼快就恢復過來。

  葬禮的流程不長,忙活了一整天後,汪永年的葬禮順利結束了。

  老人火化之後,安葬在一片風水不錯的墓地,這塊地是桑鶴軒找一位大師幫忙選的,一家人祭拜了老爺子,一起開車回到位於中山路的安家樓下。

  安父安母先下車上了樓,安思淼坐在副駕駛沒有動,沉默地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桑鶴軒手握方向盤,細膩的雙手又瘦又長,一如安思淼第一次見他那晚一樣。

  認識這麼久了,他的氣質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清貴自持,風度不凡。

  見安思淼只是用餘光看著他卻不說話,桑鶴軒沉默地掛了檔,開車朝他們的家駛去。

  安思淼沒有阻攔他,收回視線安靜地坐在那,微垂著頭盯著自己的手指擺弄著。等桑鶴軒將車停在樓下車庫以後,她也沒有任何想要下車的動作。

  今天有些陰天,再加上車庫裡沒有窗戶,所以即便是晌午十分,這裡的光線也很昏暗。

  安思淼不動,桑鶴軒乾脆熄了火坐在那陪著她。她沉默了好一會,才長長地歎了口氣,咬著下唇邁過阻礙坐到了他腿上,抱住他將頭埋進了他的勁窩。

  桑鶴軒非常意外地直視前方,自從他和安思淼坦白之後,他料想過很多種結果,可沒有任何一種和她現在的反應沾邊。

  女人果然是非常複雜的動物,連他都不能完全掌握。

  安思淼在他身上趴著,好一會才鼻音很重地喚他:「桑鶴軒。」

  桑鶴軒低聲道:「我在。」

  他幾乎立時便回應了她,可她卻再也沒有其他動靜,直到他都懷疑她是不是睡著了,她才再次開了口。

  安思淼的語氣很柔,聽著不像是還在生氣,但他又不覺她真的原諒了他。

  她說:「你有沒有一種感覺?」

  桑鶴軒微微蹙眉:「什麼感覺?」

  「……沒什麼。」安思淼側頭吻上他的脖頸,聲音輕不可聞,「我就是覺得,外公好像還沒走似的。」

  桑鶴軒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這個吻讓他亂了方寸,他只能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這樣說我會害怕的。」

  安思淼悶聲道:「你會怕鬼嗎?」她一邊說一邊解開他的西裝外套,將他的外套脫掉扔到了副駕駛。

  桑鶴軒看向副駕駛上躺著的外套,略顯尷尬道:「安安,你……」

  安思淼直接打斷他的話道:「回答我的問題。」

  「……」桑鶴軒抿了抿唇,說,「我也不知道,我沒見過,不知道會不會怕。」

  安思淼似乎笑了笑,但那笑聲聽著讓人心酸難過。她的手已經伸向了他的皮帶,沒有管他的襯衣,直接將他的皮帶解開,把手探了進去。

  「安安……」

  桑鶴軒緊皺眉頭想要拉開她,可她死死地扣著他的肩膀,手指扣得他都有些發疼,最後他只好放棄了。

  「別動。」安思淼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悶,這幾天她說話一直都這樣,沒有起伏,聲線很低,聽起來很費力。所幸這裡很安靜,除了兩人漸漸急促的喘息聲就是她的說話聲了。

  桑鶴軒眉頭突突直跳,安思淼的手已經伸到了他的內褲裡,握住了屬於男性的敏感部位。

  桑鶴軒想說什麼,可安思淼卻忽然吻住了他的唇,生澀地撬開他的牙齒試探性地舔著他的舌頭。

  桑鶴軒是個正常男人,懷裡這個極盡所能挑逗他的還是他的妻子,他不可能不給出正常反應。

  男人發育極好的部位迅速勃起,安思淼停頓了一下,像是有些怯怯的猶豫,但最終還是將他的褲子拉鏈全部都拉了下去,把堅硬的東西弄了出來。

  雙唇離開男人的唇,安思淼閉著眼睛微微起身,解開褲子紐扣胡亂地脫著衣服,因為空間太狹窄,她的動作有些施展不開,半天都沒把褲子脫掉,桑鶴軒一直看著她,將她看得無地自容,眼圈開始泛紅。

  最終,桑鶴軒在心裡歎了口氣,將車座朝後調動,給了她充足的空間。

  安思淼鬆了口氣,在他的配合下脫掉了自己的褲子,光著雙腿跨坐在他腿上,扶著他依舊堅硬不已的地方緩緩沒入自己狹窄的通道。

  「嗯。。。」桑鶴軒不由輕哼一聲,聲音很低很低,要不是安思淼離他很近,根本就聽不到。

  這只是他們第二次做愛,她的身體還很生澀,硬物突然頂入讓她有些發疼,可她卻好像感覺不到一樣狠狠坐了下去,不顧疼痛閉著眼上下伏動。

  本來安安靜靜的黑色奧迪轎車隨著她的動作一點點上下搖動,桑鶴軒原本清淨的眸子也因她有些瘋狂的動作而染上了情欲,他大概知道她是什麼心思,她在發洩,以這種折磨自己和他的方法發洩對世界和他的不滿。

  這甜蜜的折磨,桑鶴軒受得又高興又難過。

  安思淼是真的一點都不懂男女之事,她只是心裡想著要動、不停地動、即便累了也不停,她熱得一邊動作一邊脫掉上衣,最後脫得只剩下文胸。

  桑鶴軒摘掉眼鏡扔到車前面,彷彿已經不再在意他那岌岌可危的形象,直接解了她的文胸,低頭吻住了她胸前的凸起。

  安思淼喘息加重,一直努力壓抑的呻吟不斷溢出,她咬著下唇想要不發出聲音,可那聲音卻變得更加引人遐想。女人嬌媚的哼聲令男人神魂顛倒,桑鶴軒忽然攔腰抱住了她,不允許她再動,安思淼不解地看向他,卻只能看見他柔軟的黑髮。

  他的臉埋在她胸口,呼吸非常急促,像是隱忍著極大的痛苦似的。

  安思淼知道他不是痛苦,他是很舒服,他的身體因為她而產生巨大的變化,讓他素來平淡的假面具粉碎得很徹底。她看著這樣狼狽的他,才終於覺得心裡舒服了一點。

  隨著安思淼安靜下來,桑鶴軒也稍稍壓制了那股禁不住要傾斜的欲望。他伸手將車座放下去,一個翻身將安思淼壓到身下,在她的注視下與她四目相對、徹徹底底地索取著。

  因為沒有經驗,所以安思淼不知道別人做愛時是絕不會倆人互瞪眼的。桑鶴軒盯著她,她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即便她被他強勢的動作撞得止不住尖叫,可她還是努力睜著眼。

  這四目相對眼睜睜地一場情事,徹底改變了這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之間的某些東西。安思淼想,安心接受他的好吧,只要以後不再當真,就也不會再受傷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2:47

  第二十八章

  發生了那種不愉快的事,安思淼自然不會再去宏微上班,她沒有告訴父母自己不去的原因,父母也沒有多問,只問她是否要回會計事務所上班,她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安思淼決定自己找工作,不依靠家裡,也不再跟桑鶴軒有瓜葛,她的大學文憑幫了她很大的忙,她很快就在一間不錯的貿易公司找到了工作,還是老本行,做財務。

  工作的地方離家裡不算近,安思淼每天很早就起來,做好了早飯就離開,一開始桑鶴軒會跟著她起來,也要求過送她,可全都被她拒絕了。

  這樣四五次之後,桑鶴軒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和她一起起來,避免她看見他的時候「心煩」,等她走了之後他才起來,每到那時,餐廳裡總會蓋著熱乎乎的早餐。

  從那天在車庫結束之後,安思淼就再也沒跟桑鶴軒有過親密行為。有幾次桑鶴軒忍不住主動示好,可安思淼卻淡淡地背過身拒絕了。

  她依然回他們的家,盡一個做妻子的責任,可她的心卻始終沒有再朝他開放。這是他一開始就設想好的相處方式,等它真的開始,他卻接受得很辛苦。

  關於安思淼工作的那家叫百姓的貿易公司,桑鶴軒做了非常細緻的調查,她告訴他她要去那裡上班的第一時間,他就給了利承澤消息,把百姓貿易公司裡裡外外全都查得清清楚楚。

  調查結果還算令他滿意,這間公司雖然營業額跟宏微完全不能比,但至少清清白白沒有什麼不乾淨的勾當,短期內也沒有破產的趨勢,安思淼在那裡工作他也能放心。

  是的,也只是放心而已,桑鶴軒一點都不願意,通常情況下,只要他不願意的事,沒人可以讓那件事發生,這是他自父母去世之後唯一一次例外。

  兩人之間相敬如冰地度過了這個新年,因為汪永年的去世,安家的新年非常清淡,幾乎沒有慶祝,桑鶴軒也就少了這個可以調節兩人關係的契機。

  他們一直維持這種冷度到了三月底,當晚桑鶴軒再次鼓起勇氣抱住她想說些什麼,卻依舊被她很堅決地拒絕。那一瞬間他就決定,再也不坐以待斃。

  桑鶴軒這樣的人,一旦決定做某件事,那必然是可以達到目的的。他先讓利承澤聯繫了百姓貿易公司的總經理,約了個時間見面後,就給安思淼打去了電話。

  安思淼當時正在上班,聽到電話響就去門外接,電話那頭響起桑鶴軒低沉熟悉的聲音,安思淼忍不住心裡一軟,嘴上卻故作冷淡道:「有什麼事嗎?我在工作。」

  桑鶴軒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按著玻璃,直視著一望無際的城市景色,低低沉沉地說:「有事,沒事不敢給你打電話。」

  正在給桑鶴軒準備咖啡的利承澤聽到這話,手猛抖了一下,一整杯咖啡全都灑了,燙得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桑鶴軒回過頭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就好像沒看見一樣繼續講電話:「新開了一家電影院,跟我去看電影吧。」

  這話說完,利承澤的表情更精彩了。

  其實這不能怪他,利承澤跟了桑鶴軒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他對誰說話這麼低三下四。倒也不是卑微,就是難以言喻的柔和,言辭之間還有懇求的意思。

  利承澤給桑鶴軒打電話,從來都是深思熟慮很久才打,沒事完全不敢撥過去,就跟桑鶴軒說的「沒事不敢給你打電話」一模一樣。

  利承澤做夢都沒想到,這話也會有從桑鶴軒嘴裡說出來的一天。

  電話那邊的安思淼也很驚訝,桑鶴軒那種經常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居然要請她看電影?就算知道對方看不見,安思淼也忍不住驚訝地瞪大了眼。

  「你說什麼?」她有點不可思議地疑問道。

  桑鶴軒淡定複述:「寶昌路新開了一家電影院,陪我去看電影吧,票已經買好了。」

  安思淼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可是我在上班啊……」

  「晚上七點,剛好你下班之後我去接你,我們吃了飯就去看電影,就這麼說定了,繼續工作吧,再見。」桑鶴軒不等她回答就掛了電話,將手機塞回褲子口袋,看向後面正在打掃地面的利承澤道,「剛才是什麼事讓你那麼驚訝?」

  利承澤尷尬地停住動作,垂著頭說:「沒什麼,對不起桑先生,是我無狀了。」

  桑鶴軒負手道:「沒關係,你直說,如果有什麼地方不恰當,我希望第一時間改變,我不喜歡被動。」

  利承澤掩唇咳了兩聲,吞吞吐吐地說:「我只是……只是沒想到桑先生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桑鶴軒顰眉:「什麼樣的時候?」

  「……大概是害怕失去什麼,而努力去討好對方的時候吧。」

  桑鶴軒聞言微微抿唇,思索片刻後低聲問:「你也有過嗎?」

  利承澤摸摸頭道:「算是有過吧,我很害怕失去桑先生給我的這份工作,所以一直在努力討好您,您看這算嗎?算的話就別怪罪我灑掉了您最喜歡的咖啡了。」

  桑鶴軒這才稍稍分給了地上那灘水一些注意力,看了幾秒後失笑道:「沒什麼,沒什麼。」

  利承澤也跟著笑了,感慨地吐了口氣說:「桑先生,我很高興看見現在的您,以前的您雖然也很好,可是總覺得現在的更容易接近。」

  桑鶴軒微勾唇角:「我以前很難接近嗎?」

  「……雖然您以前對人也很溫和,可總是覺得很遙遠。」

  桑鶴軒微微點頭,似有所慮。

  利承澤接著道:「對了桑先生,戴部長那邊最近好像有什麼動作,似乎和沈嘉致還有鄭康平有關係,您要和他見見嗎?您上一次推掉和他的見面之後,他就再也沒和宏微這邊聯繫了。」

  轉換了工作的話題,桑鶴軒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淡淡地搖頭,輕描淡寫道:「不必了,既然已經不打算再做那些事,也沒必要再和他們打交道。」

  利承澤點了點頭,眉頭卻皺了起來:「話雖如此,可萬一沈嘉致他們得了勢,會不會找您麻煩?畢竟他父母的死跟你有關。」

  桑鶴軒柔和地笑了,但眼神很冷:「他父母的死是因為他們自己造的孽,一命換一命,這很公平。至於戴豐那裡,我不去趟那裡的渾水他就很高興了,他從我這拿不到的好處,都可以從別人那裡得到。」

  利承澤想了想,發現他說得很對,於是也微笑著將這些事放下了。

  時間很快就到了下午五點半,桑鶴軒推掉一切行程開車來到百姓貿易公司樓下,公司一樓是個商場,現在商場門口還有不少人,自行車擺得滿滿的,時不時就有人從裡面走出來。

  桑鶴軒打開車窗,望著商場透明的玻璃,商場裡的服務員們忙忙碌碌,似乎生意做得很不錯。

  等了沒多久,桑鶴軒就看見了安思淼的同事出來了,他從不打沒把握的仗,查這家公司的資料時也把她未來同事的資料全看了,這些人他都在檔案的照片上看見過。

  她的同事下班了,她應該也快就要出來了,桑鶴軒思索了一下,熄了火下車繞到另一邊,在副駕駛門外等他。

  俊雅雍容、風骨非凡的男人斜靠在昂貴的轎車外,這樣的風景無法不令人注目,周圍的人們無不把視線分給這個挺拔的男人,心裡都在想,該是多好的姑娘才能讓他這樣的人等待。

  等安思淼從公司出來,就發現桑鶴軒淡定地站在車前面等她,而他周圍的人全都在自以為十分隱蔽地偷偷打量他。

  安思淼嘴角抽了一下,心裡既驕傲又窘迫,她立刻加快腳步走到他面前,硬著頭皮道:「你怎麼下車了,在車上等著就好了,外面多冷。」她掃了一眼他單薄的西裝長褲,皺起眉頭,「快回車上吧,出來也不穿風衣。」

  桑鶴軒順從地替她打開車門,等她上車後才繞過去回到了駕駛座,發動車子朝餐廳駛去。

  好奇了半天的圍觀者們終於見到了那位幸運女人的真面目,忽然感覺心裡舒服了很多。這大概是因為,配得上那個男人的同樣也是個非常漂亮溫柔的姑娘。她望著他時表情那麼豐富,帶著許多複雜又難以詮釋的感情,微皺的眉頭、閃爍的眼睛,無一不令她在冬日灰濛濛的天空下光彩照人。

  相愛的人見面,給人的感覺可真好啊,僅僅是旁觀著,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3:06

  第二十九章

  和桑鶴軒一起吃飯其實很沒意思,因為他既不吃辣,又不吃肉,這個男人的口腹之慾就跟他的對事原則一樣,淡到幾乎沒有味道。

  安思淼故作鎮靜地坐在餐廳的椅子上,兩人早就點完了菜,等菜上桌的時候互相看著,誰也不主動說話。桌子對面那個男人,只用一雙深邃的眸子靜凝視著她,那眼神讓她不寒而慄。

  桑鶴軒是個什麼人,毫無疑問,他是個壞人、混蛋、犯罪嫌疑人,他這樣的人,本該放在新聞報道裡人人喊打,可現在的形式卻是不明真相的小女孩們哭著喊著要拜倒在他的西褲下。

  是這個世道變了嗎?自然不是,這些女孩,包括安思淼,他們不是沒有是非觀,只是有些事,當你切身實地的遇上了,就完全扯不清了。

  等菜的時間安靜得讓人尷尬,安思淼沉默半晌,主動開口道:「你今天很閒嗎?」

  桑鶴軒微微抬眸,修長的食指推了一下眼鏡,用眼神詢問她:怎麼講?

  安思淼雙腿交疊靠在椅背上,別開頭淡淡地說:「如果不是很閒,你怎麼會想起我?」

  桑鶴軒聞言皺起長眉,曲起手指敲了一會桌面,低聲道:「今天下午和新科電子的董事長見面談了合作事宜,回去之後就開始開會,會議結束處理文件,處理了一半又聽了宏微香港總公司負責人廖樂山的匯報,然後我就去接你下班。嗯,今天其實比較閒。」

  安思淼嘴角一抽,臉色微紅地垂頭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今天可一點都不閒。」

  桑鶴軒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對話到此處稍作了停頓,因為服務員來上菜了。

  「菜齊了,兩位慢用。」

  上完了菜,服務員退出包間,包間裡再次剩下他們兩人。

  安思淼掃了一眼菜色,忍不住道:「怎麼都是辛辣的菜,你不是不吃。」

  桑鶴軒的表情始終如水,看不出討好的神色,也探不出悲喜善惡。他的聲音一如他的神情那般波瀾不驚,薄唇開合,不過四個輕描淡寫的字:「你喜歡吃。」

  安思淼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再言語,拿起筷子靜靜吃起晚餐。

  桑鶴軒也不急,拿著筷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吃兩口就喝很多水,兩人的相處模式似乎回到了他們第三次見面的時候。

  他那樣一個能說會道的人,遇上這樣的情況和對手,也無法避免地笨拙起來。

  安思淼沒吃多少就不吃了,她放下筷子盯著垂眼進食的桑鶴軒,吃飯時他很少說話,將食不言寢不語的境界發揮到了極點。

  有時候她真的很恨他,她的世界本來一片光明,可自從遇見了他,就好像被一塊黑暗的布遮住了心胸,滿心都是無盡的黑暗,始作俑者就是他,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她曾經很惡毒地在心裡詛咒他一輩子得不到幸福,就算她離開了他、脫離了他的控制他也得不到幸福,這樣的她連她自己都無法直視。

  是不是如果她一開始沒有魯莽堅信,那現在就不會變成這個險惡的自己?

  被直勾勾盯著,饒是桑鶴軒也無法淡定用餐,他本就食之無味,現在乾脆也放下筷子,抬眼與她對視起來。

  安思淼就在這時說:「你就沒想過瞞我一輩子,一直騙我嗎,你就不能一直哄著我嗎?為什麼非得告訴我真相,我知道你能做到。」

  桑鶴軒勾起一抹很奇妙的笑容,有點玩世不恭,又有點嘲諷:「雖然我現在有點後悔告訴你,但我心裡很清楚,無論做什麼都得冒著會天下大白的風險。那時候我也想繼續騙你,只是不能安心。」

  安思淼微微顰眉,喃喃道:「你也會不安心麼。」

  桑鶴軒的目光變得有些冷峻,視線毫無焦距,似乎穿過她看向了別處:「我也以為心這東西我沒有。」他幾乎自語般輕聲道。

  安思淼抿了抿唇,看著表道:「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桑鶴軒沉默地站起來,領先出了包間,安思淼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有點想牽起來,可又十分猶豫。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餐廳,桑鶴軒直接上了駕駛座,安思淼打開副駕駛的門跨了上去。

  剛剛桑鶴軒說他在後悔,這是真的。如果知道她的抗拒會持續這麼久,他當初就不會真的說出來。就算不能安心,他也會選擇承受那份苦惱,畢竟那只是他自己的良心在作祟,哪像現在,同時被自己的良心外加她的痛恨折磨。

  車子緩緩駛向電影院,安思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開車的人,只這一眼她就無法再移開視線。

  素來喜歡帶著溫和面具的男人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安靜的樣子給人冷冰冰的感覺,他的臉很英俊,五官精緻,眼鏡片後修長的眼睛卻冷漠到了一個地步。

  桑鶴軒像是在入神地思索什麼,本來在直直地看路,忽然就搖了搖頭,彷彿非常失望似的歎了口氣,那歎氣聲輕不可聞。

  其實他的確覺得很失望,安思淼曾經建築在他面前的一切美好都在他親手的摧毀下瀕臨崩潰,他覺得自己再次陷入了十幾年前曾經歷過的絕境,不明確該怎麼進行下去。

  在感情方面,桑鶴軒是絕對的新手,置身事外時他可以將一切都看得很透徹,真的身處當中後卻無法不被變幻莫測的情緒所左右。他現在的思想,一片混亂。

  車子安靜地停在電影院門口,這場電影的看客相當之多,電影開場在即,影院門口人山人海。

  桑鶴軒停好車先下了車,安思淼下車後朝他那邊望去,就看見他隔著車和她對望,身後摩肩擦踵的行人好像江河湖海。

  「進去吧。」他用口型對她說了三個字,繞開身邊的人朝前走。

  安思淼思索再三,深吸一口氣擠開人群跑到他身後,拉住他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桑鶴軒詫異地看向她,一臉的驚訝,安思淼裝作什麼都看見似的說:「我們看什麼電影?怎麼這麼多人?」

  桑鶴軒回神,湊近她耳邊回答道:「泰坦尼克號,國外的票房冠軍,在大陸也是一票難求。」

  安思淼露出一個笑容:「這麼難買你卻買到了?」

  桑鶴軒已經有好幾個月沒看見她的笑容了,見她終於露出真正的笑容,他竟然有些激動:「這個世界上沒有用錢買不到的東西。」他如實道。

  安思淼就知道他又花了高價錢,心裡念叨他敗家的同時,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以後別再做犯法的事了,外公已經不在了,沒有人再幫我們了。」

  桑鶴軒此刻正在檢票,耳邊傳來她這句話時,他忍不住瞇眼笑彎了眉。檢票的女士乍一看他笑得這麼俊俏,不禁有些愣住,後面跟著要檢票的人忍不住催促,她這才繼續了自己的工作。

  兩人並肩走進影院,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後,安思淼接著道:「你是特意為了請我看電影才買的電影票嗎?」

  回答這個問題,如果說是,會不會被她覺得自己是刻意算計,讓她不高興?那麼回答不是,又會不會顯得自己不重視她?

  有些為難該講什麼答案,所以桑鶴軒久久沒有回答。臨近電影開始,安思淼才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不說話,那就是不是了?」

  桑鶴軒張張嘴,還來不及說什麼,安思淼就接著道:「為什麼不找朋友一起來看?說起這個,除了你的員工和那個二哥,我好像從來沒見你有過什麼朋友。」

  這個問題讓桑鶴軒有些尷尬,半晌才道:「這個……我和朋友的關係都不太好……」

  安思淼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感興趣,所以聽得聚精會神。當她聽見他難得不自然地說出這句回答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因為在影院的關係,安思淼急忙摀住了唇,不讓自己的笑聲影響別人。

  電影屏幕開始播放片頭,安思淼捋了捋頭髮,靠近身邊的人低聲道:「就這麼原諒你好像有點太不划算了,問你個問題吧。」

  桑鶴軒立刻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安思淼小聲道:「你……你那時候說,只是一開始有目的,後來就不是了,這話是真心的嗎?」

  桑鶴軒想都不想便點頭:「是,如果有假,就讓宏微破產。」

  「破產?那不是要沒很多錢?」安思淼詫異地看著他,「拿那麼多錢打賭,你也捨得?」

  桑鶴軒不在意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那些都不重要,你相信就好。」

  安思淼微微抿唇,好一會沒言語,電影片頭快結束的時候她才說:「老公,這次我相信你,相信你現在是一心一意和我在一起的。但是你記住,沒有下一次了。」

  桑鶴軒趕忙皺著眉頭一本正經道:「沒有下一次。」

  他想為了她改變自己,很想。

  電影正式開場,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各懷心事地目視前方看著電影。

  桑鶴軒不時用餘光打量專注看片的安思淼,思索良久,將手從扶手下穿過,輕輕握住了她的。

  安思淼的手僵硬了一下,沒有看向他,依舊直視屏幕,但手卻在僵硬之後反握住了他。

  桑鶴軒臉上不自覺泛起淺笑,這一幕落入安思淼的餘光,同樣也落入坐在他們後面第三排的某人眼中。

  那是位男性,戴著一頂棒球帽,帽簷壓得很低,身上穿著很常見的夾克衫。他的臉看不清楚,只能看見留著鬍渣的下巴,他嘴角的勾著的弧度森然可怖,與電影的氣氛格格不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4:14

  第三十章

  泰坦尼克號是一部非常催淚的電影,看完電影散場的時候,安思淼的眼睛都哭紅了,她拉著桑鶴軒的胳膊往外走,帶著哭腔說,「你可真會選啊,選的電影可真好啊。」

  桑鶴軒護著她的肩膀避開擁擠的人群,微勾唇角道,「真的好,為什麼我覺得你並不高興。」

  安思淼瞪了他一眼,正欲說什麼,忽然看見他身後不遠出襲來一道白光。趕著離開影院的人群完美地遮掩了白光的來源,安思淼來不及思索,迅速將他朝一邊拉去,奈何她身邊都是人,桑鶴軒只朝前走了一步,根本沒有離開危險範圍,無奈之下,安思淼只好和他交換了位置。

  桑鶴軒的警惕性非常高,他總能準確地避開所有潛在的危險。當他看見安思淼眼神不對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安思淼將他拉到她身邊,又挺身擋在他面前,速度之快令他只來得及把她抱進懷裡,鋒利的刀刃劃過她纖細的手臂,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啊!」

  不知誰尖叫了一聲,影院裡瞬間亂作一團,有人拿刀砍人這個認知令人群徹底失去秩序,桑鶴軒緊蹙眉頭將安思淼護在懷裡,踹開面前擋路的人,望向襲擊者的方向,那裡只剩下一把帶著血的西瓜刀。

  來不及耽誤,桑鶴軒只看了這一眼便護著安思淼擠出人群朝外走去,走這段路時他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直到安全將安思淼送上副駕駛,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關好車門,桑鶴軒快步繞到駕駛座,正打算上車時,忽然看見前面拐角處有個熟悉的人影,那人穿著黑色的夾克衫,戴著一頂棒球帽,正望著他這邊微笑著。

  桑鶴軒冷冷地瞥了他最後一眼,果斷上車朝醫院駛去。

  行駛向醫院的路上,桑鶴軒一直在安慰安思淼,告訴她如何避免失血過多。安思淼很鎮定,除了疼得臉色蒼白之外,沒有給他任何精神上的壓力。

  桑鶴軒抿了抿唇,拿出手機撥通利承澤的電話,吩咐對方聯繫醫生之後,又壓低聲音道:「半個小時後讓廖樂山給我回電話,你馬上派人到永江市電影院門口去,看看廖思遠跑了沒有。」

  利承澤一聽見廖思遠的名字就知道不好了,再聯想到桑鶴軒讓他找大夫,他不由擔憂地問:「桑先生,您傷得嚴重嗎?」

  桑鶴軒舒了口氣,單手轉動方向盤,艱澀道:「我沒事,受傷的是太太。」

  「什麼?」利承澤驚呼出聲,趕忙道,「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安排,桑先生再見!」

  桑鶴軒掛了電話,緊握手機不安地望向安思淼,安思淼微閉著眸子靜靜地靠在車座上,臉色蒼白如紙,右手緊緊握住左手手腕處的傷口,鮮血染紅了她淺色的外套和白皙的手,桑鶴軒從來不是怕血的人,現在卻只覺得那血流得他快要暈過去了。

  車子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市醫院,市醫院最好的醫生和護士都等在門口,他們第一時間將安思淼送去急救,桑鶴軒自責地站在急救室外,即便知道她的傷不致命,可還是沒辦法不擔心。

  桑鶴軒從西裝口袋拿出煙盒,坐在長椅上抽出一根想要點燃,動作進行到一半才想起這裡是醫院,不能抽煙,於是硬生生折斷,塞回了煙盒裡。

  手機在他吩咐完事情的半個小時後準時響起,桑鶴軒起身朝遠處走了一點,盯著急診室的門接了電話:「給我個解釋,廖思遠到底是怎麼來大陸的!」

  桑鶴軒說話素來不會語氣過重,即使他真的很生氣語調也相當平靜,真實情緒從不外露。

  電話那頭的廖樂山是跟著桑鶴軒最久的人,只這一句話就足以讓他聽出桑鶴軒此刻心中有多生氣。聯想到自己那個糟糕的弟弟,廖樂山的眼眶不爭氣地熱了。

  「對不起桑先生,是我的錯,我沒有盡到職責,讓他跑到了大陸。」廖樂山壓抑地說,「他沒有手續,是無法從正常途徑前往大陸的,他應該是偷渡過去的,我會盡快找到幫他偷渡的人。」

  桑鶴軒有一種想要砸爛手機的衝動,他這麼想著也就這麼做了,急診室的燈滅掉,醫生從裡面走出來時,正看見有過幾面之緣的那位斯文儒雅的桑老闆將手機狠狠摔在地上,表情之森然,幾乎讓見慣了生死的醫生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手機摔了也不足以宣洩桑鶴軒心裡的怒火,見醫生出來了,桑鶴軒面無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朝他走去,毫無心思再去妝點語氣,冷冰冰地問:「怎麼樣?」

  醫生被嚇到了,結結巴巴道:「沒、沒事,桑太太的傷口雖然很深,但送來得快,已經縫合止血了,不過癒合得會比較緩慢,需要好好靜養。」

  桑鶴軒舒了口氣,平復下自己的心情,點了點頭道:「我可以進去看她了嗎?」

  醫生頷首道:「可以了,現在就給你們轉到普通病房。」

  桑鶴軒皺起眉:「就在這不行嗎?她現在受傷了,你老讓她換地方幹什麼?」

  醫生愣住了,怔怔地看著他,桑鶴軒掩著唇斜睨向一邊,隱忍道:「麻煩快一點。」

  醫生瞬間回神,立刻安排人換房間,安思淼被推到新病房,換上病號服吊著胳膊躺在那,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看上去要比在車上時好了很多。

  桑鶴軒站在病床邊等著醫院的人離開,醫院的人被他那副煞星樣嚇得不輕,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一切,做了簡單的囑咐之後就一溜煙跑掉了。桑鶴軒這才朝前一步,坐到了椅子上。

  因為縫合傷口時打了麻醉,所以安思淼現在感覺不到疼,她白著臉望向桑鶴軒,對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兩膝微微分開,雙手平放在膝蓋上,眉目如畫的臉上烏雲密佈,鏡片後那雙修長的黑眸裡翻湧著沉沉的殺意。

  安思淼嚇了一跳:「老公,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桑鶴軒手撫上額,聲音無比沙啞:「我沒事,有事的是你。帶你出來看電影卻遇到這種事,真的對不起。」

  安思淼被他的反應逗笑了,只是笑得有點虛弱:「你道什麼歉啊,這種事又不是你能料到的,只不過你報警了嗎?行兇者的目標是你嗎?」

  桑鶴軒沒有隱瞞,乾脆地承認道:「是我,還沒報警,但我已經讓人處理了,你不用擔心,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第二次,沒有如果。」

  安思淼靜靜地看著他眨了幾下眼,蒼白的臉竟泛起了緋色,半晌才略顯羞澀地「嗯」了一聲。

  桑鶴軒見她如此,微蹙眉頭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看他要站起來,安思淼忙道:「別去,我沒事,就是……」她頓住,有點不知該怎麼說下去,可桑鶴軒依舊站在那堅持著,貌似她不給個回答就一定要去找醫生,她只好十分窘迫道,「我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剛才說話的樣子……嗯,很英俊……有一種『不愧是我老公』的自豪感。」

  桑鶴軒一愣,回過神後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無奈地喚了她一聲:「安安。」

  安思淼撅起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就當沒聽見好了。」她閃開視線,用沒有受傷的手抓起被子蓋住半張臉,大眼睛裡委委屈屈的。

  桑鶴軒遲疑了一下,掃了一眼病房門口,確定短時間不會有人來後,他回到病床邊坐到病床邊沿,避開她受傷的手,拉下被子,緩緩彎腰在她蒼白的唇上落下一吻。

  安思淼愣愣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他的眼睫又長又密,接吻時會輕輕刷過她的臉頰,她只覺心像是被擊中了一般,跳得快要飛出來了。

  桑鶴軒的吻很淺,很快,只輕輕落下便結束了。他直起身,坐回椅子上守著她,她紅著臉望著天花板,好一會才轉頭看向了他。

  桑鶴軒在這時問她:「想不想知道那個人和我有什麼過節?」

  安思淼挑眉:「可以知道嗎?」

  桑鶴軒給予首肯:「可以。」

  安思淼思索了一下,說:「也不用告訴我太多,適當地說一點就可以了。」

  桑鶴軒朝她遞去一個感興趣的眼神,她扁扁嘴道:「電視上不都那麼演嗎,知道多了不安全。」

  桑鶴軒緩緩垂眸,嘴角帶著微小的笑意。他其實並不想現在談論廖思遠的事,他很擔心自己會忍不住現在就衝出去殺了他。廖思遠傷了安思淼這件事讓他非常生氣,不過他心裡酸澀隱忍的同時,又不得不審視自己。因為從嚴格意義上來看,他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利承澤的出現很好地替他解了圍,給了他一個組織好語言再坦白的機會。而對方之所以過來,是因為桑鶴軒摔了手機,別人根本聯繫不上他,更無法匯報一些重要信息。

  「抱歉,桑先生,打擾了。」利承澤上前遞給桑鶴軒一個紙盒,「和您之前用的是同一款,卡已經補好放在裡面了。」

  桑鶴軒略微頷首,作為秘書,利承澤相當合格,這種緊要關頭下,老闆的手機卻打不通,絕對是在盛怒之下摔掉了,所以來之前利承澤就去買了新手機補好卡帶給自己的老闆。

  做完這一切,利承澤微微彎腰,低聲說:「桑先生,借一步說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4:39

  第三十一章

  對於這個「借一步說話」的要求,桑鶴軒本不打算應承,但還不待他回答,安思淼就生怕打擾他們談正事一樣道:「有事就快去說吧,不用管我,你們快去。」

  她揮手趕人的模樣讓她另一隻手無法動彈這個事實愈發明顯,桑鶴軒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塵,果斷轉身朝外走。

  再多看一眼他就會因為她的傷口破功,這種感覺自從父母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他真的寧願今天受傷的人是自己,哪怕讓他傷得比她重好幾倍。

  利承澤跟著桑鶴軒走到外面,門關上後桑鶴軒還小心地朝遠處走了幾米,將距離拉到了可以看見病房門的最大長度,利承澤緊隨其後,眉目凝重。

  「沉著一張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家裡出事了。」桑鶴軒站在窗戶前,望著外面漆黑的夜景低低沉沉道,「什麼事,說吧。」

  利承澤點點頭,鼻音很重道:「桑先生,因為聯繫不上您,廖先生給我打了電話。」

  桑鶴軒側頭看了他一眼:「感冒了?」

  利承澤一愣,抬手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呃,還好,大概是最近溫度太低,穿得太少……」

  桑鶴軒淡淡道:「永江市的天氣不比香港,你要盡早習慣。」

  利承澤聞言,笑容越發苦澀,桑鶴軒略一挑眉:「想家了?」

  利承澤尷尬了一下,沒有否認。

  桑鶴軒取出打火機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視線轉回到窗戶上,十分和氣地說:「等廖思遠的事情結束,給你放個大假。」

  利承澤頓時一喜:「謝謝桑先生!」

  桑鶴軒漫不經心道:「說正事吧,廖樂山跟你說什麼了。」

  利承澤忙道:「是這樣的,廖先生打電話說,他已經定好了機票,最遲明天下午就可以到這,到時候會當面向你謝罪。」

  桑鶴軒微冷淡地勾起唇角,寒氣四溢:「我要的不是他的請罪詞,是廖思遠為什麼會跑到大陸來的解釋,他來了能怎麼樣?」

  利承澤道:「廖先生說已經找到幫他弟弟偷渡的那夥人了,他會一併帶過來交給您處理。」

  桑鶴軒微微蹙眉,面露思索。利承澤接著道:「據調查,那夥人是新義安的。」

  聽到「新義安」三個字,桑鶴軒的神情變得有些微妙,他似笑非笑地說:「我可是記得,新義安去年就已經被中央政府以『曉以大義』的方式『招安』了。」

  利承澤跟著笑道:「是的,自從被『招安』以後,新義安的很多會員都退下火線了,當然也有不少人馬向外發展,比如說……」

  利承澤的話還沒說完,桑鶴軒就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冷冰冰地吐出三個字:「沈嘉致。」

  利承澤頷首:「沒錯,就是他。那夥人面上是新義安的,其實是和沈嘉致合作。」

  桑鶴軒微微側首,凝視著安思淼的病房門,清瘦的臉上表情斯文,鼻樑上的無框眼鏡將他襯得愈發溫文儒雅。

  就是這樣一個丰神俊朗的人,現在心裡正思索著該用什麼方法殺了沈嘉致比較好。

  安思淼在病房裡等了桑鶴軒半天,可惜麻醉的勁還沒過,時間又很晚了,她瞇起眼沒多久就睡著了。約莫十一點鐘的時候,桑鶴軒和利承澤談完事回到病房,正看見她香甜的睡顏。

  桑鶴軒走到病床邊坐下,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被子,拿出手機關掉聲音,放到桌子上不去理會,全神貫注地凝望著沉睡的妻子。

  時間過得很快,桑鶴軒一直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彷彿入了定。大概夜裡三點多的時候,安思淼忽然哼了一聲,她眉頭緊皺,呼吸短促沉重,不一會兒就痛呼出了聲。

  桑鶴軒一直在等這個時刻到來,他起身坐到床邊,撩開安思淼額間的碎發,低聲關切道:「安安,很疼麼?」

  麻醉時間過了,傷口的疼痛讓安思淼驚醒,聽桑鶴軒那麼問,她本能地想要點頭,可點了點又怕他擔心,於是又搖了搖頭。這樣一來一去,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情緒複雜,只能煩躁地輕哼,疼得眼圈都紅了。

  桑鶴軒幫她掀開被子讓她坐起來,安思淼順著他的動作靠到他身上,他不知何時脫去了西裝外套,只穿著單薄襯衫的胸膛溫暖堅實,她靠在上面,他輕輕幫她順著背,溫柔地說:「要不要我幫你叫醫生?」

  安思淼咬著下唇搖了搖頭,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能忍。」

  桑鶴軒沉默,沒有再言語,只用手輕輕撫著她的背,乾淨的眼鏡片遮住了他眼裡大半的光,沒有開燈的病房裡,他眼中的冷意散發得毫無痕跡。

  因為受傷的緣故,安思淼暫時不能去上班,需要在家靜養。桑鶴軒自然是打算二十四小時陪伴在她身邊,奈何他在工作上素來親力親為,他一人不在,很多事都無法運作。

  一開始,利承澤還可以把文件給他送到家裡來,久而久之,安思淼就坐不住了。

  「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在家可以的。」安思淼催促著正在做早飯的桑鶴軒。

  桑鶴軒頭也不回道:「沒關係,利承澤一會就到,他會把文件送來。」

  安思淼蹙起眉:「可是有很多事你也得親自去才能處理吧,你總這樣得耽誤多少事,我已經好多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桑鶴軒回頭看了看她吊著的手臂,接著面無表情地轉回頭,堅定道:「不行。」

  安思淼嘴角一抽,神色複雜地不再言語。桑鶴軒做好了飯,牽著她一起去餐廳吃飯。

  吃過早飯後,利承澤準時地按響了門鈴,桑鶴軒起身去開門,安思淼表情糾結地盯著他。

  門打開後,利承澤筆直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將幾個檔案袋交給桑鶴軒,又低聲說了好一會才轉身離開。桑鶴軒拿著檔案袋進來,就看見安思淼死死咬唇瞪著他。

  桑鶴軒猶豫了一下,道:「你要是真希望我去上班,那你就和我一起去。」

  「我?和你一起去?」安思淼指指自己。

  桑鶴軒淡定地點了一下頭:「是的。」

  的確是這樣。

  桑鶴軒辦公室的書架後面有個暗門,裡面是一間設備齊全的休息室。他在前面工作,安思淼在裡面休息,這樣的模式他也還能接受。

  當安思淼看見這個休息室的時候,不禁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桑鶴軒想讓她不要胡思亂想,卻沒她開口快,只聽她一本正經道:「以後我們吵架的話,你生氣了千萬別住在這不回去,知道嗎?」

  桑鶴軒微微一怔,隨即便點了點頭。

  安思淼鬆了口氣,到飲水機邊倒了點水,剛喝兩口,就聽桑鶴軒對她說:「剛剛利承澤告訴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什麼事?」她回眸看向坐在辦公桌後的桑鶴軒,休息室的門口正好對著他辦公桌後的書架。

  桑鶴軒放下手裡的文件,看向她道:「你那兩個同學,就是葉珺和沈芳如,他們來應聘了。」

  安思淼愣住:「什麼?」

  桑鶴軒斯斯文文地推了推眼鏡,聲音非常親切:「就是你念大學時的室友和班長,他們來宏微應聘,提到了認識我。」

  安思淼紅著臉道:「你不用管他們。」

  桑鶴軒道:「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我並不介意這件事,他們都是大學生,必然有些才華,安排他們進公司倒不會有什麼為難。」

  安思淼放下水杯跑到外面,紅著臉頰急切道:「你別管他們,別讓他們進來,我看過宏微的職員表,財務不就是你自己嗎,你招他們進來有什麼用?」

  桑鶴軒修長的手指撫過下唇,微笑著說:「他們是你的同學,我願意信任,讓他們接手財務的工作。」

  安思淼提高音量道:「不行!財務那麼重要的職務,除了我你誰也不能給!」

  桑鶴軒笑意加深,眉眼都彎彎的:「所以,你會回來我身邊工作?」

  「……嗯?!」安思淼愣愣地看著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桑鶴軒直接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等你辭掉現在的工作,回來幫我分擔這些。」他隨手抄起許多文件,意有所指。

  安思淼後知後覺地尷尬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桑鶴軒微微凝眸,幾個眨眼的瞬間便改變了想法,不再為難她:「好,那是我誤會了,當我沒說。」他轉回身繼續處理文件,頭也不回道,「去休息,我處理完這些就去陪你。」

  安思淼有些緊張,不確定他是不是生氣了,但他都這麼說了,自己再留在這也不太好,於是她「哦」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回休息室去了。

  等休息室的門關好,桑鶴軒拿起座機撥通了利承澤的號碼,電話接通後,不等那邊應答便道:「再幫我約一下百姓貿易公司的總經理,就說我有兩位不錯的年輕人推薦給他的公司。」

  利承澤謹慎應下:「好的桑先生,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兩個人是沈小姐和葉先生?」

  「對。」桑鶴軒直言不諱。

  利承澤忍不住勾勾嘴角:「我知道了桑先生,再見。」

  桑鶴軒掛了電話,繼續低頭處理文件,而領了命的利承澤,先是通知了百姓貿易公司的總經理裴牧,接著便離開座位朝樓下的人事部經理辦公室走去。

  雖然桑鶴軒還沒和裴牧見面,工作的事還沒有蓋棺定論,但這種事怎麼可能會被拒絕?他現在過去只不過是提前完成未來的事罷了,利承澤一向緊遵「處處想在老闆前面」的秘書原則。

  當他到達的時候,葉珺和沈芳如還在等消息。

  看見利承澤,人事部經理立刻起身迎接,葉珺和沈芳如搞不清楚這是何方神聖,一臉懵懂地跟在人事部經理身後朝他彎了彎腰。

  利承澤客客氣氣地對他們說:「兩位好,我是桑先生的秘書利承澤,很高興認識你們。」他與二人一一握手,笑容親切和藹,禮數周到妥帖。

  沈芳如瞥了一眼利承澤身後,見沒有桑鶴軒後,就一直定定地望著利承澤。利承澤看上去年長他們幾歲,言辭舉止都風度不凡,果然是有什麼樣的領導就有什麼樣的下屬。

  「是這樣的二位,關於面試的事,可能要說聲抱歉了,宏微目前並不缺會計專業的員工。」利承澤先是向他們致歉,在他們面露失望後才接著道,「不過,桑先生為兩位引見了另一家公司。」

  沈芳如和葉珺被打擊之後再聽到好消息,不免喜形於色,他們到底還是入世太淺,根本不是利承澤的對手。

  「想必二位都聽說過永江市的當地企業百姓貿易公司,桑先生已經和那裡的總經理說好了,兩位近幾日就可以直接過去報道,不過具體哪一天我還需要確認,稍後會另行通知二位。」利承澤將事情說完便起身告辭,葉珺只跟他道了別沒有說別的,沈芳如卻攔住了他。

  「利先生請留步。」沈芳如跑到利承澤面前,見對方並無不耐,依舊客客氣氣,臉色微暖道,「是這樣的,這幾天打淼淼手機都沒打通,我也不知道她家住哪,有點擔心,想問問您她最近好不好?」

  利承澤眨了眨眼,點頭道:「太太很好,我會轉告太太沈小姐的問候。」

  沈芳如道:「謝謝你,請問您能留個電話給我嗎?我近期要回一趟老家,之前留的聯繫方式是班長的,如果打那個您估計聯繫不到我,您給我您的電話,我回到老家厚給您打過來,免得耽誤面試,您覺得怎麼樣?」

  利承澤思索了一下,似自語般道:「原來沈小姐沒有手機。」

  沈芳如尷尬道:「……我家裡條件不是很好。」

  利承澤面露歉意:「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他從西裝上方口袋取出名片夾,抽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我的名片,打上面的電話就可以聯繫到我,祝您一路順風,再見。」說完,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很快消失在拐角處。

  沈芳如望著他消失的地方撇了撇嘴,心道,怎麼這家公司的人都喜歡給人看背影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5:02

  第三十二章

  百姓貿易公司的老闆裴牧是個而立之年的男人,祖籍永江市,出生地在國外,回國已近四年。

  四年前,他一手創辦了百姓貿易公司,為永江市的發展投入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桑鶴軒和裴牧約在一家環境清幽的西餐廳見面,裴牧到的時候,桑鶴軒已經恭候多時了。他雙腿交疊坐在靠窗的位置,挺拔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視線漫不經心地注視著窗外,桌面上放著一杯清水。

  裴牧一眼就認出了他。這個去年才從香港來到大陸發展的商人,在本市已經有了相當穩固的地位,永江市的大部分市民,都認識這位常出現在新聞和報紙上的富豪。而且,就算不知道他的長相,裴牧也依然可以一眼認出他,西餐廳裡的人並不少,但大多都是來嘗新鮮的,桑鶴軒與其他人之間彷彿隔著一堵無形的牆,將雙方隔絕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走到桌子邊,裴牧禮數周全地向桑鶴軒打招呼:「桑先生你好,我是裴牧,很抱歉我來晚了。」

  桑鶴軒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望向裴牧,略微打量了他兩秒後起身微笑著朝他伸出手:「沒有,是我來早了而已。很高興見到你,裴先生。」

  清雋的臉,深灰西裝,舉止優雅,表情斯文,桑鶴軒和裴牧握手時垂眼斂眸,反光的眼鏡片巧妙地遮掩了他銳利的眼神。

  裴牧收回觀察桑鶴軒的視線,坐到他對面,服務生很有眼色地上前為他們點菜,裴牧習以為常地吐出幾個英文單詞,說完後望向桑鶴軒,桑鶴軒望著他,微啟薄唇用中文點菜,這個行為讓裴牧不知為何覺得有點丟臉,大概是對方目光裡的審視太明顯了些。

  「早就仰慕桑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實在是在下的榮幸。」不自覺的,裴牧說話就開始咬文嚼字,像是打算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雖然他不知道他到底哪裡做得不對了。

  桑鶴軒很不領情地笑著說:「哪裡,我怎麼可以和裴老闆在永江市的地位相提並論,連我太太都在您的公司工作,僅此一事,高下立判。」

  裴牧驚訝道:「您太太?」

  桑鶴軒像是想到了什麼般微微一笑,笑容溫和柔軟,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裴牧眨了眨眼,面露思索。

  當天,兩人長談了整個下午,傍晚時分才分頭離開。

  裴牧自是去做答應了桑鶴軒的事,而桑鶴軒則車子來到了百姓貿易公司,去商場買東西了。

  從商場出來時,桑鶴軒手裡提著許多高檔禮品,他將禮品丟到後車座,驅車回家接安思淼。

  今天是安父關南的生日,安母汪子芝打電話讓兩人回家吃飯,給關南慶生。

  安思淼手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然也不敢回家,因為怕父母知道她受傷的事,她已經好久沒有和父母見面,現在著實有些想家。

  安思淼挑了件墨綠色的傘裙,上面搭了件寬鬆的黑色針織衫,小心翼翼地套上袖子,確定看不出來裡面包紮著以後才開始化妝。

  桑鶴軒將車停在樓下,下車進屋去喊她。現在時間差不多了,再不回去汪子芝又要打電話催了。安思淼也歸心似箭,只化了淡妝讓氣色顯得好些,沒有進行複雜的妝點,急急忙忙地拿了包和他一起離開。

  兩人一起到達安家樓下,拿著東西往樓上走時,汪子芝的催促電話再次打來。

  桑鶴軒提著東西,安思淼只好把手伸進他口袋取出了手機,接了電話對汪子芝道:「媽,我們已經在上樓了,你開門吧。」

  「到了你還接電話,浪費電話費。」

  汪子芝責怪了一句便掛了電話,快步跑去給女兒和女婿開門。

  安思淼無奈地把電話塞進桑鶴軒的西裝口袋,看著桑鶴軒眉目如畫的側臉,忽然生出一絲調戲的心理。她為自己這個不和諧的想法感到十分羞愧,毛毛地抖了一下。

  「怎麼了?」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桑鶴軒一邊走邊側首問了句,神色異常關切,大概是以為她傷口疼。

  安思淼道:「沒事兒,到了,快進去吧。」她轉移話題的速度很快,推開房門就高聲道,「爸,媽,我們回來了。」

  汪子芝剛才打開了門就急忙跑去廚房看火了,聽到安思淼的聲音只遠遠地回了句:「知道了,坐沙發上等著吧,馬上開飯。」

  桑鶴軒把帶來的禮品放到茶几邊,在安思淼的示意下脫了外套遞給她,然後和她一起去給汪永年上香。

  看著櫃子上那張黑白照片,桑鶴軒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感覺,彷彿時間又回到了過去。

  「發什麼呆呢?媽喊咱們吃飯呢。」安思淼戳了戳桑鶴軒的胳膊,疑惑地看著他。

  桑鶴軒回過神來,牽起她的手朝餐廳走:「沒什麼,快過去吧。」

  安思淼迷迷糊糊地跟著他到了餐廳,兩人並肩坐在一面,安父關南和安母汪子芝坐在一面,四人正好相對,不論是吃飯還是談話都很方便。

  雖然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但作為地地道道的大陸人,關南和汪子芝習慣了在餐桌上談事,那些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沒那麼嚴格。

  今天是關南的生日,關南放得比較開,開了一瓶白酒還沒喝完就又開了幾瓶啤酒,汪子芝攔都攔不住他。

  「你就別管我了,我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個機會,你還不讓我爽利一回。」關南不悅地看著汪子芝,緊緊握著啤酒瓶不肯鬆開。

  桑鶴軒喝了一杯白酒,此刻已經有些微醺,見關南要再開啤酒已經有些拒意。他本以為安母可以攔住他,沒想到安思淼卻在這時道:「媽,爸想喝你就讓他喝吧,外公去世以後他還是頭一次這麼高興。」

  安思淼這話殺傷力很大,汪子芝也不好再阻攔,只是不停念叨著要適量適量。

  桑鶴軒臉色微紅地看著安思淼,表情不可謂不無奈。他酒量本就淺,外出應酬向來有人擋酒,就算沒人擋酒也從無人敢灌他,如今這算是……栽在這了。

  察覺到桑鶴軒的注視,安思淼疑惑地回頭看向了他,見他面色緋紅眼神微妙,愣了一下湊到他耳邊問:「酒量不行?」

  桑鶴軒有些尷尬,並且也有些醉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安思淼有點後悔了,打算拿過他的酒杯自己替他喝,她雖然沒喝過,但看父親和丈夫喝得那麼痛快,大約是不難喝。

  桑鶴軒意識到她要做什麼立刻攔住了她,蹙眉責備道:「你這是做什麼,就算我酒量不行也不能讓你幫我擋酒。」

  安思淼還沒來得及開口,安父那邊已經開好了酒,要給桑鶴軒滿上。

  這次不是白酒了,是啤酒,桑鶴軒鬆了口氣把杯子遞過去,眼睜睜看著杯子被倒滿,不常飲酒的他根本不知道白酒摻著啤酒喝更容易醉。

  這樣強撐的結果就是,不勝酒力的桑老闆幾杯啤酒下肚就已雲裡霧裡,紅著一張俊美的臉龐跟岳父熱情地暢飲,誰也攔不住。

  這頓飯一吃就吃到了夜裡十點多。桑鶴軒喝成這樣自然沒辦法再開車,安思淼也沒來得及學開車,她左思右想了半天,還是放棄了留宿在家,只幫安母收拾了一下房間,便扶起昏昏欲睡的桑鶴軒離開了。

  他們的家也在中山路,當初就是為了讓她離家近些才買在這裡,如今看來確實有遠見。

  理想是美好,現實卻並不美麗,安思淼畢竟是個姑娘家,力氣不大,桑鶴軒一個個子極高的大男人壓著她,她沒走多少路就累得不行了。好在已經快十一點了,路上也沒什麼人,不然桑鶴軒這難得狼狽的醉酒樣可要被圍觀慘了,明天醒來知道了還不得糾結死。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安思淼總算是把醉醺醺的桑鶴軒扶回了家。她一進門就將沉重的男人扔到了沙發上,精疲力竭地坐到他身邊擦汗喘氣。

  剛才這一路幾乎使出了她吃奶的勁,現在她已經半點力氣都沒了,再折騰的話連她胳膊上的傷口都受不了了。

  桑鶴軒雖然醉了,但這一路除了踉蹌無力外倒沒有耍酒瘋。安思淼正要表揚一下他,就忽然被他從後面抱住,抓到了懷裡。

  她整個人背對著他擋在他身上,而他則仰躺在沙發上。

  安思淼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整蒙了,使勁掙著他緊緊桎梏著她的手:「你幹嘛呀,喝成這樣還不老實,要是不想睡覺就趕緊去洗澡,醉醺醺的難聞死了。」

  桑鶴軒的唇貼著安思淼的耳廓,聽見她的言語後頗有些委屈地說:「我酒量不好,從不過分飲酒,這都是為了你,你卻不領情。」

  他這雖然是酒話,可仍說的安思淼啞口無言,於是只好躺在那任他作為了。

  桑鶴軒的手從她的腰際緩緩朝上移動,隔著針織衫輕撫著她胸前的柔軟,嘴唇一點點吮吸著她的耳垂,伸出舌尖舔著她的耳廓,極盡溫柔之所能。

  安思淼先是一愣,接著便不自覺呻吟出聲,因為傷口的原因,她好久都沒和桑鶴軒做了,剛剛回安家時,在樓梯上她就險些把持不住去親他,現在他這麼勾引人,讓她怎麼受得了?

  「桑鶴軒你別鬧……你喝醉了……」

  安思淼為自己身體的欲望感到臉紅,想要掙脫他的擁抱,可對方卻抱得更緊。她仰躺在他身上,雙腿被他的雙腿緊緊鉗制,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男人那處勃起後堅硬地抵著她。

  安思淼蹙起秀眉,呼吸又短又急,可身下的男人卻不急不緩、彷彿未醉般柔柔地說了句:「你要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5:26

  第三十三章

  桑鶴軒到底是喝多了,他應該是想翻個身把位置調換一下,但一不小心就連自己帶老婆一起滾到了地上。幸好會客區鋪了地毯,小區還沒有停止供暖,不然倆人不磕著也得凍著。

  摔是摔了一下,但桑鶴軒的目的也算達到了,倆人到了地上就換成他在上面的姿勢,他滿意地瞇眼望著被壓在身下快喘不過氣的安思淼,嘴角勾起一抹陶醉的笑意,很傻,但迷人極了。

  不可否認,安思淼會很容易喜歡上桑鶴軒,除了對方外在條件優越和手段高超以外,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那張眉目如畫的臉。這個男人的五官生得過於精緻,常常讓人因為他出色的外貌而忽略了他身上其他的東西。

  「起來……我快被你壓死了。」安思淼停止胡思亂想,翻了個白眼,奄奄一息地呼救。

  桑鶴軒下意識朝旁邊一歪,側躺在一旁支著頭望著她,他臉上因酒范上的紅暈有增無減,瞧見她在他讓開以後急促喘息時脖頸臉蛋上的薄汗,視線不自覺地移到了她的胸口,那裡意料之中地因為她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本就寬鬆的黑色針織衫領子大敞,春光外露。

  「安安,你走光了。」

  桑鶴軒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語氣太過平靜,讓安思淼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裝醉。

  不過,這個懷疑很快就被安思淼拋在了腦後,因為桑鶴軒緊接著來了句:「真好看,把衣服脫了吧。」

  安思淼詫異地看向言辭放蕩的桑鶴軒,他從來都斯文有禮溫文爾雅,不管是在外人還是在她面前,一直都清心寡慾,好像對那方面沒有任何需求。

  自從外公離世,她和他除了車庫那次就再也沒上過床,四個多月的時間,偶有幾次他難得主動求歡,被她用沉默拒絕後也不多做堅持。次次都順從地躺好睡覺,紳士得令人髮指。

  他現在這番酒後「戲言」著實讓安思淼嚇了一跳,更多的卻是一種「還好他不是對女人沒興趣」的慶幸之感。

  見安思淼久久未動,只是盯著自己猛看,桑鶴軒略顯焦躁地扯掉了領帶,解開襯衣領口的紐扣,脫掉西裝外套遠遠扔到一邊。

  他半坐起身抽掉皮帶,解開褲子紐扣拉下拉鏈,將掖在深灰色西裝褲裡的白襯衣抽出來,帶著很濃的酒氣伏到她身上,分開她的腿用身下早已硬得不行的物體抵住她敏感的j□j,低下頭在她耳邊曖昧的喘息。

  「感覺到了嗎?」他的身體朝上一撞一撞,惹來安思淼尷尬又緊張地低吟,才滿意地勾唇笑了,「以前還不覺得,現在才發現,當男人也不比女人好多少。你一碰到我,我那裡就控制不住地變硬,有時候也擔心被你看見,有時候又希望讓你看見。」

  他似乎歎了口氣,一邊隔著褲子摩挲她的私處,一邊沉下身緊緊貼著她,吻著她的耳垂,非常沙啞地說:「想讓你看見的時候,恨不得使勁渾身解數。不想讓你看見的時候,緊張到打算殺人滅口。」

  他說完,就逕自笑起來,一手環過她的脖子一手伸向她的身下,撩開裙子擠入她雙腿之間,隔著黑色的打底褲一重一輕地按著她柔軟的兩片花瓣。

  「啊……」安思淼仰起脖子呻吟了一聲,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胳膊,他襯衣被她抓得褶皺不堪。

  桑鶴軒因此察覺到了衣物很礙事,直起身慢條斯理地解著襯衣紐扣,解扣子時還不忘緊緊盯著她,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桑老闆,其實你實在沒什麼可怕的,人家被你狠狠壓在身下,又能跑到哪兒去呢?

  安思淼尷尬又羞澀地用胳膊擋住眼睛,遲疑了兩秒又摀住了嘴巴,可這些鴕鳥的動作僅僅維持了一瞬間就被桑鶴軒無情地扯開了。

  桑鶴軒近乎粗魯地按著她的雙臂,壓低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噱的威嚴,還帶著一股醉酒時獨有的性感質地:「看著我。」他騰出一隻手輕撫著她臉頰的輪廓,又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下巴處有淺淺的鬍渣。

  「就這樣看著我,你是我太太,我們做愛,你為什麼不敢看我。」桑鶴軒低頭親了一下她的嘴唇,見她不再抗拒,聽話地直直望著他,十分滿意地直起身繼續脫衣服。

  襯衣的紐扣解了半天終於解完,他脫掉扔到遠處,直接把手伸進內褲裡將身下堅硬的某物掏了出來。

  「……」

  他真的醉了,安思淼十分肯定。她現在有點後悔讓他喝酒了,男人喝醉之後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狀況,看來桑鶴軒也不能免俗。他現在的樣子和他平日維持的形象實在出入太大,讓安思淼大開眼界的同時,不由產生一股幸災樂禍的心情。

  明天他酒醒了,回想起自己昨晚幹了些什麼,那張彷彿泰山壓頂也不變色的臉會不會垮掉?

  腦補出他那時的表情,安思淼忍不住輕笑出聲,桑鶴軒微微擰眉,直接抓著她的手伸向自己身下,用命令的口氣說:「握住,幫我弄。」

  安思淼知道自己樂極生悲了,但醉酒之後的桑鶴軒根本不接受拒絕,於是她只好在他的堅持下輕輕套弄起手裡堅硬的東西。

  桑鶴軒低吟一聲,喘息越發急促,他因她的動作感到愉悅,這讓安思淼也有些情動。

  桑鶴軒開始脫安思淼的衣服,這個過程中還不允許安思淼的手停下來,所以就出現了明明是他在脫人家的衣服,自己卻時不時悶哼一聲的狀況。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安思淼的裙子和打底褲脫掉,解開文胸連著上衣一起推到她的胸部上方。她白色的內褲被他用手指勾著丟到一旁,他曖昧一笑,俯□吻住她的乳尖,壓抑著欲望啞聲道:「好舒服。」

  安思淼的臉紅得不成樣子,桑鶴軒現在的行為實在太折磨人了,兩人從回來到現在已經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許久沒有做過的她全身都被一股不能滿足的空虛感包圍,可她的男人卻依舊慢吞吞地玩得興起。

  乳尖被人不厭其煩地舔來舔去,甚至還被用牙咬,安思淼只覺身下的渴望更厲害了,她不得不承認,她那裡已經濕潤得不成樣了。

  咬了咬唇,安思淼垂頭看著慢條斯理的桑鶴軒,他有她的手幫忙,並不會像她那樣煎熬,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安思淼皺起了眉,遲疑片刻便鬆開了握著他身下某處的手,在他疑惑抬眼的瞬間將他推倒在一邊,直接跨坐到他身上,以唇封住了他討厭的嘴巴,手探向下方扶住他跳動的堅硬,抵在自己的入口,一點點坐了下去。

  「唔……」桑鶴軒眉骨上的青筋劇烈跳動著,雙臂緊緊摟住安思淼的上半身,挺動有力的腰身一點點將堅硬的凶器在她身體裡進進出出,早就分泌出許多愛液的女性通道與男人的某物不斷接觸,發出令人羞恥的水聲,也帶來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快感。

  安思淼其實很佩服桑鶴軒,他今年二十九週歲,虛歲都三十了,比她大了整整六歲有餘,平日裡總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按理說該很累很疲憊的,可在床事上卻看不到任何力不從心。

  他能這樣,她在某些方面上還是挺高興的……

  「嗯!……你輕點……」

  安思淼的不專心被桑鶴軒盡收眼底,他猛地加重力道,讓走神的安思淼有些受不住,幾乎差點就高潮了。

  桑鶴軒的嘴角微微上翹,這個笑容十分危險。他經常朝她笑,笑得溫柔笑得清貴,這樣略帶邪氣的她還是頭一次見到。

  「輕一點?」他湊到她耳邊重複了一遍她的話,而後柔和得令人毛骨悚然地問,「你確定?」

  安思淼整個人一激靈,他說話間倏地加快了動作,飛快得進出讓她腦子一片空白,雙腿不自覺夾緊他的腰,整個身體都有輕微的抽搐,腳背不自覺捲了起來。

  「嗯啊……」安思淼的聲音嫵媚到了極點,帶著入骨的勾引,像是滿足又像是期待地喚著他,「嗚……老公……你真厲害……」

  桑鶴軒嘴角揚起,說話聲也因喘息而變得斷斷續續:「喜歡麼,還要嗎?」

  「……喜歡……」

  「那還要不要?」

  「不……」

  「不?」

  「……一會兒,等一會。」

  「好。」

  燈光下,桑鶴軒寬闊的背上佈滿了薄汗,除此之外,還有安思淼情不自禁時留下的指甲抓痕。

  這微不足道的疼痛絲毫沒有讓他受影響,反而還為兩人增添了不少情趣。

  桑鶴軒喟歎一聲,不知是因著酒意,還是因著身下被溫暖包裹的那股快感,他低沉沙啞地柔聲說:「其實我很不希望存有這樣的感情,但……」他等她自高潮中稍緩過來才再次開始動作,伴著身下的進出補充完了上面那句話。

  他說:「老婆,我愛你。」

  安思淼詫異地睜開眸子,他此刻的表情不像是醉著,她不確定他是否真的清醒,但她願意相信他醒著,也願意相信這是他的心裡話,因為這讓她覺得異常喜悅。

  「……嗯。」安思淼伸手捧住他的臉,隨著他的動作上上下下,滿臉都是因為他的表白而泛起的傻笑,他慢慢念出她的名字,「安安」、「安安」,每念一次,都帶著溫暖的氣息。

  夜還有很長。酒精讓這個清心寡慾的男人徹底放肆了一次。

  事後,他昏昏沉沉地睡去,然而多年以來準確的生物鐘還是讓他在清晨時分轉醒。

  他們所在的地點,以及週遭狼狽不堪的景象,讓他表情空白了幾秒。隨後,他抱起熟睡的安思淼,帶她到浴室簡單清理了一下,然後把她抱到床上擁著她繼續溫存。

  身下j□j的燥熱感在沐浴之後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強烈。他毫無節制地在她睡熟的情況下再次進去她的身體,她皺起眉,因為他的動作不得不慢慢醒來,意識到兩人在做什麼以後,她疲倦的臉上泛起了誘人的緋色。

  桑鶴軒俯□吻住她的唇,讓她生生嚥下了責備他的言辭。

  現在的他是完完全全清醒的,雖然宿醉讓他頭疼欲裂,可昨晚的一切他都記得很清楚,包括自己荒唐的行為以及情不自禁地表白。

  他滿意地看著安思淼隨著他的動作在舒適與煎熬中沉淪,望著她迷濛的眼睛輕聲說:「安安,跟我回香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5:47

  第三十四章

  香港的氣候要比大陸暖和得多,四月份的香港氣溫大概在二十攝氏度左右,步入五月就正式進入夏季,到了這裡完全可以脫下厚重的外套,穿著簡單輕便的春夏裝了。

  安思淼跟桑鶴軒一起下飛機,一落地就感覺到了氣候的不同,她穿了很多,毛衣外套裹得嚴嚴實實,一邊走一邊冒汗,最後乾脆直接去了趟廁所把衣服給換了。

  換好衣服出來,安思淼一眼就看見桑鶴軒和利承澤一起站在不遠處等著她,兩人正在交談什麼,皆是一身正統西裝,穿得比她少太多了。

  安思淼有點不悅地走上前,接過桑鶴軒手裡的包自己背著,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句:「沒安好心。」

  桑鶴軒結束和利承澤的交談,聽見她這句低語,立刻回頭問道:「怎麼了?」

  安思淼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眨眨眼:「嗯?什麼怎麼了?」

  桑鶴軒微微挑眉,修長挺拔的身影停在她前方,等她和他並肩的時候才繼續往前走,狹長明亮的眸子裡帶著淺淺的笑意。

  「我剛剛分明聽見你說了什麼。」他這樣說道,語氣篤定。

  利承澤別開頭望向不遠處駛來的三輛黑色奔馳轎車,裝作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安思淼和桑鶴軒一起停住腳步,摸了摸下巴說:「有嗎?會不會是你聽錯了?畢竟老公你也上了年紀了,聽覺下降也是有可能的。」

  桑鶴軒嘴角不自覺抽了一下,他看起來很老嗎?他審視了一下她,又看看自己,似乎年齡上的確年長她幾歲,於是他默認了她的話,神色頗有些蕭索。

  見他如此,安思淼有點不太忍心,終於還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你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香港的天氣,害我穿這麼多來,像個傻子似的,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其實她已經在心裡替他做了解釋,自從她答應和他一起回一趟香港他就開始忙,偶有疏漏也是可以理解的。這種常識性的問題,她自己也本該注意到的,不能完全怪他。可是,我們誠懇的桑老闆對於這個問題卻做了另一種回答。

  他說:「對,我是故意的。」

  安思淼詫異地看向他,他一本正經地說:「熱點總比冷了好,穿得太少你上飛機前會凍著,我不希望你的身體再有任何問題。」

  安思淼抹掉鼻頭的汗珠,哼了一聲沒再言語。他們面前停下三輛昂貴的奔馳轎車,其中一輛上走下一個她認識的人,是廖樂山。

  之前桑鶴軒給安思淼介紹過這個人,說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如今看來似乎不是合作夥伴,而是上下級關係。

  廖樂山吩咐屬下從接機人那裡接過他們的行李,自己則親自為桑鶴軒打開了車門,側身讓路請他上車。這一整套的動作做得行雲流水駕輕就熟,顯然不是第一次。

  安思淼心裡有千千萬萬的想法,面上卻沒表現出什麼,她順著桑鶴軒的手勢坐到了他旁邊,廖樂山為兩人關上車門後,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利承澤則上了其他的車。

  「歡迎回來,桑先生,桑太太。」

  廖樂山一上車就跟二人打招呼,即便他的「熱情」沒有得到桑鶴軒的半分關注。

  桑鶴軒不開口,安思淼卻不能像他那樣無視,畢竟她和廖樂山並沒什麼過節,如果也跟桑鶴軒似的甩臉子,難免落人口舌。

  「你好,廖先生,我們又見面了。」安思淼有些生澀地回了廖樂山一個微笑。

  廖樂山輕輕頷首,還欲說什麼時就見桑鶴軒沒什麼表情地瞥了過來,於是想說的話全都嚥了下去,只是問道:「桑先生,去公司還是回家?」

  桑鶴軒淡淡道:「回家。」

  「家」是個溫暖的字眼,桑鶴軒口裡的這個「家」位於香港半山區,是本地非常著名的豪宅區,很受當地富豪和外地移民者的青睞。

  在過去,大多是外國移民者居住在這裡,所以半山區擁有濃厚的殖民地色彩,具有很多頗有歷史特色的校舍,例如香港大學。

  半山區,顧名思義,是一個位於太平山山頂和中環之間的住宅區。中環作為香港的政治以及商業中心,開設了許多銀行、跨國金融機構以及外國領事館。宏微科技的總部就設在這裡。

  線條優美的奔馳車一路駛上太平山,安思淼是第一次來香港,之前對這裡也不是很瞭解,所以她現在全身心都集中在這片發達而又美麗的土地上。

  半山豪宅之所以受歡迎,其中必然離不開地理位置的原因。這裡不但臨近上環、中環以及金鐘這些商業區,還能夠飽覽維多利亞港的景色。這裡有大量的樹木和其他植物,綠化相當不錯,能夠提供非常新鮮的空氣,讓人感受大自然的魅力,這在香港市區是比較難得的。

  安思淼的位置看景色不太方便,所以她就把桑鶴軒擠到車窗邊,靠在他身上盯著外面的美景觀看。桑鶴軒也由著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甚至還配合地手托下巴一起觀看。

  「這裡可真美。」安思淼由衷地讚美道,「難怪人家都說香港好,香港是真的好啊。」

  桑鶴軒抬手捋了捋她被風吹亂的劉海,柔聲道:「你喜歡的話,我們就把爸媽接過來一起住在這裡。」

  安思淼愣了一下,撤開身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乾巴巴道:「還是算了。」

  桑鶴軒也坐正身子,司機很有眼色地關上車窗,他伸手握住安思淼的手,疑惑問:「為什麼?」

  安思淼遲疑了片刻,垂下眼紅著臉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嘛……」

  桑鶴軒聞言不由輕笑出聲,笑聲清雅貴氣,聽得廖樂山忍不住從後視鏡望了他一眼。

  桑鶴軒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的視線,在廖樂山打算收回眼神的那一刻望進後視鏡,與他四目相對,廖樂山只覺身子一僵,一股羞愧充斥在他的胸腔,他的心情愈發得忐忑不安起來。

  安思淼坐了很久的飛機,下了飛機後又因為新鮮感一直很興奮,現在終於安靜下來了,疲倦就迅速席捲了她。

  她靠到桑鶴軒懷裡,含糊不清地說了句:「我睡一會,到了叫我。」

  桑鶴軒柔聲應下,環住她的肩膀將她抱在懷裡,視線不自覺轉向了窗外。

  闊別近一年之久,他再次回到了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當時他一個人離開,此刻回來卻不再是孤身一人,這種難以言喻的歸屬感,沒有體會過的人不會明白。

  能有今天這個財富和地位,桑鶴軒的路走得很艱難。他有過許多複雜經歷,去過很多地方,遭遇過很多別人一輩子都不可能遇見的人。他一步一個腳印走上頂峰,沒人可以將他推下去。

  安思淼再次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非常柔軟的大床上,裹著身上的被子舒適光滑,枕在頭下的枕頭輕柔鬆軟,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這香味應該有安神效果,否則她也不會睡得通體舒暢。

  膩膩歪歪地伸了個懶腰,安思淼忽然發現身上的衣服不知被誰換成了睡衣,質地良好的真絲吊帶睡衣外套著同樣款式的外套,顯然不是她帶來的任何一款。

  有那麼一瞬間,安思淼有點搞不清楚自己置身何處,幸好房間的門很快就被打開了,她的丈夫神清氣爽地從外面走進來,手裡還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幾道小菜和粥。

  「醒了正好,起來吃點東西。」桑鶴軒把托盤放到桌子上,朝仍然躺在床上的安思淼招招手。

  安思淼揉了揉眼睛,夾著被子不願意動,只懶洋洋地問:「幾點了?」

  桑鶴軒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七點多了。」

  安思淼一下子坐了起來:「我睡了這麼久?」

  他們是中午到的,她在車上睡著時最多也就一兩點鐘,現在居然已經七點多了。

  「你累了。」桑鶴軒淡淡地說了一句,坐到桌子邊勾唇微笑,「不餓嗎?不然我餵你?」

  他這副樣子,讓安思淼不由自主想到了他喝醉的那一晚。雖然那之後的第二天桑鶴軒還是如往常那樣清貴自持,可她感覺得到他眼底的變化。

  比起過去,他放開了很多,就像此刻,他已經懂得如何「調戲」她了。

  安思淼紅著臉從床上爬下來,僵硬道:「我自己來。」

  桑鶴軒拉開手臂靠在椅背上,不置可否。

  安思淼坐到他對面,端起粥碗慢慢喝了一口,發現只有她一個人的份後不由問道:「你吃過了?」

  桑鶴軒點了點頭:「看你睡得那麼香,沒忍心叫醒你。」

  安思淼一邊喝粥一邊盯著他看,熟悉的味道讓她心裡甜甜的:「這粥是你做的吧?」

  桑鶴軒聞言笑了:「可以吃出來?」

  安思淼點頭:「當然,別人的也許吃不出來,你的肯定能。」

  桑鶴軒好奇地問:「為什麼?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安思淼愣了一下:「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她冥思苦想半天,只得出一個答案,「大概是直覺吧,說不太好。」

  桑鶴軒微微頷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很有節奏地敲著,須臾後道:「我一會要出去一下,這裡有一部手機,有事就用它打給我。」

  安思淼接過手機,放下筷子眼巴巴看著他:「這麼晚了你要去哪?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嗎?」

  桑鶴軒站起身走到她旁邊摸了摸她的頭:「聽話,我不會去很久,你要是無聊的話也可以打給我,我會陪你。」

  「不是去辦事嗎?我無聊都能打給你的話,不會影響你說事情?」安思淼困惑地問。

  桑鶴軒推了推眼鏡,神色十分認真:「如果是你,就算是在辦事,我也會陪你打發時間。」

  ……真會說話。

  安思淼紅了臉,他都這麼說了,她還怎麼攔他呢?她只好拿起筷子繼續吃飯,眼睜睜看著人家瀟灑離開,只留下一部放著本地手機卡的手機。

  吃過了飯,安思淼躺回床上舉著手機發呆,她在床上滾來滾去,想打過去試試看他說得是不是真的,又怕耽誤到他辦事。

  她糾結地折磨著手機,一直磨蹭了有一個多小時,見桑鶴軒還不回來,終於忍不住撥通了他的電話。

  現在時間是晚上八點多,桑鶴軒和廖樂山約了其他人在外面見面,正說起重要的事他的手機就響了,於是幾人只好暫停了談話。

  桑鶴軒拿出手機,看到是安思淼的號碼,回想起自己的承諾,果斷按下了接聽鍵,接起電話便道:「無聊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6:08

  第三十五章

  無聊了?其實還好,並不是無聊,大概就是有一種,獨自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唯一熟悉的人卻不在自己身邊的不安和寂寞。

  安思淼舉著手機躺在床上,雙腿交疊晃了兩下,否認道:「不是無聊,就是想你了。」

  聽到這略帶撒嬌意味的話,桑鶴軒不自覺一笑,和他一起談事的其他三人看見這個笑容,不由自主地互相對視了一眼,各自眼中都有了瞭然。

  其實安思淼很少這麼直接地說出一些依賴性很強或者表達愛意的話,她上一次說是跟他表白,第二次就是現在了。

  桑鶴軒掃視周圍一眼,低聲說:「我現在還在酒店,一會就回去,你去洗個澡,頭髮乾的時候我就到了。」

  安思淼坐起來盤著腿問:「你的事情談完了嗎?其實不用急的……這麼晚還出去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我可以再等等。」反正都等了一個多小時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會。

  桑鶴軒單手抄兜站起來,朝其他三人抬了抬手便獨自走了出去,其他三人見他迴避了,皆面面相覷地沉默在那不知該說什麼。

  今天和桑鶴軒談事情的有三個人,廖樂山是必然在的,作為桑鶴軒的左右手,廖樂山在宏微的地位僅次於桑鶴軒。和他一起來的另外兩個人,其中一個叫祝成,負責處理一些帷幕之後的事,另外一個是女性,名字叫鍾宜,她是廖思遠那件事的主要負責人,所以今天她也在場。

  不消片刻,出去打電話的桑鶴軒就回來了,只不過這三人都在各自沉思,沒有發現他進來。

  桑鶴軒走路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尤其是在他刻意控制的時候。他控制腳步聲的目的並不明確,但等他走到三人面前,三面猛地看見他之後,各自的表情就能說明他為什麼這麼做了。

  廖樂山畢竟跟桑鶴軒跟得久,除了有些驚訝以外沒有過多反應,祝成也還算鎮定,只是有些尷尬,看上去是為自己沒有及時發現老闆進來了而感到自責。

  唯有這裡唯一的女性,也是身份最敏感的負責廖思遠事件的鍾宜,她被桑鶴軒的忽然出現嚇得臉色慘白,眼中閃過慌亂、不安、緊張等諸多負面情緒,就像是做過什麼虧心事被人發現了一樣。

  桑鶴軒安靜地坐到三人對面的沙發上,雖然現在已經近晚上九點,但三人所處的香港半島酒店外依舊車水馬龍。

  這裡是全香港乃至全球最豪華最著名的酒店之一,酒店面對著維多利亞港,他們所處的高層可以看見角度最完美的夜港景色。

  桑鶴軒靜靜地看著三人各自斂起他們的表情恢復冷靜,終於慢條斯理地開了口:「今晚就先到這,剩下的事明天再談,都回家去吧。」

  三人聞言立刻站了起來,廖樂山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所以自當由他來道別:「好的桑先生,需要我安排人送您回去嗎?」

  桑鶴軒雙手交握斜靠在沙發上,微微上翹嘴角道:「不用了,承澤過來了,我還有點其他的事要辦,你們先走吧。」

  廖樂山微微頷首,領著其他兩人離開,鍾宜在轉身時不自覺瞟了一眼桑鶴軒,卻不想正對上桑鶴軒望著她的黑眸,他眼中沒有異色,如往常那般望著她,甚至還略顯柔和,眼鏡片後溫潤的視線令人賞心悅目。可是不知怎的,鍾宜卻寧可他此刻對她冷若冰霜。

  這三人離開後不久,利承澤就進來了,他風塵僕僕地走到桑鶴軒面前,心情不錯地笑道:「桑先生,都安排好了,現在下去嗎?」

  桑鶴軒起身將西裝外套的扣子扣好,點頭道:「走吧。」

  利承澤應下,在前面引路,兩人一起前往香港最著名的購物場所,香港半島酒店購物廊。

  半島酒店歷史悠久,1975年Hermes已經在這裡開設了專門店,1979年el也在這裡開設了除巴黎以外的首家專門店。還有其他許多其他知名國際名牌,均在這裡設有專門店。

  桑鶴軒跟安思淼通完了電話,忽然就想起了這件事,通知了利承澤安排,準備親自去逛一逛。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就是莫名想送她禮物,希望她身上的任何東西都出自自己。

  利承澤陪著桑鶴軒逛了很久,這是他第一次跟桑鶴軒一起逛,以往桑鶴軒不管是衣服還是手錶或者其他飾物,均由他負責添置。款式和牌子,桑鶴軒都不怎麼挑,只要不是那種很誇張、穿上或佩戴上會被圍觀的,他都能接受,十分好伺候。

  只是,如今他親自上陣了,給別人挑東西的時候,利承澤就犯了難,因為他現在實在是……太挑剔了。

  利承澤跟著桑鶴軒轉了半天,桑老闆看每件東西都很認真,一副「我覺得還不錯啊挺好的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的樣子,搞得他和櫃檯小姐都很苦惱。

  如果不是逛著逛著桑老闆的手機又響了,估計倆人還能在這消磨一個小時的時間。

  利承澤趁著桑鶴軒接電話的時候看了看手錶,已經夜裡十點多了,看自家老闆接電話的語氣和表情,這電話應該是太太打來的。

  利承澤沒猜錯,電話的確是安思淼打來的,她等桑鶴軒等得實在心焦,洗完了澡頭髮都幹了他也沒回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言而無信。

  安思淼拿著手機委委屈屈地說:「我頭髮都幹成草了,你怎麼還沒回來?」

  桑鶴軒看看眼前琳琅滿目的商品,誠懇地說:「是我的錯,對不起,我馬上就回去。」

  「多久?」安思淼懷疑地問。

  桑鶴軒左右掃了一眼,皺起眉說:「我盡快,好嗎?」

  聽他那如臨大敵的語氣,似乎碰上了極為難辦的事,難不成是出了什麼大問題?

  想到這些,安思淼也不忍心再催促他,溫柔地說:「好,我等你,你也不用太急,我就是就是閒的罷了,也沒什麼大事。」是沒什麼大事,就是想你了。後半句安思淼臉紅著沒說出口。

  桑鶴軒聽她這麼說鬆了口氣,跟她道別後就繼續剛才的事,不過這次明顯不再那麼挑剔了。

  利承澤也跟著他鬆了口氣,妥帖周到地陪著自己的老闆購置了許多東西,基本都是些女式服裝、鞋子、包包和飾品,品牌專門店的櫃檯小姐臉紅心跳地給桑老闆介紹自家商品的優點,可桑老闆卻只是聽得認真,絲毫不給櫃檯小姐一個側眼,可謂碎了一地的芳心。

  在家裡等著的安思淼自然不知道她老公是出去「招蜂引蝶」了,心裡只想著他在忙工作的事,自己老這麼催也不是辦法,最後乾脆把手機藏到很難拿到的地方,以免自己再忍不住打電話。

  安思淼在床上翻來覆去,擺出各種造型,百無聊賴地等著桑鶴軒,當時針指向十一點的時候,樓下終於亮起了燈光,響起了車輛的聲音。

  其實這些聲音並不明顯,就算香港的氣溫比大陸高,但由於地勢原因,半山區的夜晚溫度也有些涼,所以夜裡窗戶一般都是關著的。安思淼之所以能察覺到車輛的聲音,是因為她一直在全神貫注地等著這一刻,她在第一時間就披上外套朝樓下跑去,等傭人給桑鶴軒打開了門,她就腦子一熱撲到了他懷裡。

  「你終於回來了。」安思淼在他勁窩蹭了蹭,側臉可以感覺到他下巴上微微的鬍渣。

  桑鶴軒將安思淼抱在懷裡讓開了門口,低聲說:「抱歉,久等了。」說完,提高聲音道,「把東西拿進來,放在客廳就好了。」

  安思淼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利承澤領著幾個人拎著大包小包送進來,袋子上的牌子讓她忍不住把它們直接兌換成人民幣,然後她就懵了。

  「我買了東西給你,看看喜不喜歡。」桑鶴軒單手摟著她的腰將她帶到會客區的沙發邊,買來的東西都被整齊地放在這裡,幾乎佔滿了安思淼的視線,「平時看你穿得很素,也沒買太艷的顏色,快拆開看看吧。」他放開手將她朝前輕推了一下,示意她拆禮物。

  安思淼看著這些昂貴的東西連呼吸都有些不順了,她尷尬地回眸看了他一眼,低聲說:「能不能讓他們先離開?」

  桑鶴軒掃了一眼她的穿著,雖然吊帶睡衣外面穿了外套,可纖細修長的腿和白皙的頸項全都露在外面,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立刻讓傭人和利承澤等人全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人都走了,安思淼就鬆了口氣,有些頭疼地轉回身重新撲進他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說:「你怎麼買這麼多東西,這得花多少錢,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呀。」

  她埋怨又欣喜的聲音聽在他耳中,一掃他去買這些東西時被圍觀的煩躁,微勾唇角道:「沒花多少錢,不用在意,你喜歡最重要。」

  安思淼身子僵了一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慚愧地說:「老公,這是我第一次這麼直接地體會到,你真的是一個很有錢很有錢的人。」

  桑鶴軒被她的話取悅了,他覺得自己的喜悅有點莫名其妙。

  他一直不覺得錢財可以帶給人真正的快樂,當你有了富有的光環,一切接近你的人都會變得有目的,而你也無法再單純地相信任何人。

  桑鶴軒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不但相信安思淼,而她接近他也沒有任何目的。反而是他,動機不純地將她拉進這趟渾水,委實不太地道。

  想起那些事,桑鶴軒忍不住略帶贖罪意味地說:「今晚早點休息,明天帶你去好好逛一逛。」

  安思淼詫異地看向他:「明天不用忙嗎?」

  回港是有目的的,今晚那些事也沒能說完,的確有夠他忙的,不過即便如此,話到了嘴邊,他給的回答卻是:「不忙,一點都不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6:24

  第三十六章

  桑鶴軒今天的表現實在太好了,雖然他回來得比較晚,但愛美是女人的天性,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購物,更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抗拒自己喜歡的人買來這麼多好東西給自己。更何況,他回來這麼晚的原因,很可能和買這些東西有關,這個認知讓安思淼心跳得都快要飛出來了。

  安思淼紅著臉將視線轉到桑鶴軒身上,其實她知道他肯定很忙,不然不會突然讓她和他一起回香港,但是他現在跟自己說不忙,還要帶她去玩,這實在讓她受寵若驚。

  還記得上次他喝醉的時候,雖然有點氣人,有點形象大變,不過……他說他愛她。那句話配上他現在的行為舉止,簡直讓她想想都幸福得冒泡泡,看著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融化。

  桑鶴軒感覺很奇怪,為什麼身為女人的安思淼在面對這些對女人充滿誘惑的東西時卻在盯著他,她剛剛明明在看見這些東西時露出了欣喜的眼神,怎麼現在這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了?

  安思淼沒管桑鶴軒心裡的疑惑,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嬌滴滴地掛在他身上,特別溫柔地說:「老公,你累不累?」

  桑鶴軒有些驚訝地垂眼望著她,柔聲說:「不累,你累了?」

  「還好,我去幫你放水洗澡。」安思淼鬆開他朝樓上跑,只丟給他一個長髮紛飛的背影。

  桑鶴軒雙手抄兜看看滿地的奢侈品,又看看她消失在二樓拐角的身影,抿唇眨了眨眼,決定不再糾結自己想不通的問題,轉身朝樓上走,聽話地準備去洗澡了。

  利承澤在門口等了一會,見桑鶴軒一直沒有消息,就知道是好消息了,他對坐在車裡的傭人說:「今天你就別在這礙事了,和我一起走吧,明早我來接桑先生的時候順便帶著你。」

  傭人連連點頭:「好的利先生。」

  利承澤開車載著傭人離開,但離開的也僅僅是他們。安思淼跟著桑鶴軒住在別墅裡面,自然不知道外面守著很多人,這些西裝革履的人們將跟監控器一起度過每一個他們在這的夜晚,以保障這座住宅以及住在這裡的人的安全。

  安思淼在浴室放好了水,一轉身就看見桑鶴軒穿著襯衫西褲斜靠在浴室門口,微垂眼瞼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她尷尬了一下,想起自己的打算,又不再躲避,直面著他走上去:「一會就好了,你先等等。」

  桑鶴軒點點頭,雙手環胸站直身子,深藍色的襯衫和黑色西褲將他的身材襯得修長挺拔,肩部線條和腰部線條尤其分明,渾身上下縈繞著一股乾淨、複雜又迷人的氣息。

  安思淼只覺口乾舌燥,腦子裡滿是了他光著身子時的畫面,心頭一熱就開始解他的襯衣紐扣。

  桑鶴軒明顯怔了怔,完全沒料到她走到他面前不是繞過去回房間,而是解他的衣扣,不由低聲問道:「怎麼了?水不是還沒放好?」

  安思淼頭也不抬道:「等不及了。」

  桑鶴軒張張嘴,反應過來她話裡的深意後有點無言,只能發出一個尷尷尬尬的:「呃……」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那個?」安思淼帶著哭腔可憐兮兮地抬頭看他,手下還是沒停止脫他衣服的動作,解開襯衣紐扣就情不自禁地撫上了他的胸膛。桑鶴軒整個人都被她壓在浴室的牆上,浴缸那裡還在放著水,水蒸氣飄蕩在兩人上方,兩人都感覺越來越熱。

  桑鶴軒閉著眼揚起了頭,雙手搭在安思淼的腰間,沒有用一點力氣。他的皮帶已經被她解開了,很快就被她找到了他身體那不由自主的變化。他感覺到身下的堅硬被溫暖的小手握住,幾乎同一時間低頭看向了她,凝視著她緋紅的臉頰,喉結極其緩慢地滑動了一下。

  感覺到他嚥口水的動作,安思淼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個動作要比他用言語解釋來得更直接,她羞澀卻執著地緩緩用手套弄著他身下蓄勢待發的凶器,踮起腳尖貼著他的側臉蹭來蹭去,像一隻粘人的小貓兒。

  「水……安安……水要漫出來了。」桑鶴軒沙啞地開口,不捨地將她抱進懷裡,卻又不得不提醒她,不然一會浴室該被水淹沒了。

  安思淼輕咳了一聲,將手從他的內褲裡抽出來,轉身去關浴缸那邊的水龍頭。

  她現在背對著他,去關水龍頭的時候得彎腰,她只穿著薄薄的吊帶睡衣,外面的外套也很薄,都是真絲的,而且裙子還不長,彎腰的時候整個弧線優美的臀部都露了出來,欲語還休。

  桑鶴軒的眼睛也不知是被水蒸氣熏得還是怎麼,紅得好像兔子,腦子有點放空,口乾舌燥外加心煩意亂。

  他沒有猶豫,在安思淼關好水龍頭轉身前就快步走到了她身後,不由分說地扣住她的腰身,稍稍分開她的腿,將她的內褲扯下來,又褪下自己的西褲。

  「別動。」他沙啞地說著,「你自己惹得火,自己來降。」他一邊說一邊把勃起、滾燙的某物抵在她花徑的入口,呼吸異常沉重,深藍色的襯衫敞開著搭在身側,襯得他膚色越發雪白。

  因為這個動作,安思淼的手不得不扶住了浴缸邊緣,浴缸裡滿是溫暖的熱水,身後也緊貼著某個炙熱的硬物,她只覺得自己的臉快要燒起來了。

  桑鶴軒扶著身下某物在外圍摩挲了一會,等安思淼情不自禁地轉過頭來一探究竟的時候,才嘴角帶笑地進入了她的身體。

  安思淼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一頂,桑鶴軒急忙彎腰貼住她的後背將她抱緊,身下沒有任何猶豫地不斷進進出出。這樣沉迷又徹底的性愛,是增加夫妻感情的最好方式。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性生活和諧都是婚姻幸福的最大關鍵。

  這是個很曖昧的地方,溫暖卻又潮濕,就好像包裹著他身下堅硬的通道。

  這也是個狹窄的地方,安思淼的腿和身子都站不住,如果不是有桑鶴軒在後面抱著,她早就倒下了。

  但,也就是這個美好卻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讓他們到達香港的第一個夜晚度過得非常美妙。

  女人在某方面上也是需要滋潤的,這樣一場愉悅的情事過後,安思淼起了個大早。桑鶴軒從來不會索取無度,讓她第二天身心疲憊下不了床,他每次都能把握好尺度,既能盡興,又可以保證雙方身體可以負荷,只除了他喝醉的那一次。

  桑鶴軒這樣的人,只要理智還在,就連做愛都會計算得精確完美,他怎麼可能不成功?

  其實安思淼起早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桑鶴軒昨天說今天要帶她游香港。

  說心裡不激動那是假的,做為一個一輩子出門最遠就是在大學的乖乖女,安思淼還是頭一回離開家,更不要說她現在身處的地方又是有東方之珠美譽的香港,她丈夫的出生地了。

  相信很多人都有這種感覺,有非常期待的行程的前一日會睡不著,安思淼就是這樣。

  因為起得很早,所以桑鶴軒決定帶安思淼去灣仔的福臨門吃蝦餃,那裡的蝦餃比較有名。

  安思淼在桑鶴軒昨天送她的一堆禮物裡挑了件荷葉領的水藍色七分袖雪紡長裙,穿了雙平底涼鞋,散著頭髮就興奮地跟著他出發了。

  來接桑鶴軒的利承澤本以為自家老闆今天是要處理公司的事,可當他看見安思淼和桑鶴軒一起出來時他就知道自己錯了,今天桑老闆還是不打算幹正事,這個認知讓他三觀推翻重建了。

  一向愛崗敬業的桑老闆也有這麼「不務正業」的時候,愛情果然是很「美好」的東西。

  看見駕駛座的利承澤,桑鶴軒回頭瞧了一眼滿臉興致勃勃的安思淼,忽然道:「承澤,你也難得回來,回家去陪陪你父母和女朋友吧。」

  利承澤愣了一下,隨即欣喜道:「可以嗎?」

  「可以,我親自開車就好。」桑鶴軒笑得和藹可親。

  ……為什麼總覺得老闆這麼笑讓人感覺很不安呢,可眼前的誘惑太大,利承澤還是妥協了。

  打開車門下了車,利承澤把位置讓給了桑鶴軒。桑鶴軒示意安思淼坐上副駕駛,兩人跟利承澤道了別就前往位於灣仔的福臨門。去福臨門的這段路上,安思淼忍不住提問題了。

  「老公,利秘書有女朋友啊?」她的語氣非常難以置信。

  桑鶴軒不太喜歡她關注除他以外任何人的私生活,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道:「是的,他跟了我多久他們就在一起了多久,算算也有十來年了。」

  安思淼被嚇到了:「十來年了?!還是男女朋友階段?怎麼沒結婚??」

  桑鶴軒淡淡道:「太忙了,沒時間。」

  「……」真是個刻薄的老闆,居然不給下屬婚假,安思淼丟給他一個控訴的眼神。

  桑鶴軒不為所動:「今年他也不會有時間結婚,如果明年他們還沒分手,我會盡量給他騰出幾天時間用來結婚,這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安思淼微微咋舌,桑鶴軒絕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好朋友,但很抱歉,他不是個好上司。

  「你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桑鶴軒對她關注利承澤的問題耿耿於懷。

  安思淼無所謂道:「還不是因為你嘛,我覺得他老是和你形影不離的,怎麼可能有時間談戀愛,所以聽到你說讓他去陪陪父母和女朋友,稍微有點驚訝。」

  桑鶴軒心結解開,頓時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和嫉妒心理實在太丟臉,他不自覺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掩唇咳了兩聲後專心開起車來。

  去吃早餐這一路,安思淼一直趴在窗戶邊欣賞風景,看著看著她就發現自己失策了。

  她應該帶個外套出來的,因為時間還早,他們又住在山上,所以還挺冷的,她一邊打哆嗦一邊想,自己怎麼越來越缺心眼了,在大陸的時候還記得提醒桑鶴軒添衣服帶雨傘,到了香港智商直線下降啊。

  等他們到了福臨門,安思淼已經凍得胳膊和鎖骨處都涼涼的了,桑鶴軒和她一起進去時牽到她的手就發現了這一點,立刻脫了外套搭在她肩上,低聲說:「一會進去冷氣很強,你該帶個外套出來的,也怪我粗心,忘記提醒你。」

  安思淼揉揉鼻子說:「不怪你,是我太心急出來了。」的確是她太著急了,不然桑鶴軒也不用這麼趕。

  兩人手挽著手走進酒店,街道對面有幾個個子不算太高的男人拿著報紙盯著他們的背影,桑鶴軒在進去之前朝後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掃了掃他們,卻沒放在眼裡。

  在香港,他什麼都不須要在乎,更不會沒有任何準備就單獨和安思淼一起出來。

  看見目標進了酒店,在街對面的幾個人都分頭離開,其中一個一邊走路一邊打電話,對電話那頭的人報告了自己所見所聞後行色匆匆地消失在人海。

  另一邊,沈嘉致接到下屬遞上來的報告,手下小弟已經確定了桑鶴軒回港的消息的確屬實,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個好消息,而是個挺大的打擊。

  桑鶴軒選在和他同一天回港,他絕對不相信這是個巧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6:46

  第三十七章

  桑鶴軒茹素,蝦餃裡面有蝦仁,所以他是不吃的。

  安思淼看著桑鶴軒面前僅僅一杯清茶,而自己這邊卻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不由自主地咬住了筷子,看著他的眼神略帶慚愧。

  桑鶴軒見她如此,以為她不喜歡,放下茶杯道:「不合口味的話我們就換個地方吃。」

  安思淼連忙否認道:「不是不是,這些東西光是看著就很好吃了,怎麼會不合口味。」

  「那你為什麼不吃飯,老盯著我看?」

  這個問題還真是很難回答,安思淼囧了一下,實話實說:「你不吃,就我自己吃,感覺很不自在。」

  桑鶴軒被她的話逗笑了,雙臂環胸靠到椅背上,慢條斯理道:「我倒是很喜歡看你吃飯,每次都感覺吃得很香。」

  安思淼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肚子,總覺得那裡已經長滿了肉。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桑鶴軒柔聲督促她,拿出手機去一邊打電話,也不知是真的有事,還是怕她尷尬。

  其實叫的早點也不只有葷菜,但桑鶴軒似乎並不餓,沒有動筷的意思,安思淼有點疑惑,但見他的確不打算吃,只好放棄他,自己開始吃了。

  桑鶴軒打完電話回來的時候,安思淼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肚子很撐得慌,但食物還剩下很多。

  安思淼捂著肚子道:「我吃飽了,叫太多了,吃不完。」

  桑鶴軒不置可否,端過她沒喝完的粥一點點喝完,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安思淼乾巴巴地望著他喝完,接過對方遞來的紙巾,擦乾淨嘴邊的油和他一起離開。

  兩人一起下樓的間隙,安思淼忽然升起一種被包養的感覺,好像自從跟桑鶴軒結婚,她就沒怎麼正經上過班了,也沒有補貼過家用,什麼都是桑鶴軒在張羅,這是不是有點太不地道了。

  兩人回到車上,桑鶴軒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直接開車朝中環駛去,安思淼坐在副駕駛時不時偷看他一眼,每一次都會被他抓住,然後就羞愧地收回視線,可是過一會又會忍不住看過去,再次被抓住後又轉回來,重複幾次,她有些崩潰了。

  「你專心開車,老看我幹什麼。」安思淼哼了一聲說。

  桑鶴軒勾著嘴角,笑得不著痕跡,只清清淡淡地反問一句:「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安思淼被他問得臉紅,趁著紅燈的時候微微起身向駕駛座探去,飛快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回到副駕駛後得意地說:「我不但看你,我還親你呢,怎樣?」

  桑鶴軒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撫了一下唇瓣,薄薄的唇上有她淡淡的口紅印子,他嘴角笑意加深,意味不明地睨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道:「不怎麼,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是桑鶴軒第二次跟她說這話,上一次他說的時候他們之間還有很多事情隱瞞著對方,即便聽著也覺得不可信。但這一次卻截然不同,聽在耳中,記在心裡,令人身心愉悅。

  因為堵車的關係,從灣仔到中環開了大概十分鐘才到,到了中環,安思淼算是徹底體會到了香港的發達與繁華。這裡高樓林立,人來車往,許多世界知名品牌與金融機構都開設在這。桑鶴軒將車停到宏微大廈的停車場,沒有要進去的意思,看著倒像是要帶安思淼去別處。

  「我們不上去嗎?」安思淼仰頭看了看高高的大樓。

  桑鶴軒牽住她的手平靜道:「陪你逛街。」

  四個簡簡單單的字,說得也是再普通不過的話,卻足以令安思淼驚愕。

  桑鶴軒這樣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會陪女人逛街的角色,直到他帶著安思淼進了一家店,安思淼才回過神來。

  或許是她眼中的詫異太明顯,桑鶴軒不得不用解釋的語氣說:「這沒什麼,昨晚幫你買那些東西也逛了挺久,並沒想像中那麼難。」

  是的,其實放□段沒有那麼難,在看見她穿著自己挑選給她的衣服,戴著自己送的首飾時,一切為難和不耐煩都不重要了。

  桑鶴軒在早茶時打那個電話不是白打的,他在安排接下來的行程,比如說現在,他們只是隨便走進一家專門店,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並非普通的服務小姐,而是店面經理。

  安思淼掃了一眼那人的胸卡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她望著裝修奢華現代的商店,昂貴的商品擺滿了精緻的櫃檯,她站在那頗有點不知所措。

  「沒有喜歡的?」桑鶴軒低頭問她,一邊問一邊望向店裡的商品,隨手指著一件問,「那個還不錯,喜歡嗎?」

  經理聽見他這麼說,之前也接到消息說桑太是大陸人,所以就用比較蹩腳的普通話開始介紹被他挑中的商品,安思淼聽得有點費勁,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

  「還是你的普通話說得好。」她湊到桑鶴軒耳邊表揚道。

  桑鶴軒嘴角稍稍上翹,望著她時眼神溫柔平和,看向店面經理時卻帶著疏離的淡漠,講得也是粵語,著實為額頭出了薄汗的經理解了圍。

  安思淼很喜歡聽桑鶴軒講粵語,他的聲音本就很動聽,講粵語時講得慢條斯理,語速平緩,聽上去非常有耐心,而且流暢低沉,彷彿泉水泠泠,夾雜著矜貴的格調。

  這樣的聲音,單單是對話時就覺得很悅耳,更不要說在動情的時候、在床上的時候了。

  完了……安思淼覺得自己壞掉了,怎麼就老是朝不好的地方想,什麼事都可以聯想到那裡,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的矜持和保守都去哪了,這不對啊。

  安思淼這一走神,半天都沒理桑鶴軒,桑鶴軒「安安、安安」喊了半天,就是得不到回應,於是他不得不在眾目睽睽之下喊了聲:「老婆。」

  這一聲讓安思淼瞬間回神,迅速看向他道:「啊?嗯!在!剛才走神了,不好意思。」

  桑鶴軒的神情很難以詮釋,但他還是很快道:「沒有喜歡的我們就換一家。」

  安思淼正想走,於是順著道:「好,我們走。」

  她拉著桑鶴軒離開,桑鶴軒回首跟經理道了別,兩人牽著手離開這家店,他想帶她去別的地方,卻被她直接拉著往回走。

  「不去了?」他疑惑問。

  安思淼頭也不回道:「不去了,我媽一直告訴我要節儉,有錢也不能這麼花,我現在已經覺得自己是被包養狀態了,再這樣下去會壞掉了。」她現在動不動就想那些有的沒的,必須得重視起來了!

  桑鶴軒被她拉回宏微樓下,見她朝車上走,乾脆反握住她的手說:「不去逛街,那就去公司坐一會吧,反正時間還早。」

  安思淼想了想,覺得這個可行,畢竟這是自家公司,進去呆著又不用花錢,於是欣然應允,跟他走了進去。

  在外面看著時,安思淼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看見裡面有多那個啥也不會再過度驚訝。

  她和桑鶴軒一起進了電梯,到達他的辦公室所在的一層,期間遇見不少人,他們看見桑鶴軒都一臉錯愕,但還是非常禮貌得體地打招呼。

  看樣子桑鶴軒不常來,所以這裡的人猛地看見他都很驚訝,安思淼跟著他進了辦公室,利承澤沒一會就進來了,對方倒是很敬業,說是讓他回家陪女友和家人,卻來上班了。

  「桑先生,你和太太怎麼過來了?」利承澤一邊倒咖啡一邊問。

  桑鶴軒沒吭聲,在桌子上皺眉翻看文件,安思淼只好替他回答說:「累了,回來坐一會,利秘書你不是要回家嗎?怎麼在這?」

  利承澤一臉慚愧地說:「本來是要回去的,不過半路忽然想起還有很多事沒做,所以趕到公司做完。」他說完看向桑鶴軒,把咖啡送到桌邊後低聲道,「桑先生,東西都對嗎?」

  桑鶴軒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安思淼接過利承澤遞來的咖啡,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利承澤微微一笑,辭別後退出了辦公室。

  安思淼端著咖啡一邊喝一邊欣賞桑鶴軒的辦公室,桑鶴軒忽然抬頭對她說:「要不要再睡一覺?」

  安思淼愣了一下,五分鐘後她就在辦公室一角的休息室裡躺著了。

  桑鶴軒的辦公室總帶著休息室,似乎隨時準備通宵熬夜,天生長著一張工作狂的臉。

  安思淼窩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剛才從書架上順來的書,全是商業金融方面的,看來看去越看越困,最後乾脆聽話地又睡了一覺,把夜裡的折騰和早起缺的那點覺全補了回來。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安思淼感覺脖子癢癢的,於是伸手撓了撓頭,這一撓就被人握住了手。

  她幽幽轉醒,望見了那位工作起來就忘了時間的桑老闆。

  「忙完了?」她沙啞地問。

  桑鶴軒收回撓她癢癢的手,點頭道:「嗯,起來吧,咱們回家了。」

  一聽到「回家」兩個字,安思淼立刻精神了,忙扶著他的手下了床,嘴裡念叨著:「嗯,回家,回家。」

  桑鶴軒有些自責,今天下午本打算帶她好好逛街買東西,可是回了公司忙起來就忘了時間,最後東西也沒買,街也沒逛成,現在天色已晚,只能直接進行最後一項了。

  帶著安思淼回了家,兩人在家隨便吃了點,桑鶴軒就拉著安思淼一起上山頂去賞夜景了。

  今晚夜色很好,天空佈滿了星星,朝山下望去可以看見維多利亞港,以及一望無際的高樓大廈,那裡也佈滿了另一種「星星」。

  不夜的香港,繁華昌盛,孕育著一代又一代人的夢想,它真的很了不起。

  安思淼跟桑鶴軒一起坐在山頂,她這次長了個心眼,穿著長袖線衫和運動褲,外面還搭了件外套,就算是晚上呆在山頂也不會覺得冷。

  而桑鶴軒,他到哪裡,什麼場合,永遠都是一身西裝,現在也不例外,自然也不冷。

  兩人肩膀靠肩膀坐著,沉默了一會,安思淼又靠進他懷裡,仰躺在他腿上,睜大眼睛仰望著天空以及他的臉,輕聲說:「老公,你是不是還有很多棘手的事要處理?」

  桑鶴軒沒有猶豫,像是早料到了她會這麼問一樣低聲道:「是。」

  安思淼緊接著問:「有危險嗎?」

  桑鶴軒的語氣沉穩且自信:「沒有,你不用擔心。」

  安思淼笑了:「那就好,你不會有事就好,你答應過我不再做那些違法的事,食言的話就是男子漢大豆腐。」

  桑鶴軒面色嚴肅一本正經地寵溺道:「好。」

  安思淼聽到他如此認真地說好,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傻乎乎地拉著他的手往臉上蹭。

  桑鶴軒捋了捋她飛揚的劉海,輕聲問:「傻笑什麼?」

  他雖說她那是在傻笑,卻不由自主跟著她一起笑了起來,她不回答他,他便自己接著說:「看來我更笨一點。」

  總是會忍不住被她的笑容感染,如果她是傻笑,那他就是更笨的傻子了。

  安思淼對他的話深以為然,煞有介事道:「你說得對,你的確應該多想想,畢竟我也不容易,我那麼喜歡你,喜歡了你那麼久,能堅持著每一天見到你都比昨天喜歡你更多,就算是當做獎勵我,你也該多聽聽我的話,對我笑笑。」

  桑鶴軒溫和地看著她,雖不置一詞,卻不置可否。

  安思淼閉上眼,感受著星光和月光籠罩著他們,沉寂許久,悵然地說了聲:「我累了。」

  桑鶴軒扶著她起來,又將她橫抱而起,雖然依舊不語,卻已經在抱著她往回走。

  安思淼知道,這幾天的平靜不會永遠延續下去,桑鶴軒要回來處理的事遲早要有個結果,那個鄭康平,包括上一次在影院襲擊他們的人還有沈嘉致,都不是吃素的。再有那位在鄭康平之上的沒有露過面的「大哥」,還有總後部的戴豐戴部長,他們都是前路上的危機。

  她能做的,只是默默為他祈禱,祈禱他一切順利,祈禱他和她的父母都平平安安。

  其實安思淼的確應該祈禱,但不是為了他們自己,而是為那些絆腳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7:02

  第三十八章

  當天晚上回到家,安思淼沒多久就睡著了,說起來她今天下午其實已經睡過了,可天一黑又困了,這兩天她感覺特別容易累,也沒做什麼就不想動,只想躺著。

  桑鶴軒瞥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安思淼,起身關了燈離開了臥室。

  他一邊朝書房走一邊打電話,撥通利承澤的手機後響了兩聲就掛了,不到一分鐘利承澤便從一樓上來了,手裡拿著厚厚的一疊文件。

  「進來吧。」桑鶴軒打開書房的門喚了他一聲。

  利承澤把手機關機,抱著文件進了書房。剛剛桑鶴軒打電話之前,他女朋友才打過電話來,兩人因為他老是不在港,回來又不著家這件事大吵了一架,他現在心情非常不好,眼下又有很重要的事,沒心思再和她吵下去。

  進了書房,利承澤把文件放到書桌上,等桑鶴軒檢查完畢確認無誤後便去給他準備咖啡,他今晚必然是會通宵了。

  桑鶴軒抬眼看了看利承澤的背影,思索了一下問:「和女朋友吵架了?」

  利承澤愣住了,隨即苦笑:「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桑先生。」

  桑鶴軒握著鋼筆低頭寫字,一邊寫一邊淡淡道:「你臉上寫滿了『我不高興』四個字,我沒做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那惹到你的只能是你女朋友了。」

  利承澤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像是要克制不由自主帶出來的不悅,但又實在克制不了,於是就變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更難看了。

  「行了,也是我的不對,耽誤你太多私人時間,你回去陪陪她吧。」桑鶴軒筆下停頓,若有所思道,「女人,總是要哄的。」

  聽著自己從來不近女色的老闆用過來人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利承澤的表情更加精彩了,他僵硬道:「不必了,我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了。」

  「怎麼了?」桑鶴軒抬起頭。

  利承澤嚴肅地說:「我決定和她分手。」

  桑鶴軒一臉詫異:「為什麼?你們不是感情很好?我記得你沒跟著我之前就和她在一起了,那個時候你很窮,她還拿自己的積蓄供你讀書。」

  利承澤想都不想道:「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所以她現在總是抓著不放,老說如果當初不是她,我今天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成就,早就和我爸媽餓死在天水圍了。」

  桑鶴軒抬手輕撫著下巴,微笑道:「這好像是我的功勞才對。」

  利承澤臉色微紅,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

  桑鶴軒微微搖頭,繼續在文件上寫著什麼,用勸告的語氣說:「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回去一趟,不管你最後的決定是分手還是如何,都應該和她當面談一談,你常常不在家,她照顧你爸媽這麼久也不容易,就算要分手,也準備一筆錢給她吧。」

  利承澤半晌沒有說話,似乎在認真思考,在書桌邊站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桑鶴軒一直淡定地坐在那處理文件,等對方好不容易開口時,也沒有一丁點驚訝。

  「你說得對,桑先生,那我就回去一趟,明天再過來。」利承澤朝他彎了彎腰。

  桑鶴軒抬抬手:「去吧,帶點禮物回去,女孩子看見禮物總是會很開心。」安思淼就會很開心,也會很依賴他,利承澤的女朋友應該也會吧,跟了自己這麼久的秘書,總是不希望他有什麼不高興的,若有什麼矛盾,可以解決就盡快解決吧。

  利承澤感激地看了一眼桑鶴軒,退出書房後就回了家。他回去的路上,聽桑鶴軒的話買了禮物,除了給女朋友的,同時也買了給父母的。

  利承澤生於貧困家庭,從小生活在深水埠。但跟了桑鶴軒之後,利承澤的日子過得越發寬裕,雖然他不常在家,但每個月都會寄很多錢回來,他們已經搬到了環境非常不錯的地方。

  心情頗為沉重地提著禮物上樓,在電梯裡時利承澤就在想要怎麼和對方交談。他想了好幾種對策,可當他打開門進了家,卻發現家裡亂七八糟,兩個老人坐在沙發上哭,他的女朋友徐以菱正蹲在窗戶邊,披頭散髮,臉色蒼白。

  利承澤手裡的東西光當一下掉在地上,這聲響加上開門的聲音吸引了屋裡所有人的注意,三人一齊看向利承澤,皆是一臉驚訝。

  「承澤?你怎麼回來了?今天不是不回來嗎?」利承澤的父親詫異地望著自己的兒子,隨即看向好像要跳樓的徐以菱,急切道,「以菱啊,承澤都回來了,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吧,你快下來啊!」

  徐以菱冷冷地望著利承澤,咬住下唇從窗沿跳下來,淡淡道:「我只是在修理窗戶,你們沒事哭什麼。」說完,她開始彎腰打掃房間,動作麻木,彷如機械。

  利承澤瞧出了她的不對勁,關了房門走到沙發邊問父母:「她怎麼回事?怎麼變成這樣了?」

  利承澤的母親哭著道:「承澤啊,你老是不回來,總和以菱吵架,她就每天都心情不好,你以後不要和她吵架啦,不然我和你爸爸都不好過啊。」

  「她對你們做了什麼?」利承澤黑了臉,仔細檢查父母的身體,發現二老身上有很明顯的傷痕,聯想到徐以菱的臉色,利承澤不由低咒一句,「神經病!」

  這三個字剛說完,利承澤就感覺背後一陣冷風襲來,利承澤的父親眼疾手快地把兒子拉到身邊,一把菜刀從他剛才所在的地方飛過,狠狠插進了地板裡。

  利承澤震驚地看向徐以菱,好像不認識她了一樣。她在他的記憶裡就算再無理取鬧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他這次離開的久,差不多一年都沒回來了,而且本身在香港時回家也少,有好長時間沒看見徐以菱本人,兩人一直以電話形式聯繫,他做夢都沒想到她居然變成了這樣。

  「躲開了?」徐以菱對利承澤的表情恍若未聞,慢慢走向菜刀,像是要撿起來。

  利承澤冷著臉擋在她面前,抬手要抓住她的手臂,這個動作似乎嚇到了她,徐以菱尖叫一聲直接打開門跑出了家。

  利承澤站在原地,看著自己落空的手,確定了剛才的懷疑。

  徐以菱的精神很不正常。

  翌日一早,安思淼醒來時已經九點多,她沒料到自己會睡這麼久,急急忙忙爬起來去尋找桑鶴軒,她在一樓發現了和利承澤交談的他。

  利承澤和桑鶴軒的臉色都不好,利承澤的更難看一些,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可以確定一定是非常不好的事。

  安思淼輕手輕腳的下樓,走到桑鶴軒身邊坐下,抬頭看向臉色慘白的利承澤道:「利秘書,你臉色很差,沒睡好嗎?」

  利承澤尷尬地垂下頭:「沒什麼桑太太,我很好。」

  「哦……」他不想說,安思淼也不好多問,只好看向自己的丈夫。

  桑鶴軒牽住她的手說:「跟樂山的會安排在下午,人到齊了再喊我,至於你的事,我相信你有能力處理好。」

  利承澤苦笑了一下:「桑先生,你太高估我了,我覺得以我現在的狀態,什麼事都處理不好。」

  桑鶴軒無所謂道:「我相信你。」說罷回頭看著安思淼,「還困嗎?我幫你叫了醫生,你的作息和在大陸時變化很大,我擔心你水土不服,一會給醫生看看。」

  安思淼愣了一下道:「不用叫醫生,我就是貪睡了而已,沒事的。」

  「已經叫了,沒事也看看,當做讓我安心吧。」桑鶴軒拍拍她的手牽著她朝樓上走,走到拐角處時對仍站在樓下發呆的利承澤道,「快去吧,抓緊時間。」

  利承澤倏地抬頭,眼神有些恍惚地說:「好的,那我先去了,桑先生再見。」

  桑鶴軒朝他道別,站在原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反光的鏡片上閃過一道白光。

  「利秘書家裡出事兒了?」安思淼好奇地問。

  桑鶴軒點點頭道:「他和他女朋友鬧了點矛盾,似乎很嚴重。」

  「多嚴重?」她追問。

  桑鶴軒皺皺眉,拉著她繼續上樓,敷衍地說了句:「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大人的事?小孩子?

  安思淼被他話裡的詞搞得嘴角抽搐,跟他一起回了臥室後就被他按回了床上,然後他就開始脫衣服,嚇了她一跳。

  桑鶴軒的身材挺拔瘦削,皮膚很白,腹部有淡淡的槍傷疤痕,大概他並不常常鍛煉,所以沒有什麼肌肉,但他的身材比例非常好,雙腿又長又直,穿什麼衣服都英俊瀟灑。

  「不是一會要看醫生嗎……」安思淼不自覺嚥了嚥口水,抓著被子忌憚地看著脫掉襯衫的他。

  桑鶴軒失笑道:「我只是換件衣服。」他說完話就走進衣帽間,不一會便穿著一件新的黑襯衣走了出來。

  安思淼撓了撓頭,忽然想起他換衣服前穿的還是昨天的那件襯衣,不由猜測道:「你一晚上沒睡?」早上她看床的另一邊很整齊,沒人動過,他又沒換衣服,估計是一夜沒睡。

  桑鶴軒略一頷首,不置可否,安思淼見他承認,皺起眉想要說什麼,可臥室的門卻被人敲響,傭人在外稟報道:「桑先生,皮特醫生到了。」

  桑鶴軒抬步去開門,頭也不回地對安思淼說:「準備一下,看醫生。」

  安思淼聽到「看醫生」三個字就苦了臉,如臨大敵地躺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哀嚎了一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7:20

  第三十九章

  纏著被子,安思淼側躺著看桑鶴軒把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醫生引進來。比起那個外國人,他顯得又瘦又高,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規規矩矩的長袖襯衣,一絲不苟地把紐扣扣到脖子根,皺著長眉用英文和醫生說著什麼,聲音不大,她聽不太清楚。

  坐起身下了床,安思淼慢慢朝門口走去,桑鶴軒說話間朝她望過來,十分自然地拉住她的手,介紹她給醫生:「這是我太太,你幫她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思淼有些拘謹地和醫生握了握手,低聲道:「醫生,你好。」

  白人醫生微微一笑,說著不算太流利的中文道:「你好,桑太太。」

  接下來就是檢查,三人一齊去了位於一樓的醫務室,桑鶴軒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溫暖的光影。

  大概是光芒太過刺眼,他不一會就瞇起了眼,抬手遮在眉上擋了一下。

  醫生給安思淼檢查完畢後,安思淼就坐到了桑鶴軒身邊,桑鶴軒雙腿交疊,她坐到他身邊後晃眼的光芒也減少了很多,他不再遮著眼,而是抬手環住了她的肩,和她一起等檢查結果。

  相比較醫院,桑鶴軒家裡的設備可能更齊全,一來是他本人不喜歡也不方便去醫院,二來就是為了應對某天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做到他這個身份地位,得避免一切可能存在的隱患。

  安思淼靠著桑鶴軒低聲說:「我看醫生臉色很嚴肅,我是不是出問題了。」

  桑鶴軒輕柔地說:「不會,放心吧。」

  安思淼接著道:「待會你也讓醫生給你看看吧,你昨晚一夜都沒睡,開點安神的藥也好。」

  桑鶴軒點點頭,不置可否。他和她說話,從來都語調柔和平緩安順,像他這個年紀和地位的男人,聽你說話不只是聽聽而已,他們一旦聽了就會記在心裡,去真的做這件事。

  「我知道,別擔心。」桑鶴軒拍了拍她的肩,兩人結束對話,醫生也得出了結果。

  皮特醫生再次回到他們面前時,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喜悅,他向桑鶴軒道:「恭喜你Vi,桑太太的身體沒事,她只是懷孕了而已。」

  桑鶴軒已經和安思淼一起站了起來,聽到這個消息,他明顯十分詫異,仔細想想又在情理之中,於是他看向了安思淼,一剎那間,漆黑澄澈的眸子裡邊升起滿滿的欣慰。

  安思淼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求證般問:「我剛剛是不是聽到了『懷孕』這個詞?「

  桑鶴軒點了點頭:「你沒聽錯。」

  安思淼手撫上唇,訥訥道:「那也就是說,我懷孕了?」

  桑鶴軒的心情其實也十分激動,但他素來情緒不外露,更何況現在還有外人在。

  他看向醫生,確認道:「檢查結果確切嗎?」

  醫生笑著說:「當然,對你的事的我一向很小心。」

  桑鶴軒雙臂環胸,略微頷首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這是送客的意思,醫生自然不會不瞭解,於是立刻道別:「好的,醫院裡還有事,我先走了。」他看向安思淼,「再見桑太太,再次祝賀你。」

  安思淼忙道:「謝謝你醫生,您慢走。」

  醫生和桑鶴軒一起走向門口,安思淼慢吞吞跟在後面,等桑鶴軒送完了人轉過身來,她就撲進了他懷裡:「我真的懷孕了?」她不可思議地問。

  桑鶴軒點點頭,拿出手機道:「我通知爸媽。」

  安思淼蹭蹭他的臉:「你怎麼知道我想告訴爸媽?」

  「你的表情。」他言簡意賅。

  安思淼掩唇咳了一聲,將他的手機攔住,道:「還是晚一些再通知吧,如果現在告訴他們,他們肯定要我趕緊回去,我們還是等你處理完了事再告訴他們。」

  桑鶴軒蹙眉思索了一下,點頭道:「好,安安,我真的很感謝你,不管是哪件事。」

  安思淼微笑著搖了搖頭:「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你那麼好,想要什麼樣的女孩沒有。」

  桑鶴軒不太喜歡她妄自菲薄,但他也知道在這個問題上辯證的話絕對不會有結果,於是他開始安排午飯。

  白天宅子裡的傭人有很多,晚上都會各自離開,為的是不打攪他們休息,現在他只要讓傭人去準備就好。

  就在這個充滿幸福感的時刻,利承澤給桑鶴軒打來了電話,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桑先生,我很抱歉,出了點事,昨晚徐以菱離開以後,有人看見沈嘉致的人把她接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桑鶴軒眉頭都沒皺一下:「慌什麼,你在擔心她?」

  利承澤否認道:「不,我只是怕沈嘉致利用她搞出什麼對你不利的事。」

  「你會讓這種事發生?」桑鶴軒沒什麼情緒地反問。

  利承澤立刻道:「絕對不會。」

  「那就可以了。」桑鶴軒道,「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有需要幫助的就找樂山,這幾天你不必來我這裡了。」

  利承澤沉默了一會,說:「是,不過桑先生,我建議您先把鍾宜從廖先生那裡調開,廖先生對手下都很信任,鍾宜繼續留在那是個隱患。」

  桑鶴軒低頭看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輕聲說:「我知道鍾宜的事,廖思遠曾和她交往過,三年前廖思遠背著樂山虧空宏微資金的事發生之後,她是被當做受害者處理的,樂山大概希望她將功折罪,不過這樣的女人,實在沒什麼繼續留下的必要。」

  利承澤毫不猶豫道:「我知道怎麼做了桑先生,但這樣做會不會打草驚蛇?」

  桑鶴軒勾唇淺笑:「在香港,我怎麼做都不會有問題。」

  老闆都這麼說了,作為秘書利承澤自然不需要再顧慮,全部應下後就掛斷電話開展工作。

  桑鶴軒握著手機思索一下,打電話給廖樂山安排了下午的日程。

  吃中飯的時候,桑鶴軒對安思淼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不會太久,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事就用我給你的手機打給我。」

  安思淼抬眼望著他問:「你要去做什麼?」

  桑鶴軒笑著說:「祭奠一位故人。」

  故人?的確算得上是一位故人。

  下午兩點鐘,廖樂山準時來接桑鶴軒離開,安思淼站在二樓看著三輛黑色奔馳轎車遠去,桑鶴軒坐著的中間那一輛尤為吸引她的視線。

  廖樂山坐在副駕駛,桑鶴軒坐在車後座,他開著窗戶看著外面的景色,熟悉的維多利亞港隨著他的車程愈來愈近,他額角的碎發被風吹亂,但他並不在意,依舊漫不經心地望著窗外。

  廖樂山上車之後就一直欲言又止,沉默半晌總算是忍不住開了口:「桑先生,利秘書已經告訴我了,我真的很抱歉,鍾宜的事是我過於仁慈,如果當初直接把她除掉,太太就不會受傷,這件事我難辭其咎。」

  桑鶴軒聞言輕輕地瞥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表示他接受對方的歉意,並沒有要責罰他的意思。他只是微微閉上眼,靠在後座上假寐。

  廖樂山從後視鏡看見這一幕,立刻讓司機關了窗戶,車裡安靜的只能聽見人的呼吸聲。

  車子行駛了很久後開始放慢速度,緩緩駛入一片陵園,今天天氣昏暗,隨時可能下雨,倒很適合去墓地祭拜。

  到達目的地,廖樂山下車給桑鶴軒開了車,桑鶴軒步下車來,黑色的雨傘撐在他頭上。

  「下雨了,桑先生小心。」廖樂山輕聲道。

  桑鶴軒點點頭,雙手下垂慢慢朝前走,廖樂山舉著傘走在他身側為他遮雨,他們幾人皆是一身黑西裝,黑色領帶,除了戴著無框眼鏡的桑鶴軒,其餘人都戴著墨鏡,打著純黑的雨傘。

  以桑鶴軒為首的浩浩蕩蕩一幫人繞過一排排墓碑朝前走著,最終走到了一片佔地面積較大的墓地前,望著墓碑上的照片和刻字停下了腳步。

  這座墓應該常有人來祭拜和打掃,地面上纖塵不染,墓前擺放著盛放的鮮花,因為下雨的關係,雨滴點綴在白色的花瓣上,美不勝收。

  「桑鶴軒?!」

  有人充滿驚訝地叫出了桑鶴軒的名字,桑鶴軒朝聲源處望去,沈嘉致身後跟著五個保鏢,撐著傘站在墓地不遠處,望著他的臉上帶著記恨與憤怒。

  「你來這幹什麼?」沈嘉致疾步奔至他面前,不顧小雨淅瀝,瞪著他道,「立刻滾!」

  桑鶴軒輕輕一笑,用安撫的語氣說:「嘉致,稍安勿躁,我和你父母可是老朋友了,他們的忌日我怎麼能不來祭拜?怎麼說,我和他們也算是關乎過生死的『好朋友』。」說著,他朝前幾步,看著墓碑溫和地反問,「你們說對嗎,沈天放、沈夫人?」

  沈嘉致被桑鶴軒的話氣得臉色蒼白如紙,他把手伸向西裝裡側,但此時桑鶴軒身後的廖樂山等人已經全部拿出了黑色的手槍,對準了他以及他身後的五個保鏢,隨時可能扣動扳機。

  唰——刺眼的閃電劃過黑沉沉的雨幕,將桑鶴軒帶笑的臉點亮了一瞬間,那一剎那的森然令沈嘉致氣怒攻心,胸前震痛不已。

  巨大的雷聲在閃電後隨之而來,轟隆隆的雷聲像是要將天炸開,本來不算大的雨勢迅速加大,黑色的雨傘上滿是水花,幾人所站的台階、草地裡濺起水漬,打濕了他們昂貴的皮鞋和褲腳,這座一望無際的巨大墳場充滿了駭人又陰冷的氣息。

  對峙,交火,混戰一觸即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7:41

  第四十章

  比起沈嘉致過激的反應,桑鶴軒顯得非常平靜。他彷彿沒看見現在劍拔弩張的局勢,輕描淡寫地說:「好了,不談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了,說正事。」

  「無關緊要」的話題?

  這半句成功讓沈嘉致的怒火再次上升了一個層次,他怒極反笑,當著所有人的面嘲諷道:「正事?我不覺得像桑先生這樣一個需要靠女人來解決問題的人會有什麼正事。桑鶴軒,利用一個女人,你都不覺得丟人嗎?我沈嘉致就算再怎麼落魄,也不會淪落到你那個地步,你真的好卑鄙啊,你每天照鏡子的時候,看見自己裝出來的那種嘴臉,你不噁心嗎?」

  沈嘉致的指責字字句句都說得很清楚,即便有雨聲干擾,但他刻意放大了聲音,要的就是讓站在桑鶴軒身後的人也聽聽他們跟的人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桑鶴軒沒有沈嘉致意料之中的憤怒和焦急,他的臉色依舊很平淡,鏡片後一雙漆黑的眸子清澈而冰冷,被逼得自亂陣腳的反而是沈嘉致。

  由始至終,桑鶴軒只是朝前邁了一步,逆光站著對他說:「沈嘉致,你父母死得早,沒人教導你,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長成這樣。你需要學習這個圈子的規則,磨掉你的稜角,嚥下你的心裡話,至於你那些可笑的怒火。」他徹底激怒沈嘉致,「找個沒人的地方撒去。」

  沈嘉致抬手抹掉臉上的雨水,他已經扔掉了雨傘,就算保鏢給他打傘他也推開。他一身昂貴的灰色西裝被雨水淋得狼狽不堪,臉色蒼白地望著桑鶴軒道:「桑鶴軒,你就那麼自信,殺了我的父母,還總這樣我說話,能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嗎?」

  桑鶴軒從褲子口袋取出手帕輕輕擦拭著手,微垂眼瞼慢條斯理道:「這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我只是沒有拒絕,我沒有主動傷害任何人。至於你父母的事,我也只能說很遺憾,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是他們的現世報。」說到這他忽然笑了,看向他用勸慰的語氣道,「有些話作為長輩我不該說,但是沈嘉致,你再這麼作下去下場會很難看,我不管做什麼都能自圓其說,沒有人會覺得我犯過什麼錯,可是你不同。」他說完將手帕輕輕擲在地上,抬腳朝前走,邊走邊道,「今天我們先說到這,最後教你一句。」講到這時他已經走到了沈嘉致身邊,側首低頭對準他的耳朵尊尊教誨道,「記住,行走江湖,永遠要掂好自己的份量。」說罷,他越過沈嘉致身畔,肩膀重重撞過他的肩膀,沈嘉致整個人被撞得踉蹌一下,因為台階上的雨水而滑到在地,狼狽地倒在草地上。

  「嘉哥!」

  沈嘉致的小弟一哄而上圍住了他,他粗魯地推開他們,見桑鶴軒連頭都沒回一下,啐了口口水迅速掏出槍朝桑鶴軒開槍,巨大的雷聲掩蓋了槍聲,子彈準確地穿過縫隙射向桑鶴軒,桑鶴軒在子彈即將射中他的那一刻稍稍側了側身,於是子彈便擦過他的手臂射偏了。

  桑鶴軒微微低頭,抬手拍了拍手臂,回眸推開擋在他面前的廖樂山,看向沈嘉致,停頓了一會,輕聲細語地說:「沈嘉致,這條路我不想再走,你不要一直逼我,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殺了你。」說罷,他再也沒有回頭,很快離開了墓園,也就在那一刻,雨下得更大了。

  沈嘉致被小弟從地上扶起來,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冷笑一聲,陰測測道:「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全身而退嗎,做了虧心事打算金盆洗手,你做夢。」他轉頭朝一邊的人說,「馬上安排我和徐以菱見面,給她找個心理醫生,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得了什麼病,這女人用處可大著呢。」

  下屬聞言立刻道:「是,嘉哥!」

  沈嘉致緊握雙拳,手指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整個人在雨幕中肅然森冷。

  此時此刻,關注徐以菱的不止沈嘉致,還有利承澤。

  利承澤已經在宏微的辦公室裡看了好久資料,他手上有全香港所有心理醫生的數據,他在等沈嘉致找其中任何一個,然後在第一時間獲得徐以菱的位置,把她找回來。

  說心裡話,利承澤對徐以菱的感情不是朝夕就能消失的,他對她也有愧疚,可這麼多年來,她和他每次沒說幾句話就會轉到吵架上去,徐以菱永遠無法平和地與他對話,總是不自覺地諷刺、羞辱他,將他扁得一文不值。

  儘管如此,利承澤還是一直照例每個月給她打錢,這筆錢握在她手裡,她雖然有虐待他父母的跡象,但次數並不多,錢也沒亂動,都在那張用他名字開戶的卡上,現在這張卡已經交到了利承澤父母手中,她似乎除了那天晚上很過分外,其他時候都還好。

  利承澤咨詢了心理醫生,她的情況大概是得了嚴重的抑鬱症,他如果能早點察覺送她去看醫生,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

  說到底還是他的錯,如果他能多分給她一些關注,她就不會出事了。

  利承澤煩躁把資料摔到一邊,進來給她送咖啡的助理被嚇了一跳,他推了推眼鏡淡淡道:「放在這裡出去吧。」

  「是,利先生。」

  助理放下咖啡迅速出去了,躲瘟神一樣躲他,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幅場景,早就習以為常。

  利承澤端起咖啡想要喝一口,可座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他立馬放下杯子接了電話,是某著名心理診所的醫生打來的,醫生說,沈嘉致約了他要瞭解徐以菱的情況,對方分析了一下局勢,果斷站到了代表桑鶴軒的利承澤這邊。

  利承澤放下電話立刻離開了辦公室,開車前往這間心理診所。不出意外的話,徐以菱馬上會被送到那裡去,過不了多久沈嘉致也會到,他要做的是在沈嘉致之前把徐以菱帶走。

  在去診所的路上,利承澤就打電話把這件事匯報給了桑鶴軒,桑鶴軒此刻已經回了家,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因為下雨的關係天黑得更早,外面見不到什麼光,他站在窗邊朝電話那邊的人說:「接到她就一起過來吧,我等你們。」

  利承澤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謹慎地答應下來,隨後掛了電話專心開車。他身後還跟著同去的兩輛車,他不會魯莽到一個人跑到那種危險的地方搶人。

  另一邊,桑鶴軒打完電話便將手機塞回了褲子口袋。他一邊脫西裝一邊朝樓上走,他也是剛到家,還沒見過安思淼,他猜想她大概在臥室睡覺,進了房間後發現果然如此。

  桑鶴軒走到床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心想著她永遠都這樣安順就好了,不需要考慮任何事,所有麻煩他都會幫她解決,她不需要為難。

  他不會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有多特殊,雖然和她一起回了香港,可依然派了心腹留守永江市,為她的父母撐一把永不合上的平安傘。他不是個會說漂亮話的人,總在默默做事不圖回報,因為他覺得他才是造成她一家不安全的罪魁禍首。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桑鶴軒到衣帽間換衣服,脫掉外套時感覺手臂有些疼,他褪下襯衣赤著上身看向右臂,有些血跡殘留在上臂,大概是躲開子彈時留下的,只是擦傷而已,不嚴重。

  桑鶴軒正打算下樓去簡單處理一下,就聽見門口響起腳步聲,緊接著安思淼緊張的詢問便傳了過來:「你受傷了?」

  桑鶴軒抬眼望去,安思淼已經跑到了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腕強硬地檢查著他手臂上的傷口,確認只是擦傷並不嚴重後才鬆了口氣,緊皺眉頭費解地看向他問:「你不是去看朋友了,怎麼受傷的?」她繞過他拿起他脫下的外套和襯衣,看到同一個部位的小殘缺後,深吸一口氣背對著他說,「子彈?」

  桑鶴軒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道:「小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回過身問:「誰幹的?」

  桑鶴軒思索了一下,如實說:「沈嘉致,但……」他要說什麼,可安思淼卻瞪了他一眼直接走人了,這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於是也沒來得及穿衣服,就那麼赤著上身就跟著走出去了。

  「安安,你生氣了?」他一邊跟著她一邊問,她連頭都不回一下,也不吭聲,直接上了床蓋住被子睡覺,這一聲不響的反應讓他有些慌亂,他跟著上了床掀開被子抱住她柔聲道,「對不起,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桑鶴軒立刻開始認錯,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安思淼回頭瞥了他一眼,大概是感覺到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繼續悶聲冷落他。

  桑鶴軒望著她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忽然將她翻過來吻住了她的唇,像要故意引起她的注意一樣狠狠咬著她的唇瓣,往日的溫柔不見一絲蹤影,修長有力的雙腿緊緊桎梏著她的腿,手指在她胸前和小腹摩挲,臥室裡立刻響起了安思淼短促的呻吟和他急促的喘息。

  不多時,他身下那處便堅硬起來,燥熱久散不去,他不得不醒悟,這種引起她注意的方式,簡直是在自我折磨。

  「別生氣。」他強迫自己停止動作,擁著她啞聲懇求著。

  安思淼現在心都融化了,哪裡還生的起氣,只能環著他的脖子柔柔地「嗯」了一聲,她雙腿不自覺夾住他的腰,用側臉摩挲了一下他帶著微微鬍渣的側臉。

  桑鶴軒鬆了口氣,又吻了一下她的臉,抱著她在床上耳鬢廝磨。

  安思淼還是有點不放心,覺得如果這麼輕易放過他他下次還會受傷,於是還是耐著性子道:「我不問你為什麼沈嘉致會對你開槍,也不好奇他為什麼會有槍,他又是什麼身份。我只想你注意安全,不要再讓這種事發生,你可以做得更好,我知道。」

  桑鶴軒聽到她如此信任自己,不由苦笑了一聲,故意道:「我從不懷疑自己能做得更好,但老婆,我也有時需要休息一下,比如說現在。」他咬住她的耳垂,用簡直可以稱之為撒嬌的語氣說,「放過我吧,求你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7:57

  第四十章

  比起沈嘉致過激的反應,桑鶴軒顯得非常平靜。他彷彿沒看見現在劍拔弩張的局勢,輕描淡寫地說:「好了,不談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了,說正事。」

  「無關緊要」的話題?

  這半句成功讓沈嘉致的怒火再次上升了一個層次,他怒極反笑,當著所有人的面嘲諷道:「正事?我不覺得像桑先生這樣一個需要靠女人來解決問題的人會有什麼正事。桑鶴軒,利用一個女人,你都不覺得丟人嗎?我沈嘉致就算再怎麼落魄,也不會淪落到你那個地步,你真的好卑鄙啊,你每天照鏡子的時候,看見自己裝出來的那種嘴臉,你不噁心嗎?」

  沈嘉致的指責字字句句都說得很清楚,即便有雨聲干擾,但他刻意放大了聲音,要的就是讓站在桑鶴軒身後的人也聽聽他們跟的人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桑鶴軒沒有沈嘉致意料之中的憤怒和焦急,他的臉色依舊很平淡,鏡片後一雙漆黑的眸子清澈而冰冷,被逼得自亂陣腳的反而是沈嘉致。

  由始至終,桑鶴軒只是朝前邁了一步,逆光站著對他說:「沈嘉致,你父母死得早,沒人教導你,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長成這樣。你需要學習這個圈子的規則,磨掉你的稜角,嚥下你的心裡話,至於你那些可笑的怒火。」他徹底激怒沈嘉致,「找個沒人的地方撒去。」

  沈嘉致抬手抹掉臉上的雨水,他已經扔掉了雨傘,就算保鏢給他打傘他也推開。他一身昂貴的灰色西裝被雨水淋得狼狽不堪,臉色蒼白地望著桑鶴軒道:「桑鶴軒,你就那麼自信,殺了我的父母,還總這樣我說話,能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嗎?」

  桑鶴軒從褲子口袋取出手帕輕輕擦拭著手,微垂眼瞼慢條斯理道:「這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我只是沒有拒絕,我沒有主動傷害任何人。至於你父母的事,我也只能說很遺憾,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是他們的現世報。」說到這他忽然笑了,看向他用勸慰的語氣道,「有些話作為長輩我不該說,但是沈嘉致,你再這麼作下去下場會很難看,我不管做什麼都能自圓其說,沒有人會覺得我犯過什麼錯,可是你不同。」他說完將手帕輕輕擲在地上,抬腳朝前走,邊走邊道,「今天我們先說到這,最後教你一句。」講到這時他已經走到了沈嘉致身邊,側首低頭對準他的耳朵尊尊教誨道,「記住,行走江湖,永遠要掂好自己的份量。」說罷,他越過沈嘉致身畔,肩膀重重撞過他的肩膀,沈嘉致整個人被撞得踉蹌一下,因為台階上的雨水而滑到在地,狼狽地倒在草地上。

  「嘉哥!」

  沈嘉致的小弟一哄而上圍住了他,他粗魯地推開他們,見桑鶴軒連頭都沒回一下,啐了口口水迅速掏出槍朝桑鶴軒開槍,巨大的雷聲掩蓋了槍聲,子彈準確地穿過縫隙射向桑鶴軒,桑鶴軒在子彈即將射中他的那一刻稍稍側了側身,於是子彈便擦過他的手臂射偏了。

  桑鶴軒微微低頭,抬手拍了拍手臂,回眸推開擋在他面前的廖樂山,看向沈嘉致,停頓了一會,輕聲細語地說:「沈嘉致,這條路我不想再走,你不要一直逼我,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殺了你。」說罷,他再也沒有回頭,很快離開了墓園,也就在那一刻,雨下得更大了。

  沈嘉致被小弟從地上扶起來,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冷笑一聲,陰測測道:「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全身而退嗎,做了虧心事打算金盆洗手,你做夢。」他轉頭朝一邊的人說,「馬上安排我和徐以菱見面,給她找個心理醫生,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得了什麼病,這女人用處可大著呢。」

  下屬聞言立刻道:「是,嘉哥!」

  沈嘉致緊握雙拳,手指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整個人在雨幕中肅然森冷。

  此時此刻,關注徐以菱的不止沈嘉致,還有利承澤。

  利承澤已經在宏微的辦公室裡看了好久資料,他手上有全香港所有心理醫生的數據,他在等沈嘉致找其中任何一個,然後在第一時間獲得徐以菱的位置,把她找回來。

  說心裡話,利承澤對徐以菱的感情不是朝夕就能消失的,他對她也有愧疚,可這麼多年來,她和他每次沒說幾句話就會轉到吵架上去,徐以菱永遠無法平和地與他對話,總是不自覺地諷刺、羞辱他,將他扁得一文不值。

  儘管如此,利承澤還是一直照例每個月給她打錢,這筆錢握在她手裡,她雖然有虐待他父母的跡象,但次數並不多,錢也沒亂動,都在那張用他名字開戶的卡上,現在這張卡已經交到了利承澤父母手中,她似乎除了那天晚上很過分外,其他時候都還好。

  利承澤咨詢了心理醫生,她的情況大概是得了嚴重的抑鬱症,他如果能早點察覺送她去看醫生,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

  說到底還是他的錯,如果他能多分給她一些關注,她就不會出事了。

  利承澤煩躁把資料摔到一邊,進來給她送咖啡的助理被嚇了一跳,他推了推眼鏡淡淡道:「放在這裡出去吧。」

  「是,利先生。」

  助理放下咖啡迅速出去了,躲瘟神一樣躲他,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幅場景,早就習以為常。

  利承澤端起咖啡想要喝一口,可座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他立馬放下杯子接了電話,是某著名心理診所的醫生打來的,醫生說,沈嘉致約了他要瞭解徐以菱的情況,對方分析了一下局勢,果斷站到了代表桑鶴軒的利承澤這邊。

  利承澤放下電話立刻離開了辦公室,開車前往這間心理診所。不出意外的話,徐以菱馬上會被送到那裡去,過不了多久沈嘉致也會到,他要做的是在沈嘉致之前把徐以菱帶走。

  在去診所的路上,利承澤就打電話把這件事匯報給了桑鶴軒,桑鶴軒此刻已經回了家,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因為下雨的關係天黑得更早,外面見不到什麼光,他站在窗邊朝電話那邊的人說:「接到她就一起過來吧,我等你們。」

  利承澤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謹慎地答應下來,隨後掛了電話專心開車。他身後還跟著同去的兩輛車,他不會魯莽到一個人跑到那種危險的地方搶人。

  另一邊,桑鶴軒打完電話便將手機塞回了褲子口袋。他一邊脫西裝一邊朝樓上走,他也是剛到家,還沒見過安思淼,他猜想她大概在臥室睡覺,進了房間後發現果然如此。

  桑鶴軒走到床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心想著她永遠都這樣安順就好了,不需要考慮任何事,所有麻煩他都會幫她解決,她不需要為難。

  他不會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有多特殊,雖然和她一起回了香港,可依然派了心腹留守永江市,為她的父母撐一把永不合上的平安傘。他不是個會說漂亮話的人,總在默默做事不圖回報,因為他覺得他才是造成她一家不安全的罪魁禍首。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桑鶴軒到衣帽間換衣服,脫掉外套時感覺手臂有些疼,他褪下襯衣赤著上身看向右臂,有些血跡殘留在上臂,大概是躲開子彈時留下的,只是擦傷而已,不嚴重。

  桑鶴軒正打算下樓去簡單處理一下,就聽見門口響起腳步聲,緊接著安思淼緊張的詢問便傳了過來:「你受傷了?」

  桑鶴軒抬眼望去,安思淼已經跑到了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腕強硬地檢查著他手臂上的傷口,確認只是擦傷並不嚴重後才鬆了口氣,緊皺眉頭費解地看向他問:「你不是去看朋友了,怎麼受傷的?」她繞過他拿起他脫下的外套和襯衣,看到同一個部位的小殘缺後,深吸一口氣背對著他說,「子彈?」

  桑鶴軒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道:「小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回過身問:「誰幹的?」

  桑鶴軒思索了一下,如實說:「沈嘉致,但……」他要說什麼,可安思淼卻瞪了他一眼直接走人了,這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於是也沒來得及穿衣服,就那麼赤著上身就跟著走出去了。

  「安安,你生氣了?」他一邊跟著她一邊問,她連頭都不回一下,也不吭聲,直接上了床蓋住被子睡覺,這一聲不響的反應讓他有些慌亂,他跟著上了床掀開被子抱住她柔聲道,「對不起,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桑鶴軒立刻開始認錯,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安思淼回頭瞥了他一眼,大概是感覺到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繼續悶聲冷落他。

  桑鶴軒望著她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忽然將她翻過來吻住了她的唇,像要故意引起她的注意一樣狠狠咬著她的唇瓣,往日的溫柔不見一絲蹤影,修長有力的雙腿緊緊桎梏著她的腿,手指在她胸前和小腹摩挲,臥室裡立刻響起了安思淼短促的呻吟和他急促的喘息。

  不多時,他身下那處便堅硬起來,燥熱久散不去,他不得不醒悟,這種引起她注意的方式,簡直是在自我折磨。

  「別生氣。」他強迫自己停止動作,擁著她啞聲懇求著。

  安思淼現在心都融化了,哪裡還生的起氣,只能環著他的脖子柔柔地「嗯」了一聲,她雙腿不自覺夾住他的腰,用側臉摩挲了一下他帶著微微鬍渣的側臉。

  桑鶴軒鬆了口氣,又吻了一下她的臉,抱著她在床上耳鬢廝磨。

  安思淼還是有點不放心,覺得如果這麼輕易放過他他下次還會受傷,於是還是耐著性子道:「我不問你為什麼沈嘉致會對你開槍,也不好奇他為什麼會有槍,他又是什麼身份。我只想你注意安全,不要再讓這種事發生,你可以做得更好,我知道。」

  桑鶴軒聽到她如此信任自己,不由苦笑了一聲,故意道:「我從不懷疑自己能做得更好,但老婆,我也有時需要休息一下,比如說現在。」他咬住她的耳垂,用簡直可以稱之為撒嬌的語氣說,「放過我吧,求你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8:16

  第四十一章

  桑鶴軒都這樣「懇求」了,她再不同意就顯得不近人情了。但是儘管如此,安思淼還是語重心長地囑咐道:「眼看著咱們家就要添一口了,你可千萬別再去跟那些人打交道,聽見沒?」

  桑鶴軒應下,攬著她躺好,自在地說:「你放心,我不去趟渾水他們就非常謝天謝地了,我只需要在做和不做中二擇其一,但他們卻要鼓足全部勇氣才能再次站在我面前。」

  安思淼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在他轉頭時狠狠戳了一下他的額頭,疑惑問:「你在得意什麼?被人家避如蛇蠍有什麼好得意的?」

  桑鶴軒將這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精神發揮到了極致,微笑著揉了揉額頭淡淡道:「至少這樣會少一些人煩我,我只需要你一個人就夠了,有你聽我說說這些閒事,幫我分擔一些瑣碎事,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就這樣?」安思淼懷疑地問。

  桑鶴軒定定地看著她,清雋的五官染滿了柔和的淺笑:「就這樣。」

  安思淼勾唇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道:「饒了你這次。」

  桑鶴軒有些發怔,這些過於親密的動作她做起來是那麼自然,他很慶幸儘管他們之前經過那麼多事,卻沒有留下隔閡。這很難得,一段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的感情,真的很難得。

  今晚午夜時分,雷聲不時響起,雨越下越大,沒有要停下的趨勢,好像在為一些人抑鬱的心情做佈景。

  安思淼睡著之後桑鶴軒就起來了,他還有事做,現在還不能睡。

  將書桌邊的小燈打開,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一片角落,桑鶴軒坐在燈下,看著午夜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著,大概凌晨三點多的時候,他關了燈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望向窗外,夜幕中這雨終於有了停下的趨勢,空曠乾淨的山頂漸漸響起幾抹亮光,幾輛汽車從遠處快速駛來,桑鶴軒唇角微勾,落下窗簾退出了臥室,將門關好下樓去了。

  幾乎是桑鶴軒坐下的一瞬間,利承澤便打開了一樓的門,他是除了桑鶴軒之外唯二擁有這棟別墅鑰匙的人,足可見桑鶴軒對他的信任。

  利承澤臉色難看地走進來,一抬眼便對視了桑鶴軒漆黑的眸子,他只開了小燈,昏黃的燈光將他的身影照耀得影影綽綽,讓利承澤不由恍惚了一下。

  「回來了。」桑鶴軒率先開口,眼神移到利承澤身後,利承澤倏地回神,讓開位置把身後的人展現在他面前。

  徐以菱面色蒼白地緩慢走進別墅,身上披著利承澤的西裝外套,她渾身上下都是水,顯然淋過雨。桑鶴軒側眼看了看利承澤,見他身上衣服也是濕的,心裡已經有了一些瞭解。

  「桑先生,抱歉,我回來晚了。」利承澤揮退了其他人,只留他和徐以菱站在大廳,將一樓的門死死關住,關門聲又嚇了徐以菱一跳。

  桑鶴軒沒吭聲,只起身將大燈打開,屋子裡頓時亮如白晝,徐以菱這才鬆了口氣,看向站在燈開關邊的桑鶴軒。

  桑鶴軒穿著簡單的黑襯衣和黑色西褲,Hermes的腰帶繫在腰間,分割出他上下身的黃金比例。他站在那,面色冷淡疏離,氣質清貴漠然,和徐以菱第一次見他時一模一樣。這麼多年了,他沒有任何變化,若非要找出什麼不同的話,大概也只有五官更加成熟,氣質更加睿智。

  「徐小姐,好久不見。」桑鶴軒禮貌地跟對方打招呼,卻不料收到的回應卻十分驚悚。

  徐以菱本來對周圍一切都怯怯的情緒瞬間變了,望著桑鶴軒的眼神彷彿看著有巨大仇怨的敵人,毫無預兆地朝前猛衝直直奔向他。

  比起徐以菱,利承澤離桑鶴軒更近一些,利承澤在察覺到徐以菱動作的第一時間攔住了她,於是她本來想要落在桑鶴軒身上的傷害就轉嫁到了利承澤身上。

  她整個人緊緊桎梏著他,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利承澤忍不住痛呼一聲,卻並沒有掙脫她,只是強忍著她唇下的力道,忍得面如金紙,額冒冷汗。

  大概過了十分鐘,徐以菱漸漸安靜下來,她後知後覺地鬆開嘴,嘴角和牙齒都是血,那是屬於利承澤的。

  她狼狽不堪地凝視著利承澤灰色襯衫上深色的血跡,緩緩將視線移到利承澤乾淨平和的五官上,漸漸有些不知所措。

  「對……對不起,我不是衝你。」她尷尬地道歉,慌亂地捂著頭蹲下,六神無主。

  桑鶴軒瞥了利承澤一眼,轉身去醫務室拿了醫藥箱遞給他,隨後便不顧他的阻撓逕自走到徐以菱身邊蹲下。

  徐以菱不敢抬頭,只是盯著桑鶴軒黑色的皮鞋發呆,桑鶴軒淡淡道:「你很恨我?」

  徐以菱不語,連頭都不抬。

  桑鶴軒緩緩起身,輕撫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停頓了一會繼續道:「你覺得是因為我,你和承澤才變成今天這樣,所以恨不得我死,對麼?」

  徐以菱瞬間抬頭望向他,眼裡有被戳穿的驚懼,她站起身不斷後退,眼看著就要撞上大門,正打算處理傷口的利承澤立刻放下東西衝到門口,無奈地將她護在懷裡,聲音沙啞疲憊道:「你好好聽桑先生說話,這些事不能怪桑先生,是我們之間的問題,與別人無關。」

  徐以菱憤怒地仰頭望著他,崩潰大喊:「到現在你還站在他那邊!你是不是真的想我死了才滿意!」

  利承澤眼睛都直了,摘掉眼鏡極度疲倦地揉了揉眼窩,艱澀道:「我只是就事論事,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再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徐以菱呆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彷彿不認識對方了一樣:「你說什麼?」

  利承澤沒有再重複,轉頭朝桑鶴軒深深鞠躬:「對不起桑先生,我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來處理我的個人問題,這段時間暫時不能幫你做事了。」

  桑鶴軒坐到沙發上靜靜地看著他們,沒有很快回答他,審視和思索的目光讓徐以菱剛剛平穩的心情再次瀕臨崩潰,望著他的目光凶狠而憤恨。

  對於她深刻的敵意,桑鶴軒只是淡淡一笑,輕聲道:「徐小姐變成現在這樣,和我也有莫大關係,你就帶她去我在這的另一棟宅子休養吧,治療的所有費用都記在公司賬上。」

  桑鶴軒說的是他在半山區的另一棟豪宅,離這裡不算遠,利承澤有那裡的鑰匙,買那棟宅子是為了以防不時之需,沒想到今天真的派上用場了。

  「桑先生,您真的不必這樣,這麼多年來,您對我的照顧遠遠超過我的付出,我不能再接受您的好意。」利承澤心裡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桑鶴軒幫了多大的忙,別人幫我們是積德,我們不能把人家的善心當做依靠和索取的工具。

  桑鶴軒不置可否,但還是堅持道:「遇到這種事,你還具備理智判斷的能力,沒有被情緒左右,這一點我很欣賞,也算我沒有白栽培你。至於那些虛言,你還是都收回去吧,趕緊帶她過去,再不過去天就亮了。」他輕描淡寫地說完,站起身準備上樓,一抬頭卻看見安思淼站在樓梯口。

  「你怎麼起來了?」他迅速皺眉,抽出抄在兜裡的手快步上樓,環住她的肩膀嚴肅道,「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不睡覺出來做什麼?」

  安思淼看看樓下緊緊盯著她的徐以菱,又看看面色疲倦的利承澤,無奈地說:「你們這麼吵,我想睡覺也難啊。」

  徐以菱剛才反應過激時有尖叫,他們說話的聲音雖然有放低,但對於一向淺眠的人來說也沒什麼用處。

  桑鶴軒瞥了一眼面露思索的徐以菱,忽然升起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他擋到安思淼面前,皺眉催促道:「承澤,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

  利承澤沒再拒絕,「嗯」了一聲便拉著徐以菱的手強迫她離開,在離開的這一小段路上,她一直沒有從安思淼身上移開視線,即便桑鶴軒擋住了她,可她的視線彷彿可以穿透他,落在那個無辜卻幸福得讓人嫉妒的、屬於「桑先生」的女人身上。

  等他們離開了,桑鶴軒心裡那股厭煩也沒消失。他隱約覺得,留下徐以菱絕對是個隱患,等明天從心理醫生那裡瞭解了具體情況,還是先把她和利承澤的父母一起送走比較好,免得被沈嘉致的人抓了把柄。他必須安排好所有人的去處,這樣才可以無懈可擊。

  轉身牽著安思淼往臥室走,現在已經快四點了,沒有幾句對話,卻用去了將近一個小時,可以想見這中間的對峙有多激烈。

  安思淼看著一臉思索寡言沉默桑鶴軒,輕輕拽了一下他的手指,他這才看向了她,疑惑地挑起了眉。

  「那個就是利承澤的女朋友?」安思淼好奇地問。

  「是,怎麼?」他反問。

  安思淼皺眉道:「她看起來好像不太正常,生病了嗎?」

  桑鶴軒拉著她回到屋裡坐到床邊,直言不諱道:「應該是抑鬱症,大概是這些年兩人不怎麼見面,經常吵架,怨氣累加造成的吧。」

  安思淼非常可惜地說:「你應該多給利秘書一些假期的,那位小姐看上去是個倔強的人,利秘書也很疲憊的樣子,估計雙方父母也過得不好。」

  桑鶴軒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兒女不順心,父母怎麼可能過得好。」

  「……我會好好考慮,這件事是我思慮不周,以後不會再犯。」

  安思淼瞧他那鄭重保證的樣子不由笑道:「你不用這麼自責,你也不是超人,當然有考慮不到的地方,你每天那麼忙,下屬的私人問題顧及不到也不能怪你,畢竟你只是老闆,不是兄長。」

  桑鶴軒聞言輕撫唇角道:「我一直把承澤當做弟弟來培養,所以這件事我會負責到底。」

  安思淼欣慰地摸摸自家老公的臉頰,拉下他撫唇的手,輕輕「嗯」了一聲。

  桑鶴軒用空著的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很晚了,快睡吧,你這樣下去身體受不了的,別因為這些事動了胎氣,那我就真的難辭其咎了。」

  安思淼躺回床上,脫掉外套蓋好被子乖順道:「好,我睡覺,你也換衣服快睡。」

  桑鶴軒點頭應下,起身去換衣服之前對她說:「等天氣暖和一點,我帶你去祭拜我父母。」

  安思淼怔了一下,立刻慎重地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他父母的死到底是為什麼,但似乎和沈嘉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她不會逼問他,如果他願意將那些往事告訴她,她就聽,他不願意的話,那就讓過去都隨著他父母的離開永遠埋在地下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8:33

  第四十二章

  利承澤帶徐以菱來到桑鶴軒指定的宅子,兩地距離不足兩千米。徐以菱坐車時倒是沒折騰,像在思索什麼,利承澤已經很累了,無心顧及,下車後為她打開車門便拉住她的手腕朝大門走,拿了鑰匙開了門先把她推了進去,然後自己才進去,之後他背對她關門,卻久久不轉身。

  徐以菱一頭亂髮披在肩上,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雙眼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視線不時掃過他手臂上的傷口,彷彿內心掙扎了很久,才脫掉披在她身上的屬於他的外套,慢慢朝他走去。

  「……承澤。」徐以菱站在利承澤身後緩緩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地仰視著他,「你,傷口疼嗎?」

  利承澤對她的反應有些意外,簡直可以說是受寵若驚。他詫異地回眸望著她,大概是因為過於勞累和氣溫低穿得又少的緣故,他的唇淡得幾乎無色,輕輕抿著朝她點了點頭。

  「我不是想傷害你的。」徐以菱眼圈有些紅,像是終於有些正常了一樣小聲說,「我只是……不喜歡桑鶴軒。」

  利承澤知道桑鶴軒在徐以菱心裡的形象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改變的,現在她終於正常了一點,他不想再激怒她,所以沒有直接反駁她的話,只是轉過身淡淡轉移話題:「你淋了雨,去洗個澡,我熬薑湯給你喝。」他掙開徐以菱的懷抱,朝一樓廚房走去。

  徐以菱望著利承澤的背影,有點忐忑地問:「你會走嗎?我聽見了,你和桑鶴軒說這段時間不去上班了,是真的嗎?」

  利承澤腳步一頓,須臾後短促地舒了口氣道:「你恢復正常之前我不會再離開你身邊,快去洗澡吧,一樓和二樓都有浴室,你隨意。」

  徐以菱聽到他的保證後大大鬆了口氣,精神鬆懈下來後就感覺頭非常疼,身體極度疲憊。她恍惚地走到沙發邊扶住扶手,這才勉強支撐住幾乎倒下的身體。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曾經白皙無暇的肌膚早已面目全非,現在的她已經是個三十歲的女人,可作為男人的利承澤卻正是最好的年華,他們之間這些年積累下來的抱怨和消極讓她整日沉浸在糟糕的情緒裡,整個人都烏煙瘴氣,過去的朋友也都對她敬而遠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留住自己最愛的人。

  一個女人有多少個十年?這個問題徐以菱問過自己不下一百次,今年是她跟著利承澤的第十三個年頭,年少時她也曾是開朗外向的人,可自從和利承澤分開,她的生活就在一點點改變。

  熬好薑湯出來,利承澤看見徐以菱依舊沒去洗澡,只是蹲在沙發邊發呆。

  她的表情很複雜,澀然又難過,看得他心生不忍。

  端著薑湯走到沙發邊,利承澤扶起徐以菱把薑湯遞給她,道:「喝吧,喝完再洗。」

  徐以菱接過碗,順從地把薑湯喝完,然後把碗還給他。利承澤拿著碗轉身要走,徐以菱忽然從後抱住了他,利承澤手上一抖,瓷碗就掉在地上,碎成無數片,好像她殘缺不全的心。

  「承澤……」徐以菱緊緊摟著他,聲音委屈極了,「對不起……你別不要我……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再也不敢對阿姨和叔叔不好了……我都這樣了,你不要我的話,我就活不成了。」

  利承澤愣住了,呆滯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抱著,眼瞼下垂,盯著一地碎片發怔。

  徐以菱踮起腳尖慌亂地吻著他的脖頸和側臉,將他推倒在沙發上扯下他的領帶,眼淚不時落在他臉上,涼涼的,鹹鹹的。

  利承澤的雙手放在沙發兩側,脖子微微上揚,微閉著眸子艱澀地忍耐著。當她的唇印上他的唇時,他終於睜開眼看向了她。她睜大眼睛凝視著他的臉,他在心裡歎了口氣,抬手合上她的眼,終於還是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利承澤離港近一年,兩人除了稀少的電話和郵件外幾乎沒有任何聯繫。而放眼過去,他即便在港也很忙,幾乎每個月都宿在公司,因為他真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

  他想讓他的家人和女人過得富裕輕鬆,這就需要他付出所有心力,他並不是拿了錢不辦事的人,所以他和桑鶴軒一樣,總是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忙得天昏地暗,一天恨不得當兩天用。

  作為男人,他無可挑剔,但作為丈夫、男友,作為兒子,他的確並不合格。

  當然,利承澤的忙碌並不是徐以菱可以虐待他父母的理由,好在她也沒有完全瘋掉,二老身上的傷勢並不嚴重,聽二老的敘述,她似乎也並不是故意為之,很多行為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利承澤現在能做的,只是給她找最好的醫生治療,在那之前,他都不能再離開她。

  缺少了得力助手,桑鶴軒的工作就不可避免的多起來,他本身就很忙,這下更忙了。他不但要照顧到公司,還要顧及到懷孕的安思淼。為了不讓自己的忙碌導致她的差錯,桑鶴軒經過層層篩選,請了一位學識不錯、生育過的中年婦人照顧和陪伴她。

  今天是利承澤請假的第七天,這一周安思淼都沒見到利承澤,桑鶴軒也總是忙到很晚,他每次回來都跟她保證很快就結束這裡的事回大陸,但安思淼知道,有些事不是急就能解決的。

  她沒有催他,不希望他因為著急而出紕漏,也不想給他增添負擔,只要他每天都回家就好。

  安思淼比較宅,除了上次桑鶴軒帶她出去逛之外幾乎沒有出門,她每天都呆在家裡,睡醒之後看看電視看看新聞,無聊了就去屋外轉轉,看看海景,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她覺得挺好的。

  這天吃過早飯,安思淼照例看了會新聞,跟著新聞悄悄學了幾句粵語,看到天氣預報後就迅速給桑鶴軒打了個電話。

  今晚會下雨,他出去時沒帶傘,雖然有車,但還是叮囑一下吧。

  桑鶴軒大概在開會,沒有接電話,安思淼想了想就沒再撥過去,放下手機打算出門轉轉。

  披上薄外套,她走到廚房對正在收拾東西的傭人說:「辛姨,我出去轉轉,一會就回來。」

  辛姨就是桑鶴軒請來專門負責她的人,今年四十歲,精通家務,並且有照顧子女和生育子女的經驗,背景也乾淨,桑鶴軒還是比較滿意的。

  放下手上的盤子,辛姨對安思淼說:「太太,要不你等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安思淼看了看那麼多盤子,知道自己要幫她洗她也不會同意,也不好讓她著急著洗完陪她出去,所以道:「不用了,我自己就行,我就在附近,不走遠,沒事兒的。」

  辛姨想了想,笑著點頭道:「那好的太太,有事您就叫我。」

  安思淼略微頷首,拿了幾張報紙就出門了。

  清晨的半山區空氣很好,吃過飯出來散步最好了,可惜桑鶴軒太忙,無法享受這種愜意。

  安思淼拿著報紙靠著路邊漫步,一邊走一邊閒適地看報紙,雖然報紙上的字是繁體字,但身為中國人,簡體字能認全,繁體字基本問題也不會太大,這大概就是種族天賦?

  雖然看上去是安思淼一個人在散步,但暗處其實有不少人跟著她。即便是在家門口附近,桑鶴軒也不曾放鬆過對她的看顧,畢竟現在的香港對他來說並不安全,有很多隱患沒有解除,其中之一現在就正中紅心地呆在附近。

  沈嘉致坐在車裡,看著前方幾百米處纖細的影子,瞥了一眼身邊的人道:「就這麼看著?」

  他身邊的人忙道:「嘉哥,這也是沒辦法,你看那邊。」他指了個方向給沈嘉致,沈嘉致望去,看見幾個穿黑西裝的人緊緊盯著散步的安思淼,於是他臉色變得很難看。

  「您再看看這邊。」那人又指了個方向給沈嘉致,沈嘉致一看,臉色更黑,那人還要指,沈嘉致直接拍掉他的手,光明正大地下了車,快步朝安思淼走去。

  安思淼此刻已經打算回家了,沈嘉致見她欲往回走,急忙加快腳步追上去,似乎並不害怕暗處的人對他做什麼過激反應。

  「安小姐!」

  沈嘉致在暗處的人準備上前攔他之前高喊出聲,吸引了安思淼的注意,於是那些人就不方便直接出面了。

  他嘴角微勾冷笑一聲,走到停下的安思淼面前,看著對方冷淡漂亮的臉龐,心情不是太好地說:「在散步?」

  安思淼看著他淡淡道:「你找我沒什麼好事,我勸你還是快點走,我不想驚動鶴軒。」

  沈嘉致嘴角抽搐了一下,隱含怒火問她:「你覺得我很怕他?還是我看起來很怕死?」

  安思淼不在意道:「我並不在意和你有關的事,你不該來問我。」

  「……」

  沈嘉致算是明白為什麼他們倆能走到一塊了,說話都這麼氣人,放在一起的確很合適。

  「我怎麼也算救過你的命,你就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萬般無奈下,沈嘉致開始翻舊賬。

  安思淼對此的反應很平淡,只是說:「你救了我一次,我老公被你槍擊一次,扯平了。」

  沈嘉致愣了一下驚訝道:「他連這種事都告訴你?」

  安思淼凝視著沈嘉致桃花惑人的雙眼,放緩聲音說:「沈先生,我勸你一句,別再和鶴軒斗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但我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你別想著從我身上入手了,沒用的,死心吧,再見。」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沈嘉致知道暗處有人盯著,所以也沒再追,站在原地望著安思淼安全回到家,口袋裡的手機很快響了起來。

  接起電話,沈嘉致冷淡地問了句:「什麼事?」

  那頭的人道:「嘉哥,桑鶴軒回來了,我們快走吧?」

  「……」

  沈嘉致攥緊手機強忍著摔東西的衝動,面無表情地往回走,走到一半卻忽然停住,朝另一個方向而去。那裡相對這裡來說非常安全,也沒什麼守衛,住著的人卻是個危險分子。

  利承澤今天不在別墅,他回家給父母添置東西,跟徐以菱解釋了半天才得到允許。

  她本來也打算跟著去,可是因為長時間睡不好的緣故,她的精神和身體都很差勁,利承澤不想她好不容易好一點的病情再加重,所以讓她呆在家休息。

  這個時候,他也不希望她見他父母。

  沈嘉致來到這棟別墅外的時候,徐以菱正巧在花園裡澆花,她偶然間抬起頭,對上沈嘉致俊美的臉龐,手裡的水壺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好久不見了,徐小姐。」沈嘉致微微一笑,朝前走去。

  徐以菱好像看見瘟神一樣迅速朝屋裡跑去,她的躲避使沈嘉致腳步一頓,心情被搞得更差了。

  「嘉哥。」小弟很快跟上沈嘉致,低聲匯報道,「這幾天桑鶴軒的大秘和他女朋友一直住在這,現在他不在,要不要把他女朋友帶走?」

  沈嘉致搖頭道:「不必,你們在外面守著,我進去和她說幾句話。」他繼續朝前,走了一段又頓住腳步朝後一伸手,說,「把槍給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8:53

  第四十三章

  安思淼一進家門就看見了筆直立在沙發邊的桑鶴軒,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手裡攥著她的手機,臉色非常難看,身後站著廖樂山等五人,最惶恐的要數辛姨。

  桑鶴軒現在的樣子有點嚇人,安思淼被這架勢嚇到了,愣神的瞬間就瞭然了這是為什麼,她張張嘴想解釋,但桑鶴軒已經先一步開了口,擲地有聲地問:「出去為什麼不帶手機?」

  安思淼站在門口侷促地說:「我沒走太遠,這不是很快就回來了……」

  桑鶴軒沒有回答,抬手揮退了身後的人,除了辛姨之外其他幾人全都離開,路過安思淼身邊時都十分恭敬地跟她告辭。

  安思淼一一朝他們回了禮,再抬眼望向桑鶴軒時,就見他回眸瞧了辛姨一眼,道:「你也離開吧,以後不必來了。」

  辛姨一怔,急切道:「桑先生,這次是我的疏忽,我再也不會犯了,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安思淼見辛姨著急,想替她說說話,可對上桑鶴軒那張冷得很有功力的臉,到了嘴邊的話又全都嚥了回去……她還是自求多福吧。

  桑鶴軒淡淡地瞥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婦人,不苟言笑道:「我會讓人給你一筆安置金,你現在可以走了?」

  辛姨瞧著桑鶴軒是不打算改變主意,只好摘掉圍裙拿了東西離開。

  她路過安思淼身邊時,安思淼歉疚地看了她一眼,辛姨慈愛地笑了笑,道別後離開了。

  大門再次關住,整棟別墅只剩下他們兩人,桑鶴軒又擺出冷冰冰的樣子,安思淼腳步朝後,有點想要逃跑。

  察覺到安思淼的變化,桑鶴軒稍稍軟化了臉龐,他朝前幾步拉住她的手,將她抱進懷裡道:「見到沈嘉致了吧,都說什麼了。」

  安思淼的額頭抵著他的肩膀,他個子很高,她站直了也只能到他肩膀,她不想兩人爭吵,於是將與沈嘉致的對話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了他,這種良好的認錯態度讓桑鶴軒情緒緩和不少。

  「以後不要一個人出去,在大陸你隨意,在香港要謹慎一點,現在局勢不明朗,我不希望你出事。」桑鶴軒牽著安思淼坐回沙發上,撫著她的長髮輕聲囑咐道。

  見他似乎不氣了,安思淼漸漸放鬆下來,點頭說:「我知道了,不過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怎麼沈嘉致老想著給你使壞?」

  桑鶴軒也不避諱,直言道:「他父母因我而死。」

  因他而死,這是文雅的說法,說得直白點,那就是被他害死的。

  安思淼詫異地望著他,對這個害死了人還逍遙法外的男人「刮目相看」。

  桑鶴軒瞥了她一眼,漫聲道:「你想多了,我走的是合法途徑,沈嘉致的父母是幫派頭目,壞事做盡,我只是配合一下香港警方破案,是他父母自己在逃逸時出差錯離世的。」

  安思淼微微乍舌:「你確定是他們自己出的差錯,你沒有貢獻一點?」

  桑鶴軒笑了,拖長腔調轉移話題:「總之你別擔心,好好呆在家裡休息,這幾天我們就回大陸。」

  「事情都解決了?」

  「差不多了,人已經抓到了。」

  的確,桑鶴軒這次回來主要是抓廖思遠,這是他最討厭的一個人。至於沈嘉致,他很確定不管他去哪對方都會跟著,那麼回了大陸再處理也無妨。

  在香港,目前也只有沈嘉致敢和他作對了。

  「早上你給我打電話什麼事?」桑鶴軒彷彿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問道。

  安思淼道:「我看天氣預報說晚上會下雨,想提醒你一下。」

  桑鶴軒解釋道:「我當時在和人談事,手機不在身邊,拿回來看到後就回撥給你,但你沒接。」

  聽到這安思淼不由道:「所以你就直接回來了?」

  桑鶴軒沒有否認:「我後來打給別人,他們說你出去了沒拿手機。」

  「……我知道了,你別再說這個了,我下次一定記得拿手機。」

  桑鶴軒點點頭,頗為欣慰地不再談這個話題。

  抓到廖思遠也是昨晚的事,昨天晚上廖樂山就將這件事辦妥了,他們利用鍾宜引出潛伏回港伺機算計桑鶴軒的廖思遠,將他關在宏微地下二層一間暗房裡,由專人看守,等桑鶴軒指示。

  桑鶴軒本來打算今早就去見他,沒想到半路出了安思淼的事,所以只能把行程推到下午了。

  中午在家吃了午飯,桑鶴軒便由廖樂山來接了去宏微處理正事,安思淼這下可不敢亂出門了,光看電視也無聊,乾脆直接回臥室睡覺了。她很喜歡睡覺,這讓她閒暇時光過得輕鬆很多。

  桑鶴軒回到宏偉大廈,直奔地下二層,由人在前面開路,來到關著廖思遠的暗房。

  暗房不大,最多三十多平米,裡面有什麼一目瞭然,桑鶴軒一進來,就看見了被捆在角落裡的狼狽男人,他圓寸頭,額頭有傷疤,五官和廖樂山有七分相似,這人正是廖思遠。

  桑鶴軒緩緩走向角落,看守廖思遠的人將他架起來方便桑鶴軒查看,廖思遠冷冷地注視著他,又將視線轉到廖樂山身上片刻,見對方毫無反應,邪裡邪氣地冷笑了一聲。

  桑鶴軒對此只是溫文爾雅道:「你還能笑得出來,實在是我的失職,我應該讓你連冷笑都不能。」

  廖思遠還是第一次見到桑鶴軒這麼直白地說出這樣的話,他以往總會留著一層窗戶紙不捅破,維持自身風度翩翩的衣冠禽獸樣,即便在屬下面前也不例外。這次這麼直接讓他很驚訝。

  「你終於不戴著你那張面具說話了?」廖思遠舔了舔嘴角,陰測測道,「好玩嗎桑鶴軒,看完電影後那個驚喜。」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起來桑鶴軒的臉色就變了,他面無表情地脫掉西裝外套,廖樂山很有眼色地接過,桑鶴軒活動了一下手腕,直接一拳打在了被捆著的廖思遠臉上。

  這一拳過後並不是停止,而是繼續毆打,廖思遠不能還手,只能任由桑鶴軒將他打倒在地,直到他被打得吐出血來,桑鶴軒也沒有要停下的跡象。

  廖樂山詫異地望著桑鶴軒,他從沒想到桑先生也會有如此憤怒的一天,即便是對著有殺害父母之仇的沈天放夫妻,桑鶴軒也是沉穩地步步為營,一舉報仇,但如今對著只是虧空了宏微不少錢、傷了安思淼的廖思遠卻如此暴躁,這很令他意外。

  廖思遠被桑鶴軒打得幾乎失去意識時,桑鶴軒才停下動作。屬下立刻給他遞來手帕,他擦了擦手,整理領帶和襯衣,最後穿回西裝,轉身離開。

  他只留下一句話:「把他送去警察局。」

  警察局?

  廖思遠猛地清醒過來,他想過很多種下場,被繩之以法是唯一一個沒想過的,因為他知道桑鶴軒的生意不乾淨,對方不可能不顧著暴露消息的風險把他送警,難不成他已經……

  「思遠。」桑鶴軒走後,廖樂山便半蹲到廖思遠身邊,望著他淡淡道,「我希望這次你可以吸取教訓,桑先生手下留情,你要懂得感恩。」

  廖思遠啐了一口血道:「他就不怕我把他那點事抖出來!?」

  廖樂山笑了一下說:「現在桑先生已經不需要擔心任何事了。而且你記住,這裡是香港,不是大陸,他什麼都無序顧忌。」

  自己的大哥都這麼說了,廖思遠也大約知道桑鶴軒肯定是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很可能連大陸軍方都打好了招呼。他長舒一口氣,狠狠地看著自己的大哥,充滿了不甘。

  廖樂山搖頭歎息,輕聲道:「你還是不知錯,罷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悔改,去牢裡改造吧。」

  廖思遠看著廖樂山起身離開,眼中除了恨意還有淚水,他並非不知道自己有錯,但他氣的卻是大哥沒有站在自己這邊。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經歷過最貧窮的日子,剛到宏微的時候看盡各種臉色,後來大哥被桑鶴軒看中,一步登天,但他卻仍然在那個小倉庫裡默默無聞。

  大哥從不允許自己佔他一點光,也從沒想過利用職權幫他謀個好位置,日月累計的怨恨和不甘促使他偷了廖樂山電腦裡的文件,虧空了宏微一大筆資金,逃亡三年,揮霍一空。

  這麼多年了,大哥還是一點都沒變,他想,他大概永遠都不會變了。

  解決了廖思遠的事,桑鶴軒便自己開車回了家,這個時候已經入夜。

  打開門,他便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進了餐廳就看見安思淼正在整理廚房,瞧見他,她臉上露出喜色。

  「你可回來了,菜都要涼了,走,先吃飯。」

  她放下手裡的抹布,摘了圍裙拉著他往廚房走,桑鶴軒由她拉著,瞧著她一頭的薄汗,想說她兩句,卻又覺得這都是自己的錯。

  到了餐桌上,吃著合口的飯菜,桑鶴軒忽然道:「你準備一下吧,這兩天我們就回大陸。」

  安思淼驚訝地看著他:「這麼快?」

  桑鶴軒放下碗筷,道:「不快了。」真的不快了,相對她的等待來說,這一切都太遲了。

  安思淼笑笑說:「你還沒帶我去祭拜你父母呢。」

  桑鶴軒愣了一下,隨即道:「身為人子,我都忘了這事,你卻記得,實在慚愧。」

  安思淼道:「你那麼忙,腦子裡要記得事情那麼多,偶爾忘記一兩件情有可原,快吃飯吧,你安排好了我們再去就好。」

  桑鶴軒端起碗筷順從地吃飯,卻食之無味,他現在更想吃的,是坐在他對面那個女人。

  可惜啊,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想到這兒,桑鶴軒又放下了碗筷,頭疼地摘掉眼鏡摀住了臉。

  「你怎麼了?」

  前方傳來安思淼單純關切地詢問,桑鶴軒只覺更加無地自容,直接趴到了桌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9:14

  第四十四章

  他這樣的反應,讓安思淼瞬間以為他吃壞東西胃疼了,她緊張地跑到他身邊,半彎下腰環住他的肩膀,感覺到他瞬間僵硬之後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公,你不舒服啊?我們去醫院。」

  安思淼拉起桑鶴軒就要走,桑鶴軒被她拉到門口,糾結地不知該怎麼解釋,望著她緊張到發白的臉,他非常不忍。思索半晌,終於在她打開大門想要出去時開了口。

  「我沒事,你別擔心。」

  他稍一用力,把一腳踏出門的安思淼拉了回來,關上門將她反壓在門上。

  安思淼嚇了一跳,呆呆地看著他,有點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

  桑鶴軒低頭靠近她,鼻尖貼著她的鼻尖,深呼吸一口聞著屬於她的氣息,心裡悸動得不行,面上卻還要裝出平靜如水的模樣,別提多煎熬了。

  「你真的沒事?怎麼感覺怪怪的。」安思淼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觀察他是否在說謊。

  桑鶴軒凝視著她大大的眼睛,眼鏡膈得她的臉有點不舒服,他乾脆直接摘掉扔到一邊,安思淼想攔,但他已經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沒事,那不要緊。」桑鶴軒說罷,喉結動了一下,短促地笑了笑說,「我們休息吧。」

  安思淼還是有點擔心:「休息之前還是找醫生看一下吧,你臉色不太對。」

  桑鶴軒鬆開她的手腕撫上臉,蹙眉問道:「這麼明顯?」

  安思淼生氣道:「你看,我就說你有問題吧,還想瞞著我,當然很明顯了。」

  桑鶴軒再次望進她的眼睛,斟酌了一會,試探性喚了她一聲:「老婆……」

  安思淼疑惑地「嗯」了一聲。

  桑鶴軒顯得十分猶豫,遲疑半晌決定還是帶她回臥室再說。

  他牽著她往樓上走,力道不容置噱,安思淼只好跟著他上樓,走這段路時一直緊盯著他精緻的臉龐,可就是看不出個門道。

  他到底怎麼了?

  帶著這個深深地疑惑,安思淼和桑鶴軒一起回了臥室,進了臥室後他就鬆開了她的手,小心地把門和窗戶都關好,檢查了很多遍,這讓她有點回到剛認識時的感覺。

  「鶴軒,你和我說實話,你到底怎麼了?」

  安思淼不解地望著他的背影,他站在深咖啡色的窗簾邊,黑色的西裝襯得他腰細腿長,沒有戴眼鏡的雙眼修長明亮,看著她時彷彿點著火焰。

  桑鶴軒站在床邊尷尬地鬆了鬆領帶,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深吸了一口氣,腦子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些旖旎的畫面。她和他說話,他都能聯想到她躺在他身下時嬌喘的模樣,真是瘋了。

  安思淼被桑鶴軒磨磨唧唧的架勢給弄得有點無力,直接走到他身邊拉著他的領帶把他拽到了床邊,把他按坐下後一本正經地說:「你要是再不告訴我我就不理你了。」說罷,她轉身就走,威脅的架勢妥妥的。

  桑鶴軒還真被她唬到了,下意識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說了聲:「別走!」

  安思淼回眸望著他,眼神銳利,桑鶴軒被看得無地自容,半晌才慢吞吞地說:「我沒事,就是……老婆,你幫我一個忙?」

  疑問句做結尾,很好地勾起了安思淼的好奇心,她坐到他身邊盯著他的臉問:「什麼忙?」

  桑鶴軒微垂眼瞼與她對視,聲音放得很輕:「我說了你也不會答應,真的要我說嗎。」

  安思淼好脾氣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只要不是很過分的要求,我都會答應你,我們是夫妻嘛。」她拍完他就要拿開手,桑鶴軒卻抓住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肩上,呼吸愈發急促起來。

  饒是安思淼再遲鈍,也有點領悟到了他的意思。他此刻的眼神太赤裸了,她被盯得好像沒穿衣服一樣非常窘迫,沒有意識地朝後退了一下,卻被他直接摟住腰壓在了床上。

  安思淼尖叫一聲,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他堵住了雙唇,桑鶴軒熱切地吻著他,彷彿終於有所紓解一樣閉上了眼,在心裡長長地舒了口氣。

  安思淼的手無力地搭在他手臂上,吻著吻著身上的衣服就越來越少,他在脫她衣服的同時也脫了自己的衣服,只穿著西褲伏在她身上,而她已經被他脫得只剩下內衣了。

  「嗯……」安思淼低吟一聲,臉上發燙,手從他的臂間挪到他精瘦的腰上,桑鶴軒動作頓了一下,抓住她的手朝下探去,安思淼只覺自己的手跟著他進入了他的內褲,順著他的意思握住了他勃起的火熱。

  滾燙,堅硬,這個認知讓安思淼慌亂起來,她的文胸已經不知所蹤,胸前柔*軟的頂端被咬得又癢又舒服,不間斷的呻吟從口中溢出,她斷斷續續地說:「老公……別……不行……嗯……」

  桑鶴軒動情地吻著她的脖頸,在她白皙的頸項上留下深深的吻痕,忙中抽空,喘息道:「我知道,我不進去。」像是怕她拒絕一樣,他又重複了一遍,「你說過只要不過分就答應我。」他握著她掌控著他身下堅硬的手緩緩律動,炙熱的呼吸噴在她頸間,「幫我。」

  安思淼其實也有點心疼他,他不是個縱欲的人,能這樣清醒地表達他的需求,看來是真的很「需要」了。

  心裡千回百轉,安思淼最後一用力將他反壓在了身下,垂下頭也不看他,只是低聲說:「你別動,我來。」

  桑鶴軒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她分開腿坐在他雙膝之上,將他還沒全部拉下的拉鏈拉開,抽掉他早就解開的皮帶,從內褲裡取出自己需要「服務」的地方,飛快地瞟了他一眼,試著握住,緩緩套弄。

  桑鶴軒長長地舒了口氣,仰起頭望向天花板,雙臂平伸順從地躺著任她為所欲為。

  安思淼很青澀,不懂這些門道,也不知如何才能令他更愉悅。她一邊套弄手下的硬物。一邊觀察他的反應,仔細看著自己如何動作他的反應更大。

  幾分鐘後,她將視線轉到了手中的硬物上,那頂端有個小口,時不時張開閉合,她遲疑了一下,捋了捋耳側的長髮,低頭含住了頂端。

  桑鶴軒詫異地直起身看向她,她沒有抬頭,依舊含著他身下堅硬的頂端,他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行為都被下半身給支配,手不自覺按在她腦後,加深了她含著的深度。

  安思淼有些呼吸不暢,口水順著柱體緩緩流下,她朝上看了一眼,桑鶴軒呼吸急促地按著她的後腦勺半坐著,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她,彷彿怕她離開一樣,眼神忐忑又急切。

  安思淼心裡有些發笑,一種莫名的成就感佔領了她內心的高地,她試著一點點放開又吞下,桑鶴軒悶哼一聲,重新躺回了床上,小腹處有微妙的抽搐。

  由妻子賣力地咬著那處,桑鶴軒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儘管不能真的做什麼,但這也算是另一種安慰。

  他不忍只有她為他做到如此,在他心裡兩人是平等的,於是他再次坐起身,將她拉起來反著趴在他身上,雙方的頭皆對著彼此的身下,安思淼依舊含著他那裡,而他也分開她的腿,撥開她那處的兩片花瓣,溫柔地吸吮著那顆飽滿的花心。

  因為含著東西的緣故,安思淼不能叫出聲,可就算是這樣她也悶哼起來,這種發而不得的呻吟更具吸引力,兩人都在這陌生又刺激的體位下獲得了巨大的滿足。

  深夜已至,但他們的夜晚卻剛剛來臨。這注定是個不眠的晚上,也預示如此的放縱後第二天兩人的疲倦。

  桑鶴軒自回港後第一次晚起,導致第二天他的屬下根本找不到自家老闆的人。

  廖樂山打了好幾次桑鶴軒的手機都沒人接,最後直接帶著人開車前他的住處。

  睜開惺忪的睡眼,桑鶴軒看見赤著身躺在他懷裡的安思淼,她的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這讓他回憶起自己昨晚做的那些過分的事。一時間,他口乾舌燥,晨勃這種自然反映的節奏變得奇怪起來,要不是聽見外面的響動,他估計還起不來。

  動作小心地坐起身,幫安思淼蓋好被子,桑鶴軒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備用眼鏡,戴上後看了看掛鐘,已經快十一點了,難怪外面會有動靜。

  快速下了床,桑鶴軒不著寸縷到衣帽間更衣,不多時便穿好了西褲和襯衣,白襯衣搭著黑色西褲,將他的氣度與格調彰顯得淋漓盡致。

  一邊系領帶一邊朝外走,桑鶴軒關門時動作非常小心,生怕吵醒安思淼,但其實她早在他下床時就醒了。

  因為羞愧於自己昨晚的「豪放」,安思淼有點不好意思面對他,所以在他醒來時裝睡了。

  聽見了關門時,安思淼快速坐起來打理自己,她可不想被桑鶴軒的下屬胡亂猜測他今天「遲到」的原因。

  廖樂山剛走到二樓拐角處就看見桑鶴軒打著領帶出來了,他走到廖樂山面前時剛好打完領帶,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裡說:「多睡了會,把早上的安排推到下午吧。」

  廖樂山下意識應答,低頭時掃到桑鶴軒的脖頸,他喉結旁邊一點有很明顯的吻痕,站在廖樂山身後的幾個下屬也都看見了,全都避嫌地低下了頭。

  桑鶴軒察覺到不對勁,抬手摸了一下脖子,基本猜到了他們為什麼如此反應。他倒是並不在意這些,又吩咐了幾句便回到了臥室。剛一打開門,他就看見安思淼坐在梳妝台前滿臉苦惱地摸著脖子,她的脖子,要比他的慘很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9:35

  第四十五章

  桑鶴軒進來了,安思淼算是找到了發洩對像,她指著脖子上的吻痕怒視著他說:「你看看,都是你幹的好事,你讓我怎麼見人?」

  桑鶴軒站在床邊,和安思淼隔了差不多兩米,這個距離在他目前看來還不夠安全,於是他又朝後退了一步,雙手負後沉默半晌,終於還是有點尷尬。

  怎麼說呢,當著同是男人的廖樂山等人的面,桑鶴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如今看安思淼興師問罪的樣子,回想起昨晚種種,他這唇就無法控制地朝上揚,既覺得慚愧,又覺得欣慰。

  桑鶴軒如此矛盾的樣子令安思淼百思不得其解,見他不吭聲,她也不說什麼,起身去衣帽間穿衣服。不多會兒她便穿好出來了,黑色傘裙和連褲襪,白色寬鬆襯衫,脖子上繫了一條紗巾,長髮披散著搭在肩前,盡可能地遮擋著那曖昧的紅痕。

  瞧著自家老婆一臉不悅,桑鶴軒不自覺地轉動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張張嘴想說什麼,但被安思淼搶先了。

  「今天天氣不錯,我看了黃歷,去看看爸爸媽媽吧。」

  她口中的爸媽自然不是她自己的父母,看了黃歷,必然是宜祭祀,那就是看桑鶴軒的爸媽了。

  桑鶴軒今天的日程本來就因為晚起而推後了,一下午做不做得完都是個問題。但現在安思淼又給他指派了別的行程,他卻一點都沒猶豫地點頭說:「好,我去安排。」

  安思淼揮揮手讓他去安排,自己則在收拾房間,昨晚兩人鬧得太厲害,這種場面給傭人去收拾她會無顏面對人家。

  桑鶴軒看了她一會,起身到屋外見廖樂山,把推掉今天全部行程事吩咐了下去。

  廖樂山愣住了,不解道:「桑先生今天要忙什麼重要的事嗎?」

  桑鶴軒道:「我帶太太去祭拜父母。」

  廖樂山恍然,但表情有些為難:「桑先生,其實今天安排了您和新義安老大見面……」

  桑鶴軒瞥了他一眼,面露思索道:「所以?」

  廖樂山未語,蹙眉等待明示。

  桑鶴軒勾唇淺笑,不再吊著他,直接說:「告訴他我今天有別的安排,明天再見面。另外,既然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安排一下後天回大陸吧。」

  廖樂山還不知道安思淼懷孕的事,所以對於桑鶴軒如此急著離開不是很理解,但他畢竟只是下屬,就算跟著老闆的時間再久,也不能拿著雞毛當令箭。

  所以,他只是留下幾個人跟隨桑鶴軒去墓園,之後便獨自離開了。

  桑鶴軒回到臥室時,臥室已經煥然一新,床單和被套都換了新的,安思淼正疊著舊的,打算拿去給傭人洗。

  她聽見開門聲朝門處看了一眼,將桑鶴軒上下一掃,道:「這件襯衣不好看。」

  桑鶴軒低頭看了一眼和昨天穿的那件沒兩樣的深灰色襯衣,二話不說就要去換,安思淼見此急忙攔住了他,將早就準備好的襯衫塞進了他手裡。

  「穿這件吧。」

  桑鶴軒看著手裡的白色翻領襯衣,款式和他常穿的沒什麼兩樣,但看扣子就知道不是他的。

  他有些疑惑地望向妻子,安思淼似乎有點害羞,沒有看他,只是說:「在大陸的時候給你買的,不過當時我們在鬧矛盾,也就擱置下來了。」

  聽她這麼一說,手裡這襯衣的意義立馬就不一樣了,桑鶴軒嘴角一挑,也不再去衣帽間,直接當著她的面解開皮帶脫了襯衫,換上了她送他的新襯衣。

  雪白的翻領襯衫非常適合他,邊邊角角都穿得整整齊齊,無一處不服帖。桑鶴軒將襯衣下擺塞進褲子裡,卡的一聲繫上皮帶,像個得到獎勵的少年小伙一樣站到安思淼面前,眉梢眼角都笑著問:「怎麼樣?」

  安思淼瞥了他一眼,伸手幫他整了整領子,說了句「等一下」便去了衣帽間,很快就拿了一堆東西出來。

  桑鶴軒仔細看了看,有一條深灰色菱格Armani領帶,還有鉑金的鑲鑽領帶環,以及黑色鑽石袖扣。他有些意外地睨著她,她一本正經地幫他打好領帶,將領帶環戴在領結處,又仔細地將袖扣按好,這才鬆了口氣,拿了西裝外套遞給他,說:「搞定。」

  桑鶴軒順從地穿上外套,繫上扣子站到穿衣鏡前,總覺得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比往日挺拔很多,難道是因為挑衣服的人不同?

  「還有什麼東西需要準備嗎?也快中午了,我們出去吃點東西,然後就出發吧。」安思淼拿了包望著站在鏡子前的桑鶴軒,先不說他並不是個自戀的人,就算他自戀,也絕對有自戀的資本。男人的西裝左右不過那麼幾款,看上去都差不多,但穿在他身上卻截然不同。

  一種氣質搭一種衣服,同樣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會有不同的感覺,桑鶴軒無疑是其中最英俊的那個。

  真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男人會成為自己的丈夫,將來還會是她孩子的父親。

  安思淼覺得有些悵然,桑鶴軒卻已經走到了她身邊牽著她離開。兩人一起下樓,下屬將車開到門口,桑鶴軒打發了人到另外一輛車上隨行,自己親自開車載著安思淼下山吃飯。

  因為吃完飯要去祭拜公婆,安思淼就沒讓桑鶴軒去麻煩的地方,在路邊隨便找了間乾淨的餐廳,吃完就出發了。

  如安思淼所言,今天天氣真的非常好,陽光明媚萬里無雲,穿著裙子和襯衣的安思淼自然不覺得熱,但穿著正統西裝的桑鶴軒也沒出一滴汗,這令她非常不解。

  去墓園的路上,安思淼忍不住問他:「你穿的這麼多,也不見你出汗,不熱?」

  桑鶴軒注視著前方專心開車,嘴上認真回答她的問題:「餐廳和車上都有冷氣,在外面呆的時間不長,自然不熱。」

  安思淼覺得有點慚愧,因為就算車上和餐廳有冷氣,讓她像他那樣穿那麼多在外面站一小下,也會出熱一身汗。

  或許是瞧見安思淼表情羞愧,桑鶴軒不知何意地添了句:「心靜自然涼。」

  「……」這是說她心裡不靜啊,安思淼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心不靜的人是你才對。

  桑鶴軒不置可否,嘴角噙笑一路疾馳,兩人在下午兩點多順利到達墓園。

  桑老先生和夫人的墓園建在桑鶴軒單獨買的一塊風水寶地上,佔地面積很大,依山傍水,景致優美。似乎不管哪裡的墓園,都有一個奇怪共同點,那就是即便青天白日走在裡面,也會覺得冷意森森。

  安思淼和桑鶴軒一起朝墓址走,不時摩挲著手臂,桑鶴軒察覺到此,挽住了她的胳膊,朝身後跟著的幾人微一抬手,那幾人便停在了原地。

  他獨自牽著她繞過一片湖,又走了大概三百米,就看見了桑老先生和夫人的墓。墓碑周圍的石灰地面不染纖塵,新鮮的花束擺在墓碑前,昭示著這裡有專人打掃看守。

  「桑先生,您來了。」

  一位上了年紀的男性老者從不遠處走來,謙卑地朝桑鶴軒微微俯身,低聲道了句好。

  安思淼心裡下了確認,這位應該就是看守墓園的人吧。見對方朝她點頭,她也立刻朝對方回了一禮。

  「這是項錦台項老,是家裡的遠房叔叔,也是爸媽的守墓人。」

  項錦台在桑鶴軒朝安思淼介紹完他後,淡淡地對她笑了笑。他是桑家的遠親,未婚配、無子女,除了桑鶴軒外,他其他的親戚都已過世。或許是常守在墓園的原因,項錦台看上去沉默而瘦削,黑衣黑褲,眼神表情都陰氣瀰漫。

  「這位就是桑太太吧。」項錦台的笑稍縱即逝,打過招呼就對桑鶴軒道,「要上香嗎,桑先生。」

  桑鶴軒點點頭,項錦台便轉身去拿香了,他回來得很快,將拿來的香分給桑鶴軒和安思淼,每人三根,不多不少。

  「桑先生如今事業有成,夫妻和睦,桑老先生和夫人泉下有知,一定會非常高興。」項錦台欣慰地朝兩人再次微一俯身,無聲告辭了。

  桑鶴軒看向安思淼,道:「上香吧。」

  他拿出打火機,熟稔地將香點著,兩人一齊跪在蒲團,朝墓碑恭敬地跪拜上香。

  上香完畢,兩人起身後撤,桑鶴軒盯著兩人的香,久久沒有言語。

  安思淼猜測,他大概是在心裡對父母傾訴著什麼吧,作為男人,有些話桑鶴軒可能不願說出口,更不願在她面前說,他總是很安靜,安靜得令人心酸。

  直到香燒得差不多,桑鶴軒才有了動作,他走到前方蹲在香前,望著他方才燒的香蹙起了眉。

  「怎麼了?」安思淼走到他身邊疑惑問。

  桑鶴軒執起那香拿給安思淼看:「古語有言,人最怕三長兩短,香最忌兩短一長。」

  安思淼也皺起了眉:「什麼意思?」

  桑鶴軒將香插回去拉著她起身離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這實在不是個好兆頭,桑鶴軒雖然不至於「迷信」,但在香港,警局都供奉著關二哥,這種東西,不言而喻。

  香燒到兩短一長,家中必定有人喪,桑鶴軒不知該怎麼告訴安思淼這個,也不知該怎麼說服自己保持心態平和。他只能安慰自己,是香的質量不好才燒成這樣。

  臨回大陸,出這種事,實在太不吉利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39:53

  第四十六章

  結束祭拜的第二天,桑鶴軒終於有空和新義安的老大見面。新義安在香港的勢力仍在,大部分產業洗白,香港電影大部分製片都來自新義安的某位大人物,娛樂圈的明星可謂玩了遍。

  前一天還陽光明媚,第二天卻又陰了天,桑鶴軒坐在黑色奔馳轎車的後座上,車窗開著,露出他若有所思的瘦削臉龐。

  他的表情總是冷冷淡淡,對誰都沒有過多的親密,一副金絲邊眼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樑上,他的肌膚彷彿上好的瓷器,白得細膩精緻。

  見面的地點安排在尖沙咀,車子到達後,坐在副駕駛的廖樂山便下車為桑鶴軒打開門。

  修長筆直的腿跨下車,桑鶴軒習慣性掃視周圍一眼,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將周圍的一切都納入心底。他稍稍整理西裝外套,前面兩人領路,後面四人跟隨,目不斜視地走進洲際酒店。

  酒店對面的街道上,有幾人見桑鶴軒一行人進了酒店,便立刻打電話把消息告訴上頭,又經上頭傳達給他們的老大。

  沈嘉致得到消息,與下屬一起到達洲際酒店,幾乎跟桑鶴軒前後腳進入了裡面。

  廖樂山跟著桑鶴軒上樓期間接了個電話,接完便湊到桑鶴軒耳邊低聲道:「桑先生,沈嘉致已經到了。」

  桑鶴軒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笑意,這個三十歲的男人總是表情莫測,明滅難懂,即便跟隨他十幾年,廖樂山依舊弄不懂他。

  「很好,不用管他,隨他去。」桑鶴軒吩咐下命令,率先出了電梯,朝預定的房間走去。

  幾人到達房間時,新義安方面的人已經到了,他們整齊地起身迎上來,桑鶴軒微笑著與他們一一握手,幾人都是高個子,但桑鶴軒要更高一點,他至少有185,站在這些人裡鶴立雞群。

  「昨日因為一些私事推遲了見面,實在慚愧。今日我請客,幾位一定盡興。」

  桑鶴軒請他們坐在,招來侍應招待他們。他雙腿交疊坐在黑色的沙發上,人影混著燈光在他凝止不動的臉上明明滅滅,他微微瞇起眼,金絲邊眼鏡襯得他目光愈發深邃銳利,他像個大家長,看著一群孩子胡鬧,微微上翹的嘴角,帶著微妙又難以詮釋的笑。

  之於桑鶴軒來說,他對著誰都是戴著面具演戲,由對面人的不同而分出戲真戲假的三六九等。

  一開始,對著安思淼他也在演戲,只不過比起演戲,他對上她時最懂得卻是戲假情真。

  今天來這裡和新義安的人見面,並不是單純的飲酒作樂,否則桑鶴軒也不會親自到場。

  幾人面對面坐了不多時,侍應便拿來了上好的紅酒來,為了防止有問題,廖樂山親自檢查過後才給諸位主角各自倒上。在倒到桑鶴軒這裡時,桑鶴軒微微抬手蓋住酒杯,白皙的手掌與透明的高腳杯形成鮮明對比,他修長的手指瑩潤了玉色,看起來非常斯文,力量卻不容小覷。

  「今日我不飲酒。」桑鶴軒淡淡拒絕,未覺絲毫不妥,只一個眼神,便令廖樂山拿著酒離開了這裡,為他換了一杯乾乾淨淨的白水。

  新義安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也沒多說,熱切地與他碰杯,聯絡「感情」。

  桑鶴軒今日來見他們是談沈嘉致的事,沈家在香港的地位在沈天放在位時為鼎盛時期,沈天放死後沈嘉致上位,沈家的生意和各個方面都受到不小的衝擊。

  沈家與桑鶴軒不對付,這是全香港道上人眾所周知的事。桑鶴軒的地位不可撼動,許多人為了巴結他,便會給沈家穿小鞋,新義安也是其中之一。

  為了達到灰色平衡,新義安和桑鶴軒總維持著友好關係,桑鶴軒不打算親自出面解決沈嘉致,那麼作為友好夥伴,新義安自然義不容辭。更不要說,沈嘉致偷偷和新義安下面的人聯繫,在大陸傷了桑鶴軒的太太,單為彌補這件事,新義安也會表現一二。

  聚會持續到夜裡九點多,期間桑鶴軒滴酒未沾,只是坐在那裡安靜地抽煙,與周圍的氣氛明明格格不入,卻又覺不出絲毫違和。

  他總是有這樣的本事,像變色龍一樣融入任何環境。

  因為來的都是大人物,喝酒時陪著的自然也得是上的了檯面的美人。名媛、明星、藝術家,各行各業光鮮亮麗的美人們匯聚在這裡,為這些說一不二的男人熱情服務。

  這些人一進來,幾乎所有人的心思都掛在了桑鶴軒身上。她們有意無意地靠近他,表現出自己最嬌俏的一面,因為今天這裡誰是最大的主顧,實在太明顯不過。

  天底下有誰不想碰碰運氣飛上枝頭變鳳凰呢?追求好的物質條件,這實在無可厚非,但很可惜他們找錯了對象。

  桑鶴軒將右手夾著的煙換到左手,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著燃燒的香煙,按在偷偷把手伸向他大腿的某位美人。點燃的香煙毫不憐惜地灼燒著美人白皙的手背,夾著香煙的左手無名指上上戴著低調的婚戒。

  這是個已婚男人,長眼的人都應該知道怎麼做,不長眼的就要得到教訓。

  被燙了手的美人忍著沒有尖叫,因為她知道如果叫出來後果會更嚴重,更沒有台階下。

  她強忍著疼痛熬到桑鶴軒將煙挪開,她不敢自己抽回手,因為害怕他發火。

  桑鶴軒由始至終都不曾看那美人一眼,一直都嘴角噙笑地望著抽煙時噴出的煙霧,煙霧過後,空無一人。

  十點鐘的最後一秒過後,桑鶴軒準時起身離開,與幾人辭別後毫不留戀地返回住宅。這個時候,安思淼已經睡著了,他提前打過招呼,今晚會很晚回來,所以她也沒等。

  他們是明天早上的飛機,他進臥室時看見床邊擺著幾個行李箱,是安思淼收拾好的行李。

  桑鶴軒走到床頭緩緩蹲下,安思淼朝左側側躺著睡覺,這個姿勢會壓迫心臟,對身體非常不好,於是他站起身將她身體擺正,這個動作讓她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你回來了?」安思淼聲音沙啞地說。

  桑鶴軒低低地「嗯」了一聲,道:「吵醒你了?繼續睡,我去洗個澡。」

  安思淼皺眉點頭:「去吧,一身煙味,難聞死了。」

  妻子一臉嫌棄的樣子令桑鶴軒頗為尷尬,他替她蓋好被子朝浴室走,一邊走一邊聞著身上的味道,嗯,確實很難聞。即便他滴酒未沾,可與人碰杯時靠得較近,難免沾染了一點酒氣,酒味和煙味混合起來,連他自己都嫌棄自己。

  桑鶴軒去衣帽間拿了換洗衣服,脫掉安思淼送他的襯衫時非常猶豫,在心裡叮囑自己明天千萬不要忘記拿回大陸,叮囑半天又怕自己忘記,最後還是拿著出來,疊起來放到了床頭。

  安思淼從床上爬起來,打著哈欠說:「怎麼又拿出來了?明天還穿那件?」

  桑鶴軒毫不猶豫地點頭,他的確是這麼決定的,雖然往日他一天都要換好幾次衣服,但這件襯衫對他來說意義不同。

  安思淼無奈地下床,捋著頭髮說:「你去洗澡吧,我幫你洗了掛起來,明早去機場之前熨了再穿。」

  桑鶴軒忙道:「我自己來,你都睡下了,別起了。」

  自從結婚以後,桑鶴軒過去一直由傭人定時拿去洗的衣服都被安思淼主動洗了,包括內衣。他一開始覺得很尷尬,但當時心懷不軌,怕她察覺,所以沒提過什麼。而到後來,這事對他來說實在是件幸福的事了。

  安思淼沒搭理桑鶴軒,拿了襯衫就下樓去了,桑鶴軒最終還是聽了她的話去洗澡,洗完澡出來時,安思淼已經回了被窩,她的效率之高可見一斑。

  「老公,來。」

  安思淼朝桑鶴軒伸出手,一臉求抱抱的樣子,桑鶴軒的身體反應比腦子快得多,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經上了床,緊緊地抱著她躺著了。

  「還是這樣睡舒服。」安思淼在桑鶴軒懷裡找個了好位置,安安心心地閉上眼,「下次不要這麼晚了,我一個人在家心裡不踏實。」

  桑鶴軒不置可否,吻了吻她的額頭,環著她的雙臂更緊了。

  安思淼靠在他懷裡,很快就睡著了,桑鶴軒往日睡覺都很淺,睡得時間也少,即便睡著了也十分警覺,一點輕微的動靜就會被驚醒,唯獨與安思淼同眠時,他才能一覺到天亮。

  這一夜兩人睡得都很好,第二天早上八點起了床,梳洗過後便拿了行李去機場。

  安思淼戴著頂圓禮帽,低著頭拉著桑鶴軒右手食指數著步子往機場裡走,來來往往的行人不時將視線轉到他們身上,安思淼低著頭沒有察覺,桑鶴軒察覺到了,卻並不在意。

  拿了登機牌,過了安檢,桑鶴軒領著安思淼去頭等艙專用的候機室等飛機起飛,安思淼有點犯困,靠著他又睡了會,候機室的地勤用艷羨的目光望著她,一臉惆悵。

  時間在悄然中流逝,開始登機時,安思淼被桑鶴軒叫醒,她迷迷糊糊地拎著包和他登機,廖樂山和幾個隨行保鏢跟他們一起回大陸,幾人前前後後把其他登機人撇開,毫無阻擋地到達了自己的位置。

  安思淼最近很嗜睡,坐好之後沒一會又睡著了。桑鶴軒招手讓空姐拿來毛毯,替她繫好安全帶,再蓋好毛毯,一切做完後,自廖樂山處一探手,一本書就遞到了他手中。

  桑鶴軒接過厚厚的書本,瞥了一眼飛機的窗戶,飛機正準備起飛,外面的景色還是香港。

  很快,他將再次告別這裡,告別這個養育了他幾十年的地方。

  桑鶴軒面上無波無瀾,只在心中道出二字,再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0:09

  第四十七章

  飛機降落在永江市國際機場。桑鶴軒落了地剛打開手機,就接到了此次沒有隨他一起來回來的利承澤的電話。這通電話,解開了他心裡隱藏的芥蒂,關於那燒得兩短一長的香。

  「桑先生,你到永江市了吧。」利承澤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疲憊,「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剛剛才打通。請您不要責怪我這麼急,因為我有一件事要告訴您。」

  桑鶴軒瞥了一眼偷聽的安思淼,淡定地問:「什麼事?」

  安思淼裝模作樣地別開頭,並沒有過多被抓包的尷尬。

  也就在這時,電話那頭的利承澤說:「我可能要請一個長假。以菱她……自殺了。」

  桑鶴軒詫異地抬起眸子:「你說什麼?」

  利承澤沉默了很久才聲音沙啞地道:「是我沒照顧好她,我調出了宅子的監控,發現沈嘉致偷偷來找過她,他大概對她說了刺激性的話,才導致她想不開。」

  桑鶴軒眼中閃過一到思索,幾個眨眼的瞬間便將事態分析清楚了,他條理明確道:「沈嘉致還沒有閒到去害徐以菱,他去找她應該是為了我,他想利用徐以菱對我做什麼,但徐以菱卻選擇了解決她自己的生命。」略頓,桑鶴軒的聲音帶起顯而易見的歉意,「對不起,承澤,這件事我難辭其咎,我會替你討回公道,你盡可放心。」

  利承澤充滿倦意道:「桑先生,我打這個電話來不是興師問罪,也不是乞求公道。我跟著您這麼久,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心裡有數。我欠以菱太多,這輩子注定是還不清了,她現在去世了,她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很難過,我可能不能按期歸崗,請您理解。」

  桑鶴軒道:「自然,我會讓樂山盡快趕回去幫你的忙,你不要太過傷心,節哀。」

  利承澤「嗯」了一聲說:「那我先掛了,還有很多事等著我處理。」

  「再見。」

  桑鶴軒掛了電話,神色凝重地望著開至眼前的黑色轎車,攥著手機的手力道很大,可以看見他手背上不時跳動的青筋。

  「老公?」安思淼見他如此,擔心地問,「發生什麼事了?是利秘書?」

  桑鶴軒打開車門讓她上車,自己隨後坐上去,關好車門後才道:「是他。」

  車子無聲前進,安思淼掃了一眼司機,問桑鶴軒:「是利秘書……那看你臉色,應該是他女朋友出事了。」

  桑鶴軒驚訝地望向她:「你怎麼知道?」

  「猜的。」

  「我都不知道你竟如此聰慧。」桑鶴軒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抬手按了按她的額頭。

  安思淼擰眉道:「我在你心裡很傻嗎?」

  桑鶴軒毫不扭捏地承認:「傻,怎麼不傻。」

  安思淼瞪他:「你說什麼?」她作勢要掐他。

  桑鶴軒直接把胳膊遞到她手中讓她掐,風輕雲淡道:「為了我這種人做到這個地步,你怎麼不傻?你實在太傻。」

  安思淼毫無防備地聽到這堪稱情話的句子,假裝要掐他手臂的手指頓時一軟,換成握住他的手臂,下意識靠進了他懷裡。

  她仰頭親吻著他的下巴,那上面不見一點鬍渣,他總是如此整潔。

  「怎麼了?」桑鶴軒低頭看她,嘴角是一點疑惑,一點期許。

  安思淼望向司機,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撓了撓頭,壓低聲音道:「你說呢。」

  桑鶴軒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便放鬆下來。他輕咳一聲,像是在掩飾什麼,拉下她拽著他的手臂,和她分開了一點距離,雙腿交疊起來,隨手拿起一本書搭在腿上,雙臂一支平放書上,另一支支起下巴,眼神凝視著窗外飛快後退的景色,行為非常可疑。

  「嗯?」安思淼疑惑地看著他,見他不與回應後便去扯他壓在膝蓋上的書,扯了半天也沒扯下來,她就像是故意跟他對著幹一樣,擼胳膊挽袖子,愣是把那書拽了過來。

  「我倒要看看這書有多好看。」她睨了一眼封面,都是英文,煩,於是隨手扔到一邊,繼續盯著他。

  桑鶴軒面色不動地坐著,微垂眼瞼睨著手腕上的表,慢條斯理道:「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爸媽,告訴他們我們回來了。」

  安思淼瞇起眼說:「別轉移話題。」

  桑鶴軒無奈道:「我是為你好。」

  「瞎說。」安思淼將視線從他臉上朝下移,桑鶴軒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當她嘗試著把他交疊的腿拉下來時,他才終於像破功了一樣說,「別鬧。」

  「哦……」安思淼意味深長地笑了,這個「哦」的音拖得長長的,桑鶴軒鬼使神差地放棄了抵抗,被她發現了他動作可疑的原因。

  那雙被西裝褲包裹著的雙腿根處支著一頂小帳篷,的確有夠尷尬的。

  安思淼直起身湊到他耳邊啞聲說:「老公,你可真夠敏感的。」

  這話怎麼聽起來了那麼奇怪呢,他們倆的劇本是不是拿反了?桑鶴軒用控訴的眼神看向她。

  安思淼朝他討好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目不斜視的司機,將手放在了帳篷的頂端,惹來桑鶴軒微微蹙眉。

  安思淼想了想,又拿開了手,坐好身子說:「我還是不要鬧了,這不太好,利秘書才失去了摯愛。」

  桑鶴軒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平淡道:「算不得摯愛,爭爭吵吵這麼多年,就算當初很愛也沒剩下多少,親情與責任更多。承澤的確虧欠徐以菱,但他已經失去了償還的機會。」

  安思淼本來還不錯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糟糕:「是不是十年後的我們也會變成這樣?」

  桑鶴軒非常無奈道:「胡說什麼,不要說十年,就算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死,我對你的心意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安思淼摀住臉窘迫道:「你……你……幹嘛突然這麼說,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桑鶴軒嘴角微勾搖了搖頭,一手揉了揉她的頭,另一手拿著手機撥通安父安母的電話,這讓身為人女卻不夠記掛父母的安思淼無比羞愧,垂頭喪氣地坐在他身邊乖乖聽著。

  「喂,媽。」桑鶴軒打電話時刻意放柔了聲音,這從不曾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一面惹得司機忍不住看了一眼後視鏡,但也僅僅是一瞬間,以後再也沒有再看過。

  「嗯,是我,我是鶴軒,我們回來了,剛下飛機,在回家的路上。」桑鶴軒的電話依舊在打,電話那頭的安母非常熱情,詢問他們是否回家吃飯等很多事。桑鶴軒一一聽下,謹慎作答,在安母說完了所有事之後,才彬彬有禮道:「媽,是這樣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安母問道。

  安思淼緊張地看向桑鶴軒,顯然非常期待母親的反應。

  桑鶴軒攬住她的肩膀說:「媽,安安懷孕了,快兩個月了。」

  安母那邊聽了這個消息,先是沉默了一會,接著很快爆發出驚喜地大喊:「老公!你快來!快聽女婿的電話!淼淼她懷孕了!」

  父母無疑是最關心兒女婚姻與養育子女之事的,這是每一對父母在生下兒女之後的責任。

  現在,安思淼也即將身為人母,擁有這樣甜蜜的責任,她好像也能體會到父母為她著急關懷的那份心了。

  電話打完,安思淼眼眶莫名熱了,她拖著桑鶴軒的手臂下了車,磨磨唧唧地回到兩人的寓所,進了屋也不管行李,就跟在他屁股後頭眼巴巴地看著,搞得桑鶴軒又疑惑又糾結,最後只好揮揮手趕走了下屬,摟住她抱在懷裡安慰。

  「你不能這麼做,這不公平。」桑鶴軒歎了口氣。

  安思淼可憐兮兮地說:「我怎麼了?」

  桑鶴軒道:「你紅著雙眼睛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是個正常男人,怎麼受得了?」

  安思淼皺起眉歪著頭問:「有什麼受不了?』

  桑鶴軒忍不住揉揉額角,潰不成軍道:「怕了你了。」

  安思淼臉上露出竊喜,桑鶴軒緊接著說:「因為外公的事,我們的婚禮一直擱置著,最近我剛好沒什麼大事,我們把婚禮辦了吧?」

  安思淼一怔,愣愣地重複道:「辦婚禮?」

  「對。」桑鶴軒拉著她坐到沙發上,「如果你不想挺著大肚子穿婚紗,我們這個月就辦婚禮。」

  進入六月份,大陸的天氣也明顯暖和起來,現在辦婚禮剛好可以穿漂亮的婚紗,只是提起這個,安思淼就會想起外公,心情也就不由低落下來。

  桑鶴軒何等心計,自然看得出她為何不高興。他也沒多言,吻了吻她的額角便起身去做飯。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走下去,人不能因逝去者而悲傷一輩子,但那畢竟是親人,不管過去多少年,想起來時心還是會隱隱作痛。人是感情動物,他願意縱容她的「軟弱」,正如即便他的父母去世多年,他想起他們時,仍然心痛後悔。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0:41

  第四十八章

  婚禮的事一經提起,便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起來。安思淼不知道的是,桑鶴軒準備這些已經了很久了,雖然他才從香港回來,但他不在的時候,也有人專門負責這件事,他本想給她一個驚喜,但婚禮畢竟是雙方的事,他怕最後她得到的只有「驚嚇」。

  因為懷孕的問題,桑鶴軒不准安思淼再上班,懷孕前三個月最不穩定,他不希望她出任何差錯,安思淼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再加上父母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她便去百姓貿易公司辭職了。

  令安思淼意外的是,她在這裡見到了自己的老同學。

  「淼淼?」一聲驚訝的呼喚傳來,穿著黑西裝制服的葉珺走出玻璃門,望著從他們辦公室門口經過的安思淼說,「你怎麼會來這?」

  安思淼瞥了一眼他身後的辦公室,毫不意外地在裡面看見了沈芳如。對於葉珺的問題,她只是淡淡道:「我來辭職。」

  「辭職?」葉珺蹙眉,「你以前在這工作嗎?」

  安思淼略微頷首:「是的,不過上了沒幾天就沒再來了,家裡事情太多。」

  葉珺道:「你還和桑老闆在一起?」

  「當然。」安思淼費解地看著他,「我不和他在一起和誰在一起?」

  「抱歉,我沒別的意思。」葉珺急忙解釋道,「是我問話的方式不對,我以為你來這裡上班是因為和桑老闆鬧了矛盾,你們兩個沒事就好。」

  安思淼對自己這個老班長沒什麼太好的印象,也沒多言,只說:「我們很好,我還有事,班長你也去忙吧,我去一下人事部。」

  她不願與他多談,這個認知讓葉珺斂起了心裡抑制不住的思念,抿唇點頭道:「好,再見。」

  安思淼轉身離開,離開前發現沈芳如也出來了,但她裝作沒看見直接上了樓上。

  人事部在財務部的上一層,再上一層是總經理辦公室,桑鶴軒沒有瞞著她他和百姓貿易公司老闆裴牧認識的事,他本打算直接一個電話告訴對方她辭職的事,但安思淼覺得她只是個小財務,直接找老闆辭職屬於越級,不過是走一趟的事,她不想搞特殊化,於是他便隨她去了。

  辭職的過程非常順利,公司甚至還開了工作那幾天的薪水給她,安思淼受寵若驚,拿了錢便離開了,走時還特意避開了財務室。

  她真心不想再跟那兩個人見面,她恍然意識到,自己也是個自私的人,對於窺伺自己摯愛的人,不論是男是女她都不能容忍。

  今天她不是自己來辭職的,桑鶴軒是她的司機。她上去了不到半個小時就下來了,桑鶴軒瞧見她從大門走出來,睨了一眼腕表,對他們的辦事效率還算滿意。

  他在她上去之後就給裴牧打了電話,裴牧立時便吩咐了下去,這才有了安思淼順利的辭職過程,不然還要做一些批准和檢查才能走,畢竟她做的是財務,涉及到公司機密。

  安思淼回到車上,桑鶴軒將空調溫度調高一點,六月的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但他還是老怕她凍著,總覺得她好像做什麼都做不好,關係到她的任何事他都想親力親為。

  「事情順利嗎?」桑鶴軒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明知故問。

  安思淼笑著說:「很順利,他們還給我開了薪水,看。」她拿著幾張紙幣晃了晃,開心地說,「請你吃頓好的,隨便挑。」

  他變相幫助她拿到了這筆「薪水」,但他卻不想吃這頓飯,微勾唇角拒絕道:「不了。」

  安思淼詫異地看向他,臉上帶著明顯的不解,他真的很少拒絕她,在她記憶中這甚至是第一次。

  他總是對她百依百順,此時的拒絕就讓她忍不住產生一種「我是不是恃寵而驕了」或者「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的錯覺。

  桑鶴軒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直白道:「時間還早,我想帶你去拍婚紗照。」

  安思淼:「……」她為自己的狹隘和胡思亂想感到非常羞愧。

  「你不說話我便當你同意了。」

  桑鶴軒並不拆穿她的尷尬,逕自說完,轉了個彎便前往早就定好的婚紗店。

  前面說了,他很早就在準備這件事,所以不存在什麼挑選婚紗之類的事,因為他早就選好了。

  說起來,作為一個很忙的商人,桑鶴軒是沒多少時間做這種事的,但他偏偏就這麼做了,還做了那麼完美無缺。

  車子到達婚紗店,安思淼和他一起下車走進去,店員帶他們去看他定下的婚紗和禮服,那兩排任君挑選的婚紗整齊排列著,款式明顯與她以前所見過的都不同,不論是質地還是製作工藝都高雅別緻,只用眼睛看就知道價格不菲,更不要說有這麼多套,令她都眼花繚亂了。

  「桑總吩咐下來後,我們就特地從法國巴黎定制了適合桑太太尺寸的婚紗,這些款式都是桑先生挑選的,桑太太您如果有哪裡不滿意,請一定告訴我們,我們有專人按您的喜好修改。」店長是個看不出年齡的女子,衣著言行全都無可挑剔,舉手投足都透著專業。

  安思淼呆呆地站在原地,左右兩邊都懸掛滿了美麗雪白的婚紗,她小小一個人被簇擁其中,只覺進入了夢幻之都,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這……這有點太多了吧……」

  安思淼握住桑鶴軒的手,他就站在她身邊,身形挺拔面色平淡,未被這場景驚訝到分毫。他彷彿還覺得這樣不夠,蹙著眉用審視的目光掃過一件件婚紗,眼神挑剔又苛刻。

  「這件裙擺不如圖片上漂亮。」桑鶴軒先安思淼一步開始挑選,指著不遠處一件露背婚紗道,「後背開得也太大了,我擔心她會著涼,撤下吧。」

  店長忙道:「好的桑總,您再看看別的。」

  桑鶴軒點點頭,牽著安思淼的手走在兩排婚紗中間,認真地將所有款式全部映入心底,走到盡頭時,乾淨利落地說:「1、3、5、8、9、11、13和15留下,其他全部撤掉。」說到這他回眸望向安思淼,柔和地問,「你覺得如何?」

  安思淼哪裡記得那些編號,只能訥訥點頭。於是她就看見店員撤掉了桑鶴軒沒有提到的婚紗,又拿來幾本畫冊,邀請他們去電腦前挑選。

  「這裡有最新款式的目錄,桑總和桑太太可以在這挑選,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運到永江市。」店長盡責地說。

  桑鶴軒隨手給安思淼一本,接過畫冊就開始看,安思淼湊到他耳邊窘迫道:「都已經有那麼多了,怎麼還要看?」

  桑鶴軒抬眸道:「足夠了?」

  「當然,你沒看見嗎?單單是留下的都已經有八套了。」安思淼蹙眉。

  桑鶴軒曲起手指在畫冊上敲了兩下,輕聲說:「我沒有經驗,不知道多少合適,只覺得越多越好,你若覺得足夠,那我們就不再選,你若還想要,就算是整本目錄,我也會照辦。」

  桑鶴軒這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他有這個資本也有這個魄力達成這件事。在場的服務店員全都一臉恨不相逢未嫁時的表情望著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人比人氣死人。

  安思淼黑著臉說:「你是冤大頭嗎,花錢這麼豪放,萬一哪天你破產了豈不是寸步難行。」

  桑鶴軒不在意地輕笑道:「首先,我不可能破產,然後,我又不是沒窮過,自然過得了窮日子,夫人你多慮了。」

  安思淼想起他的過去,心裡一陣酸澀,抓住他的手說:「就這些已經穿不過來,不用再看了,我們去試試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她的確很激動,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漂亮的衣服,更不要提那是一輩子只能穿一次的婚紗了。

  桑鶴軒自然不會拒絕她,順從地和她一起去試婚紗,他的衣服並不重要,只要穿和她配套的就可以,主要是她的,一定要精心挑選,決不能留下遺憾。

  安思淼從頭開始試他留下的那幾套婚紗,每套穿在她身上都非常漂亮得體,每次她換好了出來給桑鶴軒看,桑鶴軒都不說話,只是微笑著點頭,直直地望著她。

  幾次下來,她也不再問他如何,只穿上在他面前轉一圈便換下一套,全部試完了之後,她疲累地坐到他身邊問:「結婚那天我穿哪件?」

  拍照是可以每一套都穿過來的,婚禮那天卻需要挑選一套最心水的,安思淼希望這個決定由桑鶴軒來定,她絕對相信他的眼光。

  桑鶴軒腦子裡快速閃過她穿每一套婚紗的樣子,難以取捨地蹙起眉頭,輕撫著她的胳膊久久不願放開,直讓周圍的店員面紅耳赤。

  擁有如此溫柔多金的丈夫,必然是每個女人的夢想,安思淼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才能夠碰上桑鶴軒這樣的良人吧。

  其實不要說是別人了,就連安思淼也覺得自己實在太幸運。桑鶴軒這樣的人,從來不是和她一個階層的,但他卻實實在在地和她生活在了一起。對於這件事,她倒是不會傻了吧唧地懷疑這懷疑那,她要做的,只是享受幸運,順便感謝上天,多生幾個英俊瀟灑的兒子造福其他女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0:59

  第四十九章

  訂好了婚紗,安思淼便和桑鶴軒一起去吃飯,時值中午,兩人都不急,準備吃完了午飯再去拍照。

  桑鶴軒特意請了最著名的攝影師為他們的婚紗照操刀,為的是給安思淼一個無論多少年後都不會遜色的紀念。

  她嫁給他,自然是一生一世,現在的所有注定都是唯一一次,他想要給她最好的。

  桑鶴軒載著安思淼驅車前往酒店,去之前已經讓人訂好了位置,但走到一半卻發生了意外。

  桑鶴軒接到廖樂山的電話,說是宏微永江市分部的業務部經理昨晚在回家的路上被害了,現在公安局已經立案偵查,要到公司進行調查,需要和公司負責人見一面。

  因著對桑鶴軒突變的臉色好奇,安思淼向他詢問了電話內容,在得知事情的全部之後,她不由心緒一沉,看著正在沉思的桑鶴軒蹙眉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好端端的怎麼會被害?你要現在過去嗎?」

  桑鶴軒搖了搖頭,聲音低柔卻冰冷地說:「不,今天要做的是大事,誰也別想打亂我的安排。」

  這件大事指的當然就是拍婚紗照,安思淼無奈地望著他說:「有人被害才是大事吧,婚紗照咱們什麼時候都能拍,你乖啊。」

  桑鶴軒長這麼大,除了小時候跟著父母時,從未被人說過「你乖啊」。他是個而立之年的男人,現在猛然被人家說了句「乖啊」,愣是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點了點頭。

  安思淼欣慰道:「這才對嘛,不過還是先吃飯,吃完飯再去,不然你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飯了,你這人也真是,又吃素又不吃辣,你的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呢?你真的不能吃肉嗎?」

  桑鶴軒已經回過了神,薄薄的唇瓣抿在一起,沉聲道:「你讓我吃我便吃,但最好還是不吃。我不去公司,方纔已經推掉了,我陪你去吃飯,然後我們去照相。」

  「那公司的事……」

  「事事都要我出面的話,那我早就累死了。」

  安思淼想想也是,但還是不放心:「可畢竟出了人命,你不用去安撫人心?」

  桑鶴軒蹙起眉,眼神深邃地望著前方,語聲帶著掌控一切的自信:「宏微的員工任何時候都不需要安撫。而且,雖然還不確定是不是那些人做的,但我心裡已經有數了。」

  安思淼的智商立刻上線:「難不成是沈嘉致?」

  桑鶴軒將車子停在酒店門口,熄了火對她說:「越來越聰明了,但這裡畢竟不是香港,他一個人不敢在大陸做這種事,肯定有人幫他。」

  「鄭康平!」安思淼脫口道。

  桑鶴軒此時已經下了車,他繞到另一邊替她打開車門,湊到她耳邊咬著她耳垂說:「你是進到了我的身體裡嗎,連我在想什麼都知道。」

  安思淼紅了臉,後撤身子窘迫道:「我本來就知道。」

  桑鶴軒步步逼近,貼著她的額頭問:「那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安思淼呆呆地凝視著他漆黑明亮的眸子,很上道地問:「你在想什麼?」

  桑鶴軒勾唇淺笑,一字一頓道:「我想上你。」

  「……」安思淼膛目結舌地看著他,「你……你……我……我……」

  桑鶴軒輕笑出聲,清朗的笑聲令人心緒寧靜,安思淼摸摸臉,在他後撤身子後跳下車去,挽著他的胳膊往酒店裡走,低聲說:「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桑鶴軒目視前方,無視一切窺探的眼神,面不改色道:「我沒有變,只是學著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而已。」

  「……」你就不能想一點好的東西嗎?

  想當然的,這頓午飯吃得充滿了調情氛圍,桑鶴軒訂的是兩人單間,昂貴現代化的酒店單間內裝飾奢華,曖昧的格調控制的相當好,既不會讓人覺得過火,又不會太過矜持。

  桑鶴軒捏著勺子盛湯,自己喝一勺就要喂安思淼一勺,他沒有老實地坐在她對面,而是坐到了她身邊,攬著她的肩膀不准她逃跑,只能全部承受下他的「好意」。

  這樣吃飯的結果就是,離開的時候安思淼的小肚子鼓鼓的,桑鶴軒卻沒有吃多少。

  回到婚紗店,攝影師和店員已經全都準備好,安思淼想說什麼,卻直接被桑鶴軒推給了化妝師,她眼巴巴地看著他站在玻璃門外淡定地睨著她,一臉的控訴。

  桑鶴軒對她可憐兮兮的表情恍若未見,拿出手機撥通廖樂山的電話,不一會對方便接起來了。

  「桑先生。」廖樂山道,「您吃完午飯了?」

  桑鶴軒隨意地「嗯」了一聲,漫不經心道:「去過公安局了?」

  廖樂山沉聲說:「去過了,已經做完筆錄。我派人下去查了,很快就能知道是不是沈嘉致做的。」

  桑鶴軒瞥了一眼被化妝師包圍的安思淼,輕聲說:「別只查沈嘉致,把鄭康平和賀飛宇也查查,這兩個人受過我的欺,不會善罷甘休的。」

  的確,對於變相害死自己父母的「二哥」鄭康平和「大哥」賀飛宇,桑鶴軒又怎麼可能放過?

  廖樂山道:「好,還是桑先生考慮的周全,您儘管放心,我會按照您說的辦,您安心和太太拍婚紗照吧。」

  聽了這話,桑鶴軒忍不住一笑,疑惑問:「我是不是有點不務正業?」

  廖樂山那邊沉默了一會,說:「可以理解。」

  桑鶴軒卻道:「不,我需要的不是理解。這些事在你們看來是不務正業,但對我來說,這才是正經事。」說到這,他話鋒一轉,「好了,你去做事吧,有結果了通知我,記得加派保護太太父母的人。」

  廖樂山道:「好的桑先生,這件事一發生我就加派了人手,安先生和安夫人絕不會有事。」

  桑鶴軒要說的事說完了,掛了電話推開化妝室的玻璃門走了進去。安思淼的妝還在化,他也不急,找了個椅子坐下,拉開雙臂閒適地靠在椅背上凝視著她,彷彿入了定。

  婚紗照拍得相當順利,也很迅速,因為早有準備,所有的事都按照順序進行,沒有任何拖沓。

  夜裡七點多,桑鶴軒帶安思淼回安家吃晚飯,安父安母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幾人吃得十分開心。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安思淼說什麼也不讓桑鶴軒喝酒了,安母成為了她的好戰友,兩人把倆男人看得嚴嚴實實的。

  吃完飯,桑鶴軒和安父一起說話,安思淼幫安母收拾殘局,順便說說體己話。

  作為即將加入父親行列的一員,桑鶴軒和安父還是挺有話說的,可惜今天老天爺似乎故意要讓他不高興,每次心情不錯的時候,壞事就找上門了。

  廖樂山的電話打破了此刻愉悅的氣氛,桑鶴軒舉著電話到陽台去聽,得到的消息令他沉下臉色。

  「你說什麼?」桑鶴軒緊蹙著眉一字一頓道,「再說一遍。」

  廖樂山道:「桑先生,是我處理不周,我沒料到這種事會接二連三,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我讓你再說一遍。」桑鶴軒不悅道。

  廖樂山只得又重複了一遍剛才匯報的事:「繼業務部經理被害後,客服部的負責人也被害了,就在剛剛。」

  桑鶴軒攥緊手機,心裡千回百轉,須臾後道:「你在哪。」

  廖樂山道:「我在公司。」

  「在那等我,我馬上到,在太太父母家周圍多佈置一些人,要二十四小時有人守著。」桑鶴軒面無表情地吩咐著,「他們出門也要有人跟著,千萬不要有疏漏。」

  廖樂山一一應下,掛了電話去安排,而桑鶴軒則出來跟安父安母辭別,他撩開陽台的珠簾出來時,臉上已經恢復了雲淡風輕,面帶笑容地跟安父解釋了離開的原因,告訴了安思淼一聲便離開了安家。安思淼站在窗戶處看著他的車駛出小區,記憶與他們第二次見面時重合。

  桑鶴軒一路飛馳回了宏微在永江市的分部,廖樂山在此已恭候多時,同時等著的還有公安局一位交情不錯的朋友黃子默副局長。

  桑鶴軒一進辦公室,黃子默便熱情地與他握手,他不苟言笑,對方卻也並不介意,因為令他不高興的事對方也清楚,換做是他,他也笑不出來。

  「桑老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快抓到兇手,絕不會讓事態惡化下去。」黃子默承諾道。

  桑鶴軒親自給黃子默倒茶,頎長的手指緊捏著茶壺的壺柄,蒼白的唇一開一合:「說心裡話,這件事的確讓我很困擾,但若是太過著急,會不會為難到黃局長?」

  黃子默聞言不由笑道:「怎麼會,桑老闆說笑了,除暴安良是我們應盡的義務,也是我要償還桑老闆的一份人情,何談為難一說?黃某人義不容辭。」

  桑鶴軒露出進來之後的第一個笑容,但僅僅一瞬間便消失了:「黃局長不曾欠桑某人情,反倒是桑某以後要仰仗黃局長,來,咱們以茶代酒,我敬黃局長一杯。」

  黃子默端起茶杯,微笑著與桑鶴軒碰杯,兩人皆是一飲而盡。

  放下茶杯,桑鶴軒不再言語,沉默的反應讓黃子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告辭道:「我還要回去安排相關事宜,就不坐了,桑老闆再見。」

  桑鶴軒狀似不捨地挽留道:「今日天色已晚,黃局長勞累了一天,也該休息一下了,咱們出去吃個飯,就不要回局裡了。」

  黃子默自然看得出他是客氣,笑著婉拒道:「為人民服務怎能喊累,出了這麼大的案子,哪裡還有下班一說。我這就回去了,桑老闆不要送了,再會。」

  黃子默轉身離開,桑鶴軒送他到門口便轉成廖樂山送他離開。桑鶴軒回到辦公室,拿出手機想撥給鄭康平,但指腹卻久久沒有在通話鍵上按下去。

  最終,桑鶴軒還是沒打這個電話,對方敢在他結婚的當頭鬧出這種事來,他也沒必要再顧念那點根本不存在的兄弟之情。他本就不是輕言放過的人,只是太忙才沒有理會他們,既然人家不賞臉,自己找上了門,那要怎麼做他心裡自然也有安排。

  想玩,那他就陪他們玩到底。高尚在現實社會中一文不值,無私與善良在他看來都是愚蠢過頭,不但不能保護自己,反而還會令自己身陷囫圇。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順應自己的原則,給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們一點教訓。

  一點足以致命的教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1:20

  第五十章

  1998年7月13日分龍節,宜祈福、祭祀、嫁娶、開市,桑鶴軒和安思淼的婚禮在這一天舉行,地點在永江市國際酒店。

  結婚當天,酒店空出了所有會場,全部人員都服務於這場婚禮。酒店門外支著醒目的海報,海報是桑鶴軒和安思淼婚紗照中的其中一張,穿著中式新娘禮服的安思淼羞澀地微垂著頭,桑鶴軒一身中式新郎禮服,手持折扇挑著新娘的下巴,眼神溫柔無比。

  每個來參加婚禮的人看見這張海報,都不由被新郎的英俊與新娘的嫵媚吸引,他們在感歎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的同時,很難不對這場無比奢侈的婚禮產生一絲嫉妒和羨慕。

  安思淼懷孕四個月,倒還看不出什麼,婚紗的腰收的比較高,裙擺寬大,完美地遮掩了她微微的隆起肚子。

  桑鶴軒盡職盡責地招待著參加婚禮的客人,這場婚禮請的人大部分都是安家的親戚和安思淼的朋友,作為一個「外地人」,桑鶴軒在這幾乎沒有任何想要邀請的人。

  他思考了很久,邀請的除了宏微的員工,也不過是黃子默、戴豐還有衛鴻曦三人。他們倒還算給面子,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了家屬來幫男方「撐撐場面」。

  安思淼今天的心情非常激動,雖然她和桑鶴軒早就領了結婚證,該做的也都做了,現在還懷上了小寶寶,但這畢竟是他們的婚禮,一生唯一一次的婚禮,婚禮結束後周邊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將知道她嫁了一個怎樣的男人,她感到期待的同時,也有一股非常強烈的成就感。

  是的,能嫁給桑鶴軒這樣的男人,應該沒有哪個女人會覺得不驕傲吧。

  整場婚禮下來,安思淼不止一身一身的出汗,還忍不住落了淚,婚禮中最煽情的片段大概就是向父母敬酒,以及父母的致辭。桑鶴軒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做這些事的只有安父安母,兩人都是明事理、開明遠見的人,他們的致辭不止讓安思淼動容,也讓桑鶴軒很感動。

  這場婚禮進行得非常順利,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瑕疵,甚至報紙和新聞裡還有報道刊登。作為永江市經濟發展的主流人物,桑鶴軒的一切都深受關注。

  他和安思淼的婚禮,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世紀婚禮」,還有1年就2000年了,他和她將一起跨過一個世紀。

  婚禮結束的當天晚上,安思淼躺在床上休息胡思亂想。看著滿屋子的喜字和蓋在身上的紅被子,她總覺得自己在做一場非常奢華的夢,她身邊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包括她的男人。

  她不自覺地將手放在肚子上,輕輕撫著孕育著嬰兒的地方,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浴室門口,就看見桑鶴軒裹著浴巾赤著上身從浴室走出來。

  他唇角微勾地瞥了她一眼,也不介意上身還在落水珠,逕自走到桌子邊端起水杯將晾著的溫水一飲而盡,喝水時喉結的滑動性感無比。

  安思淼伸出一根手指擋在鼻子前,防止自己流鼻血,別開頭看向一邊,腦子裡想得都是些不太好的東西。

  啊啊啊啊,她這是怎麼了,以前沒覺得很有需要,現在怎麼隨時隨地都想撲倒他。

  一雙修長的腿緩緩出現在她的視線,安思淼順著那雙腿朝上望去,桑鶴軒已經解開了浴巾,上身穿著件黑襯衫,襯衫扣子也沒系,就那麼肆意地搭著,渾身上下只著這一件衣服,這幕景看得她口乾舌燥腦子放空,別提多糾結了。

  安思淼迅速別開頭避免出醜,可對方就是不打算放過她,他又繞到了床的另一邊,直接掀開被子上了床,攬住她的肩膀不准她再逃,有力的長腿扣住她的雙腿,避開她的腹部輕吻著她。

  「為什麼不看我。」桑鶴軒輕撫著她的臉頰,嗓音極盡柔和地說。

  安思淼不由自主地抬眼與他對視,啟唇咬住他近在咫尺的唇瓣,鬆開後道:「不敢看,怕想太多。」

  桑鶴軒失笑地搖搖頭,親暱地貼著她的額頭道:「你可以肆無忌憚。」

  安思淼苦了臉:「可是我現在……」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肚子的位置。

  桑鶴軒道:「沒事。」他將被子掀開,伏到她身上,輕輕分開她的腿,感覺到她不自覺夾緊了他的腰,順手把她的絲綢睡衣拉到腰間,把內褲撥到一邊,手指輕輕揉搓著她私處的凸起,力道柔和卻速度迅速,給她不間斷的強烈快感。

  「四個月了,醫生說可以,只要小心點。」桑鶴軒隱忍地舒了口氣,一邊吻著她一邊將手指換成身下蓄勢待發的堅硬,緩緩推入她的體內,「我不會進去太深。」他保證道。

  安思淼別開頭低吟一聲,難耐地點點頭道:「你……嗯……你小心點。」

  「放心。」桑鶴軒輕輕地進入又退出,表情非常認真,「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會很小心。」

  安思淼安心了,順從本心享受著他的服侍,心裡的渴望一點點得到紓解,連心情都好了很多。

  他們這廂郎有情妾有意,老想著給桑鶴軒添堵的三人組卻有點不爽了。

  因為上次廖思遠的事,新義安一直想彌補桑鶴軒,所以派人一路從香港追著沈嘉致來到大陸,到處給他使絆子,搞得沈嘉致焦頭爛額,想使壞卻自身難保。

  作為東道主,鄭康平和桑鶴軒的糾葛更深,新義安和他沒過節,不會跟他過不去,但他的日子也不比沈嘉致好多少。

  永江市公安局不知怎麼盯上了他,最近幾個場子都被端了,幾批貨都走不掉,放在手裡棘手的不行。

  以往這些貨拿到了都可以很快出手,不存在被查到的危險,但現在公安嚴打,他又是重點對象,根本沒人敢跟他買貨,他手裡的東西隨時可能被查到,到那時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那些貨的克數足以令他身敗名裂甚至賠上性命。

  這也是他沒有去桑鶴軒婚禮搗亂的原因,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哪還有心思去給別人添堵?

  鄭康平能混到現在自然不會是個傻子,他知道這些事情肯定跟桑鶴軒有關,也不否認是他主動惹上桑鶴軒,宏微那兩個部門經理的死就是他配合沈嘉致做的,但他沒想到桑鶴軒會動手這麼快,還這麼要命。

  這麼多年不見,他們一個在大陸一個在香港,兩人的發展底細對方都只知道個大概,鄭康平一直覺得桑鶴軒不可能那麼大膽子那麼大魄力,今次算是完全顛覆了過去的認知。

  不要說這裡是大陸,是他的地盤,這裡就算是京城,他想桑鶴軒也不會忌憚半分。

  他是觸到了對方的逆鱗了,鄭康平從桑鶴軒的行動裡讀到了這樣的信息。

  婚禮順利結束後的第三天,沈嘉致約了鄭康平和賀飛宇在明勝商務會館見面,三人一起商量如何對付桑鶴軒。他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賀飛宇雖然一直沒有正面跟桑鶴軒接觸,可算計宏微那件事他也幫了忙,現在想脫身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沈嘉致他們約在會館的八樓,到達後便將門上鎖,派小弟守在了樓上樓下,連大門口也沒放過,怕的就是桑鶴軒找來。

  但令他們沒料到的事,儘管這樣,桑鶴軒還是找來了。

  三輛黑色奔馳轎車在前面開路,三輛黑色越野車緊隨其後,當前時間是夜裡七點十分,桑鶴軒從第二輛轎車上下來,廖樂山等人簇擁著他走進明勝商務會館,那些守在門口的小弟們連攔都不敢攔,因為他們人實在太多了,不算三輛黑色越野車上下來的,只說跟著桑鶴軒的七八個人他們就不是對手,現在該做的最明智的選擇就是立刻通知他們老大。

  沈嘉致的小弟偷偷跑到角落想給沈嘉致報信,廖樂山敏銳地發現那人的行為,只一個眼神便有四五個人上去扣住了沈嘉致等人的小弟,將他們一起捆起來丟到了明勝會館的地下一層。

  桑鶴軒自始至終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逕自走進電梯,與其他人分批上樓。

  他今日依舊是往常的打扮,規規矩矩的黑色襯衣,工整地打著領帶,黑西裝,無框眼鏡,眉目如畫,漫不經心,不論怎麼看都是衣冠楚楚的生意人,但他今天要做的,卻是人命的買賣。

  因為沒有得到消息,沈嘉致等人還在房間裡交談,桑鶴軒到達會館八樓,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守在這的小弟們便望著了他,跟在他身後的幾人已經拿槍指著那些人,那些人想要拔槍的動作頓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乖乖舉起雙手,退到了一邊。

  桑鶴軒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不置一詞,蒼白修長的手指從褲子口袋取出手帕,擦了擦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然後將手帕扔在地上,自有屬下會替他撿起。

  他們今日來此,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不管是會館的人還是公安的人,都不會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今天要做的,也算是件大好事,因為他要幫大陸公安一個忙,替他們抓住那些沒有明確證據、難以擺平的黑社會老大的狐狸尾巴。

  桑鶴軒對此的態度,在他來之前跟安思淼的對話中可以輕易看出。

  他走時微笑著跟安思淼說:「我今天要去學雷鋒,說不定大陸公安還會頒給我錦旗和證書,到時我第一個拿給你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1:42

  第五十一章

  明勝商務會館八樓的大堂有一片被金魚池圍起來的高台,從台階走到高台的上擺著一家黑色的三角鋼琴。桑鶴軒沒有直接去沈嘉致三人所在的房間,而是拐了個彎朝鋼琴走去。

  他越過水橋,一步步走上鏤空雕花的台階,坐到了三角鋼琴旁的椅子上。

  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劃過,一串非常漂亮的琴音流淌而出,桑鶴軒只彈了一小段開場便結束了,他起身走下台階,回眸看了一眼站在電梯口的屬下,收回視線朝正題所在的房間走去。

  沈嘉致三人的談話也要結束了,本來他們今晚就不打算說太久,即便有人守著,他們仍然不能放心,最近桑鶴軒的所作所為明確地告訴他們他的決心,這個時候,他們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

  談話結束,三人準備離開,沈嘉致走在最後,一臉笑意地與前面兩位年歲頗大的「夥伴」告別,兩位做「兄長」的自然也非常給面子,三人雖然心裡各有想法,面上卻都掛著愉悅的微笑,彷彿相談甚歡。

  然而,僅僅是這樣貌合神離的局面,也在鄭康平打開房門時摔了個粉碎。

  金碧輝煌的明勝商務會館八樓,寬敞的走廊上掛著水晶吊燈,桑鶴軒站在一間貴賓室門外,門打開的一瞬間,他抬眼望向門裡的人,一字型薄唇輕輕抿起,露出一抹淡而溫潤的淺笑。

  鄭康平呆呆地看著他,他身後站著兩排穿黑西裝的下屬,而他們三人的手下早就不見蹤影。

  這種場景,這樣的排場,桑鶴軒是來做什麼的一目瞭然。

  鄭康平不自覺朝後退了兩步,站在他身後的賀飛宇瞧見了前面的景色,臉色立刻一變。

  桑鶴軒很和善地衝他們笑了笑,眼神懷念地道了句:「又見面了。」

  賀飛宇瞪大眼,拉著鄭康平朝房間裡走,他想要關上門,可裝了消音器的槍隨即打碎了門扶手,站在桑鶴軒身後的一個戴著咖啡色墨鏡的青年朝被驚到了兩位「大哥」微微一笑,輕手輕腳地退到了後面,舉著手裡的槍朝他們做了個「拜拜」的手勢。

  賀飛宇不敢動了,僵硬地鬆開了鄭康平的手,沈嘉致聽見槍聲,側身繞到前面查看事態,當他看見桑鶴軒時,臉上沒有一丁點意外。

  桑鶴軒雙手負後,將門鎖被槍擊後飛到皮鞋邊的碎屑踢到一邊,非常禮貌地問:「我可以進去嗎?」他問,卻根本不須要回答,逕自走進了屋裡。

  鄭康平和賀飛宇見他進去了立刻跟上去,心裡各自計算著該如何挽回這個劍拔弩張的局面。

  他們的確不想進去,可那根本不可能,他們的人全都不見了,桑鶴軒又帶了這麼多人,當著那些人的面他們也沒可能打通電話,他們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沈嘉致面無表情地跟在鄭康平和賀飛宇身後回到客廳,客廳裡三杯茶水還溫著,桑鶴軒坐到主位上,廖樂山命人送來新的茶水和杯子,他就這麼閒適地開始飲茶,沒有任何言語和動作,也沒有流露出任何內心想法的蛛絲馬跡。

  賀飛宇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很多年不見的「三弟」,當年他和鄭康平一走了之扔下桑鶴軒一個人。也不是沒有後悔過。他也曾經覺得很對不起他,可這麼多年未見,對方發展得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愧疚的資本,對於桑鶴軒,他內心的懼怕遠遠超過了後悔,於是他走上了今天這條路,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找桑鶴軒,桑鶴軒也會遲早找上自己。

  早晚都是要死,還不如早點先發制人,說不定可以破釜沉舟,這就是鄭康平和賀飛宇的想法。

  他們兩個都和桑鶴軒熟識,很明白對方有仇必報的性格,他們度過危機後的幾年一直在默默查探桑鶴軒的消息,當得知桑鶴軒的勢力越來越大時,就料到了會有今天。

  他們傾盡所能,還是沒能改變自己的命數,他們真的有點後悔,但為時已晚。

  「喝茶。」桑鶴軒沉默許久,才吐出了這麼兩個字,抬手示意坐在沙發對面的三人飲茶。他們面前擺著三個茶杯,茶杯裡是剛倒上的滾燙茶水,還冒著白色的霧氣,這可怎麼能喝得下去?

  敏銳地捕捉到賀飛宇觀察自己的視線,桑鶴軒不鹹不淡地勾起嘴角,朝對方略微頷首,輕道二字:「幸會。」

  幸會?幸麼?完全不。賀飛宇迫不得已端起茶杯放至唇邊抿了一口,茶水燙得他額頭青筋直跳,但他卻沒有停下喝茶的動作。

  桑鶴軒注視著他一點點飲下滾燙的茶水,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被帶著那樣笑意的眼睛注視著,三人毛骨悚然。

  與此同時,明勝商務會館外面也風雲漸起,因為沈嘉致的身份問題,香港警方也參與了這次抓捕。他們配合大陸公安守在門口,雙方雖是合作關係,但似乎正在鬧矛盾。

  因為這次抓捕是在大陸進行,所以指揮是大陸公安說了算,香港警方上級對此沒有意義,下級一些人卻臉色不太好看。

  「全都按照黃局長安排的做,明白嗎?」香港警方負責人對部下說道。

  警員們懨懨地回答:「Yes Sir。」

  負責人挑起眉聲音略高道:「幹什麼,有氣無力的,沒吃飯啊?有情緒?」

  警員們稍稍提氣道:「No Sir!」

  負責人冷笑一聲:「別擺出一張張怨婦臉給我看,你們那點心思我還不明白麼,等這件案子了結了咱們就可以回去了,大家都是同行,別忘了你們是為什麼來當警察,我這是在教你們。」

  警員們立刻道:「Thank you Sir!」

  「好了,都集中精神,寶貴時間全都拿來開導你們了,真是暴殄天物。」

  「Sorry Sir!」

  黃子默淡淡地瞥了一眼香港警方方面,嘴角要笑不笑,表情相當複雜。

  樓底下氣氛比想像當中輕鬆,樓上房間裡的嚴峻似乎沒有影響到下面分毫。

  桑鶴軒喝了幾杯茶,一直都沒再說話,但他不說話要比說話的效果更好,坐在他對面的三人除了沈嘉致以外,已經都開始流汗了。

  說起來,沈嘉致其實也不簡單,他是後輩,上位後受到多方面排擠,年紀比桑鶴軒小好幾歲,這麼多年一直致力於給桑鶴軒添堵實屬很有魄力,十分勇敢。此時此刻,面對前方桑鶴軒給予的心理壓力,沈嘉致的反應也比大他好幾歲的鄭康平和賀飛宇好很多,他雖然也知道這次麻煩大了,面上卻沒有顯露太多,只是眉頭略蹙,眼神閃爍,這次若是不栽在桑鶴軒手上,還能搶救一下。

  裝飾豪華奢侈的貴賓室裡,時鐘滴滴答答地走著,每個人都不說話,安安靜靜,冷冷清清,鐘錶的聲音顯得很刺耳。

  片刻後,桑鶴軒點了根煙,抽了一會,輕聲說:「東西拿出來給他們看看吧。」

  這話是對廖樂山說的,但屏住呼吸的卻是鄭康平等人。

  沈嘉致擰緊眉頭凝視著桑鶴軒,桑鶴軒給了他幾秒鐘視線,狹長的眸子微微彎起,笑得像個慈愛的長輩。

  「嘉致,其實我本不想把你怎麼,我是個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的人,從不會搞亂自己的仇家。犯錯的是你父母,不是你,我一直沒把你放在敵對範圍,甚至還想給你們沈家留個後,但你太不識趣,老給長輩找麻煩,那我就不得不替你爸媽教你了。」桑鶴軒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一點都不像是來找他們算賬的,倒像是來敘舊的。

  沈嘉致冷笑一聲,別開眼不看他,諷刺道:「替我爸媽教我你還不夠格,虧你說得出這話來,也不怕閃了自己的舌頭,我爸媽是被誰害死的你心裡應該最清楚。」

  桑鶴軒聳聳肩笑道:「小孩子不要亂講話,大人的事你不懂,當年你爸媽的罪狀可是香港警方核實的,他們在畏罪潛逃的路上不慎墜了海,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他抬起夾著煙的手指了指沈嘉致,玩笑般地說,「不要冤枉我喔。」

  「冤枉你?!」

  沈嘉致畢竟年紀小,沉不住氣,幾句話就被桑鶴軒挑起了怒火,他握緊拳頭想要站起來,幸好他身邊的鄭康平攔住了他,不然他要是真出了手,桑鶴軒的手下能立刻把他斃了。

  兔死狐悲,他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死了彼此的路都會更難走。

  「嘉致,別激動!」鄭康平把沈嘉致按回沙發上便看向了桑鶴軒,臉上帶著敷衍又諂媚的笑,「我說,老三啊……」

  「別,別那麼叫。」桑鶴軒忙抬手阻止,蹙著眉頭半瞇著眼,表情似譏非譏,似諷非諷,語調刻意又輕蔑,「我怕你折壽,鄭先生。」

  叫他一聲三弟會折壽?鄭康平心裡五味陳雜,臉色也冷了下來,屋子裡的氣氛越發緊張。

  桑鶴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等廖樂山拎著一個密碼箱過來的時候,直接從身邊屬下手裡拿過裝了消音器的槍,衝著密碼箱的開口處便是一槍。他將煙叼在嘴裡,微瞇著眼利落地打開箱蓋,裡面是一些賬本、單據和照片,鄭康平和賀飛宇見到這些瞬間臉色蒼白。

  「桑先生,條子已經在下面等著了。」廖樂山走到桑鶴軒身邊匯報道。

  桑鶴軒點點頭,抬起槍指向鄭康平,鄭康平嚇得渾身發抖卻不敢躲,只敢朝後退,整個人都貼緊了沙發背。

  桑鶴軒笑了一下,把槍移到賀飛宇身上,賀飛宇嚥了嚥口水,緊緊閉眼蹲了下去。

  桑鶴軒再次移動槍的方向,這次指向了沈嘉致,沈嘉致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沒有任何動作。

  「臨危不亂,我欣賞你這樣的人,可惜了。」桑鶴軒將槍塞回屬下手裡,轉身領著人離開,「讓條子上來吧,咱們打道回府。」

  這是玩夠了找警察來清場子?

  鄭康平掙扎地望著桑鶴軒的背影,隱忍半晌,終是忍不住伸手摸向後腰,那裡是他藏著槍的地方。

  桑鶴軒進來後之所以沒有收了他們身上的槍,是因為要給警察留下更多的指控證據。在大陸攜帶槍支是犯法的,要不是如此,鄭康平連摸槍的機會都沒有。

  現實沒有給鄭康平太多仁慈,儘管他想摸槍,可在他碰到自己槍的前一刻就被人擊中了。子彈從他的胳膊穿過,他痛呼一聲摔倒在地,賀飛宇想趁亂掏槍,也被人打穿手臂,兩人倒在地上的情景落入沈嘉致眼中,他頭疼地別開了眼,有點後悔跟他們合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2:00

  第五十二章

  桑鶴軒回到家時,安思淼正在衛生間吐。她蹲在馬桶邊喘息著,喉間非常不適,整個人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想站起來,可在這蹲了半天腿早麻了,站都站不起來,險些摔倒在地,幸好桑鶴軒及時扶住了她,將她緩緩攙了起來,才免於摔倒。

  不過,他整個人的氣質都有點不對勁。

  「你回來了。」安思淼有氣無力地靠在他身上懨懨道,「我吐了半天,味道不好,你別管我了,不然弄一身味道。」

  桑鶴軒緊蹙眉頭道:「你覺得這些比你的身體重要?」

  安思淼困惑地仰頭看向他,他面無表情地扶著她出了衛生間朝床邊走去,一邊走一邊問:「怎麼四個多月了還會吐?不是說前兩個月才會有這種反應。」

  安思淼順勢躺到床上,拉著被子皺眉道:「不知道,大概是晚飯吃得太膩了,你辦完事了?」

  桑鶴軒起身去給她倒水,來回速度很快,端給她喝之前試了好幾次水溫,修長白皙的手捏緊透明的水杯,扶她起來喝水的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完全看不出一個多小時前這個男人曾做過什麼養的事。

  安思淼若是知道這端水杯的手剛剛還拿過槍,大概喝起來不會如此欣慰。

  「事情辦妥了,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麻煩事,等你生下BABY,我帶你去散心。」他將水杯放到床頭小桌子上,打開夜燈,關了刺眼的大燈,坐到床邊溫柔地看著她。

  安思淼輕哼一聲說:「我哪有時間去啊,孩子出生了不用帶孩子嗎?」

  「帶BABY一起。」桑鶴軒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安思淼不贊同道:「孩子出生還那麼小,做什麼事都得小心,在家我都怕照顧不好他,出去就更別提了,還是算了。」

  桑鶴軒思索了一下,妥協道:「那就推遲到孩子可以出門的時候。」

  安思淼笑著說:「那你估計要等到下個世紀了。」

  桑鶴軒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一下,輕聲說:「每個世紀我都等你。」

  「……我活不了那麼久。」

  「沒關係,我也活不了那麼久。」

  「男人只要有錢就什麼都不用擔心,可女人一旦老了丑了就壞了,你到時候就不這麼想了。」

  桑鶴軒微微瞇眼,低聲問道:「你覺得我是那種人?」

  安思淼摸摸他的臉說:「我不覺得你是,但這就是現實,感情這種東西,我雖然相信,但還是不得不承認它大部分也是荷爾蒙在作祟。」

  桑鶴軒對「荷爾蒙」這個詞似乎很厭惡,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淡淡道:「好了,我們不說這個,這毫無意義,你總有一天會承認感情不只是荷爾蒙作祟那麼簡單。」

  既然敢做出承諾,就一定會付諸行動,桑鶴軒就是這樣的男人。青年男人喜歡說漂亮話,成熟男人更喜歡將漂亮話變成事實。很多很多年之後,當安思淼變得不再美麗,佝僂著背,甚至吃成肥婆時,她就會知道他的感情是不是荷爾蒙在作祟了。

  雖然安思淼極力否認自己的身體有問題,告訴他嘔吐只是偶然,但桑鶴軒還是帶她去了醫院。

  醫院的醫生對他們已經非常熟悉了,不論是因為那次險些出事的車禍,還是因為刀傷事件,甚至是關於汪永年的事。

  他們實在是引人注目的組合,想讓人忘記都難,但儘管如此,再看見時那些醫生護士還是忍不住想要圍觀和評判二人一番。他們總是會忍不住往惡毒的方向想,比如雖然桑鶴軒和安思淼看起來很恩愛,可豪門媳婦哪那麼好當?有錢男人哪個不是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他們這樣恩愛不過是在外人和媒體面前做做樣子,互相搭戲罷了,有什麼了不起?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越是優秀,得到的質疑就越多,但你不優秀,你貧窮,你得到的則是還不如質疑的鄙夷。

  現實告訴我們,你好了別人嫉妒,你不好別人瞧不起,你怎麼都無法讓別人滿意,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停在中間都有人要講你幾句江郎才盡,所以何必呢,何必去在乎別人的想法,你活著不是為了別人,你甚至都不認識那些人,為了他們的眼光和非議而惹自己不開心,實在是太傻了。

  安思淼以前不是很明白這個道理,有時還會因為別人的注目而不舒服。但跟桑鶴軒在一起的時間多了,她就變得越來越像他,對那些有色眼光漸漸免疫,不再多想。她現在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慮和學習,沒心思分給那些無關緊要的甚至連姓名都不知道的路人。

  安思淼每次孕檢,桑鶴軒都會陪在她身邊,這已經成了規律。她甚至都不需要在孕檢前詢問他是否要一起去,只需要等著他就可以了。

  這個雷打不動的慣例,在某天卻有了一點小變化。安思淼懷孕八個月的時候,臨近孕檢日期,桑鶴軒沒有回家,他被公司的事絆住了腳,卻還是要她明早在家等他來接。安思淼也沒多想,第二天乖乖等著他來接,可是等到十點多都沒見人,於是她便自己開車去了。

  開車走到一半,桑鶴軒給安思淼打來了電話,安思淼看了一眼還有三十幾秒的紅燈,接起了手機。

  「你自己去了?」桑鶴軒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邊傳來。

  安思淼應聲道:「嗯,我擔心你忙,怕打攪到你做事,所以沒給你電話就先出來了,我在桌上留了便簽,你沒看見?」

  「看見了,你現在在哪?」

  安思淼看了一眼路標,道:「在富平路等紅燈,怎麼了?」

  「把車停到路邊等我,我馬上到。」桑鶴軒飛快地說完便掛了電話,絲毫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安思淼無奈,看了看變綠的交通燈,認命地靠邊停下了車。

  等了約莫不到五分鐘,一輛掛北京牌照的黑色SUV便停在了她面前,桑鶴軒從車上下來,戴著一副讓他顯得斯文儒雅的無框眼鏡,黑西裝襯得他身形挺拔瘦削,打他臉上卻一點笑容都沒,嚴肅得不行,活像個要去參加重要會議的領導。

  安思淼打開車鎖下了車,很有覺悟地把駕駛座讓給他。等兩人一起上了車,車子重新朝醫院駛去時,她才敢問他:「你怎麼來了?不是寫了便簽讓你休息一下嗎?我自己可以的。」

  「你懷孕八個月,自己開車,你真厲害。」桑鶴軒答非所問,繃緊的側臉非常嚇人。

  安思淼有些害怕他這樣子,討好地想說點什麼,卻聽他緊接著道:「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還在開車。」

  「……是啊,怎麼了?」這不是明顯的事嗎?

  桑鶴軒猛地轉頭瞪了她一眼,接著迅速收回視線專心開車,只是語氣認真壓抑地說:「開車講電話,這是違反交通規則的,你太不拿自己的人身安全當回事。」

  安思淼膛目結舌,結結巴巴打:「……沒,我沒聽說過這條規定啊。」

  桑鶴軒微蹙眉頭,沉默了一會道:「是嗎,香港有。」

  「……嗯,香港比較發達,也許不久的將來大陸也會有,幸好現在還沒有。」安思淼下意識拍了拍胸口。

  桑鶴軒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將車停到市醫院停車場,停穩之後才說:「你到底在慶幸什麼?」

  「……」安思淼被桑鶴軒的樣子搞得很不安,猶豫了一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搖了搖小聲道,「老公,你別這樣,我害怕。」

  桑鶴軒微微一怔,面色變得有些不自然,將她抓著自己衣袖的手反握在手裡,故作兇惡地瞪了她一眼道:「知道害怕下次就別這樣,你可以等停下車再接我的電話。」

  「……我那不是怕你又嫌我不接電話訓我麼,你忘了在香港的時候你發那麼大脾氣的事了?」安思淼為自己辯解。

  桑鶴軒面上一熱,停頓半晌僵硬道:「那不算,當時你沒留便簽,這次有。」

  「可是上次辛姨知道我沒走遠,只是出去散步啊。」安思淼還是不服氣。

  桑鶴軒被她說得無語,沉默良久才別開頭轉移話題道:「到了,時間不早了,下車吧。」說罷,鬆開她的手快速跨下車,那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安思淼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孕檢的結果很正常,安思淼的身體很健康,胎兒也很健康,預產期剛好在1999年1月1日。在這個到處傳播著千年蟲末世論的世紀末,她將迎來自己和桑鶴軒的寶寶,這意義自不待言。

  預產期就在眼前,桑鶴軒作為即將成為父親的人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在緊張的同時,他也拒絕了要看孩子是男是女的建議,首先這不符合規定,再者,他覺得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上天給他的賞賜。他將帶著感恩的心去迎接這個孩子,將孩子性別的問題放到出生日再去瞭解。

  安思淼對這個意見不置可否,她的肚子要比普通孕婦大很多,醫生說可能是雙胞胎,她懷著雖然辛苦,卻覺得非常幸運。

  預產期臨近,桑鶴軒和安父安母推掉一切事物全都在醫院守著她,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壓力很大的同時,也感覺很幸福。

  一切的事情都理所應當,孩子順利降生,順產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大的痛苦,生下的也是如所預料那樣的雙胞胎,是兩個男孩,母子平安。

  守在產房外的新晉老爸桑鶴軒聽到孩子的哭聲,得知安思淼順利誕下一對男嬰給他的時候,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桑鶴軒已經很多年不曾有如此激動的心情,他的情緒變化向來很微薄,連表情都很少有太大變化。可是,自從遇見安思淼,他漸漸變得會笑會難過,不再像過去那樣雖然溫和,卻難以接近。他一直都很感激她,這種感激的情緒一直都斂在心裡,但卻在得到孩子降生的消息後一起爆發。他無法控制地紅了眼眶,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完全真心的笑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2:17

  第五十三章

  桑景澄、桑景琛是桑鶴軒為兩個兒子起的名字,景澄是弟弟,比哥哥景琛晚出生一段時間。

  兩個孩子在母親肚子裡時十分乖巧,從不折騰老媽,可出生之後卻鬧得不行,除了父母之外誰都不讓碰,一碰就哭個不停,半夜也不讓人消停,一個賽著一個哭,好像非得分出個勝負來才肯罷休。

  安思淼被這倆孩子折騰得黑眼圈越來越重,桑鶴軒實在看不下去了,孩子又不肯別人碰,他就只能親自上陣,推掉一切公幹,整天待在家裡帶孩子。

  我們的桑先生、桑鶴軒老闆是個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也是位名副其實的好奶爸。他那雙手,原該是拿槍、拿筆,寫幾個字就成百上千萬的。現如今卻用來給孩子沖奶粉,換尿布。

  為了能讓安思淼晚上好好休息,到了晚上桑鶴軒就會趕她去別的房間睡,自己則在臥室看著孩子,以免她被吵醒。

  起初安思淼是不肯的,每次都睡在臥室守著孩子,擔心孩子半夜餓了來不及餵他們,但她每次早上醒過來,都發現自己換了房間,原來是被桑鶴軒半夜給抱走了。

  久而久之,安思淼也就認了,晚上會乖乖到別的房間去睡,但這個次數也會控制好,跟桑鶴軒換著來,總讓他熬夜,他就算身體再好也會垮掉的。

  安父安母常常來幫忙帶孩子,可倆小祖宗就是離不開父母,死活不肯讓別人挨著,地盤意識強得不行,於是安父安母也就只能幫忙洗洗尿布,打掃一下衛生和燉點補品給女婿女兒了。

  這一日晌午,安思淼累得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桑鶴軒帶著倆孩子回了臥室,安頓好他們確定他倆不會醒後,才下樓將安思淼抱到了二樓的客房休息。

  令他沒料到的是,他才剛把孩子的母親放到床上,隔壁房間就傳來嬰兒的啼哭,桑鶴軒額頭青筋直跳,雖然有點崩潰,但卻並不討厭這種疲倦的忙碌。

  回到臥室,桑鶴軒沖了奶粉給祖宗喝,倆祖宗誰都不喝,就盯著自家老爸看,也不錯開眼,直勾勾的,像是監視他一樣,搞得他都無所適從了。

  無奈地歎了口氣,桑鶴軒將奶瓶放到一邊,坐在搖籃邊陪著兩個兒子發呆。不多會,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下意識起身離開去聽,沒走幾步孩子又開始哭,於是他只好又回來了。

  「什麼事。」

  每天這個時間打來電話的都是廖樂山,匯報工作情況並詢問重要事宜,桑鶴軒連看都不用看便知道是他。

  廖樂山道:「桑先生,小公子的滿月酒還是定在您和夫人辦婚禮的酒店嗎?」

  桑鶴軒思索了一下,瞥了瞥怎麼看都像是一臉得意的兒子們,低聲回答道:「就在那裡吧,環境可以,地址也熟。」

  廖樂山應下,停頓了一會,說:「桑先生,承澤什麼時候回來?他跟您說了嗎?」

  桑鶴軒輕笑一聲問道:「怎麼,覺得累了?」

  「……沒,怎麼會,這些都是我分內之事,我只是比較擔心承澤罷了。」

  桑鶴軒微垂眼瞼,站起身從口袋取出手帕,為搖籃裡流口水的小兒子擦了擦嘴,良久才道:「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應該不會有問題,但你的擔心也有必要,我會親自跟他聯繫,你放心。」

  廖樂山忙道:「桑先生一定有您的安排,我當然不會擔心,是我多慮了,今天沒有其他事了,您還要忙吧,我就不打擾了。」

  桑鶴軒「嗯」了一聲道:「黃子默那邊出了結果記得通知我。」

  這個結果指的當然是沈嘉致幾人那件事的結果,沈嘉致已經被帶回了香港,而鄭康平和賀飛宇全都被拘捕,公訴方已經提起公訴,開庭之日已經不遠。桑鶴軒沒時間也沒興趣關注審判過程,他需要的只是審判的結果,這個結果,至關重要。

  得到屬下應允後,桑鶴軒掛掉電話,想去洗一洗手帕,可他才一動腳就感覺大兒子的眼神不太對,表情看上去有要哭的趨勢,他愣了一下,急忙走回來伸手一摸,果然,尿了……

  啊...............

  桑鶴軒長長地舒了口氣,皺著眉頭開始給孩子換尿布,他給景琛換尿布的時候,景澄就在那看著,小孩子的眼睛又黑又大,盯著他忽閃忽閃地眨,可愛極了。桑鶴軒被這樣看著,本來僅存的那麼一星半點的疲憊也全都消失不見,孩子果然都是治癒系的,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他們醒了?」

  安思淼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桑鶴軒回眸一看,她正倚在門邊打哈欠,眼圈紅紅,一臉睡意。

  桑鶴軒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掛鐘說:「你再去睡一會,時間還早。」

  「不去了,剛剛聽見他們哭,睡不著了。」安思淼走到搖籃邊將景澄抱起來,這個時候桑家二公子的眼珠子還盯著自家哥哥呢,火辣辣的目光讓安思淼覺得十分有趣兒,捏捏他的臉蛋道,「怎麼,喜歡你哥哥?別胡思亂想了,你哥哥遲早是別人的,你沒機會的。」

  對於妻子的這個玩笑,桑鶴軒顯得不太情願,猶豫半晌還是道:「別開這種玩笑。」

  安思淼有意思地望向他說:「怎麼了?」

  「三歲看到大。」桑鶴軒一臉凝重。

  安思淼笑道:「他們還這麼小,我說什麼都聽不懂。」

  「……隨你好了。」桑鶴軒說不過她,明智地妥協了。

  安思淼卻道:「我知道了,以後不開這種玩笑了。」

  桑鶴軒將換好尿布的大兒子抱在懷裡,疑惑地看著她:「為什麼忽然又同意了?」

  安思淼道:「你是一家之主,當然聽你的,我剛才反駁你是逗你的。」

  其實桑鶴軒不是個大男子主義的人,但聽到這種話想必沒有哪個男人會不高興,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拉著安思淼一起坐到床邊,兩人懷裡各抱著一個玉雕似的小人兒,氣氛美好極了。

  「晚上爸媽會過來送飯,我們就不用去做了。」安思淼忽然說。

  桑鶴軒聽了這話表情有些微妙,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股不易察覺的惆悵:「他們倆要是肯讓爸媽照顧一下就好了。」

  安思淼以為他被磨得煩了,安慰他說:「沒事兒,他們還小,等再大一點就不會這樣了。」

  景澄被安思淼放在雙腿上抱著,安思淼只穿了一條寬鬆的運動褲,可這一點都不影響她筆直修長的腿映入眼簾。

  桑鶴軒看見景澄肆無忌憚的小短腿踢著母親的腿,喉間輕輕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哼聲,搞得安思淼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你不高興?」

  她觀察著他的表情,想從他臉上看出幾分真實情緒,然後她毫無疑問地失敗了。

  即便是這個時候,桑鶴軒的真實情緒也很少外露,許多年來的習慣並非一朝一夕可以改變,她也只能努力讓自己更聰明點,好配合自己丈夫的智商。

  「一點點,你看得出來?」桑鶴軒沒有否認,直接承認了,這反而讓安思淼更緊張了,急切地問,「為什麼不高興?」

  桑鶴軒想說什麼,大兒子的小黑手卻抓到了他臉上,直接把他的眼鏡摘了下來。桑鶴軒頓時一瞇眼,看到的景色不再那麼清晰,想說出口的話也全都嚥了回去。

  「景琛,把眼鏡給爸爸。」安思淼忙把景澄放回搖籃裡,作勢要從景琛手裡奪過眼鏡。

  大兒子見母親臉色嚴肅,欲搶奪他的「所有物」,立刻很給面子地大哭起來,眼淚一串一串地掉,手裡緊緊捏著眼鏡框,時不時去桑鶴軒襯衣上蹭蹭眼淚,別提多可憐了。

  安思淼頓時不知所措,尷尬地看著桑鶴軒,桑鶴軒怔怔地被兒子蹭著,耳邊儘是兒子故意放大的委屈哭聲,僵持了許久,竟然輕笑出聲了。

  安思淼窘迫地問:「你笑什麼啊。」

  桑鶴軒勉強忍住笑意,將哭泣不止的大兒子放回搖籃裡躺著,不顧兒子朝自己伸手求抱抱,也不管他哭得多厲害,拉著安思淼就出去了。

  安思淼不想出去,可桑鶴軒力氣很大,她只能被迫被他帶出來。

  「景琛在哭呢,你拉我出來做什麼?」安思淼急切地想要進去。

  桑鶴軒抱住她淡淡道:「你等一會就知道了,耐心點。」

  安思淼雖然疑惑,但她很相信他,遲疑了一下便按照他說的做了。

  等了大約有兩分鐘,屋子裡淒淒慘慘的哭聲忽然停止了,安思淼詫異地看向桑鶴軒,緊張地問:「怎麼了,是不是摔倒了?出事了?快讓我進去!」

  她想衝進去,桑鶴軒這次沒攔她,她進去之後發現,那被她緊張得不行的大公子哪有什麼事?他正安然地躺在搖籃裡把玩爸爸的眼鏡,眼鏡片上都是小手印和哈氣,一點要哭的意思都沒。

  安思淼後知後覺地問:「他是故意的?」

  桑鶴軒習慣性地去推眼鏡,指尖落在鼻樑上才想起眼鏡在兒子手裡,只好收回手道:「嗯,你不管他,他自然也就不演了。」

  「原來是在演戲。」安思淼恨得牙癢癢,瞪了桑鶴軒一眼道,「和你一樣,都是影帝。」

  桑鶴軒頗為納悶地問:「怎麼又關我的事了?」

  安思淼冷哼一聲:「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麼在我面前演戲的?這是遺傳,當然關你的事。」

  回想起那不算太美好的記憶,桑鶴軒尷尬地勾勾唇角,始終沒能笑的出來,只好摸摸鼻子道:「好吧,我的錯。」

  安思淼的心稍有安慰,也不管孩子是不是故意哭的,「不計前嫌」地繼續圍著兒子轉,被丟在原地的桑鶴軒雙臂環胸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思考著一個問題。

  和自己的孩子爭寵,是不是有點太狹隘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2:34

  第五十四章

  桑家兩位公子的滿月酒,辦的絲毫不比父母的婚禮排場小。這兩個孩子才剛剛滿月,卻已經名滿整個永江市,但凡與安家有來往的,家裡有小女兒的,都想著跟兩位中其中一個定下娃娃親。

  很長一段時間,這些人不再執著於教會自己的女兒說「爸爸」或者「媽媽」,而是換成了「我要嫁給你」,希望能在桑家兩位公子的滿月酒上大放異彩。

  2月1日,孩子的滿月酒如期而至,因為天氣正冷,又逢新年,去酒店的一路上都沒什麼人,只有一地一地放完的煙花爆竹殘骸。

  光禿禿的樹上倒是喜慶地掛著紅燈籠,傍晚時分燈籠會亮起來,年味十足。

  臨近酒店門口,周圍的車漸漸多了,等到了酒店,桑鶴軒發現自己想找個停車位都不太容易。

  按理說這個日子酒店裡除了參加滿月酒的人,不該有其他人的,可如果是來參加滿月酒的,怎麼比東家來得還早?

  安思淼圍上圍巾,給孩子裹得嚴嚴實實地下了車,跟著父母先行一步進了酒店,而桑鶴軒則負責去停車,隨後趕上。

  因為怕孩子受風,安思淼進酒店的速度非常快,給孩子裹得也很嚴,所以孩子們沒察覺到爸爸跑了。直到跟著老媽和外公外婆進了酒店,到達宴會大堂時,才驚覺那個高大英俊的身影不見了。

  於是,兩個小祖宗很不給面子地當著所有賓客的面撩了攤了,嚎啕大哭起來。

  倆孩子這一哭,直接把圍上來的賓客們給哭傻了,小公子們非但不覺得這樣很丟臉,反而越哭越厲害,急得他們老媽滿酒店找他們老爸的影子,只有他能治得了這倆祖宗。

  桑鶴軒剛一進宴會廳就聽見孩子哭了,他加快腳步緊蹙眉頭走上去,賓客們都知道他是誰,自覺地讓開一條路讓他走,並想盡各種辦法跟他搭訕,奈何咱們桑老闆心裡只想著自家孩子,除了跟他們點點頭之外,沒有任何過多的語言。

  戴豐和衛鴻曦隨便找了個位置坐著,遠遠望見桑鶴軒蹲在兩輛嬰兒車旁邊沉著一張臉跟孩子對峙,忍不住互相對視,相視而笑。

  「就這樣啊?」安思淼呆滯地看著桑鶴軒。

  桑鶴軒瞥了瞥周圍的圍觀群眾,二話不說直接把孩子從嬰兒車裡給弄了出來,宴會廳溫暖如夏,他一手一個娃娃,筆直地立在那,本來整潔的黑西裝被孩子搞得亂七八糟,倆祖宗一被爸爸抱起來,立刻就不哭了。

  「……沉嗎?」安思淼乾巴巴地問。

  桑鶴軒冷笑一聲:「等他們長大了,我會讓他們報答我的。」

  不知為何,安思淼打了個哆嗦。

  桑鶴軒這句狠話說得很有力度,讓人很信服,不過很快他就打臉了。

  小孩子長得快,滿月酒之後夫妻倆日復一日地重複著之前的日子,忙得不亦樂乎。隨著時間的推移,倆孩子漸漸變得安靜不少,晚上不會老害得爸媽睡不成覺,但也還是挺不讓人省心,安思淼從來不敢關燈睡,生怕出什麼問題了還得去開燈,來不及應對。

  辦百歲的時候,桑景琛和桑景澄小朋友已經成長得很健康很積極向上了,身為兩人的父親,桑鶴軒覺得這次在酒宴上他們應該不會再給自己丟臉,但現實往往讓人措手不及。

  一樣的酒店,結婚、孩子滿月酒、百歲宴全都在這,桑鶴軒和永江市國際酒店的淵源可謂十分深厚,酒店甚至拿他們在這辦宴會的照片打廣告,許多人因此慕名而來,追捧和效仿他們的模式。

  百歲宴這天,景琛和景澄沒進宴會廳之前都表現得很好,不哭不鬧,對來看他們的人都笑得很甜很萌,但一進宴會廳,見著他們老爸要去招待客人,立刻就不幹了。

  反應最激烈的是桑景澄小朋友,他直接摟住了從嬰兒車旁邊路過的桑鶴軒的大腿,死活不撒手,搞得桑鶴軒叉開腿站在那,尷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跟兒子說了好幾次不走了不走了對方都不撒開,他對父親的依賴可見一斑。

  同樣坐在嬰兒車裡的哥哥桑景琛看著弟弟的樣子,臉上露出一抹非常微妙的笑容,看在別人眼彷彿在笑話弟弟一樣,這個鏡頭被攝影師抓拍了好幾張,之後被洗出來掛滿了兄弟倆的房間。他們現在雖然還不能自己睡,但等他們長大了總會看見的,這是桑鶴軒一點小小的報復心。

  看誰丟臉。

  由於兒子抱著自己大腿不肯撒手,桑鶴軒只好放棄了去招待客人,和安思淼一起哄著孩子,由安父安母去招待來賓。

  安思淼坐在椅子上看著桑鶴軒依然被景澄抱著的大腿,不可謂不嫉妒地搖頭歎息道:「小子,你可真有福氣,你爸爸那大腿我平時都摸不著,你看你,摟得那麼緊。」

  桑鶴軒被她的話說得更尷尬了,皺眉瞪了她一眼,責怪道:「又亂說話。」

  安思淼輕哼一聲,不太高興了撇撇嘴道:「我說得這是實話,我都多長時間沒……嗯……」說到最後,安思淼到底還是閉上了嘴,那點不算太多的羞澀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桑鶴軒何等聰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在心裡把她那句話填完,掩唇咳了一聲道:「其實……」他慢吞吞地蹦出倆字,惹來安思淼疑惑和期待地注視,在這炯炯有神的注視下,桑鶴軒想說的話頓時說不出來了。

  到底,他還是不太能夠肆無忌憚。

  安思淼很不滿,趁著周邊沒什麼人,挪了挪椅子拉近和他的距離,悄無聲息地伸手摸上了筆直站著的桑鶴軒的屁股。桑鶴軒整個人僵住,不可思議地望向她,安思淼一臉若無其事地用另一手逗弄著景琛,落在他屁股上的手摸了兩把後還拍了一下,這才收了回來。

  桑鶴軒頓覺口乾舌燥,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又升起一股不滿,他凝視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她,而她則疊起纖細白皙的雙腿,好整以暇地靠到了椅背上,略施脂粉的臉上帶著挑釁的笑。

  桑鶴軒沒有言語,只是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會,這目光讓安思淼有些不安,稍稍收斂了自己的得意,但是已經晚了。

  孩子一歲的時候,終於肯讓外公外婆幫忙照看了,雖然依然很依賴爸媽,但到底還是有著父親強勢基因的男孩,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二十四小時離不開他們。

  孩子的問題暫時解決之後,桑鶴軒就回到公司開始上班。這幾個月因為孩子的事,他堆了一堆事沒處理,宏微少了兩個部門經理,他又掌握著重要部門的全部核心工作,堆積下來的文件都碼成小山了。

  桑鶴軒每日早出晚歸,人越來越疲憊,每日回到家躺到床上連句話都不想說。可孩子本來就一白天沒見他,他回來了自然是各種求寵愛,他心裡也想他們,於是便強忍著疲累陪孩子玩,安思淼將他的勞累看在眼裡,暗暗下了一個決定,也是這個決定,讓她徹底掉進了桑大灰狼的圈套裡。

  等孩子可以在外公外婆的照看下乖巧吃飯睡覺時,安思淼便到宏微幫桑鶴軒一起處理堆積的工作。雖然她對有些部門的事不太瞭解,但會計是她的老本行,這份工作她還是可以替他分擔的。

  兩人呆在一間辦公室,雖然都在忙,可偶爾抬頭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還是讓他們有一種回到了剛結婚時的感覺。雖然已經孕育了兩個孩子,但他們彼此間的感覺卻絲毫沒減少,反而愈加深厚。

  這一天,他們倆一起忙到夜裡七點,整個公司都下班了,除了他們倆這到處都黑著燈。

  安思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伸了個懶腰,關了電腦朝桑鶴軒走去,他坐在辦公桌後認真地寫著什麼,眉頭微蹙,唇角緊抿,寬闊的肩膀和纖細的腰身挺得非常直,異常迷人。

  認真的男人最美,這是恆古不變的定理,尤其是這個男人的外貌還如此出色。

  安思淼心裡有些飄飄然,自從生了孩子之後他們已經很久沒做了,一是太忙,實在沒時間,二是不方便,要麼是孩子纏著,要麼是父母在,怕被發現。

  如今這裡空無一人,只有他們倆,沒人會來打擾,也不會被人發現,安思淼實在有點把持不住。

  她在桑鶴軒背後站了很久,久到桑鶴軒寫字速度越來越慢,終是將筆放在桌上,回眸看向了她。

  「怎麼了?急了?」桑鶴軒問道。

  安思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眼神火熱曖昧地望著他點點頭,輕輕嚥了口口水說:「嗯。」

  桑鶴軒微微蹙眉,眼前的安思淼身材窈窕,下巴尖俏,面貌異常秀麗,帶著成熟少婦的特有風韻。

  文件,是在再也看不下去了,也許他可以看點別的。

  不動聲色地微笑著,桑鶴軒將安思淼拉到自己腿上,淡淡的奶香味縈繞在他鼻息間,他湊上去親吻她誘人瑩潤的唇瓣,她敏感得不行,低吟聲充斥在嚴肅的辦公室,令人興奮異常。

  「你……」安思淼哼了一聲,被迫分開腿坐到他身上,兩人私密的地方一點點重合,桑鶴軒扣住她的腰不准她閃躲,她似嗔非嗔地瞪著他道,「幹什麼?」

  桑鶴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忽然抱著她站了起來,抬手將辦公桌上的東西推到一邊,騰出一片空地將她放下,緊緊壓在她身上,盯著她的眼睛一邊解領帶一邊說:「幹什麼?你真的不知道?」他眨眼淺笑,那笑容竟帶著一點邪氣。

  安思淼怔怔地望著他,茫然地搖了搖頭,桑鶴軒對她的反應並不在意,直接道:「當然是幹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2:50

  第五十五章

  桑鶴軒這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他記這個仇記了很久了,從孩子百日宴那天到現在,他一直在找機會報復安思淼那時摸他的仇,現在機會終於來了,他一定得把她拿下。

  他從來不介意別人說他記仇、不大丈夫,他一向都這樣,有誰得罪過他都別想好過,無論事大事小,不分分內分外。

  安思淼深刻地感受到了桑鶴軒報仇的決心,也嘗到了挑逗一個憋了很多個月的男人的後果,但她並不後悔,因為她也算是久旱逢甘露,那種感覺實在是……一言難盡。

  安思淼那雙被桑鶴軒窺伺很久的腿緊緊夾著他的腰,他早已解開了襯衫紐扣,而她在他解扣子的時候已經迫不及待地解開了他的皮帶,解皮帶時費了不小力氣,因為實在搞不懂他今天系的這條皮帶扣怎麼解,直急得她面紅耳赤,他欣賞半晌,才幫她解開了他自己的皮帶。

  「這麼急?」桑鶴軒要笑不笑地咬著她的耳垂輕聲說道。

  安思淼紅著臉別開頭,乾脆地承認:「急得快要死了。」說罷,雙臂抬起緊緊抱住了他。

  桑鶴軒意外地看著主動的安思淼,久違情事的身體敏感地起了反應,她是感覺最強烈的一個。她不由加緊了摟著他的雙臂,清晰地感覺到他身上的肌肉緊繃了起來。

  從外表上看,桑鶴軒無疑是個中規中矩的人,他素來矜持清貴,對人就算溫和,也總帶著疏遠。

  之於安思淼,他則有著完全不同的一面,那樣的他,充滿了渴望與激情。

  他這樣的男人,身上總帶一份內斂優雅的性感。

  「老公。」安思淼抬起眼與他對視,聲音裡帶著一股鼻音,「很晚了,抓緊時間吧,別鬧了。」

  哦,這是看他遲遲不動作,著急了。

  桑鶴軒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利落地將她的半身裙推到腰間,褪下她的打底褲和內褲,將自己的西褲稍稍半褪,扶住硬挺滾燙的某物緩緩推入她體內。

  她的表情隨著他一點點進入變得似惱非惱,似怨非怨,那銷魂的低吟和沉重的喘息無一不讓人熱血沸騰。

  這樣的結果就是,兩人夜裡九點多都沒能回家。白天表現一直很良好的兩位小公子一直不肯睡覺,死活要等爸媽回來,可是他們左等等不到,右等等不到,終於又開始折騰了。安父安母一把年紀,也是養出了安思淼的人,可就是搞不定他們倆,簡直了。

  無奈之下,安母只好去給安思淼打電話,這個電話打得很不是時候,安思淼正和桑鶴軒進行到非常關鍵的階段,她非常矛盾,既怕不接電話耽誤事,又怕接了電話以後,害得那位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的桑鶴軒那啥。

  冥思苦想了半天,安思淼終於還是顫顫巍巍地在桑鶴軒進出之中拿起了手邊不遠的手機,強忍著想要呻吟出聲的欲望接起了電話。

  她語態嬌媚卻非常不穩地說:「喂……媽……嗯。。。」

  「淼淼啊,你們倆怎麼還不回來,今天很忙嗎?」安母說話時,還有兩個小傢伙的哭聲伴奏。

  安思淼心裡那個急啊,可是桑鶴軒一點要停下的意思都沒,反而撞得更用力了,她整個人被他頂得不斷向上,緊蹙眉頭咬緊牙關,哼哼唧唧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安母疑惑地問:「淼淼?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媽……我……很舒服。」安思淼斷斷續續地喘息著說完,推著桑鶴軒作惡的胸膛飛快道,「我馬上就回去,媽我先掛了,拜。」她說完便立刻掛斷電話,隨後就忍不住高聲叫了出來,這一低一高的轉變,惹得桑鶴軒終於忍不住釋放在了她體內。

  「嗯……」安思淼微微躬身抱緊他的身子,雙腿夾緊他的腰,額頭脖頸都是汗。

  桑鶴軒急促地喘息著,他的形象比起她來好不了多少,柔軟的黑髮被汗水打濕,他粗魯地脫掉西裝外套和襯衣,抱起安思淼讓她夾著自己的腰,一點點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那裡有浴室,他大概是想結束了,兩人都洗個澡洗漱一下再回去,安父安母是過來人,被看出來就不好了。

  理想很美好,但是事實是,桑鶴軒抱著安思淼去浴室這段路上身體無法自控地再次發生變化,於是在浴室等著他們的,是另一次長久的纏綿。

  回到家裡時,已經接近十一點。安母冷冰冰地給他們倆打開門,看著躲在桑鶴軒身後的閨女,一臉恨鐵不成鋼。

  桑鶴軒想露出一個笑容,可安母飛快地瞪了他一眼,直接丟出一句:「太不像話了!」

  得,饒是能言善辯的桑鶴軒,此刻也說不出話來了。安母顯然是看出了他們為什麼回來這麼晚,大概是因為那個電話。現在即便他們回來之後認真梳洗過,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媽……我……」安思淼想解釋,但話到嘴邊實在不知該怎麼辯解,於是怏怏地閉上了嘴,在安母嚴峻的注視下進了屋,直奔臥室。

  「孩子哭了半天了,你們老不回來,鬧呢!?」安父從臥室出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安思淼覺得非常愧疚,跑進屋裡去哄孩子,桑鶴軒站在門口和安父安母尷尬地面對面,半晌才憋出一句:「爸,媽,吃飯了嗎?」

  安母無奈道:「你也不看幾點了,該我問你們吃飯沒有才對吧?」

  桑鶴軒從善如流:「媽,我們沒吃。」

  安母愣了一下,忍不住拍了一下桑鶴軒的肩膀,認命地轉身去做飯,安父歎了口氣,瞥了一眼臥室,示意他進去。

  桑鶴軒垂首道:「謝謝你,爸,辛苦了。」

  安父道:「我自己的外孫,辛苦點是應該的,但是孩子還小,你們倆不能長時間不在孩子身邊,像今天晚上這樣成什麼樣子?」

  桑鶴軒道:「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

  安父揮揮手說:「我也下去休息了,一會你們吃了飯也早點休息。」

  「再見。」

  桑鶴軒跟安父告了別,便進了臥室。為了方便照顧孩子,安父安母暫時住在他們這裡,兩個老人幫了他們很多忙,這讓桑鶴軒真的很感激。

  桑鶴軒回到臥室時,景琛和景澄已經睡著了,安思淼剛喂完奶,衣服還沒整理好,桑鶴軒抿了抿唇別開頭不去看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倒了杯茶。

  「晚上就別喝茶了,小心睡不著。」安思淼看了他一眼勸道。

  桑鶴軒舒了口氣說:「不喝也睡不著,還是喝點比較好。」

  安思淼疑惑地問:「什麼?」

  桑鶴軒道:「沒什麼。」

  他雖然沒有重複自己剛才的話,卻也沒再堅持喝茶,去衣帽間換了睡衣,坐到床邊道:「我看著他們,你去換衣服吧。」說著,抬手揉亂了她梳理整齊的髮髻。

  安思淼嫌棄地推開他的手道:「你幹嘛呀,頭髮都弄亂了。」

  桑鶴軒道:「晚上了,散開不就是了,難不成你要梳著頭睡覺。」

  安思淼故意道:「我就梳著頭睡覺,你幫我梳回去。」她瞪眼。

  桑鶴軒的手停在半空尷尬道:「梳頭?」

  「怎麼了?不願意?」

  「不……我不會梳頭。」

  「人家都說結髮夫妻,你幫我梳個頭又不是什麼難事,你那麼厲害,這個應該也沒問題。」安思淼興奮地去拿來梳子、發卡和皮筋塞到他手裡,拆了亂掉的髮髻背對著他坐好,「來吧!」

  桑鶴軒拿著梳子看著她一頭烏黑修長的頭髮,「呃」了半晌才說:「我要是梳不好,你不要怪我。」

  「不會,心意到了就行。」安思淼滿口答應。

  桑鶴軒深吸一口氣,彷彿面對著十幾億的合約一樣莊嚴地攏起她的長髮,一點點認真地梳理著,過了大概十分鐘,他才吐了口氣說:「好了。」

  安思淼一直都閉著眼,聽她這麼說立刻睜開眼去找鏡子,令她沒想到的是,坐到鏡子前看到的竟然是……雙馬尾。。

  安思淼表情扭曲地轉過頭看著桑鶴軒,複雜的心情溢於言表,桑鶴軒閒適地轉著梳子,淡定道:「是你說什麼樣都行的。」

  安思淼苦了臉,坐在梳妝台前沉默半晌,才憋屈地說:「你真是童心未泯。」

  桑鶴軒起身走到她身後,把梳子放到梳妝台上,抬手拆掉她的雙馬尾,在她不解的眼神下幫她梳通長髮,然後一點點手法生澀地在她腦後重新綰了個髮髻,雖然並不怎麼好看,但他認真的樣子讓她非常窩心。

  「這次好些嗎?」他眼神沉重地睨著鏡子裡安思淼的臉,似乎非常嫌棄自己的手藝。

  安思淼轉過身,抓住他的手握在手裡,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唇,發出啵的一聲響,柔聲說道:「好,非常好,謝謝你,老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3:06

  第五十六章

  利承澤回來的時候,永江市已經進入七月份了,天黑得越來越晚,太陽升起得越來越早,告別大陸近兩年後,他終於再次踏上永江市的土地,可是整個人已經換了個樣子。

  利承澤回來的消息別人並不知道,桑鶴軒前些日子和他通過電話,他告訴自己的老闆這陣子就要回去了,但沒有說確定日期,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打招呼就忽然回來,大概……或許……他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喜」這個字已經告別利承澤很久了,過去的他常常會笑,有無奈的笑、開心的笑、慶幸的笑和靦腆的笑,但現在他臉上卻鮮少見到笑容。

  下了飛機,利承澤逕自走向機場停車場,他戴著一副茶色墨鏡,高高的個子異常挺拔,一身黑西裝襯得他身形越發瘦削,他上車之後思索半晌,還是撥通了桑鶴軒的電話。

  此時,桑鶴軒正在一家冰激凌店買東西,手機響的時候他正打算接店員遞來的冰激凌。

  略帶歉意地看了店員一眼,桑鶴軒暫時沒有接包裝精美的冰激凌,先接了電話。

  「喂?」他下意識尋找靠窗的位置,俊朗的外表吸引了窗裡窗外不少人的注意。

  利承澤道:「桑先生,我回來了。」

  「承澤?」桑鶴軒長眉一挑,「你回來了?」

  「是的,我現在在機場,應該一會就可以到公司。」

  桑鶴軒看了看表,已經中午十二點了,他淡淡道:「別去公司了,到家裡來吧。」

  利承澤愣了一下,茫然地問:「家裡?」

  「嗯,我在中山路的別墅你知道地址,自己過來吧,就這樣。」

  桑鶴軒說完便掛了電話,不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而他也的確不會拒絕,利承澤很少會拒絕桑鶴軒要求,他對他有一種慣性服從。

  桑鶴軒打完電話,客氣地從店員手裡接過早就包裝好的冰激凌,禮貌地跟對方道歉並致謝後離開。

  為他服務的店員站在窗前眼巴巴地看著黑色的奔馳轎車開走,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好男人果然都有男人了。」

  「什麼?」同事驚訝地望過來,問她,「你怎麼知道?」

  「我剛聽他打電話,說什麼『到家裡來吧』,那邊是個男人的聲音。」店員苦著臉道。

  「……你想多了吧,也許只是朋友。」

  「不應該,聽語氣不像對朋友,倒像是對晚輩。」

  「可他的年紀看上去不大啊。」

  「所以啊。」店員摸摸臉道,「要是他喜歡女人多好啊。」

  同事嘴角一抽,心裡想著,莫說人家不一定是喜歡男人,就算喜歡女人也輪不到你啊。

  飛快開車回家的桑鶴軒,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意淫成了同性戀。性向十分正常的他回到家後,將冰激凌放到桌子上,去廚房尋找安思淼,這個時間她應該正在做飯,而事實也不出他所料,她正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餐廳的餐桌上已經擺了好幾道菜。

  「回來了?」安思淼回頭看了他一眼,「冰激凌買了嗎?」

  桑鶴軒略微頷首道:「在外面桌上,想吃的話就去,我來做飯。」

  「不用,馬上好了,可饞死我了。」

  安思淼不自覺舔了舔嘴唇,正想轉回去繼續做飯就被人從後面抱住,吻住了唇。

  安思淼驚訝地瞪大眼睛,手一鬆鍋鏟子就差點掉在地上,她急忙推開桑鶴軒,輕撫著唇詫異地看著他道:「你幹嘛呀?菜都糊了。」

  桑鶴軒非常無辜地說:「我以為你那麼做,是想我這麼做。」

  「……」她怎麼做了?

  安思淼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剛剛只不過舔了一下嘴唇。她頓時紅了臉,羞憤地瞪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地轉回身繼續炒菜。

  桑鶴軒若無其事道:「承澤回來了,你之前不是老問他的情況,我讓他來家裡了,中午就在這裡吃飯吧。」

  安思淼關了火將菜裝盤,一邊裝一邊問:「他回來了?事情都處理完了嗎?說起來他走了很久了,我都快兩年沒見他了。」

  桑鶴軒道:「既然回來了,那應該是已經處理完了,你很想念他?」

  安思淼聽得出某人又開始吃醋了,淡定地端著菜盤子朝餐廳走,邊走邊道:「是,我很想念他,想念那個可以替我老公分擔公務,讓我老公能早早回來陪我和孩子的人。」

  桑鶴軒聽她頭一句話時心裡不太舒服,但聽完她整段話後那點小情緒頓時蕩然無存。他微笑著離開廚房朝二樓走去,安母應該正在上面看孩子,有客人來家裡吃飯,他怎麼都得跟老人說一聲。

  禮貌地敲了敲嬰兒房的門,裡面傳來安母的聲音:「進來吧。」

  桑鶴軒推門進去,看見兩個孩子正躺在床上睡覺,他們被外婆照料得非常好,睡得十分香甜。

  「媽。」桑鶴軒撿起散亂一地的玩具放到籃子裡,跟正在收拾屋子的安母打了個招呼。

  安母看了桑鶴軒一眼,忙裡抽閒道:「回來啦,今天公司忙嗎?」

  「還好,不忙。」桑鶴軒回答完,就開始說自己的來意,「媽,中午有個客人來家裡吃飯,你見過的,我的秘書利承澤。」

  安母回憶了一下,道:「就是那個瘦瘦高高,挺斯文的小伙子?」

  「對。」桑鶴軒點了點頭。

  安母笑道:「那個小伙子不錯啊,不過我記得他以前總跟著你,怎麼這幾年沒見他?」

  桑鶴軒如實道:「他女朋友過世了,他父母和他女朋友的父母都在香港,他處理了一下家裡事,今天剛回來。」

  聽了他的話,安母不免有些驚訝,蹙起眉道:「過世了?太可惜了,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女朋友應該也很年輕。」

  桑鶴軒頷首道:「嗯,他們在一起十幾年了,的確很可惜。」

  「十幾年?」安母咋舌,「這……他沒事吧?」

  「既然都回來了,想來應該已經沒事了。」

  是啊,時間都過了一年多,他應該已經沒什麼事了吧?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就是時間,不管對窮人還是對富人它都一視同仁。而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同樣也是時間。因為它總能讓那些自以為會對某人永不忘懷的人打了自己的臉,好像從來沒有什麼記憶和感情真的可以戰勝時間,它總能沖淡一切,包括悲傷。

  利承澤到的時候差不多下午一點鐘,桑鶴軒有意等他一起吃飯,所以一家子都沒有動筷。

  給他開門的是安思淼,當安思淼看見久別重逢的利承澤第一眼時,就知道有些事不一樣了。

  以前她見到利承澤,總覺得這是個博學周到並且彬彬有禮的溫和男人,但現在看著對方,總感覺比桑鶴軒還難以接近,舉手投足都透著克制與疏離。

  他依舊很禮貌,但禮貌得很冷淡。

  桑鶴軒慢慢走向門邊,看著安思淼把利承澤迎進來,利承澤的變化他盡收眼底。

  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桑鶴軒轉身朝餐廳走,邊走邊道:「放下東西先來吃飯吧。」

  利承澤愣了一下,正在放公文包的手頓了頓,僵硬道:「不必了桑先生,我在飛機上吃過了。」

  安思淼想勸勸他,可桑鶴軒已經回頭朝他望了過來,他一個字都沒說,只淡淡地望著利承澤,利承澤與他對視幾秒,放下手裡的包低聲道:「那就麻煩桑先生和桑太太了。」

  安思淼忙道:「不麻煩不麻煩,換了鞋快去吃飯吧,菜都要涼了。」

  利承澤微微點頭,換了拖鞋跟著桑鶴軒朝餐廳走。桑鶴軒在前面等了他一會,等他走到和自己並肩時才再度抬腳。他一直都沒說話,只是抬手拍了拍利承澤的肩膀,利承澤腳步一頓,再次看向桑鶴軒時眼神十分複雜。

  「桑先生,你在內地做的事我都聽說了。」他站在靠近餐廳的過道低聲說道。

  桑鶴軒聳聳肩:「我做了什麼?」

  「……是我的表達有誤,沈嘉致被抓的事我聽說了。」利承澤連忙改口。

  桑鶴軒無所謂道:「他被抓是遲早的事,這就是作孽的報應。」

  利承澤不知想起了什麼,嘴角揚出一抹苦澀的笑,恍惚地點了一下頭,和他一起進了餐廳。

  因為是桑鶴軒的秘書來吃飯,安母覺得自己不太適合上桌,所以撥出來了一些菜在二樓嬰兒房吃了,順便看著外孫們,現在餐廳裡空無一人。

  「坐吧。」桑鶴軒坐到主位上,伸手比了比對面的位置,示意利承澤坐下。

  利承澤順從地坐到他對面的位置,剛坐下卻又站了起來,頗為自嘲道:「看我,都忘記洗手了。」

  桑鶴軒微微一笑,不置一詞,利承澤朝他點點頭去廚房洗手,安思淼在這時走進餐廳,坐在桑鶴軒身邊小聲問:「老公,你有沒有發現利秘書變了。」

  桑鶴軒的手放在餐桌上很有節奏地敲著,修長的手指瑩潤白皙:「那不重要,只要他回來,我就可以讓他變回以前的樣子。」

  安思淼愣了一下,很想問問他哪來的自信,但看著丈夫的氣度與格調,又覺得他說得也是事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3:24

  第五十七章

  吃飯的時候,主要調節氣氛的人是安思淼,桑鶴軒不是話多的人,利承澤現在也只會簡單地回應一下她的話題,不會主動開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變得越來越像他的老闆,只是卻沒有他老闆那麼懂得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略顯得冷漠了些。

  安思淼不由想起了徐以菱,那是個比自己大幾歲的女人,非常瘦,臉龐蒼白毫無血色,黑眼圈很重,臉頰微微凹陷,可儘管如此還是可以看出她曾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過多的痕跡,三十歲的徐以菱已經略顯老態,站在利承澤身邊時好像他的姐姐。

  安思淼微微擰眉,悄悄抬起腿在桌下踢了桑鶴軒一下,正在喝水的桑老闆不動聲色地抬眼與她對視,微微一笑,沒有發表任何話題,依舊沉默地吃著自己那清淡的素菜。

  ……怎麼辦,好想揍他一拳。

  捏緊手裡的勺子,心裡目的無法實現的安思淼狠狠瞪了他一眼,本來沒有用力的腳微微使力,一腳踢在桑鶴軒的小腿上,桑鶴軒對此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由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她。

  無奈之下,安思淼只好繼續自己找話題,不然這頓飯他們三個都別想吃飽,氣氛太壓抑了。

  「那個,利秘書,你這次回來,父母沒有跟著過來嗎?」

  安思淼說完話就想扇自己一嘴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慚愧地瞥了桑鶴軒一眼,正對上桑鶴軒戲謔的眼神。

  完了,更想揍他了。

  「沒有,他們習慣了香港的生活,不會來大陸。」

  利承澤回答她的話時總會放下筷子停止吃飯,這樣顯得很有禮貌,但令人尷尬的是,他根本就沒吃多少。

  安思淼瞧了瞧今晚的菜色,是粵菜,特意為了照顧桑鶴軒和利承澤的口味做的,奈何這兩位大人物卻都不領情,吃得少得可憐。

  輕輕哼了一聲,安思淼淡淡道:「那也好,我吃飽了,你們倆慢慢吃吧。」她站起身,也不等桑鶴軒的回答便要離開,但路過桑鶴軒身邊時卻被他抓住了手。

  安思淼不解地望向他,只見他嘴角噙笑看著利承澤說:「你人在大陸,那你的父母由誰照顧?第二個徐以菱?」

  安思淼沒料到桑鶴軒會這麼直接地捅破這層窗戶紙,她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隨後便望向利承澤,利承澤如她所料一般白了臉,半晌才道:「以菱的父母現在和我爸媽住在一起,我替他們請了幾個傭人,會照顧的很周到。」

  桑鶴軒對此並不贊同,直接道:「傭人是傭人,你是你。兒子可以當傭人用,但傭人卻不可以當成兒子,你說是嗎?」

  利承澤微微垂頭,徹底吃不下飯了,只僵硬地點頭道:「是。」

  安思淼悄悄戳了一下桑鶴軒的胳膊,想讓他說得委婉一點,可桑鶴軒卻完全沒放在心上,他逕自道:「我替你爸媽和徐小姐的爸媽在這個小區買了一棟別墅,你抓緊時間接他們過來吧。」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溫和地說,「如果他們想家了,你就帶他們回去看看,飛機很方便。」

  利承澤詫異地看向他:「桑先生您說什麼?」

  桑鶴軒放下水杯道:「私以為你父母就算再不想離開香港,也更不想離開你這個兒子。你這麼晚才回來,是被家裡的事絆住了腳吧。我一向不喜歡自己的屬下有後顧之憂,那樣他們沒辦法專心做事。所以你還是把他們接過來,來往香港的機票拿去公司報銷,不限額度。」

  不限額度,這個意思就是利承澤的長輩不但可以住在桑鶴軒買下的別墅裡,還能隨時花公司的錢回家探親,這個待遇簡直媲美副總廖樂山,這令利承澤心情十分複雜。

  安思淼默默地坐到一邊的椅子上觀察著利秘書的表情變化,須臾之後,他似乎決定了什麼似的,抬頭盯著桑鶴軒說:「桑先生,我……我想辭職,或者,你能不能調我回香港總部工作?我會盡我一切所能把工作做到最好。」

  桑鶴軒沒有回答可以或者不可以,他只是問:「為什麼。」

  他沒有用疑問的語氣,只是平鋪直敘地問話,這樣顯得他似乎並不太好奇,而事實也是如此。

  利承澤歎了口氣道:「桑先生,我和您說實話吧,我來之前已經決定了,要麼就留在這,按照現在的安排繼續生活下去,要麼我就回去,再也不離開他們,二擇其一。」

  桑鶴軒手托下巴淡淡道:「我不喜歡做選擇題,我喜歡給別人做選擇題。所以還是你接他們來大陸吧,這樣你不但可以不離開他們,還可以繼續留在我身邊。你跟了我十幾年,我一直當你是兄弟,這個你不會不知道吧。」

  利承澤有些為難道:「老人家的心思……我也不好說,他們執意留在香港,也逼我留在那。」

  「甚至拿死去的徐以菱做要挾,逼你留下?」桑鶴軒問道。

  利承澤臉色難看地點點頭:「他們覺得我該留在香港,不管是為了以菱,還是為了他們。」

  「也對,在老人心裡,事業與老闆畢竟沒有老婆和兒子重要,就算是老婆已經不在了。」桑鶴軒略略贊同,卻也不妥協,「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他們不會反對。」

  「為什麼?」利承澤疑惑地看著他。

  桑鶴軒站起身,雙手抄兜自信笑道:「我做的決定,沒有人會反對。」

  安思淼自下朝上仰視著桑鶴軒,他本來個子就高,現在她坐著他站著就顯得他更高了。

  她仰視他的時候,燈光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他站在燈光下,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

  她只覺心弦悸動,呼吸變亂。

  不管過了多久,他總是對她充滿誘惑,難以抵抗。

  桑鶴軒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他既然敢說,事情就一定可以達成。沒過幾天,安思淼就聽說利承澤回香港去接父母和徐以菱的爸媽了,雙方老人都已經同意來大陸生活,至於他們為什麼之前那麼堅持,現在卻同意了,這一點安思淼和其他人一樣困惑。

  除了桑鶴軒這個當事人以外,大概沒有誰對這件事不好奇,其中最不解的,當數另一位當事人,利承澤。

  恢復正常工作後,利承澤的情緒稍稍有所好轉,但還是看得出過去平易近人的利秘書變得不同了。

  安思淼每日和桑鶴軒一起來上班,有時路過他的辦公室,會看見他坐在椅子上發呆,桌面上擺著好幾杯咖啡,除非必要,一整天都很少出門。

  雖然管這些事可能顯得自己太多事,但安思淼還是挺擔心他,畢竟認識這麼久了,他也幫了桑鶴軒那麼多,為宏微做過那麼多貢獻,就算只是當做員工,也該好好關照。

  這日,趁著沒什麼打緊的事要做,安思淼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桑鶴軒了,此時已經是利承澤的父母和徐以菱爸媽搬過來住的幾個月之後。

  「為什麼利秘書的父母和徐小姐的爸媽會忽然同意搬到大陸來?聽利秘書的意思,他們以前很堅決的。」安思淼一邊給桑鶴軒沏茶一邊問。

  桑鶴軒看了看站在飲水機邊的窈窕身影,慢條斯理道:「原因很簡單,你要不要猜猜看?」

  安思淼端著茶壺走回來道:「你還是直說吧,我猜不到。」

  桑鶴軒接過茶壺為兩人各自倒了一杯茶,倒完坐下之後才沉聲說:「真的很簡單,不猜嗎?」

  「不要。」猜不對又要被他鄙視,她才不會上當。

  見安思淼如此堅決,桑鶴軒也不再兜圈子,直說道:「我認為只要有錢,沒什麼事是做不到的。」

  安思淼詫異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你給了他們一筆錢?」

  桑鶴軒點點頭道:「承澤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他能為我創造的效益選超過這些投入,所以這筆買賣做得穩賺不賠。拋去這些利益不談,他跟了我這麼多年,我的心也不是石頭,自然也會有親疏貴賤之分。」

  安思淼搖搖頭道:「我不是驚訝你為什麼給他們錢,而是驚訝他們竟然會因為錢妥協……利秘書並不像個缺錢的人,老人應該過得很好吧。」

  桑鶴軒道:「的確,承澤給他們的錢足夠他們很好地過完下半生,但錢這個東西沒有人會嫌多,尤其是窮過的人。再者,他們其實根本沒有看上去那麼在意所謂的『落葉歸根』。」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淺笑道,「就像我之前說的,與其孤獨地呆在香港,有兒子的地方才算是家。」

  安思淼呆呆地看著桑鶴軒,微微咋舌道:「受教了。」

  桑鶴軒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袖口說:「好了,回家吧,送你回去我還有事要做。」

  「你要去哪?」安思淼拿了東西一邊朝外走一邊問。

  桑鶴軒嘴角笑意加深,不知何意地走到了落地窗邊,睨著盡收眼底的永江市道:「去見兩位故人。」

  前陣子,鄭康平和賀飛宇的審判結果已經下來了,兩人毫無疑問都判了死刑立即執行,很快就將揮揮手和世界說再見。作為曾經的「兄弟」,這最後一段路他怎麼能不為他們送行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3:43

  第五十八章

  其實鄭康平真的挺後悔,後悔什麼呢?後悔當年離開香港沒有告訴桑鶴軒嗎?後悔桑鶴軒到了大陸後主動找對方麻煩嗎?都不是。因為他知道,當年如果把自己要走的事告訴桑鶴軒,難保不會洩露消息,他們不能帶他一起走,他在香港有太多牽掛,不像他們,都是亡命之徒,所以他們不願冒著喪命的危險,只能背叛這段兄弟情。

  其二,如果桑鶴軒來到大陸時他沒有主動找對方麻煩,對方也不會放過他們。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連他的母親都因他們的事而慘死。

  他們難辭其咎,唯一能做的就是與敵人的敵人——曾經威脅到他們生命的香港沈氏集團董事長沈天放之子沈嘉致合作。

  沈嘉致親身經歷了沈氏集團從輝煌跌入谷底的過程,也親眼看著父母從遊艇上墜入海底,他什麼也做不了。

  他與敵人的實力相差太多,他雖然年紀不大,卻也懂得量力而為,所以他沒有在桑鶴軒仁慈地放他一命後打腫臉充胖子。

  沈嘉致乖乖地回到香港,一點點理順家族的企業,在學習與實踐中強迫自己慢慢強大,期待著有一天可以手刃仇人,為父母報仇。

  他不是不知道桑鶴軒為什麼要害自己的父母,可就算他們是殺人犯,是毒梟,但他們終歸是生他養他的親人,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對他們的死毫無作為,看著仇人逍遙度日。

  冤冤相報何時了,一切悲劇的源頭皆來自這句話。

  執行死刑當天,桑鶴軒親自來到看守所探視很快就要被執行死刑的鄭康平和賀飛宇。

  鄭康平看起來瘦了很多,雖然執行死刑前監管民警會為他換上新衣服,準備好飯菜,但他看上去依舊形象狼狽,潦倒落魄。

  相較於他的恍惚,賀飛宇要好一些,他看上去很整潔,桑鶴軒去看他時,他正戴著手銬坐在椅子上寫字。

  死刑犯是單獨關押的,桑鶴軒先是遠遠地粗略望了兩人一眼,然後先去了賀飛宇這邊。

  執行死刑前,罪犯可以提出會見其近親屬或者其近親屬提出會見罪犯,法院可以決定是否批准。

  桑鶴軒雖然曾經是他們的「三弟」,但這個兄弟畢竟不是親的,所以從這一條條款來看,他來探視是不符合規定的。

  不過,規矩是人定的,永江市最高人民法院的院長和桑鶴軒交情不錯,有的事既然不會影響大局,那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未嘗不可。

  被通知有人要見他的時候,賀飛宇就知道那個人是誰了,他緩緩寫完最後一個字,看著民警將信收走,舒了口氣去見桑鶴軒。

  桑鶴軒從賀飛宇出現到他走到他面前時,一直沒有移開視線。他始終望著他,神色平淡,眼神卻充滿了回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微微勾唇笑了一笑。

  隔著厚厚的玻璃,桑鶴軒緩緩拿起電話,賀飛宇停頓了一下,也拿起了電話。

  「大哥。」

  久違的稱呼從桑鶴軒口中緩緩說出,他說話的聲音那麼輕,好像一根羽毛,軟綿綿地砸在賀飛宇的心頭。

  因為是犯人,所以賀飛宇剃了頭,也因為馬上要執行死刑,所以他沒有穿囚服。

  西裝革履的賀飛宇緩緩坐到椅子上,垂著頭盯著桌面,拿著電話的手有些顫抖。

  桑鶴軒也不介意他不說話,略微沉默了一下便道:「時間不多,我來跟你說聲再見。」

  賀飛宇聽了這話緩緩抬頭看向了玻璃對面的人,桑鶴軒一身昂貴的手工西裝,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嘴角的笑容已經不見,凝視著他的眸子裡有埋藏很深的恨意與不捨。

  賀飛宇開口,聲音十分沙啞,聽得人心酸:「鶴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桑鶴軒眨了一下眼,輕笑了一聲問:「你不覺得現在才說這些有點晚了嗎?也許你早點說,我說不定會放了你呢?」

  賀飛宇苦笑道:「不會的,你不會,你的脾氣我又怎麼會不知道,你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就算是我,是康平,也不會例外。」

  桑鶴軒停頓了一下,疏離道:「是啊,對你們來說,我也是個例外。」

  是的,明明是三兄弟,卻沒有共生死,他們跑了,留下了無辜的他替他們受罪,桑鶴軒他明明什麼壞事也沒做,卻要為瞞著他犯下罪責的人受過,還因此失去父母,他又有什麼錯呢?

  「說到底,都是我和康平對不起你,事已至此,還希望我們的死可以讓你不再怨恨。」賀飛宇吸了口氣低聲道,「鶴軒,你還肯叫我一聲大哥,走上黃泉路時,我也算是安心了。」

  桑鶴軒緩緩將電話拿開,放下之前離得很遠地說了句:「我會照顧好你的兒子。」

  他說完這句話就放下了電話,賀飛宇再說什麼他也不會聽見,但他還是隔著玻璃對那面的桑鶴軒再次說了句對不起,然後是,謝謝,永別。

  賀飛宇被帶走了,桑鶴軒看懂了他的唇語,他緊蹙著眉,蒼白地唇瓣微微抿起,一字一句對身邊的人說:「帶鄭康平過來吧。」

  慫是一種毒癮,染上之後就會無法自拔,這句話放在鄭康平身上再合適不過。

  慫過一次,鄭康平便徹底墮落,此時此刻他依然沒有認清現實,見到桑鶴軒的一剎那,他跪在玻璃對面,哭著乞求與他相隔不遠卻好像呆在兩個世界的桑鶴軒饒了他,救他一命。

  桑鶴軒看了一眼面前的電話,鄭康平立刻爬起來拿起了電話,他以為對方要和自己說話,可桑鶴軒只是看了他一眼,再沒有拿起電話。

  鄭康平疑惑地注視著桑鶴軒,他緩緩站起來,在玻璃上哈了口氣,一筆一劃地寫下了byebye。

  瞧見這一幕鄭康平徹底絕望了,他崩潰地在玻璃那面大喊大叫,民警不得不把他帶下去。

  桑鶴軒看著他從頭胡鬧到尾,慢慢收回視線朝外走,廖樂山就跟在他身邊,清晰地感覺到自家老闆的心情非常不好,連氣質都變了。

  一路生人勿近地走出看守所,桑鶴軒直到回到車上都沒說一個字,要不是廖樂山問他是回家還是回公司,他大概依然不會說話。

  桑鶴軒單手撐在車窗邊,時值冬日,外面寒風凜凜他卻絲毫不覺,面無表情地說:「回家。」

  家,這是個多麼溫暖的字眼,正逢春節,家的氣息由年味妝點著,漸漸治癒了桑鶴軒不太愉悅的心情。

  當他去探視賀飛宇時,第一眼看見對方,他忍不住笑是因為回想起了他們的過去。

  那個時候,三個人還都是少年,他們從小一起玩到大,有著共同的抱負和熱情,約定一輩子不離不棄,做生生世世的好兄弟。

  然而世事難料,如今的他們,非但沒能履行當年的誓言,反而還刀劍相向,這是他最不想看到,卻也不得不面對的。

  桑鶴軒唯一慶幸的就是,幸好最先背叛諾言的人不是他。

  回到中山路,桑鶴軒未進門就先看見了門口的對聯,紅色的對聯上寫著黑色的毛筆字,字體蒼勁有力,出自安父之手。

  「和順一門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

  桑鶴軒不自覺地念出上聯和下聯,念完後又看向橫批,萬象更新四個大字就在上方。

  萬象更新,辭舊迎春,真是一副好聯。

  房門在桑鶴軒拿鑰匙開門前自己打開了,安思淼出現在門口,一條紅色的連衣裙襯得她膚色如雪。

  她的鼻尖有些紅,興許是剛剛出來過,此時手裡還端著一碗熱乎乎的粥。

  今年,他們的兩個兒子已經一歲多了,他們已經一起度過了四個新年,跨過了一個世紀。

  桑鶴軒怔怔地看著安思淼,心想,老天爺到底還是公平的,他失去了那麼多,卻也得到了別人夢寐以求的其他東西,他不應該再覺得傷感。

  「怎麼回來了不進去?」安思淼將站在門口的桑鶴軒拉進去,握著他的手幫他暖著,「我去給門口打掃衛生的老大爺送碗粥,下著雪還要出來掃地,真是太辛苦了。」

  桑鶴軒瞥了一眼她手裡端著的碗,輕聲說道:「我去吧,你穿得太少。」

  安思淼看看自己又看看他,歎了口氣道:「我穿得少?你穿得更少。」

  桑鶴軒低頭看看自己,四季不變的黑西裝,對於外面漫天的銀色來說的確薄了些。

  「我來吧桑太太。」廖樂山的聲音出現在不遠處,原來他還沒走,大概是不放心桑鶴軒一個人。

  桑鶴軒望向廖樂山,輕微地點了點頭,廖樂山得到允許便上前接過了安思淼手裡的碗,道了句「新年快樂」就離開了。

  安思淼望了一會他的背影,果斷關上了門,不然一會屋子裡的熱氣全都跑了。

  「你怎麼才回來,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桑鶴軒一起和她往屋裡走,邊走邊問:「什麼好消息?」他現在很需要好消息。

  安思淼神神秘秘地湊到他耳邊說:「我又懷孕了。」

  「什麼?」桑鶴軒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說什麼?」

  安思淼嫌棄地瞥了他一眼,不耐煩道:「怎麼這麼快耳朵就聾了,我說我又懷孕了,桑老闆再一次老來得子,高興嗎?」

  ……他就說老天爺是公平的。

  「你……身體可以嗎?才一年多,是不是太快了?」桑鶴軒擔憂地問。

  安思淼環住他的腰說:「沒事兒,我問過醫生了,她說我身子養得好,三年抱倆沒問題。哦不對,景琛和景澄是雙胞胎,我這是三年抱仨。」她表情十分得意。

  桑鶴軒沒有言語,只是抱緊了懷裡的她,不肯讓她看見自己的臉。

  「怎麼了?」安思淼疑惑地問。

  桑鶴軒沒有很快說話,半晌才道:「我現在不能見你。」

  如果見你,就會讓你看見我發紅的眼眶和臉上根本無法掩藏的孩子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1-11 22:44:00

  第五十九章

  懷著景琛和景澄的時候,安思淼孕吐反應非常厲害,前兩個月可謂過得十分艱辛,安父安母都說生出來肯定是兒子,消停不了。

  這倆孩子也的確沒有辜負父母和外公外婆的「期待」,無論是胎動還是出生以及出生後,都是十足的活寶小祖宗,鬧得桑家上上下下是雞犬不寧和諧美滿。

  前面那個成語用的大概有些不恰當,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的樣子。

  相比較起來兩個哥哥,這次懷上的弟弟或者妹妹就乖巧多了,安思淼本以為還得遭一回大罪,卻沒料到這次的孩子非常乖,孕期反應不多,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母親十分驚訝。

  關於這件事,桑鶴軒桑老闆給出的解釋是:「他算比較聰明,知道哥哥們小時候不聽話長大了會受到懲罰,所以現在乖乖的,將來我會多分些股份給他。」

  安思淼忍不住問:「你覺得是男孩還是女孩?」

  瞧著她才微微隆起的腹部,桑鶴軒蹙眉道:「我希望是個女孩。」

  「女孩你也要給股份嗎?」

  「當然,我比較喜歡女孩。」

  「為什麼?」

  「因為女兒比較像你,你看,她這麼懂事,就像當初的你一樣。」桑鶴軒似乎想起了什麼,目光深邃悠遠,「所以我必須保護好她,千萬不能讓她遇見像我這樣的男人。」

  安思淼不以為然:「我倒希望能遇見個你這樣的,你看我現在多幸福。」

  桑鶴軒翻了個身將側躺著看書的安思淼抱進懷裡,貼著她的耳朵問:「你覺得現在很幸福?」

  安思淼覺得有些癢癢的,下意識去躲他的唇,可他偏要貼著她的耳廓,於是她只好放棄掙扎。

  「你很好,要樣貌有樣貌,要身材有身材,體力也不錯,而且很會賺錢,很有才學,最主要是不花心,有你這樣的人做老公簡直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為什麼不幸福?」她回眸看著他,有理有據地說。

  桑鶴軒被她說得愣了一下,半晌才說:「可我之前那麼對你,你那麼傷心,這樣的事,我不希望在我們女兒身上發生。」

  「你會讓別的男人利用她嗎?」安思淼平靜地問。

  桑鶴軒立刻道:「絕對不會。」

  「那不就行了,你比我爸強。」安思淼朝他豎起拇指,隨後推開他悶頭就睡,「別煩我,好睏,讓我睡覺,八字還沒一撇兒呢就琢磨著閨女將來找什麼樣的對象了。」

  她最後一句話略帶嫌棄,聽在桑鶴軒心裡十分刺耳,刺耳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難過,而是擔心這一胎還是兒子,家裡有這麼多男人已經夠了,再多一個陽氣太勝他會受不了。

  於是,瞞著自己老婆,桑鶴軒抽了個時間悄悄跑到了廟裡去拜佛,跟著去的利承澤雖然不明白老闆幹嘛突然想起拜神,但還是盡職盡責地安排了行程,陪著來了。

  進了廟裡,桑鶴軒像玄奘一樣誠懇地上香拜佛,嘴上一個字都不透露此行目的,心裡卻已經和眼前這尊大神非常殷切地溝通了一番,願意下半生一直吃素,只求安思淼這一胎生個女兒。

  這有點奇怪,幸好他沒說出去,要不人家還得以為他精神不好,畢竟只見過人家求子的,沒見過來求女的。

  這之後,只要一有時間,桑鶴軒就會去廟裡添香火,和住持都混熟了。而皇天不負有心人,大概是被他的誠(xiang)心(huo)感動了,安思淼這一胎還真的生了一個女兒。

  為了讓女兒可以繼承安思淼的溫柔品質,桑鶴軒特地給孩子起了景嫻這個名字,他們這個四口之家又添了一口,桑鶴軒和安思淼現在算是有兒有女,和和美美,沒有任何遺憾了。

  桑景嫻小朋友要比兩個哥哥乖巧的多,很少哭,也不認生,喂什麼吃什麼給什麼玩什麼,聽話到了一個境界。桑鶴軒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暗地裡又讓利承澤去廟裡添了點香油錢,算是還願。

  說起利承澤,就不得不提他這陣子的生活。他過得日子簡直像和尚一樣,以前雖然也是一個人在外面,但多少還會有喜怒哀樂,會和女朋友打打電話,情人節等節日也會定花送去,雖然每次的結果都是吵架,但也不像現在這樣完完全全與女人脫節,禁慾到好像個同性戀。

  這日利承澤從廟裡回來,去桑家向桑鶴軒匯報情況,給他開門的是安思淼,利秘書和安思淼一直保持著一米的安全距離,表情矜持進退得當,可當他看見屋裡的桑鶴軒時,卻怎麼都沒法淡定了。

  只見平日裡不苟言笑、就算笑也是笑裡藏刀的桑先生正坐在沙發上哄孩子,懷裡抱著一個最小的,大腿兩邊爬著倆大一點的,一個個都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鳥,場面十分壯觀。

  安思淼有些尷尬地捋了捋耳側的頭髮,低聲道:「見笑了。」

  利承澤僵硬地點了點頭,嘴上說著「沒有」,心裡卻是整個世界觀都被推翻重建了。

  「坐吧,利秘書。」安思淼引著利承澤到會客區,比了比桑鶴軒對面的沙發道。

  利承澤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居然走神了,連忙慚愧地坐到沙發上,拿出公文包把文件取出來遞給桑鶴軒,然後一聲不吭地盯著那三個孩子發呆。

  桑鶴軒把女兒交給安思淼,拿起文件慢條斯理地看著,看著看著就發現利承澤眼神不對勁,他思索了一下,用玩笑般的語氣說:「別看了,倆男孩還小,就算你現在喜歡男人了,他們也不是你可以選擇的對象。」

  利承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得是什麼意思,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桑先生,我沒有……」

  桑鶴軒擺擺手笑道:「我開玩笑的,你急什麼?難道被我說中了?」

  利承澤的表情嚴肅下來,堅定地說:「桑先生,我這輩子心裡都只會有以菱一個人。」

  桑鶴軒不由歎了口氣,這些年利承澤的變化他看在眼裡,雖然他的情況不像一開始那麼嚴重了,但在擇偶上還是一貫的標準,不願意再找其他人。

  「逝者已矣。」桑鶴軒只說了四個字,這些年他說得已經太多太多,可人一旦堅定了某個信念,真的很難再改變。

  利承澤心神恍惚地苦笑道:「在我心裡她一直活著。」

  桑鶴軒忍不住問:「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真以為你父母不在意?」

  這是利承澤的心結,也是他最在意的事,他長舒一口氣道:「實在不行,我大概會找個代孕母親吧,我實在沒辦法接受別的女人,這是我的最低限度。」

  桑鶴軒忍不住冷笑一聲:「哦,我知道了,所以把你的精子放進別的女人體內沒關係,只要不是你親自放進去就沒事?」

  利承澤臉色有些尷尬,大概沒料到桑鶴軒會說得這麼露骨。

  見利承澤如此,桑鶴軒也十分不忍,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隨你吧,只要你高興。」

  利承澤比剛才更為驚訝地抬起了頭,正對上桑鶴軒柔和的雙眼,他對他說話時彷彿一個慈愛的兄長:「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找個伴,以我的身份自然也不會過於勉強你,你只要記住,景琛、景澄和景嫻,始終都是叫你叔叔的。」

  這話的潛台詞就是,就算他不會結婚生子,老了之後桑家也不會不管他。

  利承澤怎麼能不動容?他站起身有些無措地看著桑鶴軒,桑鶴軒微笑著轉身上了樓,不一會安思淼就下來了,笑著問他:「中午在這吃嗎?時間差不多了。」

  利承澤本想拒絕的,這是習慣,每次他都會拒絕,但這次他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遲疑半晌,竟是點了點頭。

  安思淼有些驚訝,但也明白必然是因為剛才桑鶴軒對他說了什麼,她也沒多言,轉身去做飯了。

  晚上的時候,安思淼問桑鶴軒白天到底和利承澤說了什麼,桑鶴軒詳盡地向她敘述了全部對話,安思淼聽著,看著自己丈夫的眼神漸漸微妙起來。

  「怎麼了?」桑鶴軒幫身邊睡得正酣的女兒蓋好被子,詢問表情奇怪的妻子。

  安思淼沉默了一會,說:「沒什麼,就是忽然覺得,你對利秘書真好。」

  「我對你不好嗎?」他立刻問道。

  安思淼搖搖頭道:「也不是……就是……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桑鶴軒皺起眉:「少什麼?」他一直致力於做模範丈夫,居然還少了點什麼?

  安思淼咬唇思索半天,欲言又止道:「你真想知道?」

  「講。」桑鶴軒不苟言笑。

  安思淼舒了口氣說:「好像少了點浪漫,我們過得太日常了。」說完,她有些臉紅地咳了一聲,匆匆別開了頭。

  桑鶴軒聞言,先是一怔,接著便笑出了聲,將安思淼拉到懷裡說:「我不太懂浪漫這個詞,大概我們對浪漫的定義不同。對我來說,能遇見你就是最大的浪漫,畢竟全世界有那麼多人,那一天偏偏是你走進了那間夜總會,偏偏是你和我結婚,偏偏是你,讓我沒辦法不愛。」

  是啊,世界幾十億人口,兩個人能相遇又相愛的概率有多大?非常非常小。而就是這個微小的概率,出現在了他們兩個人身上,用桑鶴軒的話來說,這就是最大的浪漫。

  安思淼忍不住上前吻了吻他的側臉,桑鶴軒握緊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著說:「遇見你之前我一直都在尋找這種感覺,一直都沒找到。我以前遇見過,在父母還在世時,可後來他們都離開了。幸好我又遇見了你,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最後會怎麼樣。」他澀然一笑,惹得她心微微顫。

  安思淼回抱住他,輕聲道:「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永遠都不會。」

  房間裡的燈關了,只開著床頭的夜燈。蜜色的燈光照耀在一家五口身上,在這種氣氛下聽到那樣窩心的承諾,桑鶴軒忍不住閉上了眼,很用力地閉著,然後唰地一下睜開,定定地凝視著身邊的母子四人,就好像永遠看不夠一樣。

  人的一生中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令我們得到各式各樣的打擊。只要你沒有被它們打倒,就總會有得到幸福的一天。

  這個世界也許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美好,但也沒有別人杜撰的那麼差。不管世界變得如何,只要我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其他的人和事,就管他去死吧。

  因為有著彼此,再困難的事也變得不那麼麻煩,再空曠的城市也變得溫暖快樂,再黑的夜也變得明亮璀璨。

  來日縱使千千闕歌,飄於遠方我路上,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上這宵美麗,亦不可使我更欣賞,因你今晚共我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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