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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純漪]妻勢洶洶(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03:10     標題: [純漪]妻勢洶洶(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15-2-9 11:57 編輯

妻勢洶洶 作者:純漪

內容簡介】:

  與只做過一天丈夫的前夫重逢,讓周顏百感交集。

  雖然事實再度證明當初她是癩蛤蟆吃了天鵝肉,還沒來得及消化就被迫吐了出來,但如今有「小天鵝」在手,她這小蛤蟆早已脫胎換骨成了生性殘忍機警的野狼。

  「顏寶,我不怪你剝奪我做父親的權利七年,但我們得盡快復婚。」

  「復婚?我是個翻譯不是醫生,你腦抽該去看腦科,或者,你可以去掛精神科。」

  「顏顏,我雖然只見過周睿一次,但我愛我的兒子。」

  「可惜了,就算我兒子是個Gay,我也不接受您這麼大歲數的『兒媳』,您還是別愛了。」

  「別鬧了周顏,孩子的事不可兒戲!」

  「哦?你也說過婚姻不是兒戲,但咱倆領的證還沒揣熱就離了。易先生,做人要有長進,我願意跳進婚姻不是為短途旅行,所以這次我想換個墳墓來長眠。」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03:31

第001章 狹路相逢(一)

  總以為記憶是隨意可控的黑匣子,當我將你藏於其中,咬牙蓋上,便能掐斷刺痛心房的那股眷戀,然而,這終究只是我的以為。

  ***

  A市北區,週六晚。

  老舊的小套公寓中,許唯一遵循慣例在周顏家蹭飯。

  「今天又讓誰失戀了?」

  周顏淡然的目光瞟向餐桌對面的許唯一,自她在陽台接了個電話後便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不過惹她注目和開口的是對方的行為,快把她家最值錢的銀筷子給咬斷了。雖然,筷子是這廝去雲南旅遊帶回來的紀念品。

  許唯一甩過N任男友,讓男人失戀就跟家常便飯似的,這次的情緒顯然有些特殊。

  周顏和許唯一曾是深通惡絕的情敵關係,本是同個公司不同部門的同事,因淪為一個渣男同時踩踏的兩條船而敵視對方,又因相繼分手互吐苦水成就了這段孽緣,坎坷「情路」上打過罵過,哭過笑過,能持續至今委實不易。

  「老周,陪我喝點兒小酒吧,今晚你就別譯稿了好嗎?」

  許唯一情緒低落,嗓音略啞,語氣中帶著一絲祈求。在沒聽到想要的回答前,她索性放下了筷子,兩眼巴巴地遊走在周顏和冰箱之間,儼然一副無酒不歡的姿態。

  之所以會如此低聲下氣,是因為知道周顏滴酒不沾,這屋子裡除了她倆就一個七歲孩子,心情糟到想借酒消愁的她總不能讓孩子陪她喝吧。

  「我譯稿與不喝酒都不影響你。」

  周顏起身去冰箱拿了兩瓶啤酒擱在許唯一面前,歎息道:「你喝,我貢獻耳朵。」被這廝纏上是算她上輩子作孽了,成天拿她當垃圾桶使。

  她對兒子周睿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吃飽就該退場,在她面前豎著一雙小耳朵裝認真吃飯不會有點掩耳盜鈴嗎?

  大人談事孩子跟著瞎摻和個什麼勁兒?

  「媽,我還沒吃飽,何況就你倆談的破事兒我都聽膩了。看名牌姐這副失魂落魄的德性,保準是因為你倆曾經共有過的方喬宇,還用得著問嗎?」周睿挑著肉絲中的四季豆扔進嘴裡,嚼得津津有味。

  可他那副平靜成熟態度還是令周顏小有震驚。

  這小子沒少聽她們大人的秘密,說的話是越來越沒稚氣了。不過,他怎麼就往方喬宇身上猜?還用了如此篤定的語氣。

  周顏嚴厲地瞪了一眼兒子,再狐疑地掃向許唯一。

  「你要真是為了那人渣,就別在我家喝酒。」她的臉色微僵,略顯陰沉,語氣中更是帶了一絲冷漠。

  以她倆的關係應該不適合談論曾經共有的男人吧?這廝是腦抽了。

  「小睿,你媽批准你上半個小時網,到房裡吃去,正長著身體別光吃綠油油的,吃點兒肉。」

  許唯一端了一盤雞腿塞到周睿手中,直接拉起他的身子往周顏的臥室推。她不保證能控制得了情緒,為了在乾兒子面前掙點面子還是先打發走比較妥當。

  周顏見狀,心中一沉,隨即只能無奈歎息。

  按照這個架勢來看,許唯一這廝的失落似乎真的與方喬宇有關。

  「媽,我是迫不得已的,我只看看新聞,你們談完我立馬退位讓賢!」

  許是怕遭到反對,周睿動作迅速地鑽進了周顏的臥房,連那盤雞腿都能勉強接受了。至於客廳裡的倆女人,還真不值得他操心,為了他那個無緣的後爸,總是一個哭一個罵的情節,折騰不出多大的動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03:42

第002章 狹路相逢(二)

  「名牌,我怎麼覺得我家周睿有點早熟?你以後少跟她聊男女感情,要是出現早戀現象就麻煩了,我怕我的氣場壓不住他。」周顏突然覺得有種不安,瞅著臥室門口憂心忡忡地說道。

  她並不希望孩子過早接觸成人的複雜世界。

  以前覺得聽周睿那些站在男人角度的分析挺有道理,她壓根沒注意到他只是個孩子,還根本算不上是個男人。

  「瞎操什麼心?小睿自己有分寸,比你靠譜。」

  許唯一開了酒大灌了兩口,神色頹然地縮在了椅子中,嗓音裡帶著哽咽:「聽說……方喬宇和C&H公關部的那個『香香公主』搞上了。」她苦澀地撇了撇嘴,再仰頭繼續灌了幾口,仍由冰涼的酒液順著下巴滑下頸部,央求道:「陪我喝點吧老周,我心裡不好受。」

  她的眼眶已微微泛紅,呼吸略有不暢,看得出來在極力克制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香香公主」是她倆曾經就職過的外貿公司同事,是一個崇尚香奈兒品牌,並且有著嚴重公主病的大齡未婚女,雖是頗有姿色卻比她倆年長,許唯一覺得輸給這樣的對手委實不甘。

  「為了那人渣,我沒理由說服自己陪你喝酒。他搞上的對象還少嗎?為他喝酒的女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個,你何必自找不痛快?」

  周顏的語氣很不屑,顯然是對方喬宇的作風萬分鄙夷。她連提起這個名字都不願意,如何能為曾經背叛她的渣男酗酒?

  再則,如果依照方喬宇換女人的速度來酗酒,她能把自己喝出肝癌來。

  這二十多年來她只喝過兩次酒,兩次都喝醉,兩次都跟男人上了床,所以,她痛恨喝酒。

  「顏顏,你真不愛方喬宇了嗎?為什麼我就放不下?」

  許唯一滿心苦澀地問道,眼淚在這刻決堤而下,她掩飾性地往嘴裡灌酒,嚥下去的酒水卻好似化作淚水般湧出眼眶,滑過她的臉頰滾落到餐桌。

  不過,她的問題讓周顏陷入了困惑。

  是不愛了?還是從未愛過?

  她真不清楚。

  記得當時向方喬宇提出分手,他還曾歇斯底里地指責她根本不曾愛過他。

  在她酒醉失身於方喬宇後的第二晚,她在他家撞見了他和許唯一的姦情。

  當時,她破天荒地異常冷靜,依在門框睨著床上慌亂遮掩身體的兩人輕聲冷笑,似乎還沒心沒肺地問了他一句,她跟許唯一誰叫床更好聽。

  許是那話傷到了方喬宇,讓他以為她沒愛過。但捉姦在床該用什麼態度,她沒有經歷過,還真不知道。

  「我愛不愛他不重要,但你必須放下他。你認為死心眼地念著他有意義嗎?你們背著我勾搭時就該清楚,他不是個好情人。」周顏的話很直接,如一把利刃把許唯一對方喬宇的愛戀與眷念給生生割斷,只留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因為她清楚當時的方喬宇並不在乎許唯一,那次的尷尬場面,他只顧著痛恨她的冷靜與無情,自始至終都不曾看過許唯一一眼。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03:56

第003章 狹路相逢(三)

  許唯一再一次為方喬宇痛哭。

  周顏很無奈。

  這廝太沒心沒肺,雖然她倆都下了堂,怎麼說她曾經也算是正室,丫的一個小妾怎麼就在她面前因為共有過的男人交了新歡而哭訴?

  還真當她是大度寬容的大房夫人不成?

  「適可而止吧許唯一,你那些個情人隨便抓一個都比方喬宇坦率真誠,何必非為一個無恥男人傷心?你等著看吧,公關部那朵老花一定謝得比咱倆都快。」周顏的語氣自然算不上溫和,說是嘲諷鄙夷也不勉強,畢竟有如此一段孽緣存在委實做不到心平氣和。

  怎麼說方喬宇也曾是她交往一年多的男友,怎麼就輪到她安慰一個破壞他們感情的小三?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顏顏,你明知道我交這麼多男朋友只是為了刺激他!」

  許唯一帶著哭腔反駁,音量還巨高,本著誰的嗓門大誰就有理的原則,絲毫不顧忌這裡還有個未成年的少年。

  她的委屈只能說給一個人聽,可這個人非但不給予些許的安慰還連番打擊斥責,她心裡怎能好受?

  周顏當然知道許唯一兩天打魚三天曬網的戀愛都是本著玩樂態度。

  不過她素來不贊成女人把男人當玩物,甭管有沒上床至少名譽受損,吃虧的總是女人,因為男人不怕娶不到,女人卻愁嫁。

  「可他並沒有因為你的行為受到半點刺激,名牌,別再因他折騰了。我說你一大美女,有必要為一個破爛男人糟踐自己嗎?不就因為他是你的第一個男人?老娘倒是嫁了第一個男人但只一天就被甩了,撈了個離異身份還懷了他的種!好歹你還是個自由未嫁閨女,知足吧,哭個什麼勁兒?」

  周顏語氣煩躁地一番說教,感到自己快失去耐心便利落地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她話已至此,無需多言。

  「但他不停換女人是因為你,你就得意吧!」

  許唯一賭氣地灌著啤酒,對著廚房吼道,語氣很沖。

  匡噹一聲。

  周顏將碗筷往水池裡一扔(是確保不會摔壞的力度,她哪捨得浪費錢買新的?),快步走出廚房。

  「你什麼意思?許唯一,該鬧夠了吧!他怎麼就是因為我?你認為我一個孩子他老娘有什麼魅力讓一個自戀臭屁男不停地換女友刺激我?你成心的吧你!敢情他方喬宇放個屁也是因為想我想得著了涼?你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我還真不喜歡!」

  許是她的嗓門真有些大了,嚇得許唯一抱著酒瓶呆愣著望她,連房內上網的周睿都跑了出來,傻愣愣地立在房門口看著鮮少發脾氣的母親。

  三人都沒吭聲聲,許唯一和周睿默契地瞅著周顏,大概都意識到她的火氣上竄了。

  「那什麼,要是折成現金,隨你怎麼貼我照單全收。」最終,周顏還是軟下態度補充了一句,不想在此時給許唯一添堵。

  「切--小財迷!這麼喜歡錢我媽給你介紹的有錢人怎麼都看不上?我說老周,你是不是真還惦記小睿他爸啊?我有些認同方喬宇的話了,你應該不愛他,因為你心裡藏著個獨自惦念的人……」

  許唯一見周顏不怒立刻鬆了口氣,擦了擦眼淚不敢再往那方面說了。

  許是因為曾經做過小三,讓她見到正室都有股莫名的畏懼,說起來,她比周睿更像周顏的孩子。

  周顏聞言,無奈地勾起唇角,心頭嘗到的儘是苦澀。

  她心裡有人嗎?

  或許算是有過一個夢,但那也僅僅只是一個夢而已。那個人雖然會時時出現在腦海,但她此生都不想再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04:08

第004章 狹路相逢(四)

  這個週末很「熱鬧」,令周顏真正領悟了狹路相逢的寓意。

  許唯一是A市本地人,閒在家的許母除了做普通家務和上公園遛彎跳舞外,最感興趣的就是搜羅她的社交圈裡所有適婚男青年,替周顏安排相親,並且將能讓她順利出嫁作為本年度最首要的任務。

  不過,這任務已經在首要位置上持續了三年。

  某黃金地段、裝潢奢侈的咖啡廳裡。

  周顏嘗了一口溫熱的咖啡,似苦似甜的芳香縈繞在舌尖,繼而徐徐散至口腔時,她就忍不住肉疼。

  在這物價猛漲的時代,一百多塊錢雖然買不了太多東西,但至少能換兩壺好油,用來買這麼一杯飲料喝實在太過浪費。

  上星巴克都鮮少有超過四十的咖啡,有必要為了強調自己的品味上這兒燒錢嗎?

  因此,周顏對今天的相親對象是難有好感了。

  不會過日子的男人她不會考慮,貧富懸殊過大連溝通都存在困難,何談幸福?

  「周小姐覺得這咖啡怎麼樣?」

  許是周顏在嘗過咖啡之後晃神太久,以至於令對方認為她是沉浸在咖啡濃郁的芳香中不能自拔,便是滿懷期待地詢問道。

  咖啡能怎麼樣?與她而言,跟一塊五的速溶咖啡還真沒多少區別。

  「還行吧,挺好的,我不太懂咖啡。」周顏敷衍地答道,視線偷偷瞥向角落裡的周睿跟許唯一,琢磨著再等上兩分鐘再結束這次相親。

  「這是正宗的牙買加藍山咖啡,它將咖啡中獨特的酸、苦、甘、醇等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強烈誘人的優雅氣息,是其它咖啡望塵莫及的,它也是集所有好咖啡優點於一身的『咖啡美人』,你只要多喝喝就能瞭解它有多好。」

  聽著相親對像對咖啡的侃侃而談,周顏不禁懷疑起對方不是個大學教授,而是個賣咖啡的。雖然她不懂咖啡,但至少也知道正宗的藍山咖啡不是那麼容易喝到,讓她花兩壺油的價格買一杯假藍山,還「多喝喝」?

  絕不可能。

  倒不是她不會這麼敗家,而是沒有可以敗的家產。

  「剛才您說您喜歡收集英文原聲的經典藝術片,喜歡穿一流品牌的服裝,喜歡看歌劇,喜歡高爾夫……許教授似乎有點兒崇尚小資吶?很抱歉,該是許阿姨介紹時沒說清楚,我就是一特普通特平凡的離異婦女,或許不適合您?」周顏僵笑著說了相親結束語,本就是兩個檔次的人,何必浪費各自的時間?

  「周小姐不必自卑,許阿姨說過你的情況,我並不在意你的經濟條件,只要婚前做好財產公證就沒有問題,我和我前妻也是這麼操作的。小資心理和文化素養一樣,是可以培養的,我們結婚之後--」

  「等等,很冒昧地打斷一下。」

  周顏抬臉正視對面的男人,擱在腿旁的手對某處角落的倆人暗自做了手勢,揚唇說道:「我想我的可塑性並不強,因為沒爹沒娘從小到大過的都是苦日子,這幾年為了養兒子更是恨不得一塊錢掰成兩半來花,就算嫁了您有咖啡喝,我也會抱著那杯咖啡在腦中將它兌成兩壺油或十斤豬肉,不太能……喝出情調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39:15

第005章 狹路相逢(五)

  周顏的話音一落,坐於她背後的某人被一口咖啡嗆得咳出聲來。

  這聲音聽著貌似挺熟?

  她蹙眉轉頭望去,卻被沙發氏長椅的椅背擋住了視線,咳嗽聲已經止住,心頭的一絲疑惑只得壓了下去。

  殊不知,此時的門外走近一對男主,在她關注後方的同時坐在了她前方的那個位置。

  「其實你這樣也挺好的,至少勤儉持家會過日子,我並不介意。」

  相親對像推了推眼鏡略顯急切地說道,見周顏擰眉不吭聲深怕今天的相親因為他方才說的喜好而告吹。

  其實崇尚小資生活的是他前妻,倆人也是因此在生活態度上產生嚴重分歧而離婚,令他懼怕周顏這種年輕漂亮的女人也嚮往小資生活,於是本著投其所好而做了一番鋪墊,哪知人家壓根就是他渴求的勤儉賢妻。

  他不過是個大學教授,今年三十有七,生活條件倒不是清貧,只不過也沒那麼多閒錢供妻子追求品質和情調而揮霍。

  「抱歉,其實我介意。」

  周顏斜眼瞥過角落裡的許唯一和周睿,再度做了召喚手勢,心頭不禁疑惑那倆傢伙這次怎麼不配合。她態度從容地扯了扯嘴角,語氣溫和地說道:「許教授,很感謝您抽空出來見面,但我想我們不合適。婚後我會繼續工作,空餘時間要做家務,連陪兒子談心輔導功課的時間都不多,根本沒時間陪丈夫講究情調。我相信您會找到一個願意與您在閒暇時間聽聽音樂,看看影片,喝喝咖啡的優雅淑女。」

  窮人的毛病她不少,但富貴病到真不多。

  「周小姐,其實像我們這些離異人士再遇上一段美好姻緣不容易,既然有緣坐到了這裡何不多給自己一個機會?」相親對像索性取下眼鏡用紙巾擦了擦,再度戴回去鄭重地望著周顏:「我很中意你,我女兒也很需要你這樣的母親,如果你能把你兒子的撫養權還給他父親,我可以立刻娶你回家,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

  「什麼?」周顏詫然地脫口而出,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請唐小姐別介意我的直言,其實我覺得孩子最好跟著父親,因為離婚的女人總有再嫁的那天,為了維持新的家庭可能對孩子會力不從心。但男人不同,男人就算再婚也會要求妻子對孩子視如己出,而且帶著孩子對男人的婚姻不存在影響。當然,我不會介意你去看孩子,如果你喜歡兒子,我們結婚之後還是可以生一個的,我的身體很健康,每天都有運動,你完全不必顧慮……那方面的需求。」

  聽到這裡,周顏已愕然地不知如何接話了。

  一個大學經濟學教授,在咖啡廳這種大庭廣眾的環境裡提到「那方面的需求」似乎不太妥當吧?

  「我爸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媽也不會跟我分開,你看上去像我媽的叔叔,我實在沒辦法認可你做我父親,所以今天的相親就到這裡吧!」周睿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呆愣的周顏身旁,一本正經地對著相親對像做了結束陳詞。

  「你……你是……」相親對像被突然冒出來的周睿嚇到了。

  「小睿,不可以這麼沒禮貌,你得叫人伯伯。」

  周顏慶幸兒子總算來救場,起身把孩子摟進懷裡故作歉意地說道:「請許教授別介意小睿的直言,他只是一個孩子,我之所以相親就是想為孩子找一個父親,如果你不接受我兒子就沒必要見面,我想這裡大概存在什麼誤會?」

  她沒理會對面的男人是何反應,只蹙眉壓低嗓音問兒子:「怎麼才來?你名牌姐怎麼回事?」她都打個兩次手勢了,許唯一居然還躲在角落。

  「我看到了個人,在咱們前面的位置。名牌姐也看到了個人,在咱們後面的位置。」周睿挑了挑眉小聲回答。

  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剛才走進咖啡廳的男人有點像他那個只待在照片裡的老爸。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39:25

第006章 狹路相逢(六)

  周顏蹙了蹙眉,被周睿這番話繞暈了。

  不過她側頭望向許唯一時,就通過那丫頭的神情知道了後方坐的人是誰。能令許唯一成了縮頭啞巴喜鵲的人,不是方喬宇是誰?

  難怪她覺得那聲咳嗽有些耳熟。

  敢情她自己也已如此瞭解那花心爛蘿蔔的一舉一動?

  「沒想到周小姐的兒子……這麼大了,我沒有任何傷害孩子的意思,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我剛才的提議,因為我說的話確實挺有道理,相信你能明白。」相親對像不甘被眼前的母子冷落,抽了支筆利落地寫了串號碼放在周顏跟前,「希望你能聯繫我。」

  周顏母子霎時間只盯在了他的動作上,神情是一致的恍惚。

  許唯一曾對他倆說過老笑話,口袋裡的筆數代表學問程度。這男人不愧是個大學教授,襯衣口袋裡別了三支鋼筆。

  帶筆是個好習慣,但有必要帶這麼多嗎?

  「這位教授先生,您這哪算是娶老婆?我看有那方面需求的是您才對吧!人家母子倆都表明了您不合適,您怎麼還這麼固執地留號碼?」

  方喬宇從椅背的位置上走出,上前摟住周睿的肩膀,吊兒郎當地抖著腿,邪肆地揚唇說道,「我兒子這是嫌您歲數大呢,看看咱倆,您說我年輕貌美的前妻會選我這樣一表人才、豐神俊朗的前夫,還是您這樣看著像她長輩的中年人?」

  「Joe,你在說什麼!你、你前妻?周顏她……你們結過婚?」另一個尖銳女音在人群後響起,顯得有幾分突兀。

  「人家這麼大的兒子都在這兒站著,有什麼好質疑的?」

  許唯一總算是願意靠近,抱胸瞥了一眼驚愕呆愣的「香香公主」,語氣不受自控地嘲諷十足,「雖然上位不久但至少同事多年,你身邊的男人什麼貨色你還會不知道?」

  方喬宇雖然是從底層做起的企業太子,不過兩年前升為總經理後他的真實身份和感情經歷已經傳遍公司,這也是周顏和許唯一相繼辭職的原因。

  被新老同事貼上太子的第N任前女友的標籤委實令人不爽。

  「乾媽,那個人已經走了,但他沒結賬。」周睿望著許唯一輕聲歎了口氣,表示場面已經不需要演戲。

  「方喬宇,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寧願讓男人覺得我是個沒人要的離異婦女也不想被你這種綠頭蒼蠅盯上。」周顏將兒子從方喬宇身旁拽了過去,視線掃過許唯一與另一個女人,心底唯有暗自歎息。

  這算怎麼回事?A市這麼大不會只這一家咖啡館吧!

  「顏顏,我只是看那老頭不順眼,就算你真的很著急替小睿找個爸,也不能什麼人都見,你看那老頭那德性……」方喬宇皺眉聳了聳肩,為了緩和氣氛便抬手按了按周睿的頭頂,笑著說道:「難得遇上,小睿陪我坐過山車去?」

  周睿搖了搖頭,目光平靜得有些冷漠。

  他側頭望了一眼座位前方,那個身影似乎在進門之後就去了洗手間?與坐過山車相比,他認為見另一個人更有意義。

  「喬宇哥結賬吧,順便送我媽和乾媽回家,我約了同學去圖書館看書。」周睿給方喬宇下了任務,然後湊近周顏耳旁說了句話便轉身朝著洗手間方向走去。

  他的腳步有些急,隱隱覺得有點慌,明明是詭異的緊張,卻又有莫名的興奮。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39:51

第007章 狹路相逢(七)

  易唐站在洗手台前彎著身子掬水撲面。

  想著還要去面對近來屢屢逼婚的夏芮,他便覺得渾身的倦意愈發濃重,連腳步都沉得無法移動,被這種身心疲憊的狀態逼得想罵人。

  他歎息著抬臉凝視鏡中的自己,發現眼部周圍有青色陰影,眼球佈滿血絲,連眼角都有了淡淡細紋。

  不過是而立之年,怎麼就有了滄桑感?

  易唐抽了張紙巾擦拭臉上的水滴,可移開視線時彷彿忽略了鏡中某個黑影,猛地抬臉望向身前的鏡子卻令他驚得心尖一顫,迅速回頭一看,果然有位神情嚴謹的男孩在他身後靠牆而站,幽然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臉上。

  哪來的倒霉孩子在廁所裡嚇人?

  大晚上的,弄這麼個奇怪的孩子在這兒滲人,安得什麼心吶?真是見鬼的咖啡廳!易唐暗自腹誹著調整呼吸,側目盯著孩子多看了兩眼,快步向洗手間的門口走去。

  「你是叫易唐嗎?」

  周睿叫住了正要出門的男人,之所以久不出聲是因為無法確定對方的身份。與照片中的年輕英俊老爸相比,眼前這人只有八分相似。

  畢竟是七年多的時光,他已從一個胚胎成長為一個小學生,那麼,照片裡的男人會變老也是符合情理。所以,他不願因為少了兩分陌生而放過這個認親的機會。

  易唐腳步一滯回過頭來。

  「你認識我?」

  他擰著濃眉鎖住孩子的臉,大腦迅速運轉試圖在記憶中找到相關的片段,卻沒捕捉到絲毫信息,只得急切追問:「你是誰家孩子?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找我是有事嗎?」

  敢情在他身後站了一陣的這孩子沒毛病,壓根就是奔著他來的?

  易唐挑了挑眉將靠近的孩子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面相清俊穿著素淨,那副早熟神情更是引人注目,也就是個八九歲的孩子,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子本屬於成人的沉穩。

  無論如何,這孩子怎麼看也該是個懂事乖巧的,不該是想靠著父輩的關係問他借錢。

  「我媽讓我陪著來相親的,我之所以瞞著她來見你是因為……你第一次出現在照片之外,我想在現實生活中跟你說句話。」周睿緩步上前,視線沒從易唐臉上移開,胸口詭異的心跳加速令他有些許的膽怯。

  這個人,就是自己從未見過面的父親,從小偷偷渴望被寵愛的對象。他果然是能在所有同學的父親中脫穎而出的青年才俊,高大英俊、成熟深沉,富有男性魅力……只可惜他的身邊有別的女人,而不是自己的母親。

  「什麼?」

  易唐聽聞孩子的這番解釋,不禁笑出聲來,他上前擁住孩子的肩膀,親暱得像是對待哥們般用手臂撞了撞周睿瘦小的身軀,揚唇問道:「告訴哥哥你叫什麼,你媽是誰?是她給你看過我的照片?」

  很顯然,他已將這孩子當成一個崇拜他的普通小鬼頭。

  周睿擰了擰眉,身體因為陌生人的靠近略顯僵硬,一時間難以接受只出現在照片中的父親如此貼近自己。

  他推開肩上的手臂退開一步,語氣平靜地回答:「我叫周睿,你可以跟我媽一樣叫我睿寶或小睿,你的名字是我從照片上看來的,照片是我從我媽的書裡發現的,我家在淮海路銀光公寓十一幢二單元三零二,再見。」

  周睿的話音一落便轉身疾步離開。

  既然選擇了認親,那就放棄責怪和怨恨了吧。

  「誒?小睿,你等等!」易唐總覺得這些話似乎帶著另一種暗示,孩子看他的眼神更是複雜得詭異,於是大步追了上去。

  「我下個月滿七週歲,我媽叫周顏,我姥爺的姓加上我姥姥的姓,她的名字有和你一樣的來歷。」周睿回頭扔下最後一句話,順利讓易唐陷入了震驚。

  那篇日記裡寫的《初遇》,相信他這個父親應該尚未忘記。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0:04

第008章 狹路相逢(八)

  我叫周顏,周瑜的周,顏色的顏,我爸的姓加上我媽的姓,就這麼簡單。

  易唐腦中重複回放著這句話。

  他記得多年前的一個英語夏令營,有一個叫周顏的女孩站在人堆裡做過這樣一個自我介紹,她的英語口語標準流暢,個性活潑率真,擠在十幾個女生中有著鶴立雞群的閃耀感,讓他看一眼便不想移開視線。

  後來他們……

  「怎麼站這兒發呆?」

  夏芮推了推呆站在走廊的易唐,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說道:「是不是昨晚加班太累了?喝杯咖啡提提神吧,這兒的咖啡很不錯的。」

  雖然疑惑易唐為什麼突然心事重重,但夏芮不敢過多追問。在這種時候把男人逼急了,固然會得不償失,付出這麼多年感情,她不希望一切成空。

  晃過神的易唐滿臉震驚,他甩開手臂上的束縛快步跑入大廳,目光急切地掃視周圍,可哪裡還有周顏的影子?

  周睿?周睿……今年七歲……七歲?

  周顏在懷這個孩子時他們根本還沒分開,甚至還沒結婚!

  如此說來,這個只能憑照片感覺他的孩子,這個瞞著周顏追到洗手間只想跟他說句話的孩子……是他和周顏的兒子?

  胸腔一陣轟響,易唐仿若連心跳都感覺不到了。

  當初的他太過年輕氣盛,也曾後悔自己嘴硬氣躁去找過周顏,但最終都是不得音訊。一別至今已是七年半,他本以為她早已再嫁他人,哪知她竟是暗自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那個沉穩早熟的清俊孩子,居然是他的寶貝兒子……

  「易唐,你在找誰?你到底怎麼了?」夏芮喘著氣追上,語氣裡已失了耐性。

  她知道自己最近是有些纏人,但交往了七年她真的迫切地想要有個結果,她的年齡已經玩不起等不起,她想擁有一個安穩的未來難道有錯嗎?

  他明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何必一而再地退縮?

  「小芮,很抱歉。」

  易唐回身安撫性地摟住夏芮的肩膀,簡潔地解釋道:「我剛才碰上個人,現在有事要辦,今晚就不陪你喝咖啡了,自己打車回去好嗎?注意安全,到家給我電話。」

  因為急著想追上周顏母子,易唐所有的耐心在說完這些話後消失殆盡,話音一落人已大步離開,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顧及到夏芮的反應。

  只可惜,在發動車子想要出發時易唐才發現他壓根沒記住周睿說的那個地址。

  到底是在什麼路什麼公寓的幾幢二單元三零二?

  天曉得,當時他只關注到孩子是如何得知的他,哪裡還管人家住什麼地方?能記得後面的數字純屬自然反應,就好比孩子學話,後面的詞總是容易記。

  嘟--汽車喇叭一聲重鳴。

  易唐捶得拳頭發痛卻仍是平息不了今晚心底的撼動,他委實無法立刻適應被冠上的新頭銜,他是一個父親,他有一個優秀帥氣的兒子!

  可這倒霉孩子,怎麼就不多說幾句再走?好歹都已經瞞著周顏來報軍情,怎麼能模稜兩可地說了幾句就瀟灑走人了?

  易唐靠在車中悵然歎息。

  他曾經的顏寶,竟是帶著孩子來了A市,是上天注定要他們相遇嗎?早知如此,當初誰都退讓一步該是多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0:17

第009章 前夫上門(一)

  周睿最近過得尤為煎熬。

  在咖啡廳與易唐對話至今已快一周,除了上學的時間他幾乎足不出戶,並且婉轉地要求母親在家相陪,只為等著那人的上門。

  可竟是沒有絲毫動靜?

  思及此處,周睿有點心虛,瞥了一眼坐在身邊的母親,躊躇著是否該把那不靠譜的事兒給坦白了。

  在見到易唐的第一瞬間,他確實小有震驚。

  那相親對像在他正牌父親面前壓根什麼都算不上,不是他貪慕虛榮以貌取人,有個英氣逼人的親爹在,自然是瞧不上老伯輩的後爸。

  於是乎,他斗膽有了一個奢念,倘若父母能夠昏鏡重明是再好不過,所以他去找了那個人。哪知會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對他的暗示明示人家根本不予理睬。

  「喂,名牌,你一直住我家不合適吧?」

  周顏翹著二郎腿翻著英文報紙,斜眼掃過從廚房洗碗出來的許唯一,語氣裡略帶奚落。自打那天被方喬宇送回來之後,這丫頭就賴這兒不走了。

  人家即便是知道了她的窩,也沒臉上找上來吶!在她這兒守株待兔太不現實。

  許唯一解著身上的圍裙手套,絲毫不在意主人家的態度。

  「甭跟我客氣,我好歹是小睿他乾媽,給你們娘倆刷刷碗掃掃地沒啥的,我樂意幹。」她樂呵呵地說道,保準是沒聽出來人家話裡的含義。

  「乾媽,你也就今晚洗了一次,還摔了個盤子,你掃過地後我還得再拖一次。」周睿語氣淡然地接話,對某人的自我居功持有不同見解。

  因為心虛瞞著母親幹了「壞事」,這幾天他都搶著幹活。

  「哎喲,咱倆是母子哪用得著分這麼清楚?你幹的就等於是我幹的嘛!」

  許唯一笑得諂媚,上前一屁股擠在周家母子之間,過分親暱地把周睿摟在懷裡狠狠地親了一口,嬌嗔地讚歎道:「咱家小睿最乖,真是媽媽的好兒子。」

  這麼冷不丁的一句肉麻話,令周家母子倆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周睿僵著臉掙脫束縛,小屁股挪了挪遠離這個缺根筋的乾媽,周顏則是萬分鄙夷地盯著神情自若的許唯一,她這親媽都沒說過這話吧!

  這廝到底知不知道孩子是誰的肚子裡培育出來的?

  「我說你老不回家也不給你媽打個招呼,這都多少天了?今晚先回去,她這會兒更年期,你爸又長期在外正孤獨著呢,孝順點兒,別給我兒子當壞榜樣。」周顏擺出了說教姿態,把話給挑明了。

  她雖不是個窮鬼,但也就租得起老舊公寓的兩居室,許唯一這麼一賴,不習慣跟人同床的她就只能跟周睿擠一張床。

  「沒事兒!我媽壓根就嫌我煩,指不定早把我當潑出許家的水了。」許唯一抓了個蘋果卡嚓一聲咬了大口,含糊不清地說道:「依我看,你要嫁不掉咱仨一塊兒過得了,挺好的,我挺適應的。」

  周顏和周睿對視一眼,有默契地暗自腹誹:你挺適應可咱不適應吶!

  「但你這水也不該是潑進我們周家,我爸跟我媽在地下恩愛著呢,小睿你就更甭指望,我不接受年齡快趕上我的媳婦兒,給我立馬回家陪你老娘去,否則以後別想來蹭飯!」周顏一把拽起許唯一直接推到門口,「我明兒就要交譯稿了,姑奶奶你讓我安靜一晚吧,方喬宇要是真敢來,在趕他走前我電話通知你還不行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0:29

第010章 前夫上門(二)

  論煎熬,易唐的程度絕不亞於周睿。

  苦思冥想只記得起一個「銀」字,於是這周索性放下公事將A城市區三個帶有「銀」字的小區找了個遍,直接在警衛室做了保安,兩天一換地盯著出入業主。

  可惜六天毫無收穫,即便得知那二單元三零二也問不到周顏的消息。

  這天,經警衛室一個「臨時同事」的提醒,易唐將守株待兔的地點移到了郊區的銀光小區。記憶中周顏只有一個姥姥,退休前是中學英語教師,倘若這些年她不曾再婚又帶著孩子,生活條件又豈能好到哪裡去?

  當初的閃離確實太倉促,他們並沒有時間考慮到任何經濟關係。

  等在銀光小區門外的易唐感慨萬千,甚至不知道假如真的見到周顏該說些什麼。

  早些年如果碰到對方,他或許還能以前夫身份調侃說笑,因為從未想過跟周顏的關係會鬧到老死不相往來。

  但如今他們之間有了一個兒子存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前提下突然升格為一個七歲孩子的父親,比坐雲霄飛車更讓他心悸。

  不過幾天,他已非常想念那個孩子,哪怕人家壓根沒叫過他一聲「爸」。

  手機鈴聲的響起打斷了易唐的思路。

  這已經是夏芮在今天打的第六個電話,依然沒有接聽的慾望,不是他逃避責任不願在這個時候面對逼婚的她,而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以平常心態看待下一段婚姻。

  畢竟兒子和前妻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他無法冷靜地不受影響。

  即使不曾想過與周顏再續前緣,也不確定能否和夏芮繼續走下去,他此時只想見到周顏,見到孩子,深怕這幾天的所想都只是一場空。

  易唐掐滅手中的煙下了車,只覺得身心疲憊。

  從清晨守到天黑竟是沒有絲毫收穫,這個老舊小區只有壞掉的大門沒有警衛室,連查個資料都沒法下手,只能學刑警在車裡埋伏。

  這要是再找不著,就只能回家求助了。

  易唐暗自歎息著舒展了筋骨,在小區門口活動了一圈不願再回煙霧繚繞的車裡去等,索性就在大門邊的煎餅果子攤要了個煎餅充飢,蹲在路邊就大口吃開了。

  他要再不餵飽自己,今晚可能都得交待在這兒了。

  「小伙子,你咋的不回車裡去?哎喲,甭給錢了,都餓一天了,快坐到攤子裡頭來,好歹有這車給擋住。」煎餅攤的大媽見易唐蹲在攤邊趕緊拿出一張小板凳來,壓低嗓音哄著人家坐過去。

  但她臉上那副詭異神情委實令易唐納悶。

  「大媽,您知道我在等人?我這……其實沒必要躲,您把錢收下吧,咱這麵粉雞蛋總是買來的吧,我有手有腳的哪能白吃您的餅子?」他的車子停得挺隱秘,車窗都是貼過的,大熱天的,誰有那心思去看車裡有沒有人?

  再則,人家賣煎餅的怎麼不要他的錢?

  「你不就是便衣嗎?甭瞞了,大媽就是這小區的住戶,每天都在這兒做煎餅,都遇上好幾回你們刑警來等嫌疑犯了。咱這小區都是租戶,住得雜,什麼人都有,不管好壞大多都在我這兒買過煎餅。」大媽揚著眉說得洋洋得意,聽得易唐兩眼一亮頓時找到了希望。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0:42

第011章 前夫上門(三)

  易唐胡亂地吞下嘴裡的食物,一個大跨步已湊近了煎餅大媽,擺出一份崇敬姿態笑呵呵地奉承道:「大媽您看著就是個頭腦靈光的腕兒,刑警等著抓捕的什麼嫌疑犯到您眼裡那就是罪犯,誰好誰壞還不是您一道眼光的事兒?用不著『嫌疑』!不過……這小區的治安真不怎麼樣?」

  好話誰都愛聽,易唐更是從對方的行為已看出這是略帶英勇精神和輕微妄想症的熱心大媽,人家確實是良好市民,問題是,看待事物還稍欠眼色。

  有他這樣的刑警能抓到什麼罪犯?太瞧得起他了。

  「那倒不是,人倒是真住得雜,房租便宜的地方自然是亂一些的,但也就前陣住過一個吸毒的,後來給抓了。我可是下崗後都在這兒搞餘熱,瞧見沒,前邊是工業區,廠裡邊兒的很多工人住在銀光裡頭,最愛吃我的煎餅果子了,再過一個鐘頭我可就要忙了。」煎餅大媽難得遇上個人嘮嗑,還是個標緻小伙兒,話匣子一打開就滔滔不絕。

  只不過,說的這些都說不到易唐心坎裡。

  他咬了一口煎餅故意咳嗽了一聲,裝作不經意地含糊說道:「您這麼熟悉這小區住戶,知道周顏周睿嗎?」

  「咦?你說小睿他媽?」

  煎餅大媽詫然問道,轉瞬又狐疑地盯住易唐的臉,防備性十足:「你等的莫不是他們?你到底什麼人吶?小睿和顏子都是好孩子,你找他們做什麼?」

  幾年老鄰居了,她哪能不知道那對母子?連對象都介紹過好幾個了。

  易唐不知該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

  早知一個煎餅就能套到重要信息,早在六天前他就該到這兒買煎餅吃,就算把這兒的煎餅都提前預定了,只要不耗費這麼多天時間,他也是樂意之至的。

  「大媽,我其實不是什麼警察,我就是小睿他爸。」

  易唐激動地一把扣住煎餅大媽的手腕,眸光急切地追問,「您能告訴我他們住哪一棟嗎?我在這兒一天都沒瞧見他們的身影,按理說已經過了放學和下班時間了。」

  「啥?小睿……他爸?」

  煎餅大媽這會兒傻眼了,下意識地就想反駁,這些年壓根沒聽周顏說過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但仔細一瞧,她又發現易唐跟周睿的兩張臉確實有那麼點神似,看著有幾分父子緣。

  「大媽,您倒是說啊,他們究竟住哪棟吶!小睿告訴我地址那會兒我沒聽清,這都跟無頭蒼蠅一樣找了六天了,就今兒還等了一整天呢。」易唐急得團團轉,把手裡的煎餅果子往攤上一扔,雙手就捧住大媽油乎乎的大手掌,可憐巴巴地說道:「大媽,您要是不告訴我也行,您在這兒門口幫我看著,要見到周顏或周睿就替我帶句話,我姓易,在這小區裡找他們,讓他們別出門。」

  既然已經確定住在這個小區,他找個人還不容易嗎?之前就在裡面轉過一圈,要不是怕周顏母子在他找人時出了門碰不上,他哪裡會傻等在門口?

  這會兒有人在門口看著,他自然可以一棟一棟地去找,反正一棟樓只有一個二單元三零二,運氣好的話還能碰上樂意告訴他的鄰居。

  「你傻啊,人家刑警就知道守好每個出口,你在這兒等天亮都沒用啊!這小區的後門是堵了但還有個小側門,小睿上學坐的公交都在那頭,顏子下班會在菜場買菜,走得也是小門吶!」煎餅大媽抓住起身要走的易唐嗓門一吼,指了指一條停滿汽車的小道沒好氣地說道:「走那邊兒,十一棟,就在我家樓上。」

  話音一落,易唐說了句謝就跑得沒影。

  煎餅大媽歎息著腹誹不已,看著還挺機靈的小伙子,怎麼腦就這麼銹?周睿那孩子是小區有名的聰明孩子,他爹看來腦子不大好用啊……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0:53

第012章 前夫上門(四)

  許唯一被推出門後鬱悶得無以復加。

  依照正常推理,方喬宇上回在咖啡廳自冠頭銜,說明他應該還是喜歡周顏的,死皮賴臉把她倆送回了家得知了地址,怎麼就不找機會賴上門?

  枉她等了這麼多天都沒撈著見他一面的機會,周顏那個沒心肝的,明知道她在等人還把她攆出去,她活二十多年都沒這麼勤快過,那破稿子哪有她重要!

  許唯一越想越無力,懶洋洋地在樓梯上磨蹭,只差一步一回頭了。

  易唐在得知地址後,疾速衝上樓只恨不得兩步就到。

  偏偏許唯一想得太入神,一上一下兩人在二樓樓梯拐角撞到一塊兒,所幸易唐反應靈敏當即抓住扶手沒因撞擊力跌下樓去,只可憐了許唯一像個沙包被彈到了牆上。

  「誰啊這是!長沒長眼睛啊!這不要人命嗎?哎呦……我的腦袋……」

  許唯一疼得呲牙咧嘴,撫著額頭皺眉掃了一眼前方的冒失鬼,確定不是方喬宇後抽著氣說:「我說你一個大老爺們跑什麼呀?就算長了一顆女人心膽小怕鬼你就找個男人疼啊,這天都沒黑呢,人家鬼還不到上班時間,你跑個什麼勁兒啊!」

  剛被攆出門走不了多遠就被不明物體攻擊,她容易嗎?

  「姑娘,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易唐在撞人之後本想上前詢問狀況,雖然他是沒覺得什麼痛癢但女人總是脆弱些,可沒料到這女人的嘴有夠毒的。

  「那有你這麼走道的嗎?這還好是撞上我年輕力壯的,沒缺胳膊少腿,要是撞上一老頭老太人家就把老命擱這兒了!要是撞上個孩子、抱孩子的人或者是孕婦,這得有多重後果你想過沒?到時候你就是過失殺人要坐牢的!我說你這是趕著投胎還是--」

  「行了行了,姑娘,我錯了還不行嗎?您別給我想罪名了,哪兒不舒服趕緊上醫院去,我這真有急事。」易唐無奈地失笑,雖然只是樓梯拐角的意外碰撞卻被這女人說得比車禍還嚴重,偏偏他還沒法反駁,只能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上去,「但凡你能查出什麼毛病都算我頭上成嗎?我趕時間。」

  眼看著三樓就要到了,他哪能不著急?

  「哈?」

  許唯一這會兒被說傻了,接過名片沒來得及看就睨著眸子問:「癌症你管不?沒準我有心臟病呢,剛才被你一嚇我這心裡頭難受得很。」

  「艾滋我都管,行了吧!」

  易唐耐著性子皮笑肉不笑,眼神卻忍不住往上瞟,剛才忘了看那三零二的燈有沒亮著,也不知周顏母子是否在家。

  「你才得艾滋呢!」

  許唯一沒好氣地瞪了易唐一眼,見對方是個盡情挑剔還只能淪為英俊迷人的類型心腸只能勉為其難地軟了,一臉清高地說道:「請我吃頓飯補償就行,現在先送我回家,我頭暈著呢!」

  撞就撞了吧,被帥哥撞的幾率可不大,沒準還能撞出一段戀情來。

  再則,好歹找到一個借口可以留宿,這回可不是她要賴著,委實是因為身受「重傷」需要修養,周顏總不會捨得趕她走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1:03

第013章 前夫上門(五)

  易唐迫於無奈扶著許唯一上樓。

  看著身旁女人嘴角的竊笑,他不禁懷疑這人是撞壞了腦袋,又不傷胳膊不傷腿的還讓他扶,一個女人藉機會跟男人肢體接觸的原因還能是什麼?

  前一陣還氣勢凌人談經說道,這後一秒便裝起可憐來,也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若是想打他的主意,那可是不太容易。

  易唐鄙夷地掃過許唯一的側臉,視線越過她落在三零二的門牌上,語氣不耐地說道:「你的腳看著沒問題,自己走吧。」

  這都已經到了他要找的地方,哪還有心思管其他人?

  許唯一這會兒也不在意身旁的路人說些什麼,上前按了門鈴之後就把腦門前的劉海拂開,雙眉一蹙目露淒慘,已準備就緒。

  「你住這兒?」

  易唐很是疑惑地望著許唯一的後腦勺,記憶中周顏並沒有什麼來往密切的親戚,朋友雖然多卻不會親近到同居一起生活。

  周顏不孤僻,但喜歡有自己的空間,這是她姥姥獨自撫養她長大的後遺症。

  許唯一沒來得及回答,周睿已經拉開了家門。

  「小睿--」

  在周睿和易唐剛對上眼時,許唯一就嗓音慘戚地喊了一句,隨即搭上周睿的肩膀可憐兮兮地說道:「媽媽在樓梯上被人撞傷了,快扶媽媽進門,那誰,你下回走樓梯小心點,咱都是明理人,今兒就不跟你計較了。」

  這後半句,顯然是對身後的易唐說的。

  「她是你媽?」易唐鎖住周睿的目光皺眉問道,心裡開始浮現一絲上當受騙的滋味。

  這個陌生女人如果是周睿的媽,那跟他又能有什麼關係?

  就算他和周顏結婚僅一天就離了,但在那之前他們至少交往過幾個月,即便分開七年半,自己前妻長什麼模樣他還是記得的。

  這個被他撞到的女人,雖然年輕漂亮卻肯定不是他的那個周顏。

  「這是我乾媽,我媽的前同事兼閨蜜,進來吧。」

  周睿顯然看懂了易唐的神情,卻只粗粗瞥了他一眼就扶著許唯一進屋了,「只是有點紅,我去拿冰塊。」

  明知許唯一的傷只是借口,他也想晾著那個讓他等了這麼多天的親爹。或許,人家壓根沒打算認他這個兒子,否則又怎會拖到今天?

  但父親既然已經上門,他就欠了一個交代,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向房裡的老娘開口解釋。

  「太后在房裡譯稿?」

  許唯一從沙發上躥起,一把拽住周睿壓低嗓音詢問。眼下她倒是沒注意到周睿對陌生人的態度,也沒發現撞她的人已經進了門在客廳裡待著,就想著做戲給周顏看。

  「聽到門鈴才進去,你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

  周睿淡然地說道,言下之意就是,你許唯一在周顏面前就不需要裝了。他再次轉頭望向在門口脫了鞋卻因找不到多餘拖鞋而不知所措的易唐,問道:「易先生,你來找我還是找我媽?」

  「易先生?」

  許唯一詫然地重複著,突然發現氣氛很是詭異,「誒?你怎麼進來了?小睿……你認識他?」她都尚未清楚這傢伙姓什名誰呢。

  「我當然是來找你們的。」

  易唐淡淡一笑,索性穿著襪子直接踩了進來,上前擁住快到他肩膀的周睿,解釋道:「兒子,別生我氣,因為你說得太快我沒記住詳細地址,前六天都在市區其他三個小區浪費了時間,就今兒也在大門口守了一整天,還是煎餅大媽告訴我你們在這兒的。」

  他就算再粗線條也能感受到周睿渾身散發的不愉快信息,這種感覺和上次是截然不同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1:28

第014章 前夫上門(六)

  易唐的一句「兒子」於許唯一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她驚詫得盯著易唐那張近乎完美的臉,忍不住發出一聲獅吼般的驚呼:「周太后,你個騙子--」

  那嗓音尖銳得猶如金屬滑過玻璃,習以為常的周睿只拿手指掏了掏耳朵,不過這顯然嚇到了初來乍到的易某人。

  他定了定神暗自腹誹,這種女人真惹不起,一天兩次尖叫準能讓你神經衰弱。

  「破名牌,要瘋上外頭瘋去,給老娘安靜點!」

  回應許唯一的是主臥室裡的周顏,鏗鏘有力的嗓音透過緊閉的房門傳入客廳,音量不大,語氣不厲,卻莫名地有氣勢。

  易唐聞言之後莫名地心慌。

  雖然從未聽過周顏用這種語氣態度說過話,但他能確定屋子裡的人就是他前妻。快要八年不見,他似乎連她的容貌都無法想像得完整,只剩記憶中那條泛白的牛仔褲。

  說是心慌,似乎還帶了些心酸。

  這個公寓至少有幾十年歷史,站在客廳能一覽無餘,傢俱不談哪種風格只怕還是二手的,索性屋子裡的擺設有序,一塵不染。

  這些年她過得不好,他有很大的責任。

  「你這乾媽叫名牌?」

  易唐極力克制情緒,瞥了一眼偃旗息鼓的許唯一,試圖通過轉移話題來調整心態,他必須心平氣和地和周顏談談。

  「是我媽把我名牌姐的名字翻譯成英文再按到一個品牌上就有了這個綽號。你找我媽談吧,她在房裡譯稿,明天就得交,這會兒脾氣不太好。」周睿眼尖心明,自然清楚自家親爹壓根不是對許唯一的名字感興趣,他只是有點怯場而已。

  他上前將許唯一拉進了小臥室輕聲合上房門,把空間留給了易唐。

  易唐清了清喉嚨步向主臥室,蹙著眉頭做了個深呼吸,手心已漸漸冒出細汗。他這又沒幹什麼壞事,怎麼就被兒子一句「這會兒脾氣不好」給嚇著了?

  這幾年不見,周顏的氣場怎麼強到隔著門都讓他覺得有點駭人?

  不過,礙於背後有兒子在場,易唐終是抬手敲響了周顏的房門。

  周睿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他不希望自己在兒子心中的父親形象毀於一旦,如果連來意都不敢說出口,那麼他又有什麼必要出現?

  「小睿,他真是你爸?他哪裡像香港那個八兩金?你老娘這是活生生的譭謗!」

  許唯一從細小的門縫裡看了看背對著她的易唐,再掏出名片掃了一眼,仍覺得這事太過戲劇化。

  「敲第三次門了,我媽一定惱了。」

  周睿壓低嗓音提醒偷看的同夥,壓根沒接那沒技術含量的話。也就名牌姐信他媽那話,他爸要真長得跟八兩金一樣在菜市場賣肉,他媽能跟他結婚嗎?能生出他來嗎?

  「許唯一你腦癱還是抽風!真要逼老娘拿掃帚趕人嗎?你丫給老娘--」

  一個「滾」字來不及出口,奮力拉開房門的周顏因視線中出現的那個人頓時驚得呆若木雞,那絲慍怒來不及收回,就這麼僵在臉上被對方收在眼中。

  「顏寶,是我。」易唐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喊出了多年前掛在嘴邊的暱稱。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1:41

第015章 前夫上門(七)

  周顏在這一刻有夢迴故里的錯覺。

  她簡直不敢相信易唐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的生活中,開門的剎那,他的臉他的笑如此近距離的重現,彷彿這七年多的分別不曾存在過那般熟悉。

  儘管這個瞬間如此接近夢境,她卻在下一刻已回歸現實。這麼多年的辛酸生活早已讓她成長,即便易唐是她曾經的夢,她卻已過了做夢的年齡。

  「周睿,把門打開。」

  周顏複雜的眸光迅速收斂,視線越過易唐直接望向對面的門縫。身前這個男人會找上門來與她的兒子脫不了干係。

  如果周睿不曾參與,他不會如此冷靜地躲在房中窺視竊聽。

  分別七年半,突然在自家臥室房門口見到只做過一天丈夫的前夫,她確實百感交集,但這不表示她需要為此浪費不必要的情緒。

  生活教導她,夢和現實是兩碼事,她已沒有多餘的精力和勇氣去挑戰。即便那個人在她心裡曾經多麼遙不可及,但今天近距離出現在她眼中,她已不想多看。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不能跨越的距離。

  「名牌姐,今晚咱在你家住。」

  周顏出聲後,周睿縮在門縫中抖了一下,小聲對身旁的許唯一嘀咕了一句便拉開了房門,坦然抬臉望向周顏,解釋道:「五歲時我翻過你那本《殤》看到了照片,在你上周相親時見到了易先生。媽媽,我永遠愛您,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的存在。」

  正因為他們母子間彼此瞭解,所以不必挑明,周顏能清楚易唐的出現與兒子有關,周睿也明白母親讓他出面只為質問。

  「小睿,你有什麼想法應該告訴我,你……」

  周顏本是滿腹怒意與心酸,這些年獨享兒子的她一時間無法忍受孩子被人分享,在面對那雙單純清澈的眼眸時,最終只能化為歎息,「算了,去寫作業吧。」

  她並沒有打算在孩子面前對「父親」一詞隻字不提,但憑她對易唐的瞭解,委實連區區皮毛都算不上,所以,她只能等一個合適的契機以另一種更平靜淡然的態度和他講述缺席七年的「父親」。

  可今晚如此被動地面對易唐,她覺得有些尷尬與無措。

  「今晚太悶熱,我和乾媽去陪乾姥姥住一晚,她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家會心情煩躁,你在家譯稿吧,別睡太晚,明天一早我會打電話叫你起床。」周睿暗自舒了口氣,知道有「外人」在場自家親媽不想發飆,也就不等周顏接話拽起還想湊熱鬧的許唯一直衝大門。

  雖然他也好奇今晚的結果,但此時顯然還是走為上策。

  周顏冷靜地看著周睿拉著人出了門,直到大門關上還聽得見許唯一的疑問連連。

  這時,被故意忽略的易唐正打算開口時,她卻迅速掀過房門打算將他隔阻在外,擺出了一副視而不見的態度。

  所幸易唐眼疾手快半個身子嵌進了門縫,被周顏不弱的力度直接將門拍在了他的身上。

  「呃--啊……顏寶,別鬧!」

  某人抽著氣喊出聲,倒也令周顏鬆了手勁,這鬱悶天兒攤上一個許唯一已經耗盡了她的耐心,這會兒的確不想面對更雜亂不堪的心情,但也不能因此讓人把老命擱門縫裡頭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2:18

第016章 前夫上門(八)

  周顏不否認心底的感慨難以平靜。

  自她姥姥過世至今,不曾有人叫過她「顏寶」,其實真正算起來,易唐還是除去父母與姥姥外,第一個這樣稱呼她的外人。

  『顏寶?顏寶,為什麼只准姥姥叫你顏寶我就不行?你是姥姥的寶貝疙瘩也是我的寶貝媳婦兒!』

  這個人,曾經用這樣的抱怨方式獲得了這樣稱呼她的權利,諷刺的是,她只做了一天他的寶貝媳婦兒。事隔多年,他用這個稱呼這種語氣來做重逢的開場白,他難道不覺得可笑?他們之間,早已不剩絲毫情義,哪怕是親情。

  因為,他沒有給她時間等待愛情轉變為親情,婚姻只維持了一天就已經一拍兩散。

  說不恨是自欺欺人。

  周顏是個感性女人,但也誠實得令人髮指,今晚見到易唐對她的衝擊力確實很大,但當年的傷害卻也隨之浮出。所以她懶得用偽裝和客套應付,只冷眼掃過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甩開房門走至客廳的沙發坐下。

  「我今晚很忙,能給你的時間有限,有話快點說,有屁……外邊放。」周顏交著二郎腿唇角掛著嘲諷的冷笑,連個餘光都不再拋出去。

  有的人存在回憶裡時,或許有酸有甜有可取之處,一旦出現在現實生活,卻僅有血淋淋的傷痛下場。

  易唐的出現不會有太好的結果,至少她此刻是這樣認為的。

  「你倒是變了不少,以前的你不會這麼咄咄逼人。」

  易唐仍是神情僵硬地扯開了嘴角,選擇距離周顏兩米遠的單人沙發坐下,細細打量起分別多年的前妻。

  不得不承認,如今的周顏比七年多前更吸人眼球。

  若不是親自證實,他壓根不會相信這個看似年輕靚麗率真個性的小女人是個七歲孩子的母親,除了渾身散發的成熟韻味與沉穩信息,她的外形與過去幾乎沒有區別。

  「那可不,你都已經老了我怎麼也該長點腦子,以前正是因為一無是處任人壓扁搓圓,才托你的福換了個二手貨的身份。」周顏的語氣不算太犀利,但也夠刺人。

  易唐自討沒趣地皺了皺眉,斟酌著該盡量少說廢話,以免讓周顏逮住機會大肆奚落挖苦。這屋子裡的人還真不是省油的燈,他那兒子他是早就見識過,許唯一那副嘴皮子剛才也震懾到他了,沒料到昔日溫柔乖巧的周顏更尖銳。

  不過,這時候的易唐還沒意識到,周睿跟許唯一的利嘴就源自周顏。

  「顏寶,我們今晚不談過去。」

  易唐暗自歎息,平和地表明態度。雖然過去那段比煙花更短暫的婚史是筆糊塗賬,確實該談論一番再自我反省,但今晚他不是為這而來。

  他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視線掃過客廳的各個角落沒有發現煙灰缸後只得悻然作罷。這麼多年過去,他倒是真不記得周顏是否厭惡男人抽煙。

  「為什麼瞞著我生了孩子?你明知道我不會無動於衷,何必倔得一個人死扛?我是孩子的父親,我有資格知道孩子的存在,更有義務出現在他成長的每個階段。顏寶,你應該最清楚渴望家庭溫暖的滋味,怎麼捨得讓小睿去體會那種孤獨和自卑?」易唐抬眸望著對面的女人,語氣裡是滿滿的責備與質問。

  如果早一點知道,他不會讓他的兒子缺乏家庭溫暖而過於早熟,也應該不會……讓她吃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2:33

第017章 婚前同居(一)

  面對易唐的聲聲質問,周顏無以反駁。

  即便他的話句句在理,卻已過了最佳時機,當下這種狀態再回頭來說這種話,無非就是一出馬後炮。

  啪地一聲,易唐一個巴掌落在手臂,清脆的拍擊聲打碎了這片沉默。

  周顏瞥了一眼某人掌心的那具帶血屍體,不由自主地揚起唇角。

  「看來連我家的蚊子都不歡迎你。易先生如果是來敘舊的,那就找錯人了,我真不太認識你,請回吧。」她這會兒正找不到可以切入的點,索性蚊子夠爭氣。

  往事重提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她很清楚他們之間有沒有周睿都沒有可能。既是如此,何必浪費唇舌?

  「人家是養狗看門你倒養起蚊子來了,這哥們裝什麼蒜,鐵定是只公的!」易唐冷眼瞪著被他拍死在血泊中的蚊子,起身走入了廚房,壓根不理會周顏的逐客令。

  與蚊子對敵之後,他的胳膊上已冒出一個大包來,雖然敵人命喪黃泉,但他也失血又中毒,贏不到哪兒去。

  所以,無論如何他要在另一方面大獲全勝。

  洗手的同時易唐已用最快速度檢查過廚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鍋碗瓢盆一樣不少,桌上還放著兩碟剩菜。

  「飽漢不知餓漢饑!」

  易唐輕聲嘀咕,撇著頭盯住碟中那幾塊紅燒肉,腹中饞蟲一上來口水就分泌得特別快,他連路邊的煎餅果子都會買,如何能擋得住眼前的美食誘惑?

  想當初,在他第一次嘗過周顏的廚藝之後就改「顏寶」為「老婆」,這些年過去,她的廚藝應該更是精湛了。

  「那盤子跟你沒仇吧?」

  周顏冷不丁地出現在廚房門口,驚得水槽前的易唐微微一怔,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只見她抱著雙臂倚著門檻對他說道:「別找任何借口逗留,我這人從來不好客,像許唯一那種萬能膠都能弄出門,更別提身驕肉貴的易大少爺你了。」

  言下之意很明瞭,是逐客令的升級版,也為了逼易唐說出今天拜訪的目的。

  「你真這麼不待見我?」

  易唐苦澀地勾了勾唇,索性轉過身靠在料理台上,擺出一副慵懶無賴的姿態闡述他來的目的:「顏寶,我不怪你剝奪我做父親的權利七年,但我們得盡快復婚。」

  復婚這個詞,在進廚房之前他不曾想過,這些天他只一門心思尋找他們母子的下落,壓根沒仔細考慮過找到後該如何解決問題。

  但在他回憶起叫她「老婆」的初衷,他忽然覺得復婚這個提議不錯。

  「復婚?」

  周顏忽地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重複著這個詞,不過僅愣了三秒就忍不住笑出聲來,「易先生,我是個英語翻譯不是醫生,如果你腦抽該去看腦科,或者,我看你可以去掛精神科,沒準你是忘了吃藥出門就鬧事的那種!」

  她不否認此刻的心理存在一絲憤怒與心酸。

  就算他曾經用他的輝煌證實了她是只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但對癩蛤蟆來說,咬在嘴裡的肉沒來得及消化就不翼而飛,連她自己都摔得險些粉身碎骨,僥倖苟活的她還何來的勇氣和膽量奢望再去吃一次天鵝肉?

  再則,擁有小天鵝在手的她早已在生活的磨煉中蛻變為生性殘忍機警的野狼,她看中的目標只有碎屍她腹中的下場。

  顯然,同為二手貨的易唐還入不了她的眼。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2:43

第018章 婚前同居(二)

  許是周顏眸中的不屑與嘲諷太過刺眼。

  此時此刻,易唐發現自己連正眼看她的勇氣都去了大半,總覺得她唇角的那抹笑意太尖銳,像刀子般扎進了他的胸膛。

  復婚這個提議不是隨口一說,雖然決定得倉促他卻是極為認真的。當然,這刻的他滿腦子都是對周顏母子的愧疚,沒能想到夏芮。

  「顏顏,我雖然只見周睿一次,但從那刻起我就知道我沒辦法放下他,他的身體裡流著我的血,我愛我的兒子。」易唐放下姿態,坦然地剖析他的情感波動。

  或許是父子天性,在見過周睿之後他便失去了理性沉浸在某種瘋狂之中。

  這六天裡,他推掉所有公事誰都不見,別說是夏芮,他連父母的電話都不曾接過。

  只因不想在尚未確定事實之前承受其他壓力,不希望任何外力影響到他相要見周顏母子的迫切心情。

  只可惜他忽略了這麼突然地出現會給周顏帶來多大的衝擊力。

  易唐的這幅感慨之狀讓周顏嗤之以鼻。

  她冷冷勾動唇角,漠然嘲諷道:「您『愛』我家周睿?可惜了,就算我兒子是個Gay,我也不接受您這麼大歲數的『兒媳』,您還是別愛了,省得浪費。」

  憑什麼她苦盡甘來享受兒子的貼心孝順時要被他平白無故分享了一半?一句「愛兒子」就能讓她不計前嫌甘願把兒子奉上?

  她還真做不到這麼寬容大度,看來,只進門一天就被休還是有道理的。

  「別鬧了周顏,我知道你怨恨我,但孩子的事不可兒戲,小睿是無辜的!他憑什麼因為你我的問題被迫接受單親家庭的環境?」易唐有些克制不住情緒,他有些無法接受周顏現在的性格,冷漠得尖銳、隨意得自我,語氣裡甚至還帶了一絲頑劣。

  這樣的她讓他覺得陌生,陌生得無法駕馭。

  「哦?不可兒戲?」

  周顏冷笑著反問,視線落在易唐臉上,仔細打量才發現他的雙眼泛著血絲,眼下一片青色瀰漫,滿臉的疲倦摻雜著一種無力感,下巴上佈滿的鬍渣該是幾天不曾打理。

  這樣的易唐同樣讓周顏感到陌生。

  記憶中的他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清爽乾淨,眸光炙熱神采奕奕,渾身上下帶著一股子強烈的陽光氣息。

  在記憶與現實間遊走,令周顏不知不覺地軟下態度卸下了防衛的刺盾。

  「多年以前,你也曾說過婚姻不是兒戲,但咱倆領的證在兜裡還沒揣熱就離了。這次你願意復婚又能堅持多久?兩天?還是能有兩個月?易先生,做人要有長進,我願意跳進婚姻不是為短途旅行,所以這次……我想換個墳墓來長眠。」不管那句「復婚」中有幾分真誠,周顏已用最委婉的態度表示了拒絕。

  「顏寶,你還是習慣逼自己堅強得抗拒所有軟弱的可能。我承認年輕時輕率浮躁,但如果你不是這麼果斷這麼乾脆,能像普通女人那樣哭一哭掉幾顆眼淚,當初就可能不存在離婚這件事。別這麼快下決斷好嗎?兒子不小了,至少給他一個發表感悟的機會吧。」

  易唐頹然地說道,語氣裡透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祈求之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2:59

第019章 婚前同居(三)

  易唐的低姿態讓周顏無法繼續趾高氣揚。

  她很意外高高在上的他也會用到這種語氣跟她談事,畢竟,憑他易家的本事,只需一封律師信便能要走孩子。

  「裝軟弱不能解決任何事,我從小到大就沒學會你說的那招,掉掉眼淚能清洗眼球我倒是知道,但用來對付離婚我還真不屑。」周顏鄙夷的目光地掃過狡詐的某人,不悅地說道:「我兒子今晚不回家。」

  都利用兒子做拖延術了,她能一竿子打翻做個自私刻薄的母親嗎?卑鄙無恥的小人!

  「我聽到了,但是……」

  易唐瞅了瞅臉色陰沉目光卻不再刺人的周顏,稍稍放了心,手掌捂上腹部蹙眉說道:「我在小區門口等你們一天都沒吃東西,可能胃病發作了,這會兒抽疼抽疼的,可能走不了了……可能得住下了……顏寶,給我做碗麵行嗎?就以前常做的手桿麵,素的就行,我記得你說那面最養胃,我都多少年沒吃了--」

  「易先生,你能有點兒眼力勁兒嗎?」

  周顏極不耐煩地打斷某人厚臉皮的要求,這會兒徹底體會到什麼叫得寸進尺,那一連串『可能』倒真不客氣,也虧他能說得出口。

  「顏寶,我真餓了……」

  某人繼續裝可憐。要那些眼力勁能做什麼?真要有,早在她拉開臥室房門時就得滾蛋了。

  易唐也算是深刻意識到厚臉皮的重要性,在賴到兒子之前他好歹得在這兒先賴碗麵,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賴,對待周顏這種遇強則強的女人,他必須得弱。

  「鍋裡有粥,吃完把廚房收拾乾淨。」

  周顏神色一冷,扔下一句話轉身就走。自那年之後她壓根沒做過手桿麵,他憑什麼要求她浪費時間去伺候他的胃?

  疼的是他,跟她有幾毛錢的關係!

  「我不會洗碗。」易唐略感委屈,不禁輕聲嘀咕。

  女人一旦絕情起來果真比男人冷漠數倍,他們交往的那幾個月只離婚前倆小時有過不愉快,但卻能把所有甜蜜和溫馨打翻了。

  現在的他在她眼裡不過是個怨恨嫌惡的過去式,連碗陽春麵都撈不著吃了。

  「我家睿寶三歲起就知道幫我幹活賺零花錢買玩具,你這雙手退化的父親有什麼值得他尊重和學習?小區外頭多的是飯館餐廳,沒準多吃點地溝油能以毒攻毒把你該吃了藥才出門的毛病給治好了。」周顏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廚房門外。

  倒不是她耳尖,不過是清楚廚房裡的男人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少爺。她的地盤可不養無用之人,連許唯一這種從小到大沒洗過一隻襪子的嬌小姐在這兒都得幹活,何況是不招她待見的前夫!

  「我洗,不就是幾個碗,犯得著這麼戳人心窩嗎?」易唐咬著牙應道,對周顏的尖酸話無力反駁。

  曾經可以溫婉柔情地對他說「君子遠庖廚」,才分開幾年就成了「雙手退化」,他不禁懷疑這個周顏的軀殼裡是不是換了一個靈魂。

  這就是現在進行式和過去式的差別,幾乎是天差地別吶!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3:10

第020章 婚前同居(四)

  晨風陣陣,拂動素潔窗簾,涼意隨之侵入,衝散夏日的燥熱。

  凌晨五點。

  熬夜趕稿的周顏揉了揉乾涉酸疼的雙眼,收拾好校對完的稿子發送至編輯郵箱,昏昏欲睡地搖晃著身體挪到床邊,像是連伸懶腰的力氣都用盡了,直接斜著一倒閉眼酣睡。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四點。

  周顏迷迷糊糊地走出臥室直奔洗手間。

  被憋醒的她略感煩躁,半睜半閉的眸子掃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卻被意外出現在鏡中的男人驚得尖叫出聲,蹭地一下躥到了馬桶上,動作流暢優美,宛如四肢矯健的野貓。

  「三更半夜躲在廁所嚇唬人,你有病啊!」周顏被嚇得不輕,看清楚那人是易唐之後更是火冒三丈,心還沒穩下來便捂著胸口開罵了。

  易唐只覺得莫名其妙,他是聽到動靜才剛進門怎麼就成了躲在廁所裡?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見周顏蹲在馬桶蓋上跟只炸毛的貓似得瞪著他,頓時又忍不住嗤笑出聲。

  「你房裡西曬應該正厲害著吧,還夢遊呢!兒子都放學回家了。」

  其實,曾經交往的那幾個月他們從未同居過,直到今天他才有幸見到睡眼惺忪、像個夢遊娃娃的周顏,尤其是搭配她身上那件淡藍色的素雅睡裙,雖沒有絲毫性感可言,只像個可愛鄰家小妹,卻讓他找到曾經心動的軌跡。

  她的身上總帶著一股子惹人疼惜的柔弱,即使她用堅強和犀利偽裝了自己。

  周顏有些恍惚,甚至懷疑此時此景實為夢境。

  眼中的易唐唇角含笑,神情溫軟,眸中散發著點點柔情,用如此平靜溫馨的語氣跟她說著他們的兒子,彷彿他們是對恩愛多年的夫妻。

  但若是夢,突然出現的方喬宇為什麼臉色抑鬱?

  「顏顏,嚇到了嗎?快下來去換件衣服。」

  方喬宇擠進四平米的洗手間,把呆滯的周顏扶下馬桶,餘光掃過冷眼旁觀的易唐,心底疑惑萬千。

  如果讓他承認出現在周顏家中的男人是周睿他爸,他有一萬個不情願,他寧願這是許唯一她媽安排的一個出色相親對象。

  周顏的睡意在這兩個男人出現後徹底消散。

  在她回神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今天因為睡過頭而曠職,當下懊惱得想回房再倒頭大睡,極力克制著火氣一把扯開方喬宇的手快步走出洗手間。

  「這兒用不著你演戲,那男人不是相親對象是我前夫。」周顏低頭打量身上的睡衣,確定不必聽方喬宇提議去更換就滿屋子找起兒子來。

  「小睿下樓買醋了,今晚吃餃子。」

  易唐亦步亦趨地跟上周顏,見她冷著臉找人便主動上前解釋:「早上小睿打電話來時你睡太熟沒聽見,我就讓他找許小姐幫你請假了。你五點才睡就算去上班也沒精神,與其影響工作質量導致不良後果不如在家休息補充體力。」

  他說得太理所當然,那理直氣壯的語氣撥動了周顏的怒火。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3:22

第021章 婚前同居(五)

  昨晚因為易唐突然出現,大言不慚地對周顏說了復婚,又死皮賴臉地耗在她家又吃又喝,更以想瞭解兒子的點滴要在周睿房中過夜,擾亂了她的思緒是小,其實也已徹底擊碎了她的平靜生活。

  她壓根沒法集中精力去譯稿。

  只因知道前夫還在同個屋簷下,她需要時間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事件。

  所以,此時聽到易唐自以為是的一番言論,她便克制不住激動的情緒。

  「你是誰啊!你憑什麼在我家過夜?我幾點睡跟你有毛關係?要不是你我犯得著熬到五點嗎?誰給你權利替我決定請假?你又不是我老闆哪輪到你發表什麼假奶粉理論!」周顏氣得直打轉,就因為請假一天這個月連同這個季度的全勤獎就不翼而飛了。

  那可是四千塊錢,能給周睿交一個學年的書法課學費,能給他們家交一年半的水電費,能給他們家交半年的房租……

  「那破公司不會扣你錢吧?」

  在易唐被頂得無話可說還在糾結自個兒的話跟假奶粉有什麼關聯時,方喬宇樂呵呵地上前接話,「要我說那麼沒人性的公司辭了算了,老外哪有咱會體貼國人?他們給幾個工資就恨不得剝削你所有時間,要不還是回C&H來吧。」

  據他對周顏的瞭解,她這會兒的發飆鐵定跟錢有關。

  「老外至少不會利用職務關係把公司裡的未婚女性全拐上床去做『臨床性衝動反應比對研究』。」周顏冷哼一聲,凌厲的眸光射向在一旁自得其樂的方喬宇,只一句話就令他收回剛才的暗自得意,僵著一張臉吭不了聲。

  「我哪兒利用職務關係了……」

  他輕聲呢喃,當著另一個男人的面沒敢大聲反駁。那都是女人自個兒粘上來,何況他還是從低層做起,臨上位才公佈了身份。

  「對,你利用的這幅皮相和腰力,不過別拿你這幅打了雞血像吃多偉哥的樣子勾引人,我這個過氣研究對像老了,不練瑜伽不跳舞的經不起折騰。」隨著周顏的話音落下,臥室房門砰地一聲被關上,只留兩個面色困窘的男人在客廳乾瞪眼。

  「你好,我姓易,周顏的前夫,周睿的父親。」

  易唐總算找回點面子,抿了抿唇對方喬宇伸出手玩起了客套,「她不喜歡咖啡,廚房裡只有茶葉。要來杯茶嗎?你似乎有事找她。」

  通過周顏剛才的話和說話態度,他已基本清楚了這個陌生男人與她的糾葛,無非就是前任關係。

  「甭客氣,我口渴會自己倒。我姓方,周顏的前男友,她倒不是不喜歡咖啡,只是不捨得花一頓飯的價格買一杯咖啡。我是上門找周顏談周睿跳級升學的事,易先生找她有什麼事?這些年我倒沒聽她提起你。」方喬宇握住易唐的手掌,唇角微微上揚,並不承認自己會輸給這個過氣前夫。

  雖說前夫前男友都是前任,但他好歹比這前夫新鮮點,人家離婚七八年了,他倆分手才三年,關鍵是,周顏在跟他分手後相親無數回愣是沒找下一任。

  所以,這個前夫已經冷了,他雖不熱至少還是溫的。

  「哦,我倒沒什麼事,不過是忙完公事就提前回家,就是最近得和老婆孩子商量裝修新房的事,復婚後總不能一直住這兒。另外,我兒子的事不勞方先生費心了,我會和周顏談的。」易唐不動聲色,微笑著反擊某人的炫耀與挑釁。

  將這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周顏有些不知所云。

  這外頭兩個男人明明一個是結婚第一天就把她踹了,一個是將她當成眾嬪妃之一,憑什麼在她家玩對掐?

  幼稚至極。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3:33

第022章 婚前同居(六)

  周顏換好衣服出門加班,直接無視客廳中的暗潮洶湧。

  沒有主角在場,讓兩個男人一個孩子和麵包餃子自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即便後來多了個吃貨許唯一,這頓晚餐依然沒法在家享用。

  於是,剩下的搞怪四人組只能去附近的西餐廳應付了事。

  「小睿,聽說你們老師建議你跳級,你有什麼想法?」

  易唐給兒子斟滿可樂,擺出一副慈父姿態,原本就對突如其來的兒子極有成就感,這會兒一聽還是個學習尖子,這心哪能不飄起來?

  尤其是那眼神,瞥向對面方喬宇時都快開出花來了。

  「老師說好幾回了,我媽不同意,所以才給乾媽打電話。」周睿淡然地表明立場。雖說這親爹的排場挺民主的,不過完全沒有必要,他的想法習慣於來自己的想法。

  「給我打也沒用吶,太后哪能聽我一宮女的勸?」

  許唯一被牛排辣得合不上嘴,嘶嘶地直抽氣,偏偏還不肯安穩,咧著嘴說道:「我看你那班主任八成是看上老周了,人家不聽話的孩子三天兩頭把家長往學校裡請還有理,咱家孩子壓根無可挑剔都老惦記著孩子媽,那小四眼的心就昭然若揭了。」

  許唯一是周睿的聯絡家長之一,偶爾會陪著周顏一塊兒參與學校的親子活動,而周睿那班主任據說也是離異單身,每次家長會都特別留下周顏多談談孩子,她自然容易把事想偏。所以,今天在接到電話之後,她便讓方喬宇出面。

  「喝你的水,哪那麼多廢話?」

  方喬宇給許唯一遞過去一杯冰水,雖說望著她的目光有些鄙夷,內心卻不曾真的厭惡,故作嘲諷地奚落道:「吃不了辣就安分點,瞧你德性,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兒,呲牙咧嘴的沒個樣子,成心給自己找不痛快。」

  難看是難看點,不過比起矯揉造作和裝淑女的女人,真實可愛得多。這也是他極早與她分手的原因,不忍心把她當成一個玩樂對象。

  不過對周顏,許是因為她是第一個讓他失去掌控能力的女人,這麼多年過去仍然無法輕易釋懷。假如她真的和前夫破鏡重圓,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

  與其這麼拖著掛著,不如徹底死心。

  「你們老師……還未婚?他人品怎麼樣?」

  易唐蹙著眉頭問身旁的兒子,雖然不確定許唯一這話是不是說給他聽的,不過到底還是涉及到周顏再婚的問題,他當然沒法當成一個笑話來看。

  倒不是要復婚的慾念有多強烈,只是男人的自尊讓他去介意覬覦前妻的任何男人,這些年他只平平淡淡地和夏芮交往,她卻前男友、相親對像外加愛慕者一大串。

  「咱家小睿還是個孩子,哪能知道『人品』這東西?老周當年都夠到能結婚的年齡還不是看走了眼?」許唯一不敢對方喬宇嗆聲,灌了杯水後只能朝著易唐下手。

  哄了一晚上的孩子,她只打聽出來這個男人是周顏結婚一天就離婚的前夫,哪能不抓住機會替姐妹攻擊?

  好歹是三年多的閨蜜,這點義氣還是有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3:45

第023章 婚前同居(七)

  方喬宇聽了許唯一的話直樂呵。

  剛才在周顏家被這孩子爹堵得啞口無言,正是有氣沒處出,許唯一這缺根筋的腦子素來不認環境不認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替他報仇。

  「我倒聽顏顏說過,那會兒剛滿二十就領了證,算算日子小睿該有三個月大了。在妻子懷孕期間提出離婚太缺德,難怪這些年她過得再苦也從不聯繫你。」

  好歹和周顏交往一年多,他知道的內幕比許唯一稍微多點。

  周顏平時看著傲氣實則孤僻,她從不輕易對他人剖析自己,但卻曾經如此信任他……若沒有那晚的酒後真言,現在的他們又會是怎樣的關係?

  易唐神色一怔,雙眸覆了一層陰鬱。

  方喬宇的嘲諷雖令他不悅,但確實戳到了他的痛處,當初他若是知道有周睿的存在又怎會把離婚輕易說出口?

  「方先生難道不認為對自己不瞭解的事應該不予置評嗎?」他和周顏的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做任何評價。

  「你們一個前夫一個前男友,有點前度的素養行不?你們當我這個『人體監聽器』是擺設嗎?」許唯一煩躁地用刀子敲了下玻璃杯,視線指了指周睿說道:「說說你們老師的怪異行為讓你媽兩個前度聽聽,都讓學生給家長帶旅遊紀念品和特產,你們說他還沒有想給你當後爸的意思?」

  她是真有點鄙視這兩個男人。

  明明都不是什麼好鳥,還一本正經地對掐,搞得自己多深情似的,真是有辱她的眼光!

  「我們老師挺好的,雖然離過婚,但我覺得他比乾姥姥介紹的相親對象都強,我媽要是喜歡我是樂見其成的。」周睿抬眼望過許唯一和易唐,用成熟平穩的語態說出了令三個大人咋舌的話。

  他要引親爹上門只是為母親著想,但昨晚沒敢留在家觀察,這時也只能暫時選擇老師這個安全牌,反正他媽壓根沒打算看上任何人。

  「呃……小睿,也許你們老師真的是個出色教師,但這不表示他就一定會是個合格的父親和丈夫,感情不是隨便湊就能湊出來的,再說,我和你媽已經談過復婚和同住的事。」易唐略感緊張,摟了摟兒子的肩膀掩飾那個失落便開始轉移話題,「吃完咱去新房看看吧,反正你媽加著班兒咱回家也無聊。」

  周顏的拒絕乾脆利落,他如果再爭取不到兒子的天平,這事免不了就得讓易家出面,到那時,只怕不是平和方式能夠解決的。

  「吃完我得去圖書館,約了同學找資料。」周睿不動聲色地拒絕賄賂,自家老娘沒同意之前,什麼新房新爸都是浮雲。

  「又和同學約了圖書館?你該不是還有個親爹躲在廁所吧!這年頭難道都流行在廁所認親?」許唯一挑了挑眉掃過易唐,對周睿瞪眼警告道,「早點回家,引狼入室的可是你,再讓太后被狼叼走了就虧大了。」

  「乾媽,狼是最專情最重情的動物,這世上沒幾個男人能冠上這榮譽。」周睿對許唯一眨眨眼,咧著小嘴補充道,「這是我媽說的。」

  言下之意,身旁這倆前度自然是連狼都不如。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3:56

第024章 婚前同居(八)

  接近凌晨時,周顏拖著沉重的步子拐進小區側門。

  涼風四起,吹散夏夜的煩悶,她慵懶地甩甩酸疼的手臂掩嘴打了個瞌睡,暗自感歎自己的身體狀況一年不如一年。

  昨晚一次熬夜只怕是補眠三日都無法恢復精神。

  易唐掐滅手中的煙從後方跟上周顏的腳步。

  在側門旁餵了一個鐘頭的蚊子,好歹是等到她回來了,原本以為她至少會感動會意外,哪知人家壓根沒把視線瞟過來一下!

  許是座落在郊區,銀光小區在夜裡十一點後便陷入一片沉寂,於是,周顏很快便聽到了後方湊近的腳步聲,正打算退到一旁讓出位置,肩上的包卻在瞬間被扯向後方。

  周顏心頭一震渾身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做了個深呼吸便憋著一口氣飛奔出去,那速度快得跟裝了飛毛腿似的,等易唐反應過來她已躥出去老遠了。

  「顏寶,你跑什麼呢?」

  易唐對著那背影詫然詢問,加快腳步追了上去。他好心幫她提包,她倒是遇賊一樣溜得忒快,還不帶往後瞧的。

  「易小樹!你是荷爾蒙分泌紊亂還是月經失調?大半夜的扮劫匪很好玩嗎?我看你是洗乾淨屁股想找機會進去吃免費飯吧!」周顏聽到熟悉嗓音便轉過身查證,看清來人確實是易唐之後哪裡還能憋得住怒氣?

  也不知是太氣還是害怕,話音落下她的身子還是瑟瑟發抖。

  易唐見周顏臉色發僵立即上前查看,她雖是有意控制著音量但在寂靜的夏夜裡,她的句句嗆聲清晰無比連嗓音都有些顫慄,看來真把他當劫匪了。

  「手這麼涼,真嚇到了?我就是見你跟背了個炸藥包似的才想幫你拎包,害怕怎麼不叫出來?誰讓你眼睛長在頭頂上瞧都不瞧我一眼,看看,為了等你都讓蚊子咬了一身疙瘩了。」易唐握住周顏的手,只覺得她指尖的冰冷通過他的掌心傳到了他的心裡,似乎變成了一種酸,讓他心疼。

  易小樹……原來她還願意這麼稱呼他。

  告訴她這個乳名時,他曾信誓旦旦地許諾,他會長成一棵參天大樹,讓她依靠,讓她憩息,讓她寄居。

  可七年多前的他又究竟給了她什麼?

  「叫出來劫匪就能放了你?沒準還更快地給你一刀,還不如省著力氣逃命。」周顏順了順氣,抽回被某人握住的手掌,憤然搶回背包瞪著雙眼道,「你該不是要告訴我今晚又胃病發作要借宿?出這門往右拐走三百米有個醫院,那兒鐵定歡迎你去借宿,能治病還附帶美女護士。」

  凌晨十二點還等在她家樓下,他以為他們還是稚嫩的青春期嗎?曾經會感動的行為現在看來只會覺得可笑。

  「周顏,我等在這裡就是想跟你談復婚前同居的事。」

  易唐拽住了周顏的手臂阻止她的離開,「小睿睡了,你那房子隔音不好,咱在這兒談談吧。我不會說過了這麼多年還愛著你的鬼話,也不要求你一定答應復婚,但為了小睿再試著給彼此一個機會,或許,我們能過好三口之家的生活……顏寶,試著同居看看吧。」

  為了避免復婚後再發生閃離事件,他覺得再婚前同居應該是個不錯的適應方法。即使現在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但誰能保證有愛情的婚姻就一定長久?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4:10

第025章 共處條約(一)

  再次見到夏芮,是在易唐家中。

  距離上次咖啡館匆忙離別,已有整整一周沒見,於他們這對在近期頻頻出現僵局的情侶來說,這段不短的時期相當於一次不小的冷暴力。

  至少對夏芮來說,易唐的避而不見已令她心慌膽怯,即使逼婚這件事卡在喉嚨裡,她也不敢再隨意說出口。

  「公司最近很忙嗎?你看起來很累。」

  夏芮體貼地遞上一杯溫牛奶,將烤好的麵包火腿推至易唐跟前便睜著一雙清澈無辜的眼眸望著他,揚著唇角笑得溫和平靜。

  這是她的殺手鑭,她素來懂得用什麼方式博取易唐的憐惜。

  「是有點累。」

  易唐只喝了一口牛奶,視線沒有瞟向對面,只垂著臉觀察碟中的吐司與火腿。他已在周顏那吃過早飯,雖然只是他不喜歡的簡單烙餅卻有著一家三口的溫馨氛圍,令他吃得很安逸很滿足,那種感覺不是單憑食物能夠給予的。

  雖然沉浸在為人父的激動情緒不願脫離,但此時面對夏芮,他卻不得不將事實告知。

  躊躇了片刻,易唐抽了張濕巾擦了擦嘴,抬眼對上夏芮的目光。

  「因為這段時間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希望被影響到最直接最純粹的感覺,所以除了公事沒接任何人的電話,包括我爸媽的,很抱歉。」

  或許最初的時候他確實因夏芮那單純無辜的眼眸動過心,感覺她像一隻膽怯孤獨的小鹿,眨著清澈濕漉的雙眼防備著周圍的一切,特別惹人憐愛,令他萌生一種強烈的保護欲。但在一起七年,他早已看透她的把戲。

  他很惋惜,她委實不該拿這個特點當作武器來對付他,讓原本令人心動的感覺失去了真實性。

  「沒事,我只是擔心你工作太忙忘了吃飯和休息不夠,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夏芮善解人意地笑笑,見對面的男人沒動過早餐便溫軟地問道:「今天胃口不好嗎?是不是胃病又犯了?要不給你煎個荷包蛋吧。」

  聽到這裡,易唐開始有些煩躁。

  每次都是如此,她總是用大度和包容編織一張柔情的網,逼著他為她心疼,因她愧疚,勒得他透不過氣。

  「小芮,別忙了,我吃過了。」

  易唐伸手阻止了要起身的女人,心底漸漸浮起一絲嘲諷,坦然道:「把鑰匙還我吧,今天會有裝修公司過來看房子,明天開始裝修,近期是不能住人了。」

  在未經他同意入住他的房子沒什麼,但她明明是渴望知道他的去向卻不直接問出口,反而用軟刀子逼他自己坦白。

  他受夠了這種相處方式。

  而今天也必須結束這段感情,這是他和周顏所談的共處條約之一,為了尊重彼此必須理清感情債,以絕對單身的姿態進入到婚前同居生活。

  「這房子你才剛買兩年,裝修好住進來還不到半年,我覺得挺好的,你看是不是不亂花這個錢了?」夏芮眼中滿是疑惑,卻依然沒有說到重點,可覺得易唐的臉色像是有些陰鬱,便小心翼翼地問道:「阿易,你在生氣嗎?因為我昨晚……住在你家?我原本只是想等你回來的,但後來實在太睏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4:22

第026章 共處條約(二)

  夏芮的音量越來越小,那雙黑亮的眸子更是充滿怯意,一副知錯怕罰的小媳婦模樣。

  但在易唐眼裡,她這幅故作委屈的戰鬥方式或許勝率極高,他卻已經膩了。

  如果沒打算住下,衣櫃和衛生間裡那些龐大的私人物品是從何而來?他很清楚那些東西憑夏芮一個人只怕兩次都搬不完。

  她原本就很堅定地打算以女主人的方式留下。

  當然,她只會用最軟弱最無助的方式剖析她的這個意願,並且還能讓他無法裝做不懂。

  「當然不是因為你,不過這不是我們現在該談的。」

  易唐像是失去耐性般地揉了揉太陽穴,最終抬頭望著夏芮說道,「雖然我們交往時我就說過我不喜歡被束縛,不喜歡失去私人空間,不喜歡佔用彼此太多時間,不喜歡同居生活,但我沒這麼冷漠。小芮,你想留宿我家,我雖然不喜歡卻可以忍受,但你得認清我們的關係。早在最初時我們就已經說好,只談感情不談婚姻,我會盡量做一個好情人,但我肯定不會是一個好丈夫。」

  在外人看來,對著滿臉柔弱的女人說這些話很冷酷無情,但誰能體會他的心情?他不花心不放蕩,對女友該有的柔情和體貼他一樣不缺,但這段感情仍然維持得身心疲憊。

  夏芮把他逼得太緊,說不得重話,做不了錯事,更要時時面對她那張委曲求全的臉,明明是彼此確認過要走的感情路線和維持方式,到頭來仍是讓他感覺自己像個始亂終棄、罪大惡極的壞男人。

  所以,周顏和周睿在這個時候出現,可謂是給了他一種結束的勇氣。

  「可是阿易,我已經二十八歲了,我的同學和朋友幾乎全都結婚了……我只是想讓我們的感情更加穩定,換一種方式相愛,有一個簡單溫馨的家,有一個可愛健康的寶寶。我知道這些年你對我很好,我只是想換一個身份承受你的感情,這應該不影響我們……」夏芮眼中的晶瑩淚滴滾滾而下,睜著一雙大眼瞅著對面的男人。

  她不懂,這些年他明明表現得那麼認真專情,為什麼就是不願娶她?

  「很抱歉小芮,我從沒想過我們之間會有婚姻,而且,這些年我不止一次向你表明過分開的意願,你有權利追求幸福的婚姻,你有權利選擇結束我們的感情,但我不會是你要爭取的人,我沒辦法娶你。」易唐暗自歎息,覺得說這番話費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其實,假若夏芮不逼他走入婚姻,他覺得他們的關係可以維持得更久,她是個安靜貼心的女人,不過分粘人,不過分驕縱,會用甜膩的微笑反饋他的寵暱,在兩性方面也是個乖巧聽話的床伴,能滿足他的征服欲和虛榮心。

  「可你並沒有打算遊戲人生啊。阿易,是我哪裡不好不夠格做你的妻子嗎?還是叔叔阿姨他們反對……我知道我的家境不好,但我還有兩個哥哥,我爸媽不會是我的負擔。」夏芮說得有些急切,那些內容讓易唐更為頭疼。

  「我們交往的事和我家、你家都沒關係,我爸媽還沒這麼空閒管我的私事。」易唐蹙著眉頭克制著情緒,視線掃視周圍找不到他的煙,只好深吸了一口氣坦然道,「我不願意結婚不是因為我是不婚主義者,也不說明我不夠愛你,只是我比你更清楚維持婚姻不僅僅需要感情……夏芮,我離過婚,傷過一個女人,如果真的必須再次進入婚姻,我會選擇她,因為這是我欠她的。」

  雖然她不稀罕,卻是他真的想給予的。

  在她二十歲生日時他曾許過她一生一世的美滿婚姻,到頭來卻如她所說,他只給了她一個二手貨的身份,成了她獲得幸福的阻礙。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4:36

第027章 共處條約(三)

  「是我勇敢太久,決定為你一個人而活,不能說出口,那麼折磨;勇敢了太久,城市充滿短暫的煙火,無處躲,照亮了沉默,明白是寂寞……」

  貴賓包廂中,周顏閉著雙目用她那溫軟卻不失張力的嗓音,唱著一首首淒涼的情傷之歌,張惠妹的這曲《勇敢》唱得尤為投入,仿若帶著哭腔的唱法很能抒發情緒,她和許唯一「搞上」時常去飆歌發洩,這首便是她倆的必點曲目。

  不過,今晚卻只是以加班的名義陪客戶應酬,讓她唱得極為被動,滿腦子還是那晚跟周睿談復婚之事的情形,兒子眼裡的那抹期盼總是在她腦中閃現。

  這幾天易唐在張羅裝修房子的事沒有出現,也不知道易家若知道周睿的存在會做出什麼事來。

  一曲完畢,周顏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從包中抽出半瓶礦泉水解渴,絲毫沒有發現包廂裡被眾人奉承討好的那人注意了她多久。

  「閆總,這都十二點半了,這合同也該簽了吧?我家裡還有兒子呢,孩子小,把他單獨擱家裡也不知道吃沒吃晚飯……您看,還有公關部的同事在,能讓我先回去嗎?」周顏湊近經理嘀咕著,臉上已有不耐。

  作為外貿部的職員,她原本只需負責給客商翻譯的工作,哪裡需要加班應酬?頂多也就偶爾加班負責出口貿易的裝箱單和發票處理,像這種陪客人唱歌的事,本就該是公關部的本職工作,實在不該讓她出面。

  「急什麼?別一口一個兒子搞得你多老似的。這陪酒的事都沒拉上你,讓你唱唱歌還有牢騷?你以為我不想快點簽約?這可是固定大客戶,如果能簽下咱們每個月就有固定的一高一小兩個櫃(集裝箱,高櫃68立方,小櫃28立方),今年的指標都達到了。」經理瞥了一眼被公關部圍繞的客戶,用肘部推了推周顏,「大家都有點喝高了,你滴酒沒沾一會兒把那客戶給送回去。」

  「我?」

  周顏神色詫然,轉頭望向那個被勸了不少酒的男人蹙眉說道:「閆總,我不會開車,那客人應該自己有司機吧?」

  職場上的黑暗她要再不懂就白混這麼多年了,讓她送客戶回酒店?誰知道這裡頭有沒有摻什麼水分。

  何況,簽約走多少個櫃跟她有幾毛錢關係?她不過是個翻譯,又拿不到提成!

  「你不是有本嗎?這時候街上又沒多少車你儘管放慢速度,反正咱都不趕時間。放心,左先生在A市有房子,你送他到小區把車停好就自個兒打車走,公司給你報銷車費。」經理拍了拍周顏的肩膀把這事敲定。

  直到凌晨一點,合約總算成功簽訂,而周顏被委以重任負責送尊貴客戶回家。

  跟在走路有點飄的男人身後,周顏暗自瞪著那頎長身影腹誹不已,明明長著一副中國人的軀體,居然無能到對中國話一竅不通,害她被迫為五十塊加班費而熬夜。

  此時,前方的人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周顏便一個不查撞進了那寬厚的胸膛,額頭正巧對上他頸間垂掛的戒指,痛得她嘶嘶抽氣。

  「半夜三更的,您突然停下來擋在路上做什麼?吃多了老外的垃圾食品好歹有咱中國人的基因,怎麼就盡幹缺德事?」周顏抬頭裝出一臉的歉意,嘴角微微上揚一字一句說得溫軟緩慢,隨即再用英文說道:「左先生,真抱歉,忘了您不會中文,天太黑我沒看清,您沒受傷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4:51

第028章 共處條約(四)

  許是這些年混生活不容易,周顏皮笑肉不笑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當然,如果對方真的不懂中文,對她的那番話自然不會有絲毫懷疑,只可惜左銳軒的中文造詣不算差,一字不漏地聽明白了。

  左銳軒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側過身,讓背後的車子映入周顏的視線,將車鑰匙塞進她手中,自己則先一步拉開副駕室的車門坐了進去。

  若不是今晚真的喝多了頭暈,他會想把這個裝模作樣的小女人一口咬死!

  「勞斯萊斯?媽呀,這什麼東西啊!」

  周顏在繞過車頭時看清了那個醒目昂貴的標誌,頓時感覺雙腿有些發軟。為了使應聘更容易成功,她確實半買半考過一個駕照,但打那時起她就沒摸過方向盤。

  這頭一回當司機就開勞斯萊斯,撞壞了她拿什麼賠吶!

  戰戰兢兢地坐進了車中,周顏本打算跟客戶商個量,哪知對方早已閉上雙眼一副醉死模樣,只得硬著頭皮發動車子,腳底板還沒碰上油門她的手心已經出汗了。

  她都沒捨得給自己買過保險,萬一出什麼事她家周睿怎麼辦?

  「左先生?左先生……」

  周顏伸出一個手指捅了捅身旁的男人,本以為他是醉死難以叫醒,誰料他忽地睜眼猛然靠近,一股濃郁的酒味頓時衝至她的鼻端。

  左銳軒那褐色眸子在月光下褶褶生輝,似是帶了一股子嘲諷,又像是情人間的戲弄,只見他薄唇微揚壓低嗓音道:「丫頭,我喝多了記性不好,可以忘了你剛才的話,不過我頭暈趕著回家,如果你再磨蹭,我會以為你想跟我來一場……車震。」

  震你妹啊!如果對方說得是英文,周顏絕對會這樣回嘴。

  由於兩人靠得太近,周顏只覺得這半帶沙啞的嗓音跟魔音一樣鑽入她的耳朵,令她渾身汗毛瞬間豎起,冷不丁地一顫,委實嚇得不輕。

  這廝居然會說中文,還地道得勝過她!

  「左先生真幽默,開的玩笑都這麼帶顏色,這要是我們公司的小姑娘指不定被嚇壞了。」周顏調整了心態便發車上路,雖然可以故作淡定但視線卻不敢再瞥向身旁的男人,「我其實就想給您提個醒,您和您的車上保險了沒?我是頭一回開車,安全係數不怎麼高,要真出什麼事我一個小老百姓是賠不起的,咱只能指望保險公司不是?」

  「放開膽子踩油門,撞壞了讓保險公司賠,修好後還能送你留做紀念。」

  左銳軒噙著笑意打量著周顏的側臉,越發覺得這丫頭有點意思,便藉著酒勁逗弄道:「聽到了嗎?我的意思是連人帶車,所以甭擔心這車的牌子,真要撞了你還是受益頗多的。」

  「您不愧是個會算計的商人。」無敵大奸商!

  周顏僵硬地扯扯嘴角,腳下一個用力車子便飆了出去,「左先生坐穩了,雖然為了不給您賴著我吃一輩子免費飯的機會,我會盡量保證您的安全,但我確實對自己的技術沒法信任,如果真有車禍而我僥倖能活,我會跟我兒子解釋他多出一個大哥的原因。」

  跟她玩曖昧?她可不奉陪。

  易唐擬好的共處條約裡就有這點限制,不可在同居期間跟異性玩曖昧影響兒子心理健康。雖然她當時對此嗤之以鼻,真正遇上了曖昧,卻仍是想到了那個條約。

  或許,有些東西早已混入她的生命,不管承不承認,它都存在。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5:04

第029章 心房角落(一)

  自那晚凌晨在小區談過話後,周顏已連續幾天沒見到易唐。

  但從周睿口中得知,這些天他非但負責了接送工作,更是連老師的溝通工作都沒落下,更改了家庭聯絡薄,剔除了許唯一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家長。

  周顏本就心思敏銳,兒子最近的變化她自然能感覺得出來,有個外表卓越的親爹在同學前露臉能讓他倍感榮耀。再則,知子莫若母,沒有一個孩子對後爸的期待會超過親爹的,周睿心裡打著什麼算盤她很清楚。

  這也是易唐能說動她婚前同居的最主要原因。

  「老周你說點兒話吧,你這麼沉悶我總覺得把一聒噪的鸚鵡給毒啞了,好歹咱得對得起這昂貴的包間費不是?」許唯一耐不住性子推了推晃神的周顏,急切追問道:「你和小睿他爸談得怎麼樣?」

  「這家店是叫『心房』吧,我說你還不如把這三百塊錢給我呢,就這麼點小角落還沒我家廁所大,也就你這種缺心眼的得上這『心房』來找安全感,咱又不是國際特務,犯得著包個地兒聊天嗎?」周顏拉回思緒便打量起身處的環境,對某個問題避之不答。

  倒不是她惺惺作態故意隱瞞,委實不知該如何表述內心的感覺,自打易唐出現之後,她壓根沒能出現排空大腦的狀態,一旦空閒下來,腦中便交織著前夫、兒子與復婚的混亂雜念,理不清,也解不開。

  「這兒的感覺好吶,知道這家店的招牌宣言嗎?四個字,隔牆無耳!這的房間都是裝修成各種隱秘環境,像樓梯拐角、儲物間、衣櫃什麼的,還有衛生間呢,牆壁都是特殊材料打造的,一流的隔音效果,一流的特殊氛圍,一流的服務品質--哎呀……」許唯一正說得津津有味,只見周顏一掌拍在了她的腦門阻止了她的免費推廣。

  「我幸虧沒生你這樣的敗家女,排隊就不說了,花三百塊就買了這麼個破舊骯髒的儲物間待倆小時,到底哪裡值得你這麼興奮?知道這家老闆的經營理念嗎?人家那是為了滿足社會壓力下的變態心理,這看著都像是偷情的地方,咱們倆女的上這兒燒錢沒準還讓人逮著機會當作消遣對象呢。」周顏起身繞著小空間走了一圈,蹙著眉頭顯露她的煩躁。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這種經營理念很符合大城市的需求,這間特殊茶座『心房』極有可能掀起一股狂潮,深受高壓人士的歡迎。

  「可這兒保證沒有任何人聽到咱的談話,我這不是想讓你說得沒後顧之憂嘛。最近小睿他爸都沒上你們家了,你是真打算拒絕他嗎?我瞧著他那人……好像還不錯的,老周,你孩子都為他生了,你敢說你心裡沒愛過他嗎?」許唯一的目光有些閃爍,說到後面嗓音便輕如蚊蠅,若非這環境的問題,只怕旁人是聽不見的。

  雖然她的聯繫方法在周睿學校被撤換了,但蹭飯蹭房還是光明正大地繼續。這姑娘完全沒有自覺性,人家就兩居室的小窩,你已經蹭了一間房了,人家易唐往哪兒蹭呢!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5:18

第030章 心房角落(二)

  許唯一等了半響,見周顏只顧著研究環境不免有些心浮氣躁。

  她起身湊近,一把拽下周顏手中的道具扔到了一旁,「剛才還說我燒錢呢,這會兒你倒是拿出拜祖宗的虔誠態度來了,別摸了,這桌上的灰都是假的,擦不掉的。」

  她原本想選個公主閨房,可排隊半天就等到這麼個儲物間空了出來,也只能勉為其難地租用,畢竟今天的任務必須達到。

  「這老闆真要是我祖宗,有易唐什麼事?」

  周顏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一屁股坐在那把具有破舊視覺效果的新座椅上,翹起二郎腿晃悠著說道:「不說這昂貴的包間費,只看這些特意訂製的道具,這『心房』的老闆一定是個有錢有勢的。」

  如果她真有這樣的家世,易家算個毛?

  「沒錢哪能在這黃金地開店?但有勢又從哪兒說起?老周,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你剛才在琢磨什麼呢?」許唯一被周顏那副老神在在的姿態給攝住了,一時半會兒倒也想不起該追問的事,就這麼順著這思維詢問。

  在她眼裡,周顏一直是個眼厲嘴毒又特別淡定的厲害人物,自打被捉姦在床那天起,她心裡就不由自主地萌生了欽佩和景仰。

  「你那大腦的天線除了接收方喬宇的緋聞外還能收點別的嗎?」

  周顏鄙夷地砸了一下舌,對許唯一這個缺根筋的姑娘很是無奈,歎息著答道:「我也沒琢磨什麼,別說是投資巨大的這種店,我連家普通花店都開不了,也就閒著無聊羨慕嫉妒恨了一下。」

  這種嚴密安全的環境最適合幹點「有聲有色」的事兒,這老闆要是背後沒個有權勢的,恐是營業執照都不一定能批得下來,誰能保證客人不在裡面販毒賣淫?

  所以,許唯一說的絕對安全沒人偷聽的事她也不信,這屋裡至少有監控監視她們的舉動,要不然進門前又是簽合同又是登記身份證的有什麼必要?

  真要有人在裡邊兒犯法,上邊兒再有人也承擔不了責任。

  「你想開花店?我怎麼沒聽說--」

  「你準備花幾百塊聽我說花店的事?」

  許唯一被牽著鼻子走偏了,但周顏沒興趣跟她繞,直接伸手將她摟在身旁挑明道:「不管易唐給了你多少好處,別摻和我們的事,放心吧名牌,不管我復不復婚,我和方喬宇……永遠沒可能。」

  倆人廝混都這些年了,許唯一還真沒本事在她面前瞞過什麼,這一撅屁股人家就知道她想幹什麼了。

  「那……那什麼……我哪兒收你前夫什麼好處了?你拒絕姓易的難道不是因為方喬宇嗎?他對你本來就念念不忘,也喜歡小睿……」許唯一說到這事,氣勢更癟了。誰讓她真是讓易唐一語擊中說到痛處,這才受人利用上這兒勸說來了。

  周顏聞言,只無奈地揚了揚唇,嘴角嘗到的儘是苦澀。

  她鬆手靠向椅背閉上雙眼,極度慵懶地找個舒適的姿勢便感慨地說道:「我和方喬宇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彼此,或許也可能一直保持聯繫,但這已經不是愛情。名牌,他家條件優越,你以為他父母能接受培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娶個大齡二手貨還附帶做便宜老爸?」

  以前易家會反對,那麼現在的方家就更不可能接受她。而方喬宇對她所謂的念念不忘,不過是一種源自挫敗感的征服欲,與愛情無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5:32

第031章 心房角落(三)

  許唯一擰著眉頭在糾結周顏的話。

  周顏這段安慰,她判斷不出人家這是還戀著方喬宇但怕被方家嫌棄呢,還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方喬宇走到底。

  或者……如方喬宇所說,周顏壓根沒有愛過。

  「老周,那復婚的事你到底考不考慮?我媽那兒的單身有志青年還要不要繼續見吶?那誰,姓易的,長得比方喬宇還招人,話說你們以前是不是因為他外遇離的婚?我媽都說男人會偷吃一次就會偷第二次,你要真跟那人復婚,沒準真得跟後宮娘娘似的整天算計著爭寵。要不還是再考慮考慮……反正我也沒拿他的好處。」

  許唯一一本正經地琢磨起復婚這事了,不是因為聽了周顏的話吃了定心丸,也不是怕周顏面對龐大後宮會吃虧,誰能玩得過太后吶!

  所以,她其實是擔心周顏會把無辜的疑似小三給弄死,畢竟還有統一戰線的小皇帝周睿呢。

  「你媽的資源庫……還是留著給她自個兒的閨女吧。」

  提到這事兒,周顏略感頭疼,對相親一事她真沒一絲興趣,偏偏人家是以長輩的身份、以疼愛的名義給她安排,推拒不得。

  也不知道許媽是不是因為自家女兒搶了人家的男友感到愧疚而對她特別上心。

  「人家自己手裡還有成堆的麻煩呢。」

  許唯一用手肘捅了捅周顏,眼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絲惶恐來,真要告知自家老娘周顏已經跟前夫破鏡重圓,那閒得發慌的許太太會不會真把目標轉她身上來?

  一想到曾經跟周顏相親的那票歪瓜裂棗,她便不由地發顫。

  「我說老周,聽小睿說,他爸貌似還有個女朋友,這事還有待考察是吧,我媽那兒沒準還有更好的呢……」看,這姑娘使壞心眼了,把人當擋箭牌了。

  「其實我個人以為,結婚好像沒有多少必要了。」

  周顏捏著水晶小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餘光一掃早將許唯一的神情抓了個准,便邪邪地勾動唇角,「小睿很喜歡這個拉風的親爹,乾脆讓他跟著他爹過我去給人做二奶好了,反正我這二手貨也不容易永久性銷出去,與其滯留不如換一種方式盈利。」

  「啥?」許唯一愣了,這太后離了小皇帝就是個女王,這氣勢的二奶誰會要吶!除非是M體質的。

  「看來周小姐確實沒有騙人,我倒是有點期待見到那個弟弟了。」

  突然傳出的男性嗓音讓室內的兩個女人嚇得一怔,下意識地掃過所謂的隔牆無耳的環境,立刻惱得想說三字經罵人。

  誰料,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推入。

  一個額頭貼著創口貼的挺拔身影出現在兩人眼中,而看清來人的周顏卻嚇得渾身一哆嗦,隨即動作迅速地抓過呆愣的許唯一擋在了身前,明目張膽地做了一回鴕鳥。

  這廝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誰啊這是?老周?」許唯一覺得莫名其妙,還是頭一回看到周顏在人前像朵蔫了的花。

  「周小姐似乎想賴賬?知道你在這兒,我可是讓人去開那輛修好的車了。」

  左銳軒似笑非笑地盯著探出半個腦袋的周顏,見她雙眼異常靈活地掃向他背後大開的門,便倚著門框好心解釋道:「忘了告訴二位,『心房』的每個房間確實都有監控監聽系統,不過合約裡已列清楚不得外傳而已。所以,這其實是我的地盤,就別打逃走的主意了,顏顏,嗯?」

  最後一個暱稱和往上提的單音攝住了擠在一張椅子裡的兩個女人,許唯一詫然瞪大眸子聞到了姦情的味道,周顏卻是在怕那晚的小小車禍給她帶來巨額賠償。

  明明說好是保險公司賠償的,這人怎麼出爾反爾地找上門來了?哦,似乎是她自己不小心撞到槍口了,這什麼鬼「心房」是人家的地盤。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5:46

第032章 心房角落(四)

  一刻鐘之後。

  周顏跟許唯一拘謹地坐在了另一處包間的沙發上,比起儲物間刻意營造的雜亂骯髒,這個粉色世界宛如貴族公主房般溫馨奢華。

  而讓她倆拘謹的對象,就是沙發對面靠坐在公主床上抽煙的男人。

  「這廝到底誰啊?長得雖然妖孽但怎麼覺得忒煞人?你究竟把人怎麼了?太后,我能不能……先跪安吶?」許唯一緊靠著周顏,壓低嗓音含糊不清地問道。

  人家擺明只對周顏感興趣,瞧那雙犀利鷹目一瞬不瞬地盯著目標,就跟放高利貸的黑社會首領一樣,連笑都令人冒冷汗。

  這些天她明明一下班就粘在周家,怎地就沒發現有這麼一號人物?

  「你得留下忠心護主!誰讓你吃飽撐了來這兒燒錢,我還沒問你和那人什麼關係呢。」

  周顏眸光一閃背後一隻手臂已經扣住了許唯一的腰身,深怕自己會被丟在這情色濃郁的房間供人生吞活剝了。

  若非許唯一先前跟工作人員提過想租公主閨房,他們這會兒哪裡會被拎到這兒來?一片粉色,怎麼看都是那什麼片的拍攝現場。

  「我哪知道你會惹上人老闆?『有錢有勢』吶!」許唯一咬著牙說道,雖然吐字不夠清晰,不過憑她倆的默契自然無需翻譯。

  先前還吹噓了人家有錢有勢,這會兒就落人家手裡了。

  「我沒把人怎麼,就撞了他的車……」周顏以同樣的方式將信息傳遞給同伴。

  「二位聊完了嗎?不如喝杯茶解解渴再繼續?」

  左銳軒將煙屁股丟進煙灰缸,稍稍坐正了身軀打量著對面的兩個女人,見她們繃緊神經不再作聲,唇角便似笑非笑地上揚,挑眉問道:「嚇到了?不是你們想來這房間的嗎?」

  他確實有意捉弄周顏,卻也沒打算嚇壞她。

  「我們就只交了儲物間的錢來著。」

  許唯一大著膽子堵了一句。言下之意,她們壓根不想被迫地來這什麼破公主房,只可惜沒敢言明,話裡隱含的意思也就她一人能懂。

  「哦,不必擔心費用,看在顏顏的份上,這位小姐你以後光顧『心房』終身免費。連我都是她的,何況是這店。」左銳軒越發覺得一語不發的周顏有意思,他可沒看漏她剛才掐了一把許唯一把人家推出來說話。

  這丫頭貌似還挺有指使欲和掌控欲的。

  「左先生別開玩笑了,你那車不是有保險嗎?而且……我開車之前已明確告知極有可能車禍,雖然你喝多了總不至於忘了這話吧?」周顏輕咳了一聲故作鎮定,打算站出來跟人說道理,畢竟躲是躲不過了。

  指望許唯一是得耗到下輩子了。

  「雖然我喝多了,但你說的話我哪敢忘?我記得清楚,你說假如有車禍而你還活著,那便會連人帶車要了我,這不,還打算介紹……」左銳軒略微一頓,蹙眉似是深思,繼而道:「那孩子叫小睿是嗎?」

  「要、要了他?」

  許唯一聽得目瞪口呆,忽地一把摟住身旁的周顏,恍然大悟地歎道,「太后你私下訂了太上皇人選?那你剛才說的要當二奶不是要--唔……」話沒說完,這姑娘被人摀住了口鼻,大有悶死她的架勢。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周顏一定選擇今天不跟許唯一出來,就算出來剛才也一定讓她先走,就算留下她,在她開口之前也應該會先毒啞她。

  左銳軒看到這幕禁不住笑出聲來。

  「好了周小姐,你再不放手就要出人命了,目前我不缺情人。今天來『心房』視察時偶然間看到你登記的信息才想來逗逗你,沒別的意思。明天我會去你們公司洽談合同細節,如果真有歉意就請我吃午飯,我有事想跟你談。我還得回公司開會,就不打擾你們姐妹聊八卦,永久免單,玩得開心點。」左銳軒對傻愣的兩個女人拋個媚眼起身離開了。

  這個周顏雖有趣卻略顯複雜。

  非但年紀輕輕就有婚史和孩子,連情感經歷也該是相當豐富,他是喜歡挑戰,但才剛回國不久,暫時沒興趣也沒時間趟渾水。

  周顏……倒是個觀察力極強、思維嚴謹敏銳的女人,他是真想聽聽她對「心房」的見解。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5:58

第033章 父子聯盟(一)

  經左銳軒一鬧,周顏心裡很亂,便打發走許唯一沒再給她蹭飯蹭房的機會。

  所謂的車禍不是在半道上兩車追尾或相撞,而是進了那個小區後因避讓突然躥出的野貓撞上了車庫的外牆。

  她倒是沒受一點傷,因醉酒在車裡酣睡的左銳軒一個不慎嗑到了腦袋,只是那輛勞斯萊斯的車頭得進店略做修整。

  原本也沒多怕這事,畢竟那番酒話她不會當真,可她趁著他的酒意肇事逃逸了。雖說他親口責備過她沒衡量貓跟車的重要性,以及罵她反應遲鈍、危急處理意識低弱等等,但他昏昏欲睡前最終不忘讓她離開。

  周顏覺得那晚委實有些喪盡天良,她一聽那話就夾著尾巴逃走了,哪裡還管左銳軒的腦袋撞沒撞壞?

  她當時至少該先攔輛車送他去醫院,怎麼就這麼缺德?

  「媽媽,誰這麼缺德?」

  周睿收拾好完成的家庭作業,小腦袋湊到周顏跟前蹙眉打量,疑惑地詢問:「名牌姐幹什麼蠢事了?還是喬宇哥又纏你了?」

  對許唯一的身份,周睿頗為無奈,要分清場合遊走在「姐」和「媽」之間雖然不難但覺得麻煩,偏偏那個女人不甘心被他叫老又霸佔著乾媽身份。

  「小孩子多什麼事兒?沒人會比你親爹缺德!」

  周顏沒料到自己居然嘀咕出聲讓兒子聽見,她面色困窘地搬出了母親大人的架勢:「寫完作業就回你自己房,今天誰來都別給開門。」

  因為不喜歡跟外人過分親近,許唯一借宿的每一晚都只能他們母子倆擠一張床。今晚她有些煩躁,迫切地需要一個空間釋放壓力。

  「可易先生來了,你要跟他一個屋?」

  周睿睜著一雙清澈大眼吐露被他母親忽略的情況。之所以到現在沒叫過易唐一聲爸,是因為母親沒有鬆口正視過這個問題,他不敢隨意造次。

  「誰放他進來的?」周顏詫然,壓根不知道有外人侵入。

  「不是我放的,他來這兒的第二天拿你鑰匙配了一把,樓下煎餅大媽告訴我的。他跟名牌姐好像挺合得來……」周睿意識到太后似是欲怒髮衝冠,很識時務地撇清關係,不想撞這槍口上。

  雖然配鑰匙的大爺就在煎餅攤隔壁,勉強算編得像樣,但他多日知情不報也該是能觸怒鳳顏了,所以他說的最後一句,隱諱地將通知易唐的「罪」誣陷給了許唯一。

  這孩子也開始玩陰的了,睜著一雙漆黑閃亮的大眼,那叫一個單純吶!

  「媽媽,那今晚易先生他……睡哪兒啊?」周睿盯著著磨牙霍霍的母親問得小心翼翼。

  「除了跟你睡還能睡客廳。周睿我警告你,你是我肚子裡剖出來的,你的腦袋瓜裡有什麼貨你老娘我清楚得很,我會尊重你的意見不代表你能替我下決斷,你看看你哪有作為一個孩子的自覺性?別窺探我的隱私!」周顏氣急敗壞地數落起孩子的早熟。

  明明才七歲的孩子,她怎麼覺得在他面前藏不住心思?

  「咱家沙發太短了,我也不習慣跟別人同睡--」

  「那我就該習慣?」

  周睿本還打算再說服母親讓他擠一晚好給外頭的可憐親爹騰張床出來,但眼下這局勢他是不敢再惹毛太后,只能灰溜溜地在心裡嘀咕:你倆都能生出我來了還有什麼不習慣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6:13

第034章 父子聯盟(二)

  母子間的這段對話讓「無意經過」的易唐聽得一字不漏。

  所以,狼狽而出的周睿對上失落的父親也只能聳聳肩表示無奈,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誰讓他只是個孩子,讓人搬出身份一句話就打壓了。

  「沒事兒子,咱父子倆一個屋吧,好好聊聊?」

  易唐瞇了瞇雙眼摟著周睿進了對面臥室,刻意放輕腳步以免驚到情緒不穩的周顏。他已「聽話」地給她冷靜的時間,幾天不出現在她視野範圍,卻仍是沒換來一個好臉色。

  若不是那張熟悉的臉,依據七年多前的記憶,他確實有資格懷疑這個前妻換了個人。

  「我不跟男人睡一塊兒,怪彆扭的。」

  周睿皺眉表示抗議,鑽出易唐的懷抱走向衣櫃拿出一條厚被單,老神在在地地說道:「沙發太短你躺著不舒服,床讓給你。」

  「我是你爸,咋倆睡一起怎會彆扭?」

  易唐一把拉住要走出房門的兒子,理了理情緒勸說道:「在房裡聊聊吧,就算睡沙發也該是我睡,不過得讓你媽給我弄點驅蚊的,總不能每回來這兒『無償獻血』。」

  此時的他,表面故作輕鬆,實則內心感慨萬千。隱隱覺得眼眶有些發熱,不得不承認被這偶然間散發的父子情感動了。

  到底還是兒子懂事孝順,小小年紀就知道心疼他。

  「我家一般不開空調,我媽說你怕熱容易中暑,被蚊子咬也是一種放血療法。」

  周睿瞥了一眼某支被咬了幾個包胳膊很是疑惑,遞上一支兒童藥膏說道,「我睡客廳我媽會心疼,一會兒就該讓我進去睡的,而且我跟我家蚊子熟,它們不攻擊我。」

  他家臥室點了許唯一買來的驅蚊精油,那些被驅趕的出來的兵團自然只能囤兵在客廳,按他媽的說法,那是他爸跟蚊子不熟,多餵點血就有感情了。

  「你這小子!」

  易唐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兒子的大腦袋,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發現貼近周顏的人說話總沒個正經,許唯一方喬宇是這樣,周睿也是如此,她的影響力可真不容小視。

  他攬著周睿的肩頭往床上躺了下去,孩子就這麼被迫被他環在了臂彎中,熱乎乎的身軀貼著他的,有股說不出的滿足感。

  「就算睡客廳也別急著出去,如果你願意的話……說些你們的事給爸爸聽吧。因為不知道你的存在錯過了這麼多年,爸爸很想參與你們的世界,多瞭解你們一點……我們,畢竟是一家人。」易唐歎息著說道,輕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惆悵。

  這些年雖然沒有忘記周顏,可這樣一個小女人在他的記憶裡本也只是一個較為深刻的戀人,那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婚姻就如同兒戲,他沒當真,也以為她會無所謂,哪裡知道她竟會為他生了個兒子。

  「但我媽一定不這麼覺得,那照片背面還寫了『賤人』呢!」

  周睿忍著那股子彆扭枕在那支壯碩溫熱的手臂,雖然沒聞到他媽身上那股舒服的味道,但至少也不討厭這個親爹的親近,當下心頭一熱就洩了密,「我媽心煩的時候最喜歡在房裡喊『賤人』,我估摸著被她罵過的就你和喬宇哥,你應該還是有機會的。」

  「你認為我該為此感到……呃,榮幸?」

  易唐硬著頭皮說著這話,頓時覺得孩子的思維難以理解。更令他驚詫的是,昔日那個彬彬有禮、講文明講道理的周顏周同學,居然把「賤人」一詞掛在嘴邊,從孩子的心態來看,這似乎還是個……褒義詞?

  「我媽要願意罵你說明把你擱心裡呢,我名牌姐說我媽是太后,閒雜人等哪有資格活躍在她的金口中?」

  「那你媽這些年除了那個方喬宇還有過幾個男朋友?都長什麼樣?有你爸我這麼帥嗎?」

  「相親對象也算嗎?」

  「那不算,不,還是算吧,她性子挺清高的,沒事不會總相親吧?。」

  「確實不多來著,從我有記憶以來也就五六十個吧,有教授、經理、廠長、律師、公務員和各種老闆,年齡跨度就比較大了,從二十出頭到四十出頭,有單身的,有離異的,有喪偶的,有帶孩子的,你要知道哪個?」

  「……」某人無語,敢情這孩子挨個記得清楚著呢。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6:26

第035章 父子聯盟(三)

  次日清晨,鬧鐘響起時周顏被顯示的時間驚得睡意全無。

  她掀開被子下床直奔對面臥房,只見到正在整理床鋪的男人身影,那極為笨拙的動作吸引了她的目光。

  記得多年以前,他也是這樣對家務一竅不通,會賴在她身邊嬉笑著央求:「顏寶,不如早點嫁給我吧,我忽然覺得,如果能每天看你為我疊被子也很幸福。」

  而此時,見到他在她的家裡為兒子疊被子,只覺得諷刺與彆扭。

  「放著吧,怎麼敢勞煩你大少爺幹這事兒?小睿從五歲開始就學著自己的事情自己完成,我不希望多個父親只給他帶來負面影響。」周顏的嗓音略顯沙啞,不知是因回憶過去時的那絲酸澀還是因獨處時的尷尬彆扭,她的語氣裡有故作的冰冷。

  這個時候已是周睿的早自習時間,他果然已出門上學了。

  「你起來了?」

  易唐轉過身對上面色僵硬的周顏,牽強地扯出一絲笑意解釋道:「這是我蓋過的被子,昨晚和小睿聊太久睡過了頭,剛才趕著送他去學校沒來得及疊。去洗洗出來吃早飯吧,一會兒我送你上班。」

  他很清楚她話裡的意思,也因感到她的排斥而異常失落。

  他們曾是一見鍾情,也是閃電式激情,雖然時隔七年有餘,他卻清楚地記得當時的她有多在意他。那時候的她很簡單,付出認為值得的一切努力去投他所好,傻得可愛,惹他憐惜。

  可如今,在坎坷的人生路上翻滾了這麼多年,她早已懂得掩藏真我戴著面具生活。

  「以後別隨便動我的東西,我願意早起為兒子準備早餐是我的權利,與你無關。」

  周顏冷漠地掃過一臉討好的男人,轉身回房去洗漱。她之所以會遲到是因為有人改過她的鬧鈴時間,而這個人不是易唐是誰?

  或許他能說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她沒興趣去聽。

  「顏寶,我們之間能不能換種相處方式?」

  易唐的臉色瞬間陰沉,疾步追至對面房間。

  他確實因那句尖銳的話而覺得受挫。一大清早趕著伺候兒子又等著伺候她,壓根沒能顧及到自己的作息,反而得來受人唾棄的結果。

  這令他感到難堪,這三十年裡從沒這麼憋屈過。

  「小時候不懂事容易衝動不代表一把年紀了還能裝稚嫩,很抱歉,你的優越感在我這兒是沒法得以施展的,我也不能故作花癡滿足你的虛榮感。易先生,兒子可以是你的,但我們之間的相處方式沒有更改的必要。」

  周顏對某人表現出的沉痛無力之狀無動於衷。

  昨晚之所以睡不踏實有左銳軒的原因,但最主要的還是復婚問題。在「心房」那話雖是隨口一說,但或許她真的不該奢望能再嫁個如意郎君。

  「房子不過是稍作修改幾天就能完工,你希望我們以這種溝通方式讓小睿心寒?顏寶,我很誠懇地想給兒子一個完整幸福的家,難道你不是嗎?」易唐暗自歎息一聲,回想最近的事總是滿心惆悵。

  傷害了夏芮,隱瞞了父母,至今沒聽兒子叫過一聲爸,更是費盡心機討好不了她。所有人都有各自的苦楚,但他呢?誰又懂他的心酸難受?

  「打消復婚的念頭吧,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不稀罕靠孩子強扭在一起的關係。那個時候年幼無知,雖然清楚你父母的反對態度卻仍然因懷孕抱有一絲奢望,但我很慶幸還沒來及告訴你,讓當時的處境不至於那麼狼狽。」周顏自嘲地笑出聲,沒給對方再開口的機會便一頭扎進了浴室。

  「原來結婚前你就已經知道懷孕……」

  隔著浴室房門,易唐那語氣失落的呢喃隱隱傳入周顏耳中,如一顆石子投在她心湖,漸漸散開一圈圈漣漪。

  知道又如何?

  若不是因為懷孕,她何須為那次衝動付出慘痛代價?所幸她明白得不是太晚,沒有想用孩子綁住他,否則,應該只能勒死她自己。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5 17:46:39

第036章 父子聯盟(四)

  因為早上的事煩了一路,周顏搭公車上班時還坐過了頭。早知遲到會被抓到,她就不那麼倔強拒絕免費搭車,氣走了易唐。

  渾渾噩噩地一個上午,她查收了幾封海外郵件,跟老客戶通過兩個電話便閒的無事。

  外貿部雖然忙碌,但翻譯的事不多,忙的時候要寸步不離客戶,閒的時候自然也能枯坐發呆。周顏就是盯著電腦屏幕上那張海關發票想著易唐那張心灰意冷的臉。

  她今早的態度確實不友善,也以為他會一怒之下甩袖走人,誰知等她收拾好走出房間卻發現他坐在餐桌前擺弄早飯。

  雖然再也沒提過去的事,但氣氛委實太僵,她就算想搭車也不認為自己能受得了那種尷尬。

  「看什麼呢?這發票的英文翻得有問題?你都盯老半天了。」

  同事小林推了推走神的周顏,湊近她耳旁壓低嗓音透露小道消息:「公司前幾天簽下的那個大單客戶左先生來了,就你上次翻譯的那個,我還以為是老外呢,怎麼看著跟咱們沒什麼兩樣啊?」

  被這麼一提醒,周顏心頭一顫想起了正事。

  那男人早就跟她要過一頓飯,可被易唐的事一鬧她壓根忘了這事,這口袋裡的錢……該是請不起像樣的午餐了。

  「本來就是中國人,不過是扔國外養大而已。」

  周顏說完便在心底冷哼了一聲,那廝就一陰險腹黑的賤人!明明國語說得比誰都順溜,還裝作一字不懂靠她翻譯,說到底還不是怕她或經理在價格上摻水拿回扣?

  可要裝你就裝到底,偏偏在半道上讓她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蠢事,要不是有這心理負擔,那車能撞壞嗎?要沒撞壞車,她用得著良心不安又滿心愧疚嗎?當然,今兒中午就更不必浪費錢請他吃飯!

  「你這是餓了還怎麼著?這磨著牙怪駭人的。」

  小林打趣地戳了戳周顏的臉,一臉遺憾地說道,「那男人可是個香餑餑,來公司談合同細節本該是你繼續跟蹤服務的,但銷售部一來電話咱們外貿部的英語翻譯都搶著去了,就你傻愣愣地在這兒發呆錯過會帥哥的機會了。」

  要不是她已名花有主又是個韓語翻譯,這會兒也是想去湊一湊熱鬧的。

  但周顏不這麼認為。

  她嘲諷地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陰冷,同樣壓低音量發表她的觀點:「被團團圍繞擠破腦袋要湊近的不一定是香餑餑,也有可能是個土糞坑或是垃圾堆。」

  「你--老周,你太狠了!」

  小林被這句話噎得險些發不出聲,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外表出眾的青年才俊,怎麼就成了垃圾堆和……糞坑?

  「那是你沒見過狠的人。」

  周顏撇了撇嘴不以為意,見午休時間接近便關了電腦起身,「小林,你覺得咱們食堂的伙食怎麼樣?請個順便來我們公司、很不熟的、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打過兩次照面的人吃飯,你說能湊合嗎?」

  「咱食堂除快餐還有小炒,價格也不比外頭小店便宜多少,要沒什麼關係的普通人,請個小炒就算很不錯了吧?不過你說的是誰啊?」小林一臉的納悶。

  「很不錯啊?那就行了,一塊兒去吧,中午我請。」周顏滿意地點了點頭,挽著小林的胳膊走出辦公室。這種問題還是需要找對人問的,小林是全公司最能過日子的小女人,摳門指數名列第一,自然能聽到令她心安的回答。

  何況,讓她一個人直衝銷售部找左銳軒吃飯?

  這事兒她幹不出來,有人陪總好過再被那廝的威懾力嚇住,她可不是對他要談的事感興趣,不過為了兩清而已。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2:20

第037章 偷挖牆腳(一)

  半個小時後。

  左銳軒坐在員工食堂渾身不自在,別說對面那女人的眼神讓他發毛,就是大夥兒時不時瞥個幾眼他也吃不消,更何況,桌上的水煮魚、辣炒雞和麻辣豆腐他都不能碰,也就一疊芹菜炒肉絲能下飯吃。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費心要周顏的一頓飯,回公司隨便吃個盒飯也比這些強,至少飯菜會合他口味。

  「林小姐介意幫我買瓶喝的嗎?」

  左銳軒不知第幾次放下筷子,每次想給周顏使個眼色,她都是低頭吃得認真嚴謹,連個眼角都沒給過他,所以也只能自己設法支開不相干的人。

  「啊?說什麼來著?」

  小林借這機會看得津津有味,覺得自家男友跟這左先生完全不是一個檔次,正在心裡頭意淫不停,人家就對著她笑得魅惑勾人。

  可惜說的是英語,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周顏聞言,這才抬頭瞥了對面一眼,本打算掏錢去買礦泉水,卻聽左銳軒對著身旁的小林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連串英語。別說小林是個韓語翻譯不懂英語,就是普通英語翻譯也未必能懂那些專業術語。

  這傢伙談的是財經證卷類的話題,連她都不能全部聽懂。

  「這人本來就長得俊,沒想到連眼睛都會笑,這不是大白天勾引人嘛!你幫我跟他說,我英語不好聽不太懂,問他會不會韓語?老周,他到底在說什麼呢?是不是誇我漂亮想約我?」小林雖然壓低音量跟周顏咬耳朵,但視線一直沒從左銳軒臉上移開,就隔這麼一張桌子,她的話自然也一字不漏地傳入對面那人耳中。

  「咳咳……」

  周顏正在咬著一塊辣子雞,被小林最後一句話激得一口辣味嗆了下去,止不住地猛咳。這姑娘也看看得起自己了吧。

  左銳軒擱在腿邊的拳頭緊了緊,肩膀有些隱隱地顫動,顯然是在極力克制笑意。他故作無知地遞上一張紙巾,直接伸手去給周顏拍背。

  因為這桌子太窄,這長手臂的功效就發揮到了極致。

  「左先生是有些產品要求要討論。」

  周顏抬手揮開某人的手臂,穩了穩氣息喝了口水對身旁這自戀女人說道:「小林,你要吃好了就先上去吧,這年頭英語誰都會幾句,我兒子都能跟外教嘮嗑半小時,要是跟他說你不會英語怪尷尬的,別讓假洋鬼子瞧不起咱,而且,你男朋友不是中午都會跟你視頻聊天嗎?趕緊去吧。」

  這要不打發走小林,對面那傢伙勢必還會對人家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可沒興趣給他們倆當翻譯。

  小林雖然不想走,但周顏說的是事實,英語差確實讓她挺自卑的,也只能在悔恨中用簡單的英語跟左銳軒道別,不甘不願地離開了。

  「嗆著了吧,你這同事真是個活寶,一頓飯下來就把我當菜了,吃一口看一眼,還嚼得特帶勁兒。」左銳軒總算能暢快地笑出聲來了,他的眼光還真不獨特,真沒覺得那小林漂亮。「我都說了要跟你談事你怎麼還帶同事?而且,你點菜前怎麼不問問我吃不吃辣?」

  他可以不計較吃飯環境,但總得有東西給他吃吧!

  「我帶同事怎麼妨礙你開口了?她是個人又不是膠布,沒封著你嘴吧,你剛才不還『誇』人家『誇』得起勁嗎?本地話說得這麼精準順溜還吃不了辣?何況,客隨主便你沒聽過嗎?」周顏瞪了一眼對面的男人,拿起筷子繼續吃。

  他不吃辣更好,反正她喜歡吃,這非但給她省點糧還能避免交叉感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2:33

第038章 偷挖牆腳(二)

  周顏的有意奚落令左銳軒忍俊不禁。

  跟這丫頭在一塊兒總是特別輕鬆,哪怕她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也總能令他心情愉快回味無窮。

  若不是這個複雜身份,他倒是可以考慮逗著玩玩。

  「少吃點辣,對胃的刺激太大。你是本地人?」

  左銳軒看著眼前的火紅一片很難理解愛吃辣的喜好,雖然身邊的親人朋友只他一個不吃辣,但他仍然沒有嘗試的慾念。

  他無奈地撥了幾口白米飯就興致缺缺地放下了碗筷,這頓吃得委實憋屈了點。

  「當然不是,你問這幹嘛?」

  周顏狐疑地瞥了對面一眼,似乎意識到自己稍微有點不厚道,這才故作客氣地問道:「你真吃不了辣?國外沒辣椒嗎?要不給你來碗麵?」

  「算了,午休還有點時間,你應該吃撐了,陪我下去走走。」

  左銳軒很明智地選擇放棄繼續蹭飯,這摳門勁上來沒準還給他來碗酸辣面,何況這公司的食堂實在不適合談論什麼正經事。

  不給周顏反對的機會,他直接拽了人就往外拖,壓根沒理會周圍那些看戲的目光。原本約她談事沒打算招搖,畢竟他清楚她不是玩樂對象,但眼前這情況卻容不得為她考慮,約在了公司食堂的人可是她自己。

  「喂喂喂!我這飯也請了,不是也賠了態度不差了吧?麻煩您請鬆手,我一孩子老娘還指望著能把自己再度推銷出去,您就別往我身上潑髒水了,讓人看見我更得淪為滯銷貨。」一出食堂周顏就開始掙著手臂,這大熱天的誰都露胳膊露小腿的,這麼一拽就直接肌膚相觸,別說是陌生男女讓人尷尬,光是他手心的汗就夠令她嫌棄的了。

  「不是有個想吃回頭草的前夫嗎?大不了退回原廠,還有,我怎麼就是髒水了?」

  左銳軒輕笑出聲,望著滿臉不悅的周顏令他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也不知道這丫頭吃什麼長大的,心理素質極強,樂觀又知足。

  閒來無事時當個小東西逗弄逗弄應該還是蠻合心意的,可惜,他這鑽石王老五在人家姑娘眼裡卻只是「髒水」一盆,人家就怕跟他搭上邊兒呢。

  「跟您扯一塊兒我得被迫成為貪慕虛榮的拜金女,多大歲數的人了,擱這名號上都不合適,您就放過我吧,有話咱在這裡說說得了,一會兒我還得上班呢。」周顏神色僵硬地掃視周圍走動的同事,深怕一不小心就成了人家亂嚼舌根的對象。

  要是黃花閨女也就算了,有的是資本玩高調,她這高齡二手貨還是老實安分點吧!

  「你還真怕啊,國內的職場風氣這麼差嗎?」

  左銳軒順著周顏的視線檢查了一圈,抬手看了看時間就蹙眉盯著周顏不發話了,那道探究思慮的眼神能把人看得發毛。

  至少周顏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雖然這眼神在小林看來可能是放電勾引人,但她的理解卻更像是要債。

  「左先生您有話不妨直說,看您也不像個沒品味的,總不至於為那車的問題要我一個黃臉婆幹點特低俗的『勾當』吧?」他會這麼鄭重其事地上公司跟她談事,她真沒辦法不想歪,畢竟是個隨口把「車震」掛嘴邊的惡劣男人。

  「要看上你還真需要點特別品味,不過我不是來挖你前夫的牆腳而是挖你們公司的。」左銳軒挑了挑眉故作神秘地湊進她的臉,唇角勾著邪肆的笑意,「為我打工或給我暖床,不如你來選?」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2:48

第039章 偷挖牆腳(三)

  與左銳軒的談話沒能順利進行。

  原因便是許唯一的求救電話,這姑娘心急火燎地催著周顏趕去許家,據說那兩口子正吵架鬧離婚,還有個第三者在看笑話。

  為了不因事假苛扣工資,周顏自然是充分利用了左銳軒,讓他對公司提出借個翻譯辦點私事順便搭了他的「便車」去了許家。

  對周顏來說,便車的意思就是免費,為此惹得左銳軒頗為言辭。他被要求在這城市裡繞了半圈送她,她卻只一副勉強順路搭車的心態。

  「你朋友的父母鬧離婚你去不合適吧?」

  他掃了一眼手錶,在衡量有沒有必要為這種鬧劇浪費他的時間。別說是跟許唯一不熟,就是周顏他今天也才見第三次面,似乎真沒必要趟渾水。

  「她這會兒不敢回去,那孩子神經有點兒粗,可能潛意識裡把我當娘了吧。」周顏自嘲地勾著唇角,對勸說夫妻和睦的事兒真不專業,苦思冥想沒個主意就只能指望身邊這位:「你比我大吧,你說我該說些什麼吶?」

  誰說離過婚的就能有這方面的經驗?她平時說話夾槍帶炮的,這眼下大腦可是一片空白!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憑什麼為你費腦子?」

  左銳軒挑了挑眉表示不屑。他對女人的友誼委實不能理解,自個兒父母離婚沒準還插不上話呢,求姐妹去勸又是個什麼理?見周顏焦急地瞪了他一眼便低頭翻手機,他又懶懶地哼道:「我挺喜歡你這性子,你要是我的員工我倒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看中她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她的個性討他喜歡,長相看著順眼,主要還是她的思維跟得上他的腳步,她的口語翻譯能力足夠專業。

  「左先生您來真的?」

  周顏蹙著眉頭詢問,那點懷疑勁已經徹底消失了。她迅速做了個深呼吸便開口道:「我是一個二十七高齡的離異帶子女性,剖過肚子餵過奶,我真不信你有那特殊品味能看上我的人,所以我把你的話當真了,要是薪水待遇好過我現在的工作,我沒理由反對。現在您能給我指明路了嗎?」

  許家的小區大門已在視線之中,她要是這回沒攔下許家二老,估計許唯一這盆水在潑出去之前都得賴她家了!

  左銳軒將車子一個大擺尾停在了小區門口,側過頭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周顏,那犀利的目光堪比X光透射,尤其是在胸、腰部停留最久,並暗自感歎女性著裝的神奇魔力,壓根看不出來身材的真假,大概只能剝光後再下定論。

  打開車門讓周顏下了車,左銳軒便極有成就感地噙著笑意說道:「明天遞交辭職報告,我會找個時間聯繫你詳談未來的工作計劃。現在給你指明路,私下告訴你朋友他爸,他這年紀不吃藥滿足不了年輕女人,但藥吃多了會喪命,與其讓小的給他戴綠帽不如享受老的照顧偶爾偷偷腥,婚姻這張紙是擋不住任何激情的,何必非要捅破?」

  望著呼嘯而去的車影,周顏仍是嘴角抽搐,她是急瘋了才指望這個男人!這些話她跟許先生能說得出口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3:01

第040章 咱們的家(一)

  還沒進許家門便在電梯口見到了靠牆而站的易唐,這令周顏很是驚詫。

  「你怎麼在這兒?」

  周顏滿臉的驚訝,不可置信地盯著神色淡定的男人,嘴角浮現一絲冷笑:「我倒不知道你跟許唯一熟到了這種地步,連人家爸媽吵架的事兒都攬了,等著娶人家女兒呢還是想直接倒插門呢?」

  她說不清這是種什麼滋味,不過從心底竄起那股莫名火來看,應該不是特別舒暢,感覺有點像那次捉姦在床的心情。

  「我連自己爸媽都擱著不管,哪有那個閒心管你姐們的家事?」易唐也不理會周顏的冷嘲熱諷,直接上去拽了人就進電梯,壓根不給她反對的機會。

  他可不是為許唯一來的。

  「幹什麼呢!你給我鬆手,我還有事--」

  「能有什麼事?你自個兒都是離過婚的,吃的飯還沒人家吃的鹽多,你憑什麼去勸人家?這種事少攙和,一把年紀的人沒那麼好離,該管的是他家子女,不是你這個外人。」

  周顏剛開口就被易唐出言打斷,態度堅定地一口否決她的意圖。他等在這裡的態度可就是為了截她,既然堵到了人哪裡還有放她進去的可能?

  「你……在等我?」

  周顏蹙眉表示懷疑,掙了掙被牽住的手卻沒能順利抽走,只能仍由那只略微濕熱的手掌裹住她的。

  他們的牽手已經距離太久,久到讓她反感他掌心的細汗。

  「那你以為呢?」

  易唐挑了挑眉反問,神色複雜得看不出情緒,牽著周顏徑直走到車旁把她塞了進去,發動車子才幽然解釋:「給許唯一打電話問你的事才聽她說了你要過來,我不反對你跟那缺根筋的姑娘交心,好歹她心思純淨,但夫妻的事是任何人都不適宜介入的,就算她媽平時拿你當女兒看,但你畢竟還是個外人。」

  他不過是想通過許唯一多瞭解她的喜好,在裝修方面多考慮她的風格,買她喜歡的傢俱用品,卻正巧碰上了這事。

  所幸許唯一這丫頭對人不設防,三言兩語就能把什麼事都問出來了。

  這節骨眼上居然還有女兒不敢管父母倒是把朋友叫去勸理的事。

  「你這是在跟我講道理?」

  周顏冷哼一聲,原本倒是覺得易唐跟左銳軒一個意思,都讓她別干涉人家的家務事,但聽著聽著就有些不入耳,未免脾氣就上來了,「那你認為像咱們這樣不管是結是離都沒外人干涉,腦子一熱就連著幹出蠢事來還是值得宣揚的?」

  當初若是有個理智成熟的人在一旁說句話,他們之間也許就不存在這麼一段可笑的婚姻。

  「顏寶,當初要瞞著長輩的人是你,算了,咱不說這個,咱去逛市場買床吧。」

  易唐語氣悵然,唯有在心裡感慨歎息。她這是把所有過錯都推他頭上了,看在她帶著孩子這麼多年吃了很多苦的份上,他也只能認了。

  可當初提離婚的人是你吧!周顏無聲地反駁了一句。

  因為確實是她反對告知長輩,自知理虧,沒打算把這個話題延續下去,反正離了這麼多年沒沒了追究責任的必要。

  「這個時候我哪有心情逛市場?買什麼床?你不是打算在我那小破房子裡再搭張床吧?易先生,那是我的家,我好像沒同意你在哪個旮旯軸裡搭窩吧。」周顏態度不佳,連目光都略顯冷漠。

  就憑他的條件何須如此裝可憐?

  「你可以給許唯一打電話讓她回家哭去,如果她爸不管就讓她鬧,鬧不了就爬窗台,他爸這個年紀在女兒和小三之間應該能選女兒。」易唐有意忽視話中的刺頭,語氣淡定地給周顏想了對策。

  一哭二鬧三上吊,對於受寵的女人來說還是十分管用的,不管是用來對付丈夫還是父親。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3:14

第041章 咱們的家(二)

  周顏與許唯一在保持通話,一路不曾中斷。

  易唐將車停好後直接搶了周顏的手機,語氣極不耐煩地說道:「她沒有這種經驗,幫不了你什麼忙,這年頭離婚也不是多大的事兒。」

  話音落下,電話已經被他切斷。

  他可以忍受周顏有個關係密切的姐妹,但不能接受那姐妹把她當媽來依賴。

  「你憑什麼認為我沒這種經驗?」

  周顏追出車外奪回了手機,眸光鄙夷地掃過態度堅定的男人嘲諷道:「別以為你很瞭解我,不說人是會隨著時間改變,當年你眼裡的我根本就不真實。」

  不知道別的女人是否會這樣,但她初戀時確實因為那股悸動和慌亂會特意掩飾自己的某些性情,故作溫柔羞澀,寬容大度,所有委屈不安皆是獨自承受,那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守護玻璃般易碎的感情。

  可惜她已不年輕,對待感情再也不能維持當年的心境。

  「咱倆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第三者我怎麼就不能肯定?」

  易唐勾著唇角輕笑,伸手一攬將周顏攬在胸前帶著往前走,溫軟地辯解:「顏寶,我沒覺得自己瞭解你,所以才會討好許唯一來交換信息。」

  現在的她足以令他明白記憶中的某些認知是錯誤的,或許,正是當初的不夠瞭解才令他們輕易錯過彼此。

  那個時候的他們,只怕是連瞭解都不存在,只靠那初見的心悸與火熱的激情來維持那段感情。

  「哦,你不認為那是因為當初斷得太快都沒來得及給第三者介入?這麼說你該是覺得太遺憾才想著復一次婚?可惜我真沒興趣,這輩子攤上許唯一這麼一個第三者就夠我折騰的了,要是再來一個,我可保不準還能和平共處。」周顏冷著臉掙出那個早已陌生的懷抱,眼神中的寒意更是多了一分。

  他們從認識到離婚各不相見也不到五個月,壓根是個閃婚閃離的狀態,要真有第三者,等人家準備要介入時他倆已經分道揚鑣了。

  「顏寶,就算我們曾經交往的時間再短你也該清楚我不是個三心二意的男人。我們今天不談離婚的事,去挑張你喜歡的床吧,順便再看看其他傢俱,然後回咱家看看還有沒有哪裡不滿意的。」易唐暗自歎息一聲,克制著情緒牽了人就走。

  周睿的警示一直盤旋在他腦中,若是把周顏逼急了惹惱了,只怕她會像只叼著貓崽挪窩的母貓,一閃不見人影。

  「嗯,我倒是忘了你有多專情,這不還有個談了七年的女朋友嗎?為了一個孩子放棄這麼多年的感情你不覺得可惜嗎?為了彌補沒有感情的前妻放棄愛了七年的女友你不覺得殘忍嗎?」周顏站住腳步,就這麼望著身旁的男人。

  在他眼中,或許有無數角度可以看到她的可憐與孤苦,但她不認為憑著一個男人對她的憐憫與愧疚就盲目地跳入那個不知是水深還是火熱的坑。她不願被人嫉恨,也想維持自尊,沒有他的生活已經過了七年多,她早已習慣,不是嗎?

  咱家?咱們的家……她和他,恐怕是不可能有「家」了。

  一個家,豈止是一間屋子和幾個住客?她曾經太渴望一個家,也太清楚渴望盡頭的失望。

  「顏顏,我從來不是個容易衝動的人,我既然能決定就有我的理由,給我點適應的時間,等理清這片混亂之後我們再好好談這事好嗎?我不會逼你去想咱們的事,但至少別讓我跟小睿分開,也別讓他多了一個父親就少了一個母親,能做到嗎?」易唐沒有鬆開牽住的手,反而更是握得更緊一些,緊得讓他清楚地感受到她掌心的粗糙。

  這是與夏芮完全不同的手掌,骨骼清晰,薄而硬,是一隻勞動者的手,雖手感不佳不漂亮,卻讓他不願意放開,彷彿就是這些年他本該牽住的這隻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3:28

第042章 咱們的家(三)

  面對易唐突如其來的示弱,周顏心底掀起一陣漣漪。

  她記得當年的他是何等的倨傲自信,受諸多女生青睞卻從不給予任何回應,讓她覺得擁有這樣的男朋友無比自豪。雖然他對她的態度算是寵暱體貼,卻也從不曾在她面前放低過姿態,尤其是離婚那天。

  時隔七年多,因為她手中有個活蹦亂跳的兒子他卻不得不低頭了。可在她看來,這樣軟聲細語的求和姿態,委實不適合他。

  「易小樹,我想我是真沒辦法故作幼稚再衝動一回,我知道周睿的出現會給你造成多大的衝擊,也能體會你想做一個好父親的本能,但……打消復婚的念頭吧,我們該試著找另一種適合自己也不傷到孩子的相處形式。」周顏終是軟下態度好言相勸。

  如他所說,她也不希望孩子在得到一個親爹後失去她這個親媽,但若要因孩子而把他倆強行扯到一塊兒,未必能夠幸福。

  至少,她不認為曾經那幾個月的感情能把人家的七年戀情給掩蓋。

  「你有什麼打算?各自成家讓小睿向別人炫耀自己比他們多一對爸媽嗎?周顏,雖然在離婚之後我就沒有再婚的打算,但是……咱倆的情況是特殊的。你到現在都沒有再婚不就是因為找不到合適人選做小睿的父親嗎?既然你能為了兒子將就自己,為什麼對像換成我就不行?」易唐的情緒有些許的激動,她的否決一再地令他不安。

  從周睿口中得知,周顏相親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給他找一個合格的父親,以他的感受為主,無關情愛的尋找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既是如此,他這個完全符合條件的孩子親爹還有什麼是她不能接受的?

  難道只因那次短暫的失敗婚姻嗎?

  「你會因為丟掉的半個蘋果還有點營養價值就撿回來吃嗎?我想我寧可再買一個新的,哪怕那個新的比之前丟掉的廉價也缺少點營養成分。」周顏翻了個白眼,隨口就來了個比喻。即便他的條件好到無法挑剔,但她已經在他身上跌過一跤,哪裡還會再回頭冒險一次?

  再則,有周睿這個孩子在,她是怎樣都無法只將他看成一個合適的父親人選。

  「我就只是一個被啃了一半的爛蘋果?」

  易唐聞言立即蹙眉反問,眼裡儘是不甘,好歹也是她的初戀男友和前夫,怎麼就用了這個比喻?「顏寶,就算我是個被丟棄的蘋果,但你能保證買的新蘋果就沒被別人啃過?無論怎樣我是你自己啃過的,洗洗還能吃,總比被別人啃過的乾淨衛生吧!」

  「可……可你這蘋果在我之後也被別人啃過!」

  周顏難得的一次咋舌,沒料到易唐還會反駁她,這麼一想就有些鬧脾氣,許唯一可明明白白地告訴過她,他這蘋果被人啃了七年!

  「那這些年你還不是啃過方喬宇?就算我被別人啃過最多也和其他蘋果一樣,但你不是說我比人家貴還多點營養?怎麼選都不該是我被淘汰吧!」易唐見周顏困窘得瞪著兩眼小臉紅撲撲的,莫名地就多了一分熟悉感,這瞬間似乎走上了當年心動的軌跡,「算了,咱不談蘋果了,我壓根不是個蘋果,先買傢俱去。」

  再在這蘋果上繞下去,不用她,他也能把自己繞低了,爭來爭去最好不過是個被啃被丟的爛蘋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3:42

第043章 咱們的家(四)

  半強迫地挑了張床,周顏已沒有耐心再逛。

  這半天原本是藉著左銳軒的名義出來辦許唯一的事兒,到頭來卻被易唐逮住來閒逛置辦傢俱,偏偏用的借口還是「咱們的家」。

  易唐本打算再換套沙發,見周顏的臉色極為不耐,也就有眼力勁地拉著她回家了。想起買床時她臉上的尷尬羞澀,心底頓時又一陣雀躍,畢竟她沒當下否認他們的「夫妻關係」。

  他這一路上想的都是這事,琢磨著兒子的話不假,周顏心裡果然是有他的。

  「當初買了房就全權交給裝修公司,自個兒沒出過半點主意,你等會看看咱家窗簾是不是要換。我記得那會兒你和你姥姥住的教師宿舍樓用的是向日葵窗簾,我前幾天去挑了沒找到一樣的,等你空了再去挑挑。」易唐打開車門把周顏拉了出來,一臉和悅地想帶她上樓,絲毫沒注意到他說的話令人詫然。

  周顏有一瞬間的恍惚,沒顧得上這麼親密的姿態被拉著進了電梯。

  「這麼多年過去,你還記得我家的窗簾花色……真是難為你了。」茫然地望著電梯上閃爍的數字,她幽幽地吐出一句話來。

  這該是多諷刺的事,只怕他連她這個人都不記得了卻沒忘記窗簾。過去那些事總能令她悲從中來。

  「我什麼都沒忘。不只是窗簾,那四個多月的事我都記得,從你的自我介紹到篝火晚會,從咱們牽手到半夜爬窗子……顏寶,那個時候咱們太年輕太隨性,不夠成熟到正視婚姻,追究誰對誰錯已經沒有必要,一個巴掌拍不響不是嗎?」易唐緊緊拽住那隻手,雖不是因為動情,卻少不了動容。

  雖然這些年他們母子吃的苦他無法想像,但她越是不抱怨他就越愧疚,那年的生日禮物她要的就是一個安穩幸福的家,他卻衝動地給她一段婚姻來證實他要寵她的決心,哪知在次日……他們便一拍兩散。

  與其是這樣的結局,寧願當初不曾給過她。

  「我哪裡敢追究什麼?你媽說的對,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忤逆了姥姥害了自己坑了你,到頭來果然沒個好下場。」剛被拉著出了電梯,周顏就一把甩開那只溫熱的手掌,冷冷地扯了嘴角打算發狠,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冒。

  這些年的心酸悔恨她能跟誰去說?她唯有憋在心裡逼死自己。

  「顏寶,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委屈……」易唐急得去拉周顏卻被她退一步避開,只愣得訥訥地望著那滾滾而落的眼淚。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周顏哭。

  「我哪裡能有什麼委屈?姥姥知道我要生孩子休了學,氣得幾天下不了床,可見我躲著她不敢回去,她又擔心我在外面沒飯吃餓到自己也對孩子不好,又帶著病出來找我。後來為了給我省錢養睿寶,她索性得了肺癌還瞞著我不去治,最後把房子也賣了……我一點都不委屈,我只是悔恨,恨自己傷了姥姥的心,辜負了她這麼多年的用心。易小樹,我連B市都沒臉待只能灰溜溜地走,你這天鵝何必又眼巴巴地貼上來?到頭來再遇上你媽,我這癩蛤蟆又該怎麼解釋這次到底是何居心想拿孩子套牢你--」

  「好,咱不委屈咱只是愧疚,顏寶不哭了,姥姥這麼疼你一定不怪你的。」

  周顏稀稀落落地說了一堆子事兒,可易唐卻不忍心再聽下去,上前把人一摟就死死按在胸前,慌亂地拍著她的背安慰道:「顏寶要是隻蛤蟆,我就是隻青蛙,是我這青蛙眼巴巴地賴上你,這些年青蛙它娘只愁著找不到下卵的,指不定說咱蛤蟆配青蛙是絕配呢,快別哭了,姥姥看見會心疼的,咱先進門吧……」

  從前知道她性子單純略顯淡漠,雖不爭強好勝也沒見她多愁善感掉過一滴眼淚,即便是離婚那天也是簡單的一句附和便清清冷冷地走人,哪裡想到她一哭就這麼發狠地歇斯底里?著實把他給嚇著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3:54

第044章 新進職員(一)

  周顏沒有辭職,只打好辭職信以防左銳軒吊著神經再來鬧一次,倒不是貪戀現在的工作,只不過沒敢把公子哥的話當真。

  她原本就只是普通老百姓,明知那富家公子的秉性,哪裡敢把自己當回事兒?

  可惜虧得這些年她在生活的風浪裡滾過,倒是真把左銳軒看錯了。

  因為忙著新公司運轉,左銳軒是隔了兩天才想起周顏的事。

  這天晚上正跟朋友在酒吧鬧著,左銳軒見著兄弟帶的一個女伴留著一頭俏麗短髮,瘦長白皙的臉頰,側面看倒是與周顏有幾分相似,這才記起自己放了人鴿子。

  他翻了翻簽合同時要來的號碼,一個電話撥了過去,哪知周顏正在家中客廳跟死皮賴臉住進門的易唐討論退房搬家的事,接到左銳軒的電話也十分驚訝。

  「敢情左先生還記得呢,我可是待業在家喝西北風了。」

  周顏接了電話瞥了向她注目的易唐一眼,下意識地進了臥房避開他,輕輕合上了房門。倒不是怕前夫多想,只是不希望這些玩笑事兒被他知道討個奚落。

  剛才還在為同住條約爭執,要是把姓左的扯進去就真的沒趣了。

  「都當媽的人了還跟個小丫頭片子似得說話不著調,你當我幾歲孩子呢還哄著我玩?這兩天是太忙所以放了你兩天假,明兒就給我辭職去。出來吧,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都是以後要打照面的哥們。」左銳軒在電話那頭直截了當地揭了周顏的謊。

  也不知是出於何因,周顏防備性地保持距離倒是令他越發地喜歡靠近。

  「我可不像你們這些富貴閒人上那種地方燒錢買興,我兒子已經睡了,不方便出門。你也甭覺得我拂你面子,那裡哪些酒貴你權當我喝了兩杯,折成現金明天直接遞到我手裡,我還能買幾個月的大米糧食。」周顏隨意往床上一躺,意興闌珊地回絕。

  跟男人上酒吧喝酒可不是她能幹出來的事,何況她素來滴酒不沾,即使家裡冰箱塞滿了許唯一搬回家的啤酒,也不過是偶爾拿來做個啤酒鴨而已。

  可惜踱步到臥房門外故作經過的易唐聽到這話就未免想多了些。

  想當初,雖說他是她的初戀,可也是在初見時就身心並許思想開放、性子爽朗,與他不過幾個月的戀情就能為他生下兒子,不知率性的她跟後來的方喬宇又是交往了多久,發展到何種地步?

  「這麼晚了誰來的電話?去洗澡吧,咱該睡覺了。」

  易唐索性直接推門進去,大著嗓門故作親切地對周顏說道。即使知道這話可能會惹得許唯一口中的「太后」鳳顏大怒,不過憑著前夫和孩子親爹份上他總得護著她點兒。

  這年頭晚上叫女人上酒吧喝酒的男人有幾個好的?何況,還是個明知她有兒子的男人,不管有錢沒錢,後爸不是誰都願意做的,可見沒有安多少好心。

  周顏果不其然地一個挺身坐起,惡狠狠地瞪著闖進房間的男人,捏著手機道:「我應聘時對所有招聘單位都只提一個要求,不陪酒不應酬不出差,左先生要真看上我這點微薄能力願意高薪誠聘,明天給我個確信,再見。」

  「你要換工作?顏寶,這個社會不像你看到的那麼簡單,很多男人喜歡找離異女性或是單親媽媽,有的甚至喜歡人妻,就因為不會像小女孩吵著鬧著要負責,就想玩個刺激又省事還不費什麼錢,你別頭腦一熱衝著幾個薪水就跳槽跳到火坑裡!」周顏還沒來得及找易唐不痛快,他倒是先倒豆子般教育了一番。

  「哦,說的也是,可見易先生你就是本著圖省錢省事的廢物利用心理想要復婚?好歹要了我這廢物還能白得一親生兒子,少了換洗尿布泡奶粉的麻煩事直接給你餵大到七歲做了現成的爹。這會兒是怕我這廢物落別人手裡被糟蹋成了二次廢物讓你下不了手回收不成?我倒是真得謝謝你的關照!」周顏冷笑著把人往門外一推,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這還沒搬過去沒復婚呢,只來一個電話就有這麼一頓大教導好說,要真住到一塊兒,他還不得拿她當女兒來管教?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4:14

第045章 新進職員(二)

  次日上午,周顏剛進辦公室就見到位置上坐著一個陌生男人,二十七八的年紀,白淨斯文,低頭翻著她擱在的東西。

  「我這凳子要是竹編的,一晚上就冒出顆白嫩新筍來倒也說得過去,可明明是張不銹鋼的。」周顏挑著眉走近,把包往自己辦公桌上一扔,說著笑逗弄同事們。

  他們外貿部翻譯之間的相處本就輕鬆,還當是新來了個什麼翻譯坐錯了她的位置。

  「這要是新筍還等你來呀,我早給挖了送食堂拿鹹菜給炒了,也給咱們翻譯部全體成員嘗嘗鮮,這可是第一顆夏筍吶。」周顏對面桌的英語翻譯跟著起哄,因為已婚已育女兒還比周睿小兩歲,所以平時倆人有共同話題,關係不錯。

  「但這筍是睿媽的,咱們還是等她下手燉了分咱們一塊吧。」某同事在結束一通電話後接嘴,看著那男人與周顏的神色頗為曖昧。

  「你們公司這環境倒是自在,尤其是你們這些幹翻譯的,電話電腦裡跟老外瞎侃亂聊一通,沒準是個打情罵俏在我們不懂的人聽來倒像是在談生意。難怪周小姐拖了幾天都不肯辭職,這不還得左總派我來逼嘛!」那男人歪在椅子上懶懶散散地說著,語氣沒個正經,聽得大家亂哄哄笑成一通。

  周顏本就是心思敏感,哪裡不知道這人已經和她的同事處了熟?

  只是沒想到左銳軒居然會派人來逼她,從剛才那番話裡她也聽出不少名堂,只怕連她辭職的事都只差一個形式了。

  「我只是一個英語翻譯,其他的事不會做,你們左總在國內的辦事處用不著高薪聘我這麼一個翻譯吧?」周顏還是沒能摸透左銳軒的心思,國內的辦事處哪裡需要她這月薪近一萬的閒翻譯?誰知道兩倍薪水挖她過去安得什麼心。

  「還真不是翻譯這個職。」

  那男人起身撫了撫襯衣,笑嘻嘻地把周顏的包一拎,「我是『心房』的負責人徐彬,特意來歡迎你這新進職員的,趕緊遞了辭職報告跟我走吧,我是樂意跟這班美女姐妹們聊天解悶,但這兒的老闆只怕要拿掃帚趕我了。」

  要不是看在左銳軒前陣下的大單子面上,他哪裡還能在人家公司亂侃?

  「怎麼是那地方?」

  周顏心中疑惑,蹙著眉頭打量著徐彬,實在想不通她這個只有翻譯經歷的人能在「心房」裡做些什麼工作。

  去都只去了一次,也就看了兩間房,知道的都是許唯一介紹的,左銳軒憑的什麼要浪費這錢請她去?

  徐彬沒給周顏多少時間,拖著她去遞交了辭呈,原本翻譯的工作不需要什麼交接,沒收了小半月的工資也就算完成了。

  「周小姐真是個單身媽媽?我們左總不是哄我玩吧,你怎麼看都不像個七歲孩子的媽。」

  徐彬載著周顏去找左銳軒,撇頭看了幾次,終是忍不住問出聲來。這女人看起來比他還小幾歲卻早早當了媽,也不知道這年頭國外的口味都怎麼了,待上幾年就喜歡起小媳婦了!

  也不知道左銳軒打的什麼主意。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4:29

第046章 新進職員(三)

  周顏一路上只保持沉默,對徐彬的問話一概不理。

  她從這人的談吐語氣就猜出他與左銳軒關係親厚,雖然一口一個左總,說的內容卻帶著奚落和疑惑,原本就存了防範之心,哪裡還會對他友善?

  徐彬也不覺得自討沒趣,開車到「心房」的路上沒停過嘴,對性格詭異的周顏頗感興趣,只可惜終是沒能套出什麼有用消息。

  第二次進「心房」,周顏沒上次燒錢般的心痛,只是更加心慌而已。

  「來了?先坐著喝茶,等我忙完。」

  左銳軒聽到開門聲,頭都沒抬就囑咐了一句,只有那唇角些微地彎了彎,沒有掩飾愉快的心情。

  周顏進了房順手帶上門,仔細打量著這間古色古香的房間,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大概是因為許唯一這貨跟周睿扮多了古裝劇,這間類似古代小姐閨房的包間讓她險些以為自己穿越了時空,只是覺得這房間還是有點詭異之處。

  精雕木床,暖色紗帳,大紅喜被,龍鳳花燭,秤桿蓋頭……原來是間洞房。偏偏左銳軒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坐在古樸的書案前俯首翻著企劃案,看上去雖是與環境格格不入卻也不是特別突兀,只是那個銀色蘋果電腦顯得有些礙眼。

  這傢伙憑什麼把談話地點定在一個「洞房」之內!

  周顏當下想走,又覺得左銳軒既然會派了徐彬去公司堵她,即使她不情願辭職也有辦法吵得她沒法在公司立足,這種紈褲子弟的作為素來不是太好。

  所以,她只去拉開房門,在距離房門最近的雕花木椅上坐下。

  「昨晚那男人是你前夫?上回都說要當二奶怎麼幾天功夫就吃回頭草了?」

  左銳軒抬眼掃過大開的房門,嘴角又止不住地上揚,憋著笑意說道:「怎麼,怕我吃了你不成?去把門關上。」

  他要真對她有意思,關不關門有什麼區別?這可是他的地盤。況且,他有足夠的魅力讓她投懷送抱。

  「左總如果忙好了就直說吧,我就是個翻譯,其他什麼都不會。」

  周顏對那個私人問題不予回應,對那句嬉笑也不以為意。孤男寡女關在「洞房」裡太瓜田李下了,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那情趣。

  「覺得這房間怎麼樣?」左銳軒也沒強迫她回答,只環視了四周等著她的回答。

  周顏心下有點慌,尤其是床上的紅綠喜被,讓她覺得分外刺眼。這要是跟許唯一在一塊兒,倆人還能貧出一段古裝戲來,可對著這麼一個危險男人,她能發表什麼言論?

  「挺符合某些人的變態心理。」她敢肯定有些富家子弟愛上這種地方找情調玩女人,也不知道這床上滾過多少對男女。

  「嘖嘖,你那是什麼眼神?放心吧,這間房是新裝修的,道具什麼的都剛到,連被子都是你來之前鋪好的,還沒招待過顧客,要不……咱倆先試試這屋子的情調?」左銳軒見周顏一臉的嫌惡不免有心捉弄她。

  結過婚生過孩子的女人到底跟沒出嫁的不同,不會裝純潔裝無知,不做作不矯情,能理解男性負面心理,也容易接受社會風氣。他只聽了這麼一句話就越發地覺得自己找對了人,總比來一個沒腦女人告訴他這房間的擺設很幽雅古樸來得實在。

  這原本就是為滿足客人的「特殊」心理才具備的,說變態有些過了。

  「左先生,我希望你能嚴肅點兒,畢竟我已經被逼著辭了職,不是來這兒供你消遣打趣的。」周顏沒理會那點幽默,洞房這個詞對她來說有點可笑,婚姻只維持了一天,可洞房卻沒存在過。

  新婚那天,她和易唐是各自在各家過的,只有領證後開房的那幾個小時廝守在一起。當時也就是酒店的普通標準房,自然沒有這裡的喜氣。

  「惱什麼?不過是個玩笑,你要喜歡這裡我可以為你留出這間房,等你和你前夫復婚時借給你們當洞房使。」左銳軒端起一旁的杯盞,喝了口茶潤潤喉,正色道:「翻譯我是用不著的,不過上回聽了你的話覺得你挺有趣,我打算讓你做『心房』的設計師,因為要擴大面積,我需要一些新元素,相信你不會令我失望。」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4:46

第047章 討論結果(一)

  在與左銳軒談話之後,周顏就呆坐在「洞房」裡斟酌某人的誠意。

  只可惜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方面的才幹被看上,以至於被重金挖角跳到了翻譯行業外。

  周顏認為自己實在幹不來這種工作,跟設計搭上邊的她沒法駕馭,但左銳軒已威逼利誘讓她簽了約,做了「心房」新職員,她怎麼都得硬挺到底。何況,這兒的薪水高、伙食好、工作時間和環境自由,工作壓力還不大,確實很吸引人。

  於是,這天剛下班就打電話傳喚了許唯一。

  許唯一原本是個蹭飯王,就是最近許家爸媽鬧離婚忙著演戲,哭爹喊娘地好不淒慘,索性就躲在家不出門,連工作都辭了。

  接到周顏的邀請時她就按捺不住了,叫了一個短期男友送了來就坐餐桌邊等飯了。

  「你這幾天在家沒飯吃嗎?」

  易唐擺弄著碗筷蹙著眉頭打量著雙眼紅腫臉蛋削尖的許唯一,視線一旦落在她那沒停過的嘴巴上又頗為嫌棄地歎道:「就算幾天沒吃也得給我們一家三口留點吧!」

  那雙見到紅燒肉和糖醋排骨就發光的眼睛,真是可憐又可恨。

  「給兒子的留著呢,吆喝什麼?我可是太后邀請來的,不像你,厚臉皮的不速之客,還敢在我們慈寧宮裡要東西吃,沒賜你幾十板子就不錯了!」許唯一叼著一塊子排說得含糊不清,完全不把以男主人自居的某人當回事。

  出的什麼破爛主意!讓她哭壞了形象還沒見效果。

  「瘋丫頭,你當這是什麼地方?」

  易唐回頭瞥了一眼廚房,瞪著許唯一壓低嗓音道:「我不知道顏寶叫你來為什麼事,但別給我搗亂,你答應幫我勸她搬家的,咱們可是同一陣線的。」

  他忽然認識到一個問題,像許唯一這種粗神經的丫頭能靠得住嗎?只怕收買也是白費錢!

  「你又還沒當太上皇,在太后眼裡你沒準還只是一個太監,我怎麼可能站你這邊兒?」許唯一瞇著眼睛壞笑,毫不掩飾地露出一副陰險模樣。

  她家二老都喜歡周顏,要不是姓易的搗亂,沒準周顏已經把她爸媽勸住了!

  「恩將仇報是吧,得,我也不指望你幫忙,但求你別添亂,否則你中意的那個方喬宇就要給我家小睿當後爹了。」易唐抿著唇說得極輕,一邊注視著廚房的動靜一邊向許唯一示威。周顏自從那晚在他家門口大哭一場後連話都懶得跟他說了,別說復婚,就是同居也難了。

  昨晚為這個事耗費幾小時都沒個結果。

  「你施的什麼恩起了效?我家老徐都把那狐狸精搞大肚子了,明天離婚證一拿就換結婚證,等著生兒子呢,哪裡還管我這賠錢貨的死活?」許唯一把筷子一甩又紅了眼眶,心底的火氣蹭地往上躥,死死瞪住易唐那張英俊得礙眼的臉:「我說你們男人也太逞強了,一把年紀好不容易折騰得硬了沒多久就完事兒,怎麼就確定是個帶把的兒子--」

  「名牌!給我閉嘴!」

  周顏剛端著黃金炸蝦出來就聽到許唯一那句質問,她迅速掃過客廳裡看電視的兒子沒發現異常反應才狠厲地警告道:「你倆要談禁忌話題請到門外,別玷污我家小睿的成長環境!」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5:01

第048章 討論結果(二)

  周顏的嚴肅讓許唯一立刻住了嘴,剛才是因為易唐那張招人的臉一時情緒失控,聯想到她家老許近五十卻看似四十的外表,才頓生了厭惡之心。

  「老周,如果想要安穩,女人或許真該找個平凡無奇的男人,不說方喬宇和小睿他爸這種年紀,連老許都遭女人招惹……」許唯一歎息著瞥了一眼一臉不滿的易唐,最終懶懶地靠在周顏肩頭,呢喃著說道:「咱何必弄個美男在家被別的女人惦記?反正早晚都要失去不如一開始就不要。」

  「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易唐語氣冷淡地說了一句,沒有看周顏的臉色只回頭叫來周睿吃飯。他雖然不瞭解女人的友誼有多深刻,也明白此時說話得仔細斟酌。

  「乾媽,長得好不是錯,漂亮女生也遭男生惦記。」

  周睿在易唐身邊坐下,神色自然地幫他說了句話,然後不動聲色地給周顏遞了一雙筷子,「媽媽,厲老師想請你去一趟學校,他說如果你沒空的話可以來咱們家家訪。」

  「有這事嗎?你們老師怎麼沒跟我說?」

  易唐忽地升起一股子警覺心,兒子都是他接送上學的,老師為什麼一定要找孩子媽談事?雖然監護權在周顏手中,也不能這麼忽視他這個親爹吧。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

  自從知道周睿存在之後,發了瘋般地想要用婚姻困住他們母子,不計後果地強行擠入他們的二人世界,卻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

  沒有愛情的婚姻平淡無味,單憑一個孩子又能維持多久?何況,周顏對他應該真的不帶念想,那張被夾在書裡的照片他至今沒翻到,許是單純的留個紀念,他居然相信了一個七歲孩子的判斷。

  「我會給你們老師打電話,吃飯吧。」

  周顏推開肩頭的腦袋,見許唯一耷拉著眉目一副精疲力竭模樣,不禁想起她跟方喬宇分手後的憔悴期,「你爸那個……女朋友真的有了?」

  雖說跟許唯一的深交才三年,周顏卻清楚許爸雖然疼女兒卻有著深刻的重男輕女思想,會對她親暱完全是因為周睿能討他喜歡,倒是許媽是真的打從心底憐憫她。

  許爸鬧出婚外情她不意外,所以平時也讓許唯一多在家陪母親,只是這會兒把橫插一腳的小三說成「女朋友」,她委實覺得拗口。

  「反正我媽信了,所以她同意離婚,明天領證她後天就去遊澳洲,也不讓我跟著。」許唯一哀怨地望著周顏,眼睛一酸就流下淚來,哽咽著說道:「老周,我這回是真沒人要了,怎麼辦……」

  話音一落便是歇斯底里的痛哭,那嗷地一聲開口就嚇得易唐渾身一顫,連筷子上夾的紅燒肉都掉進了湯裡。

  「沒事兒,多聽聽就習慣了。」

  周睿平靜地安慰道,動作迅速地用湯勺把那塊肉從清湯裡撈出來蘸了紅燒肉的湯汁送到易唐碗中,「我媽不喜歡串味,下次小心點。」

  「別嚎了,要不樂意吃就上屋裡哭去。離婚不是多大的事,我離了後活了七年多並且有長命百歲的兆頭,至於你,想賴著我就明說,按時上交伙食費的話我不介意你跟著住,反正某人的房子空的很,還能單獨給你留一間。」周顏淡然地往嘴裡扒著飯菜,明明吃得不慢卻能慢條斯理地把這番話給說得字字清晰。

  只不過,這話雖起了警告作用讓許唯一再次動了筷子搶食,卻讓一旁的易唐失去了剛才的胃口。

  她這是……打算讓許唯一跟著住進他家?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5:13

第049章 討論結果(三)

  因為許唯一的留宿,周顏的小套間更顯得擁擠。

  雖然對外人介入一家三口的生活頗有不滿,易唐還是在周顏鬆口願意搬家時滿心歡喜,只能當許唯一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收留一段時間也是能夠忍受的。

  所以,周顏洗完澡回到房間時就看到了在收拾行李的某人。

  「易小樹你……誰讓你動我的東西了!」

  周顏看清皮箱裡是她的衣服時才詫然地瞪大了雙眼,一個箭步衝上去奪了易唐手中的一個胸衣便藏在了身後,面色困窘地怒喝道:「你變態啊,看什麼看!」

  因為許唯一擱在周睿房裡的換洗衣物太多,易唐的東西就放在周顏的衣櫃,反正洗曬收疊都是她在弄,也就沒有考慮太多。這會兒還以為這人是在收拾他自己的衣物,哪裡想到他蹲在箱子邊在研究她的內衣!

  「我只是幫你收拾幾套日常換洗的,咱們明天就住新家那邊,這邊房租沒到期就先空著,以後再慢慢收拾看看有什麼要帶過去的。」易唐雖是略有尷尬,不過還是強行扯出一絲笑意故作鎮定,抓了床上收拾出來的衣服放入箱子,輕聲解釋道:「我剛才只是有些好奇這七年裡怎麼一點兒也沒長……」

  他倒沒那麼變態盯著女人的內衣研究,只不過一時心血來潮看看尺寸罷了,哪裡知道會被抓了個正著?

  「七年前我已經二十了又不是十二!」

  周顏咬牙切齒地反駁一句,推開礙眼的男人把內衣塞進去就砰地一聲合上了箱子,不悅地嘀咕著:「你們男人自己的東西都萬年不長,憑什麼要求女人就得跟吹氣球一樣地猛長?」

  話音一落,室內頓時肅靜無聲。

  沒聽到易唐的嗆聲周顏下意識地抬頭一看,正巧對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當下面色一紅已是羞愧不已。

  她怎麼就沒想到不能把身邊這公的當成許唯一來貧嘴?

  「小睿是餵母乳的嗎?」

  易唐憋著笑意轉移話題,希望能緩解周顏的尷尬,於是索性一屁股坐在地墊上,靠著床尾望著她。

  「不吃母乳吃什麼?雖然姥姥留下些錢,但租房、買菜、請阿姨、母嬰用品那樣不要錢?生個孩子都不順利還得開刀剖出來,加上上戶口交的社會撫養費,哪來的閒錢給孩子買奶粉喝?」周顏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心頭卻滿是苦澀。

  那個時候,寶寶的出生雖帶來了喜悅卻也讓她陷在心慌不安裡,那種孤苦無依的滋味不是誰都能體會的。

  「為什麼願意留下孩子?」

  因為感染到那絲傷感,易唐蹙眉問道。可見那雙褶褶生輝的星眸蒙上一層水汽時,他又不忍讓她回答這個問題,伸手將她扯到腿上環到懷裡,抱著她呢喃道:「顏寶,我知道你以前雖然溫順乖巧卻性子倔強,可以理解你不願找我但為什麼連其他同學朋友都隱瞞?顏寶,你怎會不知道當時的離婚只是我一時的氣話?你知道我找過你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5:27

第050章 討論結果(四)

  為什麼願意留下孩子?

  這個問題勾起周顏太多心酸,以至於忽略了易唐突然的親密動作,呆坐在他懷中仍由思緒飄遠。

  臥室裡寂靜無聲,只剩下兩人細弱的呼吸。

  易唐望著周顏的側臉,距離近得能清楚地看見她臉頰邊的細絨毛,她的體溫隔著兩層布料傳到他的腿上,溫溫的,軟軟的,讓氣氛沉浸在一陣溫馨裡。

  雖然他不捨得破壞此時的安寧,卻不想放棄這唯一可以靠近她內心的機會。別說是分別七年多的現在,就是連當初的熱戀期她都沒能真正向他敞開心扉,但這刻,他覺得她會願意告訴他一些事。

  「顏顏,跟我說說當年的事吧,我想知道。」

  易唐緊了緊手臂將她的腦袋按在胸前,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輕柔摩挲著:「我告訴過你,在你之前我交往過兩個女孩,所以剛離婚那會兒我一直在等,我以為你會和她們一樣,氣性過了就會回來找我。但等了兩個月我就熬不住了,我心想你這麼倔沒準在等我找你道歉,所以我去了你們學校找,卻只得到你休學的消息。後來找去你姥姥那邊也撲了空,當時就覺得你太狠心太絕情,咱們從沒吵過架,才第一次吵你就不給我回頭的機會,走得那樣乾脆利落。」

  當時他確實有些絕望,夏芮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邊,陪他度過那段悔恨懊惱的時期,一起打聽周顏的消息。

  「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人願意背井離鄉在外孤獨漂泊。」

  周顏因為易唐的講述回了神,發現兩人的曖昧姿勢便立即背脊發僵掙扎著要起來,無奈那隻手臂圈得太緊,「鬆手。」

  明明是乖順地被抱在男人懷裡,若要蹦躂起來太矯情,她還真不敢強行掙扎。

  「就這麼坐著吧。」

  易唐沒有放手的打算,反而更是將臉貼近她的髮絲,聞著那股淡淡洗髮水的味道,恍恍惚惚地以為是回到了初識的那天,他也曾把她這樣圈在懷裡。

  周顏心裡有說不出的困惑。

  她和易唐從初見那刻起便有種特殊的親切感,牽手和擁抱甚至親吻都如此自然,包括現在,除了些許尷尬她倒真沒像被針扎的陌生排斥感。

  她暗自長歎,其實她這輩子都毀在這種親切感上,如果克制了初遇的衝動,或許他們的結局都會改寫,但這個世界不存在這種如果。

  「知道懷孕時已經兩個多月了,那時沒想到會分手,我只是糾結在孩子跟學業之間,雖然有過拿掉他的念頭但下不了決定。」周顏半強迫地依偎在那個溫熱的胸口,語氣悵然地說道:「離婚的那天我是真的下決心放棄,可那天晚上突然夢到寶寶在肚子裡睜眼看我……我到現在都記得那種無辜哀求的眼神。」

  「會做這樣的夢是因為你的潛意識裡捨不得孩子。顏寶,謝謝你願意付出這麼大代價生了小睿,但別因為我過去的不成熟拒絕我的靠近,我不是因為想要彌補才這麼做,我只是希望能夠站在你們身邊,做你們的依靠。」

  易唐安撫性地輕拍著周顏的後背,聽得出她話裡的哽咽,感受得到她心裡的苦澀與酸痛,所以此刻除了祈求讓他回到缺席七年半的位置他不敢再要求別的東西。

  例如,或許不曾失去的……愛情。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5:39

第051章 討論結果(五)

  餐桌上,許唯一垂著腦袋偷偷瞥向左側,卻因對上一道怨恨的目光渾身一顫,立馬挪著椅子往乾兒子身邊靠了靠,深怕桌底下會送來一記無影腳。

  不過是打斷他們的溝通犯得著怨氣這麼重嗎?

  想當初被太后捉姦在床她都沒敢吭一聲。

  「老周你看,他因為昨晚的事瞪我呢,那眼神就跟見了耗子的貓一樣,恨不得一爪子拍死我!」許唯一故作可憐地瞅著對面的周顏,心裡卻是惦記著擺在易唐跟前的那道菜,就因為這點惶恐害她連最喜歡的菜都不敢夾。

  這還沒跟著住過去就已經這麼可憐,以後她還不得饞死?

  周顏原本自認臉皮不薄,但聽許唯一說起昨晚的事卻克制不住臉頰泛紅。

  其實也不過是被人撞見她在自己家自己臥室裡坐在她兒子的親爹腿上,沒什麼少兒不宜的舉止,不過是陷在回憶失了神而已,但被某人介意的態度一鬧,再經許唯一誇張地一傳倒像是真有些什麼似的。

  「都說貓兄狗弟,他要是貓你得是條狗,少在我面前瞎折騰,不吃就擱筷子。」周顏到底是獨自橫過幾年,滴水不漏地收起了那絲不自在。

  還真當她不知道他們倆背地裡是一夥兒的不成?

  「快吃吧,一會兒搬家的車要到了,咱們過去還得收拾整理,今天就請假別去上班了。」

  易唐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嘴角,語氣溫順和煦,看似壓根沒把許唯一的指責放在眼裡,實則暗自尋思著如何甩掉這個包袱。

  昨晚要不是那個魯莽丫頭破壞氣氛,沒準他都已經睡上主臥的床了。

  「請什麼假?那鑽石王老五老闆用雙倍工資挖了老周,提供的工作餐都是有品質的西餐,有獨立辦公室,貌似還給提供豪華宿舍,尤其是工作時間完全自由,上不上班無所謂,只要需要設計的時候能給得出有價值的提議就成,簡直都把咱太后當菩薩供著了。」許唯一意味深長地盯著易唐微笑,實在很想挫挫他的銳氣。

  雖然她也覺得那姓左的可能是把農藥當香檳喝了,才會頭腦發熱找周顏充當另類包間的設計,但據她們倆昨晚的討論,設計些既曖昧有情調又另類有情趣的特殊環境真不是太難,多看點狗血言情,多探聽點各類男人的變態喜好,整點新鮮刺激的確實容易。

  「你真換了工作?」

  易唐夾菜的手略微一滯,隨即便語氣平靜地問道:「是什麼公司?老闆是誰?已經簽約了嗎?A市我雖然不是太熟,至少也待了兩年,回頭看看那公司可不可靠,如果是外企就得當心點,這年頭很多空殼外貿公司,卷貨逃走的也不在少數。」

  翻譯的待遇確實有很高的,不過周顏應該不容易享有。不是他不看好她,而是很多能夠給出高待遇的企業對文憑和工作經歷要求很高,並且,從許唯一的講述來看,要說那個老闆沒有心懷不軌都沒人相信。

  「沒事,新工作不是翻譯,我知道怎麼看人。」周顏瞪了一眼許唯一,輕描淡寫地回絕了易唐的「好心」。

  不管他現在是「好心」還是「多心」,她都沒耐心去細細體會背後的意義,畢竟她還不認為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好的未來。

  橫在他們之間的問題不只是感情的存在與否,還有她已不想邁入易家的門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5:53

第052章 故人相遇(一)

  對待易唐的出現,周顏以為她足夠心如止水,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也應當可以以假論真。誰知在遇上夏芮那刻,她發現連裝都如此困難。

  她從沒想過,易唐交往七年的女友會是夏芮,當年與她一起參加夏令營的學姐。

  「誰啊這是?怎麼守在車庫入口?」

  剛下車的許唯一推了推身旁的周睿,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著不遠處與易唐交談的女人。看上去文靜溫順,臉蛋也算漂亮精緻,但不知為何,整體看上去就是不如她家太后惹眼。

  再則,這個性和周顏對比,只怕是天差地別。

  「我就見過一次,應該是他女朋友,那天我媽相親時她也在餐廳。」

  周睿拎著他的小旅行包站在車旁沒有繼續上前,回頭望了一眼還沒下車的周顏,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媽好不容易答應住過來,這還沒搬進去就遇上前女友擋路,不會一怒之下掉頭走人吧?

  「是前女友!不是說已經分手了嗎?最討厭拖泥帶水的女人!」

  許唯一目光冷厲地掃過那個女人的側影,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了一番。想當初她對方喬宇再不捨也狠心一刀斬斷再也沒有回頭,同樣是女人,就不能跟她學學?(這姑娘是完全沒有自覺性,壓根忘了這些年在周顏面前哭死哭活的行為。)

  「媽媽,要不咱們先上樓吧?」

  周睿聽到開車門的聲音立即回頭望向周顏。如果他偷看的日記有真實性,那麼此時媽媽的心情不會太好。

  「你們先上去,我得去打個招呼。」

  周顏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內心的思緒洶湧澎湃。她記得孩子出生兩個月時還在醫院遇見過夏芮,那時候這個女人還故作不知地問她,和易唐發展到什麼程度!

  明明已經和易唐在交往,問她這個問題又是什麼意思?

  「誒?太后……是不是要過去放狠話?這種糾纏不清的女人真煩人,不過這用不著你出手,咱得有氣勢,這種放狠話威脅諷刺的事兒就交給小的來幹!」許唯一面上一喜來了興致,立即屁顛屁顛地跟上了周顏的腳步,雙眉一挑就裝出一副高傲姿態。

  「放什麼狠話?收起你的好戰心。」

  周顏無奈地歎息道,拖著箱子走向那對看似十分般配的男女,心頭略有心酸。「我不過是個前妻,有什麼資格對前夫的現任女友放狠話?何況這還是我大學的學姐,故人相遇怎麼也得打個招呼。」

  那一對是否真的分手還不一定,她有什麼立場干涉別人的私事?

  「啥?原來是學姐挖了你的牆角?他倆是不是一開始就搞到一塊兒了的?太后你別太單純了,我最討厭這種表面跟你稱姐妹,背後惦記你男人的女人!要我說呀--」

  「名牌,似乎你才是真正在背後挖我牆角的那個吧?他們交往時我和易唐已經離婚了。」周顏冷笑著瞥了一眼許唯一,直接打斷她那沒營養的猜忌。

  夏芮以前有沒有惦記她的男人,現在去追究已經沒有意義。

  「呃……我和小睿先上樓了,你慢慢打招呼。」

  許唯一垂著腦袋牽著周睿灰溜溜地遁走了。這種麻煩的三角關係她還是不攪合了,反正那女人看起來就不是周顏的對手,甭管有沒有死心都不會有結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6:05

第053章 故人相遇(二)

  易唐眼看著周顏走近,心跳突突地加速。

  雖然他也很意外夏芮的出現,也沒有任何再續情緣的意思,但看到周顏那略顯僵硬的臉色,總有股莫名的心虛。

  雖然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但他確實沒來得及告訴她,他這些年交往的人是夏芮。

  「你已經看到了,顏寶今天搬進我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以後你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吧,這樣突然出現在這裡……有些不合適。」易唐語氣僵硬地說道,不敢將音量說得太高,深怕夏芮會因他的話委屈得掉眼淚。

  但除了擺出這個態度,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既然不會有她要的結果,他不會給她任何希望。

  「阿易,你是打算……要和周顏……同居?」

  夏芮的嗓音顫慄,不可置信地盯著易唐的臉,覺得此時的他陌生得彷彿不曾認識過。這些年他這麼反感她留宿在他家,甚至,連他家的鑰匙都是她耍手段騙來的,他一直就表現得要擁有一個私人空間,居然在提出分手後轉身就要和別的女人同居!

  這要讓她怎麼接受?

  「沒打擾你們吧?」

  周顏在此時靠近,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目光平靜地望向紅著眼眶的女人,心底立即浮起一絲嘲諷,卻只是故作淡然地說道:「夏芮,好久不見。你畢業前說要去英國,在那邊待了幾年?過得還好嗎?」

  「好久不見……周顏。因為名額問題,英國沒有去成,你……看起來一點都沒變。」夏芮忍住眼淚想努力裝出一點笑意來,但卻被那種心慌逼得有些失措。

  「怎麼會沒變?我以前是長髮,現在是短髮,以前是單純孩子,現在是孩子他老娘,倒是你沒怎麼變化,果然是當年咱外語系的系花,青春永駐啊。不過我倒是不知道你們還有聯繫,那會兒在醫院裡碰到,你可是連易唐的名字都叫不出來。」周顏輕笑出聲,清脆嗓音散在車庫裡似是帶起絲絲涼意,讓夏芮驚得冒出冷汗來。

  「顏寶,這些年你們見過?」

  易唐蹙著眉頭盯著周顏,他不是真傻,自然看得出這丫頭的表情有多牽強,而她的話,顯然也是說給他聽的。

  「哦,很久之前的事,我還沒離開B市呢。那會兒小睿才出生兩個月,我正帶他去醫院打預防針,正巧遇上夏芮學姐感冒發燒,隨便聊了幾句而已。」周顏用隨意的態度說出那段往事,勾著唇望向臉色蒼白的夏芮,「這天太熱,我得上去整理房間了,你們慢聊。」

  打完「招呼」她就沒興趣再奉陪了,不管這兩人接下來要談什麼已經與她無關,她只是厭惡欺騙,尤其是女人之間藏在友情面具下的任何欺騙。

  「顏寶,等等,一起上去。」

  易唐一把拉住周顏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接過箱子,回頭對夏芮說道:「我不知道你這幾天回了B市,所以東西都寄到你們公司宿舍了。我們今天搬家還要收拾打掃,就先上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既然知道夏芮拿東西是借口,他就不必再多費唇舌。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6:17

第054章 故人相遇(三)

  夏夜的涼風總能舒解煩悶的情緒。

  周顏捧著一杯檸檬水倚著陽台的欄杆而站,在這樣寂靜的夜晚欣賞A市的夜景,可到底是個勤儉慣了的,見那一片片紅綠閃爍的霓虹便忍不住感歎那龐大的耗電量。

  這一晚上的電都能供她家用幾年了。

  一陣夜風吹過,周顏緊了緊睡衣領口,覺得這高層也有高層的好處,雖然電梯比樓梯危險度高,但至少省下了空調費不是?這二十三層的高度還能是個不錯的觀景台,環境條件可不是她之前那個小蒸籠能夠相比的。

  真不知道姓易的先前怎麼就那麼喜歡賴在她家。

  周顏腹誹著準備回房,剛轉身就險些撞上站在背後多時的人,驚得胸口一滯連腿都有些發軟,偏偏她還是那種被嚇到卻叫不出聲來的。

  「你……有病啊這是!又三更半夜的出來嚇人!走路怎麼沒聲?」她拍著胸口調整著呼吸,臉色略顯陰沉。

  她正為夏芮的事不痛快呢,他還敢撞到槍口上來。

  「怎麼這麼膽小?這小區治安很好,外人是進不來家門的。」

  易唐被她這反應逗得哭笑不得,他不過是在躊躇該怎麼開口,真不是有意嚇人,至於腳步聲,該是她想得出神沒聽到而已。

  「嚇人哪需要外人?你這樣疑神疑鬼的都能把冤魂招來,治安再好也搶不了閻王爺的飯碗,要是嚇得我心肌梗塞我做了鬼就雇上幾路鬼友纏著你!」周顏將握緊的杯子擱在欄杆上,舉起手掌就往易唐的睡衣上抹,憤憤不平地說道:「這兒要是成了凶宅也倒好,活著沒個窩定居死了倒是佔個好地方,誰住進來我嚇死誰!」

  她一直瞧不起自己膽小,這些年沒少鍛煉膽量,什麼恐怖片一上映就拖著許唯一陪她看,原本是估摸著越看越膽大,哪會想到會起反作用?反倒培養了許唯一這個粗神經的,每次看完都得一個人睡周睿的房間,倒是她一點兒都不怕鬼了。

  易唐有瞬間的恍惚,心頭克制不住泛酸,這房子裡住了四個人她都這麼膽小,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這世上哪有什麼鬼神?虧你還是大學生,兒子聽見還不讓他笑話?如果你喜歡這房子我明天給你過戶就是了,別亂說話。」他勾著唇角拍了拍周顏的肩,見她臉色不好索性轉身開了陽台的小壁燈,「是不是不習慣睡地台?那個名牌也真不客氣,那床和房間是特意給你準備的,她倒是住得心安理得。」

  他這除了書房倒是有四間臥室,可其中一間是架了地台的小房間,原本是空著讓周顏來決定做什麼用途,哪知許唯一也會跟著住過來,還端著小姐架子要睡軟床,可不就把前幾天買的新床給霸佔了。

  「你可真大方吶,嚇一回人就能送一套房,你們易家家底再厚都經不起你折騰吧?」周顏冷笑著瞥了一眼某人,不以為然地說道:「夏芮看上去也不是個膽大的主兒,不知道這七年裡你嚇了她幾回呢……」

  不是她耿耿於懷,實在看不慣以朋友名義存在於生命中的虛偽女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6:30

第055章 故人相遇(四)

  對周顏的冷嘲熱諷,易唐只是抿唇一笑沒有在意。

  如果是七年前,這種表達方式或許會讓他覺得不可置信,但這些日子的相處足以讓他瞭解她現在的性子,伶牙俐齒應該也只是她的一種保護色。

  他始終相信當年愛過的那個女孩沒有變過,即使她獨自在社會這個大染缸裡翻滾過多年。

  「我和夏芮的交往模式很傳統,一般不會涉及金錢和資產問題,否則堅持不了這麼久。本想找個機會告訴你,但你一直對我的事毫不在意,所以還沒來得及說。」易唐的語氣裡有故作的淡然,實則卻是解釋得小心翼翼。

  他素來喜歡以戀愛的模式去戀愛,不屑用物質滿足女人繼而讓女人滿足男人的虛榮心。他尚且還未淪落到靠金錢綁住女人的地步。

  「我好像沒什麼資格過問你的事吧?不過我倒是很意外你交往七年的那個女友會是她,這令我感到很……很……」

  一時間,周顏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見易唐蹙著眉頭等得急,於是只能歎息道:「你知道一種感覺嗎?就是當你抱著一隻喜歡的寵物狗想要買下時,身邊有個人以朋友立場時不時地勸說養狗太髒還會傳播疾病,被咬一口更是不得了什麼的。果然,那狗轉頭就給你來了一口,於是你就放棄了,可打你一轉身那人就迫不及待地買了那狗,還深怕你會跟她搶似的,明明都買回了家還防備地繼續在你面前說養狗怎麼怎麼地不好--」

  「等等,我怎麼越聽越彆扭?」

  易唐本是聽得一本正經,可這打比方的內容是不是稍微欠缺考慮?他瞅著周顏很是不滿,「該不會你說的那狗……是我吧?」

  被說成啃過的蘋果都已經狗憋屈了,這會兒怎麼又成了狗?

  「你不是狗難不成還是那『朋友』?這種朋友需要點技術含量,就憑你還做不來。」周顏眉角一斜側過了身,試圖用抱著杯子喝水來掩飾她此時的心情。

  倒不是後悔那狗被搶的事,反正她是因為被咬才放棄而不是那「朋友」的勸說,只是夏芮這種狹隘的方法令她唾棄。

  「顏顏,你是在生她氣嗎?雖然你說的那次見面我不知情,但我想她應該是有隱瞞和欺騙的理由,雖然這對我來說確實是個遺憾。如果能夠早一點知道,小睿七年的記憶裡就會有我這個父親的存在。」或許你們也就不必吃這麼多苦……

  易唐沒敢把話說得太完全,他知道她不是那種單憑花言巧語就能打動的女人,以前不是,現在更不是。

  那個時候他不知道是否已經和夏芮真正進入戀愛階段,但他能肯定他還在打聽周顏的消息,而夏芮和周顏是校友,他應該也試圖從夏芮這條途徑捕捉絲毫有用的信息,誰知……夏芮竟會刻意隱瞞。

  雖然夏芮眼裡的驚慌已經承認這件事的真實性,但從她的角度來看,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怪罪的行為,如果她已是他的女友,完全有權利希望他和前女友斷絕一切聯繫。

  「我不生氣,雖然她是以朋友的名義給我忠告,但這完全是她自以為是,我從沒把她當朋友。何況,我之所以會放棄買狗,是因為那狗不知好歹咬了我一口!」周顏勾著唇角冷笑,話音一落便起身回了臥室。

  夏芮對她來說不過是個普通校友,她又怎會在意?如果是許唯一做出這種行為,她可就保不準會出手掐死那丫頭!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6:41

第056章 生日聚會(一)

  住進新家的生活對周顏的改變不小。

  由於易唐這個親爹身份的新鮮勁還沒過,他強烈反對周睿自己坐車去上學,包攬了接送工作。因為小區就在三環內,周顏搭公車上班只需十五分鐘,再則左銳軒並沒有限制她的上班時間,所以她可以給兒子做完早餐之後再痛快地睡個回籠覺。

  這段時間裡許唯一也是個無所事事的遊民,倆人便整天膩在一起討論對「心房」的開發。

  「太后,你說弄個地牢模式怎麼樣?古文裡的耽美狼貌似挺喜歡這個場合XXOO的,十字木架、鐵鏈鐐銬還有火盆鞭子的,玩一場刺客與皇子的角色扮演多有情調啊!」許唯一啃著蘋果抱著筆記本窩在單人沙發裡看言情,順便把她認為值得探討的消息扔給周顏。

  周顏正慵懶地趴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同樣是抱了電腦研究從前鄙夷的狗血言情,只是聽許唯一這麼一說,手中的半個西紅柿便塞到嘴裡叼住,敲著鍵盤把這個設計暫且列入她的策劃案中。

  雖然是賴在家沒出門,一個星期總得出些成績才對得起左銳軒給的薪水待遇。

  「我看的這文是總裁的,大多都是更衣室、臥室、客廳、浴室浴缸的情節,這些『心房』裡都有了,難不成姓左的也看言情?」周顏回頭跟許唯一交換了個眼神,眸光裡滿是懷疑,「他那人是外國糧食養大的,按理說不該懂咱們這類『特殊文化』才對啊,怎麼就想著要開這種店?偏偏還能賺到錢。」

  她原本以為「心房」針對的客戶是城市的高壓人員,可簽約那天才從左銳軒那兒得知這是個錯誤,那廝有意將「心房」打造成貴族消遣的私人娛樂場所。

  也就是說,擴建整頓過後的消費價格會直線上升,並且實行會員制度,不對普通百姓開放。

  左銳軒那天還打趣她說,今後接觸的都是名門貴族,方便她釣金龜婿。

  「那是你太單純,他們這種公子哥最清楚圈子裡喜歡玩什麼刺激,哪需要看什麼言情?KTV包廂裡就上演真人現場秀的,就像咱倆去吼嗓子的沒幾個。」許唯一說到此處,放下電腦忽地來了勁,狡黠的目光落在周顏臉上,揚起唇角勸道:「要不我約上幾個帥哥帶咱去酒吧玩玩?你好歹都快三十的人了,連酒吧都沒過去也太丟人了點,反正這不是為了你的工作做『市場調查』嘛!」

  「沒興趣。」

  周顏冷冷地瞥了一眼許唯一就直接否決,「你要是怕窩家里長毛就出去約會,你那些個男朋友最好別介紹我認識,如果誰都找我要人,我上哪給他們發那麼多個名牌?」

  她一不喝酒二不釣凱子,去酒吧這地方除了讓震耳欲聾的音樂危及健康外還能有什麼收穫?

  「就去一次唄,反正現在小睿有他爹管著,咱多晚回來都沒問題的!老周,咱年輕人就得夜夜笙歌才對,不來幾次一夜情就跟沒年輕過似的,你才做過一天媳婦怎麼就成一輩子人妻了?太后,你就看在我爸媽離婚的份上陪我出去玩一次吧……」許唯一向來一根筋,大概是閉關時間久了,一時心癢就難以克制,便蹲在周顏身旁不厭其煩地央求。

  「我家小睿有個不著調的乾媽就夠委屈的了,你還指望把我這個親媽拉下水?別費唇舌了,一會兒方喬宇會來接咱們去買禮物然後一起吃飯,吃了飯還去某家KTV,興許你還能和他演一場現場版的,還想去酒吧嗎?」

  「他……他來幹什麼?給誰買禮物?誰稀罕跟他吃飯唱K的!」

  「哦,我覺得也是,你壓根是希望跟他『現場版』。」

  「死老周,就知道欺負我,有本事你跟姓左的貧去!要被活吞了可別找我哭!」

  「是你想吞了方喬宇吧?瞧這口水流的,那小子的滋味真這麼好嗎?」

  「姓周的,你流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6:53

第057章 生日聚會

  這天過生日的是C&H的職員謝小晶。

  在去之前,周顏沒料到自己會被逼著喝了酒,更沒想到會在那個地方撞見易唐。

  在接到方喬宇電話時,周顏順便替許唯一也應了邀,畢竟有方大少爺的歷任前度在場,她其實沒興趣湊熱鬧,但又因同事期間謝小晶跟她關係不錯無法回絕,自然就不能少了攜帶「名牌」。

  許是不在一個公司上班沒了競爭立場,這晚的氣氛居然格外和諧。周顏發現大家對曾經的花名冊隻字不提,連方喬宇的現任女友「香香公主」都對她和許唯一有了幾分虛假的友善,好歹給了壽星面子沒把氣氛搞僵。

  只是被謝小晶拉著玩了幾局遊戲,面對不能選擇的真心話和大冒險,周顏唯有硬著頭皮喝了兩大杯啤酒當作懲罰。這些限制級別的問題和大膽開放的行為她確實沒辦法接受,到底是老土了些,玩不起成人遊戲。

  所以,她只能找借口溜了出來。

  周顏在洗手間洗了把臉就沒敢再進包廂,選了個窗口站著吹風,只覺得那兩杯啤酒跟長江大浪似的在她腹中翻滾,一股酒氣直衝腦門,暈乎乎地有了喝醉的徵兆。酒量這東西她太欠缺了,這會兒怎麼也得想法子回家了。

  「難受嗎?是不是頭暈了?」

  周顏正琢磨著要不要獨自開溜時背後傳來了男人的聲音,回頭一看卻是面露憂心的方喬宇。她安撫性地扯了扯嘴角,說道:「這人生第三次喝酒怎麼也得挺過去,這要是再醉豈不太丟人了?」

  「你辭職後不是做了市場翻譯嗎?跟著客戶都沒喝過酒?這麼大的人了兩杯啤酒都能把你喝得暈頭轉向,可真出息啊!站不站得穩吶?別靠那牆,沒瞧見呢,這是男廁外頭。」方喬宇擰著眉頭奚落著,手臂自然而然地攬住周顏那有點失去平衡的身體,將她帶向了通道的拐角處。

  「你給我撒手,我自己能走,少趁機吃姐豆腐!」

  周顏不悅地扯掉腰上的手臂,腳步一個踉蹌撞向了牆壁,雖然雙腿發軟頭腦卻沒渾沌,「給我把許唯一叫出來,我要回家。」

  殊不知,她這放鬆後的嗓門一喊,正巧將男廁裡的易唐吸引了過來,下意識地追上這兩人的腳步跟到了拐角處。

  「顏顏,你是真醉了嗎?」

  方喬宇低沉的嗓音透著一股子悵然,兩手在周顏身側撐住牆壁防止她因失去重心而摔倒,索性身體往前一傾貼住了她,那道灼熱視線緊緊鎖住昏暗燈光下的那張臉,幽然說道,「記得我生日那天嗎?你才喝了半杯紅酒,我以為你是裝醉,看來……是真的醉了。」

  「說醉了也不至於吧。」

  周顏苦澀地揚了揚唇,發現頭暈的時候笑得再牽強也不僵硬,抬手就是一個巴掌拍在方喬宇湊近的腦門上將他推開,噴著酒氣警告道:「少跟我玩曖昧,雖然我酒量差也不能次次都酒後失身吧?那天的事我雖然記不全了,但第二天把你和許唯一捉姦在床的事我可是會帶進棺材裡的……」

  看著這一幕的易唐忽地一愣,心中詫然不已。

  他是聽周顏說過,許唯一是她和方喬宇的小三,可不知道這其中還發生了這件事,這種前提下兩個女人還能發展成閨蜜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可看著曾經屬於自己的前妻嬌笑連連地跟另一個男人貼在一塊兒,委實不是滋味。易唐正打算上前擺出身份,卻被方喬宇一句話怔住了腳步。

  「我就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

  方喬宇壓低嗓音湊近,寬厚的手掌已經撫上周顏的臉,連眼中都覆上了一層陰鬱,「顏顏,你真不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麼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17:25

第058章

  周顏知道自己的根本沒有什麼酒量可言,兩大杯啤酒對大多數女人來說也只能紅個臉增添點緋色,就連許唯一那種拿啤酒灌不倒的女人也不在少數。

  但這會兒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她確實醉了。

  即便他的頭腦還保持清醒認得靠近的男人是誰,可兩腿已找不到什麼知覺連站立都是個困難。於是,她的雙手撐在了方喬宇的肩膀,毫不客氣地下了命令,「把我弄回家,我頭暈,有事明天說。」

  這個時候她哪有心情幹什麼憶苦思甜的事兒?

  「你以為我會甘心把你送到另一個男人窩裡?就你酒後這點操守,誰知道會把人怎麼樣,明天沒準還要賴我頭上,還不如在這兒聊聊天醒醒酒。」方喬宇也不逼問,索性雙手一撈將她牢牢圈在身前抵在牆上,戲謔地說道:「沒能耐就別喝,又不是多難回答的問題,自討苦吃。」

  在這種昏暗角落裡摟個女人貼著的事沒少幹,但他確實感覺到了鮮明區別。自己懷裡的女人臉蛋不是最漂亮的,身材不夠火辣,自然也不是最年輕的,更重要的是,非但不像許唯一跟他時是個處子,還是個離婚帶了拖油瓶的二手貨,但卻是他抱在懷裡最不想放的那個。

  尤其是此時的半迷糊半嗔怒狀態,更是別有一番趣味。

  「少在老娘面前虛偽!」

  周顏一句反駁剛落下就打了個酒嗝,熏得蹙起眉頭一副厭惡模樣,「擺明就想看我出醜才在這裡說風涼話,那麼好回答你怎麼不回答?你們男人那個沒有跟自己的手掌戀過一段時間?大家都知道的事你都沒臉說我何必要把自己的第一次說給不相干的外人聽?」

  她就算頭暈腦脹也還記得那些沒有營養的問題,真不知道這些人熱衷的原因是什麼。

  「我只是找借口喝酒而已。別一副嫌棄的臭臉,我還沒說你倒是你先對我擺出這副臉色。」方喬宇歎息著笑出聲來,剛才腹中的那個怨念被她折騰得暫時壓下,對著她真是沒法一本正經地擺臉色。

  「鬆手,我倒是不怕你那個新寵『香香公主』來捉姦,但要被許唯一看到又要淹了我家客廳,去給我把她叫出來。」周顏將身前的男人奮力一推,順著牆壁蹲了下來,還清醒得要跟這個葷素不忌來者不拒的禍端保持距離。

  「周顏,好歹我們交往了一年多,你說分手就分手,這三年你吝嗇得連朋友位置都不肯給我,反倒是跟許唯一混成了同吃同住的姐妹,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對我用過心?」方喬宇沒有離開的打算,蹲下身子不再靠近,痛心疾首地望著這個無情的女人。

  這些年他或許真有些拖泥帶水,腦中偶爾會有她的身影纏纏繞繞,不甘心曾經真心付出卻一無收穫,想著法地去貼她的冷臉想證明些什麼。

  可這個周顏從沒讓他如願。

  周顏強撐著腦袋抬眼對上方喬宇的視線,見到那充滿委屈憤怒的眼神時,不由得地嘴角上翹浮現一絲冷笑,「分手好像是你說的吧?當時你連解釋都不屑光著屁股就對我吼了分手,怎麼現在怪到我頭上來了?我是喝得有些暈但不表示把智商喝沒了,什麼狗屁朋友?你不過是因為自尊心和虛榮心作祟不甘心而已。」

  一個是這樣,兩個還是這樣,她從沒主動放棄過,兩次都是被男人拋棄,到頭來這兩個男人都責怪她狠心絕情,難道非得作踐自己哭求著男人回頭才算有情有義的女人?

  她可沒辦法做到。

  「那在你眼裡那一年多到底算什麼?」

  方喬宇一把抓起冷笑的周顏,只覺得她的笑比那晚更冷漠更刺人。

  「算什麼?誰知道呢,或許就因為你還沒上過我覺得吃虧吧,要不然怎麼在得到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找機會讓我捉姦在床?」周顏酒勁一上來便控制不住脾氣,推開擋在身前的障礙物扶著牆壁打算離開。

  這節骨眼上她壓根沒多餘的理智去衡量這是不是個說話地,也不清楚自己說的話有多傷人,倒是迷迷糊糊地覺得這角落跟「心房」的某個包間有點相似,回想剛才的曖昧覺得對左銳軒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男人吶,果然是喜歡這種旮旯地兒的。

  見周顏晃著身子靠近,拐角處的易唐卻是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隱藏在暗處抽出一根煙點燃,心情複雜地猛抽起來。

  他忽然很想將那兩人的故事聽完,總覺得事情不會斷在這裡。

  果然,方喬宇一個箭步已經再度攔在了周顏身前。

  他死死地扣住周顏的手臂掐得手指都在顫抖,憤怒的雙眸瞪著她的臉,控制著音量對她吼道:「你他媽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你難道真醉死了嗎?老子壓根沒上過你!」

  方喬宇的嗓音雖輕,卻足以讓周顏和易唐聽得真切。雖然這時候他很想給她一個耳光讓她清醒,卻終究只能將自己氣得發抖。

  這話要是平時聽見,周顏沒準還會仔細推敲一番,可這會兒酒勁正猛她自然跟只被猜到尾巴的貓,恨不得揚起爪子抓花方喬宇的臉。

  「你放屁!你以為老娘喝點酒就能把自己脫光幻想著跟男人滾床單?方喬宇,你要是個男人就閉嘴滾開!」雖然不記得過程,她可沒忘了那晚的激情開頭。

  衣服脫光了,親也親了,摸也摸了,他總不能因為她餵過奶的胸部跟剖過腹的刀疤嫌棄她而停在了半路。

  如果真是這樣,她肯定她會撕了他!

  「周顏,我確實背著你跟許唯一交往,可但凡你有一丁點用心我們也不至於分手。我們在一起的一年多我討好你、討好小睿,用足了耐心給你時間給你空間,是你一直縮在殼裡不願坦誠相對!那天是我的生日,你是我女朋友,可你是怎麼對我的?」方喬宇忽地臉色陰狠地掐住周顏的臉,冷冷地笑道:「你在我的床上叫著別的男人!你說我還有沒有胃口上你?」

  雖然他先背叛了她,但在那天,她確實給了他致命的打擊。

  他從沒想過,他也會落到那麼淒慘的地步。

  周顏有些呆了,甚至感覺不到臉頰上的疼痛,只怔怔地望著方喬宇那猙獰的臉。她的大腦一時沒能轉過彎來,直到身體被人擁住半摟半抱地拖出了走道進了明亮的大廳,這才發現身旁的男人已換了一張臉。

  居然會是易唐。

  難道她是真喝多了錯把方喬宇看成了他?如此說來,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她也犯了同樣的錯誤?畢竟她的生命裡男人數量有限,在方喬宇之前也就這麼一個。

  易唐給秘書打完電話才側頭瞥了一眼神色恍惚的周顏,對上她那意味不明的目光直接沒開口的打算,拖了人就往外走。所幸一路沉寂安穩,周顏出奇地配合,靠坐在副駕室逼著眼睛沒吭過一聲。

  若不是她握住手機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他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直到出了電梯進了家門,周顏才晃著腳步摸進了屬於她的那間房,砰地一聲甩上房門。

  「我媽怎麼跟你一塊兒回來?她這是……喝酒了?」

  在客廳看電視的周睿神色愕然,雖是出聲詢問,視線卻沒能從那扇房門上移開。他剛才應該沒有看錯,她媽似乎是「飄」著進屋的?

  對兒子這副態度,易唐頗為傷感。

  這段時間他費盡心機討好至今沒能爭取到那一聲「爸」,不過還好已經不叫易先生,要不然他會覺得自己比方喬宇還悲催。

  脫了鞋子進屋,易唐本打算追去周顏的臥室,可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兒子滿臉疑惑都沒敢跟進去,可見這會兒不是什麼好時機。

  「我跟你媽意外碰上了,她大概是喝了點啤酒有點頭暈,沒什麼大事。不過兒子,你有你名牌姐前男友電話嗎?」易唐故作淡然地跟周睿套近乎,想著方喬宇那小子沒準著急得很,畢竟他是趁那貨回包廂叫許唯一時把人帶走的。

  這一路周顏的手機有震動過,不過她顯然不肯接。

  「名牌姐前男友一籮筐呢,你是想問喬宇哥的吧?他光是的手機號就有三個,我記得他跟我媽聯繫的那個私人號碼。不過我媽不喜歡拐彎抹角,下回你別露出這毛病。」周睿語氣平靜地掃了一眼身旁面色困窘的父親,拿了他手中的手機按出了一串數字。

  「這麼晚了還不回房睡覺去,明天還上學呢!」

  易唐憋著勁沒發作,只抬手給了兒子腦袋一掌,不過力道不重,他就算再丟面子也捨不得下手打兒子。

  「其實……我是不鄙視你過河拆橋,不過你可別瞞著我媽對喬宇哥耍什麼手段,男子漢大丈夫追老婆也得光明磊落,我媽最討厭玩陰招的男人。」周睿挑了挑眉起身,拿遙控器關了電視拍拍屁股回房去了。

  他本來就是擔心他媽才熬到這麼晚,可不是稀罕看什麼電視劇。去手那想。

  「明天我自己坐車上學,附近有同學,約好一起走的。我媽要跟喬宇哥有可能就不會有你的事了,防誰都沒必要防他。」周睿在進房門前,又回身補了一句。

  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咬牙切齒的易唐。

  他怎麼越發地覺得在這個兒子面前沒了父親的威嚴?聽聽這說話的語氣,到底誰是兒子誰是爹?

  等到易唐沖完涼站在周顏房前,已是半個小時之後。

  雖然周睿的話令他頗有顧慮,但他還是認定自己給方喬宇打電話只是杜絕他因為丟了周顏而急瘋,順便把許唯一托付出去。

  銀光小區的房子空著,許唯一也有備用鑰匙,讓她裝醉賴著方喬宇可不是純粹地替周顏掃了這個障礙,他這是幫這姑娘製造機會,應該算不上周睿說的陰招。

  房門沒鎖,易唐直接開門進屋。

  周顏的臥房除了一排的矮櫃就沒有別的傢俱,地台足有三米五寬,若想滾下來也得有足夠差的睡相。不過從光著的地台來看,她應該沒躺上去過,該是進了房就癱了下來,沒顧得上鋪上地墊和蓆子。

  周顏似乎睡得熟了,掌心裡握著手機,半蜷著身子貼在地台旁。他記得初識那天她只喝了幾小口威士忌,雖沒像方喬宇說的那次直接喪失記憶,但也已微露醉態,之所以會那麼熱情開放,大概就是因為酒精原因。

  此時看來,不管什麼酒她都碰不得。

  「顏寶,醒醒,怎麼不洗澡?」易唐蹲下身拍了拍周顏的臉輕聲喚道。

  其實稱不上是拍,那力度最多算是摸,不是他不捨得下手,只是捨不得叫醒她,因為在她清醒的狀態下他只能是離了婚斷絕聯繫的前夫。

  掌心傳來熱燙的溫度,有些微的粘,額頭的髮絲也略有濕度,房裡沒開空調又關著窗,該是熱得冒了汗。拇指輕柔地撫過他的臉,清晰地感覺到了柔軟細膩的皮膚,他似乎看到了七年前的她。

  方喬宇的話還盤旋在耳邊,這讓易唐沸騰的心始終沒法安穩。她不只是對他乾脆絕狠,原來對別的男人也是如此,一旦覺得被傷到,就再也不給任何機會。

  只是那晚她叫的名字……會是他嗎?

  不知出於什麼動機,易唐克制不住內心的慾望,抽走了周顏的手機。剛剛按亮屏幕,兒子的警告就再度衝入耳廓,他低頭望著周顏的臉,終是決定順應了自己。

  他不是有意窺探她的隱私,這關係到他的終生幸福。易唐自欺欺人地想著。

  十一個未接電話,全部來自方喬宇,還有一封未讀信息。

  易唐沒有猶豫直接點開,看到的是對話界面,先發送的竟然是周顏,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對不起,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發送時間大約是她進房後不久。

  而方喬宇則是回了一個空白信息。

  看來,她在車裡糾結了一路只得出這三個字來。

  「顏寶?顏寶,起來洗乾淨再睡。」

  易唐扶起周顏讓她靠坐在胸前,加了力度晃了晃她的身子,「快醒醒,一身的臭汗怎麼睡得著?顏寶不是最愛乾淨了嗎?去沖個澡換身衣服。」

  他的嗓音輕柔,在這安靜的夜色裡帶著一股子寵暱的柔情,一如曾經對待她的態度。他雖然只大了她四歲,卻在她不滿二十時將她當個孩子來寵,畢竟當時的她是她姥姥的瑰寶,一個天真率直的寶貝疙瘩。

  所以,周顏迷迷糊糊聽到這個嗓音時,以為自己是做了夢。

  她半睜著雙眼望著那張熟悉的臉,縈繞鼻尖的是一股清香沁涼的沐浴露香味,他的眸光溫軟,唇角的笑意綿長,一如夢境般的不真實。

  易唐見她半天不吭聲,只當她酒勁上頭不夠清醒,索性將她攬腰抱起走出房間去了主臥的浴室。

  直到被易唐放下,腳底踩到冰涼的浴缸,周顏才愣愣地回了神。

  「你怎麼在這兒?」

  周顏詫然地掃視周圍環境,頓時尷尬得紅了臉頰,見易唐投來疑問的目光,她又吱吱唔唔地說道:「我是說,我怎麼……算了,你別忙,讓我歇會兒,頭有點暈。」

  這會兒她自然是知道她是被抱進這個浴室的,就是之前的片段還是空白階段,她得好好想想是怎麼回事。

  「今晚我跟小睿吃過飯後出去見客戶了,正巧遇到你就把你捎了回來。小睿應該已經睡了,你就在這兒洗吧,我去給你拿睡衣,先泡個澡一會兒喝點解酒藥明天早上不會頭疼。」易唐調好水溫後對著撫額的周顏做了簡單解釋,估摸著她不是醉得太死,也就略微神志不清,還不至於不省人事。

  周顏難得乖巧地應了一聲,按著脹疼的腦袋悔得腸子都清了。今晚發生過什麼,仔細想想便能逐一清晰,尤其是方喬宇說的那堆話……為什麼他非得說出來?都過去三年的事何必非要在她面前揭穿?

  他一直說她沒心沒肺,分手後太過絕情,更責怪她為了許唯一不待見他。敢情他就因為那晚的事覺得自己委屈了三年?

  可跟一個喝醉的人計較會不會太較真了點?方喬宇這個賤人!

  如果那晚她真不小心叫了別人,他就該叫醒她問清楚,而不是悶在肚子裡用看罪犯的心情去看她!她明明清清楚楚地記得要滾上床的是他,還不允許一時口誤嗎?

  想到這裡,周顏覺得腦袋更疼了,索性調轉一個方向在水柱下方躺了下來,閉上雙眼仍由溫水沖刷她的臉。

  走到浴室外的易唐因為裡頭傳出的一句「賤人」頓了頓腳步。

  他蹙了蹙眉聽了片刻卻不見周顏再出聲,這還是聽兒子說過這詞後第一次聽到她罵人,果然是語氣狠扈氣勢逼人,此時該是咬牙切齒了。

  按照周睿的理論,被罵之人還算被周顏放在心上的,也不知道她罵的是不是他。

  「不是喝傻了吧,起來把藥喝了。」

  剛進浴室,易唐就看到躺在水柱下的周顏,渾身衣物已經濕透,懶懶地泡在浴缸裡,正蹙著眉頭憋著氣享受溫水沖刷。

  周顏被迫坐起身,接過一支打開的口服液湊到嘴邊,剛喝了一口卻被那怪味刺激的一陣噁心,下意識地趴在浴缸邊就吐得稀里嘩啦,來不及逃竄的易唐只能嘴角抽搐地望著雙腳暗自懊惱。

  他怎麼就站浴缸邊上等她吐?

  「顏寶,這酒喝下去也不少時間了,你是非得挑這個時候吐吧?我招你惹你了?」鬱悶至極的易唐唯有當場扯下身上的睡褲擰開水閥沖刷雙腳,狹小的空間頓時瀰漫著一股酸臭氣味,連他都險些吐出隔夜飯來。

  「我憋了一路沒吐你以為我容易嗎?我還沒問你安得什麼心,這鬼東西難聞得很……嘔……快把我弄出去……」周顏的話沒說完,撐在浴缸上又來了一連串的嘔吐欲,被那股刺鼻的味道折騰得直不起腰來。

  易唐一臉嫌棄地掃過狼藉的地板,一個跨步進入浴缸就扯著周顏的衣服快速扒了起來。

  「你幹什麼?我是讓你扶我出去!」周顏強撐起腦袋死死拽住胸前的衣服,瞪著泛紅的雙眼瞪著浴缸裡的男人。

  她是喝多了,但不至於不清楚這人想趁機非禮。

  「輕點聲,別吵醒小睿,這都幾點了!」

  易唐不理會周顏的反抗,扯開她的手臂跟剝玉米似的把她那件濕透的襯衣剝掉,順便還扒了她的及膝牛仔褲,「大半夜的你還想淋一地水嗎?這衣服脫不脫又沒什麼區別!」

  她原本就是曲線畢露了,這會兒又吐得一屋子臭味,他哪有心情管她穿沒穿什麼?抽了條浴巾將她胡亂一裹,便抱著人直接去了客廳裡的公共浴室。

  所幸這房子是一廚兩廳三衛的,他的主臥和周睿的次臥都帶浴室,周顏平時就在周睿房裡洗澡洗漱,許唯一用的就是客廳的大浴室。

  如果早知周顏會吐,他那會兒就該先帶她去外邊的浴室。

  等周顏進了浴缸調好水溫,易唐就迫不及待地脫光衣服再次沖澡,潔癖這東西遺傳自他那個當醫生的媽,他都恨不得讓雙腳蛻去一層皮,哪裡還能顧得上浴室裡還有個周顏在?

  「易小樹,你當自己拍韓劇嗎?露個屁股給誰看?」

  周顏險些被淋浴間裡的那具裸體嚇呆了,還好今晚喝了點酒膽子不小,也能故作鎮定地嘲諷一句就掉轉方向背向而坐。

  這輩子她就只看了三個男人的裸體,周睿是個未成年的其實可以不算,而方喬宇那廝也就看過那麼一次,所以看的最多的算是易唐。不過倒也多不到哪裡去,七年多前她還是住校期間,宿管室的阿姨每夜查房都跟防著老公爬牆似的,她壓根沒機會在外留宿,倆人幽會的次數不多。

  現在乍一看,彷彿覺得他比以前健碩了不少。

  易唐聽到背後的動靜便轉過身來,見周顏身體僵硬地坐在浴缸中,連那條浴巾都不敢扯掉,便勾起唇角輕笑出聲。

  「這麼說顏寶是想看前面?這些年其他方面你確實有長進,不過這方面的膽量……還不如以前。我洗完了,你慢慢泡著,樓下有家廣東粥鋪,我去買點粥上來給你吃。」易唐關了水快速擦乾,光著身子悠然自得地走了出去。

  「怎麼……就這樣出去?」周顏神色愕然,喃喃出聲。

  「許唯一又不在,兒子看到也沒事,都是男人也就存在尺寸區別,再說他已經睡了。」誰料走到外頭的易唐又閃了進來,嘴角帶著戲謔的笑意,把周顏的睡裙準確地扔到了置物架上,「別進我房裡收拾,省得還沒洗乾淨又吐了一地。」

  周顏目光呆滯地望著空無一人的浴室門口,聽著客廳裡的動靜移向大門,知道易唐穿好衣服出了門她才徐徐回神。

  到底是家裡有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勝過她這些年的孤立無援。

  就算目前只是單純的同住關係,她也不否認前夫的關心和照顧已令她動容。一個女人沒有男人是可以生活,但有個男人同居卻一定好過獨自生活。

  ***

  次日清晨,周顏醒得特別早。

  或許是因為身旁睡了個相對陌生的男人,導致她這一晚睡得很不安穩,總會留有一絲清醒防範靠近的溫熱身軀。

  兩杯啤酒早在吐了之後便散得無影,所以,她擔憂的酒後亂性尚未發生,只不過因為主臥裡的味道讓易唐不願踏入,他才會在她鋪好地墊準備睡覺時強行留在了她房裡。

  並且,這男人對付她很有一套,為了杜絕她讓出地台去睡許唯一那間房,都快把許唯一說成絕無僅有的病毒體。

  周顏看了看手錶已經到了起床做早飯的時間,只不過她剛坐起身已經被迅速靠近的易唐伸手攔住,順便將她撂倒在地。

  「我昨晚打過電話,會有阿姨來做早飯和收拾房間,你再睡會。」

  易唐沙啞的嗓音帶著些許睡意,讓周顏躺下之後那隻手臂卻不曾拿開,往她這邊挪了挪就瞌上眼睛睡了。

  這一幕實在太過自然,令周顏回想到多年前的登記結婚那天,因為瞞著兩家父母,他們必須各住各家,可那刻又被新婚的喜悅籠罩不願分開,就在酒店開了房肆意恩愛。那個時候她迷迷糊糊地要起床回家,他也曾這樣攔住她將她抱在懷裡,說是調了鬧鐘不會耽誤姥姥的門禁。

  那一刻,他們都希望多粘一分鐘也好,誰知道過了一夜就面對了分離。

  「你還不準備起來嗎?」

  半響,周顏已經將思緒拉回,揮開腰間的手背過身去。不是不願被他親近,只是覺得現在的身份有這樣的親近行為太過突兀。

  昨晚還能自欺欺人推脫是那兩杯酒的問題,昏了頭才縱容自己貪戀不該貪戀的柔情,現在頭腦早已清醒,又何必再淪陷其中?

  她終究沒考慮再嫁他一次。

  「公司沒什麼要緊的事,晚點再去,小睿昨晚說約了同學一塊兒坐車上學,也不知道是哪個可愛小女生住在附近……」易唐倒是沒有周顏那麼拘謹,躺平身子伸了個懶腰便朝著周顏的方向盯著她的後腦勺,「顏寶,為什麼剪頭髮?」

  記憶中,她是個長髮飄飄的純美女孩,一如許多男人夢寐以求的清純秀麗,他還記得那長髮滑過掌心的柔順絲滑觸感。

  「做月子洗頭不方便,又不能聽姥姥囑咐的一個月不洗,後來太忙於照顧睿寶就索性不留了。」當時她連孩子都顧不過來,哪裡有時間打理及腰的長髮?

  即便記得有人要求過她為他留一輩子長髮,但一拍兩散的情況下她還有什麼必要堅持?

  易唐不知道心頭縈繞的那股滋味是酸還是澀,總之很不舒坦。

  她的語氣不像平時咄咄逼人,也不冷漠尖銳,卻透著一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然與平靜,彷彿躺在她背後的人跟她沒有絲毫關係。

  「周顏,我們復婚吧。」他聽到自己這麼說。

  這已不是第一次提出復婚,他明知道她會拒絕,卻忍不住此刻的強烈慾望,他真的很想再次擁有她,做她背後那個讓她安心安逸的男人。

  她要的,從來只是一個家,如此簡單。

  周顏心頭略微一怔,只是沒有回過頭去看。

  這個男人對她的稱呼很多,疼她寵她時喜歡叫她顏寶,把她當成一個孩子;熱情如火時喜歡叫她顏顏,只因她是親密愛人;嚴肅說教時會叫她周顏,這時他希望她是個有成熟心理的成年人。

  隔了七年多,他對她的稱呼似乎還遵循以往的習慣。

  「易唐,你有時候理智得有些絕情,我不敢再嫁你。」

  周顏望著窗外微藍的天空,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背後的呼吸似乎輕了許多,她知道她這句話可能傷到了他,但她不願意矯情。

  如她所料,易唐沒有再吭聲。

  「如果我對你還有期望,怎麼會放任你不顧?我甚至已經不願再見你。我們之間不過是四個多月的感情,如你所說,分開這麼多年確實談不上愛不愛,連曾經是否愛過都不清楚,所以我想……你和夏芮的感情應該勝過我們的,可你卻因為孩子放棄了她。」

  連七年的女友都可以如此冷靜地分手,怎麼不算是絕情?她自認沒有那份自信讓他愛她勝過夏芮,她的脾氣和耐心遠不如夏芮,這點她很清楚。

  「你錯了,如果按照你的這套理論,或許我能說我愛你勝過夏芮,但做這些對比沒有任何意義。」易唐聽得內心竄起一股火熱,眼神微怒,奮力扳過周顏的身子迫使她面對他,「能夠理智說明我對她用情不深,可對於你,不管是七年多前還是現在,我自認沒有任何理智可言!如果我真的絕情,我要的就只會是小睿!」

  他生氣了,因為周顏無情的認定。

  「用情不深都能維持七年,反而是真情融入卻堅持不了幾天?易唐,你認為我們離婚的原因是什麼?難道就因為你賭氣說出口的一句離婚?你明知道不是,我還不至於這麼無理取鬧把這話當真。」周顏很想克制冷笑的衝動,但面對那張怒臉,她還是扯開了嘴角。

  身邊有花蝴蝶許唯一和多情公子方喬宇,她看透了所謂男女之情。

  用許唯一的話說,什麼是愛情,就是狗屁。方喬宇的話略顯素質,他說,愛情就是對一個女人產生了慾望,這慾望可以是生理的,也可以是心理的。

  所以,她在苦思冥想之後發現自己對易唐已經沒了任何慾望,所以她覺得他們之間已經沒有愛情存在,何況,一把年紀過生活的人還學小孩子談愛情,確實矯情幼稚了些。她不願做個連自己的都不屑的可笑之人。

  她只想找個男人互相照顧,不奢望別的,只要平淡安穩。

  但這個男人不能是易唐,因為她很清楚地知道,面對他……她不能做到心如止水。

  「夏芮的事我們稍後再談,先談婚姻。」

  易唐悵然長歎,無力地望著眼中的女人,連上前擁她入懷的膽量都沒有。他只能故作沉穩地講述他的決心:「以前的我們太年輕,不夠成熟無法擔當得起婚姻。顏寶,我知道橫在我們之間的還有很多問題,但只要你願意下定決心給我和給你自己一個機會,那麼其他問題都由我來扛,只要我們之間沒有二心,那什麼問題都不會是問題。」

  如果理智代表絕情,那麼對她從不存在理智的情況應該可以被理解為「愛」了吧。雖然她不信,他自己也不覺得,但想跟她長期生活的念頭是確實存在的。

  「易小樹,你不知道……我已經輸不起了,不能再離一次婚,所以我寧願選擇一個可以讓我和平共處、心無雜念的男人生活,就算沒有什麼感情,但可以給我一個長期停靠的家。這些年我之所以沒有找到是因為不想委屈睿寶,現在他有你……」周顏哽咽著說道,視線裡那張清俊容顏已經被淚水模糊。

  或許那個相親對像說得沒錯,帶著孩子的女人比較難以得到一段幸福和樂的婚姻。她或許真該把孩子送到易家,給自己一個機會。

  「你這傻瓜,你根本就不懂。」

  易唐還是沒能忍住,歎息著靠近將流淚的周顏拉進了懷中,「就算你把孩子托付給我,能狠得下心找一個普通男人結婚過日子,一開始或許因為沒有感情你對他無慾無求能夠安穩度日,但你是個人啊,顏寶,人是有七情六慾的,會日久生情,一旦你對那個男人有了感情你仍舊會對他有各方面的要求,但誰能保證那個男人就能比我做得好?」

  他再怎麼不理智也長了她四歲,考慮事情自然不會比她欠缺考慮。她終究還只是個二十七的小女人,就算吃了幾年苦,能把人性看得多透?

  面對這番話,周顏回答不上了。

  因為靠得太近,陌生的男性氣息充斥在她的鼻端,她吸進的空氣裡有他呼出的,他的心跳貼在她的胸口,帶亂了她心跳的節奏。

  原來,靠近他是這樣的感覺,溫暖,安心,帶著一絲不可忽視的貪戀。她對他給予的一切還有莫名的慾望和佔有心,那麼,這能說明他們之間還有愛情這東西嗎?不能,這應該只是一個孤獨太久的女人對男人的一種自然追求。

  所以,方喬宇說的理論也是狗屁不通。

  「顏寶,我這個人可能對感情比較懶惰被動,不論是在你之前還是在你之後,都是她們主動,我付出不多,只是順應身體和心理需要,不能讓身邊的位置空著,所以會選擇一個合適的女人放在那個位置。在你之前的兩次沒什麼可說的,年輕的時候誰都有過蠢念頭,希望通過身邊的人炫耀自己的能耐,所以我的那兩任女友很熱情很漂亮,但維持時間不長,因為太年輕還能願意折騰,不過夏芮不同,她是在你之後出現的,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出現的時間跟我一樣。」

  周顏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話,語氣聽上去頗為複雜,分析不出是什麼心情。不過她其實挺認可易唐的話,年輕時候她也有過蠢念頭,因為男友很耀眼而自豪了一陣子。

  至於她會乾脆的轉身離開,或許也如他所說,她不願意在那段看不見未來的婚姻裡折騰,雖然那時候還年輕。

  「好吧,確實如此,我在認識你的那天也認識了她,但那天我們就已經在一起我哪有心思去關注她?我真正意識到她存在是因為咱倆離婚之後,一次朋友聚會偶然遇到,因為她是你學姐,我那時也單身,而她願意主動接近我討好我,也夠漂亮惹眼,我不否認男人大多時候都是膚淺的……其實我原來只是向她打聽你的消息,她也很積極地願意幫忙,當著我面都打了不少電話,都是你們學校學生會的人,誰知道後來……雖然那時候距離現在有七年,但真正確立關係應該在你遇見她之後,那次她發燒得了急性肺炎,住院時提出了交往的要求。」

  易唐摟著周顏回憶著跟夏芮之間的點點滴滴,彷彿這些年的一切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雖然夢裡起起伏伏分分合合,但夢醒了他還抱著她不曾失去。

  但無論如何,他不會抹殺夏芮的好。

  「你不必替她解釋,我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對氣場比我弱的人我向來心直口快,我只是有些反感她那個時候太虛偽太謹慎,我又沒有威脅到她何必對我撒謊?」周顏掙了掙身體卻被抱得更緊,當下便握緊拳頭曲起食指頂向男人的肋骨。

  嘶地一聲,易唐痛得鬆了手,意味不明地望著周顏。

  「何況,我也沒資格怪她,總不能以前妻身份把她當小三看。」

  周顏一個挺身坐了起來,鬆開拳頭舒展手指,回頭瞥了一眼蹙眉的男人炫耀道:「疼吧?這是我以前一個老闆教的,很多老外喜歡動手動腳,可不管他們牛勁多大也只用一個食指對付他們的肋骨。」

  對夏芮當初的行為她可以不在意,但總要說幾句痛快痛快,那時候就算他們沒在交往也是粘在一起「找」她,何必故作陌生?

  「以後別做翻譯了。」

  易唐沒有再企圖強行靠近,畢竟他的氣場沒有她強。他只是將腿往櫃子上一擱擋住了周顏的去路,「顏寶,先聽我把話說完。夏芮是個好女人,她溫柔大度聽話懂事不粘人,這幾年我忙於開拓A市市場忽略了她,她更是捨棄B市的工作跟了過來,我知道她對我很用心,但近幾年我才知道她的用心是想著嫁入易家,這跟我們當初交往的前提不符,我確實很喜歡她,但我受不了她的那套伎倆,雖然那只是為了追求幸福婚姻的手段不算惡性,但我從沒想過結婚,不只是她,遇見小睿之前我根本沒考慮過和任何女人結婚。」

  「為什麼?你已經三十一了。」周顏下意識地就問了出來。

  「我和她分手是必然的,只是拖了這麼久。如果沒有你們出現,如果她願意不談婚姻或許我和她還能繼續交往,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所以我們不必追求這種沒有意義的假設。關於結婚……因為你讓我覺得愧疚,而且我沒覺得自己老到必須走入婚姻,也還沒做好面對負擔一個家庭責任的準備,就算那天在煎餅大媽跟前吃煎餅時我都沒想到結婚……但是顏寶,你對我來說從來都是不同的,你是我主動勾搭的,你是我迫不及待想佔有的,你還是我唯一想娶回家並娶過一次的,你還為我生了孩子……所以……」說到此處,易唐望著周顏的眼神開始閃爍飄逸,不太堅定。

  「所以什麼?」周顏似乎意識到即將面對什麼問題。

  「所以昨天一早我在公司……閒著沒事……就告訴我爸他老人家有孫子了。顏寶,雖然我沒和你商量,但是這事兒--啊……你輕點兒,快抬腳!」易唐慘白著一張臉,雙手扣在小腹上的一隻腳上,而周顏正單腳站在他身旁,居高臨下地瞪著他。

  「易小樹你這個不講信用的小人!在搬家之前你明明答應先瞞著你爸媽的!你不是很愛談嗎?繼續說啊!憋著一泡尿要搞定我是嗎?我讓你憋--」某女腳下再度用力,踩得某男冷汗直冒,她自然記得這男人早晨有賴床憋尿的習慣。

  「顏寶……先放我去廁所……回來隨你處置……真憋不住了。」易唐在心底暗自歎息,他是完全沒有想到周顏還有這個劣根性。

  怎麼能對他幹出這種事?

  他不過是覺得單憑自己的力量已經追不回前妻才考慮讓家庭介入,何況,他們的最大問題是他的家庭,在復婚之前解決總好過復婚之後再讓她受委屈。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22:18

第059章

  拜易唐所賜,周顏失眠了兩天。

  頂著黑眼圈去了「心房」,她寧願面對痞子左銳軒也不想見到家裡那張欲言又止、故作委屈的偽善男人臉。

  再則,自簽約後她與左銳軒的聯繫大多通過電話和郵件,那廝純粹的大忙人一個,十天半個月能抽兩天空坐鎮就不錯了,沒那麼容易碰上。

  確實,按照周顏兩天打漁三天曬網的上班頻率要跟左銳軒偶遇的機率很小,微乎其微,但有人通知報告的前提下就大有不同了。

  於是乎,當周顏躺在為她特別裝修的辦公室呼呼大睡時,左公子大駕光臨了。

  說起周顏的辦公室,說開了是間女性化的普通臥室,當初裝修時就是以周顏的個人喜好為基礎定的風格,窗簾、地板、擺設以及單人床的款式和床上用品的顏色、花樣皆是徐彬親自詢問的結果。

  雖然他們這店批的時候是以茶座的名義,但個人的辦公室都是五花八門的風格。徐彬很納悶,他自己那間是類似醫院的就診間,上次左銳軒暫用的是古式洞房,要給周顏折騰間特殊辦公室也能理解,畢竟都是可以掛牌向外租賃的。

  但就一間普通女人臥室能有誰瞧得上眼?誰家還沒幾間這樣的臥室?

  所以徐彬同志很慎重地請示了左公子,周顏的辦公室是否要掛牌外租,畢竟那丫頭比他還懶,一共也就出現過兩三次,白白擱置這麼一個辦公室太浪費寶貴資源,畢竟這可是寸土如今的地盤,雖然那根本沒特色可言,掛了牌也是心房最低的價格。

  左公子挑了挑很平靜地回答,當然掛牌,不過掛出去之前要清理所有私人用品和更換床上用品。關於徐彬請教的掛牌名,左公子說出相當給力的幾個字:離異少婦的寂寞深閨,價格位於心房首位。

  原本是有私心為周顏保住辦公室少點烏煙瘴氣,誰知變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位居首位的包間卻是有錢變態者的首選!

  呃……這是徐彬的私下稱謂,把顧客說成變態完全是受周顏影響,她上交的方案在他這個正常人眼裡沒有一個不變態的。

  果然是跟左銳軒變態到一塊兒去了。

  這事周顏不知道,在她酣睡時萬萬想不到之前自己床頭曾經放了許多讓她看一眼便能雷得外焦裡嫩的情趣用品。

  這店開得是越來越有風塵味了,還是特變態的。

  言歸正傳,左銳軒接到通報後抽出午飯時間來了「心房」,腳步不停地直接進了周顏的辦公室,用的是備用鑰匙。

  「醒醒,起來吃午飯。」

  一個食指戳在了周顏的臉頰,力道不輕,卻因為眼下那一片青重不下去,似乎比前陣子少了幾兩肉,戳起來沒有成就感了(其實您壓根沒戳過,您跟誰對比?)

  周顏迷迷糊糊地睜眼,間視線範圍內突然出現一張放大的俊臉,竟是沒多大反應,只慵懶地翻個身繼續睡了。

  噩夢不常做,偶爾做一次算不上是禍。

  「來睡覺還是來上班的?」

  左銳軒把盒飯擺上了一張小茶几,索性在床前蹲下靠近周顏,薄唇險些貼上她的耳垂,壓低嗓音說道:「顏顏,你特意跑到我的地盤睡覺,我會以為你想勾引我上床。」

  這姑娘的警覺性太低了,這種地方都能睡得這麼安穩,這得有多信任他?就算不怕餓狼入室,可隔壁房裡都是些什麼人她能猜不到嗎?

  周顏被耳邊那股酥癢驚得立刻彈坐起身,扭頭一看,左公子正頓在床前睨著桃花眼對她放電,現實比噩夢還可怕,這廝下流得人神共憤了!

  「左總!您不是說這是我私人辦公室?您不是說我可以在裡面為所欲為沒人打擾?您怎麼能隨意進我的--」周顏情緒激動,放開嗓子對上司發表抗議意見,只是話說到一半沒法繼續了,因為人家是老闆,進的是她的「辦公室」,當然沒有通報申請這回事。

  她這是被這臥室風格給整暈了。

  「就算被我說中了也不必惱羞成怒,成年人都有生理需要,這並不可恥。好了,如果你決定暫時不要我上來陪你做些運動,下床吃飯吧。」左銳軒笑著起身,揉了揉原本就睡亂的一窩短髮,走到茶几前去擺盒飯了。

  有個好玩的員工逗悶子委實不錯,可以舒緩工作壓力。

  周顏被氣得睡意全無,不過一大早睡到中午飯點確實渾身上下都輕鬆了,尤其是剛才這麼一吼,讓她通體舒暢、精神倍增,加上這飯香習習就感到飢腸轆轆了。可當她抬眼掃向衣著講究、器宇軒昂的左銳軒是,總覺得白皙修長的手指正忙於飯盒之間,怎麼看怎麼彆扭。

  一個老總提了盒飯來跟她共進午餐?

  「都說嘴上愛跑黃的身體都沒多大能耐,左總要是有隱疾就找個好大夫瞧瞧,這年頭工作壓力大、休息不充分和體力透支都會導致這個問題,沒什麼丟人的。」周顏面不改色地說完,拍拍屁股進洗手間洗臉去了。

  雖說這新老闆不太熟悉,但區區幾次會面都少不了被調戲,她哪能還是坐以待斃?雖然她的氣場一遇見他就顯弱,但好歹被許唯一稱了幾年太后,為了保住她的鳳威,咬牙也得回擊!

  左銳軒從震驚中回神,勾著唇角笑得魅惑。

  要不是他不願招惹周顏這種不玩「遊戲」的女人,他一定上前身體力行證明他到底有沒有能耐。

  真是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居然敢在男人面前明目張膽地用激將法反駁。

  「怎麼全是素菜?」

  周顏帶著一臉水漬出來,掃了一眼桌上的兩份盒飯就有些傻眼,前陣子還為不享受這裡的高級工作餐而惋惜,今天好不容易下了決心來蹭一頓,居然是一片淡色。

  這傢伙明知她是無辣不歡。

  「今天初五我吃素,下次你再懷疑某方面的功能我會當真。現在坐下,吃飯期間咱們還得談談公事,我是抽了空過來的。」左銳選遞上一雙筷子,擺明不把某人的臉色看在眼裡。

  「要吃素也是初一和十五,關初五什麼事?左總……我能跟徐彬出去吃牛排嗎?」

  提問的結果換來對方似笑非笑的無聲回答,周顏苦著一張臉望著自己那份的一片綠色,菠菜、生菜、菊花菜,青菜、韭菜、花椰菜,這是拿她當草食性動物來喂嗎?「要不我自個兒掏錢去咱店附近吃碗紅燒牛肉麵?」

  你可真大方,自己掏錢就一碗麵應付。左銳軒無聲地嘲諷。

  「其實我吃素全看心情,和日子無關。徐彬跟女朋友在辦公室裡吃,你要想去我是不反對,不過我可以先帶你去監聽室聽聽他們是怎麼『吃』的。」左銳軒悠然自得地往嘴裡扒飯,還能語速正常字字清晰地調侃人,「你看起來有心事,心火肝火都旺,最好別碰辣。」

  這盒飯是秘書訂的,就算他要的份量是平時的兩杯,也不可能買一份重口味的。

  「得,勞您一老闆給小的帶飯,小的豈敢忤逆?」

  周顏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吃相優雅的男人,低頭開始吃菜,「您親自來一趟是因為我交的方案有問題?如果您後悔雇了我就趁早辭了,別耽誤我這青春的尾巴。」

  同樣都是口中嚼著飯菜,她怎麼就說話含糊更有噴飯的徵兆?

  「方案不錯,大多都能用,我已經盤下隔壁的KTV,半個月開始裝修,到時候就交給你監工,是你的主意你比較清楚細節的設計。不過……那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左銳軒瞇著眸子問道,半蓋的眼皮擋不住那一抹狡黠與猜忌。

  看到那些大膽曖昧的設計,他倒是真有些意外。

  「名牌最近待業在家,其中一部分是她交給我的伙食費。只要能用就行,您何必要在意是出自那顆腦袋?反正不會有人追究版權就是了。」趁著某人還在細嚼慢咽望著她,周顏的筷子伸進了對方的飯盒,正有分食的意思。

  憑什麼他自己的是全菌宴,她的就是全菜宴?她上回請他吃飯就講究一視同仁,沒把葷的給自己讓他一個人吃素。

  「是啊,反正我只出一份薪水卻擁有兩個員工賣力,何樂而不為。」

  左銳軒沒在意周顏的偷盜行為,反而因她的這種直率與親近略感舒心,雖然上次她就不介意這種口水交融的用餐方式,不過他的筷子可沒敢往那火紅一片裡下。

  「老闆,要不您把名牌也給聘了?」按理說,她有這些構思可少不了許唯一的功勞。

  「哦,不必麻煩,如果你過意不去可以私下把你的薪水分一半給她,我沒意見,只要你給得出我要的東西就行。」左銳軒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筷子伸向了對面的飯盒,他素來喜歡菜色豐富多樣,既然她不介意分享他當然不會反對。

  「那還是算了……」

  左銳軒聽了周顏的一聲嗚咽,嘴角忍不住上翹,雖然他不否認那個許姑娘也有值得逗弄的好玩性,但這種不正經員工一個足夠(人家原來做翻譯哪裡不正經?)。

  「下周開始我不會再過來這邊了,你負責完裝修的監工也可以挪地方了。最近我在考察市場打算開家特色咖啡館,國內已經有不少特色了,例如女傭與江湖門派,例如抹黑吃飯,也有剝奪客人點餐資格的,最近你可以著手熟悉熟悉市場,風格你來定。」左銳軒微蹙眉頭說得一本正經,卻是嚇傻了對面的周顏。

  她簽約的不是這個「心房」嗎?怎麼還得管什麼咖啡館?

  「我對咖啡館沒興趣吶,不會是那種情景模式吧,坐馬桶關牢房什麼的最變態了,喝咖啡吃東西不是最應該講究心情和環境嗎?那種……應該……不好賺錢吧?」周顏覺得這頓飯開始難以下嚥了,老闆顯然是來者不善。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

  左銳軒兩眼泛光,顯然對她即將要說的話很感興趣,光是這麼隨便一說就很合他心意,這個牆腳挖得好。

  其實不過是逗逗她,咖啡館的風格他已有大致概念,之所以讓她介入不過是不想把她留在這個複雜之地。何況,經過這次擴展之後,「心房」在短期內沒有再擴的打算,那她這個設計師自然是得白養著了。

  「我?我說過我就會翻譯,其他的--」

  「我記得你跟那名牌好像提過什麼花店?不如說來聽聽,我吃飯速度不快,你還有時間。」

  聽聽,人家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已經給斷了後路。

  周顏歎息著放下了筷子,除了第一天翻譯和應酬時覺得這男人高高在上,其餘時間她其實覺得這廝沒半點架勢,偏偏她的氣場碰上他就消散無影。

  「花店雖然我沒錢開,但你們這種老闆未必看得上。」

  錢滾錢,利滾利,人比人,氣死人。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這世界上既然有了窮人,為什麼非的有富人?正因為富的越來越富,他們這些窮的只能越來越窮了。

  「說說,我有興趣聽。」

  左公子吃得確實不快,不過對面飯盒裡的蔬菜也沒剩多少了,他還能不耽擱說話,更能抽空擺出優雅公子形象用微笑鼓勵鬧情緒的周顏。

  「我是覺得什麼香水百合、藍色妖姬,什麼哪國基地直接空運,都已經過時了。成功男人在鮮花上的花費不低,但對有品味的女人來說,再貴的一束花沒了新意就少了浪費氣息,我原本打算開家盆栽花店,專門提供各類精緻品質小盆栽,重點則在花盆上。對普通消費群來說,可以提供百元之內的新穎陶瓷製品,只要外形美觀惹眼,裡面種些罕見卻易活的植物,管它開不開花,只要取個有購買慾的名字就行,例如:期待、勇敢、挽留、永恆等等。」

  說到此處,周顏的視線不曾離開過左銳軒的臉,見他沒有蹙眉停頓意思,只得繼續往下說:「其實針對的主要消費群是白領,他們有點小錢崇尚小資講究品味,可以用水晶、琉璃以及高檔陶瓷品的花盆匹配,配上無土栽培能活於營養液的植物,擺放在辦公桌或是自家窗台也能有怡情效果,當然,對我這種人來說,如果有人送自然是鍍金鍍銀的比較好,管它裡面種什麼,至少分手後花盆還值點錢……」

  都說言多必失,周顏在看到對面男人露出不明笑意才發現自己一時沒能剎住車,說得太順溜把不該說的也說了。

  「有點意思,我挺喜歡這個構思,不過對男人來說胃口太小。估計我們家左老先生要知道我搗騰這種小店會一頓臭罵,好歹也是A市財富榜上名列前三的家族,開這樣的小店有點拿不出手。」左公子點著頭下了結論,話雖如此,內心對這姑娘的認可卻是提升了一步。

  這個好苗子要是生在富豪家學了經濟,對市場的敏銳性應該不會輸給男人。

  「這本來就是我一個單身女人的安逸小店,有你們男人什麼事?」周顏臉色微紅,總覺得對方的笑意帶了絲嘲諷,好像她有多麼鼠目寸光一樣。

  偏偏人家是頂頭上司反駁不得(顯然她不認為自己已經反駁),只能繼續低頭吃飯。

  「如果你想開,給你一周時間交給我一份文字形式的策劃案,我可以投資讓你做老闆,不過前提是不能耽誤你跟我簽的合同。好吧,現在咱們來說正事,明天跟我去上海出差,屹立房產有個合作案要談,對方是老美,我需要個翻譯。」左公子吃飽了,放下筷子開始擦嘴。

  不過周顏也同時擱了筷子,已經沒菜了。

  「出差?老闆你是不是記錯了?我當初提的最主要條件就是不出差不應酬!白紙黑字寫著呢,再說……什麼屹立房產?我簽的不是這家店嗎?」周顏很惶恐,此時已有被拐賣婦女的不安恐懼。

  「沒事,我會讓徐彬把合同送過來給你看看清楚。丫頭,簽你的是我,不是哪家店,而屹立公司是我們家的主幹,一般歸我大哥管,不過他最近可能生理期情緒不太穩定所以才讓倒霉的我頂替。」

  「你們家主幹公司就沒個翻譯?你耍我玩呢!」周姑娘怒了,越發顯得某人神色和悅。

  「我平時不管屹立的事,那兒的員工我不熟。顏顏,你不是有個前夫嗎?孩子托給前夫幾天不會出什麼問題的,放心,只要你不強迫我應該沒可能發生失節的事兒。我下午還很忙,就聊到這兒吧,回家收拾點行李明天一早我會讓徐彬去接你,另外……這盒飯其實是我的,咱這店裡也提供主食,只要不浪費你可以隨意點。」

  話音落後,左公子再度揉了揉周顏那窩理順的短髮,帶著溫軟柔媚的笑意離開,那神情活像一隻饜足的白狼,優雅而不失危險性。

  「點你妹,老娘都吃飽了!」房門一關,周顏便壓低嗓音咆哮,懊惱得恨不得兩個飯盒一起砸在老闆頭上。

  這年頭有這麼空閒的老闆嗎?他哪裡是來吃飯的!

  雖然抱怨的音量雖小,不過還是招惹了門外壓根沒走的男人。左銳軒在此時忽地推開房門,嚇得周顏嗖地站起,險些要跳上茶几。

  「我想,我該告訴你另外一件事,或許你就會比較期待跟我離開『心房』。」

  左銳軒挑了挑眉用目光指了指那張空出的單人床,「掀開床單你會看到一張照片,那是這間辦公室不辦公的狀態。」

  房門再度合上,周顏憋著心頭的怒火直接追到門外,親眼目睹那個背影離開這才寬了心返回房中去檢查所謂的照片,在抖落那條藍色床單之後,終於在裡側看到一個信封。她抖著手拆開,直覺告訴她這個行為不會有多高興……

  「周顏,填飽肚子的時間到了,咱今天是吃香辣排骨飯還是爆炒八寶飯?」

  門口閃入一個身影,正是被老闆遣派來的炮灰,徐彬全然不知處境如何,笑嘻嘻地湊進,「誰的什麼照片?不會是哪個客人留下的吧?」

  這一看,徐彬傻眼,二看,徐彬眨眼,三看……周顏的腳跟落在他的腳板上。

  「呃--」

  慘叫聲無比撕心裂肺,徐彬掃過茶几上的兩份盒飯才明白老闆讓他前來的主要目的,「周姑娘您高抬貴腳……哎喲……這是、是老闆的意思,咱家店位置太好租金太貴沒有空著包間的道理,我和老闆的辦公室也是拿出來掛牌外租的。而且……而且老闆之所以把你的房間價格調到店裡的第一位完全是為了減少客源,哪知道有錢的變態都喜歡貴的呀……」

  「你們不是說這是我的私人辦公室?你們居然讓我在這樣的房裡呆著!你們居然給我的辦公室取這樣的名字!」周顏氣得怒火三丈,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她萬萬想不到自己剛才酣睡的床鋪被多少男人包下幹那些齷齪之事!

  「不是『你們』,全是左總自己的意思啊!腳、腳趾頭要踩掉了……姑娘您踩錯了,怎麼能讓左總溜了呢?這牆上的猛男圖、房裡的情色用具還有那些放在影集都是……都是左總的意思,名字也是他親自取的,跟我沒半點關係吶,我就是來叫你吃飯--」

  「徐彬你就是一變態底下的變態跟班,左銳軒是你爹還是你男人?他說什麼你做什麼,他要看上你了你也乖乖就範嗎?他不就有幾個臭錢嗎?你怎麼說也算是個男人,你但凡有點自己的意見也不至於這麼娘這麼孬!」

  「姑娘的脾氣真是突飛猛進,可咱老闆雖然變態多年卻是個直的,他要看上我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可他是我親姨媽的二兒子,咱想那什麼還不能亂倫呢。」

  「你……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覺得你夠氣魄比我爺們,所以不在乎多個你知道。」

  「……」

  面對咧著嘴一副豁出去模樣的徐彬,周顏徹底石化。

  於是乎,某男在周太后腳力之下被迫出櫃了一回。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22:56

第060章

  沒有等到易家的動靜,倒是先等來了夏芮。

  周顏還沒來得及平息「心房」和徐彬帶給她的情緒,又在易唐家門外見到了久候的夏芮。之所以說是久候,是因為夏芮面色蒼白頗顯憔悴,懶懶地靠在大門外面露倦色。

  聽到電梯口傳來的腳步聲後,夏芮抬眼正巧對上周顏詫然的眸光,見她提了一手的食材心中的酸澀苦楚更是加班擴散。

  買菜回家的女人,儼然是一副家庭主婦的姿態,而她卻要像個不相干的外人等在門外,為什麼會輸給這樣一個女人?

  「等很久了嗎?」

  周顏收斂了那絲意外,淡淡地抿了個微笑,沒有多看站直身軀的夏芮,只是面色平靜地上前拿鑰匙開門。

  不知為何,她覺得今天的夏芮看上去有一種淒楚可憐的姿態,讓她不忍多看,深怕一時心軟會讓出什麼不該讓的。

  「早上來的時候給阿易打過電話,我以為你會在家。」

  夏芮略帶沙啞的嗓音透著一股子孱弱,即便沒有聽到歡迎的字句,她仍然在周顏開門後跟了進去。

  「從早上等到現在?就在我家門口?」

  周顏神色一凜說得太快了些,以至於出口的那句「我家」沒辦法收回,倒是有些像故意挑釁炫耀一樣,所以她躊躇著補充道:「如果你是要找我,可以問他我的號碼,不用在這裡傻等。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有什麼事值得你耗費這麼多時間。」

  在「心房」跟徐彬瞭解了明天出差的事她還去圖書館泡了一段時間,這會買菜回家都要準備晚飯了,這女人卻說自己等了近一天。

  「阿易不知道我要來……周顏,我想跟你談談。」

  夏芮神色黯然地站在玄關處,望著熟悉卻又陌生的客廳有些不知所措,彷彿心臟被慢慢箍緊,一點一點壓迫著,連心跳都顯得困難。

  牆體顏色變了,窗簾改了,多了一個陳列櫃,更換了茶几,只有沙發和地板一如往昔……這個她留宿過寥寥幾次的「家」已經陌生得沒有以前的記憶了。

  周顏從廚房出來,看到的就是夏芮那纖瘦的身軀呆站在那裡,慘白的臉色更是讓她披上了件虛弱無助的外皮,像受了委屈般小心翼翼卻貪婪地望著這個被人侵佔的領地……讓她頓時覺得自己是個罪大惡極的歹毒婦人。

  她這是有多缺德?都把人逼成這幅德行了。

  「進來坐吧,鞋櫃裡有拖鞋。先喝杯水,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周顏暗自歎息一聲,將水杯往茶几上一擱就沒有再看杵在門口的夏芮。瞞著易唐來找她,並把自己搞得跟死了爹娘一樣慘兮兮的,她還能想不到是為什麼事?

  周顏的心情頓時亂成了一鍋粥,還是沒攪拌糊了鍋底的。

  原本也覺得姓易的太絕情,七年的感情說分就分了,可那天聽他說了那麼多關於感情和婚姻的看法,她覺得自己在這方面的覺悟絕對沒有那個男人高。

  畢竟人家還比她多吃了四年的鹽。

  眼看著夏芮已經找上了門,她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

  從冰箱拿了昨晚的剩飯,加兩個雞蛋蔥花隨意炒了一小碗蛋炒飯,周顏還是忍不住給易唐發了短信告知了夏芮上門拜訪的事,再泡了碗紫菜蝦皮湯調整好心疼走出廚房。此時夏芮已經坐在沙發上,視線落在對面的卡通掛鐘上,一副失魂落魄模樣。

  「先墊墊肚子,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留下來吃晚飯。」

  周顏把托盤放在茶几上,自己也在一旁的單人沙發坐下,見夏芮抬眼給她一個沒有食慾的眼神時,只能耐著性子勸道,「吃完再談吧,反正都等了這麼久也不差這麼點時間。」

  看起來就不太健康的人,要再在她這裡餓出毛病,保不準要說她欺人太甚。何況,相識一場,人都找上門來了,她總得拿出點待客之道。

  哪怕這個「客」或許是這裡曾經的女主人。

  「你……沒有上班嗎?我聽阿易說你一般都在家裡。」

  夏芮沒有再推辭,端起那碗蛋炒飯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雖然飄香可口,她也飢腸轆轆,但到底是吃都不舒服,甚至有些難以下嚥。

  原本以為她們同是外語系,從事的職業應該相近,今早才知道周顏住進這裡之後似乎是不大出家門,難道易唐是喜歡願意安分在家做家庭主婦的女人?

  「我上班時間很自由,老闆不太管事,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在家還是在單位都無所謂。不過今天老闆有點事交代所以出門了。」周顏百無聊賴地說著,難以克制地用了敷衍的語氣。她打開電視隨意選了個娛樂節目,視線就沒從屏幕上挪開過。

  雖然她認為自己沒錯,但夏芮更沒錯,可她們倆人彼此肯定不喜歡,這時候卻要裝作他鄉遇故知一樣聊天,真有些為難。

  至少她覺得很彆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室內只剩下電視節目裡的歡笑聲。

  夏芮承認周顏這碗蛋炒飯口感很好,至少廚藝在她之上,但仍舊是如同嚼蠟。見周顏抱著米色星星抱枕蜷縮在單人沙發上,一副愜意怡然的姿態專注在電視節目裡,她覺得有些刺眼。為什麼當初她就不能在這套公寓裡擁有這樣輕鬆自然的心情?

  雖然渴望這裡能成為她的家,留宿過幾次,更是搬進不少私人用品,用過這裡所有的東西,卻從來沒能擁有過周顏這種心態。

  說不妒忌是不可能的,她甚至嫉恨周顏,若不是這個女人出現,易唐不會提出分手,他向來不願主動傷害她。

  雖然他的不主動也已傷到了她。

  「周顏,謝謝你的招待,我們能談談嗎?」

  夏芮終於下定了決心面對,只不過剛開口語氣已經哽咽,連眼眶都跟著紅了。即便周顏的隨意態度製造了一種讓她難以開口的氣氛,但她不能白來一趟,不能這麼輕易讓出自己的幸福。

  「哦,當然可以,雖然我們不熟但夾了個男人在中間,還是能找出一點兩點可以談的事。不過夏芮,你應該不瞭解我的脾氣,我不喜歡女人之間玩心機,是朋友就直接一點,不是朋友就少開口少接觸,誰都不會礙著誰,不必自找不痛快你說是吧。」

  周顏的嘴角噙了一絲笑意,明明不尖銳不犀利,但她知道能刺痛身旁這個柔弱女人。到底是令男人心疼憐憫的類型,像她就沒辦法讓自己弱到這個程度。

  有眼淚是可以流,但不必非要對著人流得痛快,有委屈自然也沒必要在別人面前展露徹底。這大概就是她和夏芮的最大區別。

  周顏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念頭,如果當初跟易唐結婚的是夏芮,他們一定離不了,那傢伙不是怪她不會像普通女人一樣掉掉眼淚哭一場嗎?

  如果許唯一聽到周顏的這個念頭又要嗤之以鼻,離是離不了,但前提得要結得了才行。

  夏芮的眼淚順著臉部肌膚滑落,周顏立刻抽了張紙巾遞上,順便發現這張毫無血色的臉有些乾燥,眼角還有了細碎的魚尾紋。當著她的面哭太浪費感情了,她不擅長安慰人,而且夏芮不是名牌,不是罵兩句吼兩聲能消停的。

  於是,周顏選擇了沉默。

  電視裡的節目主持人和嘉賓不知為了什麼大笑連連,周顏的目光雖落在屏幕上卻連嘴角都懶得扯一下,自然沒將節目內容看進去,而一旁用紙巾捂著口鼻的夏芮更是低頭不語,只隱隱發出不可抑制的抽泣聲。

  半響,許是等不到周顏說話,夏芮終於意識到再耗下去會等到易唐回家了。原本好不容易做好談話準備卻被對方不冷不熱的一番話全番打亂,這會兒知道應該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了。

  「周顏,我向你道歉,因為我那次的隱瞞。當時我很意外在醫院遇見你……因為剛和阿易在一起,我不希望他與前女友牽扯不斷影響了我們的感情,所以沒告訴他見過你。但你應該能夠理解,沒有一個女人會不在意男朋友和前女友的關係。」

  輕輕柔柔的語氣,哽咽沙啞的嗓音,夏芮含著淚說得楚楚動人,把示弱的姿態做得完美。她雖然不甘心向一個比她年輕的女人低頭,但命運就是如此殘忍,她確實輸了這七年的堅持和努力,她只能更加努力挽回。

  電視屏幕一閃,切換成黑屏。

  周顏把遙控器隨意一扔,平靜地目光對上身旁這個所謂的淚美人,雖然很想冷笑,卻覺得不厚道,最終嘴角僵硬地說道:「既然你覺得沒錯何必道歉?夏芮,我們也不過是點頭之交,遇見了,還認得出來就隨便寒暄一句,碰不著就不聯繫,這種關係還稱不上是朋友。我之所以請你進來招待你,是因為你是易唐的前女友,而這裡是他的家。所以……咱能往簡單明瞭的說嗎?」

  說完這段話,可想而知,夏芮的臉色更難看了。

  周顏悵然若失地歎息,又暗自腹誹,如果易小樹那賤人還沒把周睿的事告訴易家,沒準她今天就完全是兩種心態了。

  管你前女友是否糾纏不清,反正她又沒打姓易的主意。

  可這事已經捅到易家,她需要衡量的事就多了些,而且有的結經過易唐解說分析似乎又已解開,目前她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個什麼心態。

  同居不可能是長遠狀態,何況他們已經不年輕。

  夏芮抿了抿唇,濕漉的雙眼對上周顏,露出一副被逼無奈的神情,躊躇著說道,「周顏,我考慮了好久才決定來找你的,甚至昨晚還想了一夜。」

  老娘都被折磨得兩天沒睡了。周顏沒開腔,就在心裡接了句話。

  「我和阿易交往這麼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從來沒吵過架,他也見過我的家人,我爸媽都很喜歡他……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時候復合的,但我懇求你替我考慮一下,我跟了他七年,現在已經二十八了,就因為你的出現他跟我提出分手……」

  話到此處,夏芮這回是不再忍耐,嗚嗚咽咽地哭開了,只是一雙眼睛倔強又淒楚地盯著周顏,不肯放過她的一絲表情。

  周顏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這一番話擺明是血淋淋的控訴,這是以一個正室身份控訴小三的喪盡天良,人家兩個如膠似漆,翁婿和睦,就她不識趣地橫插一腳拆散,讓一個比她還大齡的女人落到「剩」的慘狀。

  她竟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這麼缺德了。

  再則,她什麼時候跟姓易的復合了?要不是有個兒子,她或許會跟方喬宇復合,畢竟這傢伙至情至性,少了點易唐的理性成熟,但對感情比較真摯,雖然真摯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周顏,你們當初交往也沒維持多久,應該說明你們性格不合。他雖然溫柔體貼,骨子裡卻很大男子主義,他需要一個女人給足他時間和空間,他喜歡女人崇拜他仰慕他……我們都不小了,很快要面對婚姻問題,這是幾十年的大事,不是短時間的戀愛和玩樂,你應該看得清楚,其實……我比你更適合他。」

  夏芮見周顏不吭聲,再接再厲地說了一番她對這個三角關係的分析,眼淚沒有顧得上擦,甚至伸手抓住周顏的手臂,令自己的態度看上去更為真誠卑微。

  只不過,這是她的一廂情願,至少在周顏看來,夏芮已經帶有炫耀意思了。

  「你還是不夠直接。」她只說了這麼一句,不再控制嘴角上揚的慾望,冷冷地笑了。

  易小樹什麼脾氣什麼性格她怎麼不知道?雖然交往不到五個月,但她連孩子都願意生了,還能不清楚孩子爹的人品?況且,她並沒覺得自己前夫是個虛榮心極強的男人。

  喜歡女人崇拜仰慕他?

  或許年輕的時候有過這樣的想法,所以對情書禮品之類的嗤之以鼻,但周顏知道,易唐這個人還沒自戀過頭喜歡在家做大爺,反倒是方喬宇年輕氣盛有嚴重的公子哥毛病。

  他們之間的相處自然得沒有一絲刻意,她對他目前的狀態頗為滿意,還稱得上……賢惠。

  「我希望你能換位思考一下,別拆散我們……請你離開阿易。」

  夏芮怔怔地盯著周顏,盤旋在心底已久的話終於被逼了出來。正因為在外形、家庭背景、事業方面比周顏更勝一籌,她便多了一分自信,不覺得有必要因為周顏那段短暫的過去讓出易唐。

  她認為男人就算再眷戀過去也不過是在心裡藏了一段美好初戀,可周顏是易唐交往的第三個女友,還是交往時間最短的,之所以曾經念念不忘是因為消失得令他不甘……他們之間應該是沒有什麼感情的。

  易唐素來心軟,容忍度又強,一定是周顏的主動讓他無法拒絕,因為他說過,曾經傷害過虧欠過。可她不能因為他的這點虧欠就把他讓了出去!

  夏芮失控地沉浸在自我世界,周顏倒是越笑越覺得可笑。

  「我想你找錯人了,但我不準備跟你說什麼。不過好歹你親自來了一趟,我得告訴你一個事實,我搬過來時曾提到過一個出生倆月的孩子,那天你也應該親眼見到了那個孩子,他叫周睿,如果你能堅持到易唐娶你,我想你這個後媽也不會太好當,我兒子脾氣比他爹更臭。」

  如果這個節骨眼上解釋她跟易唐的關係,沒準人家還會說她虛偽。拆散這個詞雖然被夏芮亂用,但她不會隨意按到自己頭上。

  她恨全世界的小三,包括曾經的許唯一,所以她從來沒打算拆散別人。

  但與易唐之間的糾葛,豈是一種態度、一個詞語、一句話能說得清的?

  「什麼……你是說你們……有兒子?」

  夏芮果然是被嚇到了,她慘白的臉上一副驚恐神色,哭紅的雙眼更是疑惑重重。那天她確實看到另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率先上了樓,可她根本沒想過那會是他們的兒子。

  周顏聳了聳肩沒有作答,捧了放涼的柚子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她其實不願拿兒子當武器傷害其他女人,周睿是她的寶貝,她不希望拿他守衛可悲的婚姻,否則七年前的離婚不會存在。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們已經領證結婚又懷了孩子,易家再瞧不起她也會考慮孩子。

  「我還沒答應復婚的事,如果你對你們的感情有信心,那麼你還可以爭取一下。不過,作為過來人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勸你,看清楚自己在男人心裡的地位再考慮婚姻,否則不只是白忙一場,還會心力交瘁。你再坐會兒,我得做飯了。」

  留下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周顏捧著杯子進了廚房。

  感情這種事難道還有第三者來下旨的嗎?她不明白夏芮為什麼會請求她離開而試圖得到與易唐的婚姻,就算她真是太后,也不會把兒子的爹指給一個不喜歡的女人。

  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微妙關係很難掌握,喜歡就是喜歡,認識的時候再怎麼對立也能混到一塊兒,好比她跟許唯一;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怕從不存在敵對情形,好比她跟夏芮。

  易唐結束工作趕回家時,他將客廳掃視一圈,茶几上擺著的一隻空碗和半碗紫菜湯,還有半杯開水,門口沒有陌生人的鞋,夏芮顯然是已經離開。

  「顏寶,你沒吃午飯?」

  周顏正在廚房炒排骨,聽到聲音回頭望了一眼,易唐就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有吃的嗎?我餓了。」

  話音剛落,他已經順手拿起料理台上的半杯柚子茶,兩口就灌沒了。

  「我的胃又不長你肚子裡,你餓了問我吃沒吃午飯?」

  周顏意味深長地掃過那只喝空的杯子,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這個男人對她的瞭解似乎真如他所說那般深刻,這麼隨意自然地喝了她的半杯茶,而不是客廳裡的半杯水。

  「你給夏芮做飯了?她說了什麼?」

  易唐笑嘻嘻地湊近,抽了乾淨筷子往鍋裡的糖醋排骨下手,胡亂地吹了吹就塞進了嘴裡,見周顏露出一副鄙夷姿態,他挑了挑眉有些無奈。

  他知道這丫頭不喜歡夏芮,但她卻願意給夏芮下廚做吃的,他第一天找上門時,好說歹說才撈到一點剩菜剩飯。

  「說的不多,不過也不少,你還會不知道她找我是為了什麼?」

  周顏也不管一旁貪吃的男人,把排骨撈起鍋準備炒下一個菜。夏芮走的時候都沒跟她打招呼,兩人原本就薄弱的關係算是正式決裂了。

  這世上能跟情敵處好關係的還真不是特別多,尤其是像她跟許唯一這麼真摯真誠的。她並不在意跟一個普通學姐鬧僵,朋友不在多,如果夠誠,一個足矣。

  易唐嚼著排骨的動作略有一怔,也只一瞬的時間便瞭然地笑笑。

  「這事我會處理的,你別上心,夏芮應該還算明理,只不過淚腺比較發達,她其實和我一樣理性,早就有過心理準備面對分開,或許是不甘心吧。」

  七年的時間不算短,該看透的早已看透,夏芮如果一意孤行或者盲目執拗,他們早已分手,是她一次次妥協他的原則將分開的時間拖到了現在。

  「上心我是沒有,上進心倒是不少。從明天開始讓阿姨把晚飯也做了,我得去上海出差一個星期。」周顏嘲諷地勾了勾唇角,瞥了一眼身旁這個再度攻擊排骨的男人,「別再吃了,小睿在同學家寫完作業會帶同學回家吃飯,你要是讓他在女同學面前丟了面子,後果自負。」

  統共沒多少排骨,哪裡經得起他的狼吞虎嚥?

  「顏寶,你明天能不能多買點?總不能餵飽兒子餓著我吧,其實我們公司還算盈利的,吃點排骨蝦蟹還吃得起。」易唐不滿地蹙了蹙眉,難得許唯一消失了幾天,兒子倒是開始往家裡帶女朋友了。

  別說周睿年紀還小,就是孩子媽的態度也過了些,現在就物色媳婦人選是不是太無聊了?

  「你們公司盈利關我屁事!菜好像是我出錢買的吧?我沒收你伙食費是因為要抵消我的住宿費,別拿一副主人架勢對我發話,我就愛買這麼少,排骨又不是當飯吃的。」

  「我給你卡不是要交伙食費,男人養家餬口是天經地義的……等等,你說你要出差?跟誰一起去?」

  「把菜端出去,給小睿打個電話叫他回家。」

  「我在問你話。」

  「等你做了我老闆再來要求我匯報公事。」

  一番無謂的對話把夏芮到來的沉重暫時壓了下去。周顏很清楚,其實他們都是有意逃避這個問題,不希望他們之間的脆弱關係再負擔一個外人。

  何況,這原本就是她無法介入的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25:42

第061章

  周顏出差這天,到了機場才發現左銳軒帶了個屹立房產的總經理秘書,據說是他大哥的全能秘書,連私人助理和特別助理的職務都包攬,薪水在副總經理之上。

  也就是說,周顏這次出差相當於公款旅遊。

  試問,一個全能秘書還能不會英語?有她這個翻譯開口的機會嗎?

  這些信息都是飛機上左銳軒拿來解悶的,不過周顏只是貢獻了耳朵沒有吭聲。

  雖然不太介意夏芮上門來說的那些話,不過她自己到底是出了遠門,也不知道易唐和夏芮會不會談得投機,給她兒子定下個後媽人選。倒不是怕周睿這性格會在後媽手裡吃了虧,就是心裡頭有些癢,莫名地不安,總覺得渾身提不起勁。下笑在一。

  尤其是面對「心懷不軌」的左銳軒。

  一個動不動就調戲女職員的老闆很有心機地以公事為由誘騙女職員隨其出差,哪能有清白的意圖?

  「好了別生氣了,辦公室的事我已經道歉了,你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突然成了悶葫蘆讓人多不習慣?」左銳軒遞上一杯咖啡,語氣裡滿是討好之意。他會決定帶她完全是為了逗悶子,她卻讓自己當了啞巴,豈不沒有樂趣可言了?

  周顏歎了口氣接過杯子,側頭掃了一眼最外側那個酣睡的大爺這才把視線放到她身旁的男人身上。兩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他已經不間斷地說了一個小時,怎麼就不嫌累?

  「我第一次坐飛機,我緊張不行嗎?」

  周顏對左銳軒翻了個白眼,動作謹慎地喝了一口咖啡,蹙了蹙眉,問道:「喝著怎麼像是速溶咖啡?」

  雖然臉上沒多少尷尬表情,其實她內心多少有些羞愧,這個年紀還沒坐過飛機似乎有點丟人,所以這一路她除了為夏芮那事費心之外,還時刻提醒自己保持鎮定和自然,以免做錯什麼事淪為笑柄。

  所幸那個萬能秘書包攬了一切工作,換登機牌、找候機廳、托運行李等等,若不是如此,就得她這個什麼都不會的人來做這些了。

  左銳軒很不給面子地笑了,音量還不輕。

  「別在這兒賣笑勾人,您要顯擺這幅臭皮囊怎麼不去坐頭等艙?你還笑!我做過很多次你卻沒做過的事也多著呢,犯不著寒磣人。」周顏磨了磨牙,把嗓音控制在喉嚨裡,瞪著身旁這個滿臉嘲諷的男人。

  左銳軒假意咳嗽一聲,勾著唇角憋著笑。

  「國內航班的小飛機沒必要坐頭等艙,沒多大區別,反正很快就到。至於咖啡,應該就是速溶咖啡,咱的機票已經是打折的了,你還指望能喝到什麼好咖啡?我不是笑你,我是……太高興,至少我佔到了你珍貴的『第一次』。」

  這姑娘就是有這本事,一開口就能逗他笑。

  「老闆,您帶我出差到底什麼用意?」周姑娘似乎提起精神去關注這方面了。想起今早易唐那番囉嗦的囑咐,她不禁略有擔心。

  她應該沒這麼大魅力讓老闆對她有公事以外的興趣吧?

  左銳軒湊得很近,為了配合周顏怕被人嘲笑,聲音壓得很低,深邃不明的雙眸正盯著她的側臉,此時她一轉頭便如此近距離地視線碰撞。

  他知道心中頓時閃過一絲異樣情緒,有點飄,有點快,讓他沒能抓牢那種感覺,只能略顯呆愣地與周顏對視,看得清她眼裡的疑惑與不安,看得清她臉上的尷尬與羞澀。濃黑的劍眉擰在了一塊兒,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小女人不是曾經的那些女人。

  這是個越瞭解就越癡迷,越熟悉就越喜歡的主兒,如果他沒有那種意圖,何苦這樣去逗弄她?

  這短短的半秒鐘,左銳軒的思緒在心裡繞了個圈,停止背脊稍稍拉開與周顏的距離,唇角的笑意猶在,只是僵硬了些,故作淡然地抽了一本雜誌翻開,說道:「帶你能有什麼用意?就你這樣避我如蛇蠍的我能幹些別的事?放寬心,我很粗暴,喜歡豐滿的,就你這樣的還滿足不了我要的手感。」

  這番話說得周顏頓時面紅耳赤。

  雖然音量輕的幾乎不可聞,但她是習慣性地傾耳去聽,聲音越輕就越是全神貫注,一字不漏地全聽了進去。

  「您總這樣沒個正經嗎?大饅頭手感倒是很不錯,您要是加我薪水我天天做了送去公司給您捏,捏壞了還能吃!」周顏臉色微沉,情緒很是激動,飛機上跟她開這些有顏色的玩笑太過分,但凡被人聽見,總是會說她這個女人沒臉沒皮,大庭廣眾之下……

  「生氣了?顏顏?」

  左銳軒見情況不對,立刻湊過來摟住周顏的肩膀,見她怒氣沖沖繃著臉就扯著溫軟笑意哄道:「不是你說第一次坐飛機太緊張嗎?我見你一上來到現在都僵著身子怕你太累,所以才逗逗你好讓你放鬆放鬆。」

  「您逗人的方式可真特別,抬高自己把別人死死踩在腳下。」

  周顏憤憤地推開肩膀上的爪子,暗自歎了口氣,人家到底是衣食父母,姿態又是高慣了的,她這小老百姓只能淪為人家的消遣對象。

  誰讓這出差旅途太過無聊煩悶呢。

  左軒銳沒強行再把手搭上去,只是用肘部捅了捅周顏,目光朝著另一排座椅指了指,「其實我這次出差還接了密旨的,我媽讓我私底下考察考察我大哥這個秘書,這八成是我們家大兒媳的人選了。你不是往那墳墓裡跳過一回嗎?幫我看看她適不適合當老婆。」

  「啊?」

  周顏詫然驚呼,視線落在不遠處那個做事穿著都一絲不苟的女人,狐疑地掃了一眼左銳軒,見他肯定地點了點頭這才稍稍信了他的話。

  「我那墳墓跳得太快,只一天就出來了,壓根沒什麼經驗,怎麼偏偏大家還都看上我那次經歷利用上了?姚秘書是個女強人類型,我跟她不是一個檔次,哪能看出什麼來?再說,這合適不合適是你大哥自己的感受,別人看到的哪能作數?反正都已經是八成了還看什麼看?你媽真是多餘,小兩口自己覺得好就成何必來這一套?全天下的婆婆大概都是差不多的,總是不能和善地看待兒媳婦……」尤其是易小樹那媽,簡直是拿仇視目光看她!

  聽著周顏滔滔不絕地發表言論,左銳軒這才寬了心。

  雖然對不住自家老媽,可好歹她已經放下戒備安心接受這趟出行,不管怎麼說,能掩飾了自己這失敗的決定也是值得的。

  他怎麼就想著把她弄來出差了?

  「一天就出來?什麼意思?你前婆婆對你不好?」

  左銳軒隨意接了話,心不在焉地提問,視線雖移到了雜誌上,餘光卻沒離開她的臉,「你不是結婚一天就離了吧?看你也不是能玩得起的人。」

  這話一出,他又是心頭一驚,回味過來發現周顏似乎就是這個意思。

  「誰會拿結婚當玩樂遊戲?那時候小哪裡懂什麼婚姻,只覺得喜歡這個人喜歡到不能沒有的地步,又願意為他生孩子放棄學業,就認為非他不嫁,可現實生活給了我一個血淋淋的教訓,結婚,真不是兩個人的事,離婚,也不是能死人的事。」

  周顏的思緒又因為談論這個問題回到了易唐身上。

  她的眉宇間散著淡淡的愁緒,無精打采地望著窗外潔白的雲層,覺得自己內心也像是籠罩著這樣厚厚的雲霧,讓她看不透真實心聲。

  到底是放手還是選擇再次面對,她不知道。

  「這麼說,你對你前夫其實還是念念不忘的,就是一朝被蛇咬,怕你那前婆婆或者是你意識到的其他因素會影響你對婚姻的堅定,怕自己再次受傷,所以一直困擾著沒有復婚?」左銳軒一針見血地穿透周顏內心的雲霧,說出了令她駭然的話。

  「或許吧。」周顏心跳失了正常頻率,有種被人看穿的困窘。

  她和這個男人並不熟,他怎麼就能說出她自己都不願面對的關鍵問題?

  「什麼或許?你這丫頭根本不懂得掩飾,我瞧著比那些個在校大學生都單純。別高興太早,往難聽了說就是愚蠢。其實結個婚也沒這麼可怕,如果你覺得你還是有信心有意願要和一個人相守到老,那麼其他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惡婆婆固然可怕,但維持婚姻也跟做生意一樣,要講究經營策略,她出招你就想辦法化解,人家連懷孕十月哺乳一年又養了幾十年的兒子都白白送你了,有些時候多讓讓失去兒子的老人家有什麼困難?」

  「你這話怎麼跟易小樹如出一轍?他在七年前就說過這話,那時候我的理解是,我姥姥辛苦拉扯大的寶貝疙瘩送了他易家,幹活生娃還伺候他們家兒子將來侍奉他們二老,到底是佔了占誰的便宜?」說到此處周顏倒是笑出了聲,「人一上了年紀思想就會成熟,現在我能理解他的話所以才困惑矛盾下不了決定,不過這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比他說得順耳多了。」

  看來,她曾經聽這番話時摻雜了私人情緒,所以才覺得逆耳聽不進去,其實對易小樹不公平。

  「那就利用這周時間好好冷靜全面地思考一下,沒準回去後就能下決定了。你剛才說你做過很多次我沒做過的事都有哪些?你改天也帶我體驗體驗第一次?」左銳軒見到周顏臉上那抹豁然開朗的神情,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抽死,前一刻還想安慰開導她,此刻見有可能把她開導到前夫懷裡又不禁後悔萬分。

  只怕她復婚之後沒了自由身份就沒這麼好玩了。

  「這些事恐怕不太能體驗……」

  周顏被問得嘴角抽搐,見左公子又是一副好奇心十足模樣,便輕聲說道:「每月招待『姨媽』和哺乳這些事你這輩子想體驗怕是有點困難,不如下輩子投胎做女人吧。」

  話音一落,身旁臉色陰沉的左公子已經一個爆栗子敲在了她的頭頂,咬牙切齒地說了句「死丫頭」逗得周顏忍俊不禁。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26:32

第062章

  周顏出差之後,易唐忙得不可開交。

  平時為了准點回家親近兒子討好前妻,都是將工作效率盡可能地提高,能壓後便壓後,如此下來,見到兒子後的這個月裡是累積了不少事。

  現在周顏不在家,他也沒讓鐘點阿姨在家鼓搗晚飯,而是讓公司司機接了周睿來公司一塊兒吃晚飯,然後他加班處理公務,兒子在他辦公室寫家庭作業。

  這期間他心虛得還得瞞著周顏,深怕她一個不滿收回讓他看護兒子的任務。這次很難得獲得了她的信任,他不能因為照顧不周而讓太后定罪。

  所以,在兒子面前,他是將慈父的姿態發揮到了極致。

  這天是周顏出差的第三天。

  母子倆例行通話的時間一般是吃好晚飯時,但易唐這天許諾帶兒子出去吃大餐,因為手頭的工作沒能及時完成,就讓周睿吃了點心在辦公室等他,接到周顏電話時還在公司,不免就擔憂地掃了一眼兒子。

  周睿神色淡然地上前接過父親遞來的手機,也沒給他使什麼眼色就走到沙發前跟周顏聊天,說的內容無非是寫完了作業,學校裡有什麼好玩的事以及和那個住在隔壁小區的女同學交情怎麼樣等等。

  易唐雖然目不斜視地盯著電腦屏幕,卻豎著耳朵聽著兒子的話,他很羨慕周顏能有一套特殊風格的相處方式,和兒子間保持著亦師亦友的關係。

  當然,他最嫉妒的是兒子。

  周顏跟兒子的通話一般保持在半小時左右,而跟他,也就是晚上睡前接他一個電話,簡單明瞭地說幾句話就迫不及待要掛斷。

  曾經熱戀時周顏是個節儉刻苦的好孩子,接個電話只說重要事,現在有了煲電話粥的本錢,她也懶得跟他多說了。

  「我媽的老闆今天帶她吃上海菜了,她說雖然看起來美味可口卻甜味太濃,按她的喜好就覺得對不起那個價格。」周睿掛斷電話後對工作中的父親說了這麼一句。

  這是他第一次報告有用信息給父親。

  易唐正在忙,聽到兒子的話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笑意盈盈地回了句,「你媽愛吃辣,而還是辣中帶香,香中帶麻,單一的辣她還瞧不上。她的口味挺重,以前我們有機會就喜歡去吃麻辣小龍蝦,上海菜當然不會合她胃口。」

  他很慶幸這些年周顏的口感沒有改變,否則就算記得這些也排不上用場。周顏的節儉時常令他失笑,但凡她覺得超過食物所值的價格,那東西就是再合胃口她也覺得吃得不舒暢。可這世上哪有便宜又好吃的?

  所以她寧願自己下廚做吃的。

  「但我媽不讓我吃辣,有一回她做了爆炒螺絲跟乾媽兩個一邊辣得嘶嘶直抽氣,一邊還吸得起勁,看著挺好吃的,就是嘗都不讓我嘗一下。」周睿想著今晚要去吃的大餐,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香辣勁辣的東西。

  他心道,這個親爹看上去比較沒原則,應該不會制約太多條條列列,反正也需要和他串供騙老媽。

  「小孩子腸胃嫩,你才多大啊?如果能把你媽辣得直抽氣你就不能碰,要不然連嘴唇都能腫。吃辣都是一點一點培養的,晚上給你點個微辣的菜讓你試試。」易唐劈里啪啦地瞧著鍵盤,嘴角帶笑跟兒子聊著天。

  「嗯,我跟你說的你明白沒有?」

  周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父親身邊,看著他面前的一片黑屏很是疑惑,「你在弄什麼?這電腦怎麼這樣?」

  「檢驗新程序,很快就好。今晚爸爸約了幾個叔叔伯伯一塊兒吃飯,他們都不知道爸爸有個寶貝兒子,今晚帶你去給他們看看,要點見面禮過來。」易唐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再度將注意力拉回電腦屏幕。

  周睿聞言,長長地歎了口氣。

  看樣子,他這個親爹腦子不太靈光,他的話顯然是沒被聽進去。

  「你這麼在意我跟我媽通話,其實就想知道我媽在上海的情況吧。我問過她那個老闆的事,人家也是去幹正事的,雖然條件很好,對我媽也好,但跟那上海菜一樣,價格再貴再好看,那也不是我媽的菜。」

  他每次接電話時他爹都假正經地偷聽,他哪裡會看不到?

  這番話的確是嚇到了易唐。

  他怔怔地抬頭望著兒子眼裡滿是震驚,明明是個不滿七歲的孩子,怎麼就能像個成年人那麼有城府有深度?

  「你這是跟誰學的說話?小孩子別想這麼多,大人的事……你不懂。」易唐覺得有些丟面子,自己的心思居然被兒子看了出來,他這個父親的威嚴還能留下什麼?

  周睿切了一句,表示不屑。

  「我跟我乾媽學的,我乾媽跟我媽學的,這有什麼不好?聰明的人這麼一說他們就知道了,笨的人說了也沒事,反正他聽不懂。」

  以前他媽跟乾媽說話想避著他,總是繞著彎來說,他聽多了自然就能掌握其中的道理,有時候不吭聲不代表不懂,也就是故作幼稚讓她倆放鬆戒備。

  易唐聞言,不禁嘴角抽搐。

  這小子的言下之意,他就是那個笨的?他一個三十出頭的人,哪裡會把孩子的話往複雜方面想?

  不過還真別說,兒子的解釋他是非常受用。任那老闆再好,也不是周顏的菜!

  「兒子,那你以後跟爸爸說話可以直接點,咱父子倆不用繞彎。要不先去秘書姐姐那裡玩會兒,再給爸爸十分鐘就好了。」易唐這回拍的是兒子的屁股,敢這麼取笑他這老爹是得挨揍,可惜他不捨得,周顏恐怕也不讓。

  其實也想把兒子抱到腿上摟在懷裡好好疼一番,但兒子都已經長到七歲,在他面前一副小大人模樣,害他都沒敢流露太多矯情的父愛,深怕兒子不習慣而嘲笑他。

  「我想在這兒看,你這些天都弄這些,是不是上班就做這個?我媽在家翻譯稿子時我還能看懂一些單詞,但這些東西我看不懂。」周睿索性拉了個椅子在一旁坐下,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電腦,總覺得自己父親很神奇,能跟他完全不懂的東西打交道。

  那抹毫不遮掩的崇拜,讓易唐心裡樂開了花。

  只不過,他還是反對兒子走他的路。

  「爸爸以前是讀經濟的,後來因為興趣轉行做了IT,不過爸爸不贊成你入這個行業。IT這行做個入門的根本養不起家,要學精卻是要拿錢和命去堆出來,買大量書籍資料瘋狂學習,沒日沒夜地鑽研,廢寢忘食地投入,連正常生活都不能維持,也危害身體健康。」

  易唐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兒子,內心一陣感慨。

  自己成為父親有了兒子,這才體會到長輩當初對他的反對態度。為人父母果然是最直接的一種成長方式。

  「那你還有時間談戀愛?」周睿斜眼掃過父親的臉,覺得自己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準備開始在心裡默記這段話。

  「完成一個軟件開發或是做好一件活的時候會放鬆幾天,但那個時候就只想著好好洗乾淨自己,吃頓飽飯再痛痛快快睡上兩天才是重要的,談戀愛就比較敷衍了。所以,你要是真對這行有興趣,可得找個溫柔體貼能包容你的女朋友,我估計咱家附近那小妞不行,有點兒公主脾氣,肯定希望你能多陪她。」

  易唐一邊敲著鍵盤一邊跟兒子搭話,倒也是一心把孩子的好奇心引開。周顏連電腦都不讓孩子多碰,他自然不能勾得孩子要做IT。

  何況,他已在逐漸放手中,準備物色一個出色的技術總監來攬下他的工作內容。

  現在已經有了家庭,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這麼自私地只熱衷愛好不顧家人。

  「我媽想然我長大當翻譯官,太姥姥和我媽都擅長英語,但我想學法語,你能跟我媽說讓我去上法語補習班嗎?不過得你出錢,我媽賺錢太辛苦。」周睿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父親,赤裸裸的透露著渴望。

  不過在易唐聽來,這話見外了。

  「怎麼跟你媽一個德性?不用分得這麼清楚,我和你媽的錢將來都是你的,小孩子別把錢掛在嘴上,有爸爸在,你想做任何事都不必擔心費用,只要是符合情理的,不必徵求你媽的意見,只要你能對自己的決定負責就好。」

  與其說孩子見外,倒不如說孩子的話讓他心酸。

  他想像不到周顏帶著孩子吃了多少苦頭,如果可以,他希望時光能夠倒流,雖然不保證自己的父愛會給孩子帶來更好的影響,但至少可以讓他們母子不必為錢擔憂。

  「我長大了自己會賺錢,不做啃老族,現在你們用在我身上的就當作投資,我成年後會孝順你們的。我去找你的秘書玩,你快點弄好,因為我九點鐘要睡覺,我媽不讓我在八點後吃東西。」周睿面色略顯窘色,淡淡地覆上了一層粉色。

  見周睿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辦公室門外,易唐輕輕地揚了揚唇。

  做父親的滋味真是勝過一切,明明是個不到肩膀的小東西,卻能一本正經地說自己不做啃老族,更要孝順他……誰家孩子能有他兒子聰明懂事?

  這種幸福的滿足感,讓他想昭告天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26:47

第063章

  易唐帶著周睿去見幾個好友。

  因為來了A市兩年一心投入新市場開發,得了空回一趟B市也是匆匆忙忙,見了家裡長輩在家聽父母嘮叨兩日就往回趕,偶爾一次朋友聚會都是喝杯酒陪個罪就走,有時候遇上一兩個來A市出差的,他要是鑽研開發時期都撥不出時間盡地主之誼。

  這次雖然也是忙得焦頭爛額,但因為有個兒子在身邊,他倒是不會過分,至少三餐和孩子正常的學習和休息時間都顧上了,所以就在麗景酒店擺了桌酒席,宴請幾個正巧聚在A市的好友。

  明為請罪,實為炫耀。

  那幾個東西老是在他面前挑刺,說有福不享,有少爺不做,偏生自己不要命地去幹IT,還嘲諷做IT的男人通常很難生出兒子,何況他年紀不小。

  說得最厲害的,無非是前年得了兒子的魏春彥小子。

  易唐滿心歡喜地勾著兒子的肩膀往自己定下的包廂走去,一臉的春風不加掩飾,腦中已經將大家的愕然吃驚表情想了個遍,越發地笑彎了眼。

  周睿十分鄙夷地掃了一眼身旁的父親,暗暗在心裡罵了一句幼稚,雖然這已是一路上的第十一次,他仍然克制不住瞧不起親爹的念頭。

  有個兒子就這麼值得顯擺和驕傲?

  真沒見過市面。他在心裡又瞧瞧補了一句。

  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頭亂哄哄的一陣熱鬧。

  易唐推門而入見到幾個好友已經拼上酒了,還好桌上的熱菜還沒怎麼動,不至於讓他寶貝兒子下不了筷子,當即便牽著兒子往空位置上一按。

  「哥幾個都喝上了?也不等等我這個地主,都先停停,先見見我家大少爺。」他的嗓音洪亮,語氣輕快,更是透著一股子自豪,引得周睿稍稍紅了臉,隱隱有幾分羞意。

  易唐這話一出,正在鬧騰的幾人前後不一地停了下來,視線從易唐臉上再移到了周睿臉上,竟然全都沒當回事。

  「哪弄來的猴崽子?老易我警告你,要再因為你那破網絡公司疏了我們哥幾個,以後就都別來了,咱可不是你那個體貼寬容的小芮芮,獨守空房也能安分守己,要是我,早給你帶多少頂綠帽子了。」林洛衡第一個發話,看樣子酒喝得不少,臉頰生紅,酒氣沖天。

  他們這般人都有壞毛病,每次聚在一起沒命似的拼酒,飯菜沒下肚就開始來,巴不得能把所有灌趴下才覺得帶勁。

  「怎麼說話呢?沒看到孩子在!」

  易唐抬手往林洛衡胸口捶了一拳,不輕不重,雖然不痛卻也正巧把他推到了椅子上坐著,惹得一群人哈哈笑開了,他也勾著唇故作怒顏:「都收斂點,別發酒瘋。」

  這邊剛說好就在兒子身旁坐下,招來服務員叫了白米飯和飲料,就開始給兒子碗中夾清淡溫熱的菜,「先墊墊肚子,這群叔叔伯伯都是爸爸的好兄弟,野慣了的。」

  這一解釋,讓在座的幾個男人大吃一驚,瞪著周睿時眼珠顯些脫窗而出。

  「不是吧?老易,這哪來的毛小子?」

  「我怎麼沒瞧見夏芮大肚子?就算大了,也不能幾個月就生了個這麼大的小子吧!」

  「切!你們聽他瞎吹,就他那樣沒日沒夜鑽電腦裡幹,有沒有生育能力還是個問題!」

  「這孩子唇紅齒白的跟個賈寶玉似的,你看看咱們老易,平時倒也有幾分勾人容貌,要擱公司裡解放出來,蓬頭垢面的跟個乞丐沒兩樣,生不出這種兒子。」

  「我覺得也是,跟夏芮也不像,別說是老易你喪失了生育功能在哪認來的乾兒子吧?」

  「喂,小子,你叫什麼?跟你旁邊這人模狗樣的大伯什麼關係?」

  「這小子我喜歡,與其給老易當乾兒子不如給我當女婿,我女兒都九個月了也該定個娃娃親什麼的,哈哈!」

  一桌人除去易唐父子倆還有五個男人,大夥兒你一句我一言地爭先恐後發表意見,先繞著易唐胡侃了一通又都朝著周睿去了。

  「我跟我媽媽姓周,但確實是易家的孩子。」

  周睿橫掃眼前的一大片,靜靜地低頭吃著小碗裡的東西。其實說不心慌是騙人的,這麼一群陌生的大人圍著他評頭論足,說得又是父親的另一個女人,他心裡有些難受。

  如果他們談論的是他親娘,他自然不會把這些人的調侃放在眼裡,畢竟許唯一在他們家的時候,他也常聽那兩個女人不限尺度地高談闊論。

  可惜他們母子倆跟父親分開七年,只怕這些人都不知道他母親的存在。

  易唐似是注意到兒子失落的情緒,抬手揉了揉他細軟的髮絲,不禁又想起周顏現在的短髮,內心又升起一股子滿足。

  「你們別鬧了,這是我易家正統血脈,都來認識一下,見面禮什麼的可別太寒磣,總要對得起咱的身份對吧。」他朝大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一臉的和悅。

  聽見別人誇自己兒子,這滋味真的太美妙了!

  「你說真的?」

  林洛衡第一個開口反問,他朝自己身旁的易唐投去一個無比認真的眼神,仍帶了一絲懷疑問道:「孩子媽是誰?我當你小子這些年對女人沒那心思……」

  話說到此次,那孩子正巧抬眼望了過來,林洛衡心頭咯噠一聲怔住了,立馬轉開視線沒有再問下去。

  有這麼小的孩子在,有些話確實不好說。

  「爸爸,我去一下洗手間。」

  周睿很有眼力勁地起身,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在場讓這些大人說話有些顧忌。這些人還不如自己老媽和乾媽豪爽,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誰稀罕聽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只不過,他這心裡還沒發好牢騷,卻把易唐感動得鼻尖發酸。

  「兒子……別亂走,快點回來吃飯。」易唐拽了拽兒子的小手,終是放開讓他走出了包廂,可眼眶的酸脹卻沒克制住,隱隱有水汽籠罩,快要掉出淚來。

  這是兒子第一次喊他爸爸……這一刻,對他來說,只怕這世界上只這個稱呼最為神聖。

  「老易,怎麼回事啊?這孩子真是你的?」逼問的還是林洛衡,「你跟夏芮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蹦出來個這麼大的兒子?你有沒有把我們當兄弟?這事居然瞞了我們這麼久!」他心裡很慌,立即跟對面的高見交換了個顏色。

  來這之前,他們兩個還見到過夏芮呢!

  「你小子不是哭了吧?不是沒打算結婚的嗎?剛才小林的話沒說完,哥幾個真當你沒那方面的需求呢,要不是有個夏芮,我都以為你他媽是個--」

  「這事我也懷疑過,就他跟夏芮那淡出鳥來的交往模式,狗屁激情都沒有,說難聽點,你弄個夏芮那樣的當擋箭牌也是說得過去。本來見你自己沒坦白的意思我們也就忍著不說,這突然間多了個兒子可真是意外。」

  「都胡扯什麼?你們才是同性戀!」

  易唐被逼急了,恨不得一瓶紅酒就砸過去,這些年他是有些忙於工作疏遠了朋友也冷落了女朋友,這不代表他有性功能障礙和同性戀傾向!

  真是一班損友。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有個兒子,差不多一個月前。」

  見大家都安靜下來,易唐便點了根煙,狠狠吸了兩口才徐徐說道:「那次跟夏芮約在咖啡廳見面,你們也知道她這兩年常常提婚事要跟著我回家見父母,開始的時候公司還沒在A市站穩腳,我也沒精力哄她,只是告訴她繼續交往沒有任何問題,但沒結婚的可能,見我爸媽就更沒必要。那次剛趕好一個程序就被她約出來,估摸著就是哭哭啼啼逼婚的意思,我正心煩著怎麼解決,在廁所裡碰上了我兒子,當時他瞞著他媽來找我,告訴我家庭住址也沒把話說明就走了,結果讓我找了六七天。」

  這段時間他憋得太苦,本來就打算在今天找兄弟們舒解,眼下兒子特意給出空間讓他們說話,他也就沒再保留說了開來。

  「夏芮那個女人其實沒什麼不好,你們也折騰著堅持了這麼多年,我本來是想著,如果你還是這麼下去也打算勸你娶了她算了,反正結婚過日子都這樣,有個安分守己的女人在家守著就行,卻沒想到你弄出了個兒子,估計她應該瞧不上你了。」余飛爍也點了支煙,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氣氛頓時沉了下去。

  他們兄弟聚會很少帶女人,正因為如此,他們向來是口沒遮攔、無話不談,對彼此的感情生活、財經狀況都是瞭如指掌。

  所以,在座的也都清楚夏芮跟易唐的感情不深,反而因為這些年沒換過對象,對夏芮的看法又深了一層。

  不受寵卻能一直堅持下來,要說不為易家的家世還真有點虛偽。

  「姓周的女人……不是你讀研期間那個小女朋友吧?」魏春彥跟易唐是高中同學,對周顏居然還有深刻印象,前些年還偶爾拿周顏來反駁大家對易唐的污蔑,他親眼看到過這個兄弟曾經熱戀過。

  「什麼女朋友,老易不是說結過婚嗎?算是前妻吧,這事是瞞著夏芮的,連易家老爺子都不知道,這下可好,突然冒出個孩子來。」角落裡沒吭聲的何遠弘接了話,他是易唐的發小,真正從小玩到大的。

  當初易唐和周顏的事他是最清楚的一個,分手時的倔強,分手後的要強,死撐到兩月又發瘋似的悔恨,可不就是那個姓周的小女人?

  只不過,他倒是真沒想到會弄出個孩子來,貌似那婚只維持了一天。

  「真結過婚?」有幾個異口同聲地問道。

  易唐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兄弟們七嘴八舌地說話間他已經抽完了一根煙。

  「我前妻叫周顏,遠弘和春子見過,那時候年輕不懂事,認為自己愛到了骨子裡就衝動地娶了她,還自以為是地搞了浪漫,在她生日那天算是許她的一個生日禮物,天一亮就拿了各自證件去登記了,誰知道我媽摻了進來,只不過嘔氣吵了一架就離了,那之後再也沒見過……直到我兒子找上我之前,我雖然把當初的事記得深刻,卻連她的樣子都想不真切。」

  那個時候沉溺其中,覺得太快樂,認為幸福永遠不會遠離,壓根沒有留過周顏的照片,誰知道這麼一分開就是七年半。

  「對,叫顏寶的,我好像有點印象,是不是跟夏芮還是校友來著?」

  魏春彥皺著眉頭一副深思模樣,轉瞬雙眼一亮滿是詫然,「貌似你跟夏芮就在那之後好上的,她不是幫著你一塊兒找過顏寶什麼的?那時候我以為你老婆老婆地叫都是開玩笑呢,還真結過婚吶!」

  「那你這些年跟夏芮不溫不火的,是因為還惦記著周顏?老易,你們那時候還談不了多久,雖然認識的第一天就搞到一塊兒了粘乎得很,也不至於惦記這麼多年吧?」何遠弘原本就較為深沉,說話素來直爽,又是發小,自然沒有留有餘地。

  「男人會鍾情一個女人,也會全心全意投入,但是在失去之後再要死要活地愛了這麼多年我是不信的。開始我只是覺得有愧於她所以念念不忘,也因為她沒有來找我略有不甘,可後來大概是漸漸看開了,什麼苦等多年眷戀一生的東西都是戲裡演的,生活裡哪有這種鬼東西?兩個人在一起還好說,看不到摸不到也沒有任何聯繫,我要說我自己愛了她這麼多年我自己都覺得虛偽,只不過……再次遇到她後,我好像又動心了,不僅僅因為孩子。」

  易唐慵懶地靠在椅背,唇角帶著笑意,卻是透著一股子無奈。

  當初他是不甘心的,因為周顏一直表現得非他不可,後來卻因為一次吵架再不理他,許是被曾經追求他的女人養得虛榮,所以才一直念著她。

  可那天找上門敲開周顏的房門時,他確實感覺到心臟震了一震。愛上一個人很容易,再度愛上這個人,更容易。

  他知道在重新見到周顏後,過去所有的解釋都沒了意義,不管這七年多裡還愛不愛,在他見到她後,他還是很堅定地想要跟她在一起。

  這就足夠他下定任何決心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27:31

第064章

  周睿其實沒有走開,一直站在門外。

  聽到裡面的動靜,他不是特別清楚那些話都代表什麼意思,只能費心盡量多記住一些,等晚上回去再打電話告訴太后。

  裡面的一群男人卻沒料到一個孩子會成心偷聽他們的談話,說到了今晚的重點。

  這年頭離婚爭孩子的事都跟街上的行道樹一樣多了,哪裡還算什麼事?

  雖然周顏警告他多次,孩子的事情要孩子自己做,但他好不容易撈到跟孩子親近的機會,一腔父愛無處表達,當然是不放過任何可以代勞的事。過要聽己。

  這個月裡,他在家基本沒抽過煙,犯了煙癮實在忍不住也只能躲自己洗手間裡抽上一根,然後洗臉刷牙開了排風處理乾淨,這才敢上床睡覺。

  「老高,你給夏芮打個電話……」林洛衡只惦記著這個問題。

  何遠弘摘下手腕上的玉串子,輕輕地擱在周睿桌前,勾著唇角意味不明地望著他。他的嗓音最為低沉,說話的調調總是不快不慢,明明聽著隨意慵懶卻有帶著一股子氣勢。

  「臭小子,合我脾氣,伯伯也不用叫了,乾脆叫乾爹吧。」何遠弘一把推開高見,自己坐到了周睿身邊,摸著他的腦袋滿心歡喜。

  她曾經是他的老婆,所有關心疼愛都是他一個人的,現在眼睜睜地讓出去總是難以接受。

  周睿也不管那幾道流連在他身上的目光,端起湯碗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這才拿了筷子開始吃飯,「我自己夾菜,你也吃吧,本來就胃不好不能餓著。」

  他也是想著兄弟性子薄涼,又恰巧遇上夏睿一臉病容,猜測該是又被冷落了,這才破裂約了她一起來聚聚。

  易唐此時說到周顏,嘴角微微上翹,黑眸中更是透著濃濃的驕傲,彷彿自己口中講述的是令他自豪的兒女,而非一個心儀對象。

  「那夏芮呢?」

  易唐也沒顧得上即將進門的夏芮,見兒子繃著臉色坐了下來,又是盛飯又是打湯地伺候著,關懷的視線始終遊走在兒子身上。

  只是他剛剛起身,周睿就推門進來了。

  有個兒子的滋味或許會挺不錯。

  「老高,你沒見那姑娘不知道她個性,家裡似乎只一個做英文老師的姥姥,雖然人口少了點,到底還算書香門第,小的時候就清高著呢。周顏要是願意把孩子給易家,也不會這麼多年不聯繫。你動心不動心不是問題,問題在於她的態度,那姑娘可不是夏芮。」何遠弘似笑非笑地半瞇著眸子,腦中竟然還能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周顏來,黑亮的長髮總是披著,常年都是牛仔褲跟球鞋,看上去略顯稚嫩的陽光小女生。

  周睿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語氣平靜地說了這麼一句。他要進來的原因也和夏芮有關,已經看到那女人來了,他哪能還在門口待著?

  當初就覺得她那類型跟老易交往過的不一樣,也猜到他倆會因為她的小性子分手,沒想到這中間還弄出了個兒子。

  他得幫著老媽掂量掂量自己的親爹有沒有藕斷絲連的嫌疑。

  「約她幹嘛?你們可真多事,咱們兄弟吃飯從來不帶女人。」

  周睿在門外就特別注意過這個聲音。

  「有了兒子連煙都不讓抽了?一定還是那個顏寶的意思,你小子活了三十年有這麼聽話過嗎?」魏春彥雖然嘴上挖苦,卻還是配合地起身開窗,又開大了空調的風量,用眼神示意大家把煙都給掐了。

  「復婚倒也沒什麼,就是你爸媽那關……可能不太好過。」魏春彥若有所思地接了一句。

  「我比你爸大,叫伯伯吧。」

  聽說自己親爹家有錢,想來他的朋友不會太窮,被男人戴手腕上出去撐檯面的東西自然不會便宜。他是用不著,可以留著給太后。

  易唐笑得很淡,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兒子離開包廂已經二十分鐘了,「你們先吃,米飯飲料都上來了,我去找找兒子。」

  「謝謝伯伯,你挺瞭解我媽的,你們應該有過點交情,所以我就不客氣了。」他捏著帶有溫度的一串白玉珠子,一本正經地發表他的感想。

  這也是他要求阿姨上門做家務的主要原因之一,以免周顏洗被子衣服時聞到厭惡的味道連他也一塊兒討厭。

  「現在什麼情況?那個周顏願意把兒子撫養權給你?夏芮那邊怎麼說?」余飛爍抿了口酒,一語問出了大家的疑惑。

  「喲,這兒子怪貼心的啊,老易你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平白無故得這麼個好兒子!小子,叫什麼名兒啊,叔叔身上沒帶什麼好東西,這支筆送你當見面禮。」魏春彥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來,隨手把衣服一扔,樂呵呵地給孩子送禮了。

  魏春彥留意到易唐微僵的臉色,給林洛衡使了個眼色,這會兒請人來只會給人難堪,也只能半路擋回去。

  「沒有,我在門口等你們聊完我不能聽的,就是肚子餓了。」

  「你就消停吧,別瞎琢磨。她姥姥很早就病逝了,她一直帶著孩子單過,我只想要復婚。」

  易唐被余飛爍說得哭笑不得,他可從沒想過靠法律關係奪了孩子的撫養權,就算周顏反對,他也只會施軟不施硬,兒子都有自己的主見了哪裡還能弄得父母決裂?

  「憑什麼我打?你不也大方地邀請了嗎?再說人家還不一定會來呢,咱們都是大老爺們在一塊兒,喝酒抽煙說段子,她應該不會來。」高見不樂意了,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個道理他懂,所以自然不願意做這個惡人。

  周顏因為嗅覺敏感聞不了不喜歡的味道,他哪裡還敢在被子上染了煙味?

  「沒事,我來打吧,正好我還有事找她。」

  太后說了,該拿的東西不必謙讓客氣。當初他可是被易唐老娘審問過的。

  「這是我自己的事,跟我爸媽什麼關係?我是給自己討媳婦,又不是給他們二老準備的,我自己樂意就成。何況,就算我爸媽中意還不見得人家願意給他們當媳婦,顏寶才二十七,獨立成熟,漂亮賢惠,有能力養活他們娘倆,目前也搶手得很,沒有我照樣能把兒子培養成才,她可不是動不動就流著眼淚傷春悲秋的女人。」

  「有什麼不願意的?多少女人靠孩子能撈一大筆,這輩子都花不完呢!老易家什麼底子?有了孫子還在乎那點銀子?至於夏芮,這事跟她也沒多大關係,又不是老易背著她在外邊有的,再說了,她又不是老易媳婦兒,還管不了這事。」高見是個生意人,跟易唐、何遠弘是因為生意認識,性子雖粗狂庸俗,到底也是講兄弟情義。

  知道她老人家對周顏心存不滿,這會兒沒了姥姥更是孤零零的一個,娶了她對易唐的事業前途沒有任何幫助,要她點頭估計困難了點。

  這會兒說的話不好聽,但也是站住易唐的角度發言。

  他吃過點心的人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他爹還能不餓?果然,他這一句關心的話讓易唐心裡暖得快要流油了。

  「怎麼去了這麼久?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在門外等著還不是都聽到了?這孩子。

  「別打電話了,我看到走道裡有個人走過來了。」

  「就算沒有他們母子倆出現,我和夏芮也是要分的,她想嫁人,我不想結婚,這是個始終解不開的問題。」易唐接過遞支眼前的煙,點燃後剛抽了一口又想到個問題,急急地按在煙灰缸裡滅掉,「小魏,把窗打開透透氣,別熏著我兒子。」

  「謝謝叔叔。我叫周睿,我兩年前就練鋼筆字了,這筆我用得著。」周睿毫不客氣地收了筆就塞進了口袋,小嘴微微一揚笑得溫軟。

  「她多大年紀?有沒有再婚?帶這麼大的孩子在身邊還能過得好嗎?老易你放心,憑你們家的條件要想奪回孩子撫養權很簡單,律師的事我來安排,A市我還是有點人脈的。」余飛爍自以為是地認定後,藉著酒勁開始搜索記憶中的人脈關係。

  再則,雖然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年紀學毛頭小子說愛不愛的很人,但他委實說不清對周顏的感情。他不樂意見她跟其他男人曖昧不明,更不想看她嫁給別人。

  畢竟她想結婚的意願他們都清楚,可她應該不接受當後媽。

  林洛衡瞥了一眼高見,神色困窘地望向易唐,「你們真分手了?老易你別怪我,沒準我和老高幹了蠢事,我們……約了夏芮。」

  誰都知道這個兄弟跟女友平靜地過了這些年,雖然一直沒有結婚的打算,對感情始終抱著不可缺少的習慣,不鹹不淡地處著。但眼下多了一個兒子出來,憑著夏芮還算出色的外表和才華,沒理由會繼續戀下去。

  他在門外雖然聽得有意思,但餓著肚子卻不舒服,這會兒聽到易唐要出來找他,立馬主動現身。

  「如果你還沒結婚的話我會考慮的,因為我乾媽還單著,給你們倆湊一對倒是可以。爸,你說呢?」周睿也不怕生,歪著小腦袋望著易唐,餘光已經掃向側後方的門縫。

  「阿易……」

  夏芮推門而入,看著喧鬧熱絡的場面越發覺得自己悲涼孤獨。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0:07

第065章

  周顏逛著一家精緻雕刻禮品店,徘徊在一排木雕前躊躇著該不該買。

  拿了幾次手機卻沒勇氣撥出電話,方喬宇那個傢伙自從那晚之後再沒聯繫過她,連她發的道歉消息都沒能舒解他的憋屈。

  一個空白消息代表他還在生氣,這次也是難得出差一回,或許真該掏錢買點紀念品?

  「喜歡什麼就買,你再這麼磨來蹭去都要把人家地板給磨破了。」

  左銳軒接完電話走進店裡,見周顏像個上了發條的大型玩具在展示架前來回晃,視線就沒從架子上移開過,不知是在思考選擇哪個還是思考要不要買。

  這丫頭對花錢有一套特殊原則,這幾天他已經見識過了。

  也不知道飛機上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化學變化,這些天他越是刻意保持平靜心疼,越是不能拿正常的眼光看她。此時見周顏只穿了一條淡藍色的修身牛仔褲搭配黑白橫條T恤,怎麼看都不是他熱衷追逐的類型,卻對他存在著一種說不出的誘惑力。

  真是要命的認知,這似乎不太妥當?

  「你幫我挑一個吧,不要貴的也不能便宜,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選。」周顏歎了口氣,在架子前站住了腳,餘光遊走在那排小標籤上。

  不過都是些木頭塊,怎麼就這麼貴?

  「哦?你是因為佔了公司便宜免費旅遊了一趟,特意用這種隱諱的方式給我買禮物?」左公子輕笑著湊近周顏,桃花眼波光粼粼滿是危險氣息,「其實你還可以用其他方法表示感謝,我不喜歡這種東西。」

  由於靠得太近,他身上那股好聞的古龍水香味鑽入了周顏的鼻子,特別是說話時的氣息,濕濕熱熱地吹灑在她的臉頰,癢得有些心焦。

  「老闆,您能正常地跟我說話嗎?我又不是您每晚帶回房間的那些姑娘。」

  周顏煩躁地一把推開身旁的男人,語氣不耐地說道,「我什麼時候占公司便宜了?我是被迫丟下兒子來出差的,你還好意思向我要禮物?算了,你只喜歡銀行裡的數字哪裡會懂這些,我自己挑。」

  想到挑禮物,周顏在心疼花費之外又略感慚愧。

  她跟方喬宇交往一年多都沒送過他任何禮物,知道他愛好雕刻,自己也有個兩手,卻不知道他會喜歡什麼類型。

  倒是周睿那個班主任好搞定,一個竹雕筆筒很適合他。

  「給前夫買禮物?你這才來了幾天就念念不忘了?還說自己沒決定,我看你該是巴不得早點復婚了。」左銳軒擠上來湊熱鬧,看看這個摸摸那個,確實不願費神替她選禮物。

  上海是個慾望之都,一夜情這種事他曾經是玩膩了,不過這次心情太過煩躁,在酒吧喝點酒找個合眼緣的女人翻雲覆雨發洩一番對身體和心理都有好處。

  尤其是眼下這個危險的節骨眼上,他更是憋不得。

  其實他沒放過周顏剛才說這話的所有表情,心想著,但凡她能有一點點的吃味他也可能縱容自己放肆一次。

  可惜,這姑娘當真沒有將他看在眼中。

  「你是這麼看的?」

  周顏不置可否地莞爾一笑,也不在意左銳軒的態度,挑了個有香味的棒球男孩,仔仔細細托在掌心看著,故作不經意地說道,「左總別跟我玩曖昧,有時候玩得多了會容易失控,我倒是不介意你真瞧上我,說到底我其實也不差,但就怕你心有不甘影響我的正常生活,你們這些公子哥最愛玩手段玩征服,我一個小老百姓消受不起。」

  她不是手中這個木頭人,好歹有過為人妻為人母的經歷,男人目光裡獵捕欲隱藏得再深都有感覺得到。那些跟男人玩曖昧的純潔姑娘不會看不出男人的意圖,只是比較享受這種不清不白的特殊關係。

  但她沒辦法裝幼稚,也不享受這種滋味,所以只能以他擅長的玩笑方式發表自己的看法。

  左銳軒被這番話說得心頭鏗鏘一聲重響,莫名的急躁湧上心頭,連心跳都亂了頻率。這就好比考試作弊時,心虛的眼神對上監考老師。

  這麼久遠的感覺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讓他想起曾經的年少輕狂。

  「你有仇富心理?我沒你前夫優秀?」他聽到自己這麼說,那笑裡帶的顫慄他感覺得到。

  「我才不仇富,富多好啊,我過了那麼缺錢的日子怎麼還能仇富?我就是覺得富人仇貧,這才是我討厭的。」周顏朝左銳軒翻了個白眼,隨即又輕笑出聲,「這個怎麼樣?這是給我前男友買的道歉禮物,我也想通了,禮物只在於送的人是誰,他要是不原諒我,再喜歡的東西都不稀罕,就這個了!」

  話音落下,也不等左銳軒回答就帶著挑好的東西走向收銀台。

  有些話題必須適可而止,多說無益,她相信這個聰明睿智的老闆已經清楚她要表達的態度,也能給予合理的回應。

  至於是誰更優秀,她覺得沒有可比性。

  一個是自己還惦念的前夫,一個是只存在合約關係的老闆,有什麼必要拿來對比?再則,身份位置不同的人,根本無法對比。

  走出雕刻禮品店,夜色更濃了。

  左銳軒沒有再提那個話題,只是習慣性地拎過周顏手中的袋子,望著陌生的街頭說道:「上海就這麼幾個景點,差不多走完了,要不帶你去田子坊看看吧,就你們這些自詡儒雅清高的調調,或許會喜歡那條藝術街。」

  來上海的公事早已忙完,他故意拖時間不過是為了放鬆自己,回國後一直沉溺在忙碌的工作中,難得身邊有個好玩到能舒緩精神壓力的,自然趁機利用。

  「不去酒吧了?明天可就要回去了。」周顏挑了挑眉問道,眼裡透著戲謔。

  這趟出差她也就用上一次,還只是陪著老闆應酬兩個老外,人家自己的口語都是正宗美腔,要她這個除了B市就只去過A市的鄉巴佬何用?

  不過頂著翻譯的頭銜,在一旁看著老闆跟客戶溝通自如。

  「既然把你捎了出來,總得花一晚的時間陪你吧,連前男友都有禮物你真不打算送我點什麼?這筆筒給你姐們買的?」左銳軒半瞇著雙眼往禮品袋裡瞧了瞧,琢磨著另一個禮物是送給誰。

  出來這麼多天也就今天見她捨得掏錢買東西,確實好奇被送的對象。

  「你說名牌?算了吧,就我和她的孽情哪裡需要這麼見外?」

  周顏一副詫然表情,壓根沒想過給許唯一那貨買紀念品。見左銳軒實在好奇才無奈地失笑,「出差或旅遊買紀念品最沒意義,全國各地都是一樣的東西,送來送去不過是浪費精力浪費錢。筆筒是送兒子班主任的,他每次旅遊都捎點特產紀念品之類的,我這是沒辦法的禮尚往來。」

  要不是得知方喬宇一直憋屈著那事沒說,反而看了她三年的冷臉,她哪裡會花心思給他買禮物?至於易唐,自然跟周睿一樣,不需要這些用不著的東西,估計他更樂意讓她回去多做幾個好吃的熱菜。

  「這麼說感情親厚的反倒是不必客套?有點道理,那我的這份就不要了。上車吧,明天一早的飛機今晚得好好休息,我只帶你逛兩個小時。」左銳軒把禮物袋往後座一扔,背著周顏瞪了一眼,不甘不願地上了車。

  他居然連個小學老師都不如。

  A市。

  剛沖完涼的易唐習慣性地先拜訪兒子的臥室,替兒子拉好滑至腹部的薄被,檢查好空調溫度,再開條窗縫他才輕手輕腳地合上房門。

  回到自己臥室半躺在床頭開始迫不及待地給周顏打電話。

  雖然每次只能說上寥寥幾句日常問候語,不過他這個剛投入到家庭生活不久的男人,在家裡少個人之後總是特別不適應。

  尤其是沉寂的夜晚,知道她不睡在隔壁,彷彿連空氣都稀薄了許多。

  電話沒人接聽。

  易唐坐正身子看了看時間,跟平時一樣,是晚上十點。明知他這個時候會打她電話,為什麼不接?沒聽見還是不方便?如果是不方便,又是什麼原因?

  接下來的半秒鐘,易先生就陷入了莫名的猜忌中,並且,越猜越心慌。他那次跟幾個好友吃飯已經坦然面對自己的心態,這幾天抓心撓肝地盼著前妻回家,一是擔心那個不合口味的上等菜心懷不軌,二是想念她親自下廚的可口晚飯。

  當然,這兩點背後都說明了他對周顏有了佔有慾。

  一分鐘後,周顏回撥了電話。

  「小睿睡了嗎?今晚我沒給他打電話有說什麼嗎?」她跟左銳軒吃過晚飯之後就在逛紀念品店,所以母子倆今天沒有例行通話。

  「當然睡了。小睿說你指不定就被那『上海菜』荼毒忘了兒子了。」

  易唐抿著唇答道,雖然他們的話都圍繞著兒子,但此時他的內心仍是一片舒爽。兒子當然沒說這話,那個『上海菜』老闆也不會真把他前妻怎麼著,但他覺得她今晚的嗓音特別柔和,帶著一股子慵懶與放鬆,是他可以親近的信號。

  當然,如果能把話裡的「兒子」改成丈夫就更好了。

  周顏不知道父子倆的暗語,沒心情提起上海的菜色,也不打算跟易唐多聊。

  「我不是今天才認識我兒子,易小樹你別往我兒子身上倒髒水。鐘點阿姨今天給我打過電話,我明天就回去,我警告你別再帶我兒子吃外邊的地溝油,不說了。」

  「等等。」

  易唐下意識地就想阻止周顏掛電話,沒料到跟兒子串通好卻漏了鐘點阿姨,他也不在意她話裡沒狠度的警告,空曠幽靜的臥室裡響起柔到骨子裡的嗓音,「幾點的飛機?我……和小睿去接你?」

  周顏逛得太累,洗完澡正困著,含糊地回絕:「不用,明天中午就到,小睿上學呢,我坐公司便車。」本打算按掉電話,卻因為手機裡傳來的下一句話驚得睡意全無。

  「我想你了,顏顏。晚安……」

  如魔音般迴旋的嗓音衝擊了周顏的心房,七年多前,他也曾時常在電話那頭呢喃著這一句,語氣裡半帶撒嬌,半帶委屈,責怪她不願陪他過夜。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0:27

第066章

  下了飛機後,周顏覺得有點暈,雙腿發軟的情況已有緩解。

  跟老闆出差是第一次坐飛機其實不丟人,丟人的是她被一點小小的氣流給嚇到了,雙腳踩在祖國大地的感覺果然踏實多了。

  左銳軒推著行李走在前方,回頭見身後跟著的女人跟打蔫的花朵一樣,不禁揚起唇角心情愉悅。長臂一伸將她攬到身旁,取笑道:「都已經下了飛機了還在想遺言的事?蠢丫頭,我逗你玩呢,要真會出事我自己都嚇懵了,哪裡還能惦記著讓你留遺言?」

  他不過閒著無聊隨口來個玩笑,居然亂了她這一路的情緒。

  「老闆大人您興致好,我要不裝裝害怕豈不白費了您一番心思?」

  周顏惡狠狠地瞪著左銳軒,推開肩上的手臂退開了一步,「哪有你這樣不著調的人?在飛機上說那些事多晦氣!下次我再也不跟你一起坐飛機,早知道我就跟姚秘書搭早班飛機走了。」

  這年頭居然還有在飛行時拿這事開玩笑的,她一個沒經驗的人哪能不被嚇到?

  「年紀輕輕的也這麼迷信?這說說要管用,法律也就不用存在了,見哪個不順眼的就說死他,哪裡還要什麼槍斃?」左銳軒噙著笑意再度把周顏拉到身旁,放軟了語氣哄道,「算我不對,沒想到你這麼膽小,我向你賠罪還不行嗎?你都結過婚有個兒子傳宗接代了還怕什麼?我連老婆都沒娶過呢。」

  這姑娘氣性不小,自那個玩笑之後都沒理過他,安全著陸了才肯開口。但不知為何,他竟然十分享受她這種責怪嘲諷的語氣,像是情人間的小情緒,倒比他的曖昧更溫馨。

  「我敢膽大嗎?膽大了你不就沒樂趣了嗎?」

  周顏煩躁地揮了揮額頭濕粘的冷汗,一把奪過左銳軒手裡的行李車,目光茫然地說道,「沒親眼看著我兒子娶老婆我真不捨得死,再說了,我爸媽年紀輕輕死於空難,我要再步了他們後塵就太不孝了。」唐情事開。

  這話一出,左銳軒是再也維持不住調笑的心態了。

  「對不起,我以為你只是緊張而已。」雖然這句道歉沒有什麼意義,說話的語氣卻是鄭重其事。

  他沒有料到她害怕的背後有著這樣一個原因。

  「道歉有什麼用?如果不能折成現金就兌換成福利,下次別讓我出差了。」周顏牽強地扯出一絲笑意,腳步邁得更快。

  她是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個地方,迫不及待地想擁抱兒子,也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個人的身邊,看一看他的臉。

  在她以為死亡距離如此之近,她腦中想到的只有這兩個人。

  「好,我盡量。」

  左銳軒抬手揉了揉周顏的短髮,伸手握住推車把守調轉了方向與她並肩而行,「去二號出口,徐彬已經在等了。」

  嘈雜的機場出口,等候的人群一個個翹首以盼,只有一位身形挺拔的清俊男人默然而立。那一雙墨色眼眸自一對男女出現後便不曾移開,將他們的打趣逗樂全然看在眼中,越是接近,心中的酸澀越是清晰。

  原來,看著她跟別人親密會是這種難受的滋味。

  易唐終於挪動腳步從人群中走出,深邃目光落在周顏身旁的左銳軒身上,他素來以冷靜自持自誇,此時卻想上前一拳揮開那個看似與她相配的男人。

  他克制著情緒,幾個跨步堵在了周顏的行李車前,唇角微揚,淡淡地叫了句顏寶。

  「你怎麼來了?」

  周顏滿臉詫然之色,壓根沒料到會在機場見到易唐。雖然昨晚他在電話裡提過一句,她以為不過是隨口說說,況且,她並沒有將航班告訴他。

  眼看著盤旋在心頭的身影霍地出現,她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怔怔地看著他臉上那抹令她安心的笑意。

  「不是說好來接你的嗎?」

  易唐的嗓音輕輕柔柔,餘光掃過一旁抿唇看戲般的男人,不動聲色地將周顏拉到身旁,牽住了她的手,「顏寶,怎麼傻愣著不介紹同事?」

  掌心握住的手不是特別柔軟嫩滑,不同於七年多前第一次牽手的感覺,但心底翻湧的感觸卻不輸絲毫。

  在這一刻他甚至認為,因要牽住她的手值得付出任何代價。

  周顏還沒來得及出聲,左銳軒倒搶先開了口。

  「你好,我姓左,在飛機上跟周顏開了個小玩笑,這丫頭可能嚇著了。」他微笑著對易唐伸出了手掌,沒有介紹自己的身份,語氣姿態是一貫的謙卑禮貌。

  只不過,他的話裡仍是帶了一絲親暱。

  「托你的福還有口氣在。」

  周顏對左銳軒翻了個白眼,見易唐已握住他的手掌這才彆扭著開口道,「左總,這是……我兒子他爸,姓易。我就不搭公司的車了,回見。」

  話音一落,她便提了自己的行李率先走開了。

  介紹丈夫和男友都容易開口,但她身邊這個是前夫,她還真找不著一個合適的詞將他的身份大大方方地介紹給她的同事們。

  分道揚鑣的情侶或夫妻大多會成為怨偶,難道她還能笑得如沐春風跟人介紹說,這是我前夫某某?她說不出口,雖然是事實。

  ***

  易唐忙完公司的緊急事件趕回家時,周睿已經窩在周顏房裡聯絡母子情。

  中午從機場出來時他原本憋了一肚子話,可惜半路接了助理一通電話,把周顏送到家就只能掉頭回了公司。

  這時候好不容易忙完,兒子又搶先了一步,這小學的放學時間就不能再推遲點兒嗎?

  「媽媽你看,這串玉珠子還算值錢嗎?那天的叔叔伯伯我看著就這個姓何的最有錢,他給的東西應該不差吧?」周睿抱著一個小口袋,從裡面掏出一串白玉手鏈遞給周顏,小腦袋湊得很近,一雙漆黑閃亮的眸子透著一股子急躁。

  易唐從門縫裡看著一大一小盤腿坐在地台上的母子,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怎麼連這個也收了?」

  周顏微微蹙了眉,細細打量手中這串玲瓏剔透的光滑暖玉,略感茫然,「你老娘我又不是賣玉的,哪能知道值不值錢?晚上把這給你爸讓他還回去,他們那些人戴在身上總歸不是差的。」

  收支派克鋼筆還是可以的,像這種玉器之類的太貴重了些。

  「是他說什麼都能收的。再說那個姓何的認識你,還說要做我乾爹。他長得有點像個反派,就跟名牌姐說的有一股子匪氣,媽媽你記得嗎?是他的發小。」周睿顯然是決定了不客氣,雖然他媽平時不讓他亂要別人的東西,不過親爹擺明就是帶他去搜刮民脂民膏的,他何必跟好東西過不去?

  「何遠弘吧,原來是他的,那你就收著吧,他們倆打小穿一條褲子大的。不過這個人說他匪氣還真沒錯,以前沒見過幾次,就記著是挺陰沉的一個人,一看就不是善類,以後你離他遠點。」周顏摟著兒子回憶著,腦中果然還搜得到一個清晰完整的形象。

  她自然知道易唐有幾個發小,這個何遠弘是最深沉最難懂的一個,若認了這麼個乾爹,她還真怕兒子會受其影響。

  「可我打算把名牌姐介紹給他,乾爹乾媽湊一對兒,就是覺得我名牌姐一個傻妞被會他欺負。」周睿若有所思地說著,小臉上的神情要多認真有多認真,看得屋裡屋外的兩人不禁失笑。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他倆壓根不是一個星球的。你名牌姐的婚姻大事有你乾姥姥乾姥爺呢,哪輪得到你操心?去寫作業吧,媽媽給你做好吃的去,吃了一個星期的外賣膩了吧。」周顏敲了敲兒子的腦袋,有點無奈。

  許是自己從前疏忽了,因為身邊沒個商量的人,總是把孩子當成一部分的精神支柱,說話聊天都沒背著孩子。

  現在看來,這孩子要在感情方面早熟是必然的了。

  「其實我覺得外賣也挺好吃的,就是他……」周睿拽住周顏的衣角阻止她起身,神情扭捏地望著她,抽搐著該不該開口。

  門外的易唐往後縮了一步,豎著耳朵聽著房裡的動靜。其實他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被裡面的母子倆「他」來「他」去的,聽著彆扭還十分見外。

  這孩子明明已經改口叫他爸了,怎麼一到周顏面前就成了「他」?

  「這個星期都是他公司的司機接我放學,每次在他辦公室邊寫作業邊等他,我是吃著點心不餓,他就一直在電腦前敲敲打打搞什麼程序什麼軟件的,有一次還犯胃病了……看著挺可憐的。」孩子的嗓音比起剛才降低了一些,不過仍是透過門縫一字不落地傳入門外人的耳中。

  「可憐之人必當可恨,誰也沒逼著他這麼賣力。」

  「那天我在門外還聽到很多事,媽媽你先別急著做飯,我要不說沒準就會忘了的。」

  「給你半個小時的期限,以書面形式交給我,就當是練習書法了。」

  可憐?他兒子這詞用的……是不是太悲憐了點?

  易唐暗自歎息一聲,悄然無息地退到客廳門口,輕輕轉開家門又稍重地關上,套上拖鞋故意走出清晰的腳步聲來,朝著那扇房門喊道,「顏寶,我回來了。」

  他這會兒倒真覺得自己可憐了,在自家都得跟搞特務似的,就怕偷聽被抓還得把回家進門這齣戲給演得真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0:41

第067章

  吃過晚飯看過電視,直到周睿回房洗澡睡覺,易唐才覺得煎熬到了頭。

  雖然周顏大多時間都活躍在他的眼皮底下,炒菜做飯、洗衣晾衣,連她在書房檢查周睿這周的學習情況,他都找了借口在書房翻著幾個文件偷偷打量她。

  這種期待中帶著竊喜又摻了一絲惶恐的幸福滋味距離他已經太過遙遠,像是初識那天,在她那個簡單得毫無亮點的自我介紹之後,他就控制不住窺視她的念頭,甚至懷著異樣緊張的心情走向她。

  那是他第一次主動向一個女孩表白,不是含蓄的「喜歡你」或是「對你好有感」,而是上前像她一樣做了自我介紹,請她記住他的名字……

  「有事嗎?那不是給你買的。」

  周顏從兒子房裡沖澡回房,見到易唐正站在她房裡拿著擺放在擱板上的木雕發呆,因為屋裡的光線太暗,只有昏黃的壁燈,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隱約看到他上揚的唇角。

  再喜歡也沒用,這是給方喬宇的禮物,雖然她也想不清楚自己錯在哪裡,何況交往過程的確出現了許唯一這個小三,但心底有個聲音一直慫恿她要向那小子道歉。也對就只。

  她只能順應心聲。

  「顏寶,記得我們認識那天嗎?我剛剛想起那次表白,覺得自己現在的膽量還不如以前。」易唐隨手放下那個木雕,他的思緒跟這東西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是這房裡太空曠,沒東西可以讓他打發時間才拿來把玩。

  誰知,還是情不自禁想起從前。

  「生過孩子後記憶力衰退,有很多不該記得的,我都忘了。」

  周顏在對上那道炙熱目光時側過了身,掩飾了自己的侷促。其實她不願意跟任何人提起那段過去,包括兒子和許唯一。

  有的東西是只能自己擁有的,如果願意拿出來與人分享,說明在意程度已經減退。不管那段過去對她來說是哪一種意義,都還不到她能心平氣和講述的時候。

  易唐驀地一怔,只覺得胸口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鈍鈍地悶痛,連呼吸都帶動那痛楚,一絲一毫清晰地傳至身體的四肢百骸。

  他被周顏這幅過分的自我保護傷到了。

  從兒子口中得知,她明明還記得那天的每一個瞬間,為什麼在他面前要否認得這麼徹底?

  「你忘了嗎?我記得很清楚。」

  易唐從地台一步步逼近房門,赤著腳踩著地板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以至於他聽到自己胸腔裡跳動的心臟是如此怦然有力。

  視線中她在擦拭頭髮的手僵硬地落下,沒有後退,只靜靜地站在門前看著他靠近。她的眼神複雜,明明看似平靜無波卻透著一股子他看不懂的情愫。

  至少他沒看見她有逃的意圖,也看不到她的厭惡。易唐在邁步時不斷地自我安慰。

  「你們夏令營結束的最後一天,我拗不過朋友去湊熱鬧,算是臨時的兩校聯誼,或許你對我們這班突然出現的外來客感到厭煩,在輪到自我介紹時帶了一絲情緒,但人群中我只注意到了你,克制不住偷看圍著篝火發呆的你,總覺得你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後來看到我們學校一個哥們好像不怕死地想對你下手,我就立刻上前搶在了他的前頭,學著你的介紹方式介紹了自己。」

  易唐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目光雖然是望著周顏卻又像是透過她去看多年前的她,嗓音溫溫軟軟稍顯低沉,在寂靜的夜裡如一曲令人回味的悅耳旋律。

  「想敘舊找夏芮,她一定記得比我清楚,很晚了,我要睡了。」

  周顏從思緒中回神,尷尬地越過擋在身前的障礙踏上地台坐到了窗邊。雖然她一點都不想回憶過去,他的講述卻有種莫名的牽引力迫使她去回憶。

  那個晚上,明明是他被幾個女生纏得煩了才來找她,夏芮就是其中一個,哪裡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不怕死的男生?

  「還不到九點,你睡不著。」

  易唐本打算拽住擦身而過的人,念頭一轉卻是乖乖地跟在她身後回到地台,並安分地坐在她身邊學兒子那樣盤腿而坐,笑得有一絲肆意,「我怎麼聽著有點酸?」

  這個時候提到夏芮稍顯尷尬,那天晚上他其實只看得到她,何況接下來發生了那些驚天動地的事,他哪裡還記得除她以外的人?

  「我看你是胃酸范濫腐蝕了腦細胞吧!」

  周顏冷哼一聲,半側過身對著窗外的夜空擦拭著滴水的短髮。她確實沒有早睡的習慣,何況頭髮還沒乾,不過讓她承認莫須有的「罪名」也是妄想。

  她不過是覺得夏芮像根刺一樣橫在她心尖,不喜歡她不在他身邊的這些年被夏芮取代了她的位置,更不喜歡夏芮上門找她那麼冠冕堂皇地讓她離開。

  「顏寶,咱們好好聊聊吧,你出差這麼多天我們聊天的時間加起來都不超過十分鐘。」易唐毫不在意地陪著笑臉湊近,有意忽視她臉上的冷漠神情,「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對你說了什麼,那是我第一次向女生表白,緊張得連說話都快結巴了。」

  周顏靜靜地聽著,思緒不受控制地回到那晚。

  她記得他陽光帥氣的俊臉在視線中越靠越近,不顧她的臉色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紹,然後說……周顏,見了你我才知道我為什麼要來,原來是因為你在這裡等我。

  他說話時並沒有結巴,也沒有丁點兒的顫慄,笑容和煦,語氣自然,好像他們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在異地重逢時的熱絡態度。

  「你面無表情地說聽著真矯情做作,我卻急得連腳底心都冒汗,明明說的是實話怎麼就得到這麼一個反應?還好我沒氣餒,拉著你跑到帳篷區外的小山坡上,心裡還一直祈禱著你別甩開我的手……」耳中又聽到易唐的聲音,仿若從遙遠的山頭漸漸飄近,讓她聽得真切。

  周顏愣愣地轉回頭盯著這張與七年半前大有不同的俊臉,心裡感慨萬分,不知為何就紅了眼眶。

  「易小樹,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照顧睿寶。」你也要活得好好的。

  她在心裡補充著。

  易唐原本沉浸在回憶的甜蜜情緒中,這一句話突然像盆冷水澆了他一腦門,讓令他心悸的過去暫時消散眼裡心裡只看到現在的她。

  「怎麼突然說這個?發生什麼事了?」他伸手將她撈到腿上,一臉的擔憂。

  他瞭解周顏,她是個不輕易袒露自己弱點的人,尤其是對在意的親人,典型的報喜不報憂類型,此時她的臉上泛著一股淡淡的憂愁,讓他不得不揪了一顆心。

  「放開吧,我不習慣跟人有肢體接觸。」周顏掙扎著說道,語氣聽上去竟是有些無力的滄桑。

  易唐自然不肯鬆開,一雙墨色眸子訴說著他的堅定。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顏寶,你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機場的那個男人對你做了什麼?」提到左銳軒他更是心中尤其,那個男人大庭廣眾之下都能摟她的肩膀,他這個丈夫還不能在自己家裡抱她?

  顯然,暗自腹誹的易唐這會兒沒覺得自己這個丈夫已經是過去式。

  「他是我老闆,能讓我做的只有和工作有關的事。」

  周顏有些無奈的解釋,強不過腰間的力道也就只能放棄,仍由他手臂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服傳遞到她的皮膚,「許唯一最近有回來嗎?」

  因為被這氣氛和姿勢逼得有些不自在,所以她選擇轉移了話題。

  許唯一自那天被易唐托付給方喬宇之後就沒回來過,偶爾發通短信證明她還活著竟是連電話都沒給周顏打過,也不知道最近又在哪裡鬼混。

  「沒有,別擔心,她是個成年人。」

  易唐暗自冷哼,十分不願在這個時候提起外人,那個臭丫頭也沒比她小多少,哪用的著她跟管女兒一樣管著她?「顏寶,你想逃避什麼?現在連對我說句實話都覺得困難了?」

  她的迴避態度讓他心驚,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飛機上遇到氣流而已,那時候想著姥姥已經不在了,我只有睿寶一個親人,他還小……」周顏望著窗外的星空,望著遠處一個閃爍的亮點,知道那是飛行中的飛機,神情便更是落寞哀傷了幾分,「生命真脆弱,早上還好好的,因為一場空難就再也回不來了。」

  「說什麼傻話?不過是坐一次飛機就--」

  易唐正準備義正嚴詞地反駁和教育周顏的這種消極思想,轉瞬卻又換上了一副憐惜神態,他怎麼就忘了她的身世?他捧著她的臉面向自己,輕聲呢喃道,「顏寶,是不是想你爸媽了?」

  大開的窗子裡吹進一陣涼風,讓周顏冷不丁地發顫,覺得濕漉的頭髮被風一吹,冷得徹骨,明明是炎熱夏季,卻如同置身冰窖般寒冷。

  這大概就是孤苦無依的感覺吧,從前父母不在了還有姥姥將她護在心窩裡疼著,現在她只剩下一個需要她呵護照顧的兒子,她這個瘦弱的肩膀必須扛起所有風雨。

  「顏寶,我會照顧小睿,更會好好守著你,只要你願意回頭,就能看到我其實就在你身邊,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和小睿,我們是一家人,比姥姥和爸媽還要親的一家人。別再推開我,至少在你需要我的時候留在我懷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0:59

第068章

  次日清晨,易唐睜眼時發現自己捲著周顏的薄被獨自睡在地台。

  窗外日出剛上,素來喜歡睡懶覺的周顏卻悄然消失,他頓時覺得內心一片空闊,宛如一具被她丟棄的空殼。

  雖然她昨晚因為低落的情緒,沉默地坐在他懷裡直到入睡,他卻沒能感覺到她靠近的心,果然,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她就迫不及待地保持了距離。

  「我媽都做了早飯出門了,你還在這兒發呆?」周睿推開房門探出一個小腦袋,見到的就是傻呆呆的父親曲腿靠坐,一臉茫然。

  易唐聽了這話扯了扯嘴角,朝著門口招了招手。

  「兒子,來給爸爸一個擁抱當作安慰好嗎?」他歎息著說道,眼裡透著一股渴求,這會兒好歹還有個兒子在。

  倒不是他多愁善感因為獨自甦醒想了太多,而是認識到自己對周顏的瞭解委實太少,七年多前就不曾好好瞭解過她,何況是現在。

  所以,他是在感歎再續前緣的難度。

  「昨晚就知道你嫌我是個礙眼的,所以我那麼早就回房了,而且我媽都讓你留她房裡一塊兒睡了,還要什麼安慰?」周睿噙著笑意晃進了房裡,有意赤腳踩出聲音來,合著節拍憧憬著幸福美滿的家庭。

  昨晚雖然聽了一會兒牆角,但聽不到房裡的人聊了什麼,不過,沒有大動靜就說明情況樂觀,至少沒聽到有人被轟出門來。

  想他的太后老娘除了他跟誰睡都不習慣,能讓一個男的留房裡過夜還不就是說明了一切嗎?

  易唐聽得笑出聲,一把拽過兒子的手腕把他拉到懷裡跟抱個嬰兒似的摟緊,故作惋惜地歎道,「你要是再小點兒多好?我都沒感覺過把你抱懷裡餵奶的滋味,沒給你換過尿片,沒讓你在肩上騎過馬,沒教過你說話、走路、玩遊戲……」

  看著懷中掙扎的兒子一臉的嫌棄模樣,彆扭得小臉通紅,目光冷厲,他只能悻悻地鬆了手。他們父子間的互動實在太少,這沒良心的兒子跟他媽一樣,壓根也不是個能讓他在房裡過夜的。

  周睿防備性地退到兩米之外,坐到了飄窗上。

  「我小時候依賴性強,我媽抱得抬不起手臂時你又不在,她好不容易把我餵養到這麼大你倒是嫌我了。要真遺憾就跟我媽再生一個,反正都在一個屋住了。」

  雖然她的情緒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不過她媽能夠早起就是個問題。指不定昨晚是發生了什麼讓他媽不敢面對的事,所以才一早躲了出去。

  「傻兒子,不是在一個屋住就能有弟弟妹妹的,小孩子別琢磨這事,吃早飯去吧。」

  易唐悵然歎息,暗自在心底補充道,就你爸我這樣的膽量,現在是不敢對你媽隨便下手,否則甜頭沒嘗到,人又跑了。

  昨晚那種嚴肅氣氛,他有那種念頭已經覺得慚愧,哪敢再有過分舉止?

  「你媽一大早帶禮物找喬宇哥去了,給老師的那份也交代給我了,你收到了什麼?」周睿饒有興趣地盯著父親,很好奇他收到的禮物類型。

  易唐直接搖頭,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出房門。

  昨天一早讓秘書去查了航班,又在機場等了兩個多小時,他是連禮物的影子都沒瞧見。後來仔細想想,七年多前他都不曾收到過她的任何禮物,那麼這次沒有也是再正常不過。

  只是前男友和兒子老師都有份,他就莫名地不舒服。

  「真沒有?我還以為就我沒有呢。」

  周睿屁顛屁顛地跟在父親身後,像是從對方臉上找到與他相同的委屈才稍稍平了心,「我喜歡那個棒球小子,我媽說那個得兩千多,配我明騷型的喬宇哥還湊合,當我的玩具太俗氣。」

  「你也沒有?」

  易唐轉身勾住兒子肩膀,疑惑中透著點欣喜,「就那破玩意要兩千多?兒子,在你看來,你媽難得一次出差不給咱帶禮物的原因是什麼?」

  難得見兒子願意踴躍發言,他自然得抓住機會好好挖點有用內幕。

  周睿被父親帶著被迫跟著他進了主臥的衛生間,似乎是有意讓他陪著洗臉刷牙了。

  「我媽又不喜歡買禮物,我過這麼多個生日都沒收到我媽什麼禮物,還是乾媽和喬宇哥一年都沒落下,我乾媽生日死賴在我家也就得一盤水晶肘子。」

  他一本正經地說詞倒讓易唐有些動容了。

  「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易唐忽然發現了兒子的奇怪行為,這孩子素來不愛多言,更不會隨便進長輩房間,今天卻能一大早來叫門還保持好心情跟他嘮了半天?

  莫非是跟周顏有關?

  這個意識一出現,他望著兒子的目光便滿是期待。

  「當然是我媽叫我起床的,你趕緊把牙刷好出來吃早飯。」

  周睿被這麼一提醒才記起自己的任務,立馬正色道,「陪你浪費這麼多時間估計面都已經糊了。」

  這話一說完,他已經一溜煙跑去了廚房關火。

  等易唐收拾好自己來到餐廳時,周睿已經裝了兩碗熱騰騰的麵條等著他。

  白玉般的圓潤麵條上灑著蔥花,金黃色的荷包蛋鋪在上層,旁邊露出兩根綠油油的青菜……今天的早餐他不陌生,正是周顏親自做的手桿麵。

  一時間,他因為此刻的動容而不知所措。

  「有點糊了,不過算你有口福,我偷嘗了一下味道還不錯。雖然我很愛吃麵,但這可是我媽第一次做,以前我實在想吃她就讓我名牌姐帶我上店裡吃。」周睿將筷子擱到對麵碗上便低頭呼啦呼啦地吃了起來。

  雖然不理解家裡不做麵條的規矩,不過他今天能猜到這事絕對跟親爹有關,要不然怎麼一個在廚房魂不守舍,一個對著麵條感慨萬分?

  「你媽的手藝是從你太姥姥那學的,除了我,她應該沒給其他做過吧。」

  易唐揚起唇角克制不住內心的雀躍,早把方喬宇丟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連兒子都不能享受這項尊榮,別的男人自然是更不可能。

  他細細地嚼著麵條,腦中的思緒回到七年多前。

  那時候因為他迷上網游三餐不均熬出了胃病,跟周顏的一次約會疼得走不了路,她便語氣溫軟地反對他再玩遊戲,擠出閱讀英語讀物的時間陪他解悶,更是回家跟姥姥學做了手桿麵,一有機會就給他下麵吃。

  當時的他還曾蹭了何遠弘在外租的房子,為的就是等她上門叫一聲老婆,裝一下可憐,享受著她帶給他的短暫溫馨。

  此刻看來,當時的她雖然語氣態度經過裝飾,本性卻已是強硬,他因為她改變的可不只是不玩網游這一項。

  「都涼啦!明明就是一碗普通陽春麵多個雞蛋,吃得跟宮裡賞下來的一樣,你當是拍廣告呢!我媽又不在,你還是收收這種幸福得太刻意的表情,會影響我的胃口。」周睿目光鄙夷地掃過對面的親爹,話裡的嫌棄意味再明顯不過。他的身體裡有一半的基因來自親爹,在感情方面不會呆成這樣吧?

  「臭小子,你哪知道這面對我的意義。」

  易唐無奈地失笑,被兒子嘲笑雖然丟臉至少還在自己家裡。在一個多月前,見到周顏的第一天他就拿面試探過她,那天心灰意冷時哪裡想到會有今天?

  周睿沒有再接話。

  她媽會樂意一大早起床做手桿麵,還不是因為他上交的那份書面報告?除了那天在包間外聽到的內容外,他也清清楚楚地寫了這一周裡親爹的生活作息。

  如果不是他誇大了某人餓著肚子忙工作的事,早飯哪有麵吃?

  「兒子,咱商量個事。」

  易唐抬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露出討好的笑容,「那個送你們老師的禮物咱就說成是爸爸媽媽出去玩順便帶回來的紀念品吧。」

  方喬宇他是不擔心,周顏要是對他還存有念想就不會這麼幫著許唯一,在聽了那樣的事實之後補送個分手禮物也說的過去,就是這個班主任難免容易胡思亂想。

  因為中間還隔著一個兒子不能明著擺臭臉說得直白,可這麼不清不楚又容易讓對方留有念想,他總想個辦法絕了後患才行。

  「我不喜歡撒謊,尤其是對老師。」周睿掃了一個冷眼,抽了抽嘴角表示不屑。

  「這是善意的謊言,是道德允許的,而且關鍵是給老師送紀念品,至於這個紀念品怎麼來的並不重要,你說對吧?」易唐嚼著麵條說教,並不認為自己這行為算是周顏厭惡的陰招,對於不可能的事不給希望並一竿子捅到底應該更痛快。

  否則,那個動不動就拿孩子的事當借口找周顏去學校或是想直接上門的老師會因為這個禮物更堅定不該有的信念。

  「易先生,我能知道這事的關鍵是送東西的人。」周睿翻了個白眼,顯然不樂意配合。

  「好吧,今天我送你去上學,你媽交代你的事我替你效勞總可以吧?兒子,你那是什麼眼神?咱是上陣父子兵得一條心,我的一切心機都源自捍衛美滿家庭,快吃麵吧,咱早點去學校。」他都沒提出更換禮品孩子就拿這看賊的眼光看他……看來他們的父子情有待加強。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1:14

第069章

  周顏在銀光小區收拾東西,打算把所有值得搬走的東西都打包帶走,既然易唐那邊可以住得習慣,那這邊的房子就沒有必要再留。

  她知道這是正式決定要面對同居生活了。

  方喬宇來的時候還冷著臉,只不鹹不淡地掃了一眼周顏就逕自走進了客廳。

  「不是不住這兒了嗎?叫我來這兒幹什麼?如果是背著你那前夫偷情,我還得考慮考慮,那個姓易的看著不好惹,我得合計合計是不是值得冒生命危險。」儘管他覺得這樣說話比較洩憤,順應了自己心情不給好臉色,可周顏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在意。

  她聽得出來話裡的酸味,不過方喬宇這人除了花心濫情也沒其他大缺點,這會兒願意刻薄她就表示不會再記恨她。

  「我昨天剛從上海回來,桌上那玩意是給你的,你要願意待就再留會兒,不願意的話拿了東西就走吧。」周顏指了指桌上那個小木雕,轉身進了房間繼續收拾書架上的英語刊物。

  「先把早飯吃了!都提了一路還指望我跪著獻上去?」

  方喬宇跟進房間拉住周顏的手臂,把手中散發著熱氣的袋子塞到她手裡便出去找她口中那個玩意。

  這麼多年的交情,他還沒能從她手裡得到過什麼。

  幾個跨步已經到了客廳,牆角的小桌子上果然擺著一個漆黑發亮的木雕,雕工精緻,上漆考究,是個棒球小子的卡通造型。

  他細細地摸著光滑的木雕,不知不覺地扯開了嘴角。

  還算她有良心,知道他的喜好。

  「顏顏,這花了不少錢吧?不過如果是你親自雕的我會更喜歡。」方喬宇把玩著掌心這個小巧的木雕,倚在門檻望著周顏。

  見周顏嘴裡叼著個蟹黃包子,一手拿著豆漿一手忙著將書籍分類,他便滿心的知足感。心情好的時候看什麼都是順眼的,雖然她這吃相糟蹋了他買的美食,不過至少她願意吃,並且在忙碌的時候不冷落這份早餐。

  周顏聽到動靜連頭都沒回,只是一口吞進包子嚼了幾口嚥下,悠哉地喝了口豆漿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拿三個月的房租補你一個生日禮物你還敢挑剔?我要是會雕也不花這個錢了。」

  雕刻這種事需要天分和後天培養,她雖然切菜的刀工還算不錯,但對雕刻還真不敢下刀。原本想過給蘿蔔雕點花樣燉湯給他喝了,既省錢又實用,問題是她不會。

  萬一傷到自己又得貼上醫藥費,還不是得不償失?

  方喬宇的臉色頓時黑沉了幾分。

  「你能不把這東西兌換成其他物價嗎?好好一個工藝品讓你換成房租就庸俗了,送人東西的時候都這樣,誰能大方得起來?」

  他知道她有這毛病,節儉得過了頭,雖不貪小便宜卻現實得令人歎氣。這難得送他一次禮物還得搭上這話,早知道他拿了東西就該走。

  「送人禮物跟捐贈災區是一個道理,得看你自身的經濟條件,窮人跟富人不能一視同仁同個標準。你要閒著沒事就過來幫忙,把這些書放我箱子裡去,擺整齊了,我先把早飯吃了。」周顏瞧見方喬宇臉上的喜色便放心地指使起他來。

  都能買早飯給她吃,顯然是早就消氣了。

  這個男人還算大度,不管是之前的這三年還是挑明那事後的現在,並沒有真正責怪她的意思。所以,她終於可以放下成見坦然接受這份友誼。

  「你真打算……復婚?」

  方喬宇擰著眉頭看似有幾分不情願,可周顏已經退到書桌前埋頭吃早飯,他只能把木雕塞進口袋,再移步到書架前,動作緩慢地替她收拾著。

  如果決定了復婚,那今後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就屈指可數,像今天這樣共處一室的情況更不會發生。

  「目前沒考慮,不過先同居吧,他媽厲害著呢,比你媽更犀利,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婆媳大戰中扮演勝出的一方。」周顏含著吸管意興闌珊地回答,腦中思緒萬千,圍繞的只是復婚這個詞。

  昨晚她想了一夜,通過一次小小的氣流明白了一個道理,就算曾經恨過任何可以恨的理由,就算曾經發誓再不想見到他,可面對生死的那刻她卻發現,所有的恨意在死亡面前化整為零,她迫切地想要多看他一眼。

  「那你怎麼不給我媽當媳婦?她要是刻薄你我還能幫你,一個沒有老公護著的媳婦是很吃虧的,我姐那婆婆就把她給欺負慘了,哪次回家不是哭鼻子抹眼淚的?就因為我姐夫是個只聽他媽話的乖兒子。」方喬宇冷哼著警告,偷偷瞥了一眼桌前的那個側影。

  到底是曾經心動過的女人,這會兒居然能跟她聊這些家長裡短的事,莫非這表妹他真的已經放下了?只是心頭還纏繞著一絲酸楚,時不時地刺激他的感官,讓他不得不嫉妒易唐。都已經讓她失望過一次,怎麼就還能讓她回頭?

  早知如此,那天晚上他就不該半途而廢,努力鬧出條人命給周睿添個弟弟,還有姓易的什麼事?

  「我要是給你們當媳婦,你媽欺負的就不單是我了,還有我家小睿。而且,就你這樣沒有節操的男人有誰敢嫁?哦對了,你最近有見著名牌嗎?這死丫頭不知道上哪鬼混了,好久沒見人影了。」周顏回過頭來一臉的正經,希望能從方喬宇口中探聽到許唯一的消息。

  許是習慣了許唯一三兩天頭上門蹭飯蹭房,這麼多天不見她真是覺得心裡彆扭得慌。況且許家爸媽剛鬧了離婚,這姑娘神經雖粗也頗為受傷,萬一這期間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她就得內疚死。

  最令她擔心的,是怕許唯一去把那小三肚子裡的孩子給整沒了。

  「我哪知道她?成天瘋瘋癲癲不著調,藍顏知己一大筐,誰知道這會兒窩在誰家裡吃香喝辣的?她就是一吃貨,誰給點好吃的就跟人走,我又沒義務替你看著她。」方喬宇說起許唯一頗為氣憤,語氣不受控制地惡劣了幾分。

  這姑娘是他所有前女友中最無厘頭的一個,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想的,居然哄了她做刺激周顏的第三者。

  「謝小晶生日那天不是讓你送她回家嗎?」

  她聽易唐說過這事,那晚給方喬宇打過電話,號碼還是周睿那問來的。當時聽說的時候她還頭皮發麻了一下,以名牌的沒心沒肺跟方公子的放蕩來看,這兩人之間會藉著酒勁發生什麼真不好猜。

  畢竟那晚方公子的憋屈勁不比三年前的那晚差不多,他要找名牌翻雲覆雨重溫一番也是極有可能的。

  周顏這咄咄逼人的目光讓方喬宇有些莫名心慌。

  「我是送了……那天就是回的這兒,但在那之後就沒再聯繫了,我給她打電話都不接。不過我聽我媽說,唯一她爸好像準備再婚辦喜酒來著,應該是回她自己家幫忙了吧。」他的語氣裡有著明顯的逃避,動作迅速地收拾好書籍蓋上箱子便岔開話題,「還有什麼要做的嗎?」

  那晚的事明明是順其自然、你情我願的,他怎麼就覺得周顏看他的眼神就跟拐騙了她女兒的拐子一樣?

  「你媽怎麼知道她爸要再婚的事?方喬宇,你會在那之後還聯繫名牌,該不會是你們之間又是孤男寡女、乾柴烈火燒了一晚上?」周顏索性放下手中的豆漿,凌厲的視線鎖住方喬宇的目光,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神情。

  她用了一個「又」說明這事不只發生過一次,而對方的這態度足以說明她的擔憂又成了事實。

  「我已經跟琳娜分手了,在那晚之後也打算問問唯一的意見,但她瀟灑得很,不但不接我電話還趾高氣揚地發短信讓我別再糾纏她!」提起這事方喬宇難免怒意上湧,第一次被跟在身後的女人擺了一道,原本就心意難平,此時被質問自然不痛快。

  那個吃貨,誰知道是不是被其他男人用點兒零食就給哄走了!

  「呃……她幹得不錯。」

  周顏略微尷尬地點了點頭,打量方喬宇的眼神頓時變得意味深長。這姑娘好歹是聰明了這麼一回,倒是願意改變策略了,也不枉費她平時說教的口水。「咱還是說你媽吧,難道她知道你跟名牌交往過就把許家的事調查了一番?」

  這都是為了給「心房」出主意看了大堆狗血小說的後遺症,隨便一句話都能編出一段情節來。

  「得了吧,我媽連打麻將和美容都嫌時間不夠還幹這種事?要真去調查她調查得過來嗎?就唯一他爸找的那小三是我媽一個牌友的親戚,那天在我家打牌時她們正說起這事,據說排場很大,要讓女方賺足面子。」方喬宇一屁股坐在收了被子的床板上,也不在乎身上這名貴的T恤大剌剌地躺下,幽然地說道,「或許她是陪她媽去了,這事擱她媽身上總歸是不好受的。」

  那晚她在他身下一邊掉眼淚說恨他,一邊又把他抱得死緊不鬆手,她素來是個敢愛敢恨的,等鬧過這段脾氣應該不至於翻臉不認人。

  「我真不知道該說你們什麼好,我這不用你幫忙了,看見就心煩!你趕緊回去想想清楚到底把她當什麼,別每次有感覺就在床上滾一滾,下了床就各過各的,你以為她真有這麼放得開?她跟任何一個男的都只玩表面套路,連接個吻都不願意更別提上床!你要真不喜歡她就別再耽擱她,讓她安安分分地找個人定下來,她都二十五了,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兒子都五歲了。」周顏故作悵然地朝床上的方喬宇揮了揮手便起身去了對面房間。

  這個時候打發走一個免費勞動力雖然可惜,不過她想替許唯一再看一次這個男人,如果他真的打算繼續玩世不恭,那麼從此以後她會勸許唯一絕了這個念頭。

  女人在一個男人身上投入一段感情並不容易,這遠比男人在一個女人身上發洩慾望困難得多,所以,她真心希望許唯一的付出會有正面的收穫。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1:42

第070章

  這晚,周顏洗過澡靠在飄窗翻書,一個個英文單詞從眼中閃過,她卻一個都看不進去,昏昏沉沉地,滿腦子思緒亂成一團。沒有人依靠的路雖然已經走了七年,但她不希望因為一時的軟弱隨意決定自己的人生。

  復婚的事,她仍然下不了決定。

  她已經過了頭腦一熱就幼稚衝動的年紀,可她不否認已經開始貪戀現在這種暫時的安穩,哪怕這安穩是個假象……易家的介入必定會掀翻這種薄弱的安定形式。

  周顏覺得心裡異常煩躁,合上書丟在窗台便撈起地上的抱枕死狠死狠地掐著,像是把這當成了易唐的脖子,咬牙切齒地低吼著:「易小樹你個賤人!賤人!賤人!賤人--」

  她的人生如果沒有他的出現,走的路或許就不是現在這一條。

  但看在兒子這個無價瑰寶的份上,她知道自己恨不了他。周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漸漸地調整好心態準備繼續看書。

  許唯一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電話,語氣裡充滿恐懼,連嗓音都在發顫。

  「老周,你快來救我……」

  聽著許唯一哽咽的話,周顏倒沒覺得事態有多嚴重,這貨就知道在她面前裝弱,撒嬌耍賴撒潑樣樣都來,明明是挖了她牆角的小三,倒像是她欠了許家一樣。

  「這陣子死哪去了?救什麼救?被人綁架還是被人逼良為娼?你要真當我是發號施令的太后,也得有人供我差遣才行吶。」周顏話是這麼說,語氣聽上去也滿是調侃,卻是扔下了書本拿了錢包起身走出房間。

  依她對這丫頭的瞭解,這個點上打電話來找她,無非是唱歌或喝酒沒帶錢包。

  「嗚嗚……有一變態灌了我很多酒,連走路都飄了,我好像看錯人了,那包廂裡還有幾個單著的哥們,我害怕……老周你快來吧。」許唯一這回是真哭了,就是壓著嗓音不敢哭出太大的動靜,一抖一抖地格外可憐。

  周顏心頭咯登一下,腳步不停地走到門邊穿鞋。

  「你以為你有幾斤幾兩可以耍著男人玩?我讓你不聽話!早就跟你說過夜路走多了就會遇見鬼,這回看你被拆得還能剩幾塊骨頭!我趕到之前給我找個廁所待著,他們要是敢進廁所你就報警!」

  匆匆掛了電話,周顏抓起鑰匙就要去開門,卻正巧遇上剛回家的易唐。

  「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

  他狐疑地掃了一眼周顏,最終將視線落在她身上的這套睡衣上,雖說是棉質不透明的布料,但用來外穿似乎不妥吧?「要下樓買什麼東西嗎?我去吧。」

  「我有急事要出門,廚房裡給你留了粥。」

  周顏只瞟了一眼就覺得莫名煩躁,她本就最討厭煙酒混雜的場合,易唐這渾身的煙酒味自然讓她厭惡地蹙了眉。

  雖然知道應酬是生意人必不可少的,也給他備了粥暖胃,但總是沒法心平氣和地聞著這股子臭味。

  「說什麼傻話?你穿成這樣能出門嗎?」

  眼看著周顏撩開他要鑽出家門,易唐將她一把拽住忍不住訓斥起來,「雖然這小區治安好難保會碰上素質差的業主,要出門先去把衣服換了!」

  所幸他因為惦記著回家提前開溜,雖然為此罰了幾杯酒但好歹算是來得及時。

  周顏被這麼一吼總算發現了自己的疏忽。

  她懊惱地拍了拍腦門,瞪了一眼身前一臉嚴肅的男人,「用不著你凶,我這是急昏頭了。」匆匆忙忙把手機鑰匙錢包往鞋櫃上一扔,已經跑回房間換衣服了。

  「顏寶,你這是……要去哪?」

  易唐也察覺到事有蹊蹺,一路跟到了周顏的臥室,推門而入的剎那就被那個背影給震住了。

  昏黃的壁燈下,她正俯身拉著牛仔褲,那貼身的布料從她的小腿一路向上,包裹了那勻稱修長的大腿,貼上結實挺翹的臀部。此時,她還未來得及套上上衣,光潔無暇的背部只看得見內色胸衣帶子,除此外再無他物。

  「名牌出事了,不知被哪幾個男人灌了酒,我得去找她。」

  周顏拉床頭的T恤套上,轉身正對上易唐臉上那抹恍惚尷尬的神情,不以為然地說道,「發什麼愣?把你車鑰匙給我,現在不好打車。」

  上次喝多了還不是他把她扒得只剩貼身的三點式?這會兒她是沒時間在他面前臉紅害羞。

  「這種事你也管?」

  易唐忽地瞪著周顏,有些氣惱,「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如果是許唯一自己要跟男人玩樂,你一個女人過去能做些什麼?你只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這種情況之下,玩得起勁的男人哪裡會因為一個閨蜜出現攪和而掃了幸?這許唯一是把他家女人當什麼使喚?出了這種事找一個軟弱無力的女人能幫得上什麼忙?

  「我還真沒興趣把自己搭進去,你別管了,這是我的事。」

  周顏沒心情跟易唐多說,心急火燎地要趕著出門,上前往他的褲子口袋一掏已經找到了車鑰匙,只是手還沒拔出來就已經被他死死拽住。

  一股混合著煙草味的酒氣衝鼻而來,刺激得她想吐。

  「你身上臭死了!趕緊洗乾淨把粥喝了早點睡覺,我的事我自己能解決,快鬆手,我沒時間再跟你囉嗦。」周顏推了推靠近的男性胸膛,並厭惡地撇開腦袋。

  嗅覺太過靈敏的人也十分痛苦,她就受不了這股味道。

  「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去那種地方?喝多的男人就喜歡玩個性的女人,反倒是服貼順心的小綿羊讓他們提不起勁,你這樣的倔脾氣送上門沒準就送到人家心坎裡了。我送你過去吧,這事應該由男人來擺平,她在什麼地方?」易唐暗自歎了口氣,乾脆牽了周顏的手出了門。他這原本是打算回家跟她談兒子學法語的事,順便培養點氣氛提出讓她搬到他房裡的事。

  眼下許唯一這麼一鬧,今晚又得把那礙人的麻煩鬼弄回家來了。

  「我忘了,現在就問她。」

  周顏嘖地歎了一聲,立馬給許唯一回了電話追問地址,順便叮囑她找個借口一直在廁所裡躲著,盡量穩住對方。

  無巧不成書,A市統共幾個出名的飯莊,許唯一跟那班男人吃夜宵的地方剛好是易唐今晚應酬的飯店。他給何遠弘打了個電話,叫個女人先去那洗手間裡關注著消息,但凡有點動靜就先讓人出面擋著,然後開著車慢悠悠地上路了。

  周顏卻是心急如焚,覺得這車速比上回她送左銳軒回家那次還要慢。

  「你開快點吶!人家騎自行車都快趕上這速度了。」她焦急地往後瞧了瞧那踩著三輪車的老大爺,越發覺得身旁這男人是故意的。

  易唐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斜眼掃過身旁的女人,心裡一陣落寞。

  別說是比不上兒子在她心裡的地位,就是連那個粗神經的許唯一他都比不過。

  「我這是酒駕,萬一有個腦子抽筋的交警出來加班,要被逮住了可不是鬧著玩的,還是把車開穩了。要我一個人也就算了,剛才回家的時候開的速度是現在兩倍,但這會兒車上有我老婆,還是安全第一。」易唐挑了挑眉,故作正經地說著。

  藉著酒勁調侃她也是難得,他自然是不放過機會。

  「易小樹,許唯一要出了事我得一輩子內疚!」

  周顏有些氣急敗壞,在家向他要鑰匙時也不過一時著急,在上次撞壞左銳軒的車時她就把駕照擱家裡發誓不再開車,可這會兒見易唐悠哉的態度又恨不得自己來開。

  「你內疚什麼?她又不是咱女兒。」

  易唐抬手想揉揉身旁這顆小腦袋,卻被周顏讓了開去,又不禁失笑,「她已經不小了,總不能由著性子瞎鬧,不能總是依賴你給她收拾爛攤子,今天的事咱會管,但萬一以後管不著怎麼辦?得讓她吃點苦,在那洗手間裡多待會兒,放心吧,有遠弘在那不會有事的。」

  他們不知道能在A市住幾年,總不能管許唯一一輩子,何況她都已經過了該懂事的年紀,沒道理這麼依賴別人。

  「何遠弘……還在A市?他一個男的又不能進女廁所。」

  周顏表示明顯的不信任,就她記憶中對何遠弘的瞭解,那男人不是什麼好貨色,當年就風流過頭堪比西門慶,不過為人更顯陰沉了點。

  「他這次是要在A市發展,既然咱都出來了,今晚就見見吧。」易唐微微地扯了扯嘴角,踩下油門穿行在夜色中。

  十五分鐘後,周顏已經甩開易唐一股腦跑上了三樓,逕直衝進了角落裡的女洗手間。

  「名牌?名牌,給我出來!」

  儘管洗手間門口三三兩兩地站了幾個男女,她一門心思只在許唯一身上,這會兒扯著嗓門一喊,倒真是急壞了。

  「老周……我在這兒呢。」

  最裡側的小門被推開,許唯一頂著一雙哭腫的核桃眼探出腦袋,一見到周顏就發狠了撲上去,「那些人在門外等著呢,怎麼辦?」

  「能怎麼辦?我都想把你擱砧板上拍碎了涼拌!」

  周顏一掌拍在許唯一腦門上,見她這副流浪娃見到親娘的可憐樣有些恨鐵不成鋼,「別把眼淚蹭我身上,我怎麼就攤上你了?」

  「太后……」

  「哭吧哭吧,哭得淒慘點,跟我出去,除了哭什麼話都別說!」

  周顏幽然歎息,拽著膽戰心驚的許唯一走向洗手間的玻璃門,心想著,外頭不過是幾個男人而已,她要是搞不定還有易小樹和何遠弘,雖然易小樹不主張暴力,但姓何的似乎挺愛打架,至少年輕時有兩把刷子……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2:20

第071章

  易唐在樓道裡遇上何遠弘時還揪著一顆心。

  周顏跑得太快,根本不聽勸告不願等他停好車約上何遠弘,倒是留下句話讓他別隨便摻和這事,自己一溜煙地跑了。

  所以只能給何遠弘打個電話讓他先去過去看著,現在的周姑娘可不是當年的小丫頭,說起狠話來能把他堵得啞口無言,就怕逞一時口舌之快惹到人吃了苦頭。

  「你老婆丟不了,已經讓人過去了,洗手間門口正堵得慌,量誰都不敢動手。」何遠弘安撫性地拍了拍易唐的肩膀,勾著他一起向三樓洗手間走去。

  據說今晚是因為乾兒子的乾媽惹了事才讓這個兄弟去而復返,他確實有點好奇心。

  兩人走得飛快,只不過走道裡的嘈雜聲較大,聽不到周顏和許唯一的聲音。

  「姑娘,她可是我女朋友,我在這洗手間門外可等了好長時間了,總不能你一來就帶她走吧?我看這麼著吧,你也一塊兒跟著陪我哥幾個喝幾杯道個歉,完了我再送你們倆回家休息,怎麼樣?」

  易唐撥開人群時,看到說話的男人不過二十五六,一身名牌造型拉風,長得倒是白淨英俊,不過是一臉的紈褲模樣,說話時翹著個嘴角斜著眉毛。他正準備靠近,身旁的何遠弘卻伸手拉住了他,視線指了指那男人周圍,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是你說這丫頭打算自己解決嗎?給她個機會試試。」何遠弘壓低嗓音和易唐隱在人群中,饒有興味地盯著一臉戒備的周顏和嚇得發抖的許唯一。

  「你還有心情玩?敢情不是你老婆你當然不著急,我可不想在她面前動手。」易唐挑了挑眉被迫靠牆而站,語氣聽上去輕鬆,視線卻沒敢移開一寸。

  他只能在一旁暗自心驚,真不敢想像假如他沒有跟來會是什麼情形。

  「你兒子不是說給我介紹這個乾媽嗎?沒準她還是我老婆呢,我這新老婆在裡邊都不著急,你一個舊老婆急個什麼勁兒?就知道在她面前裝斯文裝君子,這輩子跟我幹過最多架的也就是你,真要動起手來你還逃得了?不過是一群乳臭未乾的小子,也不用太較真。」何遠弘用手肘捅了捅繃直身體的易唐,笑得陰沉。

  不遠處的周顏似乎拽著打算離開,只不過被三四個男人堵住了各個方位的路,她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眼看著就要發飆。

  「我說這位小弟,你能有點眼力勁兒嗎?姐著一腦門的氣都沒消,你以為誰有那閒工夫陪你們瞎鬧?都給我讓開!」周顏的聲音不尖銳,不過悶不吭聲的她突然這麼一吼,不只對方意外地睜大了眼睛,連身旁的許唯一都跟著一顫。

  太后生氣了,今晚沒好日子過了。

  「喲,原來是位姐姐?」

  那年輕男人上前一步靠近,仔細打量著周顏,嘖嘖稱歎,「姐姐的皮膚比妹妹的還要光滑細嫩,你要不說我還以為你倆是都沒畢業的學生呢。不過我們哥幾個可不是你們姐妹能耍著玩的,就算你真是姐姐也管不了妹妹談戀愛吧?要麼一塊兒留下,要麼放開我女朋友。」

  對方的語氣從嬉笑轉為狠扈,顯然是沒有耐心了。

  原本就灌得差不多只差去開個房了,誰知道許唯一去一趟廁所就拉肚子不出來了,就因為廁所裡還有其他人在,他倒也給她時間等她出來,哪知道死丫頭是搬了救兵過來。

  不過,是來一個救兵還是多一個玩樂對象就不一定了。

  「女朋友?這話可不是亂說的。」

  周顏沉著臉色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手腕一個用勁把身旁的許唯一甩到了跟前,雙目一瞪眸光頓時犀利,「成天就知道賭氣幹蠢事,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了你是誰女朋友!你到底愛他還是愛我?」

  這話一出,圍在身旁的人瞬間安靜,連同那幾個男人都覺得哪兒出了問題。

  許唯一此時正頭暈腦脹,被周顏這麼一甩就有些重心不穩,堪堪站住腳就聽她這麼一問,當下便顧不得什麼形象,扯著嗓門就撲上去抱住她的手臂哭道:「老周我只愛你!從來都只愛你一個,你一定要相信我……」

  倒不是跟周顏提前說過配合的事,只不過是根據她們之間的默契下意識地就這麼做了。況且,她聽得出來周顏話裡的意思,是責怪她又因方喬宇的事任何糊塗,而她,也真的下定決心不再愛那個心裡沒她的男人。

  「愛個屁,誰知道你有沒有對這個男人說過這話!你能不能長點記性?每次鬧脾氣就出來找臭男人玩樂,這些對著任何女人裸體都能出賣靈魂翹起命根的臭男人到底有什麼好?你非要這麼作踐自己嗎?」周顏作勢想要甩開許唯一,卻被她拽得死緊死緊,勒得她手臂都有些發疼了。

  她用餘光偷偷瞥了一眼剛才那男人,見對方滿臉驚詫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頓時又有了底氣。只不過,她可沒料到自己跟許唯一這場戲碼讓兩個男人縮在人群中因為憋笑憋得快要被誤認為是中風。

  那肩膀抖得比許唯一的好多了,一顫一顫的很有節奏,連臉都憋成了豬肝色。

  「我沒對誰說過,我就只愛你……老周你信我,我不過是跟他們玩玩,我才不要碰他們噁心骯髒的身體,我只愛你……」許唯一還在繼續哭著,哭得越發淒慘了,腦門湊近周顏的手臂,眼淚鼻涕都往她身上蹭。

  「撒手!別以為哭幾句就算了,我沒打算原諒你!」周顏皺著眉頭甩手,恨不得掐死身旁這女人,這是她今晚剛穿的衣服吶!

  「嗚嗚……我錯了,我再也不這樣了……老周我愛你,別不理我……」

  許唯一的眼淚跟開了閘的水一樣,撲撲地往外湧,紅腫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周顏,目光裡滿是祈求和歉意。這倒是有幾分真心,她真怕周顏丟下她不管了。

  「閉嘴!給我安靜點!」

  周顏一聲令下,許唯一頓時癟著嘴不敢哭出聲,只是一哽一哽地掉著眼淚,拽著周顏的衣角乖乖地站在一旁,完全是一副可憐的兔子模樣。

  這時候,周圍的議論早已擴散,音量也稍稍升高,看著周顏二人的目光已經開始轉變。包括那幾個擋在身前的男人,也一致地退到了一邊拿出厭惡的眼神看她們。

  「你們都看見了,本來我倒是可以不管,不過既然我的女人都認錯了我也就沒辦法把她留下。」周顏掃視著周圍,嫌棄地抬手替許唯一抹了抹眼淚就上前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先別哭了,回家再跟你算賬。」

  「靠!噁心的同性戀!」不知是哪個男人喊了一句。

  周顏抬頭望向聲音來源,那男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藏在了那個年輕男人身後。她只是淡淡一笑,對那人說道,「兄弟,剛才是你說你是我女人的男朋友吧,那麼我倒是要問問,你有沒有未經我的允許碰過我的女人!」

  「操!老子才不碰這麼噁心的女人!媽的,她求老子碰老子還怕得艾滋呢。真是見鬼了,同性戀還敢光明正大出來丟人現眼!真是晦氣!」那男人僵著一張臉罵罵咧咧,目光狠狠地剮著周顏和許唯一。

  「同性戀怎麼了?老娘就他媽覺得女人比你可愛。」

  周顏冷笑著回道,一把摟住許唯一靠得極近,「寶貝,去跟你男朋友道個別,下回咱再請他喝酒。」

  那人一聽,只惡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推開人群腳步飛快地離開,深怕許唯一這個病毒會沾染上他似的。

  見對方一走,許唯一這才鬆了口氣,立即轉頭可憐兮兮地瞅著周顏,軟著嗓子說道:「顏顏,我錯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這可沒半點演戲成分,只不過在周圍群眾眼裡卻仍是上一場戲沒落幕。

  人群散得很快,剩下的人基本都是何遠弘安排的,男男女女站成堆,盯著這兩個女人竊竊私語。

  「你哪有錯?你捅出再大的簍子也敢把我往裡拽!你還知道打電話求救?你怎麼不跟他們一塊兒玩?看著剛才的場面,他們是打算一塊上,你知道你上了床還有沒有命下來?你當你腦門里長得都是豆腐腦呢!給我滾遠點,看見就心煩!」周顏這下是真的鐵了心要甩開,一個用勁就把站不穩腳的許唯一給甩了出去。

  何遠弘看夠了戲,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了人,易唐便見勢上前哄人。

  「顏寶,雖然這次你自己解決了麻煩不過我不贊成你用這種大風險的方案。這年頭很多年輕人為了追求刺激都是玩雙的,是不是同性戀他們根本不在意,而且……你是我老婆,是我兒子他媽,雖然是假的,但傳出這種事來到底影響形象。」易唐摟住周顏苦心婆娑地勸著,他很不贊同這種極端的做法。

  如果不狠狠打壓,下回再遇到這種事她指不定又要拿來當策略來使用。

  「你一個成天窩在電腦前的人怎麼這麼清楚現在的年輕人?別用說教的語氣對我說話,還有,我不是你老婆!回家!」周顏見身旁還有不少人圍著,到底有些丟人,面色一紅已經巴不得快些閃人了。

  剛才其實早已發現他的存在了,否則她後來也不敢把話說得這麼肆無忌憚。雖然這樣的解決方法不夠明智,總比他的金錢法要好,用錢擺平是她素來厭惡的,憑什麼平白無故給人那麼多錢?

  「正是因為成天在電腦前才清楚,你家易小樹可是能通過網絡把人家家裡的電腦查個透徹。周顏,多年不見了,咱換個地方坐坐吧,相信你這朋友也需要點時間調整情緒。」何遠弘鬆開懷裡的許唯一,微笑著對周顏提出邀請。

  以前就看出這個女人不是表面那麼乖巧溫順,偏偏他這兄弟不信,這回總該看到真面目了。確實夠個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2:34

第072章

  四人換了家娛樂會所後,易唐就找不到機會能跟周顏說話,何遠弘只是一副深沉神態,似笑非笑地看著擠在一張單人沙發的兩個女人,活像看著一出有趣的猴子戲。

  不過,這回耍猴的成了許唯一,那猴……自然就只能是周顏。

  「喝酒,讓她們鬧吧,鬧累了總該消停。」

  何遠弘見易唐愁眉不展,一味地勸他喝酒疏解情緒,雖然敘不上舊,但看著發酒瘋的小無賴纏著寵溺過頭的慈母也挺有意思,這周顏可不就跟個親媽一樣縱容許唯一?

  「今晚喝了不少,我一會兒還要開車回家,不喝了。」

  易唐提不起勁,見周顏一首歌剛剛唱完,立即趁這機會冷著臉喊道,「顏寶,喝點水休息一下,這麼唱下去會把嗓子唱壞了。」

  歌雖然好聽,可不能從一進門就唱到現在!許唯一倒是沒停過手裡的酒,但他家顏寶可是滴水未沾。

  「別再喝了,再喝我把你丟男人堆裡去。」

  周顏確實覺得嗓子乾啞,把話筒一扔就奪了許唯一手裡的酒瓶子,端起那杯放涼了的溫水,一口氣就灌了下去。

  「我都這麼難受了你還不准我喝酒……老周你個小氣鬼,你說過你會照顧我的,他不要我了,我爸媽也不要我了,現在連你也不要我了……」許唯一死扣著周顏不放,那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哭得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不過對周顏來說,憐惜不知道有沒有,反正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耐性在一點一點地流失。她端了一杯開水倒進了空的啤酒瓶子,回過身塞進了許唯一手中,咬牙說道。「喝吧喝吧,喝死你算了!給我撒手,懶得理你。」

  她是倒八輩子血霉了,怎麼就攤上這麼個沒腦的無賴!

  「連你也不要我了……」

  許唯一哭得更淒慘了,一開腔就是這麼一句,惹得一旁看戲的何遠弘笑出聲來。大概是使出吃奶的勁兒抱著周顏的胳膊,倒是沒讓她掙脫,嘴裡斷斷續續地念著,「顏顏,他們都欺負我……方喬宇他利用我甩了那個『香香公主』……我爸那個缺心眼……要大擺筵席娶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後媽……那個混蛋瘦子還要在包廂裡扒我衣服……他們都欺負我……」

  又是一連串的哭訴,說的倒是有條有理,聽得周顏心軟也就只能無聲地歎氣。

  她抬手把人摟進懷裡,哄孩子般拍著背部,語氣輕柔地說道,「你這不是沒喝多嗎?知道人家是混蛋你還跟著人家出來喝酒?咱回家吧。」

  「不回,我沒有家……我要聽你唱歌,唱《分手快樂》,唱《太委屈》,要有感情地唱……」見周顏放軟了態度,許姑娘又得寸進尺了。

  「名牌!我上輩子挖你祖墳了還是殺你爹娘了你要這樣折騰我?我警告你給我安分點,我受夠了!」周顏一把推開死纏爛打的許唯一,但只一會兒功夫又被她纏了上來,所以只能把目光調向對面的男人,「何遠弘你還沒結婚吧,我兒子說他這乾媽是給你預備著的,你自己老婆你自己弄走。」

  憐憫之心不能用在許唯一這貨身上,這貨喝了酒就是這幅死皮賴臉德行,她實在是沒耐心了。

  「我倒是無所謂,這姑娘傻是傻了點,不過長得挺水靈的,可你就不怕我把她弄上床去?」何遠弘笑得詭異莫測,視線落在周顏臉上,看似意味不明。他沒等周顏回話,掏出手機叫來了個長相清秀的男人,前後只不過兩分鐘時間,許唯一已經被弄走了。

  周顏心裡顫了一下,這人不會真對名牌上心了吧?

  「你把她弄哪兒去?」剛才她要是沒聽錯,這人似乎說了什麼酒店名稱?

  易唐對周顏招了招手,「顏寶過來,還記得老何吧。」

  這個時候他委實不願再聽有關許唯一的事,並且再度對女人的友情歎為觀止,曾經的情敵,現在的「母女」,都能演繹成一部辛酸血淚史了。

  「你不是已經把她嫁給我了嗎?那我想把她弄哪都沒關係,不過我對醉鬼沒興趣,弄回去醒醒酒,省得她發起瘋來回家繼續折騰你們夫妻倆。」何遠弘給周顏倒了杯威士忌,推到她跟前,嘴角噙著笑意說道,「我幫你解決這麼個麻煩,讓你陪我喝杯酒沒問題吧?」

  早就聽說這姑娘沒酒量,為了兄弟的幸福,他自然會幫著製造機會。

  「何先生你弄錯了,夫妻這個詞離我很遠了。」

  周顏只是禮貌性扯了扯嘴角,倒了杯水語氣牽強地說道,「我雖然跟你不熟,但該瞭解的品性還是瞭解的。這些年我陪老闆應酬都是滴酒不沾,所以今晚只能以水代酒表示歉意。」

  她可沒興趣因為許唯一把自己喝倒在這裡,就這麼點酒量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何況,憑這人跟易唐的交情,壓根用不著客氣。

  「酒不喝沒關係,請我吃頓飯還是可以的吧?就明天中午吧,我把那姑娘一塊兒帶著上你們家蹭頓飯,我不挑食,只要是葷的一般都愛吃。」何遠弘沒有為難的意思,只是對易唐使了個眼色表示愛莫能助。

  如果周顏是扭扭捏捏一副小女兒姿態不肯喝酒,他還是有辦法勸她喝,可這姑娘一股子豪爽直率勁兒,他要再糾纏不休就失了風度。

  「高見還在A市,你約他一塊兒來吧,欠你們這頓還怕我不還?不過是炒幾個家常菜,顏寶要是做不了還有我呢。」易唐淡笑著接話,不動聲色地喝了那杯替周顏倒的酒,「今天太晚了,兒子還一個人扔家裡,我先去開車,門口見。」

  他只抬手摸了摸周顏凌亂的短髮便起身走出了包廂。

  不知為何,望著那個頎長健碩的背影,周顏心頭浮起一絲莫名的疼惜,總覺得這個男人的背影透著一種脆弱,隱隱有些孤寂,卻又小心翼翼。

  「你不覺得今晚太冷落他了嗎?再好的朋友都替代不了另一半,你可以盡心盡力寵著讓著一個朋友,為什麼不為他多留點寬容和諒解?周顏,其實你什麼都懂。」何遠弘叼著煙半睨著眸子,透著朦朧的煙霧打量著周顏。

  易唐的情緒連他這個兄弟都能察覺到,他不信她這個女人會一無所知。

  「在外人看來我或許是有些不知好歹,易小樹這樣條件的男人願意放下姿態求和,我卻對他冷漠到底……可你們其實沒資格說我,願不願意重新開始是我的自由,並且,這條路能走多遠誰都不能預見,我不想再被人指著鼻樑骨罵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想再因為他多離一次婚。」周顏的語氣不是特別友善,有著顯而易見的怒氣,實在不喜歡別人用這種斥責的姿態來替易唐討伐。

  雖然她最近沉浸在矛盾中無法自拔,但她也知道自己還不能完全放下戒備心去接受易唐。

  「你就這麼不信任他?周顏,其實你比誰都清楚他的心意。我認識他很多年,算是最瞭解他的一個人,他對待感情有一種惰性,以前可以因為大夥兒都有女朋友就從仰慕他的女孩中選一個最合心意的交往,不過也是懶得付出懶得討好,這個鬧脾氣要分手,他也就兩手一拍再接受另一個,包括對夏芮,他都沒付出過多少感情。所以,他看著是個溫柔專情的好情人,其實是最吝嗇最寡情的一個,但你對他來說是不同的。」

  何遠弘是個男低音,這段話被他說得流暢低沉,音色重濁寬厚,表情莊重沉穩,聽不出一絲玩味,鄭重地解析著易唐的感情觀。

  「我是對自己沒信心。」

  周顏苦澀地笑出聲來,拿了茶几上的鑰匙和錢包準備離開,「我沒有跟父母相處的經歷,又被姥姥寵壞了,真沒法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說一句,只要愛得深就能克服一切。這世上我暫且只能相信親人間的愛,如果要憑著曾經那四個多月的感情來忍受他父母的冷言冷語和冷眼相待,我沒辦法做到,而易小樹……何必為了我為難?」

  橫在他們面前的是重大的家庭問題,即使她對易唐存在貪戀之心,也無法忽視他們之間的距離。這大概就是她在重逢後的最大矛盾。

  「真是倔強的丫頭,我還以為你比易小樹成熟,原來你這麼膽怯?沒有誰會真正習慣孤獨享受寂寞,你這小身板還打算扛到什麼時候?不用在我面前裝深沉,以你的性子願意跟他同居就代表你已經感覺到他的真誠,也打算接受他的提議,不過就是害怕面對易家而已。這個你放心,易家的人雖然古板了點但不是無懈可擊的,以你的資質不一定會輸。何況,我們這班人都可以是你的參謀,只要易小樹能夠幸福,哥們的智商隨你們支配。」何遠弘笑得像隻狐狸,勾著周顏的肩膀一起走出包廂。

  「你的智力還是留給你自己用吧,現在易小樹不在我可以坦白,之所以放心把名牌交給你是因為她是個女人。」周顏厭惡地推開肩上的手臂,加快腳步拉開兩人的距離。這個姓何的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彷彿能讀透人心般詭異。

  「你知道些什麼?」

  何遠弘追上她的腳步拽住了她的手腕,手指力度不小,掐得她皺起眉頭。

  「不管我知道什麼,在你決定坦白前這還是你一個人的秘密。何遠弘,謝謝你今晚跟我說了這些話,我確實不夠大膽,不過我真的很矛盾,我也厭惡這樣的自己。」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面對感情能夠果斷一點,勇敢一點。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2:47

第073章

  因為易唐不同意打車回家,周顏只能堅持擔任了司機一職。

  兩人沉默了一路,剛打開家門易唐就拽著周顏去了主臥室,直接將她拖到了浴室,輕輕一抱就擱在了洗臉台上。

  「我不想再這麼七上八下地吊著,顏顏,我已經不小了,我清楚我自己在做什麼,也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你能不能別再瞻前顧後?」易唐憋了一路,在今晚第一次回家前就跟何遠弘談過這事,他原想製造個合適的氛圍找機會跟她表明態度,誰知被許唯一這麼一鬧,他覺得沒必要再憋屈自己。

  這個沒心肝的小女人只怕把所有感情都給了兒子和許唯一那個吃貨,再這麼拖延下去,等到父母上門她就會趾高氣揚地拍屁股走人。

  「發什麼酒瘋?臭死了,離我遠點。」

  周顏雙手撐在易唐胸前阻止他的靠近,卻因為抵不過他的力氣仍是被腰間的手臂勒到他身前,隔著兩層布料緊貼著他的身體。

  浴室空間不小,此刻卻顯得格外擁擠,連空氣都稀薄得令人快要窒息,只能微啟了紅唇呼吸著帶有濃重酒味的氣息。

  光著聞著這股酒味她都已經覺得頭暈了。

  「就算貼你這麼近我都覺得太遠。顏顏,分開七年多你變得狡猾了,我常常剛覺得你心裡有我,又突然懷疑是自己的錯覺,你不像以前那麼信任我,不在我面前剖析自己,不把自己的感情赤裸裸地袒露在外,總是游刃有餘不讓我逮住一點兒尾巴。」易唐環住這具溫熱的小身軀,側過臉埋在她的肩窩裡悵然歎息。

  何遠弘說的沒錯,他們已經不年輕,既然能確定是想過一輩子的人,何必再浪費時間去等彼此靠近?

  「我沒有在廁所談事的變態嗜好。易小樹,如果你真覺得我變狡猾了,那就不該故伎重演,你能把路走成直線就說明你的腦子足夠清楚,別借酒裝可憐!」周顏掙扎了幾次仍是徒勞,心裡莫名地有了一絲慌亂。

  她緊張地環視四周,發現除了身後的洗髮水沐浴露之外根本沒東西可以當作自衛武器,偏偏她總覺得易唐把她帶進浴室不會只是談話這麼簡單。

  難不成她等會得拿沐浴露把他砸暈了自救?

  「你怕什麼?」易唐揚唇笑得肆意,這個笑容襯得他這張俊美過頭的臉透著邪佞。

  這個結論讓周顏內心一震,越發慌亂。

  「我憑什麼要怕?你是不是早就跟姓何的說好弄走許唯一?」現在想想,總覺得何遠弘的行為有些奇怪,不過是兩分鐘就能叫人來把人抬走,怎麼可能是突然決定?

  她不是害怕,她不過是有些不習慣跟一個男人的近距離接觸!再說,她兒子都在對面房裡住著,要真發生什麼危險,大喊幾聲還能叫來兒子救場。

  「是啊,人都在隔壁包廂裡等著。老何的人脈不錯,叫幾個信得過的人把女人送回酒店房裡還不算事,不過你真放心把人留他房裡?」易唐微微挺直身軀,掰開她的雙腿讓腰身嵌入其中,再慢條斯理地解著襯衣扣子。

  今晚無論如何是不能帶許唯一回來的,那個醉鬼就知道壓搾他的女人,他可接受不了這種幼稚的無理行為。

  老何閒著也是閒著,目前又還單著,給他個麻煩解解悶也是為他好。

  「名牌又不是男的--」

  周顏一股腦就喊了出來,發現自己因為心慌說漏了嘴立馬改口道:「我是說,何遠弘是你發小,不至於幹出什麼缺德事。」

  她今晚剛表明心態會保守秘密,這還沒到一個小時就險些說出去,難免就多了一絲歉疚。

  易唐脫下身上的襯衣,挑了挑眉盯著周顏仔細觀察了會兒,發現了她眼中的閃爍和臉頰的緋紅。他也不急著點破,俯首解著皮帶和鈕扣,「我今天去過小睿學校,告訴那個四眼老師暑期實踐我們全家都會去,為期三天,至於木雕筆筒,我說我咱倆去旅遊給他帶的。」

  這事瞞不了多久,所以索性直接告訴她。

  「你說話就說話,耍什麼流氓?脫了衣服又脫褲子,你當你是在跳脫衣舞?我沒興趣聽你瞎扯!」周顏一掌拍在易唐解扣子的手背,趁他發愣時將他一把推開,縱身一躍跳下洗臉台準備跑出浴室。

  再在這種氣壓越來越低的環境裡待著,她就快要缺氧窒息了。

  誰料易唐長臂一撈已經將她攔住。

  「不是你嫌我臭嗎?我準備脫乾淨了再衝個澡,別急著走,你身上的味道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出門前還是香噴噴的,這會兒都是許唯一身上的臭味。」他將周顏攬在身前,炙熱的目光鎖住她的視線,輕聲說道,「你以為老何好男色?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不過其實他也喜歡女人。」

  他今晚確實喝了不少酒,不過該說的該做的還不至於忘記。他勢必要逼得她坦然面對這段感情,不管用什麼辦法,在易家來人之前,他必須看到進步。

  「什麼?他……他是個……雙的?」

  周顏這下有些傻眼了,回想剛才上車前何遠弘那個意味深長的笑意,她冷不丁地一顫覺得大事不妙。

  「這事連我那幾個哥們都不知道,你聽誰說的?」

  易唐將傻呆呆的周顏環到身前,抓住她的衣擺往上一掀,那件礙眼的上衣落了地,看著肉色胸衣間那條誘人的溝壑,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氣身體一陣火熱。

  看前面和看背影到底還是有區別的。

  「那次在你家聚會時偶然聽到他在接電話,當時或許也覺得挺驚人的,不過後來聽多了見多了也覺得沒什麼。何遠弘不是這麼不靠譜的人,他不會動名牌的,再說了,誰要是見過那樣發酒瘋的名牌還能有興趣,也太……」太什麼呢?周顏說不出來了。因為找不到自我安慰的借口,也因為紊亂的心跳左右了她的正常思維。

  她不是沒發現衣服被脫,也不是沒看到對方眼裡散發的情欲,她只是故作鎮定假裝自然。其實她的骨子裡有著保守思想,不敢輕易在男人面前袒露自己,沒有酒精作用的前提下,她無法消除心底的羞澀感。

  不過這個時候說任何話都顯得矯情,周顏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斥責易唐。

  「放心吧,他不會強迫女人。」

  易唐撫上周顏滾燙的臉頰,溫軟的嗓音貼近她的耳廓,「我也從沒強迫過女人,不過假如你拒絕,今晚我想強迫你……」

  濕熱的氣息攻擊著她敏感的耳廓,周顏渾身閃過一個激靈,汗毛根根豎起,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耳垂,濕滑的舌尖輕柔地掃過那敏感的輪廓,她唯有繃緊全身來抵抗身體的反應。

  開唐身還。她不想這樣,不喜歡不受控制地淪陷,不管是她的身還是她的心。

  「今晚你的目的就是得到我的身體?其實大可不必這樣,像我這種--唔……」周顏冰冷刺人的話沒有說話便完結在一個迅猛的熱吻中。

  如此強烈的男性氣息鑽入她的口中,他的舌尖像一條險惡的毒蛇不斷深入,在她口中肆意侵佔,狂猛襲捲,彷彿想一舉攻佔她的心房,不給她絲毫退縮的餘地。

  當然,如果沒有那股濃郁的酒味,她可能真的會因為這個吻迷失了自己。

  「呃……」

  周顏被酒氣熏得頭暈,又被溫熱的唇舌堵得不能呼吸,在他一次過分侵入時下意識地猛地推開他的腦袋,然後是很煞風景的一聲乾嘔。

  還有什麼事比這更傷人?

  易唐覺得很挫敗,這時候他是恨透了她的嗅覺,今晚真應該讓老何先灌她一杯酒。

  「顏寶別生氣,我發誓今晚在我把自己洗乾淨之前不再靠近你,不過你得答應我別這麼輕易地把傷人傷己的話說出口,我想要的是什麼你還會不清楚嗎?把褲子脫了過來沖涼。」

  很顯然,再好的興致此刻也已經消得無蹤無影。

  「你還想幹什麼?易小樹,你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上一次床就能解決的?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幼稚的女生!」周顏覺得此刻十分狼狽,上身只穿了一件肉色胸衣,胸口因為呼吸急劇起伏,雙頰灼熱得燙人,偏偏對面的男人還伸過手來要解她牛仔褲的扣子。

  「傻瓜,你怕什麼?你連孩子都為我生了還有哪兒是我沒見過的?我如果想用強還會等到今天嗎?剛才逗你玩的,從今晚開始我只要求你搬到這個房間而已,至於別的事……我會尊重你的意見。不過現在我想看看你生小睿的那個刀疤。」易唐揉了揉周顏倔強的小臉,蹲下身子拉開她阻擋的雙手,替她解開那顆扣子。

  「易小樹--」

  「這個疤痕真神奇,居然能說明我的顏寶也當媽媽了……」

  一句輕聲呢喃聲飄入周顏的耳朵,帶著他的柔情和感動,滋潤了她乾涸的心田,阻斷了她那些即將出口的狠話。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3:02

第074章

  這晚,周顏被摟在懷裡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睡夢中還因為身體接觸到的溫熱感到燥熱,下意識地推開一些,那股熱度轉瞬卻又靠了上來。

  她不知道,身旁那個熱度望著她看了大半夜。

  窗外仍是一片漆黑,長夜尚未過去,破曉還未到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他的視線卻沒從懷裡的那張臉上移開,即使看不清她的真實輪廓,腦中卻能清晰地浮現她的臉。

  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軟軟的,暖暖的,微微湧動,一個細小波浪都能清晰地傳到他的大腦。

  或許是因為曾經失去過,以至於此刻,連擁她在懷都顯得不夠貼近,深怕一個眨眼間又是七年不見。當年因為年輕氣盛,因為倨傲自負,總以為這個雙眼滿是愛意的小丫頭不會決然離開,誰曾料到那次一別竟是七年之久。

  黑暗中,響起一聲長長的歎息。

  易唐牽強地揚了揚唇角,他知道自己是個薄情寡義的人,周顏說的理智其實就是這個意思,不只是對昔日那些女友,連同兄弟、朋友都不會昏了頭腦全心盡力,他終究不是那種能夠為他人瘋狂失去理智的人。

  許是長在那樣的家庭,許是從小接受祖父的教導,讓他養成冷靜理性的沉穩性子,對待任何人或事,他的腦中總有一個衡量的尺度,鮮少有失控瘋狂的時候。可這樣的自己在周顏看來,少了一分激情外還少了一分人情味。

  所以,他不在乎因為她而少了那樣一把尺子,不在乎因為她不活在自己制定的條框裡。

  房中沒開冷氣,只是窗外偶有涼風吹入,雙層棉質被單蓋在兩人的腰腹部,或許因為太熱,周顏側過臉挪了挪身子,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此時,天色微亮,她的臉部輪廓已清晰地出現在視線中。

  易唐抬手活動了下略微發麻的手臂,動作輕柔地下床關了窗戶,拉上窗簾再度回到床上。見周顏睡得憨甜,不免起了捉弄之心,湊近她的唇瓣舔了一圈便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小腹前,再合上眼皮裝睡。

  他因為情緒不穩一晚沒睡,她卻兩眼一閉夢了周公,睡前還口口聲聲拒絕同床,說自己除了兒子不習慣任何人,要不是他使出難得一見的纏工軟硬兼施,哪裡能把她留在房裡?

  不過,周顏第一次讓他留宿在地台時他就知道,她的心裡早已接受他。

  周顏朦朧間覺得唇上有些癢,迷迷糊糊地蹙了蹙眉頭,又覺得自己掌心按著什麼東西,下意識地抓捏了兩把,發現那原本柔軟的小玩具宛如注入了生命般鮮活起來,像是要反抗她的欺負,非但在她掌心顫動還越發地硬挺。

  忽地耳旁響起一個舒適的抽氣聲,周顏撐開眼皮轉過頭去卻因為光線太暗根本看不清什麼,只不過,貼在一旁的體溫和鼻尖熟悉的男性氣息足以讓她的意識清醒,那麼掌心的玩具是什麼東西她還能不清楚?

  她的手剛一離開,另一隻手掌已經準確抓住她的手腕。

  「瞧瞧我抓住了什麼?難怪說不跟我睡,原來是睡著了都會耍流氓。」

  易唐笑得低沉,渾厚的嗓音在黑暗中更具蠱惑人心的魅力,尤其是在防禦力最低的半睡半醒間,「顏寶,其實我很喜歡你對我耍流氓,但耍了流氓得負責任,你怎麼能『肇事逃逸』呢?」

  他不是聖人,更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曾經的清心寡慾是因為工作忙碌體力透支,現在工作重心幾乎全部卸下,下班時間除了陪兒子談心就是陪老婆,多的是精力飽暖思淫慾。

  「你放手,大半夜不睡覺幹嘛呢!」

  周顏的臉頰刷地一下紅了,熱度就跟插開水裡的溫度計一樣,噌噌地往上爬。她聽得出來易唐的語氣裡沒有絲毫睡意,回想剛才唇上被毛毛蟲爬過的感覺和手心裡揉捏東西的行為,頓時又氣又羞。

  她又不是沒腦子,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他的伎倆?

  「這話該我問你吧,大半夜不睡覺摸我幹什麼?你看看,都被你摸硬了。」

  易唐伸手將她摟在胸前,側過身貼得更近,扣住她手腕的手稍稍用力就把她再度按到了自己灼熱的硬挺之上,腦袋湊近她的臉輕聲說道,「顏顏,你得負責。」

  如果這也算是兒子口中的陰招,他是沒辦法不用了。

  「幾點了?你一直沒睡?」

  周顏撇開腦袋遠離耳旁的濕熱氣息,心裡不停地暗自唏噓,所幸這屋子裡黑得什麼都看不清,否則要她面對此刻的他,她寧願拿枕頭悶死自己。

  「大概四點了吧,我醒著散酒氣呢,免得被你嫌棄。」

  易唐輕輕地笑著,控制著她的手沒離開那個極度渴望的部位,感覺到她的抗拒便一上一下緩慢地推動著,啞著嗓子哄道,「顏顏,你剛才不是挺喜歡玩嗎?送給你當玩具好不好?」

  女人的手到底和男人的不同,這種舒適的滿足感不是自己的手能夠給予的。

  「別鬧了,易小樹,我想睡覺,一早還要起來去買菜。」

  周顏被這曖昧舉止嚇得驚慌失措,她自認沒這麼變態的嗜好要把男人那玩意兒當玩具。這會兒被易唐一逗,連聲音都有些發抖了,只恨不得抽回手逃個沒影。

  只不過,她的力氣哪裡抵得上被撩撥得快要爆炸的男人?只能繃著神經聽著男人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

  「我沒鬧,我只是想要。顏顏,老婆,我是個男人,我才三十,本來就忍的辛苦,被你這麼一玩真憋不住了。」易唐終是鬆了手,不過在她抽回手臂的瞬間就翻身壓住了她,俯首貼在她耳廓喃喃說道。

  「你別這樣……我,我不知道……」

  周顏緊張地推拒著沉重的身軀,繃直的兩腿被他的膝蓋一寸寸地頂開,即使隔著睡衣睡褲,她仍然覺得他的身體像是燒著了般滾燙。

  哪有半夜三更把人弄醒要幹這事的?男人怎麼可以把睪丸裡的精髓當腦髓使用?周顏在內心吼得歇斯底里,只是嘴上不敢發生什麼聲音來。

  「顏顏,記得咱們的第一次嗎?那時候你看起來都沒現在緊張,瞪著濕漉漉的大眼睛,一臉好奇地看著我脫衣服,最後還是盯著我那『小兄弟』看傻了,這些年我一想起你那時候的眼神就會硬……」易唐絮絮叨叨地說著從前,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緩解她的緊張,兩手卻悄然無息地鑽入她的衣擺直接接觸她的體溫。

  「那是因為喝了酒!你下來,我不想被壓著聊天,透不過氣。」

  周顏滿心的惶恐,抵在易唐胸口的手掌已經滲出細微汗液,可此時雙腿被迫打開,渾身被籠罩在一股濃郁的男性氣息之間,彷彿連她的神經都在漸漸麻痺,身體更是軟弱無力。

  她當然還記得第一次,其實當時的緊張更勝現在,不過是借酒壯膽故作鎮定。那時候對男人的身體確實懷有好奇心,也被他俊朗出色的外表吸引,頭腦一熱,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

  但現在不同,她不敢隨意放縱自己沉淪在肉慾中,這勢必會改變他們的關係。和前夫談戀愛……她會第一個嘲笑自己。

  「可我憋得難受,顏顏,你是我老婆,以前是,以後也會是。」

  易唐的呼吸沉重,火熱的那處隔著他們身上的布料緊緊抵住她,見她的掙扎似乎更是猛烈便壓上她柔軟的唇瓣,輕輕地啃咬,「如果你說……我讓你噁心,我會停止。」

  話音一落,周顏瞬間呆滯,再沒有動彈。

  他的唇舌還在她的嘴邊游移,他的手掌在她的肌膚上撫弄,他的氣息與她的癡纏成團,亂了她的心跳。

  儘管是字字清晰,她卻聽出了他話裡隱含的痛楚。

  如他所說,在與她重逢之後,他也同樣在水深火熱中煎熬,她和周睿的出現,擾亂了他平靜的生活,更改了人生道路的方向。

  「易小樹,何遠弘說我膽小,其實我很懦弱,我不敢再輕易地把自己交出去,我不敢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因為風險太大,我寧願縮在偽裝自己的硬殼裡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是……我也想過得輕鬆一點,遇到任何事都有人商量,回到家有人可以依靠。」周顏鼻尖泛酸,雙手垂在身旁連擁抱他的勇氣都沒有。

  她怎麼會覺得他噁心?她只怕這一次會摔得更狠,曾經還有姥姥和肚子裡的孩子支撐,可以後,她怕自己撐不下去。

  「傻瓜,我們都已足夠成熟面對自己的感情。我不喜歡說愛,但我確實想寵你,想照顧你,想佔有你,曾經想給你的一切我現在更想加倍地給你……你呢?如果你還放不下我,就從這刻開始,安安心心地接受我。」

  易唐低沉的嗓音響在寂靜的空間裡,如一首安神曲環繞在周顏身旁。壁燈在他抬手間忽地一亮,他的柔情和真摯閃入她的視線,緊接著,便是一場劈頭蓋臉的洶湧吻勢。

  「易小樹,關燈……」某人發出輕如蚊蠅的嗓音。

  「不,這麼重要的時刻,我想看著你的眼睛。」

  「我說光燈!不關就睡覺!」嗓音升高三倍,態度堅決。

  「顏顏,你害羞了?」

  「易小樹你給我滾--」某人發飆,啪地一聲壁燈一滅,室內再度一片黑暗,只剩激情。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3:19

第075章

  何遠弘果然帶著人上門了,用的還是許唯一的鑰匙。

  只不過他們倆到的時候太早,周顏出門買菜了,易唐還在床上睡著,被突然闖入臥室的哥們叫醒,只能睜開沉重的眼皮。

  「你才三十三不是六十三吧,怎麼一點年輕人的特性都沒有?閒著沒事都不會睡懶覺,這麼早上門蹭飯不覺得缺德嗎?」易唐揉著太陽穴表示不滿,一看時間更覺得氣惱,現在不過早上九點,他還沒睡夠三小時。

  許是禁慾的原因,讓他很熱衷於床上的這種運動,又是好不容易得到許可,纏著周顏折騰到天色大亮才肯罷休。

  一夜未眠加上縱慾過度,某人的疲憊程度可想而知。

  「都這個點還躺著?小易,該不是昨晚一夜耕種過度勞累了吧?看你這德性,跟隻瘟雞似的,這種事得有個節制。」何遠弘陰沉地笑兩聲,抬腳踢了踢癱在床上睡眼朦朧的男人,「你是不是體質不行了?都勸你多少回別不把熬夜當回事,偏偏要搞IT,我都懷疑夏芮以前都是找情人滋潤的,就你一回家就癱床上兩天不動,還不餓死她?」

  他們兄弟情誼是自幼打出來的,素來說話不轉彎。

  提起夏芮這個女人,這些年他早已看透,尤其是聚餐那晚表示出對周睿的討好之意,確實有些倒胃口。

  一個女人體貼到失了真就會令人覺得噁心,他不知道自己這兄弟是憑什麼堅持了這麼久。

  「顏寶出差的那個星期我一直忙開發,熬了幾天有些體力透支。昨晚又醒了一夜天亮才合眼呢,換你你不也是瘟雞?我已經在安排放手了,以後做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就行,技術總監這個職是不兼了。」易唐伸了個懶腰,彈坐起身。

  他有意跳過夏芮的話題,知道何遠弘一直不喜歡他這個前女友,何況現在既然已經分手就沒必要掛在嘴邊。

  何況,周顏雖然什麼都沒說,他卻清楚她介意夏芮的存在。

  「醒了一夜?昨晚怎麼樣?」

  何遠弘睨著深不可測的雙眼望著易唐,嘴角微揚,一副耐人尋味的神態。周顏昨晚沒喝酒,霸王硬上弓的情況確實不太可能,但那姑娘心裡明明有他,若想再進一步發展也說得過去,自家這兄弟又不是個沒能耐的……

  「想了挺多的,忽然就覺得自己老了,思考事情再也不能站在當初的立場。離婚前的那次吵架大多是因為我媽的問題,也應該有顏寶自己的退縮思想,我那時候怎麼就那麼不可一世覺得娶到手的老婆不會隨隨便便就飛了?她這個心思太敏感,也不知道我媽說她什麼了。」易唐坐在床頭蹙眉深思,始終覺得上次的離婚草率得有些過頭。

  若非如此,也不會浪費了七年多時間。

  「就你媽那人,一般媳婦不是她的對手,再說了,你們結過婚的事還是離婚後被家裡知道,那會兒你們正好得密不可分,你媽擔心你把她娶回家說話重點也難免的。別想以前的事了,周顏是個性子強硬的,以後的事就夠你煩的了。」何遠弘歎息著拍了拍易唐的肩膀,可以預見易家婆媳大戰的場面。

  若要論性格,夏芮是個軟弱能夠容忍的,逆來順受也無可厚非。但周顏不同,這小女人是個高傲與自卑的矛盾體,易家這樣的家庭應該是她抗拒的,尤其是趾高氣揚的婆婆,將來二者對立有的熱鬧。

  所幸他不會存在這種問題。

  「顏寶從來不是個任性孩子,她比同齡人早熟,不會無理取鬧。至於我媽,都有這麼一個大孫子在她還能說什麼?早幾年也逼過我結婚,最近可能擔心把我逼急了會把夏芮娶回去也就安靜了,誰知道她心裡到底想什麼?娶老婆是我的個人問題,媳婦又不是跟她過一輩子,這事我心裡有數就行。」

  易唐放下沉重心思,起身去了浴室洗漱。去這天都。

  再出來時房裡已沒有何遠弘身影,他套了件寬鬆T恤就滿屋子找周顏,睡著的時候還摟在懷裡的,這會兒卻見不到人。

  「顏寶不在家?那你是怎麼進來的?」

  見何遠弘獨自坐在客廳看電視,易唐泡了杯茶遞上,自己坐在餐桌前吃那份還溫熱的早飯。

  因為早飯是雞蛋煎餅和蔬菜粥,他能斷定這不是阿姨給周睿做的早飯,而是周顏在出門前特意為他準備的。

  「就因為沒人給我泡茶你就知道不是你老婆給我開的門?我這不是帶了一把『鑰匙』嗎?」何遠弘朝著其中一扇緊閉的房門掃了一眼,心想著那小瘋子也沒怎麼吃早飯,就起身去敲了敲房門,「有你們家老周做的烙餅,出來吃嗎?」

  雖然認識不過一夜,他卻足夠清楚周顏對許唯一的重要性。

  許唯一果然開了門,瞪了一眼門前的男人就一溜煙去了餐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了個煎餅塞嘴裡咬著,「你今天不上班?太后呢?怎麼不在家?」

  對昨晚的事她基本都還有印象,所以這會兒覺得有些愧對周顏,連聲音都說不響。

  「昨晚要是還沒喝夠酒櫃裡還多著呢,幹嘛搶我的早飯?」

  易唐眼疾手快地夾走最後一張煎餅,抬眼用鄙夷的目光瞪著許唯一身後笑得詭異的何遠弘,「老何,你摳門得連早飯都不提供就帶著人來蹭飯?蹭一頓午飯就算了,估計顏寶出門買菜去了,但怎麼連早飯也不放過?」

  剛才倒是忘記許唯一這個吃貨了。

  「這不是要留著肚子給你老婆捧場嗎?」

  何遠弘意味不明地對易唐笑笑,曲起手指敲了敲許唯一低垂的腦袋逕自走到陽台吹風去了。他聽得出來易唐的疑問,不過他要真回答了,只怕那小丫頭又要瘋一次。

  周顏在半個小時後進門。

  在廚房鼓搗了兩小時弄出了五菜一湯,客廳裡下圍棋的兩個男人歇了手湊到餐桌前,只一眼就蹙起了眉頭。涼拌蒜泥黃瓜、清蒸毛豆、耗油生菜、酸辣土豆絲外加一個糖醋排骨,除此外份量最大的就是青菜芋艿湯……似乎油水少了點。

  「小易啊,你媳婦這麼不待見我是不是你的意思?我難得上你們家蹭一回飯就給我吃素?要是沒錢就說一聲,哥哥供你吃幾年飯的錢還是有的。」何遠弘搖著腦袋表示不滿,這麼早上門等了幾小時就等來這麼一桌子菜,自然很是失望。

  怎麼說當年他也多次提供廚房給周顏使用,昨晚又幫她清理了一個「麻煩」,就算他們日子過得清苦也不至於這麼招待客人吧!

  「大熱天吃這麼油膩幹什麼?」

  周顏洗了手出來正巧聽到這話,也不在意何遠弘的挖苦遞上一碗米飯解釋道,「菜錢是我出的,你要供誰跟我買什麼菜沒什麼關係,就你們這些成天在外吃飯的人身體狀況沒幾個正常的,多吃蔬菜錯不了。」

  她可沒用易唐的一分錢,住進來之後所有花費都是自己掏腰包,能夠這麼款待客人就不錯了,居然還敢挑剔。

  「這不是有排骨嗎?顏寶做的排骨是一絕,但素菜更好吃,我兒子都是有素就不吃肉,可見非同一般。」易唐被這桌素菜驚到,連平時的晚餐都有兩個葷菜今天卻只有一個,難免有些琢磨不透周顏的意思,不過他自然是站住她的角度說話。

  其實他也清楚,就因為周睿不愛吃肉,周顏在晚餐時都是變著法子弄肉逼著兒子吃。

  「你當我沒見過你兒子?」

  何遠弘對易唐的話表示不屑,抽著嘴角放話:「好歹我送乾兒子的見面禮不算薄,你們這也太摳門了,還是高見這小子有先見之明說是晚上來蹭。今晚要還是把我當和尚招待,你們擺喜宴的時候我也就意思意思送個幾塊錢。」

  那晚周睿可是一筷子都沒夾過葷菜,這麼個懂禮貌的孩子,對夏芮送到碗裡的一塊雞肉都直接撥到桌上去了,有素菜的時候可不就不往葷菜去了?

  「敢情您還準備蹭一天呢?名牌!躲房裡孵蛋呢,出來吃飯!」

  周顏給兩個男人盛了湯就召了許唯一出來,見她一臉的彆扭神色頓時起了疑心,瞟了一眼何遠弘,又瞪著她問,「昨晚睡哪兒的?」

  這姑娘今天的行為舉止有些怪異,按理說心中有愧早該出來點頭哈腰地幫忙了,今天居然躲房裡連臉都不露。

  「還能睡哪兒?這不是--嘶……」何遠弘正準備回答,忽然小腿骨一陣刺痛,剛坐下的許姑娘已經一腳踹了過來。

  「呵……呵呵,我聞到牛肉番茄的味道了,太后還藏著好菜呢。」

  許唯一狠狠地剮了一眼對面多話的男人,已經找到機會轉移話題,到底是個吃貨,幸虧長了個好鼻子,這話一出就把兩個男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菜上。

  「有牛肉怎麼不端出來?不會藏著準備給小易補身體的吧?昨晚他是有多累啊?」何遠弘見機行事,把腿盡量收到椅子邊,幫著許唯一錯開問題。

  「一定是沒燉好,我家顏寶是很會過日子但絕不是小氣的人,等著,我們去廚房看看。」易唐領會了這其中的奧秘,起身拉著周顏去了廚房。

  昨晚許唯一跟何遠弘要真發生了什麼,他今天就得連帶遭殃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3:34

第076章

  何遠弘算是被周顏驚到了。

  一頓午飯在詭異氣氛裡算是勉強撐過去了,但許唯一的碗筷都還沒擱下已經被周顏抓著胸口衣襟拖到房間裡了。

  緊接著,便是許唯一呼天搶地一陣咋呼,嚷嚷著讓太后手下留情別撕她衣服。

  「什麼情況這是?讓人不想歪都難。」

  何遠弘瞥向易唐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腦中不自覺地回想起昨晚這倆女人的那齣戲,到底還是懷疑起那戲裡有水分。

  按照許唯一那粗神經的品質,喝到連站都站不穩的情況下還能和周顏保持默契,口口聲聲說只愛她一個,今早又一副背叛愛人的心虛模樣,這會兒鬼哭狼嚎地求饒……怎麼都跟正常搭不上邊兒。

  「大概是扒光名牌查查她身上有沒有你留下的痕跡,我家顏寶又不是你,她只愛男人。」易唐不以為意地回了一句,神態怡然地起身收拾桌子了。自從第一次在周顏那破公寓洗過一次碗後,他也漸漸做習慣這些家務了。

  「你怎麼不說她只愛你?得瑟得太早了點,這姑娘沒準你還駕馭不了。」何遠弘鄙夷地掃了兄弟一眼,豎著耳朵聽著某間房裡的動靜。

  只可惜鎖上門之後隔音效果還不差,不吼就聽不到聲音。

  「你給高見打個電話,咱晚上在外邊吃吧,順便談談你那個項目,如果有輕鬆閒職我就搭一股,短時間裡我不準備回B市了。」易唐動作熟練地往洗碗刷上倒洗潔精,一邊語氣輕鬆地跟身後的兄弟談正事。

  既然已經做好準備跟家庭抗爭,在A市落地生根是最穩的計策。

  何遠弘斜靠在廚房的門檻上睨著眸子望著極不順眼的這幕。

  廚房的窗子大開著,暖風徐徐吹入帶著一股子燥熱,但融進室內的涼爽空氣便逐漸降溫,身形頎長的男人微躬著腰身俯首在洗碗池著洗涮著碗碟,隱約看的見他的側面,竟是一片柔緩的線條。

  這個相交二十多年的兄弟什麼時候成了一個自得其樂的家庭主夫?

  「你們家就你一個獨苗,允許你在這兒逍遙兩年恐怕都是極限,你還準備在這扎根了?」何遠弘靜靜地注視著這幕讓他心酸的溫馨,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自然一些。如果為了一個女人要放低姿態到這種地步,他恐怕堅持不下去。

  結婚果然不是個好主意。

  他沒辦法想通這個道理,明明有的是錢情人來做這種小事,為什麼女人時常會因為這種小問題來逼迫男人用幼稚無聊的行為來凸顯愛意?

  他至今都記得當初周顏對易唐說的一句話:如果我甘願每天為你洗碗,那就說明我愛你勝過姥姥。

  可想而知,周顏是個厭惡洗碗的,這會兒易唐顯然是用洗碗來證明些什麼。誰說他們不是折騰呢?

  「我還有一個大姐,她從小就是個孝順聽話的,留在我爸媽身邊招個婿照顧他們也挺好的。至於我,當初不知道她在這兒都過來了,現在更不可能離開。」易唐微微扯開嘴角,心頭卻是一片沉重。

  周顏在B市已經沒有親人,她也不喜歡在清水灣的宅子裡過大家生活,他也只能盡量把問題攬到自己身上。

  婆媳問題會是個關鍵,他把距離拉遠了總是好過聚在一起。

  「只要你自己想好了就成,周顏也不容易,輟學為你生兒子養到這麼大,還把孩子教育成你們家的驕傲,功勞苦勞都滿了,你是得好好對她。」除了氣勢稍稍強了些,其他倒是真的沒話說。

  女人的偉大有時候確實能令男人佩服,誰能知道一個二十歲的女孩會有這麼堅定的意志力?她為了孩子放棄的可不只是前途。

  「我知道。」

  易唐轉過身笑笑,眸光一閃有念頭瞬間攏聚,「昨晚你跟名牌……有發生什麼嗎?顏寶對你有些誤會,應該會讓名牌防賊似地防著你。」

  他們兄弟間很少介入彼此的私事,不過因為牽扯了許唯一跟周顏的關係,他似乎不得不關注。

  「讓她們折騰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去給高見打電話,你快點洗了咱們找個地方坐著好好談,等晚飯時間到了再叫周顏她們出來。」何遠弘見機就溜,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停留。許唯一那一腳雖然不痛,但到底是感受到了那個力度。

  女人的心思他素來懶得去猜,何況許唯一的不著調更是令人摸不著頭腦,反正他倆現在不熟,暫且都依著她的性子來吧。

  後來這天晚上,周顏和許唯一併沒受到邀請,因為何遠弘在出門時,周顏似乎把他當成奪人妻子的惡賊死狠死狠地剮了一眼刀,讓他惹不起的情況下選擇了躲。

  至於許唯一,在兩個男人出門後也找了借口再度消失,說是去歐洲找許母同遊去了。

  儘管如此,周顏的生活在那天開始就已經有了質的變化。

  無亂她如何堅決拒絕同床,易唐都有辦法軟磨硬泡達成目的,一旦同床就意味著夜夜耕耘,常常讓她累得一覺醒來便是日出三竿、人去床空,而他卻是日漸精神,竟還有體力早起帶著兒子出門晨運。

  週末清晨,周顏睡眼惺忪地洗漱完畢換上了出門的T恤牛仔褲。

  如果她記得沒錯,昨晚半夜裡易唐似乎說過今天會有客人上門,特意給她調了鬧鐘讓她有時間準備午餐。

  「媽媽,早飯在桌上,阿姨走的時候才做的,應該還熱的。」

  周睿正在客廳看探索宇宙奧秘的電視,只歪著腦袋看了周顏一眼,對她的晚起已經見怪不怪。至於父母之間的微妙進展,他是樂見其成的。

  原配父母恩愛總是好過跟繼父繼母糾纏在一塊兒。

  「怎麼還穿著運動衣?跑步回來得洗澡,一身汗坐在空調裡容易感冒。還有,誰讓你一大早開空調的?先別看電視,去沖涼換身衣服。」周顏習慣性地數落孩子的不良習慣,拿遙控器關了空調就去開了窗戶。

  因為樓層的高度風量較大,不是中午最炎熱的時候根本用不著冷氣。

  「是他開的,來的客人怕熱。媽媽,你知道……要來的人是誰嗎?」

  周睿乖巧地關了電視,一臉猶豫地望著母親,在沙發前躊躇不定,不知道該不該事先告訴她。這事他覺得親爹欠缺考慮,可他一個孩子對此事又不能發表什麼意見。

  如果是不知道還好,但自己那個爹又偏偏告訴了他讓他配合著有個好態度,問題是,需要有心理準備的人好像不是他這個兒子。

  「管他是誰?還不是那群蹭飯的狐朋狗友?快去洗澡。」

  周顏在餐桌前坐下,沒有將兒子的話放在心上,倒是心思沉重地有點擔心許唯一。那天雖然沒在她身上發現明顯印跡,但她總覺得何遠弘那個危險的男人對許唯一做過什麼。

  不過這事許唯一沒有告訴她,她也不好直白地勸告說那男人是個雙的,碰不得,省得以後情敵除了女人還有男人。

  一頓早飯還沒吃完,門鈴響起。

  周顏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赤腳,想著多少有些不禮貌便從鞋櫃裡拿了雙拖鞋套上,這才上前開門。

  誰料,房門一開,裡外二人卻當場愣住。

  在周顏沒有預料到來人會是昔日的無緣婆婆時,對方也震驚在兒子家中會見到這張曾經熟悉的臉。

  周顏回過神來正準備放下戒備請人進來,啪地一聲臉上一陣火熱,一個突如其來的耳光打碎了她對未來的憧憬。大在時有。

  她怎麼能奢望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拿她當一個正常的家人看待?

  「我當我兒子是被誰迷了心竅突然要結婚,居然是你!周顏,你倒是有本事,一次兩次把我兒子迷得團團轉,你不是說這輩子都不稀罕做我易家媳婦嗎?怎麼又纏上我兒子了?」一聲聲尖銳的質問沒有用多大的音量,卻足以把周顏的所有耐性和氣度刺得粉碎。

  易唐的母親白慧蘭已經年近六十,特意支開兒子提前了航班為的就是突然襲擊,而在這之前她已經瞭解到夏芮與易唐分手的事實。

  原本以為兒子真要娶一個連像樣嫁妝都拿不出來女人進門,一聯繫到夏芮才知道他們最近已經分手,她還以為兒子是認識了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昏了頭搞同居和閃婚,哪裡會想到居然會在A市看到周顏。

  這個曾經讓她記憶深刻的周顏並沒有多少變化,以至於讓她一眼就記起當年。

  周顏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撫在臉上的手掌徐徐垂下,刺痛已經轉為火辣,鈍鈍地燒著她的痛感神經,這個耳光不輕。

  沒有易唐在,這個女人的優雅一向是蕩然無存。

  「阿姨,看在易唐的面子上我不跟您計較,不過作為長輩您實在有失體統。您打我的時候難道手不痛嗎?如果連您的手也會痛,我媽媽在天上看到又會是怎樣的心痛?您其實沒資格隨隨便便對我動手,您是易唐的母親,不是我的。」

  周顏想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眼中的熱淚卻瞬間凝聚。

  真是委屈吶,又平白無故挨了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3:50

第077章

  周顏僵著臉說的這一番在白惠蘭聽來自然是刺耳的忤逆之言。

  這個口口聲聲用倨傲態度斥責她沒資格管教的女人,就是兒子曾經瞞著家中所有人娶進門的沒教養丫頭,本以為還算有點自知之明,不料多年後又讓事情回到了原點。

  她在易家素來掌權慣了,除了老爺子只她一個發號施令,連自己兒女都沒頂過她一句,哪裡受得了周顏的冷臉?

  於是,白惠蘭在周顏的話音落下時又下意識地高抬了手臂。

  只不過,這個耳光沒能順利打到周顏臉上,一是因為周顏有了防備意識,第一次是詫然失神被裹了一掌,此時戒備心十足自然懂得避開;二是因為突然躥出來擋上前的周睿。

  周睿不知何時已經沖完澡,雖然沒看到周顏挨打,那番話卻聽得清楚。所以,他便順手抄起早上跟易唐晨練的臂力棒衝了上去。

  「不許你欺負我媽!要是再敢動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漆黑的臂力棒已經用力揮開白惠蘭的手臂,不用說也足以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太太痛得抬不起手來。

  她震驚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孩子,那張俊朗的小臉滿是狠扈與冷漠,原本清澈單純的眸子瞪得渾圓,怒意凌然,氣勢洶洶。

  如果沒有聽錯,這個孩子喊的是「媽媽」,這個周顏居然有個孩子!

  白惠蘭不是反應遲鈍之人,只兩眼就已經把孩子的長相跟周顏做對比,可令她更為不可置信的是,發現了這孩子與兒子幼時的幾分相似度。

  「小睿,把東西放下,媽媽沒那麼容易被欺負。」

  周顏也沒料到兒子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回想剛才兒子的提問她大約想通了一個事實,易唐應該提前告知兒子,今天上門的會是他的奶奶。

  可惜這個奶奶還沒叫出口就發現媽媽被打,孩子的心裡只怕也不好受。

  「媽媽,我去打電話把他叫回來,咱們回自己家!」

  周睿一臉的倔強,把臂力棒一扔就回客廳抓起電話機撥給了易唐。周顏並沒有攔著,電話在三秒後接通,「你要接的人已經到了門口,她打了我媽媽,我跟你的交易取消!」

  匡噹一聲,周睿把電話甩了,扭過頭惡狠狠地瞪著還站在門外猜測孩子身世的白惠蘭。

  周顏原本是滿腹怨氣,見兒子情緒這麼激動一副嫉惡如仇的小模樣又忍不住輕笑出聲。這孩子本就早熟,從小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語出驚人,看待人或事都比較靠近成年人的觀點,這會兒倒真是保護欲十足。

  所以,本該責備孩子不講禮貌的她,因為孩子護她的心思把禮數道理吞下了肚子。最近因為她和易唐的關係有了進一步發展,所以父子倆越發地親密,只不過這彆扭孩子仍是很少主動叫「爸爸」,這會兒被這陌生的奶奶一鬧,只怕易唐的討好又功虧一簣了。

  「小睿,媽媽要去趟公司,你跟著一塊去玩吧。」

  周顏在心裡歎了口氣,招來周睿牽著手跟白惠蘭擦肩而過。這裡雖不是她的家,但她卻不願開口請那個打她的人進門,而孩子口中的「自己家」早被她退了,眼下也只能去「心房」耗時間了。

  「周顏!這孩子是不是易唐的?」

  白惠蘭叫住步伐從容的周顏,心裡升起一股猜忌,若孩子是易家的,那麼她就能理解易唐為什麼跟交往多年的女友分手。

  周顏正準備開口,周睿卻忽地拉著她加快腳步衝進了電梯,壓根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以後別這樣,你明明知道她是你奶奶。」

  周顏摸著兒子的腦袋說得有些無奈,心頭卻抵擋不住那抹苦澀。早知自己不被易家看在眼中,當年就是如此,還以為經過多年歷練心理承受能力能夠強一些,誰知還是有些不堪一擊。

  只是這樣一個耳光就已經讓她想要放棄一切。

  「欺負你的都不是家人,我有媽媽就夠了。」周睿一臉平靜,少年老成的德性揮發到極致,只是拽住周顏的小手越發地緊了些。

  原本答應要認這個奶奶努力做一個聽話懂事的好孫子,現在他對那個新冒出來的家人已經沒有一點好感。

  如果認一個親爹會讓他媽受欺負,他寧可選擇一個相親對像當繼父。

  「家人就是家人,血親關係是什麼都切不斷的,如果不是帶著你獨自過,他們也是會從小寵你當寶的。」周顏黯然歎息,牽著兒子不再開口。

  從剛才的反應來看,易家是懷疑她的兒子嗎?

  這麼多年過來,他們憑什麼還認為她想利用孩子進易家?曾經她懷著孩子都不稀罕那些名利富貴,何況孩子已經長到懂得保護她的年紀?

  「媽媽,今天午飯吃麥當勞吧,名牌姐都不來了,我很久沒吃了。」

  周睿揚著小臉看母親,雖是笑得單純,目光卻將那片五指印看得刺眼,「公司一定要去嗎?如果可以不去咱就打車去圖書館,等肚子餓了就去吃行嗎?」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母親挨打,卻很不理解平時火爆強勢的太后今天卻這麼忍氣吞聲。易家人如此凶悍惡毒,怎麼能不離婚?

  乾媽說的對,他必須負擔起兒子的責任,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包括親爹和親爹的家人。

  「媽媽有點事要處理,是不是約了同學?要不你先去圖書館?」

  周顏看得出兒子的不情願,只當他是急著去圖書館。

  周睿自從發現那個女同學住在隔壁小區後,倆人時常約好週末泡在圖書館消磨時間,周顏這會兒滿肚子委屈哪裡想得到原因?這孩子只是因為她臉上那個醒目的巴掌印子怕她難堪,無論是坐公交還是去公司都會惹人注目。

  「那我跟你一塊兒,都沒見過你上班的地兒。」周睿撇撇小嘴,不再說話。

  兩人打車去了「心房」時,徐彬和左銳軒都不在。

  周顏讓分管經理找了間『總裁辦公室』風格的包間,叫了點心茶水擺在茶几上哄著兒子,調來裝修圖紙坐在皮椅中細細查看。

  原本就負擔了裝修監督的工作,既然已經開工就沒道理再偷閒,愛錢也有原則,不勞而獲的薪水她用著不踏實。

  等周顏從圖紙上抬起頭時,對面沙發上的人已經換成了饒有興趣的左銳軒,她驀地一愣有些回不過神。

  雖說是擔了設計師的虛名,其實不過是口頭描述讓專業設計師畫出圖紙,從包間佈局到每一個傢俱都畫得精準,沒有任何基礎的她還是熬夜請教了兩天才粗粗看得懂圖紙,這會兒把整個裝修圖看下來,不知不覺已經耗費了三個小時。

  「可別把我錯看成一瞬長大的兒子,那小東西讓人帶著玩去了。」

  左銳軒起身走向辦公桌,嘴角帶著戲謔的笑意,只是眸光凝聚在周顏臉頰上的五指印上,半瞇著眼,看不出什麼含義。

  他已經坐了半小時,周睿吃剩的零食都進了他的肚子裡,她要是再不看完,他也沒耐心等著了。

  「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小睿不太喜歡跟陌生人接近,你讓誰帶著呢?」周顏放下手中的圖紙就想起身去找。

  倒不是怕孩子丟了被欺負了,而是擔心徐彬把她兒子帶壞。

  正因為吃過前婆婆的苦,所以她口頭上說著不介意兒子帶任何媳婦回家,但真帶個男媳婦回來她還是要吐血撞牆的。

  左銳軒沒有回答,蹙著眉頭靠近,手掌自然而然地摸上周顏右臉頰上的那幾道腫痕。

  「下手夠重啊,這幾條東西都能給你兒子當古箏彈了。誰打的?你不是挺機靈的嗎?見到巴掌過來怎麼還把臉湊上去?」

  說不清是什麼滋味,許是見慣這丫頭牙尖嘴利的能耐,這會兒見她帶著這麼個東西來上班,覺得心裡很不痛快,活像自家女兒被人裹了巴掌。

  「再矯健的身手也難防暗算,沒事兒,前婆婆的見面禮。」

  周顏往後一縮避開那只冰冷的手掌,扯出一抹笑容掩飾那份尷尬。非親非故地上來就摸臉,就算不是趁機揩油她也彆扭。

  「沒復婚就打上了?姓易的是死人嗎?」

  左銳軒嘴角一揚便是一陣嘲諷,目光頓時犀利無比,赤裸裸地透著一股子鄙夷。原本對易唐的印象還算不錯,說是玉樹臨風、氣度非凡絕無誇讚,但從對老婆的關懷度來看,實在讓他看不起。

  「他不在。」

  周顏見左銳軒這幅怒容不禁失笑,只是心底仍是一片苦澀,「她在兒子面前從來都是雍容得體的貴婦,今天大概是特意錯開兒子搞突擊了,只是沒想到會再見到我。大概太過匆忙沒帶什麼禮物,這不……就徒手制了個出來。」

  「你還笑得出來?」

  「不笑難道哭嗎?你是來看現場的吧,前幾天做的是基本我沒怎麼過去,剛才把圖紙看完了一起去看看吧。」周顏笑著起身,顯然不打算再談論這個話題。

  左銳軒卻伸手一擋攔住了她的去路。

  「我是聽李光說你帶著『見面禮』準備去隔壁視察監督才趕來阻止,哪知道你會在辦公室耗費幾小時?老太婆給的又不是什麼價值不菲的傳家寶,就別出去招搖過市了,在這兒待著,我帶你兒子去麥當勞買回來吃。」

  左銳軒發現自己最近似乎越發不正常了。

  前幾次克制著沒來見她,今天聽說了這事卻無論如何都忍不住,開車趕到才發現這行為似乎不妥,所以才沉默地等了半小時。

  不過,她的刻意保持距離顯然是給了他很好的提醒,她不是他該操心的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4:03

第078章

  易唐從機場趕回家的路上一直撥打周顏的電話,可惜聽到的只是關機提醒。

  當年,婚後第二天帶周顏回家,婆媳第一次正式會面就出了大事,他們因為小事爭吵導致離婚,所以,他原本打算接到母親大人先找個咖啡廳解說一下當下的情況,避免悲劇重演。

  哪知他會在機場撲了空,昨晚得知的航班竟然是錯誤的。

  易唐心急火燎地趕回家中,只看見白惠蘭臉色陰沉地坐在沙發上,哪裡還有周顏母子的身影?

  「媽,顏寶和小睿呢?」

  顧不上脫鞋,易唐直接踩進一塵不染的地板,一邊問得急切,一邊搜尋各個房間,視線除了掃過母親一眼便沒有再停留。

  「別找了,他們都出去了。小樹,你過來坐下,媽有話問你。」

  白惠蘭對兒子招手,眉間凝聚著一抹怒意,卻又克制著不對寶貝兒子發作。雖然對周睿的身份很是懷疑,不過孩子的教養仍讓她不悅。

  母親是孩子的啟蒙老師,什麼樣的母親教出什麼樣的孩子,可想而知,她當初的反對是明智的,易家的子孫交給周顏就只能毀掉。

  雖說出身不是最重要的,但一個人的出身和成長環境影響著性格和品質,易家這樣的家庭沒辦法在這方面馬虎,何況兒子只有一個,兒子的幸福更是不能隨意草率。醜聞素來是大家族不可缺少的,但有她在的易家,不容許有不利家族的醜聞存在。

  比如一個卑賤粗俗的媳婦,比如如同遊戲的婚姻,比如……私生子。

  「媽,您把航班提前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我只告訴顏寶說家裡會有客人來,她不知道您要來難免會驚到,要有什麼照顧不周也是難免的,您怎麼可以動手打她?」易唐一臉疲倦地解開襯衣扣子,望著母親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帶了絲埋怨。

  兒子會用那麼激動的口氣跟他說話,足以證明周顏是真的挨打。他無法想像自己這個慈愛親切的母親是用什麼方式打了周顏,但一個上流社會的婦人出手除了最傷自尊的耳光還能是什麼?

  此時的易唐對自己的心情難以形容,有對母親的失望,有對兒子的愧疚,更有對周顏的疼惜與擔憂。當年還是那麼溫柔乖巧的小女孩心理,都因他的母親選擇毅然轉身,現在這個稜角鮮明、個性獨立的大女人心態又會有怎樣的決定?

  他很清楚,能與周顏有如今的進展實在來之不易,而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怕不堪一擊,所以他才小心翼翼地鞏固,循序漸進地追求穩定,哪裡會想到母親會突然殺到A市,更是特意錯報航班直接上門?

  「你這是在審問你媽?」

  白惠蘭忽地心頭一痛,覺得這個曾被抱在懷裡呵護的寶貝兒子已經離她很遠。他回到家的第一時間就是找周顏,不分青紅皂白先對她一通質問,還有那眼裡的厭惡與無奈,活像她這個母親是個討人嫌的老東西……這一點兒都不像她的好兒子。

  有了媳婦忘了娘,這句話她曾經不認可,但現在卻在第一時間想到。

  「媽,我沒有任何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您跟顏寶發生了什麼事!您一直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輩,顏寶也是個善良懂事善解人意的孩子,為什麼見面這麼點時間就能鬧出這麼大動靜?」易唐不可抑止地拉高嗓音,即便提醒自己該注意語氣,卻控制不住情緒。

  自與周顏重逢後他背負的壓力從未卸下,本打算給家中透露一點眉目讓他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怎料卻是弄巧成拙。

  「你沒有意思你這麼大聲?小樹,媽還能不瞭解你嗎?你是為那個周顏在怪媽吧,她倒是真委屈了,幾句話就能讓你對媽大吼小叫失了分寸。你也用不著氣,覺得媽錯了就把她叫回來,媽向她賠禮道歉。」

  白惠蘭望著兒子的目光一片黯淡,甚至透著一股子自嘲。

  這個從小貼心孝順的兒子在這些年裡確實有些疏遠,尤其是家裡向他提了婚姻大事之後他便顯露出遲來的叛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用強硬的語氣來忤逆長輩,只拿了夏芮當作推脫借口。

  可一遇上周顏,她就感覺到兒子是真的變了。

  「媽,之所以控制不了情緒是因為想不到顏寶帶著孩子去了哪裡,她今天壓根沒跟我通過話,所以您不必說這些話去責備她的不懂事。」易唐煩躁地在沙發坐下,原本趕得一身熱汗此時被家中的冷氣一吹,渾身一個激靈打了個冷顫,不禁心頭泛酸,如果有他的顏寶在家,這種情況絕對不會發生。

  那個不愛冷氣崇尚自然溫度的小女人跟他母親這類拒絕皮膚有粘度的婦人存在天壤差別,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在生活細節上都如此對立,確實令人頭疼。

  見白惠蘭沒有接話,一副黯然神色微垂著眼簾似是想掩飾她的心傷,易唐只得暗自悵然,無奈過後竟有了一絲淒涼。

  何遠弘看得比他更清一些,無論娶了哪個女人,處理婆媳關係是他的必然任務,但要娶周顏只怕會難上加難。只因他對周顏的態度會令母親刺眼,而周顏也容不得他在長輩面前放棄發言權與自身決策權。

  「媽,您別生我的氣,先聽我說。」

  易唐放軟了態度讓嗓音聽上去盡量柔和一些,靠近白惠蘭擁住她的肩膀耐心解釋,「我今天特意安排好時間去機場接您,原本打算先帶您去這兒喝杯地道的咖啡告訴您一些事,可哪知您是有意放我鴿子讓我大熱天撲了空。暑假都要到了,外邊天熱,我就是被太陽曬得有些昏沉,中沒中暑都不知道,不是有意氣您的。」

  哄著生氣的母親時易唐心想,大概是他們倆姐弟在這三十多年裡一直中規中矩順從過了頭,讓發號施令慣了的母親容不得一次發表不同意見,否則在她眼中便成了「忤逆」。

  原來,這世上非但有父母溺愛孩子造成不良後果,也有孩子過度順從寵壞了父母。

  「媽不是生你的氣,媽只是覺得小樹真的大了,一時間有些感概罷了。你小時候再調皮搗蛋也不會瞞著我做什麼,長大成人了就懂得藏心思,讀研期間瞞著家裡私自註冊結婚離婚,兩年前在這A市開了公司才告訴我們要離家的事,這會兒更是不把父母當人了,私自跟女人同居還帶著孩子……」白惠蘭微微紅了眼眶,凝聚的那滴熱淚尚未滑落,看似在極力裝出慈愛模樣,卻又忍不住心酸。

  不得不說,她這個母親角色扮演得很成功,要強當強,要弱當弱,憑著對孩子的熟悉度能拿捏得住孩子的脾性。

  毫無疑問,她的這番話說得易唐在動容之外只剩內疚,倒真像個認識到自己做錯事的孩子。

  「媽,以前的事我確實錯了,不該那麼盲目地對待婚姻,也不懂得珍惜手中的幸福。但今天咱不談這事好嗎?」易唐此時的語氣已經軟得不見一絲負面情緒,微微勾著唇角目帶驕傲地說道,「您見到那個孩子了吧,他過幾天就滿七歲,是您的孫子。」

  他猜想著,此時最能安撫母親的也就是這個驚喜了。

  上次哄騙著周顏說告知家人已有了兒子,無非是想讓她有個心理準備面對他們即將要走的路,實則,他怎會如此輕率地把這事宣揚到長輩面前?

  老爺子是個心急的,對他的婚姻大事最是咬牙切齒,若是得知有個這麼大的寶貝曾孫,還不得坐飛機趕過來搶人?

  易唐正喜滋滋地望著白惠蘭,滿心期待能見到母親轉變的情緒,哪知,他身邊的人平靜得連神色都不動分毫,只拿一道不明意味的眼神睨著他。

  「孩子是你的我不懷疑,但是小樹,你得明白一個事實,你爸和你爺爺不會接受周顏。」

  白惠蘭淡然地闡述她的結論,聽在易唐耳中,這嗓音的溫度比室內的冷氣更低,冰到了骨子裡。

  「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清楚,父親和祖父根本尚未得知這個消息。

  「小樹,現在年代變了媽很明白,所以你不想結婚媽已經沒有再逼你,但你應該知道你得娶一個配得上你和易家的媳婦。雖然私生子的醜聞很不光彩,但孩子畢竟是你的骨血咱家也不能坐視不管,流露在外長大反正也是要上門認親的,還不如從小就養在身邊教導。小樹,我們暫且不說周顏的身家背景,你覺得她能適應咱家的生活嗎?你覺得她懂得以易家媳婦身份在咱家的社交圈中應酬嗎?連夏芮都不行,何況是她。」

  白惠蘭自認苦心婆娑地一番勸說聽在易唐耳中如聞驚雷。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家母親得知周睿的存在會是這樣一個態度!

  「媽,不得不告訴您,您讓我很失望。小睿是我兒子,也已經長到七歲,是個懂事乖巧的好孩子,他離不開母親,我也不允許他成長在一個殘缺的家庭,何況,我要娶周顏不單單是為了孩子,而是為了自己。媽,您把這滑稽可笑的想法忘掉吧,小睿不是個嬰兒,更不是只寵物,不是搶了撫養權就能養得貼心的,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母子情義。」易唐神情嚴肅認真地說出他的看法,不等回復便抓了車鑰匙起身,「您先在家休息,我去找他們。」

  如果周顏已經聽到了這番話,他勢必得在第一時間向她表明他的堅決態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4:26

第079章

  周顏帶著兒子回家時,頗有些狼狽。

  在「心房」敷過冰塊之後,她仍然堅持去隔壁的裝修現場盯工,左銳軒沒有多加勸阻,只是選擇了留在辦公室跟周睿聯絡「兄弟情」,對正在裝修中的環境條件沒有絲毫興趣,所以,當他看到周顏灰頭土臉地回來時,更慶幸自己擺了老闆架子。

  這哪裡是去監工?明明是跟著一塊兒做了木工和油漆工。很子裡在。

  原本提議帶周顏母子去浴場享受SPA,但被一致拒絕。周顏是因為出門得急沒帶多少錢,中午的麥當勞可以說是工作餐,兒子食量小可以不計數,但晚上要在那樣的浴場吃豪華自助餐外加泡澡按摩和美容……這員工福利好得讓她有點抗拒了。

  於是,易唐看到從左銳軒車裡下來的周顏時略有詫然,T恤上佈滿汗漬、水漬和油漆,俏麗的短髮沾上不少灰塵,連清麗的小臉都沒了往日的清爽潔淨,看起來像個趕作品的藝術專業學生。

  他特意打量過她的臉,沒有看到令他擔憂的指印。

  「本來想從你薪水裡扣洗車費的,不過看在你雙休自願加班辛苦一天的份上還是和加班費相抵了吧,好好休息。」左銳軒從車窗裡探出腦袋對周顏揮了揮手,然後對周顏露出一張自認很純情的笑臉,「睿哥,歡迎下次再蒞臨小弟公司指導工作。」

  一個頑皮的敬禮,得到周睿嘲諷的目光後,他駕車離開,退出那個三口之家。

  「難受了吧,快上樓洗個澡。」

  易唐雖然很沒氣度地沒跟左銳軒打招呼,但仍是對周顏扯出一絲笑意,輕緩舒適地說了這麼一句貼心的話。

  他知道周顏的姥姥有點潔癖,從小到大深受熏陶的她自然也是如此,這會兒身上沒一處是乾淨的,該是急著想把自己弄乾淨。

  這大概也是她願意在這個時候回來面對的動力之一。

  「那個人走了嗎?」周睿斜眼掃過神色僵硬笑得牽強的父親,心裡略微掙扎了一番,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

  「小睿,那是你奶奶。」

  易唐望向兒子時,臉上那抹笑意更僵了,他歎息著抬手擁住那小小的肩膀,手臂雖輕心頭卻壓了很重的東西,沉悶得連呼吸都困難,「先回家吧,爸爸再找機會跟你解釋。」

  像無頭蒼蠅找了一天,甚至連許唯一跟方喬宇都找過仍是一無所獲,回到家還得面對連綿不斷的問題,他確實累了。

  「易小樹,我累了一天,現在我不保證我還有耐性這個東西,你該知道人一旦失去耐性導致情緒暴動煩躁的時候,通常都沒法講究該有的禮數,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周顏墨黑的雙眸泛著一層幽冷的光澤,看不出一絲熱度。

  她不是遷怒於他,也不想與白惠蘭幹架,只想保留自己的個人空間好好沉澱一下今天的浮躁。

  「顏寶,別說這樣的話,我沒那麼不可理喻。回家好好洗個澡吧,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談,我們都不是孩子了,沒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易唐不再逼自己強顏歡笑,一手擁著兒子,一手牽著周顏走進電梯。

  雖然頭疼的日子從今天開始,但他必須找到一個法子讓生活盡量脫離這種苦悶方式。

  三人回到家中,自進門後周顏母子便各自回房,易唐和廚房中的母親打了招呼也直接追進了兒子的臥室。

  他得聽聽兒子的意見,首先爭取兒子的原諒為自己攻下第一個盟友。

  「我第一次見我媽挨打才四歲,那時候住在更偏的地方,巷子裡傍晚就不見人影。那天我們回家晚了遇上個醉鬼不知道要劫財還是劫色,我媽帶著我打算躲開卻跑不過他,那人罵罵咧咧的把我媽按在牆上揮了一耳光,當時我不夠高,所以一拳打在醉鬼的襠部,我媽抱起我跑了很遠,連家門都不敢入,就怕被盯上,後來是在小旅館裡睡了一晚。」

  周睿陷進一張半圓的籐制吊椅中,偏著腦袋拼湊著零碎的記憶。

  其實他記得不是太清楚,能夠組織起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是後來聽方喬宇說的,但那件事之後他就覺得自己長大了。

  「喬宇哥常說我得快點長大,在媽媽還有爸爸保護的時候得負擔起這個責任。但我今天又讓我媽挨打了,要不是臉腫的厲害她怎麼會捨得打車去上班?其實她再怎麼拉劉海去遮,頭髮也不能一瞬間變長,那粘人老闆拿了冰塊給她敷又擦了藥膏才消腫……那個人給我的第一印象太差,我沒辦法喜歡,更不願意刻意討好親近,如果你解決不了,我就跟我媽搬出去,就算她不捨得走我也有辦法說服她。」

  聽著孩子稚嫩的嗓音用淡漠的語氣說著沉重的話題,易唐發現他自己竟然無法插話,雖然很想說些什麼,看到孩子眼裡的失落與愧疚就有說不出的心痛。

  其實他並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不像個孩子。

  周睿的早熟無疑是令他心酸心疼的。

  回想他自己的童年,七八歲的年紀時,雖是母親眼裡的貼心兒子,卻是父親和祖父眼裡的頑劣子孫,但他並沒有因此少了親情的呵護,反而多了幾分寵溺。

  跟自己相比,周睿的思維方式和心理系統太不像個孩子,他的童年比周顏的更缺乏純情可愛的稚嫩與天真,因為他是個兒子,還自認為是個要守護母親的小男子漢。

  易唐心中做著這些對比,竟是感慨得眼眶泛熱。

  「我不是排斥你,我就是覺得……你媽跟我媽相差太多了,小時候我媽教過我一首歌,是《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我覺得你媽……真沒法跟我媽比。」周睿發現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易唐有些不對勁,便憂心剛才是否說得過了些。

  其實他很喜歡今天之前的三人生活,但那個奶奶出現破壞了他們之間的和諧溫馨。

  「小睿,奶奶只是看待事情的角度和我們不同,她並不是個品德低下的壞人,她和你媽之間有一些特別的……誤會,今天她打了你媽是因為情緒不穩,你知道大人有的時候來了脾氣總會對孩子失去耐心而顯得暴躁,爸爸小時候就因為你的爺爺或太爺爺心情不好而挨揍,親這跟被壞人打是不一樣的……總之,不管這次的原因是什麼,爸爸保證不會有下一次,答應爸爸,別記恨你奶奶好嗎?下次也不能拿武器對著奶奶,這不是一個孝順孩子該做的。」易唐蹲在孩子身前,揚著臉望著兒子,眼中除了愧疚便只有期待。

  他知道自己的解釋連自己都覺得虛偽,但周睿畢竟是個孩子,有很多事根本沒該讓一個孩子介入,況且,他無論如何也沒法在兒子面前數落母親的不是。但周睿難得願意跟他說這麼多話,句句皆是肺腑之言,他又怎能忽視?

  孩子的直覺是最敏銳的。

  他們總能在第一時間感覺到他人的惡意與善意,所以,他再怎麼解釋都顯得空洞。

  「我是正當防衛,我媽說過,道理之前人人平等,沒有長幼尊卑。只要她不欺負我媽就沒什麼事,做孝順孩子有什麼好?我名牌姐說了,很多孝順的男人就只會聽媽媽的話傷了老婆的心最後導致離婚。」周睿的小鼻子裡冒出一聲冷汗,兩眼一瞪側過頭微揚著小臉望著窗外。

  「你名牌姐說的情況少之甚少,那叫做愚孝!以後少聽她胡說,這種事只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才有資格發言,別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如果你以後遇見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子,但你媽媽覺得這個女孩不適合你,你會怎麼辦?你也會為難的,因為你孝順你媽媽,但也喜歡那個女孩子,總不能像你名牌姐說的那樣為了老婆不要媽媽吧。」易唐起身摸著孩子的腦袋,暗自咬牙切齒地責備許唯一。

  他發現這孩子很多不著調的歪理都是許唯一嘴裡說出來的,偏偏還是令人難以反駁的,委實有必要讓他們保持安全距離。

  「這個如果不成立,我媽才不會這樣,我媽說我隨便娶什麼樣的老婆她都能接受。」周睿不買賬,直接拒絕因為這個假設費腦子。

  他媽媽是個開明的年輕辣媽,怎麼能和老奶奶相提並論?

  「你小子,真是一點都不願你媽吃虧。好了,別使性子了,咱們出去吃飯吧,奶奶可是不常下廚的,給爸爸點面子出去嘗嘗奶奶的手藝好嗎?」易唐輕輕拽起賴在椅子裡的兒子,慶幸他是個懂事講道理的好孩子,聽得進去,也願意說出來,溝通無礙。

  周睿站著不動,看似一副躊躇模樣,下不了決心。

  易唐的手臂沉沉地按在他的肩膀,迫使他四面相對,這才語重心長地說道:「小睿,爸爸知道你媽媽對你來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母親,但奶奶對我來說也是重要得不可取代。奶奶和你媽媽所受的教育不同,所處的生活環境不同,所承擔的壓力也不同,所以她們有些觀點不一致也是正常的,等你再長大一些就能明白了。爸爸今天找你們找得很累,以後一定找時間再跟你好好討論,先出去吃飯好嗎?奶奶已經叫了兩次了。」

  「那不叫我媽出來,她心情不好吃不下飯的。」周睿提了最後意見,因為同情和憐憫不忍心再對抗這個親爹。

  「……好,一會兒爸爸給你媽買點粥回來。」

  雖然明知母親會因此更不看好周顏,他卻拒絕不了孩子的要求,因為他懂得這個要求背後的原因是保護周顏。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4:37

第080章

  這一夜對周睿和周顏來說是眨眼而過,對易唐卻是輾轉煎熬。

  不過,天色微亮時周顏就只能睜著雙眼躺在地台,本想裝個憂鬱發個呆什麼的,卻因為腹部一陣陣雷鼓集中不了精神。

  她失望地歎了口氣,以她這性格裝深沉裝憂悶還得先把自己給餵飽了。晚一下然。

  昨晚在主臥室洗過澡就趁著沒人理會她就進了自己房間,原本是想靜一靜心思,哪知直接睡了過去,看來裝修監工也不是人做的。

  顧不上這房裡有個視她為敵的女人,周顏摸了摸凌亂的頭髮出門覓食了。

  放輕腳步去了廚房,盡可能地不驚動房中的其他人,周顏只覺得寄人籬下的滋味太過酸楚,連找點吃的都要偷偷摸摸。

  她給自己倒了杯溫水一口灌下,滋潤了乾澀的喉嚨也稍稍墊了墊飢餓的肚子,視線掃過一周便落在角落裡處於保溫狀態的電煲鍋,毫不遲疑地開蓋查看,竟是香氣撲鼻的海鮮粥,這瞬間,餓得快抽筋的肚子反抗得更激烈了。

  周顏微微一笑,心頭漸暖,被人惦記的滋味也是極好的。

  她美滋滋地坐下享用,壓根不管這粥什麼來頭,食慾大好時面對美食哪有什麼矜持可言?儘管腦中存有某個念頭,也被她生生壓下了。

  易唐不會做飯,兒子倒是比他老子好點,但也弄不出這東西來,這鍋粥若不是外賣就是這屋子裡的另一個女人做的。

  「餓壞了吧,冰箱裡有刀切饅頭,我熱給你吃?」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周顏險些拿不出湯匙,鏗地一聲撞在碗上,在寧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脆悅耳。她回頭望去,易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見她回頭也不過是淡淡一笑進了廚房,神情自然得看不出一絲嘲笑之意。

  「我吃飽了,你餓了嗎?我來蒸吧,鍋裡還有粥。」周顏一口喝掉碗中的粥,進廚房為易唐準備早飯。

  雖然對方沒露任何異樣神情,她仍然有「偷吃」被抓的尷尬。

  所幸不是萬惡的前婆婆,要不然真是不知怎麼應付了。

  周顏穿著一套印有熊仔的斷袖長褲睡衣,拿了蒸鍋加水擺在灶上,又從冰箱取出饅頭一個個整齊地擺放在蒸架上,開了火蓋了鍋蓋靜立在灶前等候。她的動作嫻熟流暢,神情安然祥和,彷彿蒸個饅頭是她極為享受的事。

  「顏寶,昨天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易唐上前一步擁住她,手臂輕輕柔柔地環在她腰間,將臉埋進她的頸項用力一吸,這才徐徐吐出一口氣,呢喃道,「沒聞到這股香皂味我都睡不著,醒了一晚。」

  他的嗓音略顯沙啞,那輕到不可聞的歎息又透著惆悵,讓周顏莫名地就心疼了一下。她確實沒想過自己避開他睡在另一間房對他來說,極有可能會看成跟他置氣或是鬧情緒,讓他在兩個女人之間矛盾煎熬著。

  「你快鬆手,去喝粥吧。」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廚房外頭,連推拒的音量都高不上去。

  「沒事,昨晚和小睿說好今天不晨練,他沒那麼早起。我媽昨晚住在酒店,今天一早的航班回B市。」易唐非但沒鬆手更緊了緊手臂,下巴重重地摩挲著她削瘦的肩頭,唇角微微上揚,「你能出來吃早飯就不生我的氣了吧。」

  周顏翻了個白眼已沒了那份拘謹。

  「我什麼時候說我生氣了?何況昨天的事跟你沒關係,我沒那麼不可理喻無理取鬧。」她將他昨天說的話還了回去,心裡頓時暢快了不少,只是心裡還有點疑惑,「你媽昨晚就走了?」

  按照對方的行事風格,怎麼都不可能如此輕易地退出戰場,她們就只打了個照面,這次她可沒像當年那樣被逼得放了折磨自己的狠話。

  「嗯,或許覺得住家裡不方便就不肯留下來,反正她也習慣住酒店我就不攔著了。這粥是我媽做的,我原本打算出去買,她說外頭東西不乾淨,反正也剩了飯就給你煲個粥,保著溫隨時都能吃。」易唐挑著好的解釋,只希望兩個女人能少點間隙。

  至於他媽為什麼突然離開他也不清楚,反正他想復婚的事是第一個告訴老爺子,這會兒也不怕家裡因這事鬧出什麼動靜來,他媽之所以會來,還不是老爺子派來打個頭陣摸消息?

  「這真是令人……受寵若驚吶,打個巴掌給一鍋香粥,不虧吧?」

  周顏沒掩飾這份詫然,念頭一轉便蹙起眉頭一臉嚴肅,「可這粥裡該不會是有什麼特殊東西吧?你昨晚說沒說這粥你也一塊兒吃的?」

  其實她怎會不清楚那個人的意思?

  說什麼不方便住家裡,更是親自動手煲粥,還不是想用那一貫的伎倆?在兒子前面突顯自己的寬容大度,可不就是顯得她這個晚輩不知好歹?

  「你還怕有瀉藥毒藥?放心,不管裡面有什麼我都陪你一塊兒吃,昨晚就想去叫你來著,可又答應了小睿讓你清靜清靜,就只能讓你餓肚子了。」易唐倒沒覺得周顏的話刺耳,見她願意拿這事開玩笑,心裡就真的鬆了一口氣。

  她的臉上已經看不到巴掌印子,但他知道,她的心裡或許還因這個耳光留有後遺症。本打算跟她談談昨天的事,卻又唯恐破壞了此時的舒適氣氛,鬧得他惶恐不安。

  「易小樹,我不知道你媽為什麼這麼恨我,開門時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已經一個耳光招呼過來。雖然我對我爸媽的印象不深刻,但記得他們非常寵我,姥姥對我倒是比他們嚴格,卻也從沒打過我……其實我特別受不了這種對待--」

  「我都知道,對不起。」

  周顏的話還沒說完,易唐已經出口截斷,聽著她心酸委屈的闡述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別人或許不清楚,但他怎會不知道,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於他而言她根本不存在什麼錯誤,她只因為懷孕輟學愧對一心栽培她的姥姥,更因孩子委屈自己。

  但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動聽的話去安撫安慰她,也只能是空洞乏味的「對不起」這三個字。

  「不用你道歉,我只是覺得有必要把我的思想告訴你,熬了一晚你不是也迫不及待想知道我的想法嗎?」周顏來開腰間的手臂,把火關小靠在料理檯面對易唐,「我已經把銀光小區的房子退了,又搬進了你房裡,這是因為我確實想給自己和小睿一個機會,心裡想著或許我走出了這步後會得到曾經失去的幸福,但是……我被一時間的動容弄昏了頭,想著你說的水到渠成,想著小睿的存在忽略了我們背後的兩個家庭,當然,我們家跟我爺爺那邊從不往來,我背後已是一片空白,但你不一樣,你們易家……我怕我經不起折騰。」

  曾經以為自己強到能夠面對一切,不論是孤獨還是淒苦,咬牙就能挺過來,但現在卻發現她也不過是一個軟弱無能的女人,只要涉及到易唐和周睿,她很難豎起自我保護的硬殼瀟灑退場,也只需幾句話就被攻得遍體鱗傷。

  成為孤兒是她的錯嗎?沒有顯赫的背景是她的錯嗎?奢望和相愛的男人廝守是她的錯嗎?其實她知道都不是,但門當戶對的理念卻判了她一個死刑。

  「怎麼能說是昏了頭?我希望你是因為心裡還有我,因為我的意念而做的決定。顏寶,或許七年多前我提出要娶你是因為想製造浪漫,一時衝動許諾。但現在我已經三十一了,我所做的任何決定都發自內心的渴望,有一定的理性基礎,也有十分的毅力去堅持,我想娶你不是因為你生了小睿……或許我們剛見面的時候確實也有小睿的關係,但現在,我希望你能陪我繼續走下去,孩子早晚會離開父母開闢天地,但老婆是陪著自己相守到老的,我很明確地告訴你,我想娶你只是因為你是周顏,因為你是我曾經愛過現在仍然心動想要擁有的女人。」

  易唐的這一番話說得周顏不得不為之動容。

  雖然被甩耳光的那刻很憤怒很委屈,但她早已想通,他們之間的問題不可能只是一個耳光,後面接踵而來的,還有源源不斷的困難。

  所以,她想提前告訴他,萬一她堅持不下去……但面對這樣的易唐,她如何能把這個「萬一」輕易地說出口?

  周顏發現她之所以矛盾和困惑,是因為易唐在她面前一直很真實誠懇。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不會像方喬宇那樣說華麗的花言巧語,不會像左銳軒那樣投機取巧地玩曖昧蠱惑,他只是讓她感覺到他心底深處的原始念想。

  但只是這樣便已足夠,因為她早已向自己的倔強和膽怯宣戰,在他的誠懇下妥協,否則也不會有他們的今天。

  「易小樹,你媽對小睿的態度並不是你所預期的那樣……而且,我們之間是否能走下去不單單只有你媽一個阻礙,我其實脾氣不夠好,從小到大民主慣了,可能會不適合--」周顏始終有這個疑問,但退縮的話還沒說完又被易唐打斷。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4:49

第081章

  易唐伸手按在周顏一張一合的唇瓣上,阻止即將出口的寒心之話。

  她的脾氣怎會不好?如果不好,怎會對昨天的事輕易釋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但凡觸及到底線誰都難以自持地端著一副溫婉樣子,他自然不會苛刻地要求她。

  「你只要覺得咱們在一起是適合的就夠了,你要嫁的是我,咱又不是沒有房子非得住在大宅子裡。我知道我家人的思想有些老舊,我也折騰不起,所以咱們能避就避開,不能避就忍耐,只要咱倆一條心什麼困難都能頂住。顏寶,咱們好歹是一個團體,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咱們一家三口智商都不低,難道還怕鬥不過幾個老的嗎?」

  他嘗試著用輕快的語氣來壓下心頭的不安。

  雖然已經向家裡表明了自己的堅定,但他也知道,從這一次的突然襲擊之後,易家也會有相應的一系列干涉舉動,不過,在應付之前,他需要她的認可與陪同。

  「呃……你當是朝廷大臣玩派別嗎?還『鬥』呢!」

  周顏驚詫得一把扯下那隻手掌,顯然被這種說法給震到了。他這麼急著打斷她的話為的就是勸她跟他一塊兒玩「家鬥」?

  「此『鬥』非彼『鬥』。這些年我不結婚的原因還跟我姐有關,算是看透了一個本質,不管是家庭還是婚姻都需要用心經營,偶爾得用點策略和伎倆,咱把嚴肅問題輕鬆化心態就比較樂觀積極,如果能做到和我站在一起去面對就別打退堂鼓,失而復得的東西再失去,我不一定能承受。」易唐莞爾一笑,眼神卻無比認真。

  他姐唯一做過忤逆家裡的事大概就是離婚了。

  因為是聯姻性質,婚後生活並不幸福,在女兒三歲時,他姐瞞著家裡辦了離婚手續,被視為易家污點直到現在都沒公開。

  「我不是你媽的對手。我沒有任何詆毀她的意思,她在你面前和背後是兩種嘴臉,當年也不過是幾句話就讓我夾著尾巴逃跑,一怒之下想把小睿給拿掉。雖然那個時候滿腹怨氣,現在想想卻稍微能夠理解一些,我自己也有個孝順貼心的兒子,如果習慣個二十年,有一天他突然把所有感情都給了另一個女人,我也許也會覺得心裡空空的。」周顏幽然地歎息,好不容易放下戒心準備投入卻又來了這麼一個難題。

  她自認不是什麼聖人,讓人打了一個耳光還能把另一邊臉貼上去,也沒那麼豁達寬容,沒法坦然接受現實,把那樣一個犀利長輩當作自己母親來對待。

  「顏寶,新家人總會有磨合期,你看我和小睿還不是從磨合期過來的?為了我試試看好嗎?這些年你什麼苦都吃過了還有什麼能難到你的?不管你受了什麼委屈都可以在我這發洩,拿我當出氣筒隨你打罵,就算你要玩重口味的SM都行……」

  「神經病!你自己整!」

  周顏聽著原本嚴肅的話突然轉為不正經,當下面色一紅羞憤地掉頭就走。當年她為了面子很逞強,站在方喬宇的臥室門口被驚得已經腿腳發軟還是故作鎮定地問了那樣一句話,其實她骨子裡並不怎麼開放。

  直到現在她都不能相信,自己怎會在初見的那天就能放縱到交出初夜。當時不過覺得易唐不如其他男人油嘴滑舌,也看出他隱藏在背後的緊張,連繫花校花都沒搭理就選擇了接近她,腦子一抽竟然願意跟他私自下山提前離隊。

  她不得不感歎,原來自己當年也是個虛榮心極強的女生。

  易唐那頓早飯吃得很快,五分鐘就已經回了臥室。

  因為今天得去「心房」和訂做傢俱的廠商看樣品圖紙,周顏正在衣櫃找合適的衣服,見他擦著嘴巴進門不禁滿臉狐疑。

  「你吃好了?粥喝過了?饅頭還沒熱吧。」

  這個男人因為有著良好的家教,以前比較講究餐桌禮儀,這次重逢之後卻變了個樣,非但會在廚房用手往盤子裡搶東西吃,吃飯速度更是快了幾倍。

  「外面熱了,裡面沒熱,不過都吃進去了在肚子裡慢慢熱吧,以前做程序的時候餓到不行,面還沒泡開就呼嚕地肚子裡去了,反正可以在胃裡滿滿泡的,解決飢餓感才重要。」易唐笑嘻嘻地進了浴室漱口,出來便奪了周顏手裡的衣服,「這麼早換衣服去哪?」

  凌晨五點而已,他趕過來的原因可不是為了看她換衣服出門。

  「你以前不是學經濟管理的嗎?怎麼突然入IT行?難怪胃病沒養好反而加重,是你自己不愛惜。我只是先找出衣服,今天要上班的,你喜歡抱就抱著吧。」周顏也不在乎被搶的衣服,關上衣櫃打算走出臥室。

  「有你在我抱衣服幹嘛?」

  易唐眼疾手快地把衣服一扔已經攔在了周顏身前,將她攬腰一抱雙雙滾上了床,諂媚地笑著,「陪我睡個回籠覺吧,反正還早呢。」

  有了剛才那一番話,他已經安了心。

  「別鬧,我要起來洗衣服,還得給小睿做早飯。」

  按住腰間不規矩的手掌,周顏擰著眉頭抗拒。某人的目的不言而喻,哪裡會是什麼回籠覺?看他精神抖擻的振奮勁兒,擺明不安好心。

  「阿姨會來的,用不著你幹這些活,你這個女主人要是把什麼事都搶了,人家阿姨就得下崗了,還是放她一條生路吧,沒準人家就靠這工資養家餬口呢!」易唐嘴上雖慢條斯理地辯駁著,手底下的功夫卻沒耽誤,也就是這麼點時間已經把那件小熊仔的睡衣扣子解得一顆不剩。

  雖然這睡衣款式看著稚嫩可愛,但穿在一個成熟女人身上還是有點彆扭,還是不穿更合適一些。

  「你幹什麼?不是說昨晚沒睡嗎?啊--」

  周顏一聲驚呼,手掌被迫握住一處灼熱的堅硬,剩餘的質疑被某人用唇舌堵了個徹底,除了偶爾哼哼唧唧地吭了幾聲,暫時發不出別的聲音。

  這時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都說男人過了三十就有些懶得「抬頭」,尤其是疲倦狀態下,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怎麼易小樹在熬夜之後還能勇猛進攻?

  衣物除盡,周顏被撩撥得不能自已,用來堵話的唇舌早已游移至胸前,她卻依然混混沌沌如同飢渴的魚兒,直到身體被填滿那刻才情不自禁地發出舒適的呻吟。可就在她聽到的同時,神志隨之清醒,當下羞得沒臉見人。

  「顏顏,你比以前……更令人著迷了。」

  易唐微揚著下巴半瞇著臉,從喉嚨裡發出一絲滿足的輕吼,待情緒稍稍穩定後才俯首注視著身下的女人,揚著唇角說道,「顏顏到底是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極度克制放不開心思去享受的小女孩。」

  他真是愛極了她現在的誠實,她的一句嬌喘,一個眼神都顯露她的意亂情迷,常常令他情不自禁地想更洶湧地掠奪,把她逼向瘋狂。

  周顏又羞又氣,想要掙扎卻只惹得她身上的男人發出更蠱惑更性感的呻吟,尤其是那張俊朗面孔,覆上一層情慾濃重的神情令她不敢直視,胸口的心跳砰砰加速,讓她越發沉溺在他製造的情潮中煎熬。

  「這幾年你跟夏芮都是這麼頻繁的?」

  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果然刺得易唐一頓,滿面的詫然。雖是覺得勝了一籌總算扳回一局,但這事還是令她頗為難受。

  只要一想到他現在體質變差是因為跟另一個女人縱慾過度,心裡就不是滋味。

  「壞丫頭,在這節骨眼上問這事,你是缺心眼還是怎麼的?」

  易唐在愣過之後回神,低頭一口咬在周顏的唇瓣,直到她痛呼出聲才憤憤地瞪了她一眼,不過,他怎會感覺不到她眼中的黯然?

  周顏沒來得及回答,某人便風馳電掣般地攻城掠地,懲罰性地花樣百出,折騰得她微張著小嘴喘不過氣,渾身上下被彼此的汗液濕透,最後只得哀聲地連連求饒,這才滿足了某人的征服欲。

  滿足過後,易唐趴在周顏背上輕咬著她的肩頭,聽著她的喘息漸漸平息,這才湊近她耳廓回答她剛才的問題。

  「在放棄找你之後我認識了一個損友,從那時候起沉迷電腦程序,有時候開發軟件或者寫代碼經常熬夜,幾個男人幾天不洗澡不睡覺擠在一個屋子裡忙著,餓了吃點麵包泡麵,直到完成工作才跟出了牢籠一樣,回到家把自己洗乾淨餵飽了就恨不得睡上幾天幾夜,哪裡會想這種事?何況又沒跟夏芮住一塊兒。我那幾個哥們都私下懷疑我喜歡男人,晾著女朋友跟電腦過日子……我想我這是存著實力等在這兒伺候你呢!」

  周顏微抿的唇似是偷偷揚了揚,下一瞬就蹙著眉頭故作煩躁。

  「沒心情聽你的風流史,快出去,一身的臭汗難受死了。」她不是嫌他重,但是激烈運動過後長時間被這麼壓著誰能吃得消?

  「哪裡臭了?我聞著還覺得香呢,要不然怎麼會有『香汗淋漓』這個詞兒?讓我待一會兒,現在不想出來。」某人不為所動,調整了一下姿勢,舒服地閉上眼。

  「你出去!我想洗澡。」

  「我困了,想睡覺。顏寶乖,別鬧了,你再扭來扭去又要硬了,我會被你弄死的。」

  「易小樹!誰鬧了?誰弄死誰啊!」

  「哦,那今晚換你弄死我,現在讓我休息會兒。」

  「……」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5:03

第082章

  周睿的期末考一結束就迎來了暑假。

  距離白惠蘭突襲已經一個星期,易家居然沒有任何動靜,而周顏一家三口則美滿和諧,生活幸福得如同蜜裡調油。

  但暑假的到來意味著即將面臨暑期社會實踐,易唐想到此事頗為頭疼。

  原本周顏以工作問題推掉了義務下鄉擔任英語教師,也是他一時腦子抽筋短路為了在小四眼面前恩愛許了三天時間,為的是讓那個時常以孩子為名接近討好周顏的班主任自動退場。

  可為了擊退一個情敵導致他好不容易創造的浪漫溫馨家庭被臨時打斷,非但是他自己覺得煩躁,連周睿都有些意見,說是耽誤他上暑期法語培訓班。

  周顏倒是沒有任何問題,左銳軒對她一向實行自由主義職業習慣,消失幾天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能把自己的事完成。

  所以,在那之前周顏倒是每天搭易唐的順風車上班,督促裝修公司注意任何細節問題。

  後來,那個擔任畫圖設計師的年輕小伙見在灰塵木屑漫天飛舞的裝修場合監工,每天都是清爽出現、邋遢離開,心中有所不忍,替她攬下這個職務監督公司底下的裝修工人,按照圖紙盡量精益求精。

  徐彬得知後,不懷好意地暗示周顏那個大學剛畢業的小子是看上她這個御姐了。周顏很淡定,向來不認為自己美若天仙,對這個暗示忽略不計,後來被徐彬說得煩了才頂了他一句:如果你會把我當成意淫對象,或許我會相信他對我有好感。

  那個設計師是裝修公司老闆的侄子,否則資質尚淺根本不可能接「心房」的單,家世人品才能都不錯,周圍小女生都一大把怎麼會看上她?

  周顏暗自唏噓,覺得徐彬越發有「受」的氣質,夠八卦夠雞婆。雖然為了教會她看圖紙朝夕相處了幾天,但在她眼裡,那孩子跟周睿是一個輩分。

  因為有設計師小任子接了工作,周顏在出發前一天主動給左銳軒打了電話,但對方表示很忙,示意周顏去屹立房產總部找他面談,順便匯報裝修進度,晚點再陪他去看咖啡廳的店面。

  周顏雖然疑惑左二公子怎麼又跑去了屹立,也不太情願出現在陌生的環境,但明白和她簽約的是甲方是左銳軒本人而非某個公司,她只得帶著情緒打車前去。

  她這明明是一個活動職員,哪裡需要往哪裡搬,一個人做幾個人的工作,還是姓左的賺到了!

  屹立房產不像周顏之前就職的外貿公司只在大廈的某一層,也不像「心房」是在商業中心佔了某三層大面積空間,竟是從底部到頂部的一幢樓盤!

  站在屹立的大門外,周顏仰頭望了一眼頂層粗粗數了一下,樓層在二十層左右,跟周圍的大廈相比雖然不高卻也足以震撼她這個小老百姓。

  有錢也不是這個「有」法吶!

  難怪是A市財富榜排名前三,自己這個一萬塊薪水對姓左的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她幽幽地歎了氣,走進了屹立一樓大堂。

  周顏見自己一進門大堂的所有人都把視線拋了過來,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雖然前台的幾個漂亮小妞笑意盈盈,但幾個保安卻是虎視眈眈一副警戒狀態,她索性掏出手機想直接撥給左銳軒問他在幾樓,如何上去。

  若要跟這些前台打交道,省不了又得問她姓誰名誰來自何處是否有預約。有身份的人總是講究排場,但她沒興趣跟這些問題較勁。

  都是許唯一那貨給的小言讓她有所顧忌,女主在處於這種狀態下總是會被誤認為男主的某個不受寵情婦,那些前台小姐這一刻笑得禮貌得體,下一秒就在背後冷眼相對,她雖然不是小言女主,但前陣為了設計小說看多了,難免受了影響。

  「我到了,老闆您在幾樓?請問我怎麼上去?」

  電話接通了,左銳軒的語氣聽上去似乎真有些疲憊,周顏怕大堂中那些人都豎著耳朵偷聽,便畢恭畢敬地請教。

  「把電話給前台的任何人,我來說。」左銳軒倒是有老闆氣勢,一句都不願多說,直接讓周顏交出通話中的手機,鬧得她一陣尷尬。

  周顏面色微有困窘,幾步邁到前台找了個妝容最淡的女人把手機遞了上去。要個然她。

  「不好意思,我們左總要跟你說句話。」為了杜絕別人誤會,她這會兒是極度虔誠地稱呼老闆為「左總」。

  雖然這個左總只用在左銳軒自己的公司,也就是周顏第一次接觸他時的身份,跟她現在也沒幾毛錢的關係。

  那人稍稍一愣,微笑著接過手機有禮貌地問候一聲,只兩秒鐘的時間便抬眼眸了周顏一眼,應了一聲便掛斷電話奉還了手機,再繞過櫃檯走在前方帶路,「周小姐請跟我來,左總在二十一樓的副總辦公室。」

  「謝謝。」進了電梯之後,周顏僵硬地點了點頭道了聲謝。

  因為文憑不夠硬,她一直進不了大規模外貿公司,也就是在這之前的那家還算大型,所以,她是真不習慣這種職場氛圍。

  按許唯一的說法,可能上邊老總放個屁下邊也能傳成老總新歡擦的香水是哪個劣質品牌,八卦能力超強,當然也沒有真實度可言,這就是人多力量大的功效。

  周顏到了二十一層找到副總經理辦公室時,左銳軒正雙目緊閉享受著秘書小姐的按摩,不過這個秘書顯然跟上次認識的姚秘書不是一個類型,真有小言裡的「小蜜」味。

  「老闆,您把我千里迢迢招到這兒來向你請假三天,是不是稍微繁瑣了點兒?」

  她說話沒留情面,既然知道她要上來還留著這個小蜜,顯然是不在意她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何況,他確實是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了。

  「鼎盛裝潢的任設計師在追你?」

  左銳軒仍然沒有睜眼,只是意興闌珊地吐出這麼一句話,眉角輕佻,剛毅的下巴微揚,臉部輪廓清晰明朗,雖沒睜眼倒更顯得他倨傲自負。

  這話的內容宛如一個無形招讓周顏措手不及。

  這廝果然閒著沒事,叫她過來第一句問的居然就是這種不靠譜的事。

  「您那表弟的話您也信?真要讓人匪夷所思他怎麼不說他暗戀我?你們別拿人小孩子開玩笑了,人剛畢業臉皮薄,那麼盡心盡力為您幹著活呢,還拿他解悶。」周顏不請而坐,將手中的裝修進度匯報表擱在了茶几上。

  左銳軒對身後的秘書打了個手勢讓她出去,門被帶上後他便蹙眉盯著周顏,「徐彬的事……你似乎知道些眉頭?說真的,我那個表弟要是真暗戀你,我會用盡一切陰謀陽謀讓他得手,可惜那小子,不聽話。」

  他倒是沒料到周顏跟徐彬已經親密到這種地步,都到了沒秘密的程度了。

  「愛誰不是愛?他自己開心就行了哪用得著您操心?」

  周顏沒理會左銳軒的假設,反正這輩子沒有那個可能。她掃了一眼左銳軒,起身把報告遞了上去,「我得帶小睿去暑期實踐,大概需要三四天,裝修的事那個小任子盯得緊,不會有什麼問題,您能批准我請假嗎?」

  合同裡說明離開本市得向上級請假,而周睿的班主任聯繫的地方是在C市一個小縣城中的某個村子,所以她只能來申請事假。

  「周顏,那事不是徐彬說的,我昨天抽空去了一趟裝修場地,聽那兒的工人說你跟那個任小子就跟裝修新房的夫妻似的……我是好意提醒你保持點距離,省得人家說你老牛吃嫩草,養小狼狗這種事在國內不流行吧?」左銳軒斜著眼角一副趾高氣揚的姿態,表明他的心情有多糟糕。

  他覺得周顏與他而言就好比一個變態的執念,想的時候克制了,但越克制越想,到最後成了因得不到所以更煎熬的砍兒。

  於是,他昨天放任自己去找她,哪知昨天她偏偏不在,反倒讓他聽到了那些話。

  左銳軒死死盯住眼前的女人,直到此時都不明白這個女人吸引他的地方所在,看上去不過是清秀精神乾淨了點,還頂著離異單親媽媽的頭銜,怎麼就入了他的眼?

  「老闆,裝修工人每天都困在小空間裡重複枯燥的工作,您還不允許他們找點樂子嗎?我倒是想做個裝修新房的新婚妻子,可搞房地產的都這麼黑心,我小老百姓買不起吶!」周顏不以為意,之前確實聽某個開朗的大叔這麼調侃過他們。

  「丫頭,你也不瞧瞧這什麼地方就扯著嗓門喊,不怕我家老頭出來跟你據理力爭?」左銳軒被周顏這話斗笑了,最近被工作壓力整得有些萎靡不振,難得周顏主動來了電話他便叫她過來給他逗逗悶子,果然還是很有效的。

  「啊?我真忘了這是個房產公司……」

  周顏神色困窘地一怔,隨即立馬扭頭望向關閉的玻璃門,「這隔音效果怎麼樣?外頭聽不見吧?」

  「沒事,我爸在斜對面的董事長辦公室,應該聽不見,不過聽見也沒事,你要是能理論得過他,沒準他送你一套房子讓你過過當新婚妻子的隱。」左銳軒見周顏真被嚇到不免心情大好,拿起話機叫了秘書進來,囑咐周顏:「想喝什麼告訴吳秘書,在這兒等我二十分鐘。」

  不管周顏樂不樂意作陪,他需要她放鬆心情。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5:17

第083章

  因為周顏要上班,易唐不忍心留周睿獨自在家,便帶著兒子去了公司。在他忙著安排公司事務空出未來幾天的行程時,周顏還在陪左銳軒喝咖啡。

  當然,她從來不是個能保持優雅閑靜坐下來細細品味咖啡的浪漫女人。

  「老闆,我知道你們家有錢,愛怎麼浪費我管不著,但我真的不想再聞這咖啡味了。」周顏把新上來的咖啡一推,扭過頭表示抗議。

  左銳軒自然沒有因她的態度影響心情。

  其實鮮少有人會稱呼他為「老闆」,這個普通又粗俗的稱呼應該映襯著一個挺著啤酒肚的暴發戶,不過從周顏嘴裡叫出來,他卻覺得比左先生、左總、左二少順耳得多。

  曖昧不足,但挺有特殊情調,聽上去像恃寵而驕的小東西在撒嬌。(這是左公子個人認為)

  「這才喝了四家店就膩了?」

  左銳軒勾著唇角微笑,捏著杯耳淺抿了一口,襯衣扣子解了兩顆,袖子捲上一截,搭配他此時放鬆舒適的神情,委實算是咖啡廳中的一大亮點。

  周顏知道有幾道目光直射而來,如芒刺在背般不自在。

  如果她年輕五歲,如果她不是一個單親母親,她或許也會因為有一個英俊多金的年輕男人作陪是種拉風之事,但她她能夠理智地認清彼此的距離,早已過了做夢的那種稚嫩心態。

  「我不喜歡咖啡,也不喜歡浪費錢,這幾家店面看著奢華有情調其實沒有什麼實質性區別,如果真要盤下來重新裝修太浪費錢,光是拆裝耗時和舊物損耗就是很大一筆數目,您家再有錢也不該這麼折騰吧?再說您還是屹立的副總經理,又有自己的公司,哪來那麼多時間搞這個?您也老大不小了,人生苦短,總不能把所有時間都放在工作上,錢夠用就行,您得抽些時間陪父母陪老婆孩子,要不然您跟一賺錢機器有什麼不同?」

  周顏實在是著急回家收拾行李,倆人喝咖啡從下午喝到了天黑,並有繼續下去的徵兆,她哪能還有耐心?於是,見左銳軒心情愉悅便大膽地說出她的想法。

  「你是怕我要你負責裝修監工?」

  左銳軒神色未變,只是內心莫名地亂了一下,感覺到有種蠢蠢欲動的念頭就要破繭而出,眸光深沉地睨著對面的小女人。

  「呃……這當然,也是原因之一。」

  因為被說中心思,周顏略微尷尬地笑了笑,「我倒是不怕灰頭土臉損了形象,實在是太費心思,我寧願在家裡對著英文度日,不懂又沒興趣的活幹著太累。而且,我確實以朋友的角度為你考慮,你們這種富家子弟搞個『心房』玩樂就行了,重心還是應該放在主幹企業上。」

  她看得出來自家老闆完全不是想考咖啡廳賺錢,而是像個玩心十足的孩子,總有奇怪的念頭浮出腦海,令他想將它們逐一實現。

  「你不喜歡經營咖啡廳?」左銳軒垂著眼簾徐徐攪動杯中的小勺,沒有抬眼看周顏,語氣中也聽不出什麼情緒。

  周顏不假思索地搖頭,不明所以地盯著他。

  「我個人覺得你不適合給任何公司打工,所以打算開家另類咖啡館交給你打理。不過既然你不喜歡就算了,反正我爸最近有退休的念頭,如你所說,我沒有太多時間再玩這些。那麼,你這次假期之後就正式投入工作吧,自由時間到此結束。」左銳軒平靜的目光落在周顏詫然萬分的臉上,沒有一貫的陽光笑容,也少了平時的戲謔與邪肆。

  這樣的左銳軒是周顏不曾見過的,連在辦公室陪他工作時都會趁機對她眨眼玩曖昧調解氣氛的男人,此刻竟是淡然得十分嚴肅,看不出一絲玩味。

  「那……請問,我的新職位是……」

  周顏有些摸不著頭腦,覺得自己認識一段時間的男人在順便被推翻了,陌生得讓她有些畏懼。

  這大概才是他的真實面目吧。

  「私人助理吧。我會在屹立和自己公司兩頭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替我接收重要信息,偶爾做一些簡單的決策,替我參加因忙碌無法到場的重要會議,除此外就是私人部分了。」左銳軒一本正經地講述他的決定,故意忽略周顏眼中的不可置信。

  自他在她頸部看到一些曖昧痕跡之後,他就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意念,明明不是特別感興趣,卻仍是無法排出腦海。那麼,為了不把自己逼到絕境,他只能順著心意用手段把她留在身邊,嘗試著用「得到」來調解自己的狀態。

  因為他知道,越是得不到,他會越沉迷,一旦爆發,便會是瘋狂。因為這個對他而言還算普通的女人已經成功地挑起他的征服欲與佔有慾。

  「老闆,您開玩笑吧?我?私人助理?別鬧了,我就是個翻譯,總經理助理的事兒我壓根是連略懂一二都夠不到。」周顏苦笑連連,希望對方真的只是一個玩笑,不過,她卻感覺得到他眼裡的認真。

  「周顏,你有這個潛力,好好學著,能給你這個機會的人並不多。」

  左銳軒遞上一個巧克力慕斯,微微揚了揚唇角,嗓音柔和地說道:「不是因為跟前夫在一起自卑嗎?人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但只要你努力提升自己,樹立自信不是難事,聽話,好好學,為了你自己。」

  他雖是不信什麼地久天長的真愛,卻信人與人之間的好感與愛慕。既然已經入了眼,那麼施些必要手段爭取到手也符合他的原則。

  面對這樣柔情攻勢的左銳軒,周顏不吭聲了。

  她雖然為他的敏銳感到詫然,但此時也不如當年那麼倔強地想要掩飾自卑,既然被看透又何須爭辯?

  巧克力慕斯被機械地塞入口中,她完全嘗不到巧克力的香濃,反倒是那股苦澀之外在嘴裡徘徊不散,餘味甚至苦到了她心裡。

  「告訴你前夫,以後別在敞露在外的部位留下明顯痕跡,這樣會讓人把你看輕,尤其是你前婆婆那類女士。」左銳軒突然間又冒出了一句話,驚得周顏立刻抬頭,他卻早已把視線瞥向窗外。

  這話說得他十分糾結,卻不得不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姿態。

  「老闆還管這事兒?我怎麼感覺您把我當閨女來著?」

  周顏在困窘之後噗哧地笑出聲來,他對她玩過各種曖昧,她也對他說過更直白的話,這會兒因為這點小事表現出一副羞澀模樣就顯得矯情做作了。

  「我這輩子沒打算要女兒,因為自己的風流習性沒法教育女兒,不過能有你這麼聰明理性的女兒倒是不必擔心,要不你給我生一個?」左銳軒雙眉一挑眼中滿是戲謔,唇角洋溢著魅惑十足的笑意,已然恢復到平時在她面前的德性。

  周顏嘴角抽搐,竟是找不到夠力度的話來堵他。這不過正經幾分鐘又變回來了,真是個一天不曖昧就能死的賤人!

  「真難得您還有自知之明,不過要真有女兒也可以指著自己對女兒說,找男人千萬不能找爸爸這樣的。看,多鮮明多典型的壞男人榜樣,不用我這種性格,任何性格承受這樣的教育之後,都知道遇見您這樣的繞道而走。」半分鐘之後,她只能想得出這樣的接話形式。

  左銳軒繼續笑得蠱惑人心,不遠處盯著他的兩個女人一刻都沒將視線移開。

  窗外,是熙熙攘攘的鬧市街區,噪音卻被隔阻在玻璃之外,耳中只有輕柔舒適的音樂在飄蕩,這樣一個安詳寧和的環境,他們對面而坐。

  他心底忽地冒出一個矛盾念頭,如果這輩子都得不到,未必不是件壞事,至少她在他心裡的地位永遠保持在此刻的好感之上。

  「壞丫頭,明明伶牙俐齒滿腹壞點子,怎麼看都不是個孬的,怎麼一個前婆婆就讓你蔫了?但凡你拿出對我的一半心思,要讓那老太太服貼也不在話下,真是奇了怪了。」左銳軒一邊玩著桌上的打火機,一邊半瞇著雙眼放肆地打量著周顏,末了還歎息幾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什麼老太太?人家保養得就跟你姐姐似的。人的氣場真是個詭異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還不如當年有骨氣,被說了幾句難聽的還能一臉驕傲地頂回去。現在顧忌太多了,反倒是成了軟弱的那個……」周顏笑得有些慘戚,食不知味地嚼著蛋糕。

  雖然最近的和樂生活讓她覺得滿足而幸福,但她卻知道這短暫的幸福背後還藏著隨時都會襲擊而來的大風大浪。

  到時候恐怕不是一個婆婆問題,而是得面對整個易家的反對吧。

  所幸當初沒把孩子當籌碼,看吧,人家壓根不管你是不是孩子的媽,人家要的只是孩子。

  「有任何解不開的問題可以找我討論,現在是時候晚餐了。」左銳軒抬手看了看手錶,對周顏眨了眨眼,「我約了美女在飯店燭光晚餐,不方便帶你蹭飯,自己打車回家吧。別瞪眼,保留車票給你報銷。」既然決定出手,那麼忽遠忽近跟忽冷忽熱也是必須的。

  左銳軒率先走出了咖啡館,回頭望了一眼窗戶邊的女人,心底隱隱有些酸。她難道不知道她的顧忌太多就因為她此時的投入比過去更多?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5:31

第084章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周顏把一家三口換下來的衣服晾在院子裡的竹竿上,抬頭望了一眼璀璨的星空,覺得連視野都廣闊了很多。

  「別在門口發呆,等會被蚊子抬走做它們的壓寨夫人我豈不虧死了?」易唐穿著牛仔中褲和純棉背心走出屋子,手裡還抓著個小綠瓶子,一邊走一邊往手心裡倒,到了周顏跟前就往她手臂上抹。

  周顏皺了皺眉頭,被這股味道刺激得有些呼吸困難。

  「別抹了,我皮膚溫度低,蚊子不喜歡。」她推開易唐的手,顯然是極不喜歡他這自作主張的行為。

  「還你們你在銀光小區的公寓裡養蚊子,怎麼這苦兮兮的鄉下地方也有你的野生蚊子大軍?還是抹上吧,我渾身上下隔一段時間就塗,沒準它們對我下不了嘴就攻擊你這個女大王了。這六神花露水雖然驅蚊效果沒有白花油和清涼油好,但好歹夠熏的。」易唐打趣地笑著,仍是蹲下身去替周顏把兩條小腿都塗得一寸不落。

  就因為她的鼻子存在極高的靈敏度,對空氣質量和氣味要求很高,他要是真擦了白花油這類刺激性的東西,就只能在她五米之外的距離活動了。好歹六神花露水她勉強能夠接受,要不然他真的成了這群飢餓蚊子軍的美味大餐了。

  「顏寶,涼快嗎?我忽然覺得這六神比清香型的古龍水有用多了,提神醒腦還驅蚊降溫,我這輩子用的香水加起來都沒這兩天多。」沒聽見周顏吭聲,易唐低著頭又奔出一句話來。

  周顏聽得忍俊不禁。

  雖然不喜歡這股味道卻還是強迫自己站在原地讓他服務,只因他的初衷是為了她著想,難聞總比腫幾個大包癢得不能入睡好。

  「回去後你可以繼續使用這種香水,我敢肯定這六神比古龍水更容易惹女人注目,回頭率是百分之兩百,八塊錢一大瓶子,你一天用一瓶也花費不大。不過我和小睿得先搬出去,要不然蚊子沒熏死,倒是把我們倆熏厥過去了。」

  她本想憋著笑意將這話說得義正嚴詞,誰知說到一半沒忍住倒是先讓自己笑出了聲。她倒是真的沒法想像易唐帶著一股子六神味走在人群中。

  「兩天沒收拾你就翹尾巴編排我了?」

  易唐趁機在周顏小腿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當作懲罰,站起身來把她拉到了水井旁一屁股坐在井沿上,再摟著她感歎道,「還好明天晚上就能回家了,這兒的空氣再好也是做和尚的日子,沒意思。」

  那個小四眼班主任聯繫的這個小村子較為貧窮,他們此時住的屋子就是向村民借的一個小房間,一家三口都睡在一張炕上,隔牆又是簡單的土木結構,壓根沒有什麼隔音效果可言。說得粗俗一點,隔壁放個屁這屋都能聞到味兒。

  「鬆手吧,村裡民風淳樸見不得這樣。」

  周顏扯開腰間的手臂,也學著易唐在井邊坐下,抬頭望著夜空說道,「這兒的星星好像距離特別近,仔細看看,天空就像一塊閃耀的黑布,低垂得像是要壓到頭頂上一樣。」

  她在B市一直住在教工宿舍,從小被姥姥督促著學英語,鮮少有機會能靜下心來欣賞夜空。第一次認真看星星的時候還是跟他交往之後,以前沒有什麼心理壓力時總是無憂無慮,往草坪上一躺就能數著星星聊天。

  易唐靜靜地看著身旁這個身穿純白T恤與牛仔中褲的女人,她的小臉微揚著一個弧度,下巴上翹望著遠處的星空,剪碎的劉海被夜風吹拂著,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著,有一種純真安詳的味道。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回到了當年,成了那個因她而衝動緊張的大男生。

  「顏寶,我們以後再也不說分手好嗎?不管是誰在氣頭上,一定不能說出這兩個字。」易唐伸手輕柔地擁住她的肩膀,視線一致地落在不遠處的星空,幽幽地說道,「等咱們到了退休的年紀就在鄉下找塊好地建幢別墅來住,早上在附近的山頭散步,下午去河邊釣魚,晚上在躺椅上看看星星……」

  他沒有故作煽情,但此刻最真實的想法聽上去卻有種平淡的浪漫。

  至少周顏心中有所觸動。

  不提分手……他這是在懊惱當初輕易把離婚說出口嗎?其實在氣頭上的人如何能有理智,即便現在約好,到時候不一定做得到。

  「易小樹,我願意很努力地試一試,不提復婚的事,只是珍惜機會好好相處一次,不管結局怎麼樣,至少我們都已經盡力過了,沒有輕易放手,不留任何遺憾。」周顏把腦袋緩緩擱在易唐的肩頭,微微勾了唇角。

  她的嗓音並不清脆,此時更是特意壓低了音量,語速緩慢,吐字雖清晰卻仍是帶著一股子軟軟糯糯的韻味,聽得易唐一陣舒心。

  他用餘光注意著她恬靜安詳的側臉,只覺得胸口某處熱得發脹。

  曾經也有過這種感覺,後來因為丟了她放棄了尋找,他就不曾理會那個空缺,按部就班地活著,虛度了這麼多年。現在,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脫軌多年的列車重新回到了應有的軌道之上,前方等待他的便是永久的幸福,而這一路,都有她相伴。

  「顏顏,我不逼你。復婚只是一個形式,有你和小睿在我身邊就算沒有那層證明也無所謂,雖然我很希望爭取到一個合法佔有你的身份,用丈夫的名義勒令那些蒼蠅退離你的周圍。關於結局,咋倆的結局……必須是相守到老,直到死亡,在這之前,你我絕不提分開。」

  其實他一直都清楚,雖然當初提離婚的人是他,但真正放棄這段感情的人卻是她,是她帶著他們的孩子拋棄了他。

  「這事兒能必須嗎?」周顏不滿地嘟囔了一聲,倒不是因為他信誓旦旦說些未知的將來,而是把她比喻成被蒼蠅圍繞的。

  她當初還拿這個說法扭曲了左銳軒,現在倒是自己也被扯進去了。

  「當然能,你知道我不會拈花惹草,只要你也跟我學學,咱倆就不會有本質問題,除了本質問題,其他任何原因都不足以阻止我們繼續平淡而幸福地廝守下去。」易唐頤指氣使地瞥了一眼周顏,只差明著下命令讓她把身邊那些個討人厭的都給轟散了。

  他不說只是因為信任周顏。

  沒有他的這麼多年她都不曾讓別人走進心裡,何況現在他們的家庭生活已經穩定,喜歡宅在家的她自然沒把他人看在眼裡。

  但作為準丈夫的他,當然沒法心平氣和地看待那些個覬覦自己老婆的情敵。

  「你三十一了吧,過了年都三十二了,怎麼還這麼單純?」

  周顏抬頭拍了拍易唐的臉,隨後因為想摸他的腦袋但高度不夠,只得站起身居高臨下地觸摸著他粗硬的髮絲,「可憐的娃快進屋做你的六神熏香SPA吧,我還真怕這兒的蚊子都是母的,它們想抬走的是你。」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已經看到他腿上鼓了幾個大包,這人連蚊子都特別能招,招蜂引蝶的能力還會弱嗎?想想當年就知道,他只要一出現在她宿舍樓底下,整個女生宿舍都要轟動了。

  可周顏也很清楚,易唐成年後在他的圈子裡算是個怪胎。

  何遠弘是個典型的紈褲子弟,他們要好的幾個哥們總是有新鮮東西一塊兒玩樂,易唐年幼的時候也曾跟他們一塊兒瘋,只是在成年後慢慢對那些刺激淡了興趣,反倒是迷過一陣子的網游。

  其實她聽易唐說過,即便是兒時跟何遠弘他們廝混也是老爺子慫恿,不希望他的性子太過安靜,說小子不能像個娘們成天粘在家裡,倒是把他慣得有幾分野性。但這麼些年下來,對易家來說,易唐做過唯一讓他們覺得出格的事,就是瞞著雙方家長和周顏註冊結婚。

  當然,離婚也包括在內。

  「明天下午你結束了課程咱就回家吧,小睿原本還不想來,現在來了後成天不見影子,不是跟這個去摸螺絲就是跟那個去釣龍蝦,都樂不思蜀了。」易唐牽著周顏的手走進房裡,房門處釘了一塊紗簾,從中間開條縫,方便出入。

  「我想再待一天。反正只能坐車回去,就算下午下課就回到家也得大半夜了,太折騰,還是後天早上再走吧,讓小睿再多玩一天,他從小到大沒過過這種鄉村的自由生活。」周顏面上拿兒子當借口,其實是她自己有些不捨得走。

  回到A市的房子就滿心的壓力,總覺得考驗會在某一天突然來臨,還不如在這個清靜的地方多享受幾天無事一身輕的感覺,也可以在腦中勾勒出他所描述的未來藍圖,年過六十的他們,牽著手漫步在林間,笑談兒女,互訴衷情。

  她這輩子被現實壓得連夢都不敢做,難得擁有一次幻境也算奢侈了。

  「隔壁大嬸他們好像不在……」

  易唐隨手關上一扇木門,望著周顏兩眼泛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氣血浮躁,見兒子跟人出門抹黑抓蛤蟆沒了電燈泡,就……飽暖思淫慾。

  周顏自是看懂了他的眼神,也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她鄙夷地瞪了一眼某人,意興闌珊地在炕前坐下,「你洗澡時沒發現我放箱子裡的那東西少了?」這才剛吃過晚飯沒多久,怎麼就滿腦子那種思想?

  「什麼東西?」某人不解。

  「收拾好行李我半夜起來加的那東西……」

  「啊?今天來了嗎?」某人滿臉失落。

  「……」

  「都說農村人天黑就摸上床搞運動,根本沒有什麼其他娛樂項目嘛!」某人歎息,早知就跟兒子上地裡捉蛤蟆去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5:44

第085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

  次日上午還有明媚陽光,吃過午飯後就陰沉沉一片,不到一刻便雷聲詐響,閃電如龍,密佈的烏雲下頓時大雨傾盆。

  本是炎炎烈日天氣,突然雷雨陣陣,氣溫驟然降低。

  周顏暗自慶幸給一家三口都帶了長袖襯衣,三人換上之後就巴巴地坐在屋裡聽雨聲,即使關著門也能聞見那股子混合著泥土的青草之味。

  因為下午還有課,周顏只希望這雨別下得太大,鄉下的泥土不好走,少不得又要弄髒她的涼鞋了。

  「媽媽,這雨如果明天還不停咱要不要回家?」

  周睿趴在窗戶邊眼巴巴地看著母親,只盼著天氣不好能夠再多留幾天,這山裡好玩的事兒還多著,要能再過幾天也就玩得痛快了。

  「明天一定要回去了,媽媽還得上班呢,如果你實在喜歡這兒就跟著老師再待幾天。」周顏會心一笑,自是知道兒子的新鮮勁沒過,還不捨得離開。

  原本周睿該和其他同學一樣,隨著老師的安排在鎮上的小學當學生,和當地的孩子融入生活互相體驗城市與鄉鎮的區別,但因那班主任得知這個村有一所簡陋卻有不少學生的小學便毅然改變主意來了村裡。

  因為周睿的英語和書法都是特長,並且獲得過多次獎項,這幾天便安排他做了小老師教村裡的同齡人書法與口語,孩子們的筆墨紙硯則是易唐提前購置的。所以周顏願意讓兒子留下倒不是隨口說說,畢竟小老師能培養孩子的膽量與應變能力。

  「哦,那我也回去……」周睿神色黯然,眼裡滿是失望。

  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才願意跟母親分開,何況也僅僅一次。

  「這麼喜歡這兒嗎?」

  易唐起身走到周睿身邊,將他小小的身子摟在自己懷裡,親暱地摸著他的腦袋說道,「明年爸爸騰出一個月的時間陪你來這兒度假,咱倆一塊兒去爬樹掏鳥蛋和下水摸河蚌,反正你媽也喜歡吃這裡的野菜,咱每天去摘,吃到讓她膩為止。」

  他是很自豪能有這樣一個極為自律懂事,能吃苦的孩子。

  即便得到母親的首肯,周睿仍然決定離開只因不想讓母親覺得他貪玩成性,何況能參加法語補習班是難得的機會,他自然不捨得因此曠課。

  「那也要我媽有空才行,不過如果是那天那個老闆,讓他放我媽一個月的假一定沒問題。」周睿的失落被易唐這麼一哄便消散了許多,小嘴翹翹的,兩眼還泛著期待的光芒,似是在腦中安排明年的暑假了。

  易唐神色不明地掃了一眼周顏,淡笑著哄著兒子到炕上,「睡個午覺吧,別老站窗戶邊,這雷有點不靠譜。」

  他知道左銳軒是個為人處事極為圓滑的男人,雖然周顏嘴裡從不主動提起這個人,但連兒子都能輕易收買,怎會是善類?

  那樣一個男人時刻環繞在身旁,有多少單身女人能抵得住誘惑?

  不過他對周顏卻是一種莫名堅定的信任。

  「下午的課別去上了吧,這麼大的雨,連傘都打不住。」

  話音一落,易唐便將一旁翻著備課本的周顏拖進懷中,只是還沒抱緊就被掙了出去,身後響起來自周睿的嘲笑聲更令他懊惱,他又沒怎麼樣,抱抱老婆還得避著孩子?「兒子又不是別人……小睿,過來爸爸抱抱。」

  顯然,這話前半句算是埋怨的咕噥,但後半句是對周睿說的,口齒清晰,惹得周睿給了他一個不屑的白眼。

  「總共也就做幾天老師,哪能因為下雨曠學生的課?我不至於這麼沒職業道德和素質。你和小睿在屋裡待著,提前把東西收拾了,明天一早就走。」周顏笑著望了一眼身旁的父子倆,實在喜歡這間簡陋的小屋子。

  早些年帶著周睿冷冷清清地過任何一個節日時,她都會覺得這輩子可能就守著兒子過了,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再遇見易唐,會與他再續前緣,更沒想到還能一家三口擠在一張炕上,彌補兒子嬰兒時期的遺憾。

  「你真要去啊?外邊還打著雷呢。」易唐蹙著眉頭仍不打算放棄勸說。

  周顏沒有接話,只是莞爾一笑,用手指了指牆邊的雨衣。

  隨著周顏的手指移開視線,易唐抽了抽嘴角說不出話來。

  牆角那一坨黑色是這屋的主人李大嬸拿來的,陳舊不說還髒得不像話,外側佈滿沒有擦拭沖洗的泥水印子,看樣子該是他們夫妻倆下地幹農活穿的雨衣。

  他還記得當年戀愛時曾和周顏漫步雨中,她清純陽光的笑臉沒有因髮絲和臉頰上流淌的雨水打過折扣,浪漫之餘不見一絲狼狽,倒是有種清靈俏皮之味。但是眼下,要這樣一個女人穿著鄉下大叔的髒舊雨衣走在泥濘的鄉間小道,他就有種說不出的挫敗感。

  怎麼就沒提前準備必要的東西?

  「周老師,周老師。」

  拍門聲伴隨著隔壁大嬸的鄉間普通話響起,周顏上前拉開房門,一雙乾淨的舊雨靴被遞了上來,大嬸和藹熱情的笑容映入視線,只聽她說,「你們城裡的鞋都沾不得水,雨太大了,穿這個去學校吧,是我兒子的。」

  周顏被迫接過鞋子只來得及道了聲謝,大嬸已經頂著大雨回了隔壁房間。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黑色長筒雨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回倒是真的湊齊了道具,能夠大刀闊斧地在暴雨中施展一次身手了。

  「媽媽,我也想要一雙雨靴,昨天牛子掏鳥蛋的時候發現了一窩小鳥,這會兒雨這麼大肯定要被淋壞了,我想去拿回來帶回家養著。」周睿兩隻小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周顏手中那雙雨靴,擺明是想冒雨出去了。

  他今天下午本來沒安排課程,已經和初一的牛子一撥人約好去山裡玩,看看有沒有什麼野貨可以抓,但被這雨一下計劃就泡湯了。其實他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孩子哪裡能抓什麼?不過是圖個新鮮湊個熱鬧。

  「安分地在家待著,那鞋你穿上也走不了路,那些小鳥有鳥媽媽看著呢,沒準已經叼到巖縫裡躲著了,不比你笨。」易唐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腦袋,趕在周顏開口之前語氣堅定地否決了,見他面露失望又柔聲勸說,「就算你把那些小鳥帶回去也是很難養活的,它們更喜歡大自然的生活方式,回去後爸爸給你買兩隻習慣牢籠的寵物鳥。」

  這孩子習慣什麼都徵求周顏的意見,他這個父親勢必得把這個局勢扭轉,反正周顏也有此意,經常會製造機會讓他們培養父子情。

  趁著雨勢減弱,周顏換上裝備去學校了。

  同時,易唐換上拖鞋打著傘跟著,堅持護送她到學校,手裡還用塑料袋裝了周顏的小涼鞋,讓她到了學校就換掉這雙男人雨靴。不是他小氣,實在是大嬸的兒子太沒眼力勁,來的第一天就死命盯著他媳婦看!都已經二十四了,怎麼就這麼不懂禮貌?

  周顏上完課時雨勢最大,她被周睿的班主任勸住沒有急著往回趕。

  原本以為這雷陣雨是一陣就過,哪知道下了整個下午,直到過了晚飯時間才淅淅瀝瀝地收了雨勢。

  周顏在回去的路上頗為納悶,這幾天易唐都是死皮賴臉地接送,就算今天下了暴雨也風雨無阻,這會兒雨小了居然還沒見到他的身影。

  她不知道的是,易唐在送完她回去時正巧遇上大嬸家的牛棚被大雨沖塌,這家兒子去了鎮上親戚家,作為院裡好吃懶做的主幹力量他當然得上去幫忙。但傾盆大雨底下不好作業,直到周顏回去才堪堪鋪好棚上的油布。

  淋了三四個小時的雨,又是壘石塊又是抬木樑,最後還爬在木架子上鋪油紙,折騰得易唐快有虛脫的感覺,連胃口都差了,隨意扒了碗飯就回那間小屋子,用溫水擦洗了身體換上乾淨衣服便懶洋洋地上炕躺著了。

  IT確實不是人幹的,人家大叔還精神抖擻,他都已經蔫了,腰酸背痛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周顏等周睿吃好飯就招呼他先回去給易唐泡感冒沖劑,並囑咐他也喝上一包預防,氣溫驟降總是容易傷風感冒。等她說服大嬸收下他們一家三口這幾天的吃住費用回到房間時,易唐已經睡著了。

  但她的預防顯然不管用。

  半夜裡,周顏被身旁的熱源燙醒時才發現摟著她的易唐在發燒,開了燈看到他面色緋紅,嘴唇乾燥,微擰著劍眉睡得很沉。

  周顏摸上他的額頭和脖頸,燙人的溫度傳到她掌心令她驀地一慌,估計已在四十度左右了。她立即起床倒了杯熱水,用另一個杯子來回倒著降溫,到堪堪入口的溫度便把易唐推醒。

  易唐迷迷糊糊地睜眼,覺得腦袋昏沉脹痛,但見到周顏關切的臉便睡意朦朧地扯了扯嘴角問道,「怎麼了顏寶?想喝水嗎?我給你倒。」

  自從倆人同床共枕後,他就極盡所能地伺候著她,夜裡倒水是首當其衝。可惜此時的他沒發現自己躺著,而他想伺候的人卻是站著的。

  周顏聽著沙啞的嗓音,又見他習慣性地想照顧她不免心中動容,眼眶瞬間濕熱。她上前扶住他的肩膀把熱水遞上,「你發燒了,先吃片退燒藥,咱們天亮就去醫院。」還好獨立了這麼多年養了不少好習慣,出門帶些常備藥正是其中之一。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6 18:45:57

第086章

  許是發燒的原因,易唐在吃了退燒藥之後無法自控地沉睡了過去,他卻不知道被他禁錮在懷中的人再也沒有合過眼。

  微亮的房間,她安靜地貼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腦中思緒萬千。

  都說生病的人連心靈都是脆弱的。

  這些年的單身生涯裡周顏很少生病,偶爾的幾次發燒都不嚴重,在家吃顆退燒藥再出一身汗就沒有大礙,只在孩子週歲前倒是有過一次重感冒,那時候請了保姆帶著孩子,她獨自躺在醫院裡吊針,看著身旁那些陪護照顧的人就有種說不出的孤寂與無助感。

  所以此刻見到易唐偶爾散發出的虛弱,便止不住地心酸,那個時候她也是希望有他相伴的。

  雨停風起,天色已漸漸發亮,似是一個好天氣。

  周顏感覺著來自易唐身上的異常熱度,這股灼燙彷彿鑽透她的肌膚融入了她的骨血,在流淌過心房時把她冷了這些年的心一併焐熱,化為一股柔情。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在闖進她心裡之後就再也沒有出去過。

  院子裡的公雞又一次打鳴,嗓音高昂,抑揚頓挫,沒有叫醒睡得深沉的易唐,倒是最裡側的周睿睜開了眼睛。

  「小睿,醒了就起來吧,你爸爸發燒了咱們得早點離開。」周顏鬆開腰上的手臂,翻身下了炕,眉間的憂愁凝聚不散。

  自易唐吃了退燒藥之後只冒了一陣子的汗,溫度稍稍下來過卻又燒了回去,她多少有些擔心。

  周睿爬到易唐身邊仔細看了看,除了嘴唇乾了點他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是昨天淋雨的原因嗎?可我已經給他喝了感冒藥的。」他伸出手掌蓋在易唐的額頭,又將嘴唇湊近碰上去比對體溫,似乎真的有些熱。

  易唐就是這個時候醒的。

  因為懷裡空落落的,又有一個氣息靠近,溫溫的小手掌摸在他的額頭,剛清醒過來他便感覺到軟軟的唇瓣貼了上來。

  他勾了勾唇角,一把抱住湊進的小身子,「早上好啊,寶貝兒子。」

  易唐的嗓音有些粗啞,覺得喉嚨乾澀腫痛,太陽穴也昏昏地燉痛,不過倒是真沒想到兒子會趁他睡覺時做出這麼親密的舉止,這幸福感足以掩蓋所有不適。

  「小睿,別靠你爸太近,你體質不好容易傳染,出去洗臉刷牙。」

  周顏隨意理了理頭髮,視線扭頭掃過悻悻鬆手的易唐,解釋道,「他從小就會折騰,每次感冒都要十天半個月才會好全。你半夜裡吃的藥沒用,現在燒還沒退,先防著點。」

  她又沒有嫌棄的他的意思,怎麼對她露出這麼一副可憐幽怨模樣?

  「我媽一定一晚沒睡,每次我生病我媽都擔心得睡不著,我剛才醒的時候她就睜著眼睛看你呢,兩個眼睛跟兔子一樣紅。」周睿從易唐懷裡爬起,穿著拖鞋跟在周顏屁股後頭去院子裡洗臉刷牙了。

  易唐伸了個懶腰,發現自己竟是渾身酸痛沒有一絲力氣。

  他望了一眼窗外,悵然地歎息了一聲,總覺得此刻的自己有種被遺棄的孤獨感,老婆兒子相繼離開,丟下他一個病人生活自理。

  不過,仔細推敲兒子留下的這句話,他的眉間似乎又多了一抹笑意。

  半夜裡吃藥的事他沒有多少印象,不過周顏說的自然不會假。她該不會是從餵他吃藥後就一直觀察到現在吧?

  吱嘎一聲,門被人輕輕撞開,周顏端著臉盆走了進來。

  「坐起來吧,你昨晚出了一身汗,現在連衣服都是濕的,我給你擦擦再換件乾淨的。」瞥了一眼躺著發呆的男人,她的語氣更為輕柔了。

  「顏寶,你別緊張,我沒事兒。」

  易唐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剛才的失落感一掃而空,連精神都振奮了一些。他坐起身脫了衣服,就這麼光著膀子等她靠近,笑嘻嘻地說道:「是有點發冷,但我又不是孩子,發燒只是小事。」

  看那熱氣騰騰的臉盆,他的心裡怎能不是美滋滋的?她這是特意去大嬸家的灶裡取來的熱水,為的是給他擦身,而不是只在意兒子對他漠不關心。

  「少說話,沒準嗓子發炎了。」

  周顏皺眉瞪了一眼逞強的易唐,擰了毛巾就熟練地在他身上擦拭,頸部、腋窩、前胸和後背逐一仔細擦拭,動作流利快速,一看就知道做慣了此事。

  這是她第一次伺候他,也是第一次主動接觸他的身體,沒多餘心情去羞澀,只是心裡略微有些內疚與動容。若是被那個高高在上的婆婆知道自家寶貝兒子在這種地方睡冷炕搭牛棚還淋出病來,不知會怎麼恨她這個罪魁禍首。

  如果不是為了她和周睿,他哪裡需要吃這些苦?

  「你拿酒來做什麼?這家大叔喝幾口都得大嬸批准,估摸著是什麼名貴的好酒,你怎麼整瓶拎過來了?」易唐覺得這樣坐著有點頭暈,身體被擦過之後更是一陣一陣地發冷,連汗毛都已經豎起,但又怕周顏發現便找了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

  「把T恤套上躺好。」

  周顏遞上一件疊好的短袖T恤,隨手把毛巾一扔就拿著酒瓶子和棉花坐到了炕上,「這兒應該沒有酒精,就問大嬸拿了他們家釀的燒酒,這棉花估計也是拿來做棉襖的,先湊合著用吧,總比沒有好。」

  這話音剛落,蘸了燒酒的濕棉花已經擦在易唐的脖頸處。

  這村子到鎮上雖然不遠卻沒有交通工具,她還是先想辦法盡量讓他的溫度降些下來,畢竟還得有些體力走一段路。

  「他們家當寶貝的東西你拿來給我擦身,讓大嬸知道還不心疼死?我真的沒事,咱去鎮上的醫院先開點藥吃,到了A市再去醫院好好看看,沒準在路上就好了。」易唐咧著嘴握住周顏的手腕,吸了吸不太通暢的鼻子,「你不喜歡酒味,待會兒熏得你難受。」

  他可不想因為擦了酒被她避得遠遠的,寧可燒一點,反正燒不壞腦子。

  「別鬧了,大叔血壓有點高才不允許他喝多的,大嬸哪有你說的小氣?你想泡在她家的酒罈子裡她都捨得,誰讓你冒著暴雨給她家搭牛棚?」不過是個牛棚,何必這麼費心搶著搭?那兩頭牛被淋個半天根本不會有事,反倒是他這個脆弱的因為逞強倒下了。

  周顏用燒酒把易唐上半身擦了個遍,又讓他自己把大腿根部也擦一擦,自己則動作快速地收拾東西,又去廚房端了碗白粥讓易唐喝下,這才隨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啃了個饅頭就跟大嬸家告辭了。

  許是因為心裡愧疚又收了周顏的錢,那大嬸讓她兒子去村裡借了輛電瓶三輪車,送周顏一家三口去鎮上的衛生院看病。

  雖然易唐很不屑搭乘那輛「車」,但他四肢發軟沒有力氣,又不敢忤逆周顏,三人一塊兒連同行李箱擠在一個斗裡出發了。

  這一路他都盡量把臉埋在周顏的肩窩裡,就怕被誰撞見丟了臉面。

  這種交通工具他還是第一次坐,因為擔心大嬸兒子的車技一路又冒了一身冷汗。

  到了衛生院,周睿守著行李箱陪易唐坐在簡陋老舊的長木椅等候,周顏去排隊掛號詢問情況,最終在一個老西醫檢查之後只開了退燒針,因為其他口服藥她隨身帶著。

  說起這個退燒針,讓周顏此後的多年每每拿來取樂。

  小鎮沒有大醫院,只一家公立衛生院,輸液大廳冷冷清清,只兩三個人坐在竹製躺椅上吊著針,還有一台小彩電擺在廳內供大家解悶,播的正是《還珠格格》。

  周顏把從藥房取來的針劑交給護士之後便叫來易唐。

  「你在這兒打針,我問醫生要杯熱水給你泡包感冒沖劑,先吃兩顆消炎藥咱就買車票回去,到家再去醫院好好檢查。」

  不是她不看重他的身體,實在是這醫院讓她不夠放心。

  因為發燒到三十九度八,她提議讓易唐驗個血,那醫生就吹鬍子瞪眼地說了她一通,讓她選擇要麼給開吊針,要麼開退燒針和吃藥,說反正就是淋雨感冒不會有別的事。

  「顏寶,那針……不會是我的吧?」思易發睡。

  易唐一把拽住要走的周顏,面部抽搐地盯著不遠處一個老護士手中尖銳細長的針筒,他有記憶以來,貌似還沒打過這種針吧?

  「因為你吃退燒藥不管用,燒得不低,持續時間太長對身體不好,所以就先開了退燒針,不會有問題的,咱們那兒的大醫院也有打的。」周顏以為他是擔心這針有問題,便開口解釋。其實,她哪裡知道某人是害怕那個針頭。

  那老護士大概四五十歲,對著單子喊了一聲易唐的名字,周顏立即拖著人過去在一張高木椅上坐好。

  「誒?你怎麼不脫褲子就上去了?把這邊屁股對著我,褲子拉下去。」老護士一掌拍在易唐的右臀上,嗓門很大,這麼一句話出來,廳裡所有病人和兩個護士都看了過來。

  易唐只覺得腦袋忽地一陣刺痛,像是燒得更厲害了,原本只頭疼頭暈腳下無力,現在恐怕連站都有些困難了。

  「顏寶,我已經不燒了……我不想打針,這兒連個……遮的地方都沒有。」

  他皺著臉哀怨地說道,大掌死死拽住周顏不放,這個輸液廳就只幾張長桌供護士扎針配藥,根本沒肌肉注射室,光一張椅子讓他怎麼脫褲子?

  周顏還沒來得及接話,那老護士又搶先笑出了聲。

  「大男人害什麼羞?這屁股誰沒有啊,又沒要你全脫下來,趕緊的,早點打完我們都省事。」這話一說,連周顏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往前挪了一步擋住了對面病人的方向,拍了拍易唐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命令的眼神,壓低嗓音說道,「你再拖著不打一會兒小睿過來了,放心,沒人看,我給你遮著了。」她敢肯定,這男人這會兒的臉紅絕對是因為羞澀。

  「你幫我脫!」

  易唐長臂一撈把周顏緊緊抱住,稍稍轉過臀部俊臉往她腹部一塞裝起鴕鳥,誰說沒人看?病人是看不到了,可旁邊還有兩個大媽護士在偷笑呢!

  他容易嗎?打個針還得露屁股,好不容易露一次看得還都是有年紀的大媽們……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8 23:48:12

第087章

  回到A市之後,易唐去醫院做了詳細檢查,在輸液大廳吊了幾個水袋子就回家了。一路的的萎靡不振在一晚過後就迅速消失,又能精神抖擻地帶著兒子去晨練。

  周顏在醒來時父子倆已經出門鍛煉,鐘點阿姨已經在廚房做早餐,昨晚整理出的髒衣服也已經洗得乾淨掛在了陽台上,生活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太太起來了,易先生說會帶生煎包回來,只讓我煮了粥。」那阿姨見到周顏出現在客廳立刻揚著笑臉解釋。

  只不過她這個稱呼倒是雷到了周顏。

  「呃……阿姨你叫我小周就行,咱們家沒這麼多講究。」

  周顏面色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心裡已經把易唐罵了數遍。雖然平時跟這個只在早上來的鐘點阿姨很少碰面,但偶爾一次早起她自我介紹過,當時還聽到是「周小姐」,怎麼今天就成了「太太」?

  這個稱呼太詭異,她聽著都彆扭。

  「我除了你們家還在另外兩家做,都是這麼稱呼的。客廳和客房已經打掃過了,衣服也洗了,還有什麼活兒要做嗎?」阿姨笑容可掬,態度和藹,是個容易相處的,尤其是她覺得這家小夫妻年輕和睦、對人親切有禮,是難得好僱主,做事自然更用心了些。

  「這個稱呼還是改改吧。小睿出生的時候我也請過阿姨,她就只管我叫小顏,聽著親切也舒服,我們年紀還輕哪裡要講究這一套?以後叫孩子爸小易就行。這兒沒什麼活了,辛苦了,你去忙吧。」周顏雖然語氣柔和,卻很堅持更改稱呼。

  如果他們將來復婚,也不過是個普通三口之家,被人稱呼先生太太的未免太造作了些。她這個小老百姓可適應不了。

  那阿姨見周顏態度堅定也只好由了她去,打個招呼就奔去下一家了。

  周顏從冰箱找出幾樣小菜,裝了三四樣在小碟子裡,全是她平常抽空醃製的白蘿蔔片、泡菜、胡蘿蔔條、豇豆之類的,酸辣甜脆,搭配白粥還算可口。

  擺好小菜,剛盛了三碗白粥,易唐父子倆就帶著生煎包回家了。

  因為包子是肉餡的,周睿同學在吃的時候鄙夷地掃了對面的父親一眼,實在覺得今早浪費了那二十五分鐘排隊。不過煎包確實挺香,看在自己也浪費時間等待的份上,他吃了一個半,還是往包子裡塞了不少蘿蔔片才吃得心甘情願。

  周顏倒是挺給面子,把易唐夾給她的兩個煎包都吃了,要擱平時,她在公交或地鐵裡聞到人家吃包子的味都會想吐。

  所幸他記得她不吃豬肉包,特意買了牛肉餡的。

  「顏寶,你等我換件衣服,送你去上班後再送小睿去學法語。」

  見周顏已經穿戴整齊拎了包要出門,易唐從廚房中追出把她叫住,脫著膠皮手套快步進了臥室。

  昨晚周顏在和左銳軒通過電話之後把更改的上班方式告知了易唐,因為她將進入十分忙碌緊張的狀態,這個暑假周睿就只能交給他了。

  只是,令易唐詫然的是,她上班的單位竟然變成了屹立房產。

  在A市,屹立是地產界的龍頭老大,並且還是上市的獨資企業,幾乎無人不知。易唐很納悶,早先得知周顏跳槽不做翻譯,似乎是做了什麼室內風格設計師,一轉眼居然成了屹立副總經理的一名助理,這讓他很不安。

  不是他看低周顏,而是他清楚一個助理的工作內容,那不是非專業人員能隨便勝任的。除非是……意同花瓶的私人助理。

  因為左銳軒只說了私人方面以外的事項,周顏也沒能解釋得很清楚,這個曖昧不明的職位就像一根刺卡在易唐心口。來去市水。

  他認為男人和男人之間的較量與女人不同,他目前有必要弄清楚這個潛在的情敵。

  「你還是在家休息吧,公司不是有員工在嗎?小睿自己能搭地鐵。」

  周顏擰了擰眉頭,回想起易唐那副柔弱憔悴模樣,有些不放心他出門。雖說他今早還得意洋洋說自己一回家就百病立消,強行早起帶兒子晨跑,但那點鼻音仍是洩露了他的狀態。

  她不反對他運動強身健體,也贊成他和兒子通過晨運培養父子情,不過帶病上班就太拚命了些,養家餬口的事不是只靠男人一個。

  「你們都有事兒我一個人在家無聊,還不如去公司看看。中午接了小睿去遠弘那兒蹭飯,他買了套即時入住的精裝單身公寓,據說也是屹立房產開發的。」易唐套上鞋一副不容拒絕的態度,招來兒子就拉著周顏出門了。

  現在他對「屹立」兩個字尤為敏感。

  「也?」周顏疑惑地重複著這個字,只覺得易唐話中有話。

  「咱們住的小區也是屹立房產名下的。」易唐撇了撇嘴有些無奈。

  在機場見到那個左銳軒跟自家老婆勾肩搭背時確實很刺眼,可教養和風度讓他謙卑禮貌,所以故作自然地與那人握手寒暄。可此時得知了那樣一個身份,他怎麼輕鬆得起來?左家的資產可不是他易家能比的。

  那個左二少隨手拿出的一個小禮物便是一套價值不低的房子,易家雖然在B市地位不低,家中有幾個閒錢,但與窮得只剩下錢的左家拼財力就堪比以卵擊石。易唐就是帶著這種糾結心情送周顏去了屹立房產。

  他知道,從這一天起,即便他信任周顏,也無法不介意左銳軒的存在,因為那個男人對周顏的用心已在此事之後昭然若揭。

  但其實左銳軒在工作時間並沒有像平時那樣玩弄曖昧,反而是秉持嚴肅、嚴謹與嚴厲態度,把周顏交給屹立的一個行政助理,命其手把手地教導,盡快融入到新的工作氛圍。許是因為他的特別交代,那個行政助理對周顏耗盡了耐心,講解詳細,連製作數據報告都教了一個上午。

  那個助理是個三十出頭的時尚女人,周顏很欽佩此人能夠長時期對她保持誠懇的微笑和過分的體貼細心,那溫和態度只怕已把她當作孩子了吧。

  但她一個總經理助理被安排到了行政部學習,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左銳軒到底想幹什麼?

  周顏這一天的時間都耗費在學習製作數據報告和安排會談會議之上,臨近下班時,左銳軒終於來了一個內部電話把她招上了二十一樓。

  「適應得怎麼樣?」

  左銳軒靠在椅背悠閒地喝著咖啡,唇角抿了個笑意淡淡地問道。此時周顏正規矩地立在他的辦公桌前,靠得不是太近,卻足以讓他看清她臉上的疲倦。

  只一天就累了嗎?

  「行政助理就像個管家,什麼事都做,工作範圍很廣,工作很繁瑣,說實話我不喜歡那個部門。不過說起適應,挺好的,Alma是個很友善很細心也很有耐心的人,她花了一天裡所有的空餘時間教我做各種數據報告和安排會議的瑣碎事件,暫時沒有遇上難克服的難度。」周顏畢恭畢敬地回答,似乎是簽約以來最嚴肅的態度。

  她只是不習慣周圍職員看她的眼光,原本就不是屹立的員工,卻被丟在屹立的行政部學習,自然免不了有猜忌和疑惑。

  「你是我的私人助理,跟管家也沒有太大的區別。我之所以讓你跟著Alma是想你熟悉一下屹立,我今後的重點似乎得留在這邊了。我那個天才設計師三弟為了個女人失意到醉酒飆車斷了腿,我家老頭心疼得恨不得天天在家陪他,公司的事似乎想撂下不管了。」左銳軒歎了口氣,滿臉的苦惱。

  他很不甘心年紀輕輕地就要回家接受家族企業,他自己的公司盈利雖不如屹立卻也足夠他揮霍,看在老頭眼裡卻成了不務正業,這未免太不分青紅皂白了。

  「您的意思是……我基本上要跟著您留在屹立了?」周顏從對方的話裡聽出了關鍵,頓時睜大雙眼盯住了前方的老闆。

  她靠著自學文憑當翻譯已經是難能可貴,這會兒要憑這牛頭不對馬面的專業進了房地產公司,還跟副總經理搭上邊兒,不被人傳出私情都對不起這層關係。但她這個比小言女主角更沒身家背景的女人真不想做老闆的緋聞女主之一。

  「是這樣沒錯,你先在行政部待一段時間,熟悉之後我會把你叫上來跟著我的助理,合同就不再重新簽了,反正你是我的人,薪水跟屹立沒關係。今天就到這兒吧,我還得去看那個斷腿的傢伙,你自己回家吧。」左銳軒對周顏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自己也抓了鑰匙準備離開。

  「喂,老闆,您好歹告訴我正規的上班時間和休息制度吧。」

  周顏見左銳軒要走,立即上前拽住他的胳膊阻攔,他可以隨隨便便丟個人進公司,但她這個被丟的人總得摸清狀況。

  「你希望呢?」左銳軒勾起嘴角露出一個魅惑的弧度,顯然被她這幅急躁模樣逗樂了。

  「您知道我是個有家庭的人,對於加班和出差是極為不便的,既然是辦公室的職員,應該是朝九晚五和雙休吧?還有員工福利你得跟我說明白,我不是屹立的職員沒有餐卡吃不了員工餐,總不能每天中午跑到外頭去解決吧?另外,我家裡有孩子,要是突然有個急事要請假或早退什麼的我到底該向誰請示?」她總不能這麼稀里糊塗地上著莫名其妙的班。

  「你是我的人當然歸我管,不管是請假還是早退都直接向我請示,休息制度可以批准,但出差的事我不保證。至於午餐,上來陪我吃盒飯吧,我會讓秘書多訂一份。沒事的話就趕緊回家吧,說得跟自己有個嗷嗷待哺的娃一樣,你也不怕把自己說老了。」左銳軒抬手敲了敲周顏的腦門,眼裡滿是嘲諷意味,不等她開口就推著她一塊兒出門了。

  他看人素來精準,這個丫頭還有無線的潛力等他來挖掘,他會等著她用另一個身份站在他身邊,做他的左膀右臂。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8 23:48:40

第088章

  自周顏在屹立上班之後,三口之間的生活規律就稍稍有了改變。

  因為是暑假,周睿除了每天上午的法語課外就沒有別的正事,易唐每每接他吃過午飯就回公司,擺了紙墨筆硯讓他自個兒練習書法,晚餐前父子倆又去游泳桑拿,再去屹立接周顏下班回家做飯。

  期間父子倆偶爾去何遠弘那兒串門,閒著沒事也會去逛逛商場買買東西,回家打打遊戲外出釣釣魚,倆人的親密指數因此急劇上升。

  可惜安逸的日子沒過多久,白惠蘭再次上門了,這次同來的還有易唐的父親易元。周顏收到短信時心裡咯登一下,慌得不知所措。

  該來的還是來了,就是不知道這次會對她使出什麼招數。

  「發什麼呆?吃飯。」

  左銳軒用筷子敲了敲快餐盒,見周顏回過神來便去夾她盒中的紅燒牛肉丟入自己嘴裡,吃得歡快,「誰的短信讓你這麼失魂落魄的?」

  他特意留了自己盒中的大尾蝦等她搶,卻因為一個短信被冷落了。

  他們共進午餐時他總是會製造一些自然流露的親密,見她沒有反對也順其自然地接受還以為自己對她來說是個特殊的,但特助Keven的一次意外加入打破了他的一廂情願。

  其實她對熟悉的朋友都是同等待遇,會跟他搶菜,也會跟其他哥們鬥嘴。

  「我不想吃了,沒見過比你摳門的老闆,每天都是淡而無味的菜,明天我自個兒帶瓶辣椒醬來下飯。」周顏把筷子一撩不打算繼續吃了,原本就是勉為其難地吃著那些在他人吃來美味可口的飯菜,現在被那個倒胃口的消息一鬧,鬧心得很。

  左銳軒皺了皺眉,心底黯然歎息。

  通過他這段時間明著暗著的努力,他們雖然已經更為親近,她在私底下不再「您」來「您」去,偶爾會對他宣洩情緒,也會不經意地流露一絲小女人嬌態,不介意間接吃他的口水……但他們之間似乎永遠隔著一堵厚厚的牆。

  他清楚那堵牆其實不是她的前夫易唐,而是她的潛意識防備心理。

  「都跟我吃了這麼久的午飯怎麼還沒改掉這無辣不歡的壞毛病?吃這麼點飯下午不想做事了?你不知道肚子餓影響情緒、智力和記憶力嗎?把這蝦吃了,再吃幾口飯。」左銳軒把自己的飯盒往前一推,一本正經地勸著周顏吃飯。

  她越不想說的東西,他越感興趣,這段時間的接近非但沒有讓自己絕了念頭,反而越發地沉迷了。

  這似乎是個不好的現象。

  「沒胃口。」

  周顏像只洩了氣的皮球,蔫蔫地趴在會議桌上,黯然的目光望著玻璃門外空曠的走廊,「我會看在薪水的份上努力做事的,還可以留下來加班。」

  今天易唐不會來接她下班,家裡有那兩位在,如果可以,她是真不願意回去。

  「留下你這個沒有心的人在這兒能加什麼班?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左銳軒推開椅子走出了小型會議室,只一分鐘又繞了回來,見周顏還是懶洋洋地趴著便覺得胸腔有股怒氣要衝上來,「吃了你幾塊牛肉還你一瓶牛肉醬,名牌棒子貨,應該合你胃口,趁熱把飯吃了。」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耗費點腦細胞為他煩惱一下,或許他就能稍微有點成就感了。

  「你居然在辦公室藏了香辣牛肉醬?」

  周顏看起來果然來勁了,用力擰開蓋子只聞了一下就露出個諂媚笑臉,「老闆,我把剛才的話收回,其實你不是特摳的那種,這牛肉醬很貴的,我以前的同事--誒,就那個跟你一塊兒吃過飯的姑娘,她是韓語翻譯,出差去韓國的時候給我帶過小罐的。」

  左銳軒鄙夷地抽了抽嘴角。

  他雖說認識她不久,對她的瞭解卻不少,不是他目光犀利看透人心,而是她過於簡單不加掩飾,此時的興奮勁兒就有些過於牽強與僵硬了。

  只不過他不會戳破她的偽裝。

  「摳門就摳門吧,我們左家要不摳門哪能有幾個錢?」

  他攤開掌心神奇般地獻上一個小碟子,「真不明白辣椒有什麼好吃的。我下午要出去巡工地,你要願意留著就跟Keven學點東西,不願意就提前回家去。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面對了才沒有遺憾。」他便是這樣說服自己面對這種難以掌控的感情。

  左銳軒只留了這麼一句話就轉身離開。

  如果不是不忍心見到她的強顏歡笑,他是打算刨根問底的,終究是過不了自己這關,沒辦法把她跟以往那些女人相同對待。

  周顏給易唐回了短信說會提前回家,便早退去了菜市場。

  她不是個遲鈍的人,左銳軒對她的特殊態度自然能夠感覺得到,但他這個人向來吊兒郎當沒個正經,也不曾正式表述過,那她只能自欺欺人地當作是他的另類風格。

  許是真的過膩了無依無靠的生活,對於左銳軒這種神奇般存在的人物,她竟也會貪婪他給的那種溫暖,不捨得毅然轉身斷得乾淨,只盼著以朋友的名義讓他留在她的生命裡,因為他能給她的遠不止工作上的幫助。

  在她茫然失措時,他總能給她指一條路。

  周顏這次不像平時在超市買點鮮蔬湊合,而是去了菜市精挑細選,買了海鮮、牛肉和營養價值極高的蔬菜,準備好用最虔誠的態度對待易唐的那對父母。

  曾經逃避了七年半仍然回到原點,她確實不能再選擇逃避這條路了。

  不管結局如何,她願意因為這個幸福溫馨的三口之家而努力一次,只為不留遺憾。

  易唐在客廳陪著父母解釋著周顏的事,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對面的掛鐘上,有種既希望周顏能夠及早回家博得父母的好感,又希望她能晚點回來少看點父母的冷臉,這種矛盾思想一直在他腦中折騰。

  「把那孩子叫出來吧,打我們一來就在書房避著。」

  白惠蘭對著易唐努了努嘴,本想去書房跟孩子套套近乎,但想起上次周睿拿臂力棒的橫眉怒目又退縮了。

  上次雖說一起吃過晚飯,但那孩子壓根沒抬頭看過她這個奶奶一眼。

  「小樹,我跟你媽媽的立場不同,我不反對你選擇什麼女人過日子……但你已經不小了,也清楚咱家是個什麼性質的家庭,該懂得什麼樣的女人適合站在你身邊映襯你。我沒見過周顏,所以暫時不做任何評論,我只是來看孫子的。」易元品著茶不緊不慢地說道,這番話明面上聽著沒問題,實在也已否定了周顏。

  但他的目的確實是因為孩子。

  「媽,小睿每天下午都要練字,這會兒就別吵他了。」

  易唐淡淡地拒絕了母親的要求,只覺得心裡異常煩躁,但他不會用強硬態度對待家人。他抿了抿唇扯出一絲苦澀笑意,「爸,我要知道您搭飛機來一趟只為了看小睿就給您寄照片了,怎麼還跟媽一樣搞突襲啊?」

  他前天還給家裡的老爺子打過電話探口風,但家中一老已經成精,十分鐘的通話過程對周顏和周睿隻字不提,來來回回只跟他說事業問題。

  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但遇上父母突然上門他多少還是有點慌張,深怕惹怒了父母,委屈了周顏,又遠離了兒子。

  「我跟你實說吧兒子,我這次來是領了你爺爺的命令要把孩子帶回去的,暫且不說轉學回B市的事,現在正是暑假,回去陪陪你爺爺也是應該的。」易元也不願多繞彎,父子倆談話素來直爽,便不顧妻子的阻攔把話說明了。

  白惠蘭見自己的意圖無效,憤憤地收回拉扯丈夫衣擺的手。

  須臾,她又緩了緩神情對兒子解釋道:「小樹,你爸的意思是,你爺爺很想見見他的寶貝曾孫,希望能帶小睿回去一趟。你也知道他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方便出門,而且別說是小睿,就是你也是得回B市的,哪有丟著父母祖父不管一個人在外飄蕩的?」

  易唐的臉色自父親說完那番話之後便陰沉一片,對母親這畫蛇添足的解釋更不屑理會,他怎會不清楚帶孩子回去的原因?

  「你當你兒子是三歲小孩?驗個DNA不需要隱瞞,畢竟你和那個周顏只是小孩子玩鬧,這麼多年沒有聯繫確認一下孩子的身世也是情有可原,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確保萬無一失。」易元瞪了一眼妻子,把話說得更直白了。

  只不過,他一抬頭便對上了斜對面突然出現的孩子臉,那眼神竟是有種深不可測的沉穩,饒是他活了大半輩子,此刻在這個孩子臉上卻看不透真正的情緒。讓班顏正。

  「爸,您這是在侮辱我兒子,也在侮辱周顏,我理解你們的顧慮,但請你們也尊重我的權利和義務。」易唐捏著杯子的手指已經泛白,他微微低垂著臉,態度看似淡然無力,實則堅定沉重,已是瀕臨失去理智的躁動。

  他懂父母在不遠遊的道理,也並非長期留在A市發展,但在他攜家帶口回去之前,至少要先看到家人善待他妻兒的誠意。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8 23:49:04

第089章

  周顏在小區見到等候的周睿時便有種不好的預感。

  等到周睿把在客廳聽到的事詳細匯報之後,她覺得在一股怒火燃燒之後只剩下無奈,此事並不在意料之外,只是她沒跟易唐提過而已。

  不過真正遇上了,那種滋味卻不好受。

  「你爸讓你下來的?」

  半響,周顏終於開了口,在灼熱刺眼的陽光下她只顯得黯然。如果說她即將面臨的是一場軟戰爭,她還沒上戰場已經想退縮了。

  「他好像挺生氣的,但一直憋著,就怕我聽到太多不好聽的話就讓我下來等你了。」周睿拉著臉似乎也是一臉的沉悶,被懷疑的事讓他覺得憋屈。

  「沒事兒,媽媽不會讓你去驗什麼DNA,他們認不認你不重要,在爸爸心裡對你不存在任何質疑,而且這輩子我沒打算讓你姓易。」周顏對兒子笑得溫軟,在安撫他的同時堅信了易唐對他們母子的態度。

  如他所說,她之所以選擇去面對他的家人,只因為奢望能與他攜手百年,既然他能夠保持一致的態度,那麼她又何必因為其他阻礙有太多的負面情緒?

  但周顏發現,這事實在難以把理論和實際相結合,懂這個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

  在她上樓見到易家父母帶著審視與不屑的目光時,發現剛壓下去的浮躁又蠢蠢欲動。

  易唐在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後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接過周顏手中的食材之後便隆重地向父母介紹了她,他是這樣說的,「爸、媽,這是我老婆周顏和我們的兒子周睿。聽到你們過來她特意請假趕了回來,今晚就在這兒吃飯吧,顏寶的廚藝不比老宅的廚子差。」

  周顏有些意外,她是第一次見易唐的父親,這樣的局面裡,她這個前妻被前夫以這種方式介紹給父母似乎太牽強了些,畢竟對方的臉色與易唐臉上那微帶驕傲的笑臉天差地別。

  她原本想大度地裝作對冷漠視而不見,但委實笑不出來,就連那句「叔叔阿姨好」都彆扭得說不出口,只得對兩位長輩點了點頭微躬了腰。

  戲台一樣的場面,她突然覺得駕馭不了。

  「小樹,你又瞞著我們--」

  「這孩子叫周睿是嗎?來爺爺這兒坐,讓爺爺好好看看。」

  白惠蘭正要質疑兒子是否又瞞著他們背地裡復了婚,卻被易元搶先截斷她的話,眉開眼笑一副和藹慈祥面目對周睿招了招手。雖然剛才看到周睿這孩子臉色深沉,但畢竟只是個不滿七週歲的孩子,他不認為孩子會懂什麼人情世故。

  他並沒有侮辱孩子的意思,這純粹是他那個倔兒子的偏見。

  「有人說我長得像我媽媽,現在也有人說我長得像爸爸,喬宇哥說這是被人的主觀意識影響,我其實就是長得像我自己,您看不出什麼名堂來。爸爸,我去房間寫暑假作業,吃飯的時候再叫我。」周睿淡然的眸光低垂,拒絕得很不禮貌,隨後轉身對易唐匯報了一句,直接無視沙發上的那對祖父母,挺直著小背脊舉步沉穩地進了臥室。

  他的言下之意,這期間拒絕一切打擾。

  他可以對任何一個陌生的老人稱呼為爺爺或奶奶,但對傷害他母親並且試圖傷害他的人,沒辦法表示禮貌。

  因為媽媽說過,禮貌和尊重是相對的。

  「我去泡茶。」

  周顏雖然也因孩子的態度怔了一下,不過仍是這片僵硬場面中最早回神的,她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易唐,轉身進入廚房了。

  一手帶大的兒子什麼性格她最清楚,此時不是說教的時候。

  易唐對父母歉意地笑笑,因為兩手拎著食材他只能聳聳肩表示無奈。

  「爸、媽,你們別介意,因為我錯過了七年做父親的時間,所以在認回小睿之後想把之前虧欠的所有父愛都彌補上,無所不用其極地寵著他,顏寶老說我溺愛過頭會把孩子寵壞,看來我確實還不夠明白如何做一個好爸爸。你們先坐,沒老婆就是不行,我這失禮兒子都不知道給你們泡茶。」

  他扯著嘴角笑得很輕,語氣裡透著一股子自我批評的誠懇,臉上卻仍然是那副對兒子老婆引以為傲的神情。

  易唐尾隨周顏的腳步進了廚房,眸中散發著一抹吃味。

  本以為跟兒子的感情已經堪比他們的母子情,哪裡知道一遇上事他還是不能和周顏相比,兒子會向他告假回房就是為了想跟周顏撇清他的「不乖」。

  不過他倒是寧願如此,保護她是他們父子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你何必說得這麼憋屈?我兒子就是這種性格,第一印象不好之後甭想輕易靠近他,雖然有點不禮貌,但孩子的心思是最敏感的,誰能對真心誠意地對他,他感覺得到,我一點兒都不愧疚。」周顏從櫥櫃中取出茶葉罐,低頭擺弄著茶壺輕聲發表言論。

  她承認她也寵兒子,但該教的道理她教的不比人少,面對這種情況,她還真是無力擺出嚴母姿態教育孩子。

  「我也沒覺得你該愧疚,咱兒子沒有哪點不如人的。」

  易唐放下食材伸出雙臂從周顏背後環住她,壓低嗓音湊近她的耳廓呢喃道:「顏寶不生氣,我絕不讓你和兒子在這事上受委屈,但你一會兒能出來陪爸媽喝杯茶嗎?就當是面對公司不能得罪的難纏挑剔的客戶,好嗎?」

  有的事不是他一個人挑下就能完美解決的,他需要她的配合。

  「我沒故意擺臉色裝清高,只是被你那個介紹鬧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周顏悵然歎息,沒有將心底的感覺說出口。

  她確實沒有經歷過太多拿熱臉貼冷屁股的事,一時間沒能迅速反應過來。

  「我知道,顏寶,謝謝你能為了我們的將來如此努力。其實不管家人是什麼態度我這輩子都會跟你在一起,但我希望能得到他們的理解和祝福,這會讓我們距離幸福更近。在你願意提前回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的決定,還有這豐盛的菜色……」易唐輕輕柔柔的嗓音魅惑地纏繞在她的腦中,他的溫熱氣息侵襲著她的頸部,說到動容之處更是情不自禁地讓唇瓣貼上她的滾燙的肌膚。

  周顏幾乎是在接觸到的第一時間就別開腦袋避開。

  「別鬧了,易小樹!」在他父母還虎視眈眈地存在於他們的安全範圍內時,他居然還有心情玩弄廚房情調?

  她敢肯定,這一幕要被外邊兩個長輩看到,不會是他隨便浮誇,而是她水性楊花。

  「我瞭解我爸媽,他們這會讓一定在私底下商量怎麼帶小睿回去的事兒,畢竟是我爺爺派來的,估計怕空手回去挨批評,尤其是我爸,在家怕老爸,出門怕老婆,今兒這幅冷面還是我媽逼著裝出來的,其實他壓根不會反對。」易唐在周顏耳旁輕聲嘀咕,嘴角浮著淡淡的笑意,只是眼中那抹狡黠無人能夠捕捉得到。

  在支開周睿到周顏回家之前,他已經摸清事情的大致走向,並不是太擔心父母會在今日對周顏翻臉,不過也絕不是上門看媳婦孫子這麼簡單。

  上次搞突襲至今已有段時日,家裡這幾個一定是想出了什麼對策。

  不管怎麼樣,他知道,只要他堅持,最終妥協的只會是他的家人。既是如此,他又何必把事情看得太嚴重?

  「既然這麼有把握為什麼又這麼緊張?你出去陪他們吧,我把茶泡好後端出去。」周顏扭頭掃了故作鎮定的易唐一眼,不打算再跟他抬槓。

  她怎會不清楚他的用意?

  雖然易家二老未曾對她表示出絲毫的好感,但此刻也不該是他安慰她的時候。

  「晚飯真的在家吃嗎?」

  易唐會心一笑,聽從周顏的意思不再糾纏,只是剛轉身又不放心地回頭確認一下。如果她不願意,他會想辦法把說出去的話收回,畢竟剛才說的時候沒有徵求她的意見,所以難免會有愧疚。

  「我總不至於因為蹭飯對像換成你爸媽就不做飯,安心吧,我已經過了當年那個可以衝動倔強和高傲自負的年紀,懂得長幼之分,會招待好長輩的。」周顏苦澀地揚起唇角,給易唐一個安撫性的眼神便低頭泡茶。

  在她選擇接受他的那天,已經斷了自己的後路,所以,即使這一路她會因困難而惶恐不安,也會打起精神走下去。

  除非,前方無路可走。

  「我有沒有告訴我很幸福?」

  耳旁忽地響起易唐低沉的聲音,周顏只覺得腰間一緊熟悉氣息已經再度縈繞在她周圍,身子便已被他擁住,「顏顏,就算你故意拖延迴避復婚問題,我這輩子只會有你這個老婆。重逢之後,我曾經很辛苦很不安也很頹然,但我現在很幸福,而且我能肯定我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謝謝你願意給我機會,我會珍視一生。」

  話音落下,周顏便感到腰間一輕,在她回頭的那刻,正看見他那頎長勻稱的背影。這一刻,她發現了心頭那絲淡淡的滿足。

  如果能夠換來他的珍視一生,那麼面對辛酸艱苦付出再多努力也值得。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8 23:49:29

第090章

  婆婆一旦關愛,詭異無處不在。

  這話是周顏通過短信發給許唯一的,原因如下:易小樹以投資何遠弘的新事業為由堅持暫時留在A市,拒絕挪窩。易家老爹沒能成功帶走周睿,卻也沒有帶走白惠蘭。

  而這個前婆婆辭退了鐘點阿姨,揚言說要留下照顧他們一家三口,並成功進駐了小公寓中的主臥室,一家四口的「和樂」生活由此拉開序幕。

  許唯一的回話中表示了強烈的不滿態度,因為迫於無奈「讓」出主臥室的小兩口霸佔了她的地盤,並且,短時間裡她這個外人是不能前去蹭吃蹭睡了。

  一個讓太后都畏懼的人物,她當然沒膽量招惹。

  第一天晚上,周顏在極不自在的心情狀態下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但天色未亮就被擅入臥房的前婆婆推醒,半睡半醒地睜了眼,卻被那張不該出現的臉驚詫得立即彈身坐起。怕雖怕,她仍舊沒有驚叫出聲,只是抓住被子的手指已經僵硬得泛白。

  這是要哪樣吶?這房間昨晚明明已經上鎖,老人家拿個備用鑰匙進門是想做什麼?

  周顏的心裡百轉千回地繞著彎,白惠蘭卻沒給她多少時間,使了個眼色讓她出臥室,自然還得是不驚醒易唐的前提下。

  「阿姨,您有什麼急事嗎?」

  周顏壓著一肚子的疑惑與煩躁,在拉上房門的同時就問出了聲,實在想不通這個易太太心裡琢磨著什麼。

  「有急事找你能解決嗎?已經快五點了,你該去給小樹他們父子倆做早飯了。」白惠蘭臉色陰沉,手中還捏著一串鑰匙,瞪了周顏一眼便進自己房裡去了。

  如果不是老爺子讓她來摸底細,她壓根不屑面對貪慕虛榮的「兒媳婦」。

  在她的理論裡,周顏這種在讀書期間就隨便跟男朋友回家過夜的女孩根本不需要任何審視,一個出自特殊家庭的沒有教養的丫頭配不上她的兒子。

  原本還是睡眼惺忪的周顏,在經過對方鄙夷的目光刺激之後,睡意頓消。她嘲諷地扯了扯嘴角,敢情這段時間她都得四點多起床為家人準備早餐?

  「阿姨,如果您餓的話我給您弄點吃的,但早飯做早了也是要涼的,易唐和小睿沒這麼早起。」她終是敲響了主臥室的房門,嗓音不輕地說道。

  她不認為一直以禮儀和教養來裝飾自己的易太太有故意騷擾她睡眠的惡趣味。

  這是一個惹她發怒的好方法,卻不是一個拒絕兒媳婦人選的最佳方案。

  「早什麼?家裡的廚子都是這個時候開始備早餐的。我兒子從小嬌生慣養,一家子哪裡捨得他幹過丁點兒的家務活?周顏,既然你想嫁進易家,自然要懂得分寸,別不把我兒子當回事,連他的飲食起居都照顧不好要你這個老婆有什麼用?從今天開始,我不希望再看到他撩高袖子進廚房洗碗的事,早餐做個養生粥再炒幾個小菜,我希望看到你比夏芮勝出的地方。」白惠蘭拉開房門直接對上周顏,一番平靜而冷漠的話如一股強勁的冷風,吹得周顏息了怒火只剩悲涼。

  原來是不滿昨晚易唐的洗碗之舉。

  但她這個人最厭惡的就是洗碗和早起,非得在這兩件事上妥協才能表明她是有資格嫁給易唐的嗎?

  「阿姨,我不知道您這話什麼意思。我知道易唐在家裡是個人人都寵他慣他的寶貝疙瘩,但他已經三十一歲,他也已經是個父親,他足夠成熟到領悟什麼事是該的,什麼事不該做。關於洗碗,我真沒覺得他洗個碗就能委屈了,家務活原本就是誰都有義務,不能肯定得是女人包攬,他願意親自洗碗就如同我願意為我的家人下廚,這是同個道理。」周顏盡力讓自己的臉色看上去溫軟一點,哪怕心裡很不是滋味。

  前婆婆在這個時候跟她提兒子的前女友,會是什麼意思她真猜不出來。

  按照易唐的說法,易家一直知道有夏芮的存在卻從沒表示能夠接納她,就因為夏芮出身寒門,家裡兩個哥哥的工作還是易唐拖朋友走關係安排,而夏芮的父母在鎮上開的小店也是易唐投資。

  說是投資,實則為出資贈送,他那樣性格的人自然不會追討為前女友父母花費的錢財。而這些在易家人眼裡,無非更成了鄙夷的原因。

  其他人周顏不肯定,但這個前婆婆是什麼嘴臉她卻猜得到。

  那麼今天提起夏芮,是因為覺得她還不如夏芮嗎?這可真是沒辦法努力,她也憑空變不出什麼親人來。

  「你不必跟我說這些道理,我們易家養個能幹兒子出來不是讓他給女人洗碗的。夏芮的條件再差至少懂得怎麼做一個溫柔體貼的小女人,周顏,在我看來你真的是不如她,不只是容貌,連性格和教養都是。」白惠蘭的語氣雖不尖銳,眸光卻異常犀利。她只淡淡地望著眼前這個怎麼看都不順眼的女人,就足以令對方萌生退意。

  凌亂蓬鬆的短髮,寬大沒型的棉質睡衣,一臉的素淨外加一雙赤腳……此時的周顏看起來就是一個邋遢隨便又懶惰的女人。她見過夏芮幾次,那孩子哪怕出生不好卻也懂得品質和潮流,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一絲不苟。

  白惠蘭真的不明白兒子的眼光,即使當年的周顏長髮飄飄有幾分清純秀麗,但現在的她儼然成了一個平凡俗氣的家庭主婦,夏芮雖然入不了易家人的眼,但怎麼看都比周顏要好幾分。

  顯然,易太太這會兒是忽視了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見到周顏這形象,你老人家把人從被窩裡挖起來還希望人家能像藝人開發佈會一樣的狀態出現?

  「我倒是沒想跟您說道理,您又不是我兒子,我沒義務給您灌輸什麼概念,但是請您也看清一個事實,現在跟易唐交往的人是我,不是什麼夏芮冬芮。今天既然已經醒了,那我就去熬粥吧,不過希望您明天不要干擾我的睡眠,我需要足夠的睡眠來保證我的體力,因為我不是一個家庭主婦,我還有我的工作。您先歇著吧,能吃的時候我再叫您。」周顏冷冷淡淡地說完這番話就走向廚房,不打算再做任何溝通。

  對於一個主觀意識極強的人,她沒有耐心去改變什麼,何況,這種事不是她努力說就能見到成效的。

  易唐睡醒時周顏已經出門了。

  雖然時間尚早不到上班時間,她卻一刻都不想再留在那個有外人存在的密閉空間。進了屹立公司,雖然有保安和保潔人員已經上班,二十一層卻還是空蕩蕩靜悄悄的。

  周顏聽著自己消沉的腳步聲,覺得胸口有些悶。

  推開左銳軒的辦公室,把包扔在角落裡屬於她的位置,就蜷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沉澱心情。

  不過一天她就覺得有些難以堅持了,這種心理上的疲累與平時是不同的。她在心裡悵然歎息,面對未來又有些茫然了。

  周顏沒料到自己會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再度睜眼時,辦公室裡已有另一個人的存在,而自己身上已經蓋了一件男式西裝。她將視線移向對面的辦公桌,見左銳軒低著頭忙碌著,俊朗剛毅的臉上只有認真嚴謹的神情,這樣一個出色的男人怎麼會對她感興趣?

  她偶爾也會自問,為什麼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就沒有任何自卑與不安?其實她知道答案,這只是因為不在乎。

  「還沒睡夠?Keven已經出門幹活了,就因為你還睡著,你失去了一次學習的機會。起來洗個臉,衛生間裡有牙刷和毛巾,隔壁小會議室裡有你的早餐,動作快點,你得跟我出去一趟,我只給你二十分鐘。」左銳軒頭也沒抬地說道,聽著是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卻暗藏關心。

  周顏抱著衣服揚了揚唇角,心裡感到溫暖時又有些慚愧。

  「左銳軒,其實你不必這麼縱容我,也不用在我身上多花心思,我雖然有些貪戀這種關心但還是覺得自己很自私。」

  她憑什麼在這裡享受另一個男人給予的一切?她明明什麼都不能回應。

  左銳軒的手一僵,筆尖在紙上一頓,他徐徐抬眼望了過去。他本以為她會避開,卻沒料到她會用如此平靜的目光迎接他,彷彿看一個執迷不悟的孩子般溫柔寬容。

  「臭丫頭,你能不能不這麼直接?」他知道,她這是裝不下去要攤牌了。

  他也曾勸自己別一味地沉迷,不過是興趣而已,還沒到非要不可的執念。但在見到她可憐兮兮地縮在他的辦公室裡,他便忍不住一個電話問出了她到公司的時間,讓人為她準備了東西才能故作淡然地忙公事。

  可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捅破這層紙?

  「我又不是什麼稀罕物,沒法臭美到享受一個鑽石王老五的慇勤和體貼。我很小的時候就只姥姥一個親人,這些年又孤獨膩了,你對我這麼好我真的很容易上癮的,但我的角度和你想要的又不同,所以對你不公平,如果你真的可憐我,就別讓我因慚愧辭掉這份珍貴的工作。」周顏起身把西裝掛好,對皺眉的左銳軒笑笑走向洗手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8 23:49:57

第091章

  「顏顏。」

  左銳軒出聲叫住了周顏,等她回頭望他才開口問道,「既然你能看到我的好,為什麼不試著認真看看我?」

  他聽得出來他的嗓音裡有強行壓住的顫慄,他竟然對她即將出口的回答緊張了。

  「你的身價比易唐更高,還比他年輕一歲,雖然長得沒他清俊卻多了一分令女人著迷的痞味與邪氣,如果我年輕幾歲一定會被你迷得七葷八素。但對現在的我來說,完全不會允許自己多看你一眼,潛意識裡已經把你排除在外。」周顏淡淡地解釋著,唇角微勾一副安逸神態。

  她發現面對這個男人可以暢所欲言說出所有想說的話,在與他的溝通中,她沒有一絲負擔和壓力,所以,總能保持平和心態。

  左銳軒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嘴唇,雙眼微瞇眸光深沉。

  「我以為我還挺招女人喜歡的,至少比你那個前夫有激情有熱情,我就……這麼難以入你的眼?」他有些自嘲地挑了挑眉,望著周顏用目光轉達他的不滿和失望。

  他這段時間雖沒有正式隱瞞自己的用意,但也沒準備跟她挑明,他明白她這種類型的小女人需要更多時間更多機會融入她的生活,等到她發現他已是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那部分,那個時候才是他真正表明心跡的契機。

  但這顯然已經不會發生,她手起刀落主動斬斷了那個可能。

  「你只適合戀愛,你的熱情你的激情都是用來追求絢麗的過程,但我已經過了那種稚嫩無知愛幻想的隨心所欲的心理階段,我從二十歲開始就已經是一個母親,在看待感情和生活時,會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我需要的是能讓我安穩平靜度日的男人。易唐以前也不是這個類型,但在他擔起父親這個身份後,他就成了這樣的男人。」

  周顏仍舊是剛才那種淡然溫軟的態度解答左銳軒的疑問。

  單身女人和一個母親對男人的需求不同,同樣,一個單身男人和一個父親對生活的追求也不同,她很慶幸易唐在接受新身份後堅定地選擇改變,目前他確實是個享受家庭生活的男人。

  但左銳軒不同,她甚至不知道他會不會選擇安定。

  有的男人會喜歡一輩子行走在愛情裡,享受這種飄渺不定的滋味,不願接受安定的平靜。

  「我懂你的意思,你覺得不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都是在浪費時間和精力?你才二十七,完全沒必要用婚姻的條條框框把自己限制到死,你應該享受沒有任何負面壓力的感情,解放一下你對自己過於嚴格的要求,這不是放縱和虛度年華,而是讓生命擁有更多值得回應的絢麗旅程。」雖然是勸說和忠告的語氣,但左銳軒的神情裡已多了一分無奈。

  他知道他可以用多種辦法引女人主動上鉤,也能輕而易舉改變女人對無聊婚姻的看法,但對周顏,他沒這個自信。

  或許她說的對,正因為有那個孩子的存在……這也是他輸給易唐的最重要原因。

  「道理誰都懂,但大部分女人總是追求安穩的家庭,有個可以永久依靠的男人。尤其是我這種打小就缺少家庭溫暖的孩子,總是對生活和未來的要求放到最低,只求有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忙完公事之後能靜下心來輔導孩子的功課,再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等著丈夫下班回家……等你漂泊得累了,你也會明白這種感覺的,是個正常人都得擁有一種歸屬感,不管是早晚。」周顏對左銳軒丟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一頭扎進洗手間斷了這次談話。

  原本就只給她二十分鐘,她要是再侃下去就不用吃早飯了。

  「臭丫頭,想暗示我不正常?」左銳軒不輕不重地一句呢喃輕飄飄地進了周顏的耳朵,她對著鏡子莞爾一笑,心裡才真正放鬆下來。

  不是怕得罪頂頭上司,只是怕自己的立場會弄僵了他們之間的融洽關係。

  所幸,她認識的這個左少是個豁達率性的成熟男人,不至於跟她一般見識。

  在周顏下班打算坐地鐵回家時,易唐打來電話說已在屹立大門外等她。

  她原本以為易太太不捨得兒子洗碗必然也不捨得兒子當司機,早上易唐醒了後也只發了短信說她起早的事,沒料到他還是來接了。

  「怎麼起這麼早?是不是不習慣睡那床?要不今晚和媽說一聲讓她換個房間。」

  在周顏上車之後,易唐就迫不及待地問出口。今早醒來時發現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他就有種莫名的不安。

  在家中多了一個不看好他們的人之後,他深怕自己會重蹈覆轍。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媽對我的不滿已經夠多了。」

  周顏無精打采地吭了一聲,懶懶地縮在座椅上不動了。雖然在左銳軒辦公室補眠過,但跟著老闆奔走了一下午,這會兒也累得提不起勁了。

  何況回去之後還得做飯,她得養精蓄銳。

  「顏寶,是我媽說了什麼嗎?」

  易唐問得小心翼翼,總覺得周顏無奈的語氣裡透著心酸和委屈,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卻又覺得自己勢必會更為難。

  就好比今天上午,母親在家裡挑了周顏許多不是,他聽著雖然煩躁不滿卻也沒有明著頂撞,畢竟處理這種婆媳關係還是適合用軟法子。

  「她說什麼我不會在意,不過有件事我得明說。我沒有挑撥你們母子關係,但我有自己的生活,還要上班,因為沒有基礎工作壓力非常大,所以我希望能有一個良好的睡眠來保證充足的體力。辭退阿姨沒關係,我願意給你們做早飯,但沒必要四點半就把我叫起來熬粥……介於你媽心疼你的份上,你把備用鑰匙拿回來,下回她想進門也會考慮到你。」周顏語氣慵懶地闡述著,視線落在窗外一閃而逝的街景,心裡的苦澀漸漸擴大。

  如果當年她也能心平氣和地和他講述他母親說的話,他們是否就不會錯過彼此七年半?當時的自己確實心高氣傲,而他也不夠成熟穩重,所以才導致分道揚鑣。

  易唐聽著這番話心頭一驚,委實沒料到自己那個教養極好的母親會用如此幼稚地法子折騰人。

  他瞥頭看了一眼周顏,寵暱地撫了撫她的發頂,軟軟哄道:「我家顏寶受委屈了,昨晚我鬧了你小半夜又起了個大早,今兒是不是特沒精神?做錯事挨罵了嗎?沒事兒,我保證這事下不為例,你就當是……小睿小時候要餵奶或者換尿片,我媽那人跟個小孩似的,我會想辦法盡量早點把她哄回B市去。」

  早上向母親問起她時,可只聽說她沉著一張臉一大早出門去了,他還以為是因為他昨晚非要跟她同床的事鬧脾氣,誰知是為了清夢被擾之事。

  「易小樹,如果我說我想搬出來幾天--」

  「不行!」

  周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易唐打斷,他索性把車靠邊一停就一臉嚴肅地盯著她,「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顏寶,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我媽對上你就有些失去理智,但你對我多點信心好嗎?我會解決好所有問題的。」

  如果可以避開,他又怎會讓她受委屈?恐怕早就帶著她躲開家裡的干涉了。但避得了一時還能避得了一世嗎?他這個兒子是無所謂,家裡人再怨恨也不會不認他,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因此記恨她。

  「我只是說說。」

  周顏扯了扯嘴角笑得僵硬,裝不下去就乾脆收起笑臉,「我原本不想讓你為難,但如果我們要在一起你勢必是要為難到底了,你媽是站在易家和你的立場看待我,不喜歡也是符合常理的,我沒有怪她的意思。」

  擁有一個顯赫家庭和出色的兒子,作為一個母親為兒子嚴格把關挑剔她這種平庸出身的孤女,應該算是再正常不過。

  換個角度想想,她確實沒法痛恨那個一心拆散他們的女人。

  「顏寶真乖。」

  易唐忽地伸手一摟把副駕上的周顏拖入懷中,趁其不備湊上她的紅唇用力親了一口,兩眼微瞇笑出一絲狡詐來:「我想到一個法子把我媽早點打發走,不過得把小睿先擱人家家裡頭幾天。」

  「擱誰家裡?我兒子又不是個物件,他不習慣挪窩,也不適應別人家。」周顏原本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有些羞澀,查看了路段發現沒有多少行人經過才稍稍寬心,但見易唐這幅篤定態度不免有些擔憂。

  她不會為了一己之欲棄兒子於不顧。

  「他在倒也不是大問題,就是有些事兒孩子聽到不太……合適,本來想把他寄放在遠弘那兒的,但他那兒是個單身公寓,確實不太方便,那我就想其他辦法吧。」易唐拍了拍周顏的臉頰,發動車子繼續上路,腦中已經在構思最新作戰計劃。

  「你到底想說什麼?」說一半豈不是吊人胃口?

  「別急,晚上你就知道了。咱去買菜,放心,今晚還是我洗碗,我樂意為你洗一輩子碗,好不容易學會的如果荒廢了豈不是白瞎了我前段日子的努力?」易唐說得輕快,將她隱瞞的小事捅破,表明了自己堅決的態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8 23:50:18

第092章

  晚餐時,易唐特意磨蹭地吃到了最後一個,放下筷子時理所當然地起身收拾碗筷,彼時周顏已經進了書房在電腦前從公司拷過來的資料,畢竟沒有基礎,就算手把手詳細教也得需要時間消化和接受,最近她是學得比較辛苦。

  白惠蘭見兒子像個家庭主夫一樣圍著圍裙收拾,說不出的心酸難受。自己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寶貝兒子,壓根沒捨得他幹過丁點兒的活,沒盛過一碗飯,沒收過一雙筷子,現在成家之後卻這麼放低身份伺候別人養大的閨女。

  但凡想起兒子白天搶著拖把打掃時的樣子,她就越發看周顏不順眼了。當初那個夏芮得了機會上門,把她兒子當老爺般伺候著她還瞧不上,現在遇上個牙尖嘴利的周顏,苦的卻是她家兒子了。

  「小樹,你放著吧,媽來收拾。」

  白惠蘭從沙發前站起,走到易唐身邊勸說,頭偏向書房嗓音特意升高了些,尋思著那個周顏聽到該主動出來幹活,好歹她把這些話都明著說清楚了。

  一個連碗都要男人洗的老婆,娶進門做什麼?

  何況她的寶貝兒子還負責接送、買菜、洗菜和各種簡單的家務,周顏除了做飯和洗衣服,其他活壓根沒理會。

  只是,白惠蘭心裡原本就存在偏執,哪裡會站在周顏的角度考慮?她早上做了早餐出門就是去公司上班,頂著壓力和緊張拚命接收新知識,好不容易下班還要買菜回家做飯,吃了飯又在書房繼續學習,除了洗澡之後能有點時間洗衣服,還有什麼時間做家務?

  「媽,您歇著吧,您哪裡會做這樣的事?我好不容易跟顏寶求來的表現機會,您不是也像她一樣覺得我一個男人幹不了細活?雖然打碎了不少碗碟,不過現在幹起這活兒來,我已經游刃有餘了。」易唐笑呵呵地瞥了母親一眼,繼續低頭收拾碟子,仔細用洗碗布抹著桌面。

  自家這個享慣清福的母親,在老宅也是不下廚不幹活的,這段時間要以照顧他們的名義留下也不過是使點絆子而已,哪裡會真的願意沾染油煙?

  「男人會洗碗算什麼能事?你怎麼就這點出息?放著給她洗!一吃晚飯就躲房裡不見人,母子倆一個德性。」白惠蘭有點恨鐵不成鋼,不知道自家兒子什麼時候轉了性子,居然喜歡跟在女人屁股後頭幹家務。

  賺錢養家的依然是她兒子,憑什麼一個窮人家出身的女人讓她家這個含著金湯匙少爺伺候?

  「媽,您小點兒聲,小睿這孩子很護顏寶的,要是被他聽到您的討好又得難上加難了。不過他跟顏寶一樣心軟,您多跟他說說話讓他感覺到您的心意就不會再冷著臉了,現在的孩子都是這麼有個性的。」易唐壓低嗓音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不過話音一落已經進了廚房。

  他知道自家母親大人在周睿跟前碰了壁,在易家除了老爺子連同他老子和大姐都是由著她擺弄的,這會兒好言好語地哄著孩子卻仍然被冷眼以對,心裡自然是憋屈得很。

  不過周睿不同普通孩子,不是買點玩具和零食就能搞定的,想他這個親爹都是用心良苦才能培養了點父子情。

  對於打了周顏一耳光的奶奶,小東西當然沒這麼快接受。

  「我說你怎麼還洗啊!」

  白惠蘭跟進了廚房,嗓音已經拔高,不只是周睿,連書房裡鑽到資料裡的周顏也聽到了,於是,她無奈地起身走向廚房,正巧聽到尖銳的女音說道:「一個大男人窩在廚房做這些事有什麼意義?要被你爺爺知道看他不一拐子打斷你的腿!」

  見兒子這副窩囊樣,她實在忍不住脾氣。就後蹭在。

  周顏聽了這話腳步一頓,心頭微微有些酸。

  易家的男人該是什麼樣她也清楚,易唐這幅居家小男人模樣確實會令他們覺得難堪,但一個人的高尚並不是從這方面來看的吧。

  回想起當年,易唐雖然寵她卻也不曾幫她做過力所能及的家務事,就算借何遠弘租的房子給他做飯吃,他也是喜滋滋地粘在她後背,摟著她不放,她挪一步他跟一步,壓根沒想過給她打下手。

  就算是前陣找上她家那天,她提出讓他洗碗他還是一副大難臨頭的為難樣,擰著眉頭一臉委屈地說自己不會洗……原來,這段時間他真做了不少努力,不管是對周睿還是對她,變得有些不像從前的他了。

  周顏正打算走近,卻不知該不該這樣闖入他們母子的空間,躊躇在廚房門外舉步不定。

  「爺爺才不捨得打我,他念著曾孫多少年了,眼下突然蹦出個聰明伶俐的大孫子,他老人家只會樂得合不攏嘴!再說了,我這是不捨得媽您幹活也算是疼老婆的行為,又不礙著別人。媽您是不知道,要不是有小睿這個兒子,顏寶沒準都不睬我呢,追她的男人一大把,比我年輕比我有錢比我長得好,您兒子我是危機感十足吶!」易唐用輕快的語氣逗趣,說完連連歎氣,故作失落。

  其實是有感而發,他怎會看不出潛伏在周圍的危險氣息?只不過,從兒子的講述和他自己的觀察來看,那些個男人全都沒戲。

  初戀到底是佔了優勢,所幸當初他血氣方剛太衝動,僥倖了幾次留下了兒子,要不然,周顏早嫁了人還為別的男人生了野小子,哪裡輪得到他來彌補?

  如果能找到兒子說的那本書,他這心就能真正安下來了。

  白惠蘭撇了撇嘴顯然不信,「你以為外面的男人有我兒子這麼真心實意要娶她過門的?年輕漂亮的女人自然被人追捧,不過也就是一時玩樂心態,只有我家傻兒子一遇上她犯蠢,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沒變。」

  此時廚房裡只有淅瀝的水聲和碗碟偶爾的碰撞聲,她望著兒子英俊不凡的側臉心裡隱隱有些嫉妒,嫉妒周顏上輩子燒了高香被她兒子看上。

  她剛嫁入易家時,和易元沒有感情基礎,雖沒吵架置氣相敬如賓卻始終留有距離,那個時候老太太還在,是個嚴厲嚴謹的婆婆,她這樣大家出生的小姐都沒少受氣。後來夫妻倆有了感情有了女兒,那日子才略微好過些。

  白惠蘭想到自己的生活,不禁又有些不甘,她當初別說是頂嘴,就是連個強硬眼色都不敢對上婆婆,周顏卻義正嚴詞對她大呼小叫,那語氣,她真沒辦法喜歡。

  她聽到兒子在說些什麼卻又似一字都未聽清,無非是周顏怎麼怎麼好。

  「今天你們不在家時夏芮來電話了,她生病住院了,現在時間還早,你去看看她吧。不管怎麼樣,她也跟了你這麼多年。」

  白惠蘭知道自家兒子心軟,雖然夏芮已經輸給周顏,但從女人的角度來看,對周顏來說,她永遠是個威脅,如果這個威脅能弄走周顏……到時候給兒子物色個優秀的媳婦人選再打發夏芮就更簡單了。

  她不過是希望兒子能夠過得更好,這個周顏,氣勢強到能把她兒子壓得翻不了身。

  「哦,什麼病?」易唐手中的動作一滯,看似不經意地問出聲來。

  與此同時,門外的周顏也為此一怔,隱隱覺得不安。

  夏芮生病為什麼會打電話到家裡?就算要找易唐也該是打他手機,她的用意究竟是什麼?而這個前婆婆原本就比較看好夏芮,這會兒又想充當什麼角色?

  「在市一醫住院部九零六病房,我去的時候沒見到她的家人,一個人怪可憐的,聽說還開了刀的。」白惠蘭打量著兒子的臉色,不放過一絲可疑。

  不過,易唐皺著眉頭低垂著臉,手上依舊是沖刷碗筷的動作,流暢熟練,絲毫不受影響,令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什麼心思。

  周顏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廚房的,她的腳步聲一響,裡面的倆人一致地抬頭看她。

  「我來洗吧,你陪阿姨看電視去。」

  周顏淡淡地出聲,上前走到洗碗槽前打算接受,卻被易唐一個肘部輕輕推開。見他舒展了劍眉輕笑道:「不准搶,跟媽一副德性,誰說只有你們女人才能把碗洗乾淨的?就好了,你去看看小睿吧,整天鑽到法語書裡,這是打算給你娶個法國媳婦還是怎麼的,太入迷了。」

  許是因為遺傳,周顏和周睿對語言素來敏感,只要有興趣,就能越學越有勁,輕輕鬆鬆地拿下一門語言。

  法語,是周顏在大學的第二外語,可惜她沒念完大學,中間棄過一段時間,後來又因為孩子和生計奔波沒再撿起過,也就不了了之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周睿會對法語情有獨鍾。

  「那我去看看他,洗好碗後把廚房的地板拖一下,每次都弄得一地水。」

  周顏不再勉強,她原本就厭惡洗碗,樂得交給易唐,便禮貌地看了一眼面色複雜的白惠蘭轉身走出了廚房。

  「顏寶,把客廳的葡萄端過去,給我剝一串就行,我馬上就來。」

  易唐對著廚房門口喊了一聲,表明自己馬上要找她的意思,否則她若胡思亂想起來,就是鎖門逃避了。

  有的事情還是適合攤在明面上來討論,比如夏芮。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8 23:50:44

第093章

  周顏以為自己能夠保持淡漠平靜地等易唐來向她坦白夏芮的事,但自她端著葡萄進了兒子的臥室後,所有的心思都在白惠蘭身上。

  不是莫名的恐慌,而是經驗的推測,她知道自己在易家人眼裡有多討厭。

  這次,夏芮的住院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因為她知道易唐的心軟與善良。

  易唐其實是個不合格的紈褲子弟,雖然當年跟著何遠弘那群人折騰過,卻十分被動,那時候的丁點兒放蕩樣子也是裝出來的,完全不似左銳軒那種由內而外的壞痞性質。跟夏芮之間牽扯了這麼多年得過且過大概就是因為心軟得不夠乾脆。

  其實,周顏挺厭惡男人的這種拖泥帶水,但幸好他對她是不同的。

  「媽媽,碗裡放不下了。」

  周睿滿眼疑惑地看著小碗被半透明的葡萄粒堆滿,而周顏卻沒停下剝葡萄的動作,他不得已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周顏回過神來,見碗確實放不下了,便把手中剝出的葡萄塞到了兒子口中,並且沒有停止剝皮動作,只是擱放的位置變了,惹得這孩子蹙眉一陣惡寒。

  「媽媽……我喜歡自己剝著吃。」周睿含著葡萄含糊不清地說道。

  這種力所能及的事他還是不喜歡勞駕別人,也就那個矯情的親爹幼稚得喜歡用勺子兜著葡萄粒吃,他吃的哪是葡萄,吃的明明是炫耀,炫耀有個賢惠體貼給他剝葡萄的老婆。

  可惜按他名牌姐的話說,他爹的身份現在還沒轉正,是個臨時工。

  「小睿,你姥姥姥爺就你媽我一個孩子,咱周家的香火得你傳了,不管你媽會不會跟你爸在一塊兒過日子,你得堅持不改姓。」周顏終於放下手中的葡萄,抽了張紙巾擦手,這邊尋思著外頭那對母子又逮住這機會在談論什麼。

  那麼幾個碗,早該洗好了。

  「嗯,我知道。媽媽,你是不是有備胎了?喬宇哥最近又纏你了?還是我那個比你還老的大哥?他們都是有錢人,我不喜歡這種後爹。」周睿眨巴著大眼睛,虎頭虎腦地盯著身旁的母親,每次聽這種有關香火的話題時總覺得自己是要有後爹了。

  「你也太高看你老娘了,這麼時髦的事兒咱幹不出來。」

  周顏抬手一掌拍在兒子腦門上,正打算回書房看資料靜靜心卻發現周睿手中一直捏著個手機,她定睛一看,跟許唯一那敗家女用的是同一款,顯然不是易唐的!

  敢情她進門時他就在鼓搗這麼個東西?

  「哪來的?」周顏瞇了瞇雙眼,一副審視的姿態。

  這些年這孩子沒少收受賄賂,受的最多的就是方喬宇的,其次是許唯一的,不過這倆人加起來的東西還沒前陣在易唐那群狐朋狗友裡剝削的見面禮多。單是何遠弘那串玉就價值十六萬多。

  她一直想找機會還回去,可易唐卻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說是反正今後何家小子生出來他們也是得拿這麼大的禮,還不如先給小睿玩幾年。

  「你們買菜回來的時候我爸給的,媽媽你看,我可以把法語口語資料拷進去,戴著耳塞跟著學呢,能上網能上QQ還有很多遊戲,可好玩了!」周睿喜滋滋地展示著自己的高檔智能手機,由於玩過許唯一的,擺弄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周顏抽了抽嘴角,連個孩子都玩智能手機了,她用的還是老套按鍵直板機。不過她很明白,從兒子這反應來看,某人的禮物是送到心坎上了,比起易太太送的玩具衣服什麼的,這手機顯然受歡迎多了。

  難怪一吃完就迫不及待地進房間,看來還是摸索期的新鮮勁問題,跟什麼法語壓根沒關係。

  「別在你媽面前炫耀,她不習慣玩觸屏。」

  易唐彎著唇角噙著笑意推開房門,正巧把周睿那番話聽了個徹底,心道,到底是買對了,這手機作用大著呢。

  「你乾脆說我不會得了,我就不會玩觸屏怎麼了?這又不犯法!用這手機打電話是能自動翻譯還是能聯絡外星人?我的古董手機沒準還能帶著我穿越回古代呢。」周顏瞪了一眼父子倆,起身去書房了。

  不是她太敏感,家裡有那麼一個隨時都會爆炸的隱患人物在,她委實沒法安心度日。所以,在潛意識裡認為這母子倆瞞著她說了太多話之後,她看易唐就沒法順眼了。

  女人的心眼果真小得可憐。

  五分鐘後,易唐摸進書房,看到周顏正在電腦前盯著屏幕發呆。

  「顏寶生氣了嗎?看,我也給你買了一個,別看這些東西了,咱回房吧。」他蹭到周顏身旁把一個白色手機遞了上去,嗓音輕柔地討好道:「咱下個微信和微博,這樣我就能時刻關注你了,你就當滿足我的需求,換個手機吧?」

  書房的窗戶大開,暮色後的涼風習習吹來,周顏抬眼望著身旁這張熟悉的俊朗,從什麼時候起,他的笑總是包含著幾分寵暱,溫軟得如同一股暖流融化在她的心頭。

  大概是決定陪他一路攜手那天吧。

  周顏內心感慨,看待任何人或事都會受主觀意識影響,在初相遇的時候,她明明覺得他的笑那麼諷刺那麼尖銳。

  「我最不喜歡女人疑神疑鬼,所以不管是當年和你在一起還是跟方喬宇交往時都選擇了絕對的信任,雖然他背著我勾搭了許唯一,但我仍然沒有疑心病,如果你想什麼就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做鋪墊。」她接過手機淡淡地開口,表示不想再拖延時間。

  他們之間該談什麼,他們都清楚,既是如此,何須浪費唇舌消耗彼此的耐心?

  「呃……顏寶,你別板臉色,你一嚴肅我就覺著回到了銀光小區那段日子,心裡特沒底。」易唐見周顏神色淡然便心頭一緊慌了神,她明明是眉目舒展不露凶相的,卻有股潛在的氣勢令他不安,好比回到剛剛重逢時期,他入不了她的眼。

  他索性把周顏拉起自己坐進辦公椅中,再把她按在膝頭圈在懷裡,即使兩人肌膚相觸有些燥熱,他卻稍稍感覺踏實了些,這才繼續說道:「就算你沒聽到我也會告訴你,如果你願意陪我,那咱就去看看她,如果你不去,我也不會去。高見他們都認識夏芮,讓他們走一趟帶些東西就行,不是什麼大病。」

  兄弟們曾經個個說他專情,其實他算是最無情的一個,因為恢復了心動期的那種感覺就毅然撇開夏芮,現在她躺在醫院裡他卻委實沒有想過要去陪她。

  畢竟如今的身份不同了,他不想製造誤會也不打算給夏芮任何希望。

  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有著很強的依賴性,他已經沒有資格讓夏芮依賴,他有他要負責的妻兒。

  「你想去就去,你不想去就不去,別拿我說事,和她交往七年的是你不是我,我和她……曾經只是普通的校友,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周顏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回想起上次夏芮找上門的情形,真的沒法喜歡那個女人。

  她從來都不大度,也不覺得有必要掩飾自己的狹隘,哪個女人能喜歡這樣身份的同性?反正她是不能。

  「我想你陪我去。顏寶,雖然說分手之後還能繼續做朋友的話很虛偽,但是我對夏芮,除了說這個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當初是為了我來A市的,現在剩她一個……我已經勸她回B市,但她不願意,所以我想以朋友的身份給她一些可行的照顧,不用親力親為,但不能放任她不顧,你說對嗎?」易唐扳正周顏故意轉開的臉,四目相對的前提下告知他的想法。

  其實他知道她不是個狠心的丫頭,之所以會糾結應該只是在矛盾到底要不要去看夏芮。雖說她從不輕易與人深交,但也不是自私無情的人,她會站在他的角度為夏芮著想。

  沒有聽到周顏的回答,易唐輕笑出聲,趁她疑惑不備時湊上去壓住了她微抿的唇瓣,舌尖強勢攻入,一股香甜的葡萄味鑽入她的口中。

  他就是有這個自信肯定她的品質,不管別人怎麼看,在他心裡她永遠是最好的。

  周顏反抗地抱住易唐的腦袋,憤然地推開,怒目瞪視之下,也不知是被憋得還是氣得,小臉火燒一般紅艷。

  「你為了要去看戀愛多年的前女友色誘我?你以為我會很樂意讓你跟前女友糾纏不清?易小樹我警告你,我最恨男人一腳踏多船,一旦被我發現什麼……」她狠絕的目光從他臉上一路向下,最終落在他的襠部,緩慢清晰地說道:「我沒準真會閹了你,反正你易家已經有香火了。」

  「嘁,小丫頭很凶嘛,我可是大家眼裡的某方面『無能』,只你一個我都怕滿足不了哪裡還敢踏幾船?不過我倒有個疑惑,方喬宇那個小子不是踏了好幾隻船嗎?我看他現在還好好地在禍害你的女同胞們呢,還有……」易唐牽了牽嘴角,故作冷漠地盯著周顏,手臂在她腰間狠狠掐繞,「上回在某間KTV我還看見那小子吻了你,你真有這麼恨這種男人嗎?」

  她不說這事兒或許他還能自欺欺人地說那是她喝多了,沒有反抗力,可後來發現她對方喬宇確實存有一種感情,雖不是愛情,卻擁有她很大的寬容和縱容。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作為男人的他哪裡還能大方地不計較?

  「你似乎知道很多?易小樹,你不會是有跟蹤偷聽的喜好吧?這種變態心理最要不得,趁早改了,我去陽台收衣服。」周顏強裝鎮定地批評了一番,找借口打算離開,再談下去輸的會是她了。

  「不說清楚不准走!你上次出差還送了禮物給那小子,我跟兒子都沒有憑什麼他會有?當年我們交往時你都沒送過我任何東西,這些年我連睹物思人的機會都沒有!顏寶,許唯一那二貨姑娘最近似乎跟老何纏上了,你說落單的方喬宇會不會又把念頭打在你身上?」易唐死箍著她的腰不放,趁此機會咄咄逼人地探聽消息。

  要知道,她氣勢低弱的機會可真不多。

  「你什麼意思?你知道什麼?何遠弘那個變態真把名牌給……你把他手機號給我!」話鋒一轉,太后氣勢洶洶地壓倒雄赳赳氣昂昂的小樹。

  「呃……怎麼說這上頭來了?咱還是談咱的事吧--」

  「易小樹!你確定要選擇跟那傢伙狼狽為奸?名牌礙著你什麼了你要這麼害她?」

  「怎麼說話呢!這有我什麼事兒?」

  易唐雖然心虛卻委實不甘心被冠上這樣的罪名。

  他又不是拐賣婦女的人販子,沒拐了許唯一賣給老何,是他們自個兒搭上的能怪他頭上嗎?何況,那二貨姑娘要不是搭上老何就確實礙著他了。

  「易小樹,你跟我說實話,何遠弘到底是不是個Gay?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事兒的?」周顏試著冷靜下來。

  這事不能衝動,該發生的已經發生,她這麼衝過去找何遠弘似乎也不靠譜,許唯一那貨真要被強了早就打電話求救了,昨天她們還發過短信聯繫,沒發現任何不正常。難道是她上次的警告出了問題?

  這二貨不會衝著人家是個Gay,打算上去瞭解清楚了好完成她的耽美大夢吧?

  「前天我帶小睿去老何家消磨時間的時候發現他窩裡有女人的東西,今天在公司商量投資的事就隨便提了一下,聽說了是許唯一在他那兒借住……至於老何的性向問題,我只是有點懷疑不敢肯定,我們雖然是哥們可不見得像你們女人一樣什麼都聊,這是個人隱私。」易唐歎息著回答,暗自暗惱自己立場不夠堅定,繞著繞著還是被她掌控方向。

  感情這東西都說誰投入得多誰是弱勢的那方,看來這輩子他是栽定了。

  「算了,暫時不管了,我需要時間靜一靜,你陪你媽去,我回房待一會兒。」周顏順勢從易唐的腿上退開,直接轉身走人。

  轉移話題不容易,逮住機會就不能放過,她真的需要時間好好斟酌到底該不該陪他一塊兒去醫院看夏芮。

  眼下,名牌那個吃貨沒有這事兒重要。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8 23:51:06

第094章

  次日清晨,周顏醒得很早。

  她側頭望向窗外,灰濛濛的一片似是在下雨,天氣如她此時的心情一樣沉重,真是不太情願在這樣的氣候出門探望一個不喜歡的人。

  但她知道身旁這個男人希望她能陪他一起,讓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去關心前女友。

  周顏輕緩地抬起攬在腰間的手臂,翻身坐起。

  「怎麼起這麼早,再睡會兒。」一隻大腿橫勾著她的腰身,將她往後直直勾倒,沙啞低沉的嗓音就傳入她的耳廓。

  易唐迷迷糊糊地將人擁在懷裡,小腿捲住下滑的薄被蓋住兩人的身體,雖說獨居了這麼多年更習慣獨霸一張床,但兩個人的體溫卻能讓他發自內心地溫暖。

  「你睡吧,我得起來了。」

  周顏推了推貼在臉上的溫熱胸膛,嗓音裡已不帶一絲睡意,連眼睛都乾澀得發疼,想睜睜不住,想閉閉著疼。

  這一晚,她真沒睡踏實過。

  「我昨晚已經把備用鑰匙偷藏起來,鎖在衣櫃的抽屜裡,媽找不到的。陪我再睡會兒,天還沒亮呢。」易唐微微睜眼瞥過窗戶,又低頭把臉湊近被窩,聞著她身上的那一股子淡淡香皂味就覺得異常心安。

  「我起來熬個湯,等會送去醫院。」

  周顏的腦袋被薄被蓋住,鼻尖幾乎觸及他的前胸,嗓音聽上去有些含糊不清。不過易唐卻聽清了,只是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昨晚睡前他試圖把話題轉移到探病之上,但她的情緒看上去並不穩妥,連他那個能讓他媽早點回家的辦法都沒敢實施,一夜之後,她卻突然決定陪他去醫院,並且還願意親自下廚給夏芮熬湯……

  易唐沒有再阻攔周顏,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就讓她下了床,只不過,他也因此消了睡意。

  在出門前,周顏打電話給左銳軒請了兩小時的假,拎著保溫壺牽著周睿心情複雜地上了車,一家三口前往醫院探病。

  白惠蘭看得雙眉上挑,總覺得該說什麼,對著淡然冷漠的周顏母子卻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陣勢去探病似乎太隆重了些。

  雨越下越大,周顏的心情越發煩躁,靜坐在車裡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也不知易唐是否發現了什麼,但凡紅綠燈停車時,他總是伸過手來牽住她的,也不管後座的兒子看到會如何作想。

  正是因為他這看似無意的安撫,周顏又感到釋然了些。

  車子進了醫院,對新手機仍由百分興趣的周睿選擇留在車裡等候,易唐和周顏相攜上樓,只是沒有料到會在夏芮的病房門口遇上夏家二哥。

  周顏還沒來得及把靠近的男人打量清楚,對方已經一個拳頭招呼上來,她下意識地扭身想逃,但此時卻碰上易唐因為要護她打算將她拽到身後,兩人力氣相沖,周顏雖然成功地被拉開,那一拳頭卻招呼在了易唐的臉上。

  這個過程來得太突然,以至於易唐在挨了拳頭之後也有幾秒鐘的發愣,不可置信地望著怒火沖天的夏家二哥。

  不過,對方似乎不打算給這倆人發愣的時間。

  見易唐挨了拳頭之後拉著周顏退到通道的牆邊,夏家二哥大步一跨想要上前去揪周顏的頭髮,所幸易唐反應及時,肘部一擋奮力一推擋開了他的攻擊。

  「誰啊這是,尼瑪動手打女人是不是男人。」

  周顏一回過神來便自然而然地爆了粗口,手機一掏已經按下了110,一邊焦急地按著鍵等待撥通,一邊憤憤說道:「老娘從沒給人民警察添過麻煩,今兒是不得不勞駕他們來一趟了。」

  「顏寶,先別報警。」

  易唐奪了周顏的手機切斷電話,防備地盯住對面的男人,神色一沉滿臉的不悅,「這是夏先生,夏芮的二哥。」他用指尖按了按嘴角的刺痛處,目光頓時犀利無比。

  這個曾經點頭哈腰討好他的男人顯然是沒有素質二字可言,不論是剛才的拳頭還是抓捕,他都是衝著周顏而去的。

  「我管他是哪個二貨,把手機給我。」

  周顏望著易唐嘴角的鮮血,心疼得越發憤怒。夏芮的二哥就可以光天化日之下隨意毆打,她周顏並沒有欠他們夏家。

  「操你媽的婊子,老子要打的就是你,佔著自己年輕就做小三當,媽的,老子看你哪兒都不如我小妹,不就一個下賤的蕩婦,你他媽還有什麼資格來這兒。」夏家二哥赤紅著雙眼發了瘋一般地要衝向周顏,被早有防備的易唐阻攔在外。

  不過,他這麼一咋呼,醫院的走道裡立刻聚集了不少病人與家屬,幾個護士也圍了上來試圖勸說,頓時間,肅靜的病房門口成了嘈雜之地。

  周顏沒有因為那些不堪的指責退縮,即使周圍人的目光都一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多半是鄙夷與不屑的眼神,活像她真的就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她見著這架勢,扯了扯嘴角浮現一絲冷笑。

  「二哥,二哥你幹什麼呀,你快鬆手。阿易,二哥你住手,我不准你打他--」忽地,病房裡衝出一個身穿病服的女人,不顧一切地上前想要拉開牽扯的男人。

  周顏冷冷地看著,最終伸手把纖弱的夏芮一把扯到了身邊。

  「我的男人用不著你護,夏芮,既然你二哥這麼想公開我們之間的事,不如就在這兒好好說說吧,那個無恥下賤的小三到底是誰。」

  這時,醫院的保安拉開了兩個男人,並且嚴肅警告不得在醫院喧嘩,尤其是對發了瘋的夏家二哥,恨不得直接架出去。

  「顏寶你沒事吧。」

  易唐退到一旁拉過周顏,目光粗略地掃視一遍才安了心,「咱走吧,小睿還在車裡等著呢。」他知道自己已經動怒,恨不得可以不在乎教養和素質。

  「走,咱想走也得人家同意不是,我雖然不想跟一隻瘋狗計較,但是今兒不是給你的前女友我的學姐送湯的嗎,這可是我一早就起來熬的……」周顏勾著唇角把一直拎在手中的保溫壺塞到了臉色泛白的夏芮懷裡,不過幾秒鐘,已被那個男人奪去奮力砸在了地上。

  緊接著,又是一陣不堪入耳的髒話。

  「二哥,你別鬧了行不行。」

  夏芮憤然一吼,雖然用勁全力嗓音卻細細柔柔,話音沒落眼淚就跟著大顆大顆地往下落,好一副淒楚憐人模樣。

  「你就是這幅慫樣,早就讓你看好男人早點結婚你就是不聽,你現在知道哭了,你現在知道傷心了,你為了這個男人吃不下飯住院開刀,人家卻是過著小兩口的日子,你覺得值得嗎,哭就能把男人哭回來嗎,啊。」夏家二哥跟只下了油鍋的蚱蜢,蹦達著罵人。

  表面上罵的是夏芮,實則在指責易唐和周顏。

  「夏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事實再發表言論,如果你繼續侮辱我老婆,我會起訴你。」易唐終是聽不下去,沒有抬頭看一眼夏芮,只是目光灼灼地瞪著夏家二哥,額間的青筋直爆,拽緊的拳頭在腿邊微微顫慄。

  「阿易,周顏,對不起,我二哥喝了點酒就這樣,他不是有意……」夏芮見易唐臉色陰沉,頓時一陣心慌,交往的七年裡她都沒見過他對誰動過怒。然而,若要她開口解釋她哥不是有意攻擊周顏,這話她說不出口。

  「先別忙著說這些,我想有必要分析分析夏先生的那些話,否則我從這裡走出去人家還真當我是囂張上門的小三了。」周顏挽住易唐的手臂將他往後一扯,正視對上夏芮,「夏芮學姐,你說咱倆誰是小三,這事別人不清楚,你難道還會不清楚。」

  她的話音一落,圍觀的群眾眼中似乎多了一絲疑慮。

  「你什麼意思,周顏。」夏芮揚起梨花帶雨的臉,不甘地望著周顏。

  「我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清楚。」

  周顏冷哼一聲,再度把視線轉向她身旁的男人,嘴角一揚朗聲道:「夏先生,我比你妹妹沒年輕多少,我是低她一屆的學妹。早在八年前,我和易唐交往時你這個妹妹就覬覦我的男朋友,幾番通過我的朋友遊說著要我分手,也曾試圖通過我對我男朋友更進一步接觸,不過我這人向來不喜歡跟人分享,所以她沒爭取到做小三的機會。後來我跟易唐結婚的第二天,因為跟婆婆有口角鬧得不愉快,也是你妹妹通過我朋友做了惡姓引導和軟姓恐嚇讓我選擇了放手。雖然離婚是我自己同意的,但你妹妹也是功不可沒。之後,她就設法接近了易唐,以幫他找我的原因留在他身邊,暗地裡隱瞞我的消息成功交往倒也沒有什麼錯。」

  說到此次,周顏的視線掃過身旁的易唐再望向夏芮,見夏家二哥正要開口她立刻搶著出聲,「夏芮,你捫心自問,你們的分手與我到底有沒有關係,我真正決定考慮復婚的時候,易唐早已是單身狀態。」

  「顏寶,別生氣了,這是咱們家的事,跟外人沒關係。」

  易唐在夏芮說話之前開口,他伸手挽住周顏把她納入懷中,早已感覺到她身體的發抖,該是氣壞了,以她的姓子哪裡會把這些事當個故事說給陌生人聽。

  他回頭望向夏芮,平靜地說道,「你可以什麼都不說,但是我得再次申明,不管是借助你父母開店還是幫你兩個哥哥落實工作,我的出發點只是因為你的求助,作為正式交往的男朋友我不會冷漠到底。但是,在我拒絕多次見你父母時已經重複過很多次,我們的交往只是交往,我從沒考慮過跟你結婚,並且,在你一次次逼婚時也應該感覺得到我的反感,我雖然離過婚也年紀不小,但讓我有結婚念頭的從來都只是周顏。」

  夏芮的眸光始終注視著易唐,卻未能將他看清,只是哭,不停地哭。如果不是發生了今天的事,他是不會忍心對她說出這些話的。

  易唐樓主周顏打算離開,見夏家二哥仍是情緒激動便再留了一句話下來,「夏先生,我知道你和你的家人都希望夏芮能釣住我這個金龜婿,但所幸她和你們不一樣。在你曾經三番兩次找上我幫忙或借錢時我就明確地告訴過你,別以舅子自稱,我和夏芮只是普通交往並沒有結婚的可能,我以為我們男人之間已經說得夠直白,甚至希望你勸夏芮找個好男人嫁了,顯然……你看錯了人,也打錯了算盤。今天的事因為夏芮我不計較,如果還有下次,我想我沒法保證還能有今天的禮貌。」

  話說到這裡,已經沒有必要繼續。

  易唐摟著周顏毅然轉身,沒有再看一眼夏芮。其實他知道,會有今天的事是因為夏芮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傳達清楚。

  或許他可以算是負心,但是周顏無論怎樣都談不上是個小三。

  夏芮看著愛了多年的男人摟著別的女人一步步走出她的視線,也走出了她的生命,只覺得心如刀絞般地疼痛。她很想大聲地叫住他,也希望上前緊緊摟著他的腰求他不要丟下她,但是,她已經沒有資格,也沒有勇氣。

  而周顏……過去的那些事,她確實沒辦法反駁,但是,她只是愛上了一個男人,這也有錯嗎?

  「去口腔科看看,就算牙沒問題也是一個創傷口,一定會變成潰瘍了。」走出走道拐角,周顏就緩下腳步去看易唐,嘴角的血跡和紅腫讓她下意識地蹙起眉頭。

  早知會是這樣的後果,她就不陪他來了。

  「對不起,顏寶。」

  易唐歎息了一聲,停住腳步摸了摸周顏柔軟的短髮,趁她在為他的傷口懊惱時,俯首在她緊抿的唇瓣上掃過,低聲呢喃道:「嚇壞了吧,不會有下次了。」

  今天的這場鬧劇在他的預料之外,確實有些後悔要來了。

  周顏緊張地四處掃視,拖著易唐走進了電梯。

  「以後在外面別動不動就這樣……現在的人都喜歡拍點東西上傳到網上,我可不想……啊!剛才的事不會已經被人拍了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8 23:51:32

第095章

  「拍就拍了,也許都已經上傳了,我給你買的新手機就有這功能,你要不甘心就以後也拍拍別人。不過,你說的那個朋友是怎麼回事?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易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既然選擇公開談話就已經不在乎被更多的人知道。

  「是我們系的外語天才,前陣碰到了……他說了一些過去的事,其實也沒什麼,之所以會離婚你媽是一個原因,我們自己的幼稚不成熟才是關鍵,剛才會說起只是因為被人說小三心裡有氣。」

  「是那個姓樓的小子吧?我早就知道他對你有意思,你還不信!嘶--」

  「別說話了,你也不嫌疼,等會見了小睿看你怎麼維持偉岸的父親形象,一拳都躲不過。」

  「還不是因為擔心你!那拳頭是奔著你去的,我嚇得心都沒法正常跳了。我兒子會視我為英雄的,我這是為了救他媽才中了招。」

  「英雄和狗熊其實只是一線之隔,你確定弄清楚你是哪個?」

  「嘶……顏顏,好疼啊,你今天別上班了行嗎?」

  「我是個人,不具備消炎和止疼功能,你好好在家帶著做你媽的心肝寶貝吧,她肯定比我更懂得怎麼把你當成孩子來疼,找她撒嬌去。」

  「……」

  醫院的鬧劇除了給易唐帶來幾天不能正常吃東西的麻煩外,對他和周顏的感情其實沒有多大影響,這讓白惠蘭覺得賠了夫人又折兵。經過易唐添油加醋的描述,令她對夏芮的家人更反感一層,並且,兒子臉上的傷讓她心疼得無以復加。

  養了這麼些年,連老爺子都沒捨得打過一下,倒是讓不相干的外人揍得幾天吃不了東西,白惠蘭悔得連腸子都青了。

  因為家中多了一個與她而言形同陌生人的易太太,周顏幾乎不在客廳逗留,與其話不投機乾瞪眼,還不如各佔領地安分地過日子,所以,兩個女人之間的關係雖沒有惡化,也沒有進展。

  不過她最近的生活倒是好過了些,因為前婆婆的視線始終在寶貝兒子身上轉悠,沒時間理會她。

  這晚,周顏被易唐以嘴疼的借口從書房強行拉回臥室。

  「才八點鐘,你先躺著吧,我得去把今天的會議資料再整理一遍。」她看了看時間打算返回書房,心裡實在佩服某人的「嬌弱」程度。

  「我一個人躺著有什麼意思?這房裡又沒裝電視。我這幾天吃不好喝不好你都不管我,要是我媽不在我就是被拋棄在牆角的野草。」易唐手腳俐落地躥下床一把拖住了正要轉身的周顏,耷拉著眉目一副委屈模樣。

  不過是個職員,怎麼比他這個老闆還忙?

  原本她還是個顧家戀子的小女人,這次一進屹立房產就成了事業型的大女人,這可不是他能夠接受的。

  「那我去幫你把電腦抱進來?」周顏耐著性子問道。

  其實她知道這廝在找借口,主臥的牆上雖然掛著個液晶電視,她卻從未見他開過。以前晚飯過後的一家三口會在客廳找個頻道一起觀看,藉著討論節目的機會聯絡感情,要麼她們母子倆在臥室聊天,他在書房處理公事。

  但現在,因為有易太太的存在,她是飯後就直接躲進書房,周睿則是賴在臥室,通常都是易唐在客廳陪著母親看電視和聊天解悶。

  不過今天他似乎回房稍稍早了些。

  「我不要抱電腦,我要抱老婆。」

  易唐扣住周顏的手腕不放,從床上拿起歡喜的睡衣塞到她手中,「先去洗澡,我已經洗過了,在床上等你。」

  說完,無視周顏眼裡的詫異直接將她推出了房門送到客廳裡的浴室門口。因為看到白惠蘭還在客廳中品花茶看韓劇,周顏要反駁的話只好卡在了喉嚨,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笑得肆無忌憚的男人,無奈地妥協。

  她可不想在愛子如命的前婆婆面前責罵某人,省得這幾天的安寧又被破壞。

  「媽,您回房躺著看吧,坐這兒多累?」

  易唐一屁股在沙發坐下,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大半壺花茶,動手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一口悶下後再接著滿上,「您給我爸打電話了嗎?你在這兒都一個星期了,也不知道我爸習不習慣一個人睡。」

  聽上去很隨意的一番話,卻是暗藏心機。

  「你喝這麼多美容花茶做什麼?剛才吃晚飯的時候喝點湯就說嘴疼喝不了,這茶這麼燙你怎麼就不疼?」白惠蘭愕然地盯著兒子,對他的「疼」起了疑惑。雖說口腔潰瘍確實會疼得影響正常吃飯喝湯,但這茶的溫度也不低,怎麼就突然能喝了?

  「呃?那什麼……我剛才在房裡閒著沒事偷吃了顏寶的梅子,死鹹死鹹的還酸得很,就喝點茶緩一緩,再怎麼疼也得解渴啊,再說都好多天了,也不是特別疼了。」

  易唐不動聲色,諂媚地給母親大人斟了一杯茶,嬉笑著說道:「媽,您不想我爸嗎?」

  自家這母親可是第一粘人老婆,他父親哪回出差不是帶著她?明面上說是「想念」,其實是放心不下,惶恐不安。

  「你甭拐彎抹角想趕我走,是不是她的主意?」

  白惠蘭冷冷地瞥了一眼浴室房門,犀利的目光回到兒子臉上,「我養你這麼大在你這兒住幾天你就有意見了?小樹,你這還沒娶了她呢就打算先不要娘了?」

  雖說這個星期裡她也沒逮住周顏什麼大的毛病,不過,老爺子沒發話招她回去,她也樂得再住著,日就總能見人心,她就不怕揪不住周顏的弱點。

  「媽您就別看這些個棒子劇了,他們國家的婦女哪裡有咱們的賢惠大度?您要是跟著這些人學可就真的是個惡婆婆了。別什麼事都說到顏寶身上,您還不知道她有多乖?要是我娶個我們這種家庭出生的老婆,您哪吃得到營養美味的家常菜?那些女人連吹個頭髮都是保姆代勞,除了花錢和炫耀還會些什麼?」易唐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雖然表情不佳嗓音卻是特意壓了下去,深怕浴室裡的周顏會聽到什麼。

  「會做家務活算什麼本事?如果只是這方面的要求,還不如娶個資深保姆,什麼活做不過她?你媽我就是大家庭出生,你姐姐也是,在你眼裡我們就比不上她了?」白惠蘭兩眼一瞪表示不滿,顯然不服兒子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您當初還不是因為不會做家務被奶奶嫌棄?還有我姐,她要是真的好,也不會和姐夫離了。」易唐這話一說,立即把白惠蘭頂得一臉慘白。他暗自歎了口氣,坐近了些摟住母親的肩膀溫軟地哄道:「媽,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女人,您的地位無人能比,但是今後的路您不能陪我到底,我總得找個自己心儀的女人陪我過日子,我要是娶個好家世高學歷卻沒感情的女人回來……您覺得我是這麼沒滋沒味地過下去呢,還是在外頭養幾個女人找激情的好?」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我和你爸……也是這麼過來的。」白惠蘭神色一怔,勉強地反駁了一句。

  「媽,我是真喜歡周顏,打從第一次見到她起就跟丟了魂似的,要不然在她走了之後我也不會單到現在。關於夏芮,別人不知道媽您還不知道嗎?我是您生的,我有沒有用心您不是清楚嗎?我已經三十一了,也知道咱家就我一個兒子,我這麼拖著不想結婚是總覺得虧欠了周顏,雖說不主動找她了,但也總想著有朝一日能碰到。以前想過,如果看她安心成家過得幸福,我也就隨便找個人湊合著過了,但是……我真放不下她,沒有她我能過,但過得一定沒有現在好,我也知道您不是真的來拆散我們,媽,您只是希望我能幸福,對吧。」

  易唐軟聲細語地一番說辭,讓白惠蘭聽著打從心底覺著發涼。

  都說知子莫若母,那麼兒子對母親的瞭解自然也不少。她發現自己的軟肋被兒子抓得實實的,丁點兒不漏,只能暗自歎息。

  「小樹,她就這麼好嗎?你這是覺得虧欠了她,一旦你們在一起生活,發現倆人的距離之後就會慢慢產生隔閡,如果融入不到你的圈子,她會因為自卑而覺得壓力沉重,你們始終會鬧到僵局收場。而且,她這出身這性子,跟個野娃子一樣,脾氣上來連我都敢頂撞,媽只怕你娶了她之後她更要趾高氣揚地壓著你,娶老婆還是娶個溫順聽話些的好,畢竟是一輩子的事,馬虎不得……」白惠蘭拍了拍兒子的手背,伴隨著一聲悵然歎息,起身回房了。

  她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是吃力不討好,連兒子都會在心裡埋怨嫉恨她,但作為一個母親,只能以更慎重的態度對待兒子的終生大事。

  吧嗒一聲,浴室房門被推開,穿著睡衣的周顏臉色沉重地邁出腳步,視線沒有掃向沙發上等候的易唐,只是茫然地望著那條走道。

  顯然,她已將那番話聽了個徹底。

  「顏寶,你別多想……」易唐神色一慌跟了上去。

  「易小樹,我確實從沒接觸過你的圈子,當年是,現在也是。」周顏頹然地回頭望了一眼跟上的男人,心頭盤繞著一種無力感。

  是她疏忽了,像他這樣出身的人,怎麼可能每天都是三口之家的簡單居家生活?

  他圈了方寸之地盡心培育他們的溫馨與幸福,但這畢竟只是短暫的生活模式,他總有一天得面對他的家族和他的天地,而那個時候,她總得站出來陪他一起面對。融入他的圈子……似乎是必須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8 23:51:53

第096章

  周顏本打算今晚好好沉浸在自我世界,靜下心來去斟酌自己是否有勇氣去克服一切未知的難題,但事與願違,在她沉默十分鐘之後,易唐正苦思冥想要怎麼安撫她,許唯一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

  「真難得你還活著?這不是你在地府給我打的電話吧?」

  許唯一在電話裡只哀哀地叫了一聲太后,就被周顏冷嘲熱諷地一句話打斷,顯然心情不夠好,沒有一絲耐心。

  這也怪不得周顏。

  前幾天特意讓易唐帶她去了何遠弘買的單身公寓,沒料到自己居然會遭受吃閉門羹的待遇。

  那個叫做鉑宮的小區確實有著高品質的環境與格調,但是從左銳軒口中得知,那一個小套的價格在郊區可以買個大套了。

  老何家有錢她是知道的,但吸引許唯一的一定不是錢,那個吃貨沒有俗的天分。

  「老周你別生氣,我前幾天躲我爸電話來著,不是故意關機的。」許唯一在電話那頭戰戰兢兢地解釋著,嗓音細若蚊蠅,那壓低嗓音之舉像是在避著某人偷打電話。

  「為你生氣幹嘛呀?氣能值多少錢?我生氣還不如生孩子來得有價值,老了衣食無憂有人養,總比被個二貨氣得翹辮子強。」周顏抽了抽嘴角,靠在床頭說得意興闌珊,那副慵懶愜意的姿態卻透著一股子強勢氣場。

  身旁正絞盡腦汁討好佳人的易唐冷不丁地一震,下意識地少了一分接近的膽量。他最受不了周顏這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灼灼目光裡彷彿藏著把刀,看似隨意,一旦卸下心防她就能給你致命一擊,傷人於無形。

  「顏寶,是名牌嗎?」易唐悄然靠近,輕聲問了一句。

  能讓周顏表達這種又愛又恨的情感,除了許唯一還能有誰?雖然不理解這種由情敵關係發展到近乎基友的關係,但他知道,如果這姑娘不二,那麼這倆姐妹的情誼也許就不存在了。

  周顏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她是敗在許唯一的「弱」上面。

  「什麼意思?」

  周顏只瞥了一眼靠近打算偷聽的男人,下意識地把手機換到了另一側耳朵,「關於這個問題,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你如果是打算玩,無非就是找死,沒人比他更陰;你如果是來真的,最好先弄清楚他的性向問題,單單是女性情敵你都搞不定,要再加上男的,還能有你什麼事兒?當然,如果你只是純粹要看現場版的免費耽美戲……你得先確定一個問題,在你像剝光的玉米一樣被他吃乾抹淨後能不能獲得觀賞的福利,他一看就不是那種說話算話的男人。」

  這一番說完之後,電話那頭只剩下許唯一那可憐的嗚咽聲,聽上去淒慘悲慼,甚是哀憐。

  易唐雖聽不到許唯一的聲音,不過周顏的回答足以令他咋舌。

  如果他沒有猜錯,兩個女人在討論的是老何,事情的重點還是在於這段「姦情」的性質,到底是純玩型,還是認真型。

  「名牌,你瘋了。」最終,周顏幽幽地說了這一句後,果斷地掛了電話。她兩眼微睜,表情木訥,看不出是因為不可置信還是心灰意冷。

  「又怎麼了?」

  易唐將掀開被子一角鑽了進去,抱住周顏將她往下一拖讓她躺在了他的臂彎,「那二貨姑娘又打電話來請教什麼?她怎麼老把你當媽來使喚?有些事還是讓她自己做主吧。」

  其實那天被拒之門外時,老何在電話裡說得很清楚,是許唯一怕見周顏才讓他說家裡沒人,躲了幾天怎麼又主動找上門了?

  「名牌說要結婚,跟何遠弘。」

  「結……結婚?」

  周顏的回答聽上去淡然平靜,但易唐卻無法冷靜了。雖說何遠弘已經三十三,但單了這麼多年的他,從未提起過有心娶個女人回家過日子,他們這個圈子裡的兄弟都以為他是要抗拒家族聯姻單到底了,這時候突然冒出來結婚二字,確實令人意外。

  何況,許唯一這二姑娘跟老何認識沒多久,這閃婚的速度比他們當年還要快。

  「是名牌想嫁呢,還是老何想娶?我的意思是……這是他倆商量好的?」易唐咬了一下嘴唇,蹙著眉頭推測,或許只是許姑娘犯二才突然有了這個念頭。

  如果是這樣,這姑娘怕是要傷心了,老何這人不像他,壓根不管任何壓力和影響,以自我為中心,從沒讓人駕馭到他頭上。

  即使是何家的那一大家子人。

  「明天都去領證了是誰的主意還重要嗎?易小樹,你跟老何是一塊兒玩到大的,雖然我對那個人不熟,但我看得出來那不是個好人,名牌就因為那傢伙的神秘感想要賠上自己的第一次婚姻,你但凡是個正直的男人就該告訴我,他到底喜不喜歡男人?」周顏覺得憋屈,她這麼憤恨不是因為心疼那二貨會踏入陷阱,而是許唯一找的一個借口。

  她說,如果我真的後悔了就離婚唄,反正有你在前頭我有什麼好怕的?離婚又不可怕,你還過得有滋有味有男人搶,再不濟,到時候咱倆一塊兒過。

  聽聽這話,活像被周顏慫恿帶壞的,她可從沒主張過不拿婚姻當回事的理論。

  「我不是瞞你,我是真不知道。」

  易唐歎了口氣,鬆開手臂墊在後腦勺,躺平了身體茫然地望著天花板。雖然他有心替兄弟隱瞞,但這事確實也不夠清楚真相,胡亂猜測總歸是不好的。

  「易小樹,老何該不會是喜歡你吧?」

  周顏忽地側過身目光犀利地盯住易唐,總覺得何遠弘那種深沉神秘的男人如果是個Gay,會喜歡易小樹這種稍顯乖巧的男人。

  如此說來,他們倆……

  啪地一聲,易唐已經一個巴掌拍上了周顏的後腦勺,打斷了她的臆想。

  「名牌要是真嫁出去了我一定放一天的煙花慶祝,再讓你跟她粘一塊兒都把你給染黑了!以後讓她沒事別往咱家來,省得還帶壞我兒子!」這會兒說起許唯一,他沒辦法忍住呲牙咧嘴的慾望。

  這種話顯然不該是從他的顏寶嘴裡說出來。

  「不過是說說而已,跟名牌有幾毛錢關係?我是前段時間為了做設計充了點特殊的『電』才涉及了一個新領域。不過你反應這麼激烈做什麼?心虛了?惱羞成怒了?都說每個男人心裡都有一座斷背山,易小樹,我可沒名牌那麼變態,巴望著嫁個男女通吃的好讓她看真人版的耽美電影!」周顏的眼神隨著她的思維逐漸變深,原本的玩笑態度似是多了一分懷疑。

  「胡說什麼?我是百分百的正常性向!」

  易唐情緒激動地一把拽過側臥在身邊的周顏,讓她堪堪爬在他的胸口,手掌一揚拍了下去,落在了她緊實圓翹的小屁股上,「自從媽來了後你晾了我這麼多天不讓我碰,今晚還質疑我的性向問題,看來是需要用點實際行為來證實了?」

  不等周顏開口,他已經奮力扯開她身上那件棉質睡衣,因為扣眼很鬆,扣子雖沒有崩落,但某人的春光還是洩得徹底。由於是男下女上的體位,某狼很方便地張口就含住那湊到跟前的柔軟之物。

  「啊--易小樹……」

  周顏在驚呼之餘,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反駁易唐的話,因為一低頭就看到某個限制級別的畫面,她是羞憤得只想阻止某人的無恥行為。

  胸前的涼爽和濕漉在刺激著她的神經,而柔柔攪動的滑膩舌尖在敏感的頂部輕掃,還有那強而有力的吸允讓她身體裡的抵抗之力一點一點地消散。這是不同於孩子的方式和力道,那種舒適暢快的感覺像是一個惑人心智的漩渦,把她拖繞進去,無法自拔。

  「別這樣,你媽--」

  周顏深吸了一口氣,扣住腰間那只深入褲腰的手掌,顫著嗓音阻止。她可沒辦法在這樣的環境裡忘我地享受,畢竟隔音效果不如主臥室的好。

  「我媽聽到最好。」

  易唐微微鬆了口,舌尖卻在那刻小小茱萸上流連忘返,他對著那小東西哈了口氣又一口吞下貪婪地逗弄,直到身上這具身軀嬌軟到趴下來才摟著翻了個身,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泛紅的臉頰:「我媽早就接納你了,就是心裡藏著股彆扭。所以,別壓著嗓子,最好能叫得我媽心癢,看她還好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他微微揚著唇角,星辰般耀眼的黑眸在昏黃的壁燈下散發著別樣的柔情,在周顏半詫然的狀態下利落地剝下那些礙事的布料,俯首湊近她耳際用撩人的嗓音說道:「現在我的顏顏也是被剝光的玉米了,我要開吃嘍。」

  顯然,在周顏對許唯一說那番話時他就已經蠢蠢欲動,久憋的男人傷不起,往往會因為一句話或者一個暗示就蓄勢待發。

  兇猛強勢的吻跟著話音落下,如同餓狼襲擊小羊般的攻勢,周顏覺得被觸及的肌膚在一陣溫熱啃咬吸允中透著隱隱的痛,那痛過後又藏著絲絲快感。易唐在這方面對她從來都是柔情似水的,但她發現自己的理智更容易被這種狂猛攻勢擊潰,快要沉溺其中。

  「周睿在隔壁,應該還沒睡……」周顏的最後一絲理智讓她顧忌到孩子。

  易唐卻肆意揚起唇角,膝蓋頂開她的雙腿,精壯的腰身沉入那個極致誘惑的隱秘之地,奮力勇猛地衝鋒陷陣,惹得兩人因這瞬間的攻佔而同時輕呼出聲,他這才啞著嗓音哄道:「兒子有手機呢,這會兒應該在聽他感興趣的電台節目,要麼是戴著耳機跟隔壁小區的小姑娘煲電話粥,放心吧。」

  手機的作用原來就在這裡……周顏只在心裡感慨了這麼一句就被迫陷入一陣提槍上陣的激烈大戰。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9 11:52:13

第097章

  次日清晨,周顏是被曬進房裡的陽光熱醒的,摸來床頭櫃上的手機,極不情願地睜眼看了下時間立刻就驚得睡意全無。

  她的鬧鐘再一次失效,今天顯然要遲到。

  周顏側頭瞪了一眼睡得正香的男人,發了條短信給左銳軒說明遲到的情況,很快就收到了批准的回復,只不過要求她多帶一份早餐。她暗自舒了口氣,慶幸自己是在左銳軒自己公司裡掛名的職員,有個遲到早退或請假都能有借口應付屹立房產的同事,要不然特例這麼多,單憑大家複雜的目光她就沒法待下去。

  剛一坐起,腰背便一陣酸軟,身體某處湧出一股熱流令周顏難堪。她套上睡衣下了床,發現身下的床單已經一片狼藉,便磨著牙低聲呵道:「易小樹,你這個賤人!」

  昨晚幾度折騰運動過量,明知道房裡沒有浴室可以清洗,他卻還是沒做避孕措施,要不是累得抬不住眼皮,帶著一身濕粘她怎麼能睡著?

  更何況,留下這麼一條床單讓她怎麼有臉出門?

  周顏憤憤地抬腳踢在易唐的小腿上,卻因為這個簡單動作險些站不穩,大腿和胯部的酸痛程度已經超出她的預料。

  「怎麼了?顏寶?」

  易唐迷迷糊糊地睜眼,見周顏揪著小臉站在床邊瞪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對她招招了手柔聲說道,「怎麼起來了?你應該還沒睡夠,過來再躺會兒。」

  「易小樹,誰讓你關我的鬧鐘!我上班要遲到了!」

  周顏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唯恐被人聽到只能壓著嗓音低吼,「你快給我起來把你媽先招呼出去,我得洗澡洗床單!」

  易唐一聽這話總算領悟了讓她抓狂的原因,唇角一抿克制不住的笑意就溢了出來。此時陽光正好,帶著一層絢麗光芒籠罩著她瘦弱的身軀,她的臉上還帶著剛甦醒的潮紅,大眼漆黑閃亮,因帶了幾分怒意更顯炯炯有神。

  「我是擔心你睡不夠精神不好影響工作,別生氣了,我這就起來看看媽在幹什麼。顏寶用不著害羞,她也是過來人,這有什麼好避諱的?」易唐淡然地說著,視線始終沒有從周顏臉上移開。

  越是相處他越是有種錯覺,彷彿他們之間沒有空出過那七年半,仍舊像當初那樣,開始得順其自然,發展得隨心所欲,到最後則為隨遇而安。

  這番說辭讓周顏無言以對。

  她雖然不是太計較他人看法,否則也不會生下兒子獨立撫養,但這種事畢竟不同,在婆婆的眼皮底下整天瘋狂……她確實覺得尷尬。

  偏偏昨晚求了無數遍,某人壓根不予理會。男人可不就是衣冠禽獸?脫光了衣服自然只能是禽獸。

  易唐只出去轉了一圈就迅速回到了房間,一把擁住門後的周顏按在懷裡一陣猛親,直到肋骨傳來一陣鈍痛才堪堪鬆了手。

  「壞丫頭,又用這招對付老公?媽不在家,廚房裡也沒早餐,我的車鑰匙不在,媽可能帶著小睿出門吃早飯順便送他上學了,咱一塊兒洗吧。」他正要拖她走出臥室,卻被她奮力甩開,那眼神跟防狼似地充滿戒備心。

  「我在小睿房裡洗,你去主臥室,先把床單換下來扔洗衣機。」周顏一臉防備地出了臥室,進了隔壁房間就順手鎖上了房門,這個時候是真沒興趣洗鴛鴦浴,對於某人的體力她已經估算不出來,她還得留點體力應付一天的工作。

  半個小時之後,兩人已經在餐桌前吃著清淡麵條。

  易唐扒著碗裡的麵條,視線卻總在桌角那個保溫盒上遊走,從透明盒蓋中可以看出,那是十個大小適中的漂亮壽司,因為還是熱的,蓋子上透著一層霧氣,讓他垂涎欲滴。

  「我想吃那個。」他用筷子指了指保溫盒,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周顏。

  「這是給老闆帶的,因為遲到要上交的『罰款』,你胃不好吃什麼壽司?」

  周顏連個眼角都沒給,只是把保溫盒往後挪了幾寸,防止某人搞破壞。左銳軒對飲食的挑剔她很早就清楚,外面隨便買的豆漿油條他是不會碰的,所以只能自己動手。

  「這是昨晚的剩飯做的,不是糯米的,我為什麼不能吃?你從來沒給我做過這個,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易唐撇了撇嘴很不甘心,嘴裡叼著麵條還是時不時地望保溫盒瞄。助理給老闆做早飯不是太曖昧了嗎?

  那個姓左的原本就沒安好心,這盒壽司帶過去只怕要讓那男人會錯了意。要光裡摸。

  「以前也沒見你吃過飯團,這和飯團什麼區別?」

  周顏抬頭望著對面看似在鬧情緒的男人,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語。原本打算質問他的幼稚,但又覺得他這反應可以理解,便歎息著解釋道,「左總是個嬌生慣養的孩子,對吃的很挑剔,我就拿咱家的剩飯給他做點飯團糊弄他,你要是喜歡改天我蒸了飯再做給你吃。你吃好把床單曬了,然後去找何遠弘替我問問清楚,如果他真的喜歡男人就別招惹名牌。」

  今天要跟左銳軒去視察一個正在施工的度假村,她是沒時間去逮許唯一了。再說,許家父母皆在,這種人生大事她這個朋友確實沒資格干預太多。

  「你別急著去上班,等媽回來我開車送你去。」

  易唐伸手拽住要起身的周顏,顯然是不喜歡見到她這幅急著上班的模樣。雖然他沒資格要求她辭職在家,但委實不希望她把工作放在第一位,「顏寶,你有沒有考慮換一個工作?」

  尚且不說她這段時間的忙碌狀態,但礙於左銳軒那個老闆,她也不該繼續留在屹立。

  「換工作的事前段時間我想過,但我覺得不該因為小顧慮放棄這麼好的機會,不是圖屹立的高薪,只為這個學習的機會。你放心,你能想到的事我也會想到,不過左銳軒這個人……沒有那麼膚淺,我也不是那種會利用曖昧滿足貪慾的人。上午去工地視察的資料是我準備的,我打車去上班吧。」周顏淡然解釋,臉上是意味不明的神情。

  她聽得出來易唐在介意什麼,也知道他的容忍表示對她的信任,但她更相信自己能夠處理好與左銳軒之間的關係。

  「顏寶,我不是質疑你,我只希望你能夠多騰出點時間陪我和小睿,養家餬口是我的事,我贊成你能擁有自己的空間,但別忽略我們父子倆好嗎?你最近……太忙了。」易唐起身跟到門前,用委婉的方式表達了他的意見。

  雖說婚姻是一張紙,但沒有這張紙的保障之下,即使還有個兒子存在他仍然缺少一分安全感。不是他不自信,而是她身邊的男人太優秀,這個社會太現實。

  「我知道,過了這段時間等我適應這份工作之後,我大概會要求調到另一個公司的行政部,盡量做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我走了。」周顏淡淡一笑,對易唐揮了揮手,拿了保溫盒準備出門。

  但轉身的剎那,背後便傳來一股溫熱,她已被人擁入懷中。

  那股熟悉的氣息瀰漫在鼻尖,剛強有力的手臂環在她腰間,他那低沉的嗓音如魔音穿透她的心臟,「顏顏,我們復婚吧。」

  周顏已經記不清這是易唐第幾次跟她提復婚的事,但她知道這次她的心態不一樣了。昨晚聽到白惠蘭用那副歎息的語氣說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她不是不明白的。但正因為明白兩人間的距離讓她矛盾,她才更清楚自己不捨得放手的程度。

  「好……找個時間跟你家裡人說一下,再徵求一下小睿的意見。」她聽到自己的嗓音有些顫慄,心卻平靜無波,仿若早該如此。

  易唐聞言瞬間呆滯,只是死死勒住懷裡的身軀恍若做夢般不真實。

  他雖然是真心誠意提出復婚要求,但他以為等來的仍然會是冷漠決然的拒絕,哪知幸福來得太快,讓他險些昏了頭。

  「我得上班去了。」半響,周顏輕聲提醒,雖然被勒得快要闖不過氣,卻莫名地貪戀這種背後有溫暖依靠的滋味。

  獨自漂泊了太久,她總有資格為自己尋找一個停駐的理由,一個憩息的港灣。

  「這個週六咱回一趟B市好嗎?親口告訴爺爺讓他選個日子。我想去看看姥姥,請她老人家安心把你和小睿交給我。」回過伸來的易唐仍然有些激動,語速很快,但還算口齒清晰,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

  這些年,他一直欠姥姥一個誠心的道歉,還欠了一次真摯的請求和許諾。

  「週六是小睿生日……去給姥姥上墳也好。」

  周顏拉開腰間的手臂,不敢回頭對上易唐此時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覺得有些愧對他,在兩人重逢之後,一直是他單方面在努力製造一切,而她……連把愛他的母親當成自己母親都做不到。

  如果她能夠放下倔強把白惠蘭當成生母來對待,一個耳光幾句斥責又算得了什麼?雖然這對每個媳婦來說都有很大的難度,但她連試都沒試過。如果他們攜手的未來必須途徑荊棘與坎坷,那麼她怎能讓他獨自去克服阻礙只等他拱手奉上幸福?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9 11:52:44

第098章

  屹立房產的高層領導專用電梯裡,周顏頂著兩道複雜目光縮在角落裝起壁虎,只不過是背部著壁而已。在這段不短的時間裡,她已經分得清屹立所有領導,眼前的兩個男人分別是董事長與總經理,也就是左銳軒他爸與大哥。

  叮地一聲,電梯停在二十一層。

  「小周是吧,有空來家裡玩吧。」左董事長在跨出電梯前轉過頭笑得和藹,那慈祥的目光反而讓周顏冷不丁地一顫。

  她還來不及給出反應,左總經理挑了挑眉拍上她的肩膀,以長者姿態語重心長地說道,「老二在家跟老三炫耀你做的壽司有多讚,大家都在一層樓裡工作,下次帶點心的時候大方一點,別的人可以不分,但董事長和我總該孝敬一份的。」

  周顏傻眼了。

  壽司事件其實已經過去兩天了,並且當時還是左銳軒在去往工地的路上吃掉的,怎麼這父子倆的態度像是對她有些誤會?

  「其實那是因為我家……只剩那點兒冷飯了。因為左總讓我帶早飯,我怕沒發票不好報銷所以就給他做了一份簡單的小飯團。如果總經理不嫌棄,下次我可以多做一些帶來公司孝敬您。董事長慢走,總經理慢走。」周顏故作鎮定地解釋,微微垂著臉,唇角牽強地上揚,裝出一副安分普通員工的姿態來。

  懂裝不懂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果然,她的話音剛落,那兩父子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她的目光更複雜了。所幸他們沒再繼續的意思,轉身離開了。

  周顏抱著資料快速溜進副總經理辦公室,那個艷麗能幹的秘書小姐又在給左銳軒按摩,羨慕得周顏兩眼直放光。

  做上位者果然是極為享受的,就是不知道要不要給這秘書多付一份按摩工資。

  「左總,會議資料已經和行政部核對過了,剛才董事長和總經理也已經來公司了,您是不是得做些什麼了?」這上班還沒多少時間呢就按摩上了,有這麼累嗎?

  周顏的目光與秘書交匯,沒有火花,沒有較量,因為不存在敵對關係。倒是她也想享受那個按摩服務,不知道左銳軒給這女人加按摩工資是包月結算還是按次累積的。許是那天的動靜真的持續了太久,在她下班回家後就發現白惠蘭已經回了B市。

  所以,她最近每晚都被解放自由的某人折騰得腰酸背痛,如果在公司還能享受按摩倒是個不錯的福利。

  「會議內容我都看過了,昨晚那邊公司出了點兒事忙到半夜,這才忙裡偷閒舒緩舒緩肌肉。要不是我太清楚你的品性,我會以為你剛才的話裡帶著酸味。」讓秘書出門後,左銳軒便慵懶地靠在椅背對周顏解釋。

  他睨著雙眼瞅著周顏,唇角似有若無地上翹,明明是一副趾高氣揚的倨傲之態,卻又透著股攝人的男性魅力。

  周顏在心裡感慨,這年頭壞男人對女人的吸引力的確強過好男人,左銳軒的這種肆意張揚令她響起許唯一勾搭上的何遠弘。

  那個男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擄獲了名牌面對婚姻的勇氣,全憑著一身匪氣。

  「我是很酸的,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真是天差地別,打工的人累死累活帶病上班都是天經地義,做老闆的可以在辦公室玩曖昧搞按摩。」周顏悵然地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就恨不得趴下去叫人給她踩兩腳。

  她還沒復婚呢,這都提前過上新婚生活了。

  「病了?哪兒不舒服?」

  左銳軒起身活動了下筋骨,舉步走向沙發在周顏身旁坐下,「別在心裡抱怨老天不公,你這輩子做不了老闆還可以做老闆娘,老闆可以享受的福利你也能夠享受到。到底怎麼了?我看你一進門就不對勁,是行政部的同事又背著你說什麼了?」

  他的手臂自然而然摸上周顏的肩膀,指尖稍稍用力捏到卻都是骨頭,原本打算仔細探索一番卻被她下意識地避開了。

  「幹什麼呢,不是心酸憤恨嗎?你老闆我親自給你按按。怎麼感覺越來越瘦了?只剩一副骨頭了,你前夫怎麼養的你?沒給你飯吃呢還是把你當菲傭使喚?」左銳軒不滿地瞪了周顏一眼,倒也收了手沒強制性接觸她。

  「哪個女人肩膀還長肉?我要是真瘦了就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最近還被他抱怨說冷落兒子呢。」周顏往後蹭了蹭,靠在沙發的另一角上盯著左銳軒看,她這小人物要是勞駕他這老闆給按摩,哪裡承受得起?

  「看什麼呢!有話說,別這麼磨機。」

  左銳軒茶几上抽了根煙,點燃了叼在唇間含糊地解釋,「昨晚睡得少,我抽一根提提神,你要覺得不舒服先到外頭待著,我懶得出去。」

  自從把這個女人留在身邊後,他似乎改了許多習慣,不在辦公室抽煙就是從她進來開始養成的,並且還是自覺性的。有時候想想,自己似乎有些過於刻意了,明明沒有多認真的態度,卻能一再地因她改變自己。

  只不過,這丫頭顯然是沒興趣陪他玩一段感情遊戲,非但如此,恐怕連認真的男女交往她都將他排斥在外。

  「左總,董事長和總經理好像對我……有些誤會,您看要不要……跟他們做個解釋?」周顏僵硬地扯出一絲笑意,總覺得這事還是有必要說清楚,「董事長真是和藹可親,跟一般的最高領導人不同,特別有親和力,他讓我有空上你們家玩……我真看不出他是客套,都當真了。」

  左銳軒微微一愣,倒是沒料到周顏會說這個。

  念頭一轉,心頭就覆上一層失落,只不過也就一個瞬間便已釋然。畢竟她周顏是個特別的小女人,如果是其他女人,遇上自家老頭和大哥只怕都搶著奉承討好了。

  「能有什麼誤會?我爸對年輕女人一向好客,大概是想女兒想瘋了,三個兒子一個都沒娶,但凡見著個素質高點的就恨不得請回家讓我媽掂量掂量,看看是不是可以收做媳婦,其實也就是那麼一說,你要是想當真也可以,上我們家玩玩,只要別罵人就行。」左銳軒吐著眼圈,語調有些慵懶,半瞇著眸子透過迷濛的煙霧注視著那張清秀的臉。

  其實怎麼看都不覺得驚艷或者勾人,怎麼會越看越順眼?

  「罵人?」周顏一臉的疑惑,參不透他的意思。

  「我們家其他的東西都不多,就是房產特別多。所以,我們住的是公館,成片的別墅群,你進去應該會迷路。」左銳軒笑得肆無忌憚,眼裡閃爍著一絲狡黠,雖說是捉弄的意思,但也是事實。

  這個名下無房的小女人最恨的就是房產多的富人,而他家可不是普通的多房多金。

  「嘁!你們家一共就五口人,要那麼多房子有什麼必要?住一塊兒浪費資源,一人住一幢又冷冷清清,還不如賣掉,就算你們三兄弟立刻結婚馬上生十個八個孩子都用不掉別墅群吧。所以,看在那些空房子的份上,你們也該努力成家開枝散葉。」周顏撇了撇嘴表示不屑,這個左家富到什麼程度她已經大概清楚,實在有些沒天理了。

  「你當我們三兄弟是什麼?十個八個孩子?現在是計劃生育年代,生多了要罰款的,而這個罰款數額是根據資產來衡量的。如果真的必須生孩子,一個也足夠了吧,少生優生不是國家宣傳的政策嗎?」左銳軒翹著二郎腿,用腳打著拍子對生孩子一事侃侃而談。

  也不知道他左家是遇上什麼白虎還是青龍了,三兄弟的感情頗為不順,老三栽在一個黎是手上,還因她跟二十多年的竹馬暗自結婚醉酒駕車撞斷了腿;老大這個悶騷太不主動,跟他的秘書還在暗自較量,至今沒有結婚的眉目;至於他……素來不看重感情,也從沒有過結婚的念頭,好不容易來了一次興趣,又是個中意前夫的沒良心丫頭。

  周顏鄙夷地掃過身旁這個說得一本正經的男人。

  聽聽,左二公子說起這事來頭頭是道,一副相應國家政策的良好公民模樣,他們左家是罰不起錢還是怎麼的?他們這種人家誰不超生?

  就算正妻不超生,外頭的小三也東一個西一個,私生子多得數不清。尤其是左銳軒這種熱衷一夜情的男人,搞不好已經做爹了都不一定。

  「明天是我兒子生日,我們打算帶他去B市見長輩,順便……選個復婚的日子。」周顏沒有繼續那個沒有意義的話題,而是主動提起了復婚之事。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必要把這事清清楚楚地告知這個老闆。

  左銳軒執煙的手微微一僵,那副吊兒郎當的神情卻維持不變。

  少頃,他終是開了口,「決定了?」只簡單的三個字,卻包含了諸多意義,代表著他的放棄、他的妥協、他的理智和他的關心。

  雖然早已清楚會有這麼一天,但這天真正來臨,他仍是覺得有些不適應。

  周顏點了點頭,笑得很淡,很輕,也很堅定。

  左銳軒見狀,也不禁笑出聲來,只不過在心頭的回味卻是苦澀不堪。他對沙發那頭的她招了招手,這次她平靜地靠近,仍由地攬住她的肩膀,順勢靠在了他的胸口。

  「這期間但凡你有一絲的搖擺我也會狠下心不擇手段,但你沒給我這個機會……既然已經決定,就說明你那前夫是真的有可取之處,好好面對吧,雖然我不信愛情,但聽過名人名言,只要感情夠堅定,婆媳問題永遠不會是婚姻裡的阻礙。」他磁性的嗓音帶著一向的魅惑,說這番話時如優美動聽的大提琴名曲傳入耳中,讓周顏漸漸地失了神。

  她就這樣靠著他無意識地問了一句,「那個名人是誰?」

  左銳軒的笑聲很爽朗,讓周顏感覺到他胸口跟著微微的震動,最後聽到他說,「是個幸福的女人,斜對面辦公室左董事長的夫人。」

  既然選擇放手,那麼,也但願她能像自家的董事長夫人,一生幸福安逸。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2-9 11:53:14

第099章

  A市距離B市很近,航班不少,大約只需四十分鐘。

  周睿從上車開始到登機一直表現得很興奮,這畢竟是他七年人生裡第一次搭乘飛機,小時候跟周顏搬遷到A市時坐的是汽車,況且當時小都沒了記憶。

  「媽媽,怎麼還沒起飛?等會兒會飛到雲層上去嗎?」

  周睿坐在窗口位置側頭問周顏,儘管情緒激昂卻壓著嗓子,深怕前後座位的乘客聽到鬧笑話。沒坐過飛機的孩子傷不起,這種滋味真不是平時獲得一個禮物能比的。

  周顏略微蹙了蹙眉,坐直了背脊鬆了鬆腰背。

  「這麼短的路程大概上了雲層就要準備降落了,你把安全帶扣好,好好坐著別動。」可憐的娃,你老娘我也就去上海出差坐過飛機,咱不在這兒丟人行嗎?

  周顏暗自腹誹,拳頭不自然地拽緊,還是免不了那種緊張感。當初飛上海時有左銳軒一直在逗她,轉移了注意力稍稍好些,回去時卻發生了暈機狀況,希望今天不會有什麼狀況。

  「媽媽,這跟坐雲霄飛車的感覺一樣嗎?你不會拿坐一次飛機給我當生日禮物吧?」周睿仍是處於激動中,很想掏出手機給那女同學發短信,但登機之前就被太后勒令關機了,這股子興奮勁沒處使,就只能纏著太后聊天。

  他的這幅樣子倒是令周顏輕聲失笑。

  兒子素來表現得早熟老成,發表的言論常常一語驚人,也就是眼下這情形看起來像個正常孩子。

  「這要跟坐雲霄飛車一樣就沒坐了。禮物給你準備好了,會給你的。」周顏摸了摸兒子腦袋,唇角掛著一絲笑意,因為這點輕鬆倒是把心裡的緊張暫時壓了下去,除去坐飛機外,要對面對易家人才是她無法放鬆的主要原因。

  不過這次的過程如何,結局一定要扭轉,因為她知道,倘若她不堪一擊,那麼他的努力也會付諸東流。

  飛機起飛後,周顏微微閉眼故作憩息之狀,思緒卻在當年第二次跨進易家大門的片段上徘徊,時光飛逝,歲月如梭,當年的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還會有今日。暮然回首,這些年百轉千回,原來她從不曾偏離有他存在的軌道。

  「怎麼了?不舒服嗎?」

  易唐給兒子遞了杯橙汁,目光卻望著身旁的周顏,那眼神柔得能滴出水來。

  這趟之行,對他們三人皆是意義重大:兒子必須得認祖歸宗,正式回到易家這個大家庭;周顏則是以媳婦身份正式拜見他的家人,補上當年的這項禮儀;而他自己,必須在這場暗戰中獲得勝利,爭取圓滿結局。

  「沒事,有點暈機。」

  周顏輕聲應了一句,接過那個一次性紙杯發現是一杯熱咖啡,視線掃過對面空姐專座上的女人,不悅地皺眉,「我不愛喝這個,還不如給我來杯溫水。」

  由於易小樹同學長相頗為亮眼,他又坐在母子倆的外側,跟空姐交涉的事都落在他頭上,要飲料要毛毯要靠墊,空姐服務得不亦樂乎,全然不在意他身邊的母子倆。瞧瞧,因為座位在第一排,跟空姐專座的距離就在兩米之內,中間還沒有視線障礙。

  「下飛機很快就能到家,還是喝杯咖啡提提神。別這麼沒精打采的,不用緊張,有我在呢,什麼事都不會有。」易唐伸手將她摟進,也不顧同排的乘客和對面的空姐可以把他們一覽無餘,俯首湊近表示親暱。

  他自然感覺得到她繃緊的神經,也清楚背後原因。

  「我只是暈機不舒服。」

  周顏掙了幾下視線瞄過對面的空間,只一瞬的時間就想通了,雖說公共場合注意個人涵養,不過這第一排也入不了多少人的眼,「我想睡會兒,你別吵。」

  為了杜絕閒著無事的空姐找她男人閒聊,她就乾脆提出要求讓他閉嘴。這年頭空姐的素質、長相、身材、皮膚的要求似乎都降低了,那圓臉空姐她怎麼看都不順眼。

  「你不陪我聊天?小睿又帶著耳塞,那我幹什麼?」

  易唐雖然嘴裡抱怨,卻是手臂一彎將周顏的腦袋按在了自己肩頭,低頭趁機在她額頭蹭了蹭,輕聲說道:「昨晚你故作輕鬆那麼早睡,今早還不願起床,這都在半路上了還想退縮?醜媳婦都是要見公婆的,你又不醜,何況都見過爸媽,不用擔心會發生令你難堪的事,相信你老公吧。」

  為了今天的見面,他已經提前準備了這麼久,應該是不會存在變故了。

  「我是會退縮的人嗎?」

  周顏嘴角抽搐,但額頭那微涼溫軟的觸感卻像是帶著某種安撫人心的能力,讓她心底的那絲忐忑與惶恐漸漸下沉,「你是不是做了些什麼?都說你爺爺是個很嚴肅的人,連你媽都怕她,不會進門就給我一枴杖吧?我倒是不怕他打,就是打完別趕我走就行,我的臉皮其實沒那麼厚,名牌那種死皮賴臉我一時半會也學不會……」

  易家父母她是有過交涉,他們皆是講究素質和形象的,在公眾場合之下倒也不會對她做出過激的事兒來,但易家老爺子據說是個老古董,還特別強脾氣,易唐那姐離婚不對外公開就是他老人家的命令。

  連離了婚的前孫女婿都顧忌著他老人家,她確實有點不安,不知自己將會受到何種待遇,畢竟要給周睿驗DNA的也是易老爺子。

  「放心吧,我爺爺雖然看著凶,我爸媽跟我姐都怕他,不過他對我還是很縱容的。咱倆的事我是第一個告訴他的,給足了他老人家面子,這次說帶小睿去看他都把他樂壞了,怎麼會動手?他鐵定要裝出個慈祥太爺爺的樣子來騙咱兒子呢。」易唐輕拍著周顏的肩膀,唇角掛著一抹洋洋得意的微笑。

  前幾天跟老爺子「談判」時就摸到了他的態度,他媽雖然心裡總有個坎兒,不過該說的話他一句都沒落下,她已經找不出借口在明面上反對,至於他爸……基本可以忽略,壓根就是一個牆頭草的角色。

  再則,他還請了嘉賓坐鎮,有外人在氣氛總是緩和一些的。

  「易小樹,我脾氣不是很好,如果發生了什麼讓我失去冷靜的事,別怪我言行舉止太過失禮,至少現在我很認真地想要約束自己。我休息下,你要是想跟對面空姐聊天就聊吧,不過她的英語可真夠爛的。」周顏歎了口氣,閉上眼睛不打算再開口。

  這後面那句話顯然是用了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不過卻惹得易唐忍俊不禁,抖動著肩膀低低地笑出聲來。

  「那姑娘沒你專業,別因為吃醋就挑剔別人的弱處,咱又不是外國人,聽得懂她說的中文就行。」他斜眼瞥了一眼對面的空姐,湊進周顏的耳際批評她的犀利。能聽到她話裡帶酸地刺他果然還是件令人愉悅的事。

  「要不要我跟那姑娘換個座兒?」

  周顏抬頭瞪了一眼自得其樂的易唐,覺得面部有些微微發燙。誰在這節骨眼上吃醋?她是這種人嗎?她是因為聽到那空姐跟背後坐的老外交談覺得聽著彆扭而已。

  「那不行,那座位你沒法坐,不合情理。」

  易唐挑了挑眉搖了搖頭故作嚴肅,見周顏眼神一厲就立刻軟下語氣,「那座位也坐不下咱倆人啊,你睡吧,我看會兒書,剛才我好像看到你包裡有帶書了。」

  雖然是匆匆一瞥,不過他突然很想知道讓她隨身攜帶的書是什麼類型。

  「呃……你看雜誌吧,那就是一本言情小說,不是你們男人愛看的……」周顏忽地一怔,下意識地把腿上的包包往兒子那邊塞,顯然是不打算拿出來。

  「航空公司的雜誌都沒換過,我寧可看看小說,拿來吧,要是沒意思我翻兩頁就還你,跟名牌混一塊兒的,應該也不會是多正常的書。顏寶乖,給老公檢查一下你平常都看哪個類型的書,最近都忙得跟只轉不停的陀螺一樣,還有時間看書?」易唐淺淺勾動唇角,表面上裝作淡定平靜,內心卻一片激盪狂湧。

  兒子跟他都找不到的那本書該不會是被她塞在包裡一直帶在身邊吧?她這表情明顯是有問題。

  「沒什麼好看的……」

  「你該不會是看名牌說的重口味文學吧?如果你覺得我在某方面的花樣不夠豐富,拿來讓我也學學,總得伺候得老婆心滿意足才行。」

  「不是!瞎說什麼?」

  「不是你臉紅什麼?你在書裡藏了什麼?顏寶聽話,拿來我看看,不然我覺得你有問題。」

  越靠越近的兩人咬起耳朵,惹得那空姐不自在地撇過了頭。男人唇角帶著狡黠的笑意越來越往前貼近,女人臉色緋紅滿臉羞澀越來越後退,看在別人眼中,可不是在說些夫妻私密話語嗎?

  「真不知道你一個大男人有這樣的惡趣味,居然要看女性刊物。」

  周顏磨牙霍霍地從包裡掏出一本套了外殼的書扔到易唐手中,順便取出眼罩戴上,一副眼不見為淨的姿態。

  只不過,當易唐翻開第一頁時便為之一怔。

  這本書是青春傷痛系列的小言情,書名是《愛是心口癒合不了的傷》,筆名只是一個「顏」字,書的首頁用鋼筆寫著一行字:因為太想見,所以寧願不相見。

  毫無疑問,這是周顏寫的小說,內容也該是與他們那段過去有關。

  易唐合上書緊緊捏在手中,覺得心口湧起一股暖流令他感慨萬分,便又將身旁的小女人緩緩圈到懷中貼在胸口,不捨得在這種氣氛解讀這書中的秘密。

  她之前的不願再見,只是因為她太想見……他竟是真的從未走出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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