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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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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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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15-3-11 17:48 編輯
復貴盈門
作者:雲霓
官方簡介
:
父親被族人陷害入獄,她在洞房花燭夜被夫君害死,重生回十三歲,一切是否還會重來?
當一切涅槃,她要親手握住自己的人生……
私家簡介:
重活一世,她努力改變自己的人生,當一切付出終有回報,唯有身邊的他始終讓她不能釋懷……
重生之路是錦繡滴,愛情是感人至深滴,女配是深藏不露滴,男主不是背景牆不是冰山臉。
男配讓人咬牙切齒,愛憎參半。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3:59
第一章 新婚
喜娘說:「奶奶再忍一會兒,坐福能保將來榮華富貴。」
琳怡點點頭應了喜娘,這是嫁進林家她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親切地和她說話。她父親獲罪尚在獄中,所有人都覺得林家能依照婚約娶她進門已是不易。
從前她是名門閨秀,如今她成了罪臣之女,林家這樣的態度她也不是沒想過。還是林家大爺再三登門說不負她的名聲,族中又說林郎可依托,她才安下心來待嫁。
喜娘整理床鋪卻沒發現撒在床鋪上的棗子、栗子、花生便笑著安慰她,「一準是屋裡嬤嬤忙忘了,奶奶安心坐,一會兒嬤嬤來了,讓她們撒了就是。」
門一響,屋子裡傳來腳步聲,是林正青回來了吧!
喜娘奉上合巹酒,琳怡伸手接過去,對面的人遲遲不肯將手伸過來。
扇子伸過來挑開了她頭上的大紅金絲蓋頭,看到她的臉,林正青才讓喜娘扶著她和他一起喝了合巹。
低沉的聲音吩咐喜娘退下去,琳怡抬起頭看到對面皺著眉頭的男人。
林家大郎才貌雙全大周朝人盡皆知。她聽慣了耳邊對他的讚賞,也是今日才見真顏。看到他滿面愁容,她並沒有驚訝,她坐在閨中等著他來迎親時,已經聽到了他敷衍的笑聲,之後他的冷淡和刻意疏離就更加證實了她的想法。
林正青不願意和她成親。
既然不情願又何必迎娶她進門。
屋裡沒有了旁人,林正青疲憊地坐在錦杌上,尚好的紅緞喜服在地上展開,他卻不知不覺地踩在腳底,冷淡的表情更是不加遮掩,「陳六小姐素有賢名,有些話我也就直說了。」
「陳大人雖尚在獄中,既然我和你有了婚約,林家就養你終老……」
林正青聲音冷漠,提到「終老」兩個字特意停頓。
林家上門求娶才有今日的婚事,沒想到塵埃落地,林正青對她卻厭惡至深。此中因果她也想聽個清楚,琳怡抿著嘴唇並不開口,等林正青將餘下的話說完。
林正青露出嫌惡的表情,「我聽說你病重在家,就想著給你個名分……不妨告訴你,你父親受刑過重已經撐不了兩日,你既然是孝女,就該為追隨父母才算盡孝。」
她終於明白他對她的厭惡從何而來,林正青是怨恨她如今不是垂死的模樣,當時她心中惦念著父親的冤案,怎麼也不肯做北邙鄉女,這樣的舉動倒讓他算漏了,聽得林正青的話,她心裡反倒冷靜下來,「你不願意結這門親事,可以將我送回陳家。」
林正青沒想到一身嫁衣的女子不哭不鬧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他微微一怔便又冷笑:「你以為陳家若是容得下你,還會將你匆忙嫁過來?我們林家顧及名聲只得娶你,否則天下哪裡有這等的好事,以你……不過老死閨閣罷了。」
世家公子向來會粉飾太平,凡事都會說的輕巧好聽,林正青面對她這樣的弱女,乾脆連裝模作樣也省了,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裡,還不如就說個透徹。喜冠壓在她頭上幾乎將她細弱的脖頸壓斷,她的目光卻依舊堅韌,「不止是為了林家名聲吧?」世家名門表面上看著乾淨,背地裡哪個不是利益為先。
都說她賢良淑德,不過是個伶牙俐齒的蠢物,林正青徹底惱羞成怒,「大周朝那麼多絕色的女子我也未曾娶做正妻,你還有什麼不滿意?聰明人就該想想怎麼了結更乾淨,說不得我會念及你的伶俐護你聲名。」
聲名?琳怡不由地冷笑,既然想著讓她死,就不會留著她佔著他正妻的名位,更何況……眼前這些在她心中不值一文。
看著琳怡譏誚的表情,林正青臉色更加難看,「說到底還是她善良溫婉,可憐你才會應允委屈做繼室。依我看繼室倒是不必,你這般女子不配進我林家宗祠。」
她……原來如此,琳怡聽得林正青的讚美,心中頓時一陣噁心,想要撐起身子脫離林正青的掌控,卻發現身上沒有半點力氣。
琳怡將目光落在合巹酒杯上,他們在酒裡下了藥,林家連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你未給我林家留下一男半女,更未盡力服侍長輩,就算我不肯立你為正妻,外面的人也不會說我情薄。」
她進門第一天就要將她害死的人,卻拿無後和未盡孝道來羞辱她,真是天大的笑話。
林正青說到這裡臉上露出被欺騙的神情,「更何況陳家的長輩已經說了,你父親是庶出,你更是一文不值的賤人。」
琳怡聽到這裡眼前一花,族譜上嫡長子分明是父親,為了爭嫡長子他們竟然顛倒黑白。
「不妨告訴你,若不是你陳家人幫忙我又怎麼會想到這樣的法子,」林正青頓了頓,「成親前你就得了失心瘋,陳家上下都能作證,瘋婆子成親當日縱火,損失的是我林家,陳家為了補償我,會讓我再納陳氏女。」
這樣周全的算計,林正青真是用盡了心思。這樣一來她的死反而讓林家受盡了委屈,「都說林家大郎少年俊才,何必要為難我這樣的弱女。」琳怡的聲音細弱,眼睛裡卻沒有半點怯意。
少年俊才,讓他得意的字眼從琳怡嘴裡說出來卻變了味道。
這時候還嘴硬,林正青冷冷一笑,「都是陳氏女,你卻及不上她半分,她是可憐你才答應讓我娶你為正室,你卻這樣說話,她恭檢賢良,你不過是個毒婦。」
能被林正青稱作恭檢賢良的人……該是什麼模樣……
林正青起身提起大紅喜字的蠟燭點燃了幔帳,火焰沖天而起頓時吞噬了喜帳,矮桌上盛開的牡丹花瓣被燒的蜷縮起來,帶著火焰掉落在地上。
林正青側臉在火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俊逸,濃黑的眉毛飛揚起來清高驕狂,一雙眼睛閃亮的如同璞玉。
她第一次聽到身邊人提起她的婚事,林家大郎出身名門,十二歲考中秀才,十五歲中解元,十六歲中貢士,同年再中同進士進入翰林院任庶吉士。多有人誇他才思敏捷,將來必為肱骨之臣。
當時她閨中羞澀不敢打聽太多,只是聽說林正青在前府做客時,不由地心中有些浮躁。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別人口中的林郎和她面前的人竟有如此的差別。
林正青淡淡一笑,「我母親求娶你的時候,聽說康郡王欲納你為妃,」林正青表情不屑,「我以為康郡王看重你的賢名,原來大家不過都是各有所圖。」林正青說著轉過身去。
火燒到琳怡的頭頂,炙熱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康郡王。就因為有此傳言,她才讓京中女子羨艷,父親是怕她嫁入皇家受委屈,這才選了名當戶對的書香門第。
父親和康郡王有些交情,父親出事之後,她特意讓乳母去打聽康郡王那邊的消息,希望康郡王能幫父親伸冤,這才聽說康郡王在父親的案子中立了大功,皇上對康郡王大肆嘉獎,不但賜了康郡王婚事還賜了康郡王府。父親時刻掛在嘴邊讚歎的人親手害了父親。
父親和她都錯信了人。
誰能想到,讓女子求之不得的兩個男子流連她家門庭,不是她的福。
琳怡眼前漸漸模糊,她攥緊了拳頭苦苦支撐,她還沒想辦法為父親伸冤。
胸口越來越憋悶,耳邊終於傳來下人的尖叫聲,「救火啊,快救火……」
接著是林正青驚慌失措的聲音,「這……怎麼回事……快……快來人……」
琳怡努力睜大眼睛,面前只有越燒越旺的火焰,有人打開了門,冷風吹進屋子助燃了火勢。
琳怡眼前頓時一片殷紅,那片紅色飄飄蕩蕩似是變成了一條紅綾。
第一次進京去清華寺祈福時她將手上的紅綾繫在道樹上,只因為她聽說此樹祈願最準,她闔上眼睛,願一家人平安康樂。
她才許好願,身畔忽然起了風,她伸手去按飄起的衣裙,不自覺抬起頭時,看到了她親手系的紅綾在四散的花瓣中輕盈飛翔,恰有一片花瓣向她飄過來,她閉上眼睛。
花瓣落下,額頭上一片冰涼。
大家都說是佛祖顯靈她的願望必定實現。
她卻不在意這些,只是捉住軟嫩的花瓣放入鼻端,微笑著聞那份幽靜的香氣。
那一年她十三歲。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4:18
第二章 重生
京城陳家,主子下人半年前就開始籌備陳老太太的壽辰,眼見就要到了正日子,府裡到處張燈結綵,今年壽辰陳老太太格外歡喜,只因正趕上朝廷三年考滿,外放福寧任職的陳家三老爺帶著繼室和一雙兒女進京賀壽。
一家人團聚其樂融融,只可憐了年幼的孩子,福寧到京城路途遙遠,南北水土驟換難服,陳三老爺十三歲的女兒陳六小姐剛到京裡就病倒了。高燒了三天,陳六小姐總算醒了過來。
……
一連兩日天氣暖和,院子裡的桃花一下子都開了,小丫鬟正挑選枝頭的白桃花。
開的最漂亮的花朵總是要被先摘下來,去掉多餘的枝葉,揀去花萼曬乾窨藏起來,留著將來做桃花水。
桃花水做香膏是她最喜歡的,琳怡透過窗子看了一會兒,摘下額頭上的護額。
橘紅急忙放下手裡的湯藥,「小姐還是多戴一日,這病還沒好利索呢。」
琳怡將護額遞給橘紅,聲音略微沙啞,「我好多了。」比起在大火裡不能動彈,現在的生活宛然天上地下。
她在那場大火中昏過去,再睜開眼睛她竟回到了十三歲時,開始她還不敢相信,後來才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
琳怡伸手摸向梨花木雕枝葉的炕邊,再看向床邊的矮桌,上面擺著大小花燈,花燈上畫著篙槳戴斗笠的架娘撐船去接岸上的女眷遊園。這是她進京之後,祖母特意讓大伯母從庫裡幫她選的。
琳怡的母親生下哥哥和她就去世了,母親的同胞妹妹三姨娘嫁過來做了繼室。這些年繼母帶著她們兄妹和父親在福寧上任極少進京,這次也是大伯父寫信給父親,讓父親無論如何要將哥哥和她帶進京城,這才有了此行。他們一家人在福寧的日子平和,所有的榮辱和波折都是在這次進京之後發生。
進京前父親和繼母不止一次提起兩位伯父和祖母,兩位伯父對他一家人想來疏遠,怎麼會突然熱絡起來。當時她沒多在意父母的談話,只是聽哥哥繪聲繪色說著京城該有多熱鬧,現在想想讓他們一家人進京就是謀算的開始。
陳氏分兩房,琳怡所處的是二房。陳氏二房老太太董氏並非是她的親祖母。她父親和兩位伯父不是一母所出,父親是過世的趙氏所生,兩個伯父是現在的陳老太太董氏所生,按理說她的親祖母才是正室,父親是長子嫡出,現在的董氏是繼室她生下的孩子雖然是嫡生卻並非長子,陳家二房爭長子名分已經不是一日兩日,……她臨死前只知道親祖母被董氏從族譜中拿掉,父親也從嫡長子變成了庶出。
爭嫡長子只是第一步,琳怡相信更大的利益在後面。
琳怡看向窗外,初春的陽光依舊刺人眼睛。
若是從前她一定不會想到,幾年後會落得淒慘境地。
成親當日她被夫婿害死。
一切就像張大網將她收在其中,等她發現的時候怎麼都掙脫不了。
至死她也不知曉到底是誰在背後謀算。
現在她有了機會,不會再重蹈覆轍。
……
「六小姐,快喝藥吧!」橘紅將矮桌上的藥捧給琳怡。
橘紅和玲瓏是從小就跟著她的丫鬟,又隨著她一起嫁入林家,那天晚上林正青讓人將兩個丫鬟哄騙了出去,大火燒起來那一刻,她隱約聽到橘紅在門外哭喊。
一切總算都過去了。
琳怡舒口氣接過藥碗。
橘紅去矮桌上拿了蜜餞子,「小姐再忍忍,喝過這兩劑說不得就好了。」
她記得這場病只是個開始,從這往後她斷斷續續地生病,直到她和林家有了婚約身上的病才算真正好了。因要養病,她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是在這個院子裡度過,所以外面的事她鮮有聽聞。
在福寧時她身體向來好,為什麼一進京就諸病纏身。
琳怡將藥放回桌上。
橘紅還要勸,琳怡已經伸手打開琥珀忍冬花痰盒將藥倒了進去。
「小姐……這……」
琳怡伸出手指在嘴邊「噓」了一聲,「我已經好了,不用再吃藥。」任誰常年纏綿病榻都只能任人擺佈,她要想法子將這件事弄清楚,在一切沒有明瞭之前,她要小心謹慎不能走錯一步。
雖然開始是盲人摸象,只要讓她看出些端倪,往後就會越來越容易。
看著小姐臉上明快的笑容,橘紅不自覺將要說出的話吞了回去。六小姐這一病之後彷彿是變了許多,到底是哪裡不同了她說不上來,眉目更加疏朗,人也更加沉穩了。橘紅還沒回過神來,只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玲瓏推門進了屋,看到琳怡精神氣爽地坐在床上,本來怒氣沖沖的眼眉頓時揚起來,「小姐看起來好多了。」
橘紅笑著接過玲瓏手裡晾曬好的衣裙,「怎麼出去了那麼久?」
玲瓏的臉色頓時跨下來,吩咐小丫鬟收了衣裙,她就想著去廚房給小姐要些細軟的吃食,誰知道聽到廚娘好一陣數落,她辯駁了幾句那廚娘的聲音越發大了引得府裡的下人都過來看笑話。
「我們家也不是沒有規矩的,只是小姐病著身子虛弱,這些日子不過就吃些粳米粥,身子虛空不補補怎麼行。什麼過時不食,大家又不是光頭的和尚,要嚴守清規戒律。」玲瓏說到這裡,臉氣得紅起來,旁邊的橘紅也皺起了眉頭。
「後面的話更難聽,說我們將這裡當做了地頭兒上的歇馬涼亭……」
橘紅忍不住道:「這也太過分了。」
陳家沒有正式分家,可是父親長期外放做官,祖宅又有董氏把持,也難怪他們的處境猶如寄人籬下。口舌之爭都是小事,真正該在意的是被人算計還毫無察覺。
董氏現在能掌控整個陳家二房,族譜上父親卻是正經的長子嫡出,董氏就算要改族譜也要買通族裡,也就是說現在她還有時間改變將要發生的事。
琳怡剛想到這裡,只聽外面有人道:「六小姐起來沒有?」話音一落穿著褐色半臂的陳二媳婦堆著滿臉的笑容進了屋,身後跟著兩個拿著托盤的丫鬟。
陳二媳婦見到琳怡立即躬下身賠禮,「都是奴婢們想的不周到,倒委屈了六小姐。」
剛才還囂張的人一下子就矮了身段。
玲瓏看著陳二媳婦低頭的模樣,嘴就彎起來。再怎麼說六小姐也是主子,她們做奴婢的不敢太過放肆。
一碗粥,一碟糕點和四個小菜擺上來,陳二媳婦臉上的笑容更深,「奴婢們是怕小姐身子弱,吃食也要有節制,否則府裡哪裡來的規矩呢,沒想倒讓小姐動了肝火。」
陳二媳婦是大伯母身邊陳媽媽的二媳婦,陳媽媽是大伯母身邊得力的,協理大伯母身邊的瑣事,陳二媳婦管著大廚房平日裡儼然半個主子,怎麼會為這麼件小事來給她賠禮。
琳怡看向陳二媳婦領著的小丫鬟,兩個小丫鬟縮著脖子放佛是受盡了委屈般。再瞧向桌子上的小菜,都是極為精緻的福寧菜,米香四溢的糯米雞球,細膩精緻的六和豬肝,色澤紅潤的荔枝肉,連粥都有一股竹子的香氣,想來是用竹筒飯做的,這麼短的時間做出這麼多福寧菜可真是煞費苦心。
重活一遍,仔細看著身邊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倏然發現她們的手段也不過如此。
琳怡微微一笑。
看到琳怡的笑容陳二媳婦心中也樂開了花,鄉下來的土包子就是好打發。
走出院子陳二媳婦很快伸直了腰板,臉上也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三老爺將來指不定能不能保住嫡出的名分,六小姐倒擺出正經主子的款兒來,陳二媳婦這樣想著心中不快起來,好在她是個心路寬的人,權當是餵了牲畜。
陳二媳婦轉頭去看身邊的小丫鬟:「一會兒你給老太太屋裡送盤子,遇到老太太身邊的董媽媽該怎麼說你可知道?」
那小丫鬟忙低頭道:「奴婢知道,就說六小姐要吃福建菜讓人來大廚房鬧,奴婢們都挨了罵。」
陳二媳婦又擰了小丫鬟兩下,小丫鬟疼得直吸氣,「奴婢還挨了打。」
陳二媳婦這才滿意地翹起嘴唇,「記住不是給董媽媽看,是給長房來的姑奶奶看。」要讓長房的人知道從福寧來的六小姐是個驕橫跋扈的主,並不是長房老太太喜歡的那種溫婉的大家閨秀。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4:31
第三章 改變
大周朝定都京城的時候,最早從陪都遷移過來的就有陳家。於是陳家祖宅就落在京城最好的地段,這些年陳氏雖然分了幾次家,大部分族人還在東城居住。現在陳家以祖宅為正中擴建了幾個主院,祖宅留給長房,靠著長房最大院子就是現在的二房。二房的院落雖然不如長房大,這些年在董氏的操持下也修葺的十分漂亮。
京城中達官顯貴喜歡引水入園,陳家也不例外,沿著碧水連天向前走,路過白玉拱橋,然後是八角亭,過了翠竹林就是月亮門,長廊的盡頭就到了陳老太太董氏的和合堂。
陳老太太董氏靠在羅漢床上和長房的三姑奶奶說話。
三姑奶奶握著粉彩梅花枝的茶杯喝了些茶。尚好的碧螺春,在瓷碗裡蜷曲似螺,品起來味道醇香,這麼好的茶也就在二房老太太這裡能喝到……這次來二房她可不是為了喝這杯茶,而是為了從福寧回來的三老爺一家。
三姑奶奶一邊和老太太說笑一邊注意著房裡的動靜。三老爺自從外放福寧,這還是第一次舉家回京,二房老太太看起來因此高興,其實卻未必,畢竟隔著肚皮,二房老太太始終防著三老爺。
其中原因……三姑奶奶抿了一口茶,陳氏直系族人都知曉,二房老太太始終不肯承認自己是妾室抬了繼室。二房老太爺在川陝任守備時自作主張娶二房老太太董氏,雖然在外一直將董氏當作正室,卻不能規避長輩在祖宅已經給他迎娶了一房妻子趙氏,雖然當時尚未圓房卻是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趙氏是名正言順的正室。
大周朝從來沒有亂妻之事,趙氏和董氏之間必然一妻一妾,董氏父親是正三品城守尉,自然不肯讓自己女兒伏小,二房老太爺欲休趙氏,趙氏出自書香門第,知書達理德行兼備嫁入陳家沒有半點錯處,族里長輩要顧及陳氏臉面自然不肯答應二房老太爺休妻,二房老太爺乾脆帶著董氏在川陝不肯回京,趙氏和董氏沒有見面也就沒有真正分出大小,本來這樣拖下去對董氏有利,畢竟董氏有了陳家子嗣,趙氏雖奉孝長輩卻一無所出……人算不如天算,男人本是饞嘴的貓,二房老太爺回京公辦架不住趙氏的溫婉,著實與趙氏做了一年的夫妻,趙氏肚子爭氣一舉得男,一下子就壓過了董氏。
董氏也是個能沉得住氣的,帶著兒女在苦寒之地堅持下來,一直等到趙氏死了才跟著二房老太爺進京。這樣一來董氏很快掌握整個二房。
即便二房老太太董氏在陳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還不能規避從前的正妻之爭,要知道趙氏是陳家長輩一手安排的,名諱早就寫在了陳氏族譜上,趙氏所生的陳三老爺也就成了嫡長子。但凡涉及嫡長子的事都要讓董氏頭疼。
三姑奶奶放下手裡的茶碗正要提見見三老爺所出的六小姐,外邊已經傳來董氏身邊媽媽得呼喝聲,「怎麼這樣不小心。」
穿著碧色衣裙的小丫鬟不知道說了什麼,抬起頭來是一雙紅腫的眼睛。
三姑奶奶裝作不在意挪開了視線,卻仔細地聽著外間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福建菜沒有做好,六小姐那邊……」
福建菜……三老爺一家就是從福寧回來的,該是不習慣京城的飯菜吧,比起福寧那邊京城的口味略鹹了些。三姑奶奶看一眼身邊的欣媽媽,欣媽媽忙笑道,「我去將奶奶給二老太太準備的禮物拿上來。」
三姑奶奶笑著頜首,既然有了動靜出去打聽打聽也是好的。母親從前和三老爺的母親趙氏關係不錯,所以母親一直惦念著三老爺一家,這次三老爺帶了一雙兒女回來,母親的意思是想要見一見。能打聽些消息,她回去也有個交代。
不多一會兒董媽媽從外面進來。
畢竟是老太太身邊的人,不論遇到什麼事都能不動聲色,「老太太,飯菜都準備好了。」
三姑奶奶站起身上前去扶陳老太太。
門口傳來小丫鬟的聲音,「四小姐來了。」
三姑奶奶轉過頭去,只見柳綠的簾子挑起來,穿著藕色褙子,外罩淺紫小八寶掛線細紗衫,頸上戴著精巧的牡丹鏤花歲歲如意鎖,凌燕髻,珊瑚飾,頭上編著金絲瓔珞流蘇的陳四小姐琳芳進了屋。
三姑奶奶頓時露出笑容來。
陳老太太道:「我知道你喜歡琳芳,特意將她叫來陪你。」
陳二老爺身下行四的小姐琳芳人長的漂亮又溫婉大方,深得族裡的長輩喜歡,陳老太太更是早早給琳芳請了女先生教她詩書,這兩年京中許多人都知曉陳家有位才貌雙全的四小姐。
琳芳迎過去扶起陳老太太另一隻手。
三姑奶奶表情親切,「早說想要將你接去我那裡坐坐,只怕老太太不肯放手。」
陳老太太一笑,「快將她接去,勞累的又不是我。」
琳芳與三姑奶奶相視一笑,轉身從丫鬟手裡接過一把扇子,「我才繡的蓮花扇,正說要給三姑母送去。」
這樣一針一線用鮫絲繡的扇子要著實花些功夫,之前她只是看到二房老太太身邊有一把誇讚了一番,沒想到琳芳這孩子倒放在了心上。三姑奶奶笑意更濃,「這孩子,不怕累壞了眼睛。」
琳芳笑容乾淨純粹,跟三姑奶奶更是熟絡,「姑母喜歡就好。」
琳芳人長得漂亮,性子又好,三姑奶奶越看越喜歡。長房人丁衰落,母親又是個為人寡淡的,平日裡往來的親眷也就不多,琳芳倒是常常過去陪著母親說話。多少年了,這孩子從來沒變過。
大家正說著話,又聽外面的丫鬟道:「六小姐來了。」
眾人都有些驚訝。
三姑奶奶更是目光閃爍,六小姐不是病在床上嗎?怎麼倒能起身了。
陳老太太放下手裡的茶杯,「這孩子,身子還虛著怎麼倒來了。」
琳怡站在門口,隔著琉璃簾子先給陳老太太問安,又給旁邊眼生的婦人福了身。
陳老太太慈愛地笑著,「快進來。」
琳怡這才讓撩開簾子走了進去。
三姑奶奶上上下下打量這位從未謀面的六侄女,六小姐琳怡穿著粉色妝花褙子,腰間束了一條碧色絲絛,梳著小女孩常見的雙螺髻,打扮也是家常,比不上琳芳的細緻,卻難得的清麗。
陳老太太指點琳怡,「這是你三姑母,好些年不見了自然是生,日後多多走動也就好了。」
琳怡規矩地上前給三姑奶奶行禮。
三姑奶奶笑開了眉眼,上前將琳怡扶起來,「這孩子眉眼長得和三弟一樣。」
陳老太太倒是依舊慈祥地笑著,身邊的董媽媽表情卻有些僵。
蓮心苦不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三姑奶奶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三弟長得像趙氏,她就是故意提起趙氏,好讓二房老太太知曉,富足的日子不是那麼好享受的。
……
屋子裡靜謐下來,連同香爐裡的煙也是一絲不苟裊裊沖天。
琳怡轉身接過橘紅手裡的食盒,無事不登三寶殿,陳二家的領著丫鬟送來那麼多精緻的福建菜絕不是怕她怪罪,「這些日子多虧了祖母照應,我的病才這麼快就好了。」
看著桌子上的福建菜,陳老太太笑起來,「你這孩子對祖母哪裡用這樣客氣,」
琳怡笑道:「廚房怕我吃不慣京裡的口味,特意做給我吃的,我也是借花獻佛。」
似是難得見到這般貼心的晚輩,陳老太太將琳怡拉過來坐了,「你不知道我是心疼你的緊,早就讓你老子將你帶進京,他走他的官途去,由我照顧你們兄妹,還不是你老子捨不得,非要將你們掛在腰上,你們才跟著他東奔西走,白白受了許多委屈。」
陳老太太像一個慈愛的祖母,軟聲軟語幾乎能讓人掉了眼淚,更將琳怡攬在懷裡伸出手來拍撫,邊說話邊歎氣,彷彿十分後悔一般。
琳芳也跟過來坐了親切地拉起琳怡的手,「如今六妹妹回來了,祖母也該寬心不少。」
陳老太太笑道,「現在自然是喜事了,」說著又問琳怡,「身子怎麼樣?要不要再請郎中來瞧瞧?」
琳怡從陳老太太懷裡起身,經過了剛才的感懷,似是也少了一份拘謹,「好多了,從前我很少生病,想來這次也是路途遠乏累才有的病症。」
旁邊的三姑奶奶聽了笑,「我最遠也只是去過陪都,難為琳怡平白跟著三弟走那麼遠的路。」
平白走那麼遠的路。三姑母的意思是她不該跟著父親進京,還是他們一家不該搬去福寧那麼遠的地方。
無論誰都能聽出來的話外弦音。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4:47
第四章 算計
三姑奶奶又道:「琳怡和琳芳只相差一年吧?我聽說已經有人問起琳芳。」
琳芳狠狠地怔愣了一下,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登時紅了臉。
屋子裡的人都注視著琳芳微笑,琳芳不禁窘迫。
還是董媽媽解了圍,「飯菜快涼了,老太太、姑奶奶、兩位小姐還是先用了飯再說。」
說說笑笑在前,一頓飯下來氣氛也算融洽。
吃過飯琳芳和琳怡將三姑奶奶送出門。
走到月亮門琳怡忽然想起來,「我給祖母和伯祖母做了抹額,三姑母給伯祖母帶回去,改日我和母親去給伯祖母請安。」
三姑奶奶笑起來,「你病才好不要太費神。」
琳芳幫著琳怡說話,「總是六妹妹對長輩的心意,我們每日都搜腸刮肚不知道送什麼給長輩好,多得是盡的孝心在裡頭,三姑母幫襯著在伯祖母面前說說,六妹妹進府請安也能自在些。」
三姑奶奶被琳芳說得開懷,「就你機靈。」
琳怡和琳芳相視一笑。
……
和合堂安靜下來,陳老太太坐在雕花紅木軟椅上看花房新送上來的小春桃盆景,陳老太太看了一會兒揮揮手讓人將盆景換做桃花插瓶。
陳老太太皺起眉頭,「三太太回來沒有?」
大太太帶著三太太去附近的水月庵供奉藥王爺。
董媽媽道:「還沒回來。」供奉藥王爺要吃齋飯聽經文,至少也要再過一兩個時辰才能到家。
這麼說,六丫頭到她房裡,不是老三媳婦安排的。
「讓人留意著,看看三老爺那邊有什麼動靜。」陳老太太想到這裡微微斂目,有些事不能不防。
陳老太太的臉色不好,董媽媽低聲寬解,「依奴婢看八成是湊巧了,六小姐年紀小不會留意這些事。」小姐見到三姑奶奶驚訝又生疏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
話說到這裡,董媽媽將大廚房小丫鬟說的那些話說給老太太聽。
「六丫頭動手打了人?」
董媽媽點頭,「是這麼說的。」
「撒謊都不會。」陳老太太面色不虞,「六丫頭小心翼翼的模樣哪裡像囂張跋扈的人,三姑奶奶怎麼可能相信?六丫頭將飯菜端到我房裡來,長房說不得會以為是我陷害六丫頭。這樣沒腦子的事只有大媳婦那個蠢貨做的出來。」
董媽媽躬身道:「奴婢將事壓下了,大廚房的人不會再將事說出去。長房那邊也不會察覺。」
今天將事壓下了,明日又不知道會使出什麼蛾子,「老大媳婦若是能聰明些,也就不用我這樣費心思,」陳老太太淡淡地看了董媽媽一眼,「我讓老三回來是要放在眼皮底下,免得他不聲不響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你要讓人將人盯住了,不只是老三一家,這園子裡所有人都要給我看個仔細。」
董媽媽躬身道,「老太太說的是。」
陳老太太從袖子裡取出佛珠捻了捻,「你看長房那邊會不會喜歡琳怡?」
董媽媽坐在如意紋方凳上給陳老太太揉腳,在川陝那幾年老太太腳上長了凍瘡,春暖花開的時候尤其癢的厲害。
「不會,」董媽媽想也不想,「四小姐和三姑奶奶親厚不是一日兩日了。長房老太太性子雖然涼薄對我們四小姐卻也是另眼相看。六小姐禮數上還算周到,可究竟是魚目難敵真金,您沒瞧見三姑奶奶那雙眼睛始終在我們四小姐身上呢。」
無論是性子還是容貌琳芳都是千里挑一的,琳怡畢竟跟著父母在小地方住著,不會有什麼見識。陳老太太想到這裡眼前不自覺地浮起琳怡清麗的眉眼,難不成真的像趙氏那賤人?怪不得趙氏會將老爺迷住。
腳上的凍瘡不再癢了,心裡的凍瘡卻怎麼也不能痊癒。她在川陝領著孩子辛苦度日,沒想到老爺跟著那賤人在京裡逍遙快活。她就是想著要為兒女正了嫡出的名分,才支撐這麼多年。
「不能小看老三。趙氏那賤人詭計多端,她生養的野種也好不到哪去。」當年她也是輕信了趙氏賢良的名聲,誰知道她竟連勾欄院的娼妓也不如,見到老爺就想方設法的撲上去,否則肚子裡哪來的野種。
……
琳芳、琳怡將長房的姑奶奶送到垂花門,看著藍呢官轎沒了蹤影,兩個人才說著話回園子裡。
「這些日子桃花開的盛,京畿這邊的小姐喜歡將桃花擺在繡房裡。」琳芳親切地玩著琳怡的手,熱絡的彷彿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我看到府裡有不少花樹。」
琳芳笑著道:「咱們府裡的桃花種類是最多的,不如我帶著妹妹四處看看。」
從前她在園子裡住的時間不算短,卻從來沒有誰主動要求帶她遊園。
「好。」琳怡乾脆地答應了,賞桃花倒也是好事。
陳老太太喜歡桃花,陳家二房搬進來之後就在園子四處種桃花樹。
穿過波望亭就是桃花塢,琳芳邊看邊帶著琳怡向東園子走。
東邊是大伯、大伯母的住處。
跟在後面的橘紅看著陌生的景致,心中有些害怕,於是不停地轉頭張望。就算看桃花,走的也太遠了些,偏偏兩位小姐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那邊是芳菲苑,我們去那折兩枝桃花。」
聽到琳芳的提議,琳怡點了點頭。
青石路的盡頭是通幽的小徑,如今到處灑滿了桃花花瓣,輕輕走過去彷彿衣襟上都沾著馨香。
的確是讓人無法拒絕的好去處。
尤其是琳怡很少能看到這麼漂亮的桃花。
琳芳的腳步慢慢停下來,琳怡卻彷彿看傻了眼,帶著橘紅一路向前。
不知走到了哪裡,只覺得自己真真切切置身花海,在伸展的花枝中間,琳怡看好了一枝半開的桃花剛要伸手折下來,手指才碰到枝椏,耳邊忽然聽到有女人呻吟的聲音,琳怡頓時嚇了一跳,腳下一軟摔在地上。
琳芳頓時大驚失色,「六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琳怡顧不得腳上疼痛,伸出手來指向前面,「誰……誰在那裡……」
琳芳順著琳怡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
陳老太太才靜下心來要寫幾張字帖。
沉香撩開簾子匆匆忙忙進屋稟告,「老太太,柳姨娘那裡出事了。」
柳姨娘從前是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後來被大老爺看上要過去抬了姨娘。
一旁磨墨的董媽媽正色起來,柳姨娘是有身孕的,難不成……
沉香喘口氣接著道:「柳姨娘說不得是要小產了。」
陳老太太聽得這話抬起眼睛,柳姨娘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按道理已經是安穩的時候,怎麼會突然小產。
陳老太太掃一眼董媽媽,董媽媽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沉香道:「柳姨娘在院子裡散步,不知道怎麼的突然肚子疼,多虧被四小姐和六小姐撞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兩位小姐怎麼會走到柳姨娘那裡去。
陳老太太皺起眉頭,「柳姨娘身邊的丫頭呢?叫她進來。」
門簾一動,小青快步走向前向老太太行了禮,經過了剛才她是又驚又駭,張開嘴口齒也不清起來,「奴婢……去大廚房給姨娘做點心……走的時候姨娘還好好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姨娘突然腹痛起來……」說著簌簌掉了眼淚。
柳姨娘身邊只有一個丫鬟伺候,這個丫頭平日裡是從來不離柳姨娘的,怎麼會突然去了大廚房那麼久。
陳老太太扶著金邊流雲繡紫紅迎枕起身,「還等什麼?請郎中過去瞧瞧。」
沉香應了一聲忙帶著小青下去。
陳老太太沉著臉看向董媽媽,「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
內室裡的柳姨娘蒼白著臉縮成一團,染著鳳仙花汁的手緊緊攥著繡著福字的小兒肚兜,不時的有呻吟聲傳來。
琳怡、琳芳看著兩個嬤嬤進了內室問長問短,不一會兒功夫老太太身邊的董媽媽進了屋。
看到琳怡、琳芳,董媽媽很是詫異,「兩位小姐怎麼還在這裡。」
琳芳彷彿嚇壞了,蒼白著臉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大大的眼睛看著琳怡。
琳怡衣裙沾滿了泥土,讓人攙扶著站在一旁。
橘紅低聲道:「六小姐崴了腳,已經讓人去找跌打藥了。」
董媽媽視線落在琳怡的腳上,「這可怎麼得了,」說著吩咐屋子裡的小丫鬟,「愣著做什麼快讓人抬肩輿來。」
小丫鬟應聲跑出去,董媽媽上前攙扶琳怡,「六小姐先坐下歇歇,除了腳還有沒有哪裡傷到了?」
琳怡緊皺著眉頭,「只是腳有些疼,媽媽不用管我,快去看看……」不知道怎麼稱呼內室的人好。
董媽媽順著琳怡的視線看過去,六小姐才到陳家,自然不知道屋子裡的人是誰。
兩位小姐安然無恙,董媽媽這才去看柳姨娘。
琳怡坐上錦杌上,只聽柳姨娘哀戚地道:「求董媽媽救救我肚子裡的孩子。」
琳怡側頭去看琳芳,琳芳似是不在意,卻下意識地向內室側著頭。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5:10
第五章 懷疑
大伯父身下還沒有子嗣,所以妾室懷孕就成了大事,妾室生出長子會讓正室丟臉面,陳府的人當然都知道這一點。
於是屋子裡的人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不多一會兒下人將肩輿抬了過來。
琳怡上了肩輿,琳芳也跟著一起出來,「都怪我,怎麼帶你到這裡來了。」
琳怡搖搖頭,「是我要看桃花,不關四姐的事。」
下人徑直將琳怡送去陳老太太房裡。
陳老太太早就得了話,早就讓人將跌打藥拿了出來。沉香、石楠兩個丫頭上前伺候琳怡褪下鞋襪。
看到琳怡的腳腕只是微微發紅,陳老太太也鬆了口氣,「還好沒有傷筋動骨。」
老太太房裡的大丫頭手腳輕巧,很快就將琳怡的腳腕包好了,琳怡覺得腳腕抹了藥的地方一片冰涼。
「覺得怎麼樣?」陳老太太關切地問。
琳怡點點頭,「舒服多了。」
老太太這才露出些笑容,笑過之後,老太太又正色起來,「你們兩個丫頭怎麼跑去你伯父的小星院子裡了?」
琳怡低下頭,「是我光顧著看桃花沒有注意。」
琳芳望著琳怡的傷,臉上神情十分後悔,「是我領著六妹妹去的東園,我想著要折幾枝漂亮的桃花給祖母,就……」
原來是因為孝心。
老太太的表情果然軟下來。
兩個丫頭總是在自家的園子裡,算不上出格。
老太太歎口氣,看著琳芳略帶責怪,「你年長應當照應妹妹,以後再出去多帶兩個丫鬟。」
琳芳聽著點頭,親近地坐去琳怡身邊噓寒問暖,「要不然讓六妹妹和我住在一起,我也好照應她,而且,」琳芳說到這裡自然而然地笑了,「聽說三叔父給六妹妹請的女先生是位杏林聖手,六妹妹應該跟著學了不少的醫術,我還想讓六妹妹教教我。」
杏林聖手。老太太看向琳怡,她也聽說過老三給六丫頭請的女先生大有來頭,「是那位有名的語秋先生?」
姻語秋的名字京裡人都知曉,原是書香門第的小姐,家中沒落之後改作了女先生,在醫術上也頗有研究,經常給小姐、夫人診治,被人稱作女神醫。要不是母親恰好與語秋先生相識,先生也不會答應教她。
琳怡點點頭。
琳芳一臉的羨慕,「剛剛六妹妹就盯著柳姨娘看了半天,所謂望、聞、問、切,六妹妹該是學到了不少。」
老太太轉過頭深深地看了琳怡一眼。
……
琳芳的母親,陳二太太田氏坐在鋪著蓉覃的木炕上,牡丹紋的紫檀矮桌旁立著玫紅鑲金的繡屏,田氏正仔仔細細一針針地繡著。
田氏身邊的大丫鬟元香慢慢走上前低聲道:「柳姨娘的事鬧開了。」
田氏頭也不抬。
元香道:「柳姨娘在院子裡被六小姐發現了,現在四小姐和六小姐都去了老太太房裡。」
田氏嘴角輕翹,老太太自然要將兩個丫頭叫過去問話。
元香有些擔心,「這事長房會不會怪在我們身上?」
田氏揚了揚眉戲謔,「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會醫術的是六小姐又不是我們家琳芳。將來傳出柳姨娘被下藥的閒話,那也是懂醫術的人才會說的有板有眼,」田氏說著頓了頓,「我只是提醒大太太,她的對手是三叔一家,不是我們。」
田氏說著放下手裡的針,雙手合十,如同跪在佛前的信女,「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我也是為了救人一條性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田氏重新拿起針,一針紮在枝頭喜鵲的眼睛上,「我和大太太不同,我要為我們斌哥、芳姐積福。」
元香深以為然,笑著道:「我們太太是最心善的人。」
田氏眼睛微閉,眉心一點硃砂痣襯的她仿若拿著淨瓶的觀音。大太太掌管大廚房那麼多年,就算給柳姨娘下毒也會做得乾乾淨淨,老太太就是查也查不出什麼來,到時候她只需要讓人去柳姨娘耳邊煽風點火,讓柳姨娘去求懂些醫術的六小姐,這把火自然而然就會燒到三叔家裡。
那時候只要隔岸觀火……
說到底動了這樣的心思,她也是為了這個家,她不能眼看著陳家在大太太手裡衰敗。
……
說到醫術,坐在軟榻上的琳怡掩袖笑出聲,「若說望、聞、問、切,我所知的恐怕還不如四姐姐多。我跟著語秋先生卻是認了些草藥,不過不是治病用的。」
琳芳怔愣在那裡。
老太太也好奇起來,「六丫頭都學了些什麼?」
琳怡揚起眉角,「能做香膏用的幾味藥,」說著伸出手指細數,「桃花、薔薇……還有白豆蔻、白芷、白茯苓、紫蘇都是各有效用,」說到這裡琳怡一頓,「草藥的種類繁多,我也記不住,先生說聽一聽也就罷了,並不仔細教我。我讓身邊的丫鬟在院子裡采桃花就是做桃花水用的,」說著看向琳芳,「四姐姐若是想學,我都告訴你。」
琳芳半天才回過神來,「原來六妹妹學的是這個。」
琳怡道:「至於大伯父的那位姨娘……我只是不認識多看了兩眼……」
老太太嘴角彎起露出幾分笑意,「跟著女先生就學會了這麼幾位藥。不過也好,宅門裡的小姐,學多了也是沒用。」
琳怡坐了一會兒覺得腳上已經不疼了。
老太太吩咐下人將琳怡送回去,琳芳也跟著出了屋。
兩位小姐剛走,董媽媽就撩開簾子進到內室裡。
老太太盤膝坐在羅漢床上看著董媽媽,董媽媽不敢耽擱低聲道:「郎中在柳姨娘的藥碗裡找到了牽牛子的藥渣。」
牽牛子是烈藥,孕婦吃了會小產。
老太太睜開眼睛目光尖利,「這是第幾個了?她生不下子嗣也不准旁人生。柳姨娘之前已經有過一屍兩命,我不止一次地點過她,她還不肯收手。」
董媽媽利落地打開矮桌上的扇子給老太太扇風。
老太太深吸一口氣,「之前是沒有證據才讓她在我面前哭冤枉,這一次看她還有什麼話說。晚輩屋子裡的事我本不應該插手,可那畢竟是我陳氏的骨肉,我不能任她胡來。」
董媽媽生怕氣壞了老太太,「老太太先別急,現在柳姨娘的情況總算安穩下來,等到大太太回來您再好好問問,說不定是有隱情。」
隱情……老太太冷笑一聲,事到如今再說這種話就是自欺欺人,「從我院子裡選兩個得力的去照應柳姨娘,務必讓她肚子裡的孩子全須全影的出來。」
……
琳怡回到院子裡,門口的玲瓏先迎了上來。
玲瓏眼睛紅紅,該是剛哭過,「小姐怎麼樣?」
琳怡坐在軟榻上搖搖頭,「沒事,敷了藥已經好了。」
兩個小丫頭不肯相信,小姐若是好了,就不會用肩輿抬回來。
屋子裡沒有旁人,琳怡站起身來,慢慢地在屋子裡走了幾步。她的腳本來就沒有受傷,琳芳提議去看桃花她就有所準備,琳芳想要利用她,她乾脆順著琳芳的意思……
白豆蔻、白芷、白茯苓、紫蘇……她雖然沒有和先生好好學醫理,懂得的卻不止是這幾味藥。
牽牛子……在她的記憶裡,柳姨娘因此一屍兩命,老太太雖然懷疑大伯母卻沒有找到證據。
在柳姨娘屋中,她趁亂將牽牛子的藥渣扔進柳姨娘喝剩的半碗藥裡,只要老太太查那半碗藥就會發現牽牛子的藥渣。
一個小小的妾室雖然不足以讓大伯母受到嚴厲的懲罰,但是從此之後大伯母就應該會有些收斂。
不止是救那可憐的女子,也是要自救。
之前她也是被人下了藥,一直重病纏身。在陳家,大伯母管著大廚房是最容易下手的。
既然懂得牽牛子,就應該也懂得用其他藥。她記得從前是因為她的病全家才留在京城的,若是她的「病」好了,父親是不是還會帶著她們回福寧去。
琳怡想到福寧,心中不禁小小的波動,畢竟在福寧的日子是她最懷念的。
離開京城,父親就不會認識康郡王,林正青家裡也不會來陳家向她提親,以後的事也就順理成章全都改變了。這是最簡單的一條路。
……
看著琳怡行走自如,兩個丫頭不掩臉上的驚喜。
橘紅剛要上前說話,只聽外面有人道:「琳怡,你的腳怎麼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踢開了簾子。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5:22
第六章 再提林家
藍色的身影一閃,琳怡看到了身穿寶藍箭袖暗紋對襟行袍,外罩寶相花外褂十三歲的衡哥。
衡哥皺著眉頭,鼓著臉頰像一個小大人。
重生前的一幕一幕都從琳怡眼前閃過,酸甜苦辣讓人百感交集,琳怡怔愣了片刻,不自覺笑起來,「沒事,扭了一下,現在敷了藥已經好了。」
琳怡說著又走了兩步。
衡哥仔細看了看這才放心了,然後又問琳怡病好了沒有。
琳怡道:「已經好多了。」
聽得這話,衡哥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重重地舒了口氣。
衡哥跟著父親去京裡的書院,穿的格外規矩,這樣一天下來緊系的領口早已經濕了。琳怡讓玲瓏拿了巾子給衡哥擦汗。
衡哥乾脆回房裡換下厚厚的外褂又洗了臉,才又來和琳怡說話。
琳怡笑著問起衡哥今天去書院的事,「如何?是不是比我們福寧的書院好?」
衡哥是直率的性子,在外面又吃了一肚子悶氣,現在不覺聲音高漲,「哪有什麼好的,裡面不過都是裝模作樣的世家公子,我們福寧隨便一個書院都比這好。」
衡哥說的都是氣話,福寧才子不少,只是骨子裡懶散,不願考取功名更不願去書院做先生,父親一心要衡哥走科舉之路,卻苦於找不到好西席教衡哥。
衡哥憤憤地豎起眉毛,這次父親帶著他去書院一是帶他長長見識,二是要給他選個好西席,結果西席沒有著落,他卻聽到許多誇讚祖母的話,說什麼陳家為了父親帶著妻小回來大肆修葺園子,父親不常回京,是不肯接受董氏這個母親,若是父親回到陳家再請西席就容易多了。
父親表面上雖然不吭聲,回來一路卻都沒有說話。
兩個伯父和祖母對他們到底好不好,外人又如何知曉?不過是聽董氏一面之詞罷了,再說董氏本來就不是他的親祖母。
衡哥看向琳怡,「妹妹再忍耐幾日,等到老太太生辰過後,我們全家就能回福寧了。」
衡哥話音剛落,外面一陣腳步聲,三太太蕭氏帶著丫鬟進了屋。
蕭氏將一雙兒女帶到內室,又仔仔細細看了琳怡的傷腳,「還好沒什麼大事,真是嚇了我一跳,」說完拿出兩個平安符交給衡哥和琳怡,「讓丫頭將平安符放進你們的荷包裡。」
衡哥不禁撇嘴。
蕭氏看在眼裡也不生氣,慈愛地將衡哥拉過去,親自將平安符放進他的荷包,「藥王廟的香火旺,若是能保平安也是好的。」伸手也將琳怡的平安符放好。
琳怡和衡哥的生母生下他們就過世了。蕭氏一手將他們拉扯大,他們便將蕭氏當作生母般看待。
衡哥想起今天的不快,一股腦和蕭氏說了。
見蕭氏沉吟不語,衡哥乾脆問道:「母親,我們是不是很快就會回去?」
琳怡抬起頭看蕭氏,蕭氏的表情明顯地猶豫不決,「這件事要聽你們父親的,」說著頓了頓,「來京之前你們兩個不是還很高興,現在怎麼了?」
期望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兩個孩子不說話,蕭氏又安慰衡哥,「明日讓你父親帶著你去街上轉轉,有什麼喜歡的儘管讓你父親買給你。」
聽說在京裡買東西,衡哥的眼睛亮了,京城畢竟大,許多新奇的東西福寧都沒有。
蕭氏接著安慰琳怡,「京城的成衣匠做工細緻,我請來給你多做兩套衣衫,再給添置些首飾、頭面,一會兒匠人就會將樣子遞進府,你挑一挑,早些讓他們去打。」
若是重生前她聽到這樣的話一定會高興,琳怡笑道:「首飾我還有許多,就不用再打了吧。我們從福寧拿過來的衣裙也有不少,有兩套嶄新的都沒穿過。」
蕭氏道:「那是福寧的樣式,京裡不興穿那個,你沒看到府裡的姐妹都在褙子外穿鮫紗,這樣穿出去大方好見人。」
怪不得蕭氏出去上香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原來是去找打首飾的匠人。
就算要置辦些首飾也不用這樣著急。
是大伯母在母親面前說了什麼?還是父母這次回京城另有打算。
琳怡仔細想著,「母親從小在京裡長大,這次出去有沒有遇到相熟的人?」
蕭氏臉上有了些笑容,「京城這麼大,沒想到卻是巧的很,遇見了小時候有通家之好的姐妹。」
蕭氏娘家在京城住過一段時間,後來才搬遷去了宣化府。
蕭氏所說的通家之好,是不是……
琳怡從前沒問過蕭氏這些,更不知道蕭氏去拜藥王爺遇見了誰,琳怡看著蕭氏臉上的笑容,試探這個問,「是不是母親從前經常掛在嘴上的孫太太?」
蕭氏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不是,孫太太和夫家去了盛京,」說著歎口氣,「若是她在,我們就能聚在一起敘敘舊。」常在一起的姐妹,一嫁人就各奔東西,能在庵裡遇到小時候得相識,也真是讓她又驚又喜。
在外面受了觸動,蕭氏很願意說起小時候的事。
衡哥不願意聽,本來想要溜走。
聽到蕭氏說話,他又停下腳步。
「我只知道她嫁的是書香門第,再見面她的兒子已經考過院試取了第一名案首,今年要參加鄉試,她去藥王爺面前求個孩子康泰,將來好順順利利入場。」
第一名案首。再聽到這個字眼,她眼睛仍舊免不了重重一跳,果然是她……
林正青是院試中案首,鄉試中的解元。林正青的母親和蕭氏就是從前的相識。
該來的還是來了。
衡哥的眼睛倒是雪亮,「母親說的是不是林家?」
蕭氏詫異地看衡哥,「你怎麼知道。」
衡哥歪著頭一臉的羨慕,「書院裡的人都在說,十二歲的案首,十五歲鄉試,林家出了這樣的後輩光耀門楣。」
蕭氏伸手給衡哥整理領口,「世家名門後代子孫若是沒有兩榜出身也就沒落了。所以你父親才讓你好好讀書,將來通過科舉取個功名,也算是光宗耀祖。」
衡哥聽著這話沒有反駁,反而思量起來。
琳怡長吸口氣讓慌跳不停的心平穩下來,「母親準備去林家走動嗎?」
蕭氏彷彿不在意,「林大太太倒是請我們過去坐坐,不過我想著你身子不好就拒絕了。」
屋子裡正說著話,蕭氏身邊的譚媽媽進屋道:「成衣匠來了。」
三太太蕭氏笑著道:「讓她進來吧!」說著拉起琳怡和衡哥,「量好了尺寸,再選用什麼料子,讓譚媽媽幫著挑你們喜歡的樣式。」
三太太蕭氏這樣熱絡地給她置辦衣裙和頭面,就是要帶她去做客。從前她因為身子不好的緣故沒有和蕭氏一起出門,現在她的「病」若是能完全好了,不管長輩如何安排,她至少能參與其中爭取主動。
……
陳老太太房裡,大太太董氏幾乎哭死過去,羅漢床上的陳老太太臉上帶著一抹諷刺的笑容。
她當年從那麼多大家閨秀中選了性子溫婉的侄女做媳婦,就是想著多層親老了也更多依靠,沒想到大媳婦卻仗這個在府裡橫行,她平日裡已經睜隻眼閉只眼,大媳婦的膽子卻越來越大。
「老太太,」大太太董氏用帕子蒙住臉,「姑媽……我是您選的媳婦,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說著拿著帕子指著門外,「外面人能陷害我,姑媽心裡還不清楚?這院子裡裡外外都是我張羅,我卻落得什麼好處了?老三從福寧回來都是我照應著,六丫頭生病我帶著三弟妹去拜灶王爺,哪裡有時間去害柳姨娘?柳姨娘出事怎麼偏在我出府的時候?這分明是早就算計好的。」
老太太冷笑一聲,「你不在家裡又如何?府裡的下人哪個不是看你的眼色?只要你安排下來,她們哪有不照做的道理?」
聽得這話,大太太董氏悲從心來,哭得更厲害,「我在陳家這些年,因沒生下子嗣,凡事都比旁人更小心謹慎,生怕被人揪出錯處來,老爺給妾室停藥還是我應允的,妾室懷孕我都要小心伺候,沒有誰比我更盼著妾室能順利將孩子生下來,否則有風吹草動都會算到我頭上,」說著大太太董氏慘笑起來,「哪一次姑媽不是將我叫來問,我哪次不是好一頓表白心跡,到頭來姑媽還是不肯相信。」
老太太抬起眼睛,「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向來是你管著大廚房,旁人哪有這樣的本事。你不止是害柳姨娘,你還讓大廚房做了福建菜給六丫頭送去?當著長房的人誣賴六丫頭動手打人。」
大太太董氏聽得這話瞪大了眼睛,「昨晚姑媽跟我說長房人來看三弟一家,讓我仔細安排,我就讓人做了福建菜,好讓長房挑不出錯處來,怎麼倒成了陷害六丫頭……若是姑媽不肯信,就將大廚房管事的叫來問,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裡面搬弄是非。」
叫來管事的,那些人寧可被攆出府也不會說出實情,這樣的戲碼她已經見的太多。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5:37
第七章 謀算
大太太董氏見老太太不說話,嗚嗚地哭了一陣,越哭越覺得委屈,「姑媽,您怎麼能寧可信外人,也不肯信自己的長媳,這大院子裡只有媳婦跟您一樣,心中只有陳家和董家,就算媳婦不能生下子嗣,也能將繼室生的養在身下,媳婦還能自毀長城讓人揪住錯處休棄回門不成?」
「再說現在是什麼時候,老三帶著全家進京,媳婦再蠢也不至於讓老三一家看了笑話。」
旁邊的董媽媽不由地看了一眼老太太。
大太太這句話是說進了老太太心裡,眼下該對付的是三老爺一家。三老爺那邊還沒損毛髮,自己這邊怎麼能亂起來,更何況大太太是董家人,大太太名聲壞了要波及老太太。董媽媽想到這裡轉身去拿了杯茶。
大太太董氏見狀急忙上前接過茶親自捧給老太太喝。
老太太半晌才接過茶,卻也不喝,逕直將茶放在矮桌上,「我既然嫁進了陳家,凡事就以陳家為先,若是你再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我必然親手將你送還董家,我能偏著你,你也別忘了還有七出之條。」
老太太目光犀利,字字如針,大太太董氏忍不住一顫。
老太太深深地看大太太董氏一眼,「我說到做到。」
大太太董氏淚光閃閃不敢再說別的,「姑媽知道我的心,我只是一心一意服侍姑媽和老爺。柳姨娘那邊我會仔細照應,不敢再有別的事。」
老太太點點頭,臉上仍舊沒有半點笑意,「你能這樣做最好。」
大太太董氏從老太太房裡出來,剛剛恭謙的表情消失的乾乾淨淨。老爺是老太太的長子,老太太卻偏著二叔一家,尤其是琳芳,老太太是放在手心裡疼著,現在這個節骨眼長房來人,老太太還讓琳芳作陪,恐怕將來那件天大的好事要落在二叔身上,要不是這樣,二弟妹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膽地和她作對。
她若是一門心思對付三叔,稍不注意就會被二叔漁翁得利。要不是現在想到這一層,將來就要被二叔騙了去。眼下這樣的情形,她怎麼也不相信老太太只將那件事說給她聽了,二叔那邊一定也知道,否則琳芳怎麼會這般討好長房老太太。
大太太董氏面色陰沉不定,旁邊的方媽媽領著丫鬟小心翼翼地回話:「長房老太太讓人送了禮物給各位小姐。」
長房的回禮。
大太太董氏望著一色的黃梨木鑲貝匣子,先應付了長房的下人,然後親手將匣子一一打開,看到長房老太太給六小姐琳怡的回禮,大太太董氏不禁驚訝。琳婉、琳芳、琳菲的都是三隻團花寶石簪,琳怡的匣子裡除了簪子更多了一支白玉管通雕纏枝蓮管端燒藍掐絲羊毫筆。
大太太董氏轉頭看向方媽媽,「六丫頭只是和長房的三姑奶奶見了一面?」
方媽媽道:「聽說六小姐還送了抹額給長房老太太。」
這就是了,否則長房老太太哪裡來的這麼大手筆。
就算她不懂文房四寶的精貴物,也能看出來這支羊毫價格不菲。她才出府一天,就讓六丫頭搶了好處。
大太太董氏不由地冷哼一聲,她本以為六丫頭這個病秧子窩在繡房裡便給她省去了不少事,如今看來還得另有計較。
大太太董氏將禮物單子放在匣子的底端,吩咐方媽媽,「去將禮物送給各位小姐,說清楚了是長房老太太送來的。」
方媽媽看著大太太頗有深意的表情,忙低頭附耳過去。
大太太董氏仔細吩咐了一番,方媽媽的眼睛也漸漸亮了,「那柳姨娘的事……」
老太太已經叫她過去說了話,如果現在她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到頭來反而會吃虧,「選幾個伶俐的丫頭,送去柳姨娘和六小姐那裡。」
戲檯子還在這裡,這場戲不行,她就換另一場。
她要讓老二一家知道,現在要和她一起對付老三一家才是正經。
……
譚媽媽幫著琳怡選了染蓮紅十樣錦妝花鍛做褙子,另交代成衣匠選兩匹桃紅,天青色的布料裁衣,除了這些,還有鮫紗衫、百褶裙、輕紗裙、宮裙、馬面裙,這樣林林總總下來有十幾件之多。
成衣匠還沒走,老太太身邊的董媽媽拿了兩匹布料來又給琳怡補了兩套。
董媽媽拿了十兩銀子給成衣匠,笑著囑咐,「便不做別的活計,也要將六小姐的衣裙做好。」
陳家這樣的大戶自然不能怠慢,成衣匠躬身笑著收了銀子。
董媽媽臨走時不忘交代,「六小姐身子好了,老太太的意思是晚上去和合堂用膳。」
陳家定制,申時請安,申時中各房陪著老太太用膳。
送走了董媽媽,大太太身邊的方媽媽進了屋,「長房老太太送來了禮物,大太太讓我送過來。」
琳怡將方媽媽迎進屋,又吩咐玲瓏沏茶,一杯花茶沏好,再放兩朵新洗的桃花,方媽媽笑瞇著眼睛嘗了,「這樣的花茶我還是頭一次喝呢。」說著眼睛骨碌碌轉到矮桌上的笸籮上。
六小姐真的讓人收集桃花。六小姐之前在老太太那裡說的,跟著女先生就學會了做香膏這話,看來也不是不可能。
有好先生教,不一定就能學到。福寧那麼遠的地方畢竟比不得京城,京裡的小姐自然而然帶著貴氣,學起東西也靈巧,這位六小姐並不像是會開竅的樣子,就算是好東西予了她,也是白白糟蹋了。
琳怡笑著道:「方媽媽若是喜歡這樣的味道,等釀出了桃花水,我讓人送一罐過去,平日裡或是沏茶或是做糕點都是極好的。」
方媽媽嘴邊的笑紋更深,忙奉承,「那可是奴婢修來的福氣。」
方媽媽走了,玲瓏才將匣子打開遞給琳怡看。
琳怡低頭一瞧,是三支漂亮的團花寶石簪。
和她記憶中的一樣,長房老太太送給她和琳婉、琳芳、琳菲的都是三隻團花寶石簪。
……
申時,大家都聚在了老太太房裡。
暖閣裡傳來一陣陣笑聲。
琳怡跟在三太太蕭氏身後,看到了書案前提著羊毫筆的琳芳。
琳芳將手裡的羊毫筆轉啊轉,玉質的筆桿發著溫潤的光。屋子裡又是一陣下人阿諛奉承的聲音。
琳芳微微咬唇,面有難色,「握著這筆,桃花也不會畫了。」
軟榻上半躺著的老太太慈愛地笑著,「王侯公卿家也不過是這種筆罷了,你才十四歲,用得這樣的筆自然覺得沉了。」
經常給老太太辦事的楊銳媳婦道:「哪裡呢?我瞧著四小姐畫的更漂亮了,便是那個什麼六石居士也比不上的。」
老太太指著楊銳媳婦笑起來,「虧她還知道六石居士。」
眾人又是一陣笑。
琳芳收斂了笑容,認認真真地接著畫花瓣。
老太太讓三太太蕭氏和琳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四丫頭得了一支羊毫,現在是寶貝的不得了,連飯也顧不得吃了。」
「那是自然,」大太太董氏擺好了碗筷笑著進屋,「那是長房老太太送的玉管羊毫,整個陳家能有幾支呢,長房老太太還是疼我們琳芳的。」
琳怡上前去給大太太行禮,大太太董氏將琳怡拉起來噓寒問暖,大太太身邊的三小姐琳婉倒是不愛說話,只坐在旁邊偶爾轉過頭和琳怡相視一笑。
琳芳畫好了一幅桃花圖拿給老太太看。
老太太笑道:「真有幾分六石居士的神韻,」說著略微思量,「你伯祖母也喜歡六石居士,你好歹得了這支羊毫,就將這副畫送去你伯祖母那裡,請她瞧瞧。」
大家都覺得好。
老太太讓人將畫晾乾立時就送去長房,大太太董氏看著沒有出來阻攔的琳怡,嘴角輕翹浮起一絲笑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5:53
第八章 看戲
丫鬟們拉著畫站在一旁,琳芳又摩挲了一下手裡的白玉筆管,長房老太太知道她善文墨,這才選了這麼件貴重的禮物,琳芳想著看眼角落裡的琳怡。究竟是鄉下來的丫頭,長房老太太怎麼能看上她,來京裡走一圈也不過就是走馬觀花,等到祖母生辰過了,還是要滾回福寧去。虧母親那麼擔心,就算是老虎也是紙糊的罷了。
琳芳想到這裡不由地笑出聲,眾人都看過來。
琳芳掩著嘴,微微低頭千嬌百媚,「這畫送去長房,伯祖母說不得會覺得我技淺,笑話我呢。」
琳芳這樣說,無非是想要再討老太太幾聲誇獎。
老太太笑著剛要開口,抬起眼睛看到管事婆子帶著兩個丫頭鬼鬼祟祟在窗前張望。老太太不由地皺起眉頭,「那邊是誰?這般沒規矩。」
老太太厲聲呼喝,窗前的人不敢怠慢忙快步進屋。
「怎麼回事?」
老太太一問,管事婆子忙低下頭,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說出來,「長房老太太送來的禮物,弄錯了……」說著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老太太。
禮物弄錯了?
老太太皺起眉頭,旁邊的大太太董氏臉色變了,「什麼禮物錯了?是長房來人找了?」
那婆子聲音微顫,「長房那邊沒錯,是奴婢們給各位小姐分錯了禮物。」那婆子身子略欠,露出旁邊哆哆嗦嗦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忙跪下來,「奴婢一不小心,將給四小姐的禮物送去了六小姐房裡。」
琳芳不知不覺走前一步,「給我的禮物?」說著看向琳怡。
所有的目光望過來,琳怡頓時紅著臉,像是做錯了事般站起身,「我不知道那禮物是四姐的,」說著看向身邊的玲瓏,「快去將匣子取來還給四姐。」
怪不得大伯母讓人送來禮物後,院子裡的丫鬟不時地向她屋子裡張望。
原來是存的這個心思。
玲瓏忙去取東西,琳怡求助地看向老太太,「裡面的東西我只是看了看並沒有動。」
老太太被柔軟的目光一看,慈祥地開口,「不怪你,是下人不長心送錯了。」
管事婆子頭又低了幾分。
琳芳也笑起來,「誰能沒個錯呢,都是自家姐妹算不得什麼事。」說著擠開旁邊的三小姐琳婉親暱地依在老太太身邊。
三太太蕭氏也將琳怡拉著坐下,「難得你四姐不與你計較。」
幾個人說話間,玲瓏已經將匣子取來,三太太蕭氏接過親手遞給琳芳。
琳芳笑著將匣子打開,看到匣子裡的三隻團花寶石簪,琳芳微微一怔,「怎麼還是……」還是團花寶石簪。
一樣的東西不可能會送兩次。
她本以為是琳怡多拿了她的禮物,現在……她耳邊「蹦」地一聲如同琴弦崩裂。
如果這匣子裡的禮物是她的,那麼她那匣子禮物是誰的?琳芳本來愉悅的心一下子跌落下來,她之前還握著玉管羊毫筆給大家傳看……
萬萬沒想到那支筆竟然不是給她的……琳芳頓時感覺到臉頰在冒火,自己得意洋洋的表情赫然出現在眼前,如今一落千丈,眾目睽睽之下她不敢再抬起頭來。
琳芳不說話,屋子裡的人都不傻,大致也猜測出原因。
琳怡不經意地看向旁邊的老太太,老太太的表情也略微陰沉。
一支玉管羊毫筆而已,再值錢又能怎麼樣,琳芳這樣在京中長大的小姐哪裡會十分在意。
所以,貴重的不是禮物,而是被長房老太太另眼看待。
陳家這樣的地方,送錯禮物這種事大概是第一次發生。
若說沒有人在裡面悄悄安排,誰也不會相信。
琳芳賣弄完筆後,才有人說禮物送錯了,無疑是重重地給了琳芳一巴掌。
一場不動聲色的爭鬥,將她夾在了中間。
若是她現在提出異議,琳芳不免要在眾人面前丟盡臉面,從此之後便要將她當作眼中釘。
雖然她不願意幫琳芳,卻也不願意成為旁人的箭矢。
琳怡像是一無所知,上前去扶老太太。
老太太順理成章地站起身,「好了,飯菜都擺好了,都過去吃飯吧!」
琳芳慌忙蓋上盒蓋遞給身邊的丫鬟,不過是眨眼功夫她的手裡的帕子已經被汗濕透了。
……
吃過了飯,大家各自回去。
衡哥和琳怡去了父母的主屋。
丫鬟們倒了茶退下去,三太太蕭氏才問起琳怡,「那禮物是怎麼回事?」
琳怡道:「大概是將我和四姐的禮物送錯了,我的那份是四姐的……」
也就是說琳芳的那份才是琳怡的。
想到琳芳手裡拿的羊毫筆,三太太蕭氏笑起來,「沒想到長房老太太倒是偏著我們琳怡了。」
炕上半躺著的陳允遠聽到長房的話也感秋傷懷起來,「長房老太太做事還算公允,從前長房的大哥對我也是極好的,沒想到大哥英年早逝,連個後輩也沒留下。」
這才是最大的癥結。
長房無子傳承,長房老太太也一直沒有過繼孩子。
三太太蕭氏聽到這裡歎口氣,讓丫鬟出去倒水給陳允遠洗腳,琳怡幫著大丫鬟青鳶將瓶瓶罐罐的藥粉拿來。
福建做官辛苦,每年都要有冰雹、水災,陳允遠也是風裡來雨裡去落下了一身的疾患,尤其是腿上的膿瘡,用了許多藥也不見好,平日裡還算好,只要沾了水就會再紅腫潰爛,蕭氏每次上藥都要長吁短歎。
這次看到膿瘡有些好轉,三太太蕭氏不禁驚喜,「老爺從小在京裡長大,不適應福建的潮濕,若是在京裡呆上一年半載這膿瘡也會好了。」
陳允遠低頭看看自己的腿,他何嘗沒有感覺到,「進京考滿不過幾個月,到時候還是要回去。」
丈夫纏綿幾年的病痛,三太太蕭氏都看在眼裡,現在終於有了盼頭如何能放棄。當下腦子裡一熱也忘了身邊還有一雙兒女在,「郎中都說了老爺這病已經傷及根本,現在能治何不留在京裡,反正老爺在福寧官做的不順,與同僚政見不合備受排擠……」
「胡說,朝廷的官豈是你一個婦人能妄論的。」當年是他自己想遠遠離開京城,放開手腳施展一番抱負,這些年一腔的熱血被雨水沖刷的乾乾淨淨,他也常想不如回來做個京官,可是朝廷裡的事,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被丈夫一吼,三太太蕭氏才察覺失言,不再妄議政事。
旁邊的琳怡已經聽了個明白。
父母其實不想再回福寧。
屋子裡一下子靜謐下來,琳怡拿起笸籮裡結好的蝙蝠絡子,想到一件事,仰起臉來問陳允遠,「父親,咱們陳家從前是勳貴之家嗎?」
從前?陳允遠正色起來,臉上帶著些傲氣,「我們陳家是開國功勳,你們的伯祖父還是世襲的廣平侯,現在我們家雖然被奪了爵位,卻仍舊是勳貴之家。」
聽到陳家從前的輝煌,衡哥眼睛也亮了。
三太太蕭氏倒是聽得多了並不在意,給陳允遠的傷腿上好了藥粉就要給他洗腳。
琳怡仔細地問:「那朝廷還會復了我們家的爵位嗎?」
復爵,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去福寧也是盼著能有機會重創海匪、倭寇,到時立下大功朝廷恩賞復了陳家的爵位。陳允遠輕笑一聲,「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不那麼容易。」
琳怡今天話格外的多,「如果朝廷復了我們家的爵位,會是父親承爵嗎?」
陳允遠搖搖頭,大周朝一般是長子承爵,所以廣平侯的爵位是大伯父承繼的,「就算復了爵,那也是長房……」
三太太蕭氏正拉著陳允遠的腳踩進水盆裡,陳允遠的聲音卻這時候中斷了,蕭氏嚇了一跳正要去試水溫,陳允遠卻一下子光腳踩在地上。
陳允遠猛然想起來,長房的大哥已經沒了,若是朝廷復了陳家的爵位長房沒有嗣子,承繼的就該是二房。
他是二房的嫡長子。
他從前想著復爵都是長房大哥在世的時候,所以壓根沒想到自己身上,現在琳怡提起來他才意識到……這兩年皇上確實復了一些勳貴的爵位,他最近還聽到同僚嬉笑說,當今天子仁厚,說不定陳家也會有喜事。
當時他並沒有細想。現在想想,那些人說的——喜事,說不定就是復爵。
陳允遠一邊思量一邊四處走,全然忘記了自己正赤著腳。
想通了這些陳允遠才停下腳步,看到愣著的蕭氏和一雙兒女,陳允遠不由地哂笑,「天色晚了,先送衡哥和琳怡回去吧!」
……
琳怡和衡哥走出內室,隱約聽得三太太蕭氏埋怨陳允遠,「這是怎麼了?」
陳允遠道:「嚇了我一跳。」
蕭氏不明就裡。
琳怡讓丫鬟、婆子陪著慢慢走回院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細雨,風夾著雨如棉絲般打在鬢間結成水滴。
琳怡想著在陳家遇見的所有事。
——琳芳引她去東園不小心遇見柳姨娘。
——小丫鬟又將長房老太太給她和琳芳的禮物送錯。
——陳家人人都想討好長房老太太。
這個家裡不止是他們一家被當作了敵人,大伯和二伯之間也互相防備,互相牽制。
所有的線匯聚起來……
如果陳家真的會被復爵,那麼一切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6:08
第九章 意外
陳老太太董氏跟著祖父在任上生了的大伯父和二伯父。這件事說出來並不光彩。
祖父跟著伯祖父一起在外從軍,朝廷發來祖父陣亡的邸報,已與祖父定親的趙氏以未亡人的身份嫁入陳家,陳家眾人正為趙氏賢德樂道時,祖父卻活著回京了,與祖父一起回來的還有董家的婚約。祖父被董家所救,遂與城守尉嫡女董家大小姐定了親。這樣一來二去祖父就有了兩門親事。
雖然祖父只認董氏是正妻,可畢竟沒有陳家長輩做主,董氏又沒有入族譜,陳氏一族最多認董氏是繼室。
就算現在陳家二房裡裡外外都是董家人的天地,可凡事就怕擺在明面上,只要經了官,族譜上父親是嫡長子,有父親在旁人就不具備成為嗣子的資格。
所以大伯父、二伯父想要爭爵位就必然會置父親和哥哥於死地。
累了一天,琳怡早早就梳洗好躺在床上。
玲瓏搬好鋪蓋在木炕上守夜。
滅了燈,琳怡才閉上眼睛,旁邊的玲瓏突然「哎呦」一聲坐起來。
外面的橘紅嚇了一跳忙端燈進了隔扇碧紗櫥,看著琳怡要起身,橘紅放下羊角燈上前伺候。
玲瓏知道失態也紅著臉汲鞋過來。
「怎麼了?」橘紅轉頭埋怨玲瓏。
玲瓏一邊穿外衣一邊道:「我突然想起來,小姐將給老太太做生辰賀禮的抹額給了長房老太太,過幾日老太太生辰小姐送什麼呢。」
這也是個問題,到時候拿不出適當的禮物來,也要責備她失禮。
兩個丫頭齊齊看向琳怡,琳怡神色平和,彷彿早有準備,「不著急,就做一雙菊花壽字鞋,玲瓏做鞋的功夫是誰也比不上的,拿去給老太太,老太太也會喜歡。」
玲瓏點點頭,讓她做鞋倒是容易,幾天就能趕出來,再說平日裡繡的菊花頭還有呢,「只是我的手藝總比不上小姐的。」
那塊抹額是她親手描的樣子,繡了一層暗繡又繡了一層明繡。母親說她的親祖母趙氏就善書畫和刺繡,她的巧手是隨了祖母。從前她只想著盡最大的心力籌備壽禮給老太太,沒想過親祖母和老太太這層關係,若是這塊抹額到了老太太手裡,老太太難免會想到祖母對她更加憎恨。
她不如就將抹額送給長房老太太,這樣也能試探長房的意思。
結果長房老太太送了她一支羊毫筆,是不是也在間接告訴她長房沒有忘記她的祖母趙氏。
母親在長房老太太那裡聽說過不少關於祖母的事。長房老太太說祖母在陳家的日子艱難,可是祖母從來沒想過要放棄,祖母總說父母生養不易,就算再難不能自己糟蹋自己,清白的兒女自然挺起腰身過日子,對得起頭頂上的天。
祖母說的沒錯,只要抬起頭看到的總是青天白日。
……
陳老太太屋裡只留了一盞梨花燈。
「桂枝,」老太太叫董媽媽的名字,「你瞧今天的事是誰做的?」
董媽媽是從小被買進董府的,一直伺候老太太,後來嫁給了董家的世僕賜了董姓,老太太進京的時候,董媽媽一家就做了陪房。
董媽媽知道老太太心裡明白,也不敢說別的,「大太太是怕四小姐獨佔鰲頭。」
「她是怕四丫頭哄著長房老太太高興,長房過繼了老二過去,她以為是我偏著四丫頭,卻不知道三丫頭那安靜的性子不惹人喜歡。」
董媽媽躬身道,「那要怎麼辦才好?不然奴婢去勸勸大太太。」
老太太神色一正,「鬼迷了心竅勸也無用,下次去長房就讓三丫頭跟著,看看是我偏心,還是她糊塗。」
董媽媽仔細思量,「這樣也好,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家各出一位小姐,傳到外面去大家也不會說什麼,再說以四小姐的出挑……鮮花總要綠葉來配,您沒瞧今天的事,多虧了四小姐機智沒再提什麼禮物,要不然哪裡能這樣揭過去。」
四丫頭是懂得看眼色,可是先攙扶起她的可是六丫頭。
六丫頭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
董媽媽知道老太太的顧慮,「這事可裝不出來呢,玉管羊毫,誰看了不喜歡,四小姐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還是被晃花了眼睛呢,更別提六小姐了,要是明白過來當時就要歡喜了哪裡能壓得住。」
老太太從牡丹鏤空搖椅上站起身,攏了攏銀絲鑲邊蘭花袖,「六丫頭只帶了兩個隨身大丫鬟,總是少了些,不要讓外人說我薄帶了她,就從我屋裡選兩個三等丫鬟撥過去給她用吧!」
這麼多人看著,還怕一個十三歲的丫頭翻了天不成?
董媽媽隨著老太太進內室裡,「那三太太呢?」
三太太蕭氏?老太太淡淡一笑,不過是塊石頭,還能修成精?
……
第二天天依舊陰著,外面的雨還沒有停,辰時初琳怡正要去給老太太請安,外面傳來一陣木屐的聲音,門簾一翻,琳怡看到了穿著猩紅斗篷,水藍繡金鴛鴦籐交領褙子的琳芳。
「六妹妹,」琳芳將懷裡的黃梨木鑲貝匣子交給琳怡,「都是我不好,應該提早查看禮單,看看這匣子裡的禮物是不是我的,」琳芳說著很大方地笑起來,「那支羊毫筆倒讓我先用了,六妹妹不會生氣吧!」
昨日還是一副嗔怨的模樣,今日就變成了大方得體的大家閨秀。琳芳顯然是受了旁人指點。
琳怡笑著將禮物交給玲瓏收起來,又和琳芳說了幾句客套話,兩個人就結伴去老太太房裡請安。
琳芳的蝴蝶繡花鞋外另穿了雙金絲面棠木屐,青湖色的百褶裙在風中飄舞,顯得比平日更加出挑。
琳芳走的格外慢,琳怡稍不小心就超過她,倒被琳芳一把拽回來。兩個人走了半天才到和合堂,琳芳仍舊意猶未盡,想要趁著小雨去折花,琳怡自然是不肯一起去,琳芳沒辦法只好放棄。
琳怡先進屋給老太太請了安。
琳芳磨磨蹭蹭半天才脫了木屐,見到老太太一頭撲進老太太懷裡。
老太太笑著問,「穿木屐來的?」
琳芳抿嘴笑了,故意看著旁邊喝茶的琳怡,「母親今天將從惠和郡主那裡得的金絲棠木屐給我了。」
董媽媽也跟著眉開眼笑,「您沒瞧見,四小姐穿著棠木屐真是漂亮。」
老太太笑道:「不是好東西也到不了她手裡。」
看著琳怡一臉的茫然,琳芳挺直了天鵝般的頸項,「六妹妹還不知道,我母親是位有名的居士,京裡的人都誇是活觀音,許多觀音像都要照母親樣子描畫呢。」
琳怡之前倒是聽說一些二太太田氏的事,只是沒想到二太太田氏在京裡這樣有名。
琳芳話匣子一開就開始說佛經,老太太一邊聽一邊去看坐在椅子上的琳怡。
就算是被冷落在一旁,六丫頭也沒有半分的侷促,柔婉的臉上一片寧靜,一雙眼眸清亮,目光平視不卑不亢。
老太太一時看入了眼。直到董媽媽出去一趟又回來,低下頭在老太太耳邊說了兩句話,老太太才一驚回過神,「什麼時候的事?」
董媽媽一臉沉重,「就是剛才。」
琳芳斷斷續續聽到幾個字,忍不住問,「長房老太太怎麼了?」
老太太先吩咐董媽媽,「快去備轎子我過去瞧瞧,」然後才看琳芳、琳怡兩個,「你們伯祖母得了急症。」
長房老太太得了急症?在琳怡印象裡並沒有這一節。不過長房的事,老太太絕不會主動和她說起。這次也只是湊巧被她知曉了。
琳芳似是比誰都著急,「我上次去看伯祖母,伯祖母身子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祖母,我也跟你一起去看伯祖母。」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也好。」
琳芳想著要討好長房老太太,這時候自然要上前,病榻前侍候長輩的情分誰也比不上。長房那邊無論有什麼事,老太太都會一手遮住,她們什麼也不能知曉。
琳怡空站著說不上一句話,就像是個外人,等到老太太都安排好了,董媽媽送琳怡出門,才聽到琳怡自言自語,「伯祖母送了我一隻玉管筆,我還沒見過伯祖母呢。」
董媽媽回到屋裡,老太太皺起眉頭問董媽媽,「六丫頭說了什麼?」
董媽媽如實說:「六小姐說沒見過長房老太太。」
老三一家這次回京後去給長房老太太請過一次安,那次正好是六丫頭病了。老太太冷笑,「這是說給我聽呢?」
董媽媽不做聲,現在這個時候誰也說不準。
老太太目光冰冷,「那就將她帶著,這樣免得有人說我厚此薄彼。」她去長房沒帶老三一家,讓外面人知曉了不知道有要說出什麼話。萬一這次長房老太太病的重了,想要交代什麼事,六丫頭也是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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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6:23
第十章 良人
琳怡出了月亮門,就聽琳芳在背後說,「還下著雨自然要穿棠木屐,外面就穿那件天青色金盞花妝紗氅衣……」
聽到這些話琳怡難得一笑。
旁邊的玲瓏看著有些怔愣,六小姐面色平靜時看著平板、柔婉,有時候露出難得的笑容倒讓人感覺到……鋒利。從前六小姐想什麼她都能知曉,現在卻有些弄不明白,「小姐,我也先回去準備。」
琳怡側頭,「準備什麼?」
「小姐也要重新梳妝吧?」
長房老太太得了急病,她們是要去探望,只要穿的大方得體,誰還有心情去欣賞金絲玉墜、環珮叮噹,琳怡道:「就填一件藕色梅花紋褙子。」
玲瓏隱約明白過來,應了一聲忙去準備。
……
琳怡扶了老太太坐進去放下轎簾,琳芳才姍姍來遲。
琳怡、琳芳分別上了後面的小轎。
大太太董氏、三太太蕭氏送到垂花門外,眼看著老太太一行人沒有了蹤跡,三太太蕭氏道:「長房老太太也不知道病的如何,我們是不是也該準備一下,萬一有了確切消息也好過去。」
大太太董氏半天才擠出笑容,「三弟妹說的是。」
等到蕭氏帶著人回去,董氏不禁冷笑,沒人會主動將消息送上門,董氏轉頭吩咐方媽媽,「讓人去衙門裡找老爺,將長房老太太的事說給老爺聽,請老爺下衙之後就過去幫襯。」長房那邊都是女眷,沒個男人怎麼行,就是這時候才要做孝子賢孫。
……
轎子徑直進了長房園子。
雖然長房老太太喜歡清靜,可這裡畢竟是陳家老宅,奇石異景、疊山理水寬敞大氣,沿路都是磨出花紋的青石磚,樑柱門窗和簷口椽頭都是油漆彩畫,方正的牌樓上雕飾著福壽雙全的吉祥圖案,院子四周種著夾竹桃。
轎子行至月亮門停下來,園子裡抬了肩輿先將老太太抬了進去,琳芳、琳怡兩個則步行走長廊。
琳芳才走了兩步,迎面見到來伺候打傘的媳婦子和丫鬟便埋怨起來,「怎麼只將祖母抬了進去?我們呢?這樣走豈不是慢了,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伯祖母。」
幾個丫鬟不敢怠慢,忙賠禮道:「家裡來了客,我們老太太又病了,實在是顧不過來。」
琳芳皺起眉頭,「我倒是沒什麼,只是擔心伯祖母的病。」
琳芳常來長房走動,下人都相熟的很,忙欠身道:「四小姐放心,我們老太太吃了藥,病已經緩下來了。」
琳芳聽了這話頓時面露喜色,「郎中來了麼?怎麼說?」
旁邊的媳婦子便賠笑道:「老太太睡不大好,這就發了舊疾。」
琳芳雙手合十念了句佛,「這樣看來好好將養就會好了。」
媳婦子聽到琳芳這般說話,心中似是也寬慰不少,「想必也是呢,老太太見到各位小姐來了,心裡一痛快也就更舒坦了。」
長房的下人一路圍著琳芳回話,不自覺就將琳怡冷落在旁邊,琳芳故意轉過頭看琳怡一眼,只見琳怡面上淡然彷彿毫不在意。
一拳打在棉花上,琳芳倒覺得有些氣悶。
琳芳眾星捧月般地走在前面,到了念慈堂更如一團火般撲過去,半跪在長房老太太李氏炕前木蘭花紫檀腳踏上。
雕花子孫萬代矮廚上擺著青竹插瓶,四足象洩孔香爐散著安息香的味道,丫鬟、婆子垂手站在兩旁,長房老太太半靠著紫色圓壽字彩錦引枕,安慰身邊的琳芳,「好孩子起來吧!」
琳怡感覺到長房老太太的目光看過來,她恭敬地上前行了禮。
長房老太太將琳怡叫過來坐下,「當年老三出京的時候我記得六丫頭才那麼大,」說著伸手比了比,「一轉眼就出落成大姑娘了。」
長房老太太雖然笑容不多,眼睛中卻有股和煦的暖風,「讀書嗎?」
琳怡點頭,「讀書。」
長房老太太道:「都讀什麼?」
迎合長輩自然要說讀一些女書,進京前三太太蕭氏也交代過她只要旁人問起,她要怎麼回答。
琳怡道:「家裡請了女先生,不止讀了女書還有些詩文。」
不是刻板的回答,也沒有想要探尋她的喜好。這些年她已經看過太多別有心思的目光,長房老太太微微一笑,「這麼說,我那支羊毫倒送對了。」
提到羊毫筆,琳芳頓時有些不自在,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琳怡,生怕琳怡說出什麼。
好在琳怡沒有提起送錯禮物這一節,只是又謝了長房老太太一回。
長房老太太伸出手,「好了,好了,別謝來謝去倒是生分。」說著胸口一悶不禁咳嗽兩聲。
琳芳忙去矮桌上取痰盒親手奉在長房老太太跟前。
長房老太太並不肯用,還是讓旁邊的大丫鬟接過來這才吐痰漱口。
琳芳不禁一陣失望,長房老太太的脾氣就是古怪,對人總是這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長房老太太歇了一會兒,喘息才漸漸平復。
老太太董氏擔憂地看著長房老太太,「老嫂子要多保重身子才是,」說著歎口氣,「身邊也該有個知近的人。」
琳芳聽得這話眼睛頓時一跳,整個人恨不得鑽進長房老太太懷裡。
長房老太太搖搖頭,「人老了……再怎麼樣也是……不中用了……」看向床前的琳芳,「我哪有你的福氣,身邊有四丫頭這樣討人歡心的。」
琳芳頓時心跳如鼓,若是這時候老太太說幾句,長房老太太很有可能將她留在身邊……
果然,只聽老太太笑著道:「嫂子若是喜歡,便將四丫頭留下,這孩子也算和嫂子有緣分。」
「那怎麼行?」長房老太太笑道,「我知道你離不開她。」
老太太還要說話,長房老太太卻又咳嗽不止,丫鬟、婆子忙上前伺候,折騰了一陣。琳芳總算等到長房老太太平穩下來,長房老太太卻不再說之前的話。
大家又坐了一會兒,管事媽媽將琳芳、琳怡帶去了側室。
琳怡和琳芳才坐下,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隱約有丫鬟道:「大小姐來了。」
琳芳驚訝地挑起眉毛,問琳怡,「你聽沒聽到,大姐來了。」
長房老太太為陳家生下一子一女,女兒行三就是琳怡之前見到過的三姑奶奶,長子陳允禮年輕早亡,妻子張氏不幾年也跟著走了,只留下了大小姐琳嬌,琳嬌早幾年嫁給了翰林院掌院學士袁敬克的二子,本來是風光的一門親事,沒想到成親第二年袁學士因戶部貪墨受牽連,袁家被抄沒了財物,袁學士流放尚陽堡。
多虧了長房老太太四處托人,才保下了袁二爺和琳嬌,現在夫妻倆就在京城租住了一處三進院。
這些都是琳怡聽父母閒話說起的。
琳芳一邊看著窗外一邊道:「我們是不是該去看看大姐。」
自從到了長房,琳芳彷彿對所有事都十分感興趣。尤其是丫鬟提到琳嬌,琳芳就似被提了線的木偶,一下子伸長了雪白的頸項。
琳芳身邊的丫頭銘嬰更是將一切觀察的細緻入微,連同老太太吃藥的藥碗也要看上一看。
此時外面有了動靜,銘嬰更是尋了借口出去。
琳怡不由地有些奇怪。老太太董氏從前是有拉攏大姐的意思,那是因為袁家聲名顯赫,攀上袁家自然有好處。
可是自從袁家獲罪,老太太就和大姐斷了往來。
現在怎麼會又對琳嬌這般熱絡。
琳怡正思量,銘嬰撩開琉璃簾子,快步走到琳芳身邊低聲道:「聽說大姑爺帶了兩個表親來給長房老太太請安。」
怪不得長房老太太會讓她和琳怡避開,原來是有外男進門。
大姐夫的兩個表親……其中有沒有……
琳芳忙看向旁邊的琳怡,「六妹妹,我們過去給大姐請安吧!」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就算在屏風後看看那也是好的。
琳怡左右瞧瞧有些拿不定主意。
琳芳不禁咬緊牙,這個琳怡長得不好看,性子又溫吞,沒見過大世面的鄉巴佬,憑白就拖累了她。
琳怡猶豫了片刻道:「那四姐就去吧!」
聽得這話琳芳二話不說站起身來,親手去撩琉璃簾子。
琳芳只邁出一步就怔在那裡,有個人跟在大姐夫身後走進屋,她不經意看過去,只是一眼不禁心跳如鼓。
英俊的男子她也不是沒見過。
族裡的兄弟不乏氣宇軒昂之人……只是哪個也比不上剛才那一瞥……
別人和他比起來就會變得微不足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2 17:37:47
第十一章 逃不開
那道似有似無的目光淡淡掃過來,琳芳才意識到失禮。
大姐夫家的表親,雖然有一層親在那裡,卻是實實在在的外男,就算長輩在場也不能互相直視。
琳芳慌忙退進簾子裡,旁邊的銘嬰也嚇得面色慘白,半晌沒說出話來。
琳芳攥緊了手帕,她只是想要隔著屏風看一眼,誰承想竟然一出門就撞了正著,這若是被人知曉了,她的臉要往何處放。
琳芳想著抬起頭看琳怡。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琳怡彷彿並沒有察覺,而是專心地在看棋籠裡玉質的棋子。
剛才琳怡明明說要和她一起去給大姐請安,怎麼她都要出屋了琳怡還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琳怡。」琳芳氣急忍不住聲音微揚。
琳怡臉上除了少許的詫異,看不出異樣的情緒,稍稍停頓才想起來,「四姐不是要去給大姐請安嗎?」
琳芳遲疑片刻才明白琳怡的意思,琳怡沒有說和她一起去,是她剛才太過急切,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就往外走,琳芳佯裝鎮定,「你呢?」
琳怡頓時顯現出小心翼翼的神情,「我還是等祖母遣人來叫我再過去。」不理琳芳的暴躁,琳怡重新沉下眼睛與玲瓏下棋。
才進長房的時候丫鬟提過有外客在,她們在長房老太太屋裡卻並沒有看到有旁人。也就是說外客有可能在前府,若是這樣必然是外男。
否則長房也就不會讓琳芳和她下去躲避。
加之剛才外面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分明是丫鬟在伺候端盤,無論是哪家的小姐也不會這時候貿然出屋。
琳芳想要出去露面,她只好婉言拒絕,否則萬一有了錯處,她可是擔不起……
這樣兩句話,便讓她的怒氣無處發放,琳芳咬起牙根,這樣也好,起碼代表琳怡沒有察覺剛才的異樣。
琳芳站在地上一時不知該怎麼下台,勉強壓住心頭的不快,眼角一沉委屈起來,「六妹妹怎麼這樣,難不成是我想見大姐?還不是因為六妹妹初到京裡與族裡人不熟,我這才想給六妹介紹……」琳芳說著拿起帕子蹭眼角,「同是姐妹,六妹妹這樣的態度還真讓人傷心。」
傷心的琳芳重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
袁二爺帶著兩個後輩給長房老太太、二房老太太請安。
長房老太太讓兩個人起身,丫鬟急忙搬了錦杌讓幾個人坐了,陳大小姐琳嬌伺候眾人茶水。
袁學士雖然獲罪流放,可袁家畢竟是詩書大族,旁系直系族人並不斷往來,要不是袁二爺怕牽扯族人執意出門租住房屋,袁家也並非沒有房產給袁二爺夫妻。有袁氏族人做表率,袁家的表親更加不會避嫌。應該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層,長房老太太才伸手去幫琳嬌。二老太太董氏沉了眼睛,別看長房老太太平日裡裝瘋賣傻,關鍵時刻可半點不含糊。想到這裡二老太太董氏心中冷笑,那又如何,還不是落得一個絕戶,有再大的家業又有什麼用,將來還不是要拱手送給別人的兒子。
二老太太想著仔細打量錦杌上的林家後生,林家人向來有一股清傲的氣度,這後生眼睛透亮行止端正,假以時日定然飛黃騰達。
書香門第更講究門當戶對,袁家和林家就是典型的例子,袁家出自揚州府,林家出自安慶府,兩家後代都是高宗時搬遷來北京,之後就走動甚密,直到兩家聯姻,這關係就更加牢不可破,要不是這兩年林家沒有在朝重臣,否則說不得還真的能保下袁學士。
二老太太思量間,長房老太太李氏已經開口問道:「我記得你外祖母叫你青哥。」
「家裡正字輩行一,喚林正青。」
長房老太太微微一笑,「我記得你是院試取了第一名案首,今年要參加鄉試,」說著頓了頓,「別以為我老太太在家不知外面的事,我常聽人說,林家出了一位後輩,有當年祖宗連中三元的氣勢。」
聽到這樣的誇獎林正青也不敢托大,只是謙恭道:「都是抬舉晚輩,晚輩不敢與先祖相比。」
林家大爺這般儀表堂堂,連中三元雖然不一定,最少也會是個兩榜出身。若是能和林家攀上這門親,將來也會跟著有個好前程。就是因為這個她才算計著通過琳嬌和林家結親。二老太太董氏笑著道:「看著這些年輕人,愈發覺得我們這些老東西不中用了。」
說到這裡,林正青站起身來,躬身又行了禮,「孫兒有件事想要求兩位祖母。」
……
琳芳坐下來卻仍舊心不在焉。
側室裡設著書案,琳芳乾脆帶了丫鬟過去寫字帖,讓銘嬰來回走動打聽消息。
還好琳怡和玲瓏下棋吸引了長房幾個丫鬟的目光,琳芳這邊也就落得清淨自在。
銘嬰出去換了一回花茶,又向管事媽媽要了次老墨,終於將消息打聽的清清楚楚,「來的是林家大爺,和林家旁系的晚輩。」
琳芳挑起眉毛,低聲道:「是母親提起的那個林家?」
銘嬰肯定地點頭。
琳嬌帶來的,只能是和袁家結親的林家。想到那個人琳芳臉頰不由地有些發紅,「有沒有聽到都說些什麼?」
銘嬰道:「林家大爺是來求長房老太太幫忙的。」
林家人怎麼會來求陳家,何況是長房老太太。
琳芳看一眼銘嬰。
銘嬰接著道:「聽說是為了一件繡品,林家大爺要送林家老夫人的,只是年代久遠有些破損,因是難求的物件,咱們陳家正好也有一幅,林家大爺就求能比照咱們陳家的修補好。」
琳芳有些奇怪,「那怎麼不是林家大太太來。」女眷之前豈不是更好說話。
銘嬰道:「聽說是林家大爺自己的孝心。」
別人家的少爺、公子都還在家裡的庇護下過活,沒想到林家大爺這般年紀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琳芳想到這裡臉更加紅起來,「那長房老太太有沒有答應。」
銘嬰搖搖頭,「還沒呢,聽說那件繡品的針法不那麼簡單,就算有樣子比照也不一定能繡出來,尤其是林家老夫人的壽辰是今晚。」
琳芳差點驚訝地喊出聲,「怎麼這樣著急,若是弄不好豈不是白費了心思。」
瞧著琳芳焦急的模樣,旁邊的銘嬰忍不住低頭笑起來。
琳芳被臊的惱怒,伸出手來擰銘嬰,「你這個死丫頭。」
銘嬰忙求饒著回頭瞧下棋的琳怡。
琳芳怕被琳怡察覺這才收了手。
銘嬰幫著出主意,「奴婢是想,小姐刺繡的手藝好,若是這件繡品恰好被小姐繡得了,日後讓林家老夫人知曉,定會對小姐另眼相看。」
琳芳扭緊了帕子,她如何不是這樣想,長房出類拔萃的奴婢本就不多,想必是選不出什麼靈巧的手來,長房老太太自然也不可能想到她身上,這件事恐怕是空想想罷了。
琳怡尤不覺這些,好整以暇地落下一個棋子,玲瓏面前頓時出現一片死棋,這盤棋死的一塌糊塗,玲瓏撅起嘴幾乎要哭出聲。
……
長房老太太讓人從櫃子裡將她那副流蘇繡拿出來作比對。長房老太太身邊的聽竹搖搖頭,將林家拿來的流蘇放在矮桌上。
這種明暗雙面繡的功夫不是任何人都會的,否則這些流蘇就不會那麼難求了。長房老太太看向林正青,「若不然你將我家的這塊拿到外面去做比對,看看繡莊是不是有人能補出來,弄好了再還我不遲。」
林正青忙道:「外面的繡莊已經去過了,只是這種雙面繡非一般手法不能繡出。」
二老太太董氏眼睛明亮,「既然如此,不如就讓大家傳著看看,死馬當做活馬醫,說不得有人手巧就能做得。」
長房老太太歎口氣,「也只好如此。你們先去前面歇著,我讓家裡的丫頭都來瞧瞧,若是能修補自然想辦法。」
林正青起身謝了兩位老太太,便和袁二爺一起去了前院。
長房老太太將桌子上的繡畫拿起來看。這是前朝蘇綵女繡的雙面流蘇,因蘇綵女的畫藝出眾,這種明暗繡又自成一體讓人難以模仿,所以這種繡畫千金難求,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塊,卻也是有了瑕疵的殘品,多虧當年有個人心靈手巧幫她補了殘處……可惜現在那人已經不在了……
長房老太太想到這裡,心中突然一亮,想起六丫頭送她的那塊抹額,可不就是明暗繡。現下沒人能繡出蘇綵女的雙面流蘇,修補卻不一定不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27:11
第十二章 歡喜
二老太太董氏坐久了要出去更衣,董媽媽忙上前伺候,長房老太太又囑咐幾個伶俐的丫頭跟著,琳嬌也恰時出去伺候瓜果。
等屋子裡清淨下來,長房老太太身邊的白媽媽低聲道:「老太太,咱們家裡還有幾個針線不錯的丫頭,不如讓她們一併看了。也好和大姑爺有個交代。」眼見是幫不上忙,也只能盡盡心力。
長房老太太拿起身旁的湯茶喝了一口,「我的那塊是素香幫我補的。」
素香是三老爺的生母,六小姐的親祖母趙氏小名。老太太和趙氏的情誼深厚,只要提起三老爺,老太太總會說,若是素香在就好了,就能看到兒孫滿堂。想到這裡白媽媽忽然抬起眼睛,「看我糊塗的,咱們府裡可不是有個人能繡補這殘處。」
長房老太太看向白媽媽,「你也覺得行?」
白媽媽笑著將矮桌上的雙面流蘇繡拿起來,「行,怎麼不行,六小姐給老太太那塊抹額的功夫不淺,繡補成一模一樣不好說,大致模樣相同該是可以。」
長房老太太猶豫了片刻,「四丫頭、六丫頭在側室裡做什麼?」
白媽媽道:「六小姐和貼身丫鬟在下棋,剛才倒還安靜,這會兒圍了不少丫頭過去瞧,熱鬧的緊呢。四小姐倒是自己寫字帖,只讓身邊的丫頭伺候筆墨。」
長房老太太微微笑一聲,「那就怪了。四丫頭向來喜歡熱鬧,她今日反倒安靜。」
白媽媽心裡一動,老太太的意思是說,安靜下來才好注意旁處的動靜。熱鬧也有熱鬧的好處,自然而然認識了家裡的人,自然也能打聽些消息。
四小姐、六小姐各有各的心思。
長房老太太躺下來,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就算病一場,也要這麼多人圍過來,說好聽是來探病,其實她們心裡各有思量,拿她做由頭也好,盼著她早死從她身上撈好處也罷。既然她們有功夫來鬧,她也做一次富貴閒人,乾脆不去管。
與其看她們在人前規規矩矩地問好,不如趁著這件事看看她們的真心。
白媽媽拿著手裡的流蘇,「那這東西……」
長房老太太半闔眼睛,「放下吧,一會兒自然有人來安排。」
……
二老太太董氏淨了手在園子裡透風。
園子裡有一塊觀音抱子石,是陳氏一族買下園子的時候從南方運回來的,安靜地躺在竹林裡,每次從這經過仰望,閉眼的觀音都讓人心生慈悲。
二老太太董氏微微一笑,說到底就是塊閉眼的石頭,否則長房就不會子嗣凋零,求這些瞎眼的東西,倒不如求求自己。她一向看不慣長房老太太的假清高,明明無依無靠,卻還在人前做出無憂自在的模樣。早晚跪下來求人,將自己捧的越高摔下來越疼。
二老太太剛要挪步回念慈堂,沉香已經一路尋了過來。
見到沉香,二老太太董氏倒不急了,抬頭聽沉香稟告。
「長房沒有丫鬟會明暗雙面繡。」
二老太太董氏彎起了嘴唇,守著這樣一個枯瘦的老太太,自然人才凋零。
沉香接著道:「奴婢聽說,六小姐之前孝敬給長房老太太的抹額是雙面繡的繡法。」
就是說長房老太太想起來,可能會讓六丫頭補那塊流蘇繡。
二老太太董氏眼睛一亮,「走,回去。」
……
琳怡這邊剛下滿了一盤棋,三四個丫頭幫著數棋目。
琳芳在一旁等的不耐煩,勉強擠出笑容,「六妹妹先在這,我去看看祖母。」
琳芳得了消息,迫不及待地甩下她。
那她就拱手讓出這個人情。
不一會兒屋子裡的小丫鬟笑著散了,琳怡認識了其中一個會下棋的茗煙。琳怡站起身去看剛才琳芳寫的字帖,玲瓏就和茗煙閒聊。
說了會兒話茗煙有了差事出去。
屋子裡沒有旁人,玲瓏上前道:「問清楚了,長房老太太的病是心腎不交之症,常年都要用天王補心丹。」
怪不得長房老太太的臉色會那樣差,屋子裡還用那麼重的香。
玲瓏低聲道:「剛才家裡還來了外男。」
琳芳抬起了眼睛,「是你問茗煙的?」
「不是,」玲瓏道,「小姐不讓問,我哪裡敢提,是茗煙自己說的。」
茗煙自己說的。
剛才茗煙幫著玲瓏下棋,兩個小丫頭聊得甚歡,所以少了心防,順口說這些話也不是不可能。
還有一種情形是,茗煙覺得她想知道這些。
琳怡看著琳芳寫的那些心不在焉的字,她只怕是跟著琳芳沾了光。
其實琳芳動作那麼大,這種事根本不用她刻意去打聽,順理成章就能知曉。
玲瓏道:「聽說來的是大姑爺的表親林家大爺。」
琳怡本來毫不在意,聽得這話卻愣住了。竟然是林家……難不成琳芳在門口遇見的人是林正青?所以才會有那種又驚又喜的表情。
袁家出自書香門第,林家也是出過名士的望族,這兩家成為姻親是京中人人知曉的事,既然琳芳這樣注意林家,想和林家結親的必然是老太太董氏。林正青現在雖然還沒有中解元,卻也是院試的案首和琳芳也算般配,卻怎麼會最後落在她頭上?
新婚之夜林正青放火之前所說的那個她,會不會是琳芳?
如果是……兩個人情投意合,她無意中卻做了棒打鴛鴦的人。
琳怡嘴角浮起一絲笑容,這一世無論如何,她不會與林正青有半點牽扯。她雖然憎恨林正青害死她,但是對於她的新生來說,林正青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
琳芳在院子裡找到二老太太董氏,「聽說祖母出來更衣,我就跟著出來了。」
二老太太點點頭,「六丫頭呢?」
琳芳上前攙扶二老太太,「在屋裡下棋。」
「你大姐夫的一個表親帶來一塊流蘇繡,中間有殘缺,想求你伯祖母幫忙修補上。」
琳芳面上假作不知曉,心裡卻歡跳如鼓。沒想到祖母還真的將這件事與她說了,轉念想想也是,母親和祖母不止一次談到林家,本就是想要……琳芳的臉霎時紅了。
琳芳低頭遮掩,「伯祖母可能找人修好?」
二老太太搖搖頭,「你伯祖母身邊針線好的丫頭才都放了出去。若是這樣回絕了也不大好,你伯祖母的意思是家裡的丫頭互相傳著看看,沒有法子也算盡了力。」
琳芳抓緊了帕子,幾乎屏住呼吸聽下文。
「你針線不錯,一會兒見了也跟著想想法子。」
琳芳的心臟似是跳到嗓子口,更加掩飾不住臉上的笑容,「祖母這樣說,我一定盡量幫忙。」
二老太太董氏欣慰地點頭。
……
琳芳和二老太太進屋,白媽媽正吩咐丫鬟準備宴席。
白媽媽笑著道:「老太太特意囑咐,四小姐喜歡食素,要多加些素菜才好。」
琳芳不好意思地低頭,「廚房為了我總要費些功夫。」
白媽媽眼睛彎起來,「那有什麼要緊,四小姐心善不願見殺生,我們也跟著受福佑。」
二老太太坐下來與長房老太太相視一笑,「嫂子這樣還不寵壞了四丫頭。」
長房老太太道:「算不得什麼,我也沒有胃口,這樣倒是成全了我。」
客套過後,二老太太說起流蘇繡的事,「既然是大丫頭家的事,我想著就讓琳芳幫著瞧,興許能想出法子來。」
長房老太太聽到這話也想起來,「可不是,四丫頭比誰都手巧,就讓四丫頭看看。」
董媽媽忙將矮桌上的流蘇繡拿給琳芳。
琳芳接過去仔細瞧,這塊流蘇繡的明暗面用的是一根線穿插著繡上去,明針暗針交織根本就分不開,和她平日裡見過的大相逕庭。
琳芳越看心裡越涼,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繡上去的。琳芳伸手撥弄那殘破處……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她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這種梅花做底的繡法她放佛從哪裡見過。琳芳靜下心來仔細思量……耳邊忽然響起白媽媽的聲音,「上次六小姐做的梅花抹額彷彿陣腳和這個類似,若是用那種繡法說不得就能成了,奴婢不如去將六小姐也請過來瞧瞧。」
琳芳睜大了眼睛。她想起來了,就是琳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27:53
第十三章 拒絕
琳怡送給長房老太太的抹額她看過一眼,當時她只覺得針腳細緻,現在想起來……琳芳不自覺出了一身的汗。
這樣的好事若是落在琳怡身上……
「白媽媽說的是,」琳芳展開笑容,「讓六妹妹也看看,若是六妹妹有更好的主意,我們便商量著修補好。」
更好的主意,白媽媽笑瞇瞇地道:「這麼說四小姐已經有了眉目。」
琳芳臉一紅,「我也只是胡亂想的,若是能有幾天時間自然修補好,可是眼下要得急,就要六妹妹來幫個忙。」
白媽媽看向兩位老太太,「那奴婢去請六小姐。」
長房老太太笑著道:「去吧,去吧,讓六丫頭也過來。」
……
白媽媽領著琳怡進屋,琳怡才剛坐下,琳芳就笑著拿了流蘇繡過來。
不等琳芳開口說話,二老太太董氏已經道:「上次你給伯祖母的雙面繡是你自己做的?」
琳怡飛快地看了一眼琳芳手裡拿的東西。
流蘇雙面繡。
老太太問她這話是想知道她能不能繡出這樣的雙面繡來。
她繡的抹額在長房老太太手裡,當著長房老太太的面她不可能胡亂搪塞。
琳怡輕輕頜首,「是我自己做的。」
「那太好了,」琳芳拉起琳怡的手,「有六妹妹幫我,這塊流蘇就能補好。」
琳怡不明白地看向琳芳。
琳芳笑瞇瞇地道:「大姐家的一個表親,托我們幫忙繡流蘇,」說著生怕琳怡猶豫,「我們家有塊一模一樣的流蘇,我們只要照著繡就好了。」
琳芳說起來這樣容易,彷彿會繡明暗繡的是她。
長房老太太不說話,仔細瞧著她和琳芳。老太太董氏倒是一副樂見其成的模樣。
這副流蘇是大姐夫的表親拿來的,也就是林家……
幫林家繡流蘇,這樣就等於給林家長輩一個好印象。
怪不得琳芳見她進來就是一副親暱的模樣,一句句話追問過來,讓她無法搪塞。特別是那句「有六妹妹幫我,這塊流蘇就能補好。」
若是補不好就是她的錯,琳芳可以站的遠遠的。
補好了,也是琳芳大功一件,不但幫了林家,更能在長輩面前討個好臉面。
琳芳挖了個坑讓她跳,她怎麼選都不對。
琳怡微微一笑,答應下來,「有四姐在,我只是從旁幫襯。」
聽得這話,一直沒有說話的長房老太太也笑了,「那就好,你們也算幫了大丫頭的忙。」
琳芳提起來的心終於放下,笑容更燦爛起來,「那事不宜遲,我和六妹妹這就去繡。」說著抬起頭去看到琳怡驚訝的表情。
「四姐說現在去繡?」
不好的預感在琳芳腦子裡一閃而逝,「是現在啊,這是壽禮今晚還要用呢。」
琳怡立刻為難起來,「幾個時辰是繡不好的,明暗繡是最難的,一針一線都要仔細琢磨,再說修補是要找出一模一樣的線在殘破處結好再按照之前的繡法一點點填充。我雖然會明暗繡,但是我瞧著和這塊流蘇並不十分相同,再說,這種顏色的線家裡可有?」
琳芳一下子愣了,沒有,可是一般修補都用原來的線就好,琳怡這話的意思,從前的線不能用了。
琳怡微微一笑,琳芳大概只顧得邀功,許多細節沒有想過,只要她隨便扯出一件事來說,琳芳就會束手無策。
長房老太太聽得這些話眼睛微亮,「這麼說就補不上了。」
琳芳也垂頭喪氣地看琳怡一眼,「你再仔細瞧瞧。」
琳芳這樣也太明顯了些。
二老太太董氏道:「既然不能修好就算了,我們也算盡了力氣,早些告訴青哥讓他好再選壽禮。」
青哥,果然是林正青。
琳芳依依不捨地將流蘇放回桌上,「我只是覺得這麼好的一件繡品殘破了可惜。」
話音剛落,簾子一掀,穿著荷色褙子,頭戴珠花,斜插兩支鑲寶石簪子的琳嬌走進來。
琳芳、琳怡兩個向琳嬌行了禮。
琳嬌上前拉了琳怡的手,「這是六妹妹吧,真漂亮,從前聽人說南方水土養人,如今我是真真信了。」說著想起自己沒帶禮物,將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取下來給琳怡戴上。
琳怡忙推辭。
琳嬌不肯依,「我們姐妹之間本該是這樣。」
大家坐了一會兒,長房老太太笑著道:「開宴吧,別讓丫頭們餓著了。」
琳芳、琳怡去扶兩位老太太去小廳裡。
吃過飯,長房老太太先回房裡休息,方媽媽服侍長房老太太躺好。
不多一會兒,琳嬌來告辭,「祖母身子不好,我本應該留下來照顧祖母。」
長房老太太笑著道:「平日裡也就算了,林老夫人大壽,你們還是早些過去。」說著吩咐方媽媽,「既然林家大爺拿來的流蘇繡不能補好,就將我那塊送去給林老夫人做賀禮。」
那塊流蘇繡是老太太最喜歡的,琳嬌臉上一緊,「給林老夫人的禮物孫女已經準備好了。」
長房老太太搖搖頭,慈祥地看著琳嬌,「你的心思我知曉,只是這一件不光是為了袁家,也是為了陳家。」
「袁家起復全靠林家,林家不鬆口你也沒有法子。」
想到這個琳嬌皺起眉毛,書香門第名聲是好,可是到了關鍵時刻沒那麼容易就出頭幫忙。
長房老太太微微一笑,「雖然說林家現在有了出息的後輩,要知道入仕容易真正能站穩腳跟卻難,林家在高祖的時候受創不小,現在朝中無人支撐,光靠一個後輩能弄出多大動靜。當今權貴林家不一定能攀上,而我們陳家和袁家至少從表面上算是與林家同命相連。」
琳嬌聽得這幾句話似是一下子明白過來,「祖母的意思是林家想要和我們家走動。」
「不止是走動,說不得還想要進一步……就連二房老太太也看了出來。」
結親。琳嬌突然想到。書香門第想要維護名聲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不論娶嫁都不能高攀,否則就算丟了臉面。
提起二房老太太董氏,琳嬌皺起眉頭,「二房老太太倒是消息靈通。」
長房老太太失笑,「她如何能不知道,我們整日都在她們的眼皮底下過活,萬一那日我死了,恐怕等你知曉的時候,這個家早落入二房手裡。」
提到生死,琳嬌忙安慰長房老太太,「祖母身子好著,她們不敢亂來。」
那可未必,現在這般局面未必能永遠支持下去。
「那祖母有沒有想過將三叔父過繼到長房……」
長房老太太想到剛剛琳怡在屋子裡說那流蘇繡時的情形。本來勢在必得的二弟妹一下子露出失望的目光。
二弟妹跋扈二房這麼多年,終於有個人能不被她擺弄。
只是選個繼子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長房老太太乜了琳嬌一眼,「你別忘了,你三叔父現在有可能自身難保。」
長房老太太話音剛落,只聽窗外有人咳嗽一聲,「玲瓏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28:11
第十四章 偷聽
窗外的玲瓏嚇了一跳,轉身差點撞到身後的白媽媽。
白媽媽似笑非笑,「這裡風大,姑娘剛曬了個熱身子,小心著涼。」
長房老太太的念慈堂的六間上房環著抄手走廊,抄手走廊旁邊是三間廂房,廂房旁邊種了一片翠竹。
玲瓏向白媽媽行了禮,指了指那片翠竹林,飛快地向那邊瞥了一眼,低下頭緊攥著衣角,「我剛才給六小姐端茶不小心濕了衣角,就想著來廊下吹吹風。」
白媽媽低頭瞧了一眼,玲瓏的衣角果然濕了一片。
白媽媽沉下眼睛,讓人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可不是……」說著轉身看白芍,「去拿乾淨的巾子給玲瓏姑娘擦擦衣裙。」
白芍應了一聲忙退下去。
……
什麼地方不好吹風,竟然跑到長房老太太窗口下,被白媽媽逮了正著。
站在水池旁看錦鯉的琳芳不由地露出一絲笑容,不知道是六丫頭指使丫鬟去偷聽,還是笨手笨腳的丫頭不小心撞到刀刃上。這下長了幾張嘴都說不清了,想到這個,琳芳剛才因流蘇繡得的悶氣一下子一掃而光。
玲瓏弄乾了衣服,才狼狽地走回來。
還沒等琳怡開口問,琳芳身邊的紅杏就嗤笑一聲譏諷,「玲瓏姐姐第一次來長房,還是不要亂跑,我們做下人的是要學著看眉眼高低,這樣出入上下,大小的事才有了見識,否則我們自己犯錯事小,牽連了小姐事大。」
四小姐身邊的丫頭平日裡見到她們連話也不會說一聲,而今看到她錯處倒是抬著頭訓斥個沒完。
可是眼下她確實沒有話來辯駁,玲瓏的肩膀垮下來只是靜靜聽著。
紅杏說完這些還要張口,猛然瞧見一抹銳利的目光看過來頓時嚇了一跳,抬起頭只見六小姐不動聲色地看她,「你什麼時候進的陳家?」
紅杏一時不明白,只得老老實實地回話,「從小就買進府了。」
琳怡微微一笑,「怪不得。原來不是家生子。」
不是家生子,六小姐是說她不懂規矩……紅杏瞧了一眼琳芳,琳芳臉上也有些難看。
這件事本就是紅杏做的不對,兩個主子在場輪不到一個下人開口,琳怡這樣說她也沒話反駁,琳芳眼睛一轉,看眼紅杏,「就是我平日裡太好性兒,才養了你們這些嘴碎的丫頭。」紅杏不敢再造次低頭退後一步。
琳芳笑著道:「六妹妹別在意。」
琳怡也笑著回過去,「四姐言重了。」
琳芳和琳怡站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乾脆帶著人回去主屋。
玲瓏這才敢抬頭說話,「六小姐為奴婢說話,萬一四小姐在二老太太告小姐一狀,奴婢豈不是給小姐惹了禍。」
琳怡低頭看水禽搶食,一味的忍讓最後換來的只能是步步後退,「四姐告我什麼?告我護著丫鬟無禮?」紅杏訓斥玲瓏被長房的人看到了會怎麼說?連琳芳的丫鬟都能欺負她,更何況其他人。琳芳聰明自然息事寧人,又怎麼會到二老太太董氏面前去訴苦。
玲瓏這才明白琳怡的意思,「小姐說的對,奴婢怎麼就沒想到。」
琳怡淡淡一笑,平靜的神情中帶著沉著穩重,二老太太董氏人前要裝著善待她,她自然要利用這一點,「白媽媽有沒有看到?」
玲瓏點頭,「看到了。」
那就好。
……
白媽媽快步進了內室,長房老太太握著紫檀十八羅漢的手串穩穩地靠在軟靠上。
旁邊的琳嬌先忍不住問,「是六妹妹身邊的丫頭?」
白媽媽低聲道:「是六小姐身邊的。」
長房老太太抬起眼睛。
白媽媽又上前一步低聲道:「奴婢本在窗下不遠處站著,沒想到六小姐的丫頭玲瓏走過來,奴婢聽得老太太說起三老爺,於是咳嗽了一聲,玲瓏卻悄悄跟奴婢指了指翠竹林。」
指了指翠竹林,是瞧見了誰?
琳嬌拿起黃底粉彩的小茶吊剛要倒茶,聽得這話也停下手。她還以為是六妹妹的丫鬟偷聽祖母和她談話,卻沒想到另有別情。
「奴婢瞧見是聽蘭。」
聽竹、聽蘭是長房老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鬟,最近聽竹提了一等,聽蘭還是二等留在屋外聽差。
長房老太太笑一聲,「居然是她。我怪道她從前看著伶俐,如今怎麼心不在焉,原來心思都用去了二房。」說完話看一眼白媽媽,「你我都是老眼昏花,竟比不上一個十幾歲的丫頭。」
她身邊的二等丫鬟竟然都被二房收買了去,怪不得她這邊的事二房知道的清清楚楚。
白媽媽道:「現在怎麼辦才好?」
長房老太太從軟靠上直起身子,「不急,叫人看著她,她什麼時候給二房報信又經過誰,摸透了她,日後我自有用處。」
白媽媽應下來。
琳嬌滿面愧色,「之前我還讓聽蘭幫忙繡條衣帶,卻都沒察覺。」
長房老太太道:「不怪你,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離的太近倒不能知曉了,倒是六丫頭難得的伶俐。允遠過於耿直和蕭氏一味軟弱,竟能生出這樣聰慧的女兒。」
「只是可惜了,」琳嬌歎口氣,「御史恐怕不幾日就要彈劾三叔父,福建那邊又有鐵證,這罪名下來自然連累妻小。我們想幫忙現在也是有心無力。」
長房老太太念動手裡的紫檀串珠默不作聲,半晌才道:「你三叔父在福建恐是得罪了不少人,這次考滿是早就被盯上了。二老太太這些年在京裡倒是有些門路,只是,她不會幫忙反而火上澆油罷了。」
琳嬌一時也想不到法子,「要不然讓夫君向三叔父透透話,說不得三叔父自己能想到法子。」
允遠?那是一股的倔脾氣,福建的形勢他如何不知曉,不過是死也不肯低頭罷了,若是提前將這些說給他聽,保不齊他會比御史早一步上折子,事鬧出來想找人保他也難了。
「要不然……」琳嬌又想起來,「聯姻呢?六妹妹的年紀到了能說親的時候,依孫女看這件事還是早早張羅,否則二房老太太插手六妹妹不是只有聽從的份。」
不管是世家望族還是權貴宗親都是靠聯姻互相扶持,想要和他們打關係沒有這個準備是不行的。
姻親的事也是急不得。
長房老太太闔了闔眼,看向琳嬌,「去跟二老太太說幾句話再走,免得被人挑不是。」
琳嬌應了起身出門。
長房老太太轉頭吩咐白媽媽,「將六丫頭叫來。」
白媽媽聽了笑著去尋了琳怡,琳怡領著玲瓏進了內室,長房老太太讓人端了一盤金絲果讓琳怡嘗嘗。
琳怡拿起來一塊吃了,又酸又甜。
長房老太太慈祥地叫白媽媽,「包上一些給琳芳、琳怡帶回去吃。」
琳怡謝了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擺擺手讓琳怡坐得近些,仔細端詳起琳怡來。
多少年不見面總是十分生疏,長房老太太和董氏不同,眼睛裡更多的是關切而不是審視探究。
「模樣長得俊,過幾年長開了更漂亮,比琳婉、琳芳幾個都強。」
被長房老太太這樣一說,琳怡的臉倒是紅了。
畢竟年紀小,放鬆下來也顯露幾分小女兒的嬌態。可憐琳怡和衡哥兩個孩子,跟著老三在福建任上吃了不少的苦頭。長房老太太這樣想著目光更加溫暖,「六丫頭,若是那塊流蘇繡讓你來補,能不能補好。」
琳怡照實點頭,「總會補個差不多,」說到這裡琳怡抬起頭來,「伯祖母身邊的聽竹姐姐手小又靈活,我將明暗繡的繡法說給聽竹姐姐聽,聽竹姐姐就能補好。」
長房老太太微微一笑,難得這孩子持重,知道外面拿來的東西閨房裡的小姐不能輕易動手。二老太太董氏身為長輩卻這樣急不可耐。
「有空你就教教聽竹。」
琳怡笑著應了。
長房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你初來京城許多事不知曉,女眷互相來往總要有些能入眼的禮物,若是有時間你不妨準備一些,」說著又道,「禮儀可學了?」
琳怡點頭,「學了。」
長房老太太十分欣慰,「你的繼母蕭氏是個慈母,該教你的都不差了,也是盼著你能有個好前程。」
衡哥和她也奉蕭氏為親生母親。
「你二伯母是個居士,常常出去講經認識的人也多,有什麼事你常看她,對京裡的事自然而然也會知曉一些。」
長房老太太這是在教她注意二伯母田氏的一舉一動。
才和琳怡說了幾句話,長房老太太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平日裡和琳嬌總要將話說的細緻入微,琳嬌才能懂八分。現在她只想提點琳怡兩句,琳怡卻明白了透徹。
「伯祖母,」琳怡拿起織錦的毯子給長房老太太蓋上,「少吃些天王補心丹,裡面含硃砂對人身子不好,伯祖母這是常年的病了,若是總讓一個郎中來瞧,倒不如換個試試。」
六丫頭是勸她遍訪名醫。
長房老太太笑著看琳怡,「伯祖母已經老了。」黃土埋了半截的人,身邊又沒有了子女,活著也是度日罷了。
長房老太太想到這裡,耳邊傳來清脆的聲音,「伯祖母還不老,這個家還要指望伯祖母。」
還要指望她。長房老太太一時錯愕,轉而便笑了。六丫頭看的明白,現在她還不能撒手。
兩個人剛說完了話,白芍進屋行了禮道:「二房那邊傳話來,二爺從馬上摔下來了。」
二爺……哥哥。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28:56
第十五章 處境
「二爺怎麼會從馬上摔下來?」白媽媽服侍長房老太太穿好紫薇花青緞軟底鞋,長房老太太從軟榻上坐起身。
聽得這個消息琳怡愕然,在她記憶中哥哥沒有摔馬這一節,自從她重生後醒過來,放佛因她的細小變化一切都變得和從前不同了。
白芍道:「送信來的媽媽說二爺只是受了驚嚇。」
眾人這才鬆口氣。
琳怡想起來解釋,「哥哥一早跟著父親去京郊。」
長房老太太歎氣,「衡哥年紀還小,怎麼能放任他去騎馬。」
「家裡請過武功師傅,父親大概覺得哥哥已經能獨自駕馭馬匹……」哥哥在福建騎馬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說話間琳嬌、琳芳扶著二老太太董氏也進了屋。
二老太太董氏道:「衡哥摔了馬,我們還是早點回府看看。」
長房老太太點頭,吩咐白芍將二老太太、琳芳、琳怡送到二房,看過衡哥傷勢後再回來。
長房老太太話音一落,只聽外面道:「大老爺來了。」
二房老太太的長子陳允寧。長房老太太心中一笑,又是一個盼著她早早歸西的。
……
回到二房,三太太蕭氏已經等在垂花門。
「衡哥怎麼樣了?郎中有沒有來看過?」
三太太蕭氏紅著眼睛上前攙扶二老太太董氏,「看過了,還好沒有傷到筋骨,郎中說仔細養些時日就能好的。」
二老太太董氏又是擔心又是後怕,「老三怎麼這樣大意。」
三太太蕭氏拿著手帕擦擦眼角,看到衡哥被扶回來她也是嚇壞了,「老爺說恰好遇到有人圍獵,老爺就帶衡哥去看,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衡哥,再找到衡哥時衡哥已經摔了馬。」
二老太太董氏皺起眉頭,「不是有下人跟著?」
「老爺只讓衡哥身邊的小廝跟在旁邊,小廝也是一時看漏了。」
看漏了。是因為沒有見到圍獵的場面迷了眼,真是沒見過大世面。二老太太董氏冷哼一聲,「你也是,他們爺們兒要出去,你不多安排幾個人,這還用我教?」
三太太蕭氏愧疚地低下頭。
二老太太董氏道:「老三還說要搬出去住,便是在我眼皮底下伺候著還弄出事來,搬出去不定要如何,這些年你在福建怎麼當的家?」
三太太蕭氏沒想到二老太太這麼大的火氣,只得在旁邊賠小心。
「沒有一個讓我省心。」二老太太董氏扔下一句話,進屋去看衡哥。
衡哥腿上已經上好了藥,丫鬟們拿了軟巾遮好,又蓋了一層毯子,二房老太太揭開毯子瞧衡哥的傷,「這會兒疼的怎麼樣了?」
三太太蕭氏讓丫鬟搬來黃梨木大椅又放了軟墊才請二老太太坐下。
衡哥將床上的腿微抬,「已經好了。」
「你可要小心……」二老太太董氏歎氣,「我們家裡如今只有你和你大哥兩個,你大哥在京外讀書已然讓我牽腸掛肚,你在眼皮底下若是再有閃失豈不是要了我的命?」
衡哥忙道:「孫兒下次再也不敢了。」
這樣幾句下來屋子裡倒是一片和順。
二老太太董氏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三太太蕭氏忙送了出去。琳芳也囑咐兄弟好好養病,跟著二老太太走了,屋子裡只剩下琳怡和衡哥兩個。
「哥哥怎麼會騎馬摔了?」
說到這個,衡哥眼睛立即亮起來,「琳怡,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看到一個騎術特別好的人。」
她當是什麼,原來是騎術好,「無論走到哪裡都有騎術好的,父親給你請的武功師傅就是咱們福建鼎鼎有名的,哥哥不會是因為這個從馬上掉下來了吧。」
琳怡笑著抬起頭看到衡哥認真的表情。
難不成真的被她猜中了,哥哥是因為看別人騎馬所以才摔了馬,「哥哥不是對武功不感興趣,只是想著參加科舉。」
從前他是這樣想,那是因為父親在他耳邊總說科舉的好處,「琳怡,我今天看到那個人腰間佩劍,幾十個人追不上他一個,他騎的那匹馬連馬鞍都沒有呢。」那要逍遙自在地騎在馬上,那氣度讓人心生羨慕。
大周朝男子有騎馬狩獵的習慣,一般人家的男子都會仔細學騎術,更別提世家名門或是勳貴宗親了。
「說了你也不信,」衡哥歎口氣,「等我傷好了我一定好好學騎術,再讓父親給我請個好的武功師傅,若是能趕上那人一丁點我也知足了。」
衡哥很少有這種信誓旦旦的模樣,看來今天真的是遇到了讓他驚歎的人,「知道那個人不是誰嗎?」
衡哥洩氣地搖頭,「人一閃就過去了,我連那些追不上他的人都不如,更不可能跟得上了。」
「哥哥別急,在京裡時間久了自然有一日會碰面的。」
聽到琳怡說這話,衡哥眼前一亮,「妹妹也想留在京裡?」
留在京裡?她沒有想過,只是她知道有父親的事在,他們全家恐怕暫時不能離京。琳怡轉頭看到衡哥臉上的笑容,恐怕衡哥如今是想留在京裡了。
……
林正青聽得身邊的林臨江諂媚地笑,「小叔叔別急,就算這塊流蘇補不上,老夫人也會喜歡小叔叔送的福壽圖。」
話是這樣說,不過事情沒辦成心裡難免失望,林正青微皺眉頭,「奇怪,表兄明明說陳家有人會雙面繡。」
林臨江道:「說不定是弄錯了。」
林正青一眼望過去,「你以為表兄像你一樣就會順口胡說。」
林臨江只是傻笑,在林家能攀上林正青是他的福氣,將來等到林正青這個小叔叔發達了,自然有他的好處。
林臨江道:「我去問問那塊流蘇還能不能補。」
「既然趕不上壽宴,不論什麼時候都可以。」關鍵是能討林老夫人歡心,林家族人那麼多,憑什麼林老夫人就扶持他一個人,他不喜歡回去聽母親一遍遍說利害關係。小時候被抱在懷裡一遍遍地聽覺的母親可憐,長大後仍舊一遍遍地聽就覺得厭惡,如今照著她們的話做,就是為了耳根清淨。
不一會兒功夫,陳老太太身邊的白媽媽來道:「大爺拿來的流蘇繡不是不能補,只是需要時日,不知大爺還能不能等。」
等,為什麼不能等。林正青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那就請老祖宗幫忙。」
白媽媽笑容滿面,「大爺太客氣了。」
林正青從陳家出來,半路上林臨江想起去給陳老太太請安時瞥見的那位陳家的小姐,「怪不得人說陳家女子秀美,如今一看還真的是。」
林正青嗤笑,陳家小姐,他沒有注意。女人再漂亮不過是提線的人偶,就算他在意也是看她身上的線,不會在意她是什麼人。
……
陳家二房。
二太太田氏安慰琳芳,「日後還有的是機會。這次不露面也是好的,畢竟是外男拿來的東西。」
琳芳道:「那有什麼,有祖母做主呢,不過是幫忙,」說著扭緊了手帕,「怪都怪琳怡,沒有那個本事,偏要說沒有合適的繡線。」
田氏微微一笑,將手裡的帖匣送給琳芳看,「瞧瞧這是什麼?」
琳芳打開匣子看到裡面的紅金的帖子,「惠和郡主請母親和我去做客?」
田氏伸手整理琳芳的衣襟,「你不是一直想去,惠和郡主也想見見你。」
琳芳立即來了精神,「那我們送什麼禮物好?」
田氏就笑道:「你不是早已經想好了。」
琳芳抿嘴笑起來,一下子撲進田氏的懷裡,「我就畫母親,郡主一定會喜歡的。」
……
琳怡還是第一次讓丫鬟出去打聽家裡的事。
橘紅平日裡性子隨和,加上她們從福建帶來了不少醃漬的果子,橘紅拿著這些果子蜜餞很快就和家裡的小丫鬟說上話。
「惠和郡主嫁給了鄭大學士的公子,鄭家是實實在在的顯貴。」
琳怡微微頜首。
若是二老太太董氏一家攀上了顯貴,就不愁不能改了族譜。那個朝代的曆法都不能左右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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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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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29:36
第十六章 利益
琳怡聽橘紅仔細說,「惠和郡主嫁到鄭家之後聽說咱們二太太是在家的居士,就請二太太過去講了回經,這就喜歡上了。」
琳怡也記得田氏十分有名氣,尤其是她額間的硃砂痣,大家都說是天生的觀音像,加之田氏從小便不能吃葷,就連寺裡的師太都說田氏有悲憫的心腸。
作為居士四處講經本來就是一種修行,大宅院裡的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能向外人道的煩心事,就算貴重如惠和郡主也是一樣,大家自然會喜歡如二太太田氏一樣懂經法的女眷。
更何況二太太和田氏和觀音大士一樣面善。琳怡想到這裡微微一笑。怪不得琳芳身上穿的比家裡所有小姐都要好上許多。
只是居士這兩個字,田氏實在配不上,更別提觀音大士,田氏若是真有悲天憫人的心腸,就不會讓琳芳將她引去芳菲苑見到要小產的柳姨娘,而是直接出面救下柳姨娘母子。
「這幾日注意著二太太那邊,不論有什麼消息都來跟我說。」琳怡低聲吩咐橘紅。
長房老太太已經提醒過她,讓她注意著二太太田氏,再準備出一兩件像樣的禮物以備不時只需,這幾日她就要在這上面下功夫。
琳怡這邊才說完話,白芍進屋向琳怡行了禮,「二爺那邊沒事,奴婢就回了老太太,好讓老太太安心。」
白芍常年跟著長房老太太,穿著雖然比二房的大丫鬟簡樸,整個人卻多了幾分疏朗的氣色,和這樣的丫頭說話也自在,橘紅、玲瓏兩個將白芍迎進屋。
白芍笑著道:「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六小姐,老太太說林家那塊流蘇繡還是要補的,就讓聽竹姐姐常過來。」
琳怡將白芍拉過來坐,「姐姐回去和伯祖母說,有時間我就過去給伯祖母請安。」
琳怡的笑容讓白芍放鬆下來。
大家笑著說起話。
……
陳允遠聽蕭氏說兒子鬧著要學騎術笑起來,「這小子終於開竅了。」
蕭氏聽了皺起眉頭,「老爺還縱著他不成?這剛摔了馬,再出什麼亂子可怎麼得了。」
陳允遠不以為然,「大周朝的男子哪個不會騎馬的,讓你說的便是什麼事也不用做了,你便是婦人心腸,不懂得大事。」
蕭氏聽著丈夫的訓斥,眼圈紅起來,「我是不懂大事。我只是知道姐姐將老爺和衡哥兄妹托付給我,我若是不能照看妥當,將來我也沒面目去見姐姐。」
提起亡妻,再想想蕭氏這些年的辛苦,陳允遠歎口氣坐下來將蕭氏攬進懷裡,「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琳怡也就罷了,將來尋門好親事風光出嫁,衡哥是男子,將來必定要搏個好前程,否則怎麼照顧這個家。」
蕭氏聽得陳允遠聲音有些晦澀,抬起頭果然看到陳允遠緊皺的眉頭,「老爺怎麼了?是不是今年的考滿不順利?」
「不是考滿的事。」公務上的事陳允遠從來不願意和妻兒提起。
「老爺不用瞞著妾身了,」蕭氏直起身子,「老爺進京前就心事重重,這幾日愈發嚴重,不是因為公務倒是什麼?怎麼到了這時候老爺都不肯和妾身說實話。」
陳允遠站起身背手在屋子裡踱步,「我在福建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都早已經投奔成國公,去年成國公抗倭有功,聖前得寵……」
蕭氏心裡一緊,「老爺的意思是,成國公要對付老爺。」
陳允遠微微一笑,「談不上對付,我不過小吏,成國公只要一伸手如同碾死螻蟻般簡單。」說著頓了頓,「這些年我沒少彈劾成國公,奈何成國公是三代元勳,當今皇上登基時又是輔政大臣,豈是我一個小人物能參倒的。」
蕭氏黯然,「既然夫君早就知曉,何必要這般。」
陳允遠搖頭低聲道:「我不這樣又如何?難不成與他們同流合污?眼看著他們冒領薪餉?收買盜匪假充倭寇……」
蕭氏第一次聽到陳允遠說這些,不禁驚訝,慌張地看向左右確定沒有人聽到。
福建每年都要遭倭寇搶掠,聽到外面有異動,她和兩個孩子尚萬分驚慌,更不用想外面任人宰割的百姓,每次聽到朝廷增兵福建她都從心裡高興,沒想到實情卻是這般……
話說到這裡,陳允遠乾脆說實話,「這次我帶你們回京不光是因老太太生辰,更是怕你們在福建無人照應。至少你娘家在京裡,若是我有什麼事,陳氏一族和你娘家不能看著你們不管。」
聽到這種不詳的話,蕭氏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淚,「夫君這是什麼話,如今衡哥和琳怡還小,夫君不能不為我們著想,大不了夫君辭官回家。」
辭官,哪有那麼容易。
看到蕭氏緊張,陳允遠又道:「這只是最壞的打算,現在反對成國公的又不止我一人,你之前說的林家,在高祖時就是被成國公所害,林家這些年休養生機,如今雖有上進的後輩,想要重回朝廷還是要對付成國公……」
陳允遠說到這裡,蕭氏驚呼一聲,「怪不得林大太太今日讓人送了份禮物過來,又邀我去林家做客。」說著蕭氏將林家送來的禮物和帖子拿給陳允遠看。
林家送來的是兩支雕竹碧玉鏤空嵌金花簪,一對滴水觀音碧璽耳飾。
「雖說我和林大太太小時候常在一處,可是這份禮也有些重了。」
看著這兩件禮物陳允遠笑起來,「林家能這樣倒是好事。」林家現在不復從前,可是依然有很深的根基,在讀書人中有一定聲望。
「老爺的意思是……」
陳允遠道:「帶著琳怡多出去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蕭氏心中一陣歡喜,「若是林家說什麼,我也好告訴老爺。」
嫁給他這麼多年,蕭氏還是一如既往的單純,這麼大的事誰會掛在嘴邊,尤其是不能確定達成共識之前,林家人不會透露半句。
陳允遠看著窗外伸展的樹枝,重新皺起了眉頭。
……
第二天琳怡去二老太太董氏屋裡請安,琳怡進了屋就聽見琳芳在董氏身邊歡快地說起要去惠和郡主府裡做客。
二老太太董氏讓琳怡坐在旁邊,親切地問琳芳,「禮物準備了嗎?」
琳芳抿嘴笑,「我想親手畫觀音畫像呢。」
這幾年琳芳的畫越來越像樣子,再加上有二太太田氏在一定出不了差錯。
二老太太連連點頭,「好,這樣的禮物用心思。」
琳芳笑著看琳怡,「能花錢買的禮物都不足為奇,六妹妹你說是也不是?」
「是,」琳怡配合琳芳的情緒。
琳芳果然更加開懷,膩在二老太太董氏膝上,「只是我沒有合適的衣服和頭面呢。」
二老太太董氏忍俊不住,「瞧瞧,瞧瞧,這是變著法的跟我要東西。」
琳芳倒是一本正經,「孫女是怕丟了祖母的臉面,能去惠和郡主府的都是名門閨秀,孫女哪敢怠慢。」
二老太太伸出手在琳芳潔白的額頭上輕點,「好一張利嘴。」
琳芳摀住額頭,笑看琳怡,「六妹妹,你瞧祖母多小氣,老人家就該是我們的百寶囊才對。」
琳怡也跟著笑了。
……
回房的路上,身邊沒有旁人,玲瓏忍不住小聲道:「不過是去郡主府做客,四小姐就要鬧個滿府皆知。」
能當上郡主的座上客,琳芳自然要好好炫耀。
那種地方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二太太田氏誦經,四小姐琳芳畫觀音,這對母女倒是善緣。
琳怡低聲道:「一會兒還是想辦法去問問惠和郡主的事。」
玲瓏道:「若是有人問起,奴婢就說聽到四小姐要去惠和郡主府上做客,奴婢覺得好奇。」
琳怡微微點頭,就是要趁著琳芳要去惠和郡主府做客的消息傳開了才好向人打聽,這樣談論惠和郡主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琳怡走到翠竹林,正要過月亮門,三太太蕭氏身邊的譚媽媽笑著迎過來,「六小姐,太太請您過去一趟呢。」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0:19
第十七章 開端
琳怡跟著譚媽媽到三太太蕭氏的碧雲居,二老太太董氏修了這處園子,就將西院分給了陳允遠夫妻,二進的院子,院子口種著石榴樹,裡面是金桂、銀桂,花圃裡種了四季花,風一吹便聞到一股幽香。
他們一家不在京裡住,二老太太董氏也是讓人仔細打掃,表面上做足了功夫。
這裡比他們在福建的家真的好了不少,三太太蕭氏搬進來的時候也是滿心歡喜。
小丫鬟上前打簾,琳怡進了內室。
三太太蕭氏帶著大丫鬟樂蓉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結蝙蝠,見到琳怡蕭氏讓琳怡坐在身邊,又吩咐樂雪,「去給六小姐端一碗杏仁羹來,上面撒上蜂蜜和糖霜。」
看著琳怡吃了一碗杏仁羹,三太太蕭氏格外高興,「這兩日身子可好些了?」
自從上次出了柳姨娘的事,彷彿大廚房的人手換了些,她也得到了格外的照顧,特別是今天早晨,光點心就有三種,她總覺得她前世被下毒的事沒那麼容易就水落石出,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只要稍有些風聲那個人就收住了手腳。
到底是不是大伯母安排的……在她心裡尚有疑問。
琳怡幫蕭氏結蝙蝠,望著琳怡靈巧的手,蕭氏笑道:「上次和你說的林家太太還記不記得?」
琳怡的手不由地一停。
蕭氏道:「林家大太太又讓人送帖子過來,請我們過去喝茶,總是推卻也不好,我就答應下來,你回去準備準備,明日我們坐車過去。」
該來的總是要來,從前她嫁給了林家也是因為兩家來往密切,現在重生了不可能三兩次就避過。
琳怡點頭應了一聲。
蕭氏道:「咱們從福建也沒帶什麼好東西回來,也不知道回什麼禮物好。」蕭氏說著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我想著不如送兩幅畫,一來書香門第惜墨,二來你懂書畫也可以幫著挑。」
送畫正好迎合了林家的書香門第。
父親素來喜歡書畫,在福建也沒少買這些東西,有幾幅是常人難得來的。
譚媽媽笑著道:「奴婢去將畫拿來。」
琳怡很快將手裡的蝙蝠結做好放在旁邊的笸籮裡,她雖然知道林家和二老太太董氏一家對父親不利,可是知道的並不十分清楚。林正青是見利忘義的小人,但是林家開始卻和父親站在同一個立場。
她不想嫁給林正青,卻不一定非要用極端保守的法子,一來父母不會答應,二來只有彼此知曉才能防範。
琳怡幫著挑了兩幅清雅的畫。不算名貴,也不算太特別,不卑不亢,很普通的禮物。
蕭氏反覆看了幾次,才讓譚媽媽用禮盒包好收起來。
蕭氏向來思量少,這次倒是十分鄭重。
琳怡抬起頭問蕭氏,「母親好像很在意去林家。」
蕭氏藏不住心事,昨晚聽到陳允遠說那些,她是一晚上沒睡著覺,只要想到現在的局勢她就嚇得怦怦心跳,蕭氏皺起眉頭,「咱們去福建那麼長時間,在京裡也沒有什麼相熟的人,將來……」提到將來,蕭氏歎口氣,問琳怡,「你覺得京城怎麼樣?是不是氣候比福建要好許多?今年在京裡我們不用擔心再有水患了。」陳允遠不願意將這些是說給兩個孩子聽,蕭氏也就扯開了話題,讓琳怡選套得體的衣裙,「明日還有其他人呢,都是書香門第家的小姐,說不得會有詩會,你到時候難免要應個景。」
琳怡微微頜首。
蕭氏拉起琳怡的手笑了,「最讓我省心的就是你,」說到這裡蕭氏不免惆悵,「你哥哥要學騎術,有空你也勸著些,咱們家沒有了承繼的爵位,將來總是要考科舉的,那些動武的只要會一些就可以了。」夫君自從上次聽琳怡說起復爵的事,就真的將這個當回事了,現在不但要給衡哥請西席還要找武功師傅,她真是越來越弄不懂夫君心裡的想法。明明現在前途堪憂,卻又滿懷希望。
……
從蕭氏屋裡出來,琳怡慢慢思量蕭氏那些話。
看來父親的事已經很嚴重,否則不會準備讓她們留在京城。
林家又和父親的事有什麼關聯?
她也大概聽過一些隻言片語,都是關於成國公。
林家在京裡不會知曉福建的事,成國公善海戰,福建、兩江的官員幾乎都出自成國公手筆,父親在福建、兩江都任過職,難不成林家想要透過父親知曉福建、兩江的事?
到底是什麼走到了聯姻那一步。
兩家聯姻不會因她的喜惡決定最終結果,但是還有別的法子……
若是父親知道,林家關鍵時刻並不可靠,所作所為更對不起他們書香門第的名聲,林正青更是中山狼,父親一定不會同意聯姻。
琳怡想到這裡轉頭吩咐玲瓏,「讓你乾娘去趟長房,跟長房老太太說明日我們要去林家做客,讓聽竹姐姐先不要來了。」
她雖然不知道京裡的事,長房老太太卻知曉。
昨天白芍過來並沒有說聽竹姐姐什麼時候過來,玲瓏轉念就想明白,小姐是想拿這件事做借口……
玲瓏低聲道:「奴婢知曉了。」
琳怡回到房裡,橘紅已經張羅著挑選明日穿的衣裙,琳怡坐在臨窗大炕上拿起矮桌上的書看。
橘紅挑了幾件素淡的要拿給琳怡。
「不著急,」琳怡看也不看,「先放在那吧!」
衣裙挑好了還要熨燙,去參加宴席難免再熏香,若是不早早著手準備恐怕來不及。可是小姐既然這樣說了,橘紅也只好先將衣裙放下。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琳怡微微一笑,來了。
門口的丫鬟道:「四小姐來了。」
琳怡放下書起身將琳芳迎進來,琳芳顯得比往日都要熱絡,高高興興拉起琳怡的手,「我得了幾朵紗花,就想著給你也拿來兩朵,你瞧瞧好不好看。」
酸枝海棠樣式的盒子打開,露出裡面紅、粉兩朵金線疊紗花。
「這是最近才出的樣式,」琳芳指指自己頭上,「我也戴了一朵呢。」
紅色、粉色,是讓她打扮的嬌艷吧!
琳怡才接過疊紗花,琳芳就大驚小怪地看著炕上的衣裙,「妹妹這是要做什麼?」
琳怡順著琳芳的話,「明日母親要帶我去林家做客,正選衣裙呢,姐姐正好來了,看看選哪套好。」
琳芳也不推卻,笑吟吟地上前仔細去瞧,「我看著都有些素淡,去做客總要明艷些好。」
艷色張揚,素色收斂,書香門第都喜歡溫婉的女子。琳芳的提議剛好背道而馳。
一面算計要去惠和郡主家做客,一面還要緊緊攥著林家不放。琳芳一個十四歲的小姐,想法還真是不少。
琳怡吩咐橘紅將現下所有的衣裙都拿出來。
琳芳選了一件滿底木芍葯醉仙顏的褙子,下面配著鵝黃色宮裙,還親自幫琳怡配了首飾,琳怡穿戴起來也明艷照人。
琳怡看了就笑,「我還是穿那件淺紫的褙子。」淺紫色不如淡紅色鮮艷,穿起來更普通,琳怡穿上之後琳芳立即贊同。
指點完琳怡穿什麼,琳芳這才放心離開,走在路上琳芳漸漸彎起嘴唇,雖然說惠和郡主若是喜歡她,說不得就會有機會認識勳貴、宗親家的夫人,將來就有可能做命婦,這樣就算林家大郎再有才氣再有前程,她都不得已要放棄。可是不證明她現在就要讓給琳怡。陳家有那麼多小姐,她就是要一枝獨秀。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0:38
第十八章 再進林家
「小姐為什麼要照四小姐說的打扮。」
那也沒什麼不好,琳芳想要爭來林正青的側目,她是恰恰相反。
琳怡拿起桌上的孔明鎖,秀麗的手指很快將孔明鎖裝好。玲瓏回來正好瞧見琳怡將孔明鎖放在桌上。
「咦,」玲瓏驚訝地喊了一聲,「這不是二爺才買來的九根鎖,小姐這麼快就裝好了。」
橘紅見玲瓏完全不在意炕上的衣裙不禁洩氣,拿著衣裙去了裡間。
不一會兒玲瓏也趕過來幫忙,瞧著橘紅一臉的不痛快,「放心吧,小姐有小姐的思量。」
橘紅停下手裡的活,「我只是覺得四小姐沒有好心,處處算計著小姐。表面上裝作女菩薩,誰知道是什麼黑心腸,」說到這裡橘紅壓低了聲音,「二太太更是,剛才我出去一趟聽說,二太太是居士,不喜歡煙火的味道,二太太那邊的紫竹院灶台不起火,連累我們西院也不能起火,怕是油煙被風一吹到了紫竹院,二太太聞著不舒服,現在天氣總算好,飯菜不至於馬上涼了,若是到了秋冬時節,三太太、二爺、小姐連口熱飯也吃不得了,只能等大廚房派發下來。」
那又能怎麼辦,在別人屋簷下只能忍了,橘紅也是心疼小姐才會這樣,玲瓏笑著安慰橘紅,「現在才是春天,離秋冬還遠著呢,說不得到了秋冬我們就回去福寧了,再說小姐又沒在四小姐手裡吃過虧,你怕什麼。」
說的也是。
兩個丫頭說話間,只聽外面道:「聽竹姐姐來了。」
玲瓏抬起眼睛有些驚訝,小姐只是給長房老太太捎了口訊,沒想到老太太就讓聽竹來了。
玲瓏和橘紅出了屋,見到穿著青色對襟半臂,梳著雙螺髻面容清秀的聽竹。
聽竹上前給琳怡行了禮。
琳怡將聽竹讓到大炕上坐了。
門口的丫鬟探頭探腦,玲瓏、橘紅也不驅趕,看著聽竹將手裡的流蘇繡拿給琳怡,「我想了一日也想不出方法來,只得麻煩小姐。」
琳怡笑著讓玲瓏、橘紅去挑線然後將明暗繡的繡法與聽竹講,外面的小丫鬟聽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又都收回頭去。
大家圍在一起做針線,一晃就兩個時辰過去了,聽竹這才起身告辭。
聽竹一路回到長房。
長房老太太正和白媽媽擺葉子牌,看到聽竹老太太將手裡的葉子牌撂在矮桌上,端起茶來喝。
「老太太,」聽竹上前服侍,「六小姐那邊倒是挺安靜。」說著將手裡的雙面繡遞給長房老太太看。
針線平整,可見心裡不亂。
「四小姐幫六小姐選了套衣裙淺紫色的褙子,鵝黃色的宮裙,還有一朵粉紅色紗花。」
長房老太太抬起眼睛看聽竹,琳芳真是有心思。
「琳怡沒有問你這樣穿妥不妥當?」
聽竹搖頭,「看樣子六小姐打算就這樣穿著去。」
大家族裡的小姐,別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要到了要說親的年齡,全都一肚子的心思,琳芳雖說有幾分的伶俐,卻被二老太太和二太太田氏慣壞了。
「去打聽著林家那邊,瞧瞧他們是什麼意思。」
……
第二天琳怡梳妝好和三太太蕭氏一起上了馬車。
林家早早打開了大門,院子裡收拾的乾乾淨淨。
林大太太給老夫人請了安,然後做到抱廈裡吩咐下人仔細安排宴席。今日不光是宴請陳三太太,她還叫來相熟人家的夫人、小姐。
林大太太將所有事安排妥當,回到自己屋裡,不一會兒功夫有人來道:「薛姨媽來了。」
薛姨媽是林大太太同胞妹妹,薛姨媽的夫君去的早,她領著一兒一女過活,沒事的時候經常來林家和林大太太說話。
林大太太笑著將薛姨媽迎進屋,「妹妹這麼早就過來了。」
薛姨媽笑著道:「左右在家裡也是無事。」
兩個人親暱地坐在炕上說話,屋子裡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薛姨媽道:「剛才我來的時候,聽說青哥在讀書。」
林大太太提到兒子,臉上頓時放光,「這孩子就是這樣,從來不歇著,有時候我瞧著都心疼。」
薛姨媽一臉的羨慕,「是你好命,生下這樣的兒子,這才能在我面前說這些話,」說到這裡薛姨媽頓了頓,「我們榮哥能有青哥一半上進我也知足了,好歹日子有個盼頭。」
薛姨媽說到了傷心處,林大太太忙收起笑容安慰,「青哥上進,我也有我的難處。」
薛姨媽歎口氣,「我何嘗不知道……」話說到這裡,薛姨媽壓低了聲音,「若是陳家三老爺那邊真的有證據能扳倒成國公,你真的準備讓青哥娶了陳六小姐?」
林大太太這幾日也是滿腹心事睡不著覺,為了家族利益只能犧牲青哥的婚事。
「將來青哥進了翰林院,還怕招不來一隻金鳳凰?陳家三老爺面子上說是嫡長子,誰不知道陳家是由董氏把持,董氏娘家陳氏一族哪個敢惹,弄不好將來陳家三老爺從嫡長子變成庶子……」
這就是她最怕的事。想要利用陳家卻又怕被咬到手。她好不容易養了個金玉般的兒子,如何能用破瓦罐配了。可是林老夫人的意思卻是攥住這個機會,扳倒成國公那麼大的事若不是聯姻的關係,陳三老爺怎麼可能被林家所用。可是能不能扳倒成國公還不一定,陳三老爺不過是個從五品知州,陳六小姐又沒有什麼過人之處。
薛姨媽看到林大太太的為難,皺著眉頭出主意,「你不是還有個庶子,馬上就要記在你名下了嗎?」
冒哥。這和冒哥有什麼關係。
薛姨媽低聲道:「依我看,可以讓庶子娶了陳六小姐,到時候你將庶子記在名下,一樣的姻親。」
林大太太抬起眼睛,「陳家又不傻怎麼肯。」
薛姨媽笑道:「姐姐忘了,有陳二老太太董氏在,陳家長輩怎麼會不答應,再說林家是書香門第有什麼配不上他陳家的女兒,姐姐若是還不放心,就讓這次宴請出些差錯,陳家吃個啞巴虧。」
陳家吃個啞巴虧……這個念頭在林大太太腦子裡一閃,她知曉陳蕭氏的脾氣,只要她說些好話陳蕭氏就會相信。
「再說不過是庶子,又不是你親生的,大不了關鍵時刻將他往前一推。」
冒哥的脾氣府裡人都知曉,不過才十三歲就近身了三個丫頭。老爺寵著那狐媚子,一直幫冒哥壓著這件事,如今那狐媚子要死了,又要將冒哥記在她名下。
薛姨媽接著道:「冒哥那個庶出的妹妹,五小姐,也是個算計多的,我去她那裡點撥一下,她定然能替你將事辦了。到時候弄出醜事,陳家要顧及女兒的名聲也只能將錯就錯,你趁機出來做好人,為了陳家臉面將冒哥收在你名下……」
林大太太聽得手心冒汗,「這……能不能行……」
薛姨媽笑道:「你以為宗人府黃經歷家怎麼給庶子娶的媳婦。再說你有青哥在,只要青哥露個面,那些閨中小姐自己就動了心思,這樣的事你不是沒遇到過。」
林三太太的侄女就自己偷偷地跑去「看花」差點就走到了青哥的書房。
薛姨媽道:「為了你兒子的前程,行不行就試試。福寧那種地方教養出來的閨秀……沒有多大的規矩,到時候說出去也只能說陳六小姐沒見過大世面失分寸。」
陳六小姐配不上青哥,和冒哥倒還算般配。
看到林大太太點了頭,薛姨媽道:「事不宜遲我馬上去安排。」
……
馬車到了林家垂花門前停下來,跟車的丫鬟掀開藍緞的簾子,放下腳凳,將蕭氏和琳怡扶了下來。
下了車琳怡抬起頭。
天空一片蔚藍。
前世她被林家娶進門時,被林正青牽引著向前走,她瞧見的無非是腳下的尺寸之地,那時她只想掀掉厚重的蓋頭,仰頭看看天空。
再踏入林家,恍如隔世。
這次她不是新嫁娘,而是他們請來的客人。
從前被林家抬進門時她沒看清楚的,今天就要看個明白。
她更要讓母親知道,林家是個什麼地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0:53
第十九章 贏家
林大太太主僕趕出來接應,見到了三太太蕭氏,林大太太一雙眼睛裡閃著淚光,「終於讓我給你盼回來了。」
簡簡單單幾個字讓三太太蕭氏傷懷起來。
福寧這幾年雖說闔家平安,可畢竟是苦的,她是京裡長大的小姐,出嫁之後就隨著夫君離家千里,單獨立戶哪有那麼容易的,上有夫君下有一雙稚嫩兒女,無依無靠,說不想回京城是假的。
蕭氏穩住心神轉身去看琳怡。
琳怡給林大太太行了禮。
林大太太笑瞇瞇地讓琳怡起身,目光在琳怡身上轉了兩圈。淺紫交領薔薇褙子,梳著單螺髻,戴了朵偏花,眉眼倒是細緻……只是彷彿少些靈氣,心裡這樣想,出口就變了模樣,「是不是福寧的水土好,怎麼養成這樣的美人,等過幾年長開了,那還得了。」
蕭氏聽著臉上笑意更濃。
林大太太挽著蕭氏往裡走,琳怡跟在後面,進了白玉石的如意平安門,就有林家兩位小姐等在那裡。
林大太太笑著指青色對襟荷紋褙子十四五歲的女孩子道:「這是三姐兒初嵐。」又指指草綠色暗紋褙子女孩子,「這是五姐兒初柔。」
林三小姐沉穩嬌柔些,倒是林五小姐開朗,很快就和琳怡說上話,讓琳怡講講京外的山水,一副羨慕的模樣,「我只是看過陳慶的遊記。最遠就是跟著母親出去上香。」
一邊說話一邊走上抄手走廊,風徐徐吹進來,衣裙如輕煙般飄在朱紅的廊柱上,琳怡看向門庭內的竹園,原來這條路這麼近,她那時覺得怎麼也走不到似的。淡淡一瞥琳怡收回目光,跟著林大太太進了花廳。
林家不像高門大戶那樣擺設處處透著富貴,花廳前種著竹柵欄,裡面養著薔薇花,門楣上有題字瘦硬挺秀的柳體,任誰走到這裡都要仔細地瞧瞧。
前世兩家遞庚帖的時候,林家庚帖上的字就讓陳家人傳看驚歎。上面的字是林正青的。父親說些柳體的人要心正,心正則筆正,林正青的品行差不了。
現在想想,一笑了之。
眾人進了花廳,廊下才走出兩個人。
丫鬟上前請安,「大爺,太太說了,一會兒客人齊了讓您過去請安。」
林正青點點頭,那丫鬟才退下。
剛才仰著頭看題字的是陳六小姐,淺紫的衣裙不那麼顯眼,倒是有一雙淡薄的眼睛,目光清澈映著天空的雲卷雲舒,眼角一眨卻猶如含著春雨,真正的心思就藏在這雲朵下面。
這雙眼睛他彷彿在哪裡見過。就像他覺得東邊偏僻處該修了處小院子,他走過去的時候卻發現沒有。
最近的事真是奇怪又有趣。
林正青微微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
沒見到林老夫人,三太太蕭氏問起來。
林大太太歎口氣,「老夫人的頭風病又發了,疼了一晚上,天亮了才睡著。」
蕭氏剛要說話,就被司經局洗馬的侯太太搶了先,「過一會兒我們去給老夫人問安,」說到這裡,高高瘦瘦的侯太太堆了滿臉的笑,「我們老爺前幾日識得以為杏林先生,說有一劑古方專治頭風病的。」
林大太太眼睛立時亮了,「侯大太太說的杏林先生不知能不能薦給我們。」
侯大太太道:「我倒是總想著這一出,只是那位先生不大好尋,打個照面便又去山東了,我讓我們靜姐將方子抄了下來,趕明兒姐姐拿去給太醫院的太醫瞧瞧,若是可靠我們再尋那位先生不遲。」
侯大太太身邊的面容甜美的侯二小姐拿出方子,身邊的丫鬟忙遞給林大太太。
這一遞方子,滿屋太太、小姐眼睛裡都是若有若無的譏笑。
侯家想攀親的心思也太明顯了些。
大家說了會兒話就要擺宴,眾位小姐花紅柳綠地坐在一起好不熱鬧。
齊家來了兩位小姐,坐在一處說說笑笑,很快引了旁邊的小姐過去,大家在一起說話唯獨剩下了寫藥方的侯二小姐。
吃過宴席,太太們坐在一起說話,打發丫鬟帶著眾位小姐去院子裡坐坐。就有人提出要辦詩會。
在林家這種書香門第,少不了要動筆墨。
林家兩位小姐是東道,自然忙著張羅。
眾人看好了一處煙波亭,林三小姐讓丫鬟掛起半竹簾,既遮陰又不擋視線。
大家擺好燕子箋,磨了老墨,林三小姐提議就以杏花為題。
幾位小姐輪流寫詩,林家兩位小姐和齊家兩位小姐不分伯仲,琳怡只是取中庸,不好不差正好過關。
琳怡一襲淡紫色衣裙雖然不受長輩注意,倒不受小姐們排斥,眾人很快就將她圍在中央,笑語殷殷起來,侯二小姐被撂在一旁,低頭擺弄裙角。
因要找詩興,幾位小姐也在園子裡走走瞧瞧。
一時丫鬟來送點心和林家自己做的菊花茶,正好輪到琳怡作詩,琳怡才拿起了筆,手臂輕輕一擺才要沾墨碰到了旁邊端盤的丫鬟,溫熱的茶頓時撒下來。
侯二小姐「呀」一聲將琳怡拉開些,一碗茶卻還少半撒在琳怡褙子上。
丫鬟登時跪下來賠禮,「奴婢該死,都是奴婢沒有拿住盤子。」說著嚇得哭起來。
林三小姐忙上前看琳怡,「六小姐有沒有被燙著,是奴婢不懂事,慌手慌腳害了六小姐。」
衣服雖然濕了,總是沒有燙到她,琳怡搖搖手,「沒事,」說著看小丫鬟,「快起來吧!」
小丫鬟如逢大赦忙低頭匆匆走了。
琳怡笑道:「沒得因我壞了大家詩興,我們還是接著作詩吧!」
林三小姐倒不好意思起來,「這是哪裡的話,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說到這裡挽起琳怡的手,「妹妹的衣裙濕了,去我房裡換件吧。」
琳怡還沒開口,旁邊的林五小姐已經笑著,「姐姐若去了誰來做東道,不如我陪著六小姐過去,我的閨房離這邊不遠,豈不是比姐姐方便。」
林三小姐猶豫著看琳怡。
林五小姐異常熱絡,「姐姐還怕我將六小姐拐走不成?」
林三小姐頓時笑了,「看你說的。」
說笑了兩句,琳怡跟著林五小姐去換衣裙,林五小姐拉著琳怡邊走邊指點園子裡的景致,長廊上的漆著許多詩句,都是古往今來名人才子的佳作,走著走著就是一陣花香,斗拱雕花的門內隱約種著許多花草。
「走過這裡就是了。」林五小姐說完看向身後的玲瓏,「讓這位姐姐和穗兒先去我房裡選條衣裙燙了,一會兒六小姐過去也好穿。」
玲瓏有些猶豫,琳怡道:「你跟著過去吧!」
玲瓏這才點頭跟著穗兒快步先走了。
林五小姐道:「這幾日家裡正曬墨呢,姐姐過來正好瞧見,不要嫌亂。」
書香門第曬墨,就是將晚輩聚在一起寫詩作畫,寫完之後放在後院晾曬,也是督促後輩好好讀書,否則胸無點墨寫出來的東西擺上幾日要丟盡了臉面。林家有林正青在,可見墨曬的品質有多高,任是誰都想過去一睹為快吧!
琳怡果然有些興趣。
林五小姐鬆了口氣,整件事說不出的順利,果然像薛姨媽說的,福寧的閨秀沒見過大世面哄騙幾句就能上當。
走過啣草廳就是染墨居,她的院子在染墨居旁邊,一會兒陳六小姐看大哥的詩畫入了迷走岔路可不怨她,她只需要從外面關上門,陳六小姐就和二哥共處一室,她趁著陳六小姐不注意悄悄走開,然後裝作將人丟了,讓婆子、丫鬟一陣找,這件事就遮掩不住。
陳六小姐在林家做客四處亂走引來的禍事和她無關,就算家里長輩責罰,她也頂多被禁足幾日,再怎麼說陳六小姐是嫡女,哥哥這門親事算是撿到了。
她和哥哥為母親了卻一樁心事,母親記著她的好必然不會虧待她。
林五小姐想著心中萬分雀躍。陳六小姐正一步一步照她算計好的路走下去。
林五小姐不聲不響鬆開琳怡的手,開始悄悄跟在琳怡身後,只等琳怡跨進染墨居。
琳怡抬起腳正要往前走,忽然笑著轉過頭,拉起林五小姐。
林五小姐還沒反應過來,眼睜睜地被琳怡拉了過去,「妹妹這是變著法的害我,幸虧被我看出來。」
聽得這話林五小姐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知不覺先琳怡一步走進了染墨居。
半晌林五小姐才反應過來,「姐姐,你……」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只聽得一聲門響,接著是落栓的聲音。
林五小姐轉頭推了幾下門,門溫絲未動,「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想要將陳六小姐關進屋,沒想到弄了半天進屋的卻是她,林五小姐一陣著急,敲門的聲音將裡面的林二爺驚動了。
琳怡站在門外,聽到屋內一聲男人的咳嗽聲抬起眼睛。上次林正青送來的流蘇繡她沒有動手幫忙,她就沒能給林家留下好印象,似她這般資質平庸的女子,如何能配的上林正青,林家這次宴請她們,必然會用出手段試探她。
這一步步她都是算計好的。
吃過虧的人,總是要多一份心眼,避免重蹈覆轍。
林五小姐對她熱絡,丫鬟正好對她潑茶,她又被引進內院換衣裙,沿路沒有遇見把門的婆子,玲瓏又被支走……就算她沒有準備,當她是傻的嗎?
林家宅院,不是她陳家園子,她豈能隨隨便便四處閒逛,她是沒在京裡長大,不代表她不懂禮數。
就這樣吧,輕輕一撥弄,讓林五小姐自嘗苦果,親兄妹同室,她也不算壞了林五小姐的名聲。
她還要謝謝林家,讓她這麼容易就走贏了第一步。
琳怡退開兩步,「我知道京裡詩會輸了的人都要被憋詩性,妹妹就是要罰我才帶我來這邊,否則怎麼將丫鬟、婆子都支開了,又騙我走進染墨居,」說到這裡琳怡一笑,「不如妹妹先憋了詩性,我讓下人去請其他小姐一起過來,我們好好比上一場,看誰會輸了。」
屋子裡的林五小姐驚在那裡張大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聽得外面有人喊,「小姐,小姐你在哪裡。」
琳怡應了一聲。
林五小姐全身的血液登時都凝固了,如果這時候讓下人進屋瞧見了哥哥,鬧大笑話的就是林家,「好姐姐,」林五小姐勉強穩住心神,「我哪裡是要騙你進染墨居……」
「我瞧見了,」琳怡笑道,「你的影子在牆上,你正要伸手推我呢。」
竟然被看到了。
林五小姐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我只是要跟姐姐開個玩笑。」
「妹妹可是嚇了我一跳,若不是我反應快,現在被關的就是我了。妹妹非要和我鬥首詩才算干休。」
鬥詩?
不過是首詩,算不得什麼。
琳怡道:「那就由妹妹起題。」
林五小姐只好去案前寫了詩從門縫裡塞了出去。
琳怡拿到詩文笑道:「好,我去寫了讓人給妹妹送來。」
也就是說所有來做客的小姐都會知曉。林五小姐一下子洩了氣。
琳怡微微一笑,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曉,免得林家不認賬,反口說她害林五小姐。那時候她就有嘴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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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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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1:08
第二十章 耍你
琳怡帶著玲瓏一路輕快地回到煙波亭,侯二小姐先關切地問起琳怡,「衣裙怎麼沒換。」
她穿的是淺紫色褙子,就算撒上茶水也不大能看得出來,再加走了一路已經乾的差不多了。
琳怡微微一笑,「只是沾到了一點,不用那麼麻煩了,不過五小姐帶我去園子裡轉了轉,一路上見到不少漂亮的花樹。」
大家這才發現,琳怡自己帶著丫鬟回來的,那……
林三小姐道:「五妹妹人呢?」
琳怡上前提起筆,邊寫邊舒展眉角,「五小姐要和我鬥詩呢,大家先不要說話,免得一會兒她不肯認賬。」說著將林五小姐寫的詩放在一旁。
琳怡寫好了詩,大家圍上去瞧,不禁眼前一亮,不光是林三小姐,旁邊齊家兩位小姐也仔仔細細從頭到腳將琳怡看了兩遍。
沒想到在福寧長大的陳六小姐,還有這樣的心性,一首詩下來將旁人的都比了下去。
琳怡將燕子箋拿起來吹乾墨跡,遞給旁邊的小丫鬟,「快去尋你家五小姐去。」
那小丫鬟一時愣住不知五小姐在哪裡。待要上前問卻發現陳家的小姐沒有告知的意思。
在場眾人慢慢看出了端倪。
齊家姐妹也四處張望著。
琳怡拿了梅花杯抿了一小口茶。林家的茶倒是極好,清香襲人,滿齒留香。
她走以後林五小姐會大喊大叫吧,至少也尋人將門打開,想必那些下人聽到五小姐的聲音都會慌忙去開門。
她沒必要當眾拆穿林五小姐。
點到為止,恰到好處。
一盞茶過後,林五小姐才一臉尷尬地走回來,將手裡的詩文還給琳怡,「姐姐贏了,我填不出下句。」
林三小姐也陪著妹妹赧然,「是陳六小姐這首詩作的太好,我也填不出。」
齊家姐妹互相看看。能在林家作詩得了魁首不太容易,就算不是書香世家的女子,也不能小覦。
……
天色不早了,眾位小姐回到花廳。
林大太太吩咐下去安排車馬,然後一陣熱絡地將大家送上馬車。
齊家小姐一左一右坐在齊二太太身邊,兩位小姐隔著母親目光匯聚在一起,不禁輕笑起來。
齊二太太不明白,側頭看身邊的女兒,「這是怎麼了?這般高興。」
齊三小姐掩住嘴唇,「那位陳六小姐真是個妙人。」
齊二太太眼睛一亮頓時好奇,「這話是怎麼說?」
齊四小姐搶先說,「要女兒看啊,是林家小姐看不起人家從福寧來,故意出了難題,沒想到卻讓陳六小姐拔了頭籌,林家兩位小姐輸的無話可說。」
聽得這話齊二太太驚訝地半晌沒說出話來。林家兩位小姐在人前禮數周到,不像是會胡來的人。
齊三小姐道:「母親不信,我便將陳六小姐的詩文背給母親聽,陳六小姐用的是珍重句。」
珍重,加意愛惜。
是讓誰愛惜自己的身份?
偏林家兩位小姐還對不出更好的句來。
要不是陳六小姐一笑而過,恐怕要僵局在那裡。
所以現在想起陳六小姐那淡然卻彷彿被風吹皺湖水般的目光,她才覺得有意思。
齊四小姐也笑道:「便是將這首詩給國子監讀書的哥哥瞧,哥哥也會覺得好。」
……
齊家馬車漸遠了,琳怡只聽得自家馬車聲響。
三太太蕭氏感覺道琳怡的沉默,轉頭看向琳怡,只見琳怡黯然地低下了頭,「母親,女兒有話想問,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蕭氏從來沒見過琳怡這樣鄭重的神情,怔忡片刻,「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琳怡抬起頭看向蕭氏,聲音清晰,「母親這次帶我去林家,是要讓我見什麼人嗎?」說著將林五小姐引她去染墨居的事說了,「我聽見屋子裡有男人的咳嗽聲。」
蕭氏嚇了一跳,將車廂裡的菊花粉釉香料罐打翻在琳怡腳邊,「這……是……真的……」
琳怡垂下眼睛,「這種事我怎麼敢亂說。」
蕭氏想不出究竟,顫抖著手,「林家……為什麼……」
琳怡不再說話,她只要在林家喉嚨上留下一根刺,誰去碰的時候,都會覺得疼。
……
送走了賓客,薛姨媽陪著林大太太在屋子裡坐還沒說上兩句話,龔二媳婦進了屋在林大太太耳邊說了幾句。
林大太太的臉色變得豁然難看。
在花廳裡沒有像預想的那樣聽到陳六小姐走丟的消息,她就知道這件事沒辦成,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初柔被陳六小姐鎖在了染墨居。
林大太太差點急火攻心,「去……將初柔和二爺給我找來,我要問個究竟。」
龔二媳婦頭一低忙去安排。
不一會兒功夫林五小姐灰敗著臉立在林大太太眼前。
「陳六小姐說是鬥詩你就承認了?」
那時陳六小姐明明已經看到了她的動作,她怎麼能不認,林初柔點頭。
「蠢貨。」林大太太破口罵道。
林五小姐幾乎哭出來,「陳六小姐說一路上沒見到下人,還說我將她往僻靜處領,這話傳出去了旁人要怎麼想我們林家……」
所以就被人嚇住了,在眾多小姐面前承認。林大太太咬牙切齒無話可說。
林五小姐看向旁邊的薛姨娘,薛姨娘點了點頭,林五小姐上前道:「母親,都是女兒和陳六小姐頑笑才惹出來的事,以後女兒再也不敢了。」
反正沒有人見證,就死咬住是頑笑。
林大太太冷笑一聲。頑笑,初柔半句沒提鬥詩的事,陳六小姐怎麼會突然提憋詩性……八成是看出些端倪來了。這下陳家知道了這起事,說大了會想到男女之防上來,說小了是林家看不起從福寧回來的陳三老爺一家。
有了這件事,往後兩家交往……就算避著不談,也……如鯁在喉……
……
林正青將幾位小姐在煙波亭辦詩會的事聽了個清清楚楚。
拿起陳六小姐那首無人能對上的詩。
前面的詩都作的隨隨便便,讓人看不出有什麼才情,偏要等到將五妹妹關在染墨居之後才大放異彩。
彷彿是被逼無奈挺直脊背,生怕被人看不起。
「你說陳六小姐看到了五妹妹的影子?」
林二爺點頭,就是這樣五妹妹才沒有辦法辯駁。
影子。
未時末影子在哪裡?陳六小姐看到了影子五妹妹會看不到?
林正青嗤笑一聲。想要耍別人卻被別人耍的團團轉。他是該當作笑話說,還是替他們臉紅。
「去看院子裡的桿子。」
「什麼?」林二爺聽不懂。
「拉著五妹妹去看桿子的影子在哪裡。」
林二爺這才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用不著去看桿子他就知道,現在影子應該在東邊。
「哥,我們被騙了。」林二爺苦著臉。
聽到弟弟說「我們」,林正青皺起眉頭,別把他算進去,這種愚蠢的念頭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生出來的。
林正青轉念想到那雙不表露半分喜怒,卻在閃閃發光的眼睛。
讓他熟悉又陌生。
……
三太太蕭氏和陳允遠說了林家的事,陳允遠將琳怡叫過去又問了一遍,這才相信林家這樣不堪。
「以後林家宴請都不要去。」陳允遠是火爆的性子,一掌將矮桌上的瓷器拍的跳起來。
她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蕭氏小心翼翼地問,「若是林家想要結親呢?」在花廳裡,林大太太對她還是十分熱絡的。
陳允遠冷笑一聲,「百年世家,哪個這樣沒規矩,結親?跟誰?林家大爺?為什麼不正大光明地提出來?八成是覺得配不上我們門庭才偷偷摸摸……」
蕭氏也皺起眉頭,「老爺的意思是……」
陳允遠道:「林家二爺是個庶子,沒什麼本事,連秀才也混不上。」
蕭氏不敢相信,「說不得是弄錯了。琳怡在門外聽不真切。」畢竟是從小到大要好的姐妹,待她又那麼熱絡,不可能做出那種事。
陳允遠板著臉不說話,琳怡向來穩重,不可能沒弄清楚就這樣說。
蕭氏歎口氣,「本來我們也沒想著要和林家……」
陳允遠的脾氣才緩和下來。
蕭氏眼睛一紅,「我只是擔心老爺的事,既然不想和林家走近,老爺要怎麼辦……若是老爺有了差錯,我們娘仨要怎麼辦才好。」
陳允遠站起身,「無論怎麼樣,我都不能賣女求榮。」
……
琳怡帶著玲瓏在炕上做針線。
橘紅又端來一盞燈,「小姐這幾日連夜趕針線,萬一累壞了眼睛怎麼得了?不如小姐去歇著,我和玲瓏先將邊上的花草繡了。」
琳怡手上不停。
雙面繡難做,她又要趕時間。林家那邊倒是先穩住了,可是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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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1:26
第二十一章 驚訝
琳怡很晚才睡,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眼睛酸澀,玲瓏忙去泡了菊花枸杞茶。喝完了茶又用絹子包住菊花敷了敷眼睛,琳怡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
吃過早飯,琳怡去給家裡的長輩請安。
二老太太董氏笑得和往常一樣,彷彿沒有將琳怡去林家的事放在心上,旁邊的琳芳不大痛快。
琳芳是不想讓林家長輩喜歡琳怡,可是不等於想要林家和陳家有隔閡,這次的事讓琳怡一攪合,萬一將她也牽連了……畢竟大家都是陳家女。
一會兒功夫有丫鬟進屋送了封信。
琳芳正伸起光潔的脖頸去看,丫鬟道;「是給六小姐的。」
給她的信?琳怡放下手裡的茶碗,讓玲瓏接過來扁長的信盒。琳怡打開盒子眼睛一掃在信封的右下角找到了信的主人。
齊三小姐。
琳怡抬起頭看向二老太太董氏,「是在林家做客遇見的齊家三小姐。」
這麼快就和京裡的小姐有了往來。二老太太董氏有仔細瞧了琳怡一眼,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凡是書香門第的小姐,能多多往來也是好的。」
琳芳今日難得露出春風拂面的笑容,「齊家小姐我見過幾次,性子都是極好的,上次齊三小姐還送了我一串瓔珞。」
比起送瓔珞,琳怡不過收到一封信而已。
……
閨閣中小姐互相通的信沒有太多實質內容,問問琳怡的喜好,邀請琳怡有空去做客。
琳怡回了一封,送給齊家兩位小姐一人一隻香包,香包裡放了她親手做的香料。很快齊家三小姐又寫信問琳怡香包的做法。
琳怡是修了柏木,照著魯班鎖做的香包,外面則用一條五彩流蘇纏繞系成百福結,最後將香料抖進荷包裡,香料是用桃花、杏花和著雨水做的,聞上去香甜帶著許青澀,手巧的人還能將荷包打開,變成鑲了一層錦緞的魯班鎖,閒來無事的時候可以拿出來擺弄魯班鎖,只不過這樣的魯班鎖擺起來更加有趣,四面不同的圖案擺出不同的模樣就像給香包改頭換面。
琳怡一路從福寧來到京城,悶在車裡幾個月除了看書就是擺弄各種魯班鎖,那時候她想不如將魯班鎖做成小巧的香包佩戴在身上,玩過一次也滿手沾香。
……
齊三小姐、五小姐按照琳怡說的將百福結打開,只是擺弄了幾下卻不記得要怎麼系結子。雖然魯班鎖上有為穿繩子做出的小小豁口,這些豁口卻像迷宮一樣,怎麼也穿不到原位。
總不能將東西送去陳家請陳六小姐繫好了再送回來吧!
兩位小姐正垂頭喪氣,秋菊撩開簾子道:「二爺來了。」
齊二爺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兩個妹妹拖了過去,「齊大才子快來幫忙。」
齊二爺看一眼桌子上的東西。
雖然是婦孺用的香包,卻是……魯班鎖。
誰做的。
齊二爺試了幾次彷彿總是走錯一步,若是能多想想將魯班鎖綁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看著哥哥修長的眉毛皺起來,齊三小姐笑出聲,「可惜哥哥堂堂鬚眉,不若彼裙釵。」就這一句專戳人軟肋,哪個男子聽了願意服輸。
齊二爺習慣了妹妹的頑笑並不放在心上,坐了一會兒就回去書房,很快齊三小姐將魯班鎖送去。
雪雁小聲道:「三小姐說了,請二爺幫幫忙,下次出去三小姐、五小姐還想戴著呢。」
兩個妹妹平日裡就和他親厚,得了有趣的東西果然第一個想到他,這是……唯恐博士留下的課業太少。
齊二爺本不想去理會,畢竟過幾個月就是秋闈考,可是背了會兒書眼睛又不經意掃過去。
這樣的小頑物,擺弄起來應該不難,於是不知不覺放下手裡的書本……
……
過了幾日琳芳的跌坐蓮花觀音像畫好了,讓陳家的人都過去瞧。
琳怡見到了很少露面的二太太田氏。
田氏穿著淡青色暗紋褙子,梳圓髻,頭上只戴了幾根翠玉簪,簡單的打扮卻顯得她眉眼舒展,氣質清淡高雅,眉心的硃砂痣如同新露出的花蕊格外鮮艷。
琳芳是漂亮,但是只像了田氏的眉眼,獨少了清麗的才情。
琳芳伸手指畫捲上的侍從,「我特意加了兩個侍兒陪著母親。」
琳芳畢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畫起畫來也像模像樣,加上投其所好,惠和郡主肯定會喜歡。
二老太太董氏笑著點頭。
琳芳鑽進田氏的懷裡,「在觀音身邊自然學了幾句佛語。」
「不得拿觀音大士開玩笑。」田氏板起臉卻掩不住眼睛中的笑意。
琳芳乾脆藉著這句去跟二老太太董氏撒嬌,「祖母你瞧母親,對旁人都那麼慈善唯獨對我這樣嚴苛。」
二老太太董氏笑道:「你這樣嬌氣,不怕你六妹妹看著笑話。再說,你母親不是嚴母,就要養出個潑猴,等去了郡主那裡不要讓人打回原形。」
琳芳得意地看向琳怡,「六妹妹快替我說些話。」
琳怡微笑著看琳芳,「那我也要想想……四姐姐都有什麼好處可說……」
琳芳黑了臉,「連六妹妹都欺負我。」
一場戲唱下來,琳芳尤不覺疲累,最後親暱地拉起琳怡的手,「六妹妹,有機會也帶你一起去郡主府上,鄭家的花園格外漂亮,聖上都讚歎過呢。」
琳怡笑了,「我不懂得許多規矩。」
琳芳道:「有我在你怕什麼,我寧可不顧自己,也要顧著你的。」
說的彷彿她真的會去似的。
……
當天長房的聽竹又準時到了琳怡房裡,琳怡像往常一樣陪著聽竹做針線,聽竹很晚才走,琳怡繡雙面繡也到戌時末才算大功告成。
第二天琳怡本想多睡一會兒,門口卻傳來婆子的聲音,「勞煩姑娘們早些叫六小姐起來,老太太特意囑咐大廚房早些造飯。」
田氏和琳芳要早些出門去郡主府,飯食自然也早了些。
琳怡起了床去給二老太太請安。
琳芳穿了件鵝黃色薔薇花交領褙子,外罩一件青色鮫紗,粉色百褶裙,梳了妃子髻,戴了套點翠鑲寶首飾,每走一步頭上的蝴蝶都跟著顫巍巍地展翅。
二老太太董氏囑咐了琳芳一番,無非是別忘了各種禮節,行禮要按品級大小別弄錯了。然後琳芳才俏生生地跟著田氏出門。
送走了琳芳,琳怡剛要起身回房,董媽媽帶了長房老太太身邊的白媽媽進屋。
白媽媽向二老太太董氏請了安,「我們老太太出去做客,特意讓我來叫四小姐和六小姐一起跟著。」
二老太太董氏一怔,「四丫頭和二太太出去了。」
白媽媽不禁焦急,「怎麼這樣湊巧。我們老太太本來不想出去的,可是一再被人邀請,也不好不去了。」說著看向琳怡,鬆口氣,「還好六小姐在這裡。」
二老太太董氏不好開口問,董媽媽先道:「這……長房老太太要去哪裡?」
白媽媽道:「要是別的地方也就算了,是去鄭家做客。」
鄭家哪個鄭家。
難不成是剛提過的鄭家。
二老太太董氏錯愕,「是惠和郡主?」
白媽媽笑著點頭,「可不是。」
琳怡感覺道一道凌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屋子裡靜謐了片刻。
「那就太巧了,」董媽媽看看二老太太董氏,「二太太和四小姐去的也是鄭家。」
白媽媽驚呼,「原來惠和郡主還請了二太太和四小姐,」說著微微一頓,「我們老太太也不知道。」
二老太太董氏看上去平靜,「二太太和琳芳才走,說不得在鄭家門口就能遇上,」說著轉頭去看琳怡,「快換套衣服跟著長房老太太過去。」
琳怡這才明白過來,忙吩咐玲瓏,「去燙套衣服。」
白媽媽笑著道:「那奴婢就回了老太太,一會兒讓馬車來接六小姐。」
白媽媽告退,琳怡回房裡換衣服,二老太太董氏臉色微凜看向董媽媽,「這是長房老太太早就安排好的。」
既然早就接到了請帖,為什麼遮遮掩掩的,非要等到要走了才讓白媽媽過來叫四丫頭和六丫頭。
長房老太太就是個笑面虎,背地裡專用陰損的招數。
「怎麼沒讓人打聽出來?」董氏皺起眉頭,聽蘭是長房老太太身邊的丫頭,有什麼事能瞞過她。
董媽媽躬身道:「許是沒放在心上,這幾年長房老太太很少出去宴席。」
這下好了,一個陳家到分了兩路去赴宴,稍不小心就會被人抓住把柄。
董媽媽低聲道:「眼下怎麼辦才好?」
不過就是宴席能怎麼辦,長房老太太要帶琳怡去她還能攔著不成?只是……琳芳打扮的那麼明艷,臨走還穿了玉底的瓔珞寶石鞋,琳怡打扮的太差在外面人看來還以為她苛待了老三一家。
她一心要讓琳芳出挑,長房老太太卻在這時候給她添堵。
「將新給琳芳做的哪件桃紅色鮫紗罩衣給六丫頭送去。」本來是給琳芳安排的,卻讓琳怡撿了便宜。現在卻又不能不這樣做,歸根到底是給琳芳裝扮的太過精心。二老太太董氏說著胸口雍悶,目光又尖利起來,「去,看看六丫頭是不是和長房老太太串起來裝神弄鬼。」要是這樣別怪她以後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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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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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1:40
第二十二章 做客
琳怡房裡亂成一團,三太太蕭氏聽了消息也忙趕過來。譚媽媽和蕭氏兩個在房裡已經選了一通首飾,自然是什麼好拿什麼,金的、玉的一股腦堆在琳怡眼前。在福寧的時候沒參加過這樣的宴席,蕭氏自然是不知道怎麼做才算妥當,於是一邊選衣服一邊唉聲歎氣,「知曉消息太晚了,不然能讓成衣匠專做一套春衫來。」
還是董媽媽拿了一件桃紅色薔薇鮫紗,蕭氏才定了要琳怡穿那件荷綠暗紋桃紅鑲邊妝花褙子。蕭氏想到琳芳梳了神仙髻,也要讓媳婦子給琳怡梳一個,還好琳怡勸阻住只要了平常的單螺髻,在髮髻上繫了條桃紅色的瓔珞。
忙碌了半天,門上的婆子來道:「長房來接六小姐了。」
蕭氏這才將琳怡送出門,看著琳怡上了馬車,回來的路上蕭氏忽然後悔,忘了給琳怡換雙蜀錦緞面的繡鞋。
旁邊的董媽媽看得分明,回去和二老太太董氏說:「看樣子三太太一家也被蒙在鼓裡。」否則就不會弄得人仰馬翻。
二老太太董氏將手裡的佛珠拍在矮桌上,「長房老東西打的什麼主意。」
打的什麼主意,只有長房老太太知道。
算計了二老太太董氏,長房老太太也覺得心情舒暢,董媽媽鬼鬼祟祟向車廂裡張望的模樣,就像一隻猥瑣的黃鼠狼。
長房老太太越看琳怡越順眼,六丫頭在林家表現的有骨氣,這一次又十分的穩重,連二老太太董氏都騙了過去。十三歲的女孩子,單薄肩膀上能擔住這個不容易。
「禮物準備好了嗎?」長房老太太笑著問。
琳怡點頭,這幾日有聽竹幫忙,她總算是繡完了。琳怡將繡好的扇面拿給長房老太太看。
聽竹從六丫頭那裡回來也沒有多提及這份禮物,現在仔細看來這雙面繡……明繡是垂柳鶯啼的景致,暗繡是祈福的經文。
京裡盛行團扇,不過鮫紗、妝紗的,開始覺得輕盈,如今倒是膩煩了,這樣精緻的雙面繡用了層純青色鑲邊,惹眼又大氣。天氣漸漸熱起來,女眷手裡都少不了扇子,尤其是郡主手裡一拿,一准讓人側目,長房老太太笑了,「虧你想得出來。」
時間緊迫,她能做的也就是這些小玩意兒。
馬車到鄭府垂花門前停下,迎客的丫鬟、媳婦子忙上前將長房老太太、琳怡攙扶下來。
下人早就伶俐地報了長房老太太的身份,丫鬟、媳婦子一陣行禮。
鄭家是大辦宴席,前府、後府都請了客人,後府由鄭家的姑嫂、奶奶幫忙照應。長房老太太年紀大,鄭二太太親自來迎。
鄭二太太上前給長房老太太行了禮,「老祖宗您可算來了,我們老夫人聽說您要來,一連問了好幾次。」
長房老太太笑道:「老姐姐身子可好?」
鄭二太太蹲身道:「托您的福,身子爽利著。」
長房老太太李氏和鄭老夫人周氏是通家的好姐妹,李家和周家聯過姻,李家的姑奶奶嫁給了鄭老夫人的二兒子,誰知那位姑奶奶福薄進門一年就沒了,鄭老夫人打心裡喜歡這個兒媳,也因此大病了一場,之後過了一年,鄭二老爺才納了鄭二太太為繼室。
來鄭家之前琳怡也做了些功課,不過知道的都是面子上的事。
鄭二太太臉上有些深意,在長房老太太面前不敢有半點失禮,按理說以鄭家的身份不必這樣,看來鄭老夫人很在意老太太這個閨中好友。
只是為什麼長房老太太和鄭家沒有來往。
「這位是……」鄭二太太笑容一深,「六小姐吧?」
長房老太太道:「三老爺的女兒。」
琳怡斂衽給鄭二太太行了禮。
這位陳六小姐比起之前來的陳四小姐,少了急切多了從容,裝扮的也恰到好處,清新自然讓人眼前一亮。
琳怡跟著長房老太太進了花廳,祖孫倆才邁進門檻就聽得花廳裡有清亮的女音,「伯祖母常在我面前說起老夫人,伯祖母說老夫人愛吃雨後龍井。」
慈愛的聲音道:「好孩子,難得你都記得。」
在人前大方得體周旋自如的是琳芳。
水晶簾子一掀,琳怡果然瞧見琳芳抬著頭微笑,不過這笑容再看到長房老太太和她時變成了錯愕。琳芳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吧!
長房老太太被讓到座位上,琳芳才回過神來站去了長房老太太身邊。
大家互相行禮、寒暄。
紫紅髮亮的紫檀椅子上的鄭老夫人差點起身拉著長房老太太敘話。
琳芳站在旁邊不停地給琳怡使眼色,琳怡只當沒看見並不理會,不多一會兒功夫,琳怡看到了穿著鵝黃色團花蜀錦褙子,頭戴金鑲玉觀音分心,赤金鏤空牡丹花,鳳凰展翅滴水紅寶石步搖,尖瘦著臉嘴角漾著笑意的惠和郡主。
惠和郡主的年紀和陳二太太田氏相仿,只是田氏常年過午不食麵色發黃不如惠和郡主細緻,於是看上去像是年長惠和郡主幾歲。
大家禮數周到後,屋子裡說話的時間就留給夫人、太太們,琳芳還想蹭著長房老太太和田氏不走,卻看琳怡跟著國子監司業齊家的兩位小姐離開,也只能跟了過去。
齊家兩位小姐見到琳怡就問香包的事,「瞧瞧這百福結系的對不對。」
琳怡接過香包,齊三小姐已經等不及道:「原來你是故意在上面做出許多豁口,其實繩子根本用不著將它們全串起來。」
齊三小姐這樣一說,旁邊的幾位小姐都來瞧。
琳怡仔細地看這只香包,和她之前的系法不同,但是也將魯班鎖緊緊綁在一起。
比她系的更簡單,怪不得不用穿過所有豁口,她之前竟然沒有想到。
「你的法子比我的好……」琳怡將百福結打開又重新繫了個結,這下子將所有豁口都穿在了一起。
齊三小姐看著不由地撫手,「要是我和妹妹也打不出這樣的結子來呢,其實這裡有個妙處,還是……」
齊五小姐咳嗽一聲,齊三小姐才止住了話,親暱地拉起琳怡,「好妹妹快教教我這個香包怎麼做,我也想多做幾個來。」
小姐們都聚過來聽,琳怡將法子講了一遍。大家都覺得有趣,搶著看魯班鎖做的香包。
從前大家聚在一起很快就辦詩會、畫會,這些正是琳芳的長處,現如今大家卻都去看琳怡的香包,琳芳空站在一旁反而插不進話去,不由地皺起眉頭,本來是高雅的宴會,卻讓琳怡那些小玩意兒攪得不得安寧。
幸好還有幾個人對那香包不感興趣。
琳芳就提出要做詩會。
琳怡耳邊隱隱傳來冷聲冷語,「你不是跟她一樣都是陳家的小姐?」
琳芳還沒有回答。
那邊兩個人已經走開。
琳怡順著聲音望過去,只見一個杏色褙子的小姐和一個青色褙子的小姐走開了兩步。
「別理她們,」齊三小姐笑著在琳怡耳邊道,「那是兩位御史台家的小姐,傲氣的很,上次我們父親被御史彈劾,她們見到妹妹和我也跟見到罪人似的。」
被彈劾。
難不成是因為父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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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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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1:57
第二十三章 安排
因為父親要被御史彈劾,所以兩位小姐不屑與她來往?
她記得父親就是從現在起被言官彈劾,卻沒想到真的在鄭家遇見言官的家眷。
長房老太太是不是知曉這個所以才帶她過來?
兩位御史家的小姐眼看是故意冷落她,難不成她要向琳芳一樣主動靠過去?和御史的家眷有來往,這樣做說不得能改變父親如今的狀況。前世父親出事後,蕭氏常說若是認識京裡的重臣,至少能上門求人幫忙。
琳怡低頭思量,一切如果真像蕭氏想的這麼簡單那就好了。
父親在福寧的事是有人早就預謀好的,除非有人站在她們這邊。琳怡輕輕捏著手裡的絹子,她們全家此時此刻只能依靠旁人。
救父親不是容易的事。
琳怡挪開視線,接著和齊家兩位小姐說話。
……
看左右沒人注意,齊五小姐笑道:「上次妹妹送來香包,我和姐姐打開了卻系不上,最後求了哥哥,誰知道哥哥也沒想出法子,還是第二日去國子監之後才拿回了這樣的系法。」
拿香包去國子監?
「不知道什麼時候父親知曉了這件事,說哥哥玩物喪志,我和姐姐過去才解了圍。」
齊五小姐歎口氣,「父親對哥哥就是管教太嚴,從國子監回到府中就關在書房,有一日懈怠就要被訓斥。」
齊三小姐道:「誰叫今年就是秋闈考。父親說林家大郎不在國子監讀書說不得也能取頭籌,哥哥這般要是落第就不必再進家門了。」
父親雖每日督促衡哥讀書,卻也是先生講課那幾個時辰,先生一走衡哥就放任自流,就是這樣衡哥有時還抱怨課業太緊。父兄說話時總是羨慕書香門第家,從小就能請到最好的西席,現在聽齊家小姐這樣一說,書香門第家的公子真是不易。
大家說著話,鄭家下人端上來各類果子、點心和梅子酒,鄭家幾位小姐也來作陪,琳芳急忙問起郡主的獨女鄭七小姐。
鄭二太太的小女兒鄭五小姐笑道:「七妹妹身子不舒服就不出來了,我們陪著各位姐姐妹妹,前院在蹴球我們不好過去瞧,不過可以讓人過來鞭陀螺、踢花毽。」
聽到蹴球後院小姐們眼睛都亮起來,只是前院不是閨閣小姐們去的地方。
鄭四小姐又提辦詩會,尋了家裡的樂娘彈琴,大家傳絹花,花落誰手裡,誰抽一支花簽,照上面的寫詩還要喝杯蜜酒。
雖說蜜酒不大醉人,可是免不得有人因好喝貪了兩杯,鄭家小姐怕喝醉了客人,就叫來丫鬟、婆子大家一起去花園裡看風景。琳芳是第一次來鄭家,想要圍著鄭家小姐熟絡,卻究竟比不上與鄭家常來常往的小姐們,琳芳很快就垂頭喪氣地被擠下來。
恰好園子裡有風,小廝拿來風箏,一時之間鶯鶯燕燕都盯著碧藍的天空。
風箏越放越遠,倒有幾個人跟上風箏去了北園,琳怡、齊家兩位小姐、琳芳、兩位御史家的小姐,魏三小姐和東家鄭四小姐留下來在花叢中抬了案子品茶。
大家正說著話,齊三小姐捂嘴笑道:「魏三小姐醉了正靠在山石上傻笑呢。」
鄭四小姐聽了忙帶著丫鬟過去瞧,果然看到魏三小姐盯著花樹笑個不停,旁邊的丫鬟嚇得手足無措。
鄭四小姐道:「這可如何是好。」
魏家丫鬟忙作揖求情,「幾位小姐千萬不要聲張,否則我們家太太定會罰小姐的。」
魏三小姐抽了五次花簽都是自罰一杯,大家覺得蜜酒不醉人便由她去了,誰知道剛才還沒事,來園子一吹風倒是發作。
鄭四小姐看向旁邊的薔薇園,「要不然讓魏三小姐過去歇著。」
魏家丫鬟急忙謝鄭四小姐,「這樣使得。」
鄭四小姐忙帶了人攙扶魏三小姐去薔薇園。
鄭四小姐小姐一走,貌合心離的小姐們就分開來坐。海御史家的七小姐,崔御史家的二小姐也起身去旁邊亭子裡對詩,亭子裡越說越興起,琳芳剛才作詩未盡興也跟了過去。
琳怡和齊家兩位小姐說了會兒話,齊三小姐道:「我們換個地方去說話,我就要被她們的酸腐之氣熏死了,花也傳過了,詩也作過了,還來這一套。」
齊五小姐看看琳怡向齊三小姐用眼色。
齊三小姐是個直率的,「五妹妹別瞪我,我本來就不喜歡陳四小姐的忸怩之態,」看到琳怡並沒有惱,齊三小姐接著說,「陳六小姐都沒生氣,姐姐倒擔心什麼。」
齊五小姐捂嘴笑道:「快看我這個姐姐,讓我怎麼說她才好。」
琳怡這邊正說笑,只聽亭子裡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響,幾個人驚訝地看過去,只見海七小姐正叉著腰看琳芳。
琳芳惱怒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你以為你是誰……這裡是郡主府……你倒將自己當做主人了。」
海七小姐嗤笑,「明明對不上詩來,還不讓人說了,我看你和魏三小姐一樣喝醉了。」說著揮揮手,「快去歇著吧,免得讓人以為我欺負了你。」
琳芳哪裡受過這種委屈,「你說誰對不上詩來……」說著冷笑,「說起來是名門閨秀,其實還不是個破落戶。」
眼看著琳芳和海七小姐打起來,琳怡和齊三小姐、齊五小姐起身進了亭子。
海七小姐口齒伶俐,琳芳說不過氣得直發抖,「我何處惹著你了……你分明開始就故意疏遠我……」
海七小姐笑著道:「你還算有自知之明……誰叫你是陳家……」
「陳家怎麼了?」琳怡將琳芳拉到旁邊,「海七小姐是什麼意思?」
海七小姐臉頰通紅,顯然剛才也吃了不少蜜酒,現在正頭昏腦脹。
「海七小姐不是衝著我四姐,其實是針對我吧?」
海七小姐抬頭看琳怡,每次她想要嘲笑陳六小姐的時候,對上的都是這雙淡漠的眼睛,高傲的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那目光就像一盆冷水突然潑在她身上,讓她感到冰涼然後是惱怒……「你知道我是誰?」
「海御史家的小姐。」琳怡聲音清淡。
「你從福寧來不會不知道御史是做什麼的吧?」
琳怡還沒說話,旁邊的齊三小姐已經忍不住,「這次海七小姐又想要彈劾誰?」
海七小姐挺直了脊背,輕蔑地看了琳怡一眼。
一切盡在不言中。
琳怡抬起眼睛,「那海七小姐恐怕要失望了,我是一個閨中女子,不是朝上的士大夫。」
齊三小姐、五小姐聽了不禁莞爾。
海七小姐臉色又青又紫,狠狠地跺了跺腳。
崔御史家的小姐上前幫腔,「陳六小姐不要太得意,監察御史自然不能管你這樣的婦孺,不過你可知道這年頭被發配到寧古塔的家眷數不勝數。」
琳怡走上前兩步微微蹲身,海七小姐臉上頓時一喜,本朝重言官,任何人都不敢在御史面前造次,「姐姐說的對,所以我們才要更加注意言行。」
桃紅色的鮫紗像晚霞般蓋住半邊天,笑容在嘴角,眼睛卻清澈的涇渭分明。
海七小姐半晌才回過味來,陳六小姐哪裡是道歉,是在譏損她,「你……」卻一時挑不出琳怡話中的錯處。
……
「這是怎麼了?」台階下傳來聲音,大家紛紛轉頭。
青石小徑上一個青衣小鳳尾交領褙子的小姐正仰起頭看過來,她身邊站著個男子,穿著淺藍色直綴右肩往下織的枝蔓暗紋,傾斜著迤邐而下,腰間束著松香嵌玉腰帶,站在女子旁邊顯得修長高大。
臉上是溫和從容的淺笑,迎著光看過去讓人晃眼,恰如陽光下即要融化的冰雪。
「七小姐。」還是齊三小姐先開口。
郡主的女兒鄭七小姐?
鄭七小姐才要說話,只聽一陣急促的敲鑼聲,有雜亂急躁的聲音傳過來,「捉賊啊,快……快……別讓他跑了。」
「十九叔。」鄭七小姐喊了一聲。
那男子吩咐旁邊的婆子,「小心照顧好幾位小姐。」
那婆子不敢怠慢急忙應承。
男子轉身走了出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2:12
第二十四章 大火
怎麼回事,突然之間園子裡進了賊人?
鄭家下人忙護著幾位小姐到花廳裡坐下,還好眾位夫人、太太只顧得打聽賊人的事,並沒有仔細將自家的女兒叫來端詳,否則定會看出端倪來。
海七小姐氣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喝茶,一杯碧螺春喝下去倒是慢慢冷靜下來。這是在惠和郡主家做客,她對陳家小姐說出那樣的話來確實有些失禮,只是陳六小姐也太讓人生氣,齊家兩個小姐從來和她們不大熱絡,現在倒去趕著給從鄉下來的陳六小姐捧場。
她本來只是想譏諷幾句出出胸口的悶氣,她這才指桑罵槐,料想陳六小姐聽聽就罷了,誰知道陳六小姐會反唇相譏。
偏偏這件事還讓惠和郡主的女兒鄭七小姐聽見了。
海七小姐這邊生悶氣,屋子裡的其他人翹首以待想知道那賊人有什麼三頭六臂,竟然不聲不響混進了鄭家。
消息漸漸傳來,原來是鄭家請了雜耍班子,賊人八成是跟著班子混進府。
齊三小姐、五小姐拉著琳怡坐在齊二太太身邊,將始末聽了一遍,「要不是管事的婆子去娶郡主的外披路過藏書閣聽到聲響,那賊人就能偷了書畫再悄悄溜出去。」
齊五小姐道:「嚇死人了。」
齊二太太慈愛地笑著,「可不是,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鄭家的下人不少,遇到了這種事想必不出一炷香功夫就能將賊人拿下綁送官府,花廳裡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外面的事告一段落,大家才察覺花廳裡那股不尋常的氣氛。
田氏先發現琳芳紅了的眼睛,低聲問過去,不問還罷這一問琳芳的眼淚撲啦啦地落下來,田氏不明就裡,琳芳飛快地看了眼屋裡兩個御史家的小姐緊緊咬住嘴唇。
四周漸漸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
「這是陳六小姐吧!」進了屋的鄭七小姐笑著坐在琳怡旁邊。
鄭七小姐是惠和郡主所出身份比其他小姐高貴,卻沒有半點的倨傲,說話時眉宇飛揚,多了幾分英氣,「在花園裡看到你做的香囊,就想問問是不是魯班鎖。」
琳怡將腰邊的香包接下來遞給鄭七小姐看。
鄭七小姐越看眼睛越亮,「姐姐手這樣巧,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說著將香包湊在鼻端,「這是什麼香?」
琳怡笑道:「是杏花。」
杏花,鄭七小姐眼睛彎起來,「怪不得有股清新的味道,」說著又舉起來聞了聞,笑著跟琳怡皺起鼻子,「我在家裡聞的都是那些貴妃香、蜜蘭香,開始覺得好,現在就厭煩的很,姐姐這個是純粹的花香怎麼都不嫌膩的。」
琳怡笑道:「你若是喜歡,趕明兒我再給你做只新的。」
話說到這裡,管事婆子來道:「賊人抓到了,夫人、小姐們不必擔憂了。」
屋子裡登時又活絡起來,琳怡沒有看到長房老太太於是問鄭七小姐。
鄭七小姐道:「陳老太太在祖母屋裡說話呢,」說著微頓,「姐姐想要過去?」
琳怡頜首,「有陣子沒見到伯祖母了。」
鄭七小姐挽起琳怡,「那我陪你過去。」
琳怡和陳二太太田氏說了一聲,在琳芳嫉妒的目光下讓鄭七小姐拉著出了門。
田氏也覺得十分意外,郡主的女兒怎麼會和琳怡這樣要好,低頭看琳芳,琳芳目光閃爍……
恐怕是在園子裡有什麼事。
花廳裡的夫人、太太看似抿著嘴在說笑,其實目光閃爍各有心思。
眼看著琳怡和鄭七小姐出了門,田氏也帶著琳芳去園子透風。
走到僻靜處,田氏低聲問:「怎麼了?」
聽得田氏這樣一說,琳芳哭得喘不過氣來,「母親,海家小姐欺人太甚。」
田氏忙拿出絹子給琳芳擦眼淚,「慢慢說……是不是拌嘴了……海家小姐是說了你還是說了你六妹妹?」海家小姐無緣無故的怎麼會欺負琳芳。
「是我……不過後來六妹妹來幫忙,就與海家小姐吵起來,正巧被鄭七小姐和一個……看到了。」琳芳鼻涕眼淚齊流。
田氏不由地驚訝,琳芳被欺負琳怡去幫忙,「那錯在誰?」是不是琳怡不懂禮數連累了琳芳。
琳芳抬起頭,「自然錯在海家小姐,她無事生非。」
琳芳斷斷續續的話在田氏腦子裡一轉,海大人是監察御史,海大太太剛才還與她閒話家常,若是海家對他們有偏見她不會無所察覺,倒是說起三叔的時候,海大太太目光閃爍……所以海家小姐就算針對也該是對琳怡,琳芳事事妥當絕不會讓人抓出錯處。
「擦乾眼淚,」田氏低聲道,「大家在一起說話難免磕磕碰碰,這都是小事。」
琳芳還要說話,田氏輕輕搖頭,「關鍵是將來……」將來能有個好前程。
琳芳的眼淚霎時止住,抽噎了兩聲,眼巴巴地看著田氏靜謐在那裡。
「我帶你過去和海家小姐說話,你和海家小姐就算有磕碰也是因琳怡而起,」說著田氏伸手整理琳芳的髮鬢,「你是姐姐為了護著你妹妹才和海家小姐爭了幾句,」這件事一定要有個原因,都是出在琳怡身上,「你是個純真溫厚的好孩子。」
琳芳咬了咬乾澀的嘴唇,「那鄭七小姐……」
鄭七小姐比琳怡還小,不懂得這裡面的道理,關鍵是看郡主怎麼想,「誰的錯我們不管,關鍵是要置身事外。」這樣不論最終結果如何都燒不到她們身上,回去之後老太太也能發落琳怡。
琳芳終於聽了明白,慌忙不迭地點頭,「母親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海家小姐先說的六妹妹我這才辯了幾句。」
田氏將琳芳攬在懷裡,「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田氏和琳芳重新回到花廳,鄭七小姐領著琳怡過了雕琢著蝙蝠花紋的東門,進了全宅主院,幾個丫頭、婆子正倚在鄭老夫人的闔聚堂門口喂鄭老夫人養的水禽,鄭老夫人要和陳老太太太說話就將屋子裡的人都遣了出來,只留了彩英、白芍在裡頭。剛才婆子來報有賊人,鄭老夫人就讓彩英、白芍出來打聽。
彩英剛問到是雜耍班子裡出了內鬼,如今已經被捉了,正要回去稟告,抬起頭看到了鄭七小姐。
彩英、白芍和幾個丫頭迎上來向鄭七小姐和琳怡行了禮。
鄭七小姐笑道:「我祖母和陳家老祖宗是不是在屋裡?」
彩英笑稟,「在裡頭說話呢,將我們幾個也叫了出來。」
鄭七小姐吩咐彩英,「姐姐進去和祖母說一聲,就說我和陳六小姐來了。」
彩英福了福身,正要轉身,只聽陳六小姐道:「什麼味道?園子裡在燒雜草?」
大家正找哪裡有煙,一個小丫頭看到雙渾濁的眼睛,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一閃往青石甬路上去了,小丫頭頓時尖叫起來。
眾人順著聲音望過去,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小丫頭哆哆嗦嗦地道:「還有……賊人……還有……賊人……」
彩英忙吩咐院子裡的粗使婆子,「快去報信,就說還有賊人在內院。」
粗使婆子連聲,「姑娘放心,我去去就回來,姑娘這裡要自己照應著。」
粗使婆子走了,彩英正想著是不是將門關起來,只聽白芍伸手指著正房道:「那……是不是著火了。」
眾人這才看到竄起的火苗,彩英幾乎要暈過去,老夫人院子裡依東做了茅屋房,房簷下種著垂柳,老夫人意讓人沿著柳樹環修水池,這樣也有幾分雅致,誰也沒想過茅草容易著火,如今茅草房被燒著,火焰一下子沖天而起,院子裡的女孩子哪裡見過這般情景全都怔愣在那裡,年紀小的更是嚇得堆坐在地上。
不過怔愣了一會兒院子裡已經都是滾滾濃煙,鄭七小姐只覺得手被琳怡鬆開,身邊的琳怡道:「還等什麼?老夫人和祖母都在房裡,快進去救人。」
院子裡的婆子出去幫忙的、報信的,如今就只剩下這些女孩子,小的不過八九歲,大的也才十幾歲,有幾個敢往濃煙處去。彩英、白芍、加上有數的大丫頭恐也不能將兩位老太太攙扶出來,更何況陳老太太咳疾未癒,聞到這樣的濃煙如何能動彈。琳怡想到這個,將鄭七小姐拉去幾個小丫鬟堆裡。
鄭七小姐還沒反應過來,抬起頭就看見琳怡轉身跟在彩英幾個身後進了主屋。
滾滾的濃煙,直嗆人鼻眼,讓琳怡想到新婚那天晚上,無論怎麼喘息胸口都如同被壓了石頭,又是憋悶又像是要炸開般。重生之後她依然沒有多少勇氣想到那晚所有的一切,要不是長房老太太在房裡,她大概也和外面的女孩子一樣……但是她知道長房老太太是為了父親和她才來鄭家做客,這樣的情分讓她顧不得害怕。
每次夢到那晚的大火,她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在大火中活下來。蹲下身子,掩住口鼻。沒想到終有一日她還會面臨這樣的情形。
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卻走的那樣艱難,終於走到套間裡,聽到裡面一陣劇烈的咳嗽,隔著煙霧看到模糊的身影。
琳怡心中一喜,快走了兩步扶向長房老太太。
只是這一下差點讓她摔在地上。
好沉,是因為長房老太太咳的沒有了力氣,所有的力量都傾壓下來。
琳怡與白芍一左一右地扶住長房老太太,冒著煙往外走,門口的煙尤其大,隨著風一下子灌進來讓琳怡眼淚直流,腳下一軟幾乎站立不住,卻這時覺得手肘處被撞了一下,手腕也被人輕握,然後整個身體一輕,一下子就跨出了門檻。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2:25
第二十五章 得利
出了屋子快走幾步登時聞到新鮮的空氣,院子裡的丫鬟這時也圍了上來。琳怡只顧得擦臉上的眼淚,再仔細看去身邊已經沒有剛才扶她的人。
剛剛模糊中只瞧見那修長、明亮的眉眼輪廓,彷彿是鄭七小姐嘴裡的十九叔。
在鄭家這樣的大族中排行十九的,不知道是不是旁系族人。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琳怡忙去看扶著的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閉著眼睛咳嗽不止,琳怡上前拍撫長房老太太的後背。
彩英連聲打發幾個人去請惠和郡主和郎中,鄭家本來安靜下來的內宅又復亂作一團。
……
聽到鄭老夫人的闔聚堂失火的消息,鄭家上下所有人都大驚失色,鄭家老小顧不得賓客,逕直都往闔聚堂來瞧鄭老夫人。
闔聚堂燒了,下人便將鄭老夫人和陳老太太攙扶去了旁邊的菊廡。
鄭老夫人還好咳嗽幾聲便止住了,陳老太太素日體虛剛才被煙一嗆便勾起了舊疾,好在鄭家有宮裡賜下來的秘藥,用水化服了極通透,陳老太太的臉色才算漸漸回轉。
御醫很快被請過來,聽到兩位老太太身子平穩的消息,鄭家上下總算鬆了口氣。
御醫到側室開方子,鄭家的老爺、太太急忙跟去。
內室裡,鄭老夫人關切地看著陳老太太,「本想拉著你說幾句話,誰知差點害了你,」說著眼睛濕潤起來,「好在你有個伶俐的孫女,否則我真是成了千古罪人,沒面目活在世上。」
陳老太太靠在蔥綠萬壽菊蜀錦大迎枕上,長長地出了口氣,轉過頭看鄭老夫人,「老姐姐這是哪裡的話,這些年是我放不開那件事。現在想想,總是造化弄人,和老姐姐無關。今天說開了心中不知暢快多少,剛才燒起火來,老姐姐要不是顧著我也早就出了門,」說到這裡陳老太太眼睛中也見淚光,「我該感謝這場大火才是,讓我真正看清楚身邊的人。」
兩個閨中好友說起體己話也是感觸良多。
「剛才趕著進屋救人的是老三的女兒?」鄭老夫人沒有忘記衝進屋裡那個身子單薄卻堅強果敢的陳六小姐。
陳老太太頜首,「是老三的女兒,我瞧著她好就將她帶來了。」
鄭老夫人忍不住讚許,「還是你有眼光,這樣的孩子我多少年也沒見過一個,你看我們七丫頭是不錯,可是比起你身邊這個就差得遠了。」
說到這裡,陳老太太眼睛中也有幾分期望,「你們七丫頭那才是好,身份貴重,心腸又仁善,小小年紀便有多少人家惦記著娶回去做媳婦。我們六丫頭沒有福氣,跟著老三在福寧受了這麼多年苦,好不容易回來,卻也沒有人幫襯,」想了想卻又暗淡起來,「我又是一把老骨頭了,想要幫忙也是有心無力。」
鄭老夫人聽出陳老太太的意思,「這些年我也很少問起朝廷上的事,老大更不與我說什麼,不過最近我也能感覺出來,似是政局緊迫。」
陳老太太冷哼一聲,「奸佞之臣把持朝政,朝廷難有風調雨順。你也知道我家大姑爺的事,好好的一家人硬是被小人……」
袁家的事她怎麼不知道,從前還好,自從貴妃進了宮,皇上整個人就變了。
鄭老夫人忽然想到一件事,「我聽聞從金陵調任了一位大人進了翰林院,如今在皇上面前也是半紅半紫,聽說那人和林家素有淵源,自然會替林家說話,你何不讓袁家也借此機會翻案。」
借林家之勢她不是沒想過,不過看林家對琳怡的算計,陳老太太冷笑一聲,「林家胃口大的很,我們高攀不起。」
鄭老夫人不便深問,兩個人正說著話,簾子一掀,鄭七小姐進了屋,「祖母、老太太現在覺得怎麼樣了?」說著一陣風似的鑽進鄭老夫人懷裡哭起來。
鄭老夫人拉起鄭七小姐,「我這不是好好的,你也別再傷心了。」
鄭七小姐半天才緩口氣,不好意思地抬起頭看陳老太太,「孫女沒用,沒像琳怡姐姐一樣進屋救祖母。」她當時是被嚇傻了,回過神來也想進屋去,卻被小丫鬟死死攔住。
陳老太太笑著道:「六丫頭畢竟比你大。」
那也是不一樣的,她就沒那個勇氣,第一個年頭就是讓下人進屋去。鄭七小姐目光閃爍,「琳怡姐姐是我見過最好的,」說到這裡鄭七小姐就氣憤,「那些眼高於頂的小姐,跟琳怡姐姐比起來根本就什麼都不是,可惜頂著那麼好的名頭。」
這話像是意有所指。
鄭老夫人和陳老太太對視一眼,低頭輕聲問,「外面有了什麼事?」
鄭七小姐立即道:「我去園子裡恰好看到那位監察御史家的小姐說要將琳怡姐姐送去寧古塔。」
送去寧古塔,是小姐們之間的頑笑吧!
可是看到鄭七小姐一本正經的表情,陳老太太心裡一亮,立即明白過來,冷笑一聲,「多少年沒出過府門,如今我老婆子真是開了眼界。」說著抬眼看鄭老夫人,「再這樣下去,老姐姐也會跟不上形勢。」
這話的意思是,現在雖然現在鄭家安然無恙,保不齊將來也會被人牽制。陳老太太年紀大了卻不改從前語鋒凌厲。
陳老太太吩咐白芍,「去將七小姐叫來我問問清楚。」
……
院子裡,琳芳的目光幽怨,「六妹妹怎麼就那麼巧趕上了。」
是覺得她救了長房老太太出了風頭才會這樣問吧,琳怡道:「剛才鄭二太太說了,姐姐沒聽到嗎?是賊匪為了逃跑才放的火。」這樣鄭家人救火,他也能渾水摸魚出了鄭家。
琳芳立即沒了話,眼睛眨了眨一臉關切,伸手幫琳怡整理衣裙,「你可膽子真大敢闖進門去。」
無休無止地打機鋒,琳怡微微一笑,「換了四姐,四姐也會的。」
琳芳一怔立即靦腆地笑起來,「說的也是。」
兩個人說完話,惠和郡主和田氏拿著藥過來。
田氏將琳怡拉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有沒有傷到哪裡?」
琳怡搖搖頭。
田氏輕輕歎氣自然而然將琳怡攬在懷裡,「你這孩子真是把我嚇壞了。」
慈愛的面容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就算是蕭氏在這裡也不過如此。
惠和郡主顯然很喜歡田氏,「好在沒事。」
田氏頜首,「都是鄭老夫人和郡主平日裡積了福緣,這才有驚無險。」
輕輕巧巧將鄭家的責任拋開,說成是天降的禍事,讓惠和郡主心裡好受了不少。又說起福緣,惠和郡主這些年施善沒有白做。本來操辦宴會的惠和郡主不但沒有過失反而有功。
田氏這話說的好聽,惠和郡主原本晦暗的眼眸果然亮了,真心真意紅了眼睛,「這麼多年積德行善總算沒有白做。」
田氏又是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郡主是大慈心,將來還有業報。」
惠和郡主果然跟著念了句佛語。
兩個人打佛偈,其他人一臉茫然,琳芳卻聽得如沐春風。惠和郡主本來是要問琳怡救陳老太太的事,現在也全然忘記了。
田氏輕而易舉做了惠和郡主的恩人。
琳怡抬起頭看著田氏的菩薩臉,「二伯母說的是十善業道經。」
田氏微笑著伸手擦掉琳怡眼角的污痕,「是啊,將來你和你四姐長大了,也要學著惠和郡主樂善好施。」
田氏話音剛落,白芍來叫琳怡,「老太太請六小姐過去呢。」
是要單獨問她花園裡的事吧。
琳怡伸手拉起田氏,「二伯母我們一起去看伯祖母。」
田氏剛充當了一個慈善的長輩,就不能一下子就變臉。
田氏笑了,「好。」
……
田氏帶著琳芳、琳怡進了屋。
看到田氏和琳芳,床上的陳老太太微微抬起眉毛,再看旁邊的琳怡微微頜首,陳老太太這才放下心。
田氏上前給兩位老太太請了安,又仔細問一遍兩位老太太身子如何,這才坐下來和兩位老太太說話,不一會兒功夫惠和郡主親自端了藥到床前,就要伺候陳老太太喝藥。
陳老太太急忙擺手,「這可如何了得,怎麼敢勞動郡主。」
惠和郡主一臉歉意,「都是我安排不周才出了這等禍事,連累了老太太是我該罰,老太太不罵我已是疼我,我怎麼敢什麼都不做,老太太就全了我這份心。」
鄭老夫人也道:「床前奉藥本是晚輩該做的,你便放手讓她就是。」
陳老太太這才歎口氣從郡主手裡接過藥碗,床前的田氏哪敢怠慢,又捧過藥服侍陳老太太喝下。
喝完藥,大家都落座,陳老太太這才問起琳怡亭子裡的事。
琳怡一時怔住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鄭七小姐耐不住,「姐姐直說就是,自然有兩位祖母和母親為你做主,不能就這樣怕了她們。」
田氏一無所知地看向琳怡,柔聲道:「好孩子,到底怎麼了?」長房老太太這時候提起那件事無非是想要郡主給琳怡做主。這時候提出這種要求,逼著鄭家和郡主就範,和訛詐有什麼區別,就算郡主心再善,心裡也會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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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2:37
第二十六章 十九叔
琳怡抬起頭來只看陳老太太,「伯祖母,我父親怎麼了?」
田氏沒想到琳怡開口就問三叔。就連旁邊的鄭老夫人也有幾分詫異,她還以為陳六小姐開口就會訴苦御史家的小姐驕橫跋扈。
這個問題倒是為難了陳老太太,陳老太太最終歎口氣看向旁邊的惠和郡主。
「為什麼御史要彈劾我父親?我聽說只有為官失職、貪贓枉法才會被御史彈劾,我們全家真的會被發配去寧古塔?」琳怡目光一軟露出懼怕的神情。
屋子裡所有人都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是誰說的?」陳老太太臉色變得鐵青,揚高了聲音。
鄭老夫人都沉下臉來,只是來做客竟然就被嚇成這樣,就算外面再有風吹草動,也輪不到一個府裡的小姐四處揚言。京畿的小姐從小就有教養嬤嬤在身邊,不會不懂得這些規矩,能這樣放肆是目中無人。老二還有心選海七小姐做媳婦,如今看來這樣的媳婦他們是消受不起。
「還能有誰,」鄭七小姐走幾步依偎在惠和郡主身邊,「自然是兩位御史家的小姐說的。」
琳怡彷彿無意責怪兩個御史家小姐,只是擔心父親,「伯祖母,我父親在海寧每年都要帶著衙門的人出去賑災,非要等到水退了父親是不會回來,我們兄妹和母親在家生怕父親有個閃失。有一次我們家前也著了水,是母親和家僕帶著我們兄妹搬遷避災,所以這些年我們家很少置辦東西,」說這話琳怡看向田氏,「二嬸知道,我們進京時只有幾個箱子,那已經是這些年全部的細軟了。」
田氏畢竟不是泥胎的菩薩,該說話的時候不能裝聾作啞,更不能尖酸刻薄。
「可不是。」田氏一貫憐憫地歎氣。
田氏順理成章站在了琳怡這邊。
「我父親還有不能治的腿疾,都是常年泡在水裡潰爛做的病。」父親的病從來不向外人道,更不讓蕭氏說出去,雖說是有骨氣,卻不免在官場上吃虧。
陳允遠的病陳老太太也是第一次聽說,大家面面相覷,都知曉福建常有水災,卻不知道福建的官這樣艱難。
琳怡說完了話,鄭老夫人讓鄭七小姐陪著去園子裡走走,鄭七小姐自然樂意,高高興興拉起琳怡的手。
琳芳一步也不願意和田氏分開就留在屋子裡。
田氏將陳老太太扶起來,陳老太太身子一動咳嗽了幾聲,惠和郡主要上前服侍,陳老太太搖了搖頭,「不……不妨事……老毛病了。」
「這樣子怎麼行,就算要顧著家裡,也不能太過操勞,」鄭老夫人歎著氣,「從前你的身子是最好的,這些年硬是累垮了。」
她倒還不會被家宅那些事累垮,是眼看著允禮走了傷心罷了,身邊唯一寄托沒有了,她的心就如同一堆燃盡的灰燼,身上的病也是不在意,只等著有一日油盡燈枯,她也算徹底解脫。
「剛才御醫說,老太太這病也不是治不得,不過要花些功夫仔細調養。」惠和郡主道,「不如我出面請陳御醫……」
陳老太太笑道:「我不過是個老婆子哪敢這樣麻煩,郡主不用放在心上。」
話到這裡,惠和郡主也不好深勸。
鄭老夫人道:「好了,你們出去吧,我們兩個老姐妹再敘敘話。」
惠和郡主應一聲,外面又傳來聲音說前院的老爺來探望兩位老太太。
鄭老夫人聽了笑道,「讓他們忙他們的,我們兩個老骨頭都好著,何必這樣興師動眾。」
惠和郡主這才帶著田氏出去。
田氏才踏出內室,只聽陳老太太道:「老姐姐你聽聽,老三一家多麼不易,若是我那兒子在,定會想盡法子幫他這個弟弟,只可惜如今剩我這條老命……」
鄭老夫人道:「你也別急……這件事……」
聲音漸弱,田氏再也聽不到。
……
琳怡和鄭七小姐走在後院的青石甬路上。鄭家用假山石圍了荷花池又做了流動的活水取名蓮葉天,鄭七小姐是個性子熱絡的,覺得這處風景好,特意將琳怡帶來散心。
琳怡低下頭,一池的碧水如同帷幕,遮掩著映出她和鄭七小姐的影子。鄭七小姐要了魚食請琳怡一起餵水禽,琳怡伸出手捏住一把撒下去,魚兒翻騰搶食。
鄭老夫人的主屋著火,雖然讓鄭家此行更順利,結果卻並不一定如她想的那麼好。
她畢竟年紀小,又待字閨中不太知曉朝堂上的事,能做的也只是在惠和郡主面前說實話,說不得鄭家看在和長房老太太的情分上伸手幫忙。
到底能有多少把握她並不清楚。
在亭子裡她上前與海七小姐爭辯不過是要將這衝突盡量擴大開來,就是為了讓人知曉御史的家眷驕橫跋扈。御史是言官,言官重聲名,說不得會多多少少顧及一些將彈劾父親的事放一放。畢竟彈劾的奏折還沒遞上去,如今就已經弄得人盡皆知。
只要有了時間,父親還可以想別的法子。
該做的她全都盡力去做了,剩下的不妨先放下。
琳怡目光安然,鄭七小姐倒是愁腸百結,比自己的事還要上心,「姐姐有空就多來我家裡坐坐。」
琳怡笑著轉頭看鄭七小姐,「妹妹有空也去我那裡,我從福寧還帶來不少好玩的,改日也給妹妹送來些。」
提到玩,鄭七小姐眼睛一亮,「好啊。」又和琳怡說起京都的各種閨中遊戲。講到在府裡捉了蚯蚓釣魚,鄭七小姐差點就讓人拿魚竿來。
琳怡看著池塘裡的錦鯉,釣起來了還要放回去,還是……算了,於是急忙打斷鄭七小姐的話,跟鄭七小姐講小時候她和哥哥如何跟著父親去小溪裡捉魚,結果兩個人弄了一身泥巴只帶回了幾隻小魚小蝦,蕭氏嘮叨父親好幾天。
鄭七小姐很少出門,就算去做客不過是從這家的內宅到那家的內府,哪裡聽過這些,頓時羨慕起琳怡來。
兩個人又說到鞭陀螺,鄭七小姐想到自己屋裡有個新彩好的,就吩咐婆子去拿來送給琳怡。
等婆子轉身走了,鄭七小姐一把拉起琳怡,「我想到一個人說不定能幫你。」
鄭七小姐帶著琳怡在前面走,兩個丫鬟緊緊跟在後面。
琳怡道:「要去哪裡?」
「放心,」鄭七小姐爽朗地道,「跟著我走就是了,只是不一定能不能遇到。」
鄭七小姐是要去找誰?
沿著湖邊上了長廊,走過雕影壁,到了一處青垣小院,像是內院的書房。
琳怡邁過門檻還沒來得及抬頭看,就聽鄭七小姐歡快地道:「十九叔,我知道你肯定在這裡。」
梧桐樹下遍開虞美人,鬱鬱蔥蔥中朦朧的花影,隨著風靜靜搖擺,紅色的花朵綿延著鮮艷妖冶,卻又有白色如同漫天散落的梨花白,混雜在一起分不清哪種悠遠哪種驚心。石桌旁坐著的那個人,抬起秀長的眼睛,目光清澈且遼遠,臉上靜謐的笑容明明輕淺卻讓人看不透。
琳怡嚇了一跳忙低下頭就要退出去。
鄭七小姐扯住琳怡,「怕什麼,有下人跟著呢,再說我們連著親又不算外男。誰敢亂嚼舌根,問完你父親的事我們就走。」
雖然答應不走,琳怡卻不肯走的太近,鄭七小姐倒是不必顧這些,直接將琳怡的事問了。
琳怡聽得溫潤、清澈的聲音,似長琴上婉轉的中音曲調,「你父親是福寧知州陳允遠?」
琳怡點點頭,「是。」十九叔應該是在朝為官的,否則不會知道的這樣清楚。父親是從五品的官,大周朝從五品的官員許多,能叫上名字必然是衙門裡的人。
鄭七小姐有些焦急,「十九叔,快想想有沒有法子,否則陳六小姐的父親就要被御史彈劾了。」
「現在就算郡主願意幫忙也不一定能來得及,只要御史奏疏一上,必然要有人查實。」
也就是說已經有人將一切安排好了,只等朝廷派人查證。琳怡聽到這個抬起頭,「這樣說,就沒有法子了?」
那人合上手裡的書,清澈的眼睛看著琳怡,「你知不知道東街葫蘆胡同口有家芙蓉閣。」
芙蓉閣?聽起來……
鄭七小姐道:「我聽說過,是賣胭脂水粉的。」
那人微微一笑,「你在福寧是不是也常出去走動。」
是在問她會不會去父親同僚家做客吧,琳怡道:「母親也帶我去做客,」說到這裡琳怡驚訝地抬起眼睛,難不成他說的是……
真是聰明,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就是這樣。」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2:49
第二十七章 昨日重現
十九叔的話她能不能相信?琳怡不能確定。琳怡相信鄭七小姐,是因為鄭七小姐直率,所有的情緒表露在臉上,不用讓人去猜,可是眼前這個人,雖然面容和煦,笑容似徐徐春風,溫文爾雅,可是卻讓人難以窺探他的真實想法。
她至少要將他說的話思量清楚。
聰明又心思縝密,小心翼翼不犯任何錯誤,他雖然見過陳允遠,卻不知道陳允遠能有這樣的女兒。
他悠然站起身,抬起頭看看太陽,「現在是酉時初,鄭府該安排客人離開了。」
只顧得思量竟然忘了時間。琳怡忙斂衽向他行了禮,「謝謝十九叔幫忙。」
十九叔。是隨了鄭七小姐的叫法,她在鄭家做客,且用之權宜,總該沒有大錯。
鄭七小姐帶著琳怡從書房出來,原路折返回蓮葉天。
剛才去拿陀螺的婆子已經焦急地等在那裡,看到鄭七小姐和琳怡忙迎上來,「兩位小姐可急死奴婢了,門房已經安排車馬,怕是一會兒就四處找陳六小姐了。」
鄭七小姐親親熱熱地拉起陳六小姐,「不然你就住在我家,我們也好說說話。」她是見慣了京城小姐的扭捏,張口是拽詩文沒意思的很,好不容易遇到琳怡這樣為人做事痛快的,卻這就要走了,早知道她不應該在屋裡裝病。
第一次來人家做客就住下,那成什麼樣子。
琳怡道:「我在家裡也無聊,只是沒有準備家里長輩也不會答應的,」說著和鄭七小姐相視一笑,「以後有的是機會。」
說的也是,她大不了磨著母親再請陳六小姐。
臨走之前琳怡還是將身上的魯班鎖香包留給了鄭七小姐。鄭七小姐拿著香包依依不捨地將琳怡送上車,琳怡撩開車上的簾子和鄭七小姐告別。
車廂裡的琳芳臉色十分陰沉。
琳芳知曉長房老太太來了,就一定要和長房老太太搭一輛車回去,一上車琳芳就霸佔了琳怡的位置,將琳怡擠到了一旁坐下。這一路有了琳芳在耳邊聒噪,琳怡和長房老太太就都沒了說話的份兒。
琳怡看著笑意盈盈的琳芳。田氏是故意安排琳芳在車上,這樣礙於琳芳在身邊,她和長房老太太也不好說話。可就算不問長房老太太,她也知道,她和御史小姐爭吵的事,恐怕早就傳回了陳家,在二老太太董氏面前,她說不得就會因此受罰。
不過就是責罵而已,她並不放在心上,她要立即弄明白的是十九叔說的話。
馬車停在陳家。
琳怡和琳芳跳下車,田氏也下車來向長房老太太行禮。
車簾就要放下,長房老太太忽然道:「我還沒來看過這新修的院子,今天都到了門口,乾脆進去瞧瞧。」
田氏滿臉驚喜的笑容,「老太太聽了定會十分高興,只是怕您身子受不住。」
長房老太太揮揮手,「吃了藥已經好多了。」
聽得這話,田氏忙踏上腳蹬將長房老太太扶下來。
田氏做事真是滴水不漏。滿臉慈悲、良善讓人挑不出錯處。無論誰與她相處都會喜歡上她的性子。
……
長房老太太登門的消息傳進內府。
董媽媽一邊稟告二老太太一邊心中詫異,園子新修好那會兒,老太太去請了長房老太太幾次,長房老太太都不肯來看,今天卻自己主動上門。
二老太太看一眼董媽媽,「快去安排,長房老太太第一次來,不要讓人挑出錯處。」
董媽媽忙應下來。
再怎麼說,長房老太太在陳氏族裡還是有些地位的。
長房老太太在前面扶著琳芳,琳怡和田氏走在後面,還沒到二老太太董氏的和合堂,二老太太帶著陳大太太、三太太已經迎了出來。
大家見面自然是滿臉的笑意,一起簇擁著長房老太太去主屋坐下。
長房老太太喝了些茶,便誇起這新修葺的園子,說到這園子的好處,琳芳是妙語連珠。長房老太太笑著聽完,將三太太蕭氏叫過來,「你養了個好女兒,要不是她,今日我就要葬身火海,哪裡還有這個福氣遊園。」
三太太蕭氏突然聽得這話心裡一驚,轉頭去看琳怡,「這……怎麼會這樣。」
蕭氏的憨厚這時候徹底表露無遺。長房老太太默默在心裡歎口氣,好在老三媳婦身邊有六丫頭這樣聰慧的女兒。
二老太太董氏也詫異道:「嫂子這話是從何而來?」
長房老太太就將今日遇險的事說了。眾人都像琳怡投去讚許的目光。
「都說我們陳氏女孝賢,」長房老太太拉起琳芳,「有這樣的妹妹是你們的福氣。」
三太太蕭氏被說紅了臉,「琳怡也是正好在場。」
聽了別人誇獎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蕭氏感動之餘還不忘了謙虛。長房老太太又歎了口氣,恐怕這屋子裡的人都明白了她的用心,只有作為六丫頭繼母的蕭氏不明白。她本來還指望蕭氏順水推舟,誰知道蕭氏是這樣心眼實誠的人。
長房老太太將琳婉和琳怡都叫到身邊,「女孩子家名聲重要,你們是姐妹要互相幫扶,」說著笑道,「琳怡今日就做的好,幫扶姐姐,沒有被旁人欺侮了去,要知道我們陳家女兒也是有骨氣的。」
琳芳的表情徹底僵硬,連忙去看田氏。
長房老太太卻沒給琳芳思量的時間,「四丫頭,海御史家的小姐是不是對你惡語相向?硬說你酒後失禮?海家將過錯全都推在我們家孩子身上,我如何能饒了她們?若是外面有了半點不好的傳言,你們放心有我老婆子在,必定替你們撐腰。」
海家居然將過錯推給了她,琳芳頓時激憤,「是海七小姐對詩輸給我惱羞成怒,才污言穢語地罵我,說我喝醉了酒……」
長房老太太輕巧地幾句話,就讓琳芳不知不覺將當時的情形說了出來。
這下田氏再厲害也不會黑白顛倒。
長房老太太將琳芳拉進懷裡,「可憐的孩子,讓你受委屈了。」
長房老太太平日裡病懨懨地不願意說話,到了關鍵時刻也是不含糊。
大家又聚在一起說了會兒話,長房老太太便覺得疲累了要回長房去,二老太太董氏忙讓人抬了軟轎來。
琳芳、琳怡將長房老太太扶到軟轎上,又一路跟著送出垂花門。
……
送走了長房老太太,蕭氏將琳怡叫去屋子裡仔細看了一遍,「還好沒受傷,出去宴會倒發生了許多讓人害怕的事。」
琳怡讓蕭氏擺弄著轉了一圈,笑著道:「我這不是好好的,母親就安心吧!」
蕭氏板起臉來,「下次宴會,說什麼我也要跟著你一起去。」
「母親,」琳怡笑著想起來,「聽說東街葫蘆胡同口有家芙蓉閣的胭脂極好,明日母親能不能帶著我去買盒回來,我也想看看京都夫人、小姐用的香膏。」
蕭氏聽得琳怡這話,眼睛頓時一紅,「好,明日吃過飯我就帶你出去。今天看到琳芳的打扮我才知道,這些年真是委屈了你。」
沒想到一句話倒引出蕭氏的傷感。
琳怡安慰蕭氏兩句,說起兩位御史家小姐的事,「母親,那兩位御史看起來是真的要彈劾父親了。」
蕭氏臉上的表情立即變作驚愕和懼怕,「這……這……是真的?」
母女倆正說著話,陳允遠從衙門裡回來,進屋便看到蕭氏紅通通的眼睛,皺起眉頭,「這又怎麼了?」
陳允遠不問還好,這一問,蕭氏更忍不住,「老爺,真的有御史要彈劾你?」
陳允遠一怔,他也是打聽到的消息,怎麼家裡先知曉了?今天回來晚也是同僚給他出主意,看看求誰幫忙才好。
蕭氏說明原委,陳允遠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真是欺人太甚,別說現在奏折還沒遞上,就算遞了奏折朝廷真要查我,我也是一身清白。」
蕭氏聽說朝廷會查下來,更加膽戰心驚,「老爺,你要想想對策才是啊。琳怡說長房老太太已經求了鄭家,不如老爺親自登門再去求求鄭閣老。」
陳允遠負手在屋子裡踱步,他不是沒想過,只是鄭閣老年紀大了在朝為官走中庸之道,誰也不願意開罪……「倒是有人跟我提了康郡王……」
康郡王。琳怡眼睛重重一跳,拿父親邀功的康郡王。
她要避開林家,父親更要避開康郡王,否則一切就又回到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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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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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3:02
第二十八章 安排
蕭氏聽到康郡王的名字,立即想到宗親的權利,一臉期望地看陳允遠,「老爺,康郡王能幫忙嗎?」
陳允遠搖搖頭,「去年康郡王倒是去了次福寧,不過我也只是報過公務,沒有別的來往。」
陳允遠做人正派,從來不會官場變通,所以跟上峰關係實在尋常。
「那……」蕭氏不死心,「說不定康郡王知曉老爺清廉,就算御史彈劾,那也是被人陷害。」
蕭氏一條筋,從來沒有為陳允遠的官路擔憂過,她總覺得夫君一不貪財,二來任勞任怨,是本本分分的好官,「再說,福寧許多事都離不開老爺。」
陳允遠不知道是該因蕭氏這句話高興,還是斥責蕭氏婦人之見。為官無論好壞那都是上峰一句話一封奏折的事,誰會真的去查個清楚。再說等著做官的人數也數不清,沒有張屠夫就吃帶毛豬?
這就是陳允遠不願意和蕭氏說政事的原因。
陳允遠扯開話題,「好了,去老太太房裡吃飯吧,別讓大家等急了。」
琳怡心裡也只能暗暗歎氣,如果蕭氏有一點政治頭腦,她還能從父親嘴裡多聽些消息,不過實心眼也是蕭氏最大的優點,人不能要求太多。
陳家老小聚在和合堂,田氏過午不食從來都不露面,琳芳在惠和郡主府沒討到好處顯得異常失落,陳大太太看到蔫了的琳芳倒是十分愉快,站在一旁煽風點火,不斷說琳怡的好處,讓琳芳看琳怡的目光從幽怨變成了憤恨。
一頓飯吃下來,氣氛異常詭異。
吃完飯,陳大太太還敲打女兒琳婉,「有空多與你六妹妹學學。」
以至於琳婉一臉羞臊地看琳怡,「六妹妹有膽子,換做我,我是不敢的。」
琳芳在旁邊聽著冷哼一聲,「有幾個像三姐這樣膽小。」
陳大太太聽了就笑起來,「你們一個個經常出去自然有見識,下次定要將琳婉帶上,讓她也長長臉。」
陳大太太這話說的刺耳,這次連二老太太董氏也皺起眉頭,可是又沒什麼話可說,這次畢竟是琳芳吃了虧。下次多帶上琳婉,也不見準是壞事。雖然琳婉長相普通,也不通琴棋書畫,可畢竟是她的親孫女。從前有琳芳在顯不出琳婉來,現在來了琳怡,多個人牽制總多一分把握。
二老太太董氏點點頭,「下次就讓琳婉也跟著。」
這樣一來,最終達到目的的倒是陳大太太了。陳大太太笑得眼睛都彎成一條線。
琳婉倒是有些驚訝,緊張地並了並腳尖。
琳婉確實長得有些平庸,皮膚不算白皙,下頜隨了陳大老爺的方正,人比黃花瘦卻沒有琳芳的嬌柔,雖然大戶人家選兒媳都要看女兒的德行,可是人群裡出挑也是關鍵。尤其是和琳芳一比……陳大太太因此吃了不少的虧,現在終於有機會扳回一盤。
大家說了會兒話,就要各自回去,蕭氏倒是將琳怡要出去買香膏的話聽進去了,跟二老太太董氏要了馬車,準備明天吃過早飯就出去。
說完話,琳怡和衡哥先去蕭氏房裡,蕭氏讓丫鬟洗了果子上來。蕭氏怕琳怡被大火嚇著了,直讓人將側室收拾出來,留琳怡在屋裡住一晚,琳怡忙道:「我沒事,還好當時發現的早。」
蕭氏又反反覆覆問了琳怡幾次才放心,看著一雙兒女在旁邊說話,蕭氏拿起笸籮裡的針線來。
「母親,」琳怡抬起頭,「咱們陳家這樣的大族,哥哥和我到底有多少叔叔伯伯。」
說到這個,蕭氏想了想也遲疑起來,「咱們家直系的不多,如今在京的只有幾房,還有分出去的旁支,不過這樣林林總總算起來,大概也有十幾個算少的。」
琳怡道:「輩分都是各家論的?我們家除了長房過世的伯父,現在只有兩位伯父。」
蕭氏就著燈開始看描的花樣,「我們平日裡叫的不過是小排行,嚴格來說還有族裡的大排行,那可是長長的名目,別說你們就算是我也記不來。」
這麼說鄭七小姐叫的十九叔是鄭氏族裡的大排行。
鄭家在朝為官的不少,現在正逢考滿,知道父親名諱也不足為奇,只是他怎麼恰好就幫上了忙。
蕭氏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琳怡笑道:「去了鄭家聽說鄭家有許多族人,我們陳家也算大族,我就想應該也不會少。」
正說著話陳允遠從書房回來,蕭氏立即將琳怡的問題拋給陳允遠,陳允遠坐下來給衡哥和琳怡講了不少家族史,讓琳怡知道陳家比鄭家歷史更悠久。說完話,時辰也不早了,蕭氏讓人將衡哥和琳怡送回去歇著。
琳怡回到房裡立即叫來玲瓏,「怎麼樣?在鄭家打聽出什麼?」
玲瓏搖搖頭,「聽院子裡的婆子說,因郡主是要款待外客,鄭家的族人並沒來幾個,就算來的也不過是家裡的奶奶,幫襯郡主辦宴席的。」
能打聽到的就是這些,剩下的就靠她自己來想。
十九叔只告訴她芙蓉閣,又提到她和福寧官員的家眷是否相熟,也就是說她若是去了芙蓉閣那邊,應該會遇見福寧的熟人。
福寧的熟人和父親的案子又有什麼關聯?
既然御史要彈劾父親,朝廷勢必要去福寧查實,那麼從福寧來的人會不會就是因這件事。
想來想去沒有別的好法子,只能明日和母親一起去芙蓉閣,看看那邊是個什麼情形。
只是,什麼時候去才好?
總不能過去之後挨家挨戶地去查問。
琳怡看向橘紅,「咱們帶來的婆子有沒有誰經常出去採買?」
橘紅道:「現下都是跟著家裡花銷,就算買些別的物件兒,也是三太太交代下來的。」
並不是每天都會特意交代出去買東西。
琳怡仔細想了想,在福寧的時候出去做客,蕭氏除了帶身邊的媽媽,還會帶跟車的戴婆子,她見過的家眷不少,戴婆子見過的下人就更多。
琳怡心裡一動,吩咐橘紅,「你拿了二兩銀子去戴婆子那裡,就說明日我要去芙蓉閣買香膏,讓她府門一開就去芙蓉閣門前等。」
「這……若是戴婆子問起來,為什麼要那麼早過去……奴婢該怎麼說。」
不說出個理由來,戴婆子也不會聽她的過去等。
「就說我聽人議論,芙蓉閣每日都會有人送幾盒上品過去,不過不分什麼時辰,讓戴婆子過去盯著,萬一真像人說的有,就問問價目,十兩銀子內的都能買來,我好送給母親用。」
戴婆子只要接了差事,總會找借口出府,跟車的婆子出府不算什麼大事。
「讓她安心,明日母親問起來,我自會去說。」
橘紅笑道:「小姐給二兩銀子要撐破她的肚皮,依我看這樣小的差事有一兩足夠了。」
能省下銀子自然更好。
琳怡道:「那就給她十一兩,有好的香膏就買回來,沒有就讓她留下一兩。」
橘紅從腰間拿出鑰匙,「內院還沒落栓,奴婢馬上過去。」
不一會兒功夫橘紅回來道:「戴婆子歡歡喜喜地接了,說明日早早就去守著。只是一樣,明日三太太問跟車的不是她,還請小姐幫著說說。」
琳怡點點頭,放下手裡的書歇了。戴婆子是個有眼色的,若是有不尋常的事應該能發現,若是一次不行,她只能讓戴婆子多去守兩次。
第二天吃過早飯,蕭氏帶著琳怡出門,雖然時辰尚早,大街上到處都是喧鬧聲,各種吆喝聲音,琳怡覺得好奇,也勾起蕭氏許多美好的回憶,蕭氏一邊聽一邊給琳怡講京城的小吃和名產,這一路時間過的飛快,馬車很快停到芙蓉閣前。
蕭氏還沒下車,早就在芙蓉閣門口守著的戴婆子迎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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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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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贏面
琳怡看向戴婆子,戴婆子臉上沒有異樣的神色。
戴婆子在這等了一早上也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琳怡戴了帷帽,由玲瓏扶著下了車。
戴婆子躬身在蕭氏身邊道:「奴婢等了一早晨也沒見到有人往芙蓉閣送香膏,奴婢就進去問店家,店家說所有的香膏都在後院做好的,大概是小姐聽錯了。」
蕭氏歎口氣看琳怡,「你這孩子,為了給我買一盒香膏,這樣大費周章 。」雖然這樣說著卻是滿眼笑意。
琳怡轉頭向芙蓉閣旁邊的胡同看過去,莫不是她理解錯了?鄭十九不是這個意思?
鄭十九提到福寧的官員家眷只是個巧合?
她記得父親說過,外省的官員非傳不得入京。鄭十九的意思是福寧有官員偷偷入京,如果能抓住這個把柄,父親的事就有緩和的機會。
所以她才會讓戴婆子在芙蓉閣前等。
每家下人都會早早出去採買,說不定採買的人戴婆子會識得,這樣由戴婆子將整件事說給蕭氏聽更加順理成章。她總不能直接和父親說,在鄭家聽到一個不確定的消息,父親的性子定會讓她將整件事說清楚,她沒法解釋和鄭十九的往來。
至少要探聽虛實,才能將整件事做的穩妥。
琳怡隨著蕭氏正要進芙蓉閣,只聽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響,下人放了腳蹬,有人讓人攙扶著下車,「是不是陳三太太。」
蕭氏和琳怡這才轉過身,看見了一臉笑意的林大太太。
想到琳怡在林家的被算計的事,蕭氏就沒法像林大太太一樣笑得那麼燦爛,從小要好的姐妹一下子變成了奸佞小人,蕭氏心裡實在不舒服,連口也懶得張。林大太太倒沒看出來,這樣巧合的相遇,彷彿喜不自勝似的,幫著蕭氏和琳怡挑起香膏。
「我知道你喜歡梨花香。」林大太太拿起帕子捂嘴笑,「你連喝茶都像放幾朵梨花嘗嘗。誰知道聞起來是一回事,吃起來又是一回事,不過現在京裡也有梨花的膏子了。」
店家忙讓人捧來尚好的梨花膏,林大太太打開放在蕭氏鼻端。
淡淡的香氣,慢慢飄到鼻端,蕭氏的表情舒暢起來,「這個味道是好。」
林大太太笑道:「我知道你就會喜歡,」說著看向琳怡,「六小姐不喜歡香膏可以用蜜膏,我們家裡那幾個丫頭單挑這裡的蜜膏用。」
林大太太的表現赤誠又大方,若不是知道琳怡做事穩重,蕭氏都要懷疑琳怡是曲解了林家的意思。
挑完香膏大家一起出門,才走到院子裡只聽到有人大聲斥罵,「我早說了這裡不是什麼文家,這宅子是我們老爺、夫人才買下的,之前的人家去了哪裡我們怎麼知道,你再賴在這裡不走,我們就要報官了。」
那人又哀求了兩聲,剛才高昂的聲音叫來兩個家人抄起棍棒就追過來。
聽得胡同裡嘈雜一片,蕭氏嚇了一跳只將琳怡往身後藏。旁邊的丫鬟、婆子也都圍上來服侍林大太太、蕭氏、琳怡上馬車。
蕭氏拉著琳怡才在馬車裡坐下,就聽得幾個家人將棍子敲在地上「怦怦」的聲音,那被追趕的人早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求饒。剛才指揮家人家人追趕的婆子走出來看了一眼立即縮了回去。
林家、陳家的馬車相繼離開,剛才芙蓉閣前上演的風波也漸漸平息下來。
蕭氏剛要跟琳怡感秋人活在世實在不易,戴婆子湊上前隔著簾子輕聲道:「太太,奴婢剛才瞧見了崔守備家的下人。」
蕭氏聽得這話沒放在心上,可是轉念一想,如今是在京城,「這……怎麼可能……」
「奴婢看得真真的,崔守備家的太太和太太常來往,奴婢識得崔家的下人。」
蕭氏還沒摸透這裡的因果關係。
琳怡提醒道:「母親,崔守備一家也進京了嗎?」
「沒有啊。」之前大家在一起還說這件事,「崔守備是武官,武官要有朝廷的文書才能進京的吧?」蕭氏也含糊其辭。
「父親說過,外省官員非傳不得入京,從前咱們福建不是發落過擅自入京的官員嗎?母親忘了,一家老小都被牽連,家裡的小姐還做了官婢呢。」
那小姐生的極好,又會一手的好琴,蕭氏很是喜歡,後來聽說被官府壓走做了官婢,蕭氏唏噓了好幾日。
蕭氏道:「這麼說是……私自入京……」說著臉色變得極難看,「這件事還是等你父親晚上回來再說。」
這種事自然是越早下手越好,否則讓崔家人聽到消息連夜離京,他們就白忙活了一場。
「母親,」琳怡道,「萬一和父親的政事有關呢?等到晚上不是耽擱了?」
夫君這幾日為政事發愁,若是真的有轉機她求之不得,蕭氏皺起眉頭,「若是我們弄錯了……」
琳怡道:「又不是什麼大事,頂多算是認錯人而已。」
蕭氏這才同意了,吩咐馬車外的戴婆子,「你讓小廝去趟衙門,將這話告訴老爺。」
戴婆子自然高興,這件事證實了,她就是頭功一件,說不定就能進內院辦差,不必在外面風吹日曬,當下歡歡喜喜去報信了。
馬車裡的琳怡也鬆了口氣。
再想想,凡事不會這樣湊巧,她讓戴婆子候了一早晨都一無所獲,偏偏等她和母親從芙蓉閣出來,崔家的下人就露了面。
這是鄭家的意思還是鄭十九在暗中幫忙。
林大太太今天也出現在芙蓉閣,目睹了這一切。
這裡面是有人精心安排,否則還真的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真相說不定是,林家和鄭家都被人算計了。
現在琳怡能確定的是,這件事對他們全家沒有任何損失。父親能趁機脫身,說不定還會記大功一件,他們沒有選擇,贏面也最大。至於林家和鄭家吃虧還是收益就要看後效了。
蕭氏和琳怡回到陳家,將手裡新購的香膏分給府裡的女眷,然後進屋裡等消息,蕭氏整整一天都在忐忑中度過,幸虧旁邊有琳怡攔著,否則蕭氏就要打發下人去衙門探聽進展。
陳允遠沒有按時回府,蕭氏晚飯鬱鬱寡歡,還是琳怡提出要重新佈置閨房,蕭氏這才有了些精神。
琳怡從蕭氏房裡選了幾個丫鬟、婆子過去幫忙。
琳怡帶著一大串下人走了,盼星星盼月亮的蕭氏終於將陳允遠盼了回來。
陳允遠一進門,便遮掩不住臉上欣喜的表情,一雙眼睛明亮的讓蕭氏暈厥,這次沒等蕭氏問,陳允遠就主動道:「真的是崔守備帶著小妾進了京。」說著也不脫官袍,興奮地往大炕上一坐,「開始崔家還不承認,只說崔守備的小妾進京遊玩,誰不知道崔守備將小老婆寵上了天,會放任她自己來京裡?再說妾室哪有這種自由,讓人捉住必然扭送官裡處置,我不過大聲說要幫崔守備捉逃妾,崔程遠那廝就從地窖裡冒出來找我拚命。哈哈,虧那廝想的出來,唬我說他是奉了密旨進京,我讓他將密旨拿出來他又沒有,我只得公事公辦將他和他的妾室一起送去了刑部。」
陳允遠喝了口茶,咂咂嘴意猶未盡,「這些年,這廝沒少幹壞事,今天終於栽在我手裡。這次就算我被小人陷害,也算拉了一個墊背,」說著一拍大腿,「夠本了。」
蕭氏聽了差異,「老爺和崔守備不是一直關係不錯嗎?」
陳允遠臉一黑頓時沒了話說,回來的路上他還在後悔,這些年是不是該將政事講給蕭氏聽聽,這次能捉到崔程遠就是蕭氏的功勞,現下聽到蕭氏問這種問題,他只當剛才是一時腦熱。
蕭氏去套間裡給陳允遠換了衣服,「崔守備這次罪過大了吧?」
焉只是罪過大了,就算有成國公撐腰,這次也不能隨隨便便就矇混過關。武將非傳入京,視同謀反。
成國公還不敢和讓這兩個字沾身。
於是趁著這個機會,他要將崔守備這些年的罪證立即收集起來,一本奏折參到君前。陳允遠準備大幹一場,從套間裡出來,陳允遠立即叫蕭氏,「讓人去準備筆墨,晚上我就睡書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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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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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3:57
第三十章 風聲
陳允遠的奏折遞上去,崔守備案的神秘面紗也被揭開,京裡好多大人立時後悔竟然沒有先知先覺,被福寧來的外官搶了功勞。
陳二老太太董氏也是大為驚訝,老三就在她眼皮底下做出這麼大的事,她事先竟然沒察覺。
仔細查問起來才知道,多虧了那晚琳怡將房裡重新佈置了一番,丫鬟、婆子一大堆過去幫忙,三太太蕭氏和陳允遠的話才沒被人聽去。
佈置房間的原因,是天氣越來越熱了,琳怡要從暖閣裡挪出來到外面的碧紗櫥,經過了連個時辰的折騰,屋子裡的幔帳換成碧水痕的輕紗,錦杌也換成方凳,將暫時落腳的院子徹底變成了閨房。琳芳聽說了趕過來指手畫腳,非要琳怡將碧水痕的輕紗換成煙兒媚,最後又大方地將自己屋裡的得意畫作送了琳怡一幅。
說起那晚的事琳芳還得意洋洋,若論誰有眼界,鄉下長大的琳怡怎麼敵得過她。琳芳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很久,在田氏的紫竹院聽說林家和三叔父聯手辦了件大事,琳芳狠狠地怔愣在那裡,難道林家真的要將琳怡那個鄉巴佬娶回去,於是哭喪著臉向田氏求救,「母親,這可不行啊。」
田氏只能安撫女兒,「到底是什麼情形現在還不知道,讓人出去打聽打聽再說。」
最終打聽出來的結果,林家和鄭家都像沒動過手的樣子。
可是卻也脫不開干係。
「林大太太和三太太一起去了趟芙蓉閣,恰好就發現了擅自進京的崔守備。」董媽媽將打聽來的事將給二老太太董氏聽。
二老太太董氏皺起眉頭,「林家怎麼會攙和進來。」
正說著話,大老爺陳允寧進了屋。
二老太太讓兒子在跟前坐下,董媽媽給大老爺端了茶就到門外去守著。
陳允寧一臉深沉地垂下眼睛,「這次老三是立了大功。聽說崔程遠本來是來梳理京中關係,彈劾老三的,誰承想竟然被老三抓個正著。」他之前已經得到御史要彈劾陳允遠的消息,沒想到陳允遠一下子就扭轉了局面。
二老太太董氏看一眼兒子,「不是讓你注意老三,怎麼這樣的事都沒發現。」崔程遠也不是個無能之輩,既然敢帶家眷入京,就肯定上下打點好了,不應該這麼容易被人發現,老三能一下子抓住崔程遠,那是早就算計好了。
說到這個陳允寧也無可奈何,「兒子已經讓人跟著三弟了,確實沒有發現三弟有什麼舉動,真像是外面說的那樣,是三弟妹的下人不小心發現的。」
不小心發現的,靠一個女眷?
二老太太董氏冷笑,「京裡的事都那麼容易發現,就沒有那麼多冤死鬼了。老三這是被人指點了,否則哪裡能走這麼高的棋。」
那會是誰呢?陳允寧目光閃爍,「真的是林家?」
林家雖然厲害,卻不一定能這樣不聲不響的安排一切。再往上想,之前長房老太太帶了六丫頭去鄭家,二老太太董氏道:「是不是老東西說服了鄭老夫人來幫忙?」
陳允寧道:「外面也有這樣的說法,是鄭閣老插手。」
真是怪了,這些人怎麼一下子都看上了老三。二老太太董氏頓時有些坐立難安,「那彈劾的事?」
「現在沒有人敢提。老三將崔程遠送去刑部不說,還參了崔程遠十大罪狀,現在無論誰參老三,都像是與崔程遠為伍。」
崔程遠的罪名視同謀反。這兩個字的威力非同尋常。
二老太太董氏看看陳允寧,「如果這件事能讓老三支持過考滿呢?你想過沒有要怎麼辦?」
讓老三一家全須全影回福寧?
蕭氏也在冥思苦想,過了這幾個月是回福寧呢,還是按照夫君之前的想法留在京裡?現在的情形畢竟變了。沒有人彈劾,沒有人恐嚇,夫君每天回家都是一臉的笑容,讓她覺得這次考滿夫君一定會拿個優。
琳怡知道,父親的心事不外漏,崔程遠的事塵埃落定之後,又會回到從前的局面。如果鄭家和林家真的站在父親這邊,情況可能還會有些不同。
比起大人之間關係複雜,鄭七小姐和齊家姐妹都像往常一樣和琳怡通信。鄭七小姐信裡寫海御史家的小姐被禁足在家云云,卻沒提起整件事都是鄭十九想的法子。
鄭十九是外男,琳怡不可能會主動說起,於是就照鄭七小姐信裡的內容回了封信。信才讓丫鬟送出去,玲瓏捧了一罐子蜜餞匆匆忙忙走到琳怡身邊低聲道:「小姐,長房那邊出事了,聽說是大姑爺被抓了,大小姐要死要活的,長房老太太急昏了過去。」
之前她還聽伯祖母說袁家可能會翻案,就看林家幫不幫忙,怎麼現在大姐夫反而被抓了。
琳怡看向玲瓏,「給我找件衣服。」
玲瓏忙放下手裡的東西,給琳怡換了身衣裙。換好衣服主僕兩個一路去蕭氏房裡,蕭氏也才聽得消息,正想著要不要過去探病。
琳怡已經開口問,「母親,我們是不是要去長房看看伯祖母啊。」
「去,」蕭氏想到長房老太太的慈愛,「我們去跟老太太說一聲就過去。」說著吩咐丫鬟收拾些東西出來,蕭氏從福寧帶了一根野參,誰也沒捨得給,現在手頭上拿不出別的東西,就讓丫鬟將野參包了,不管能不能用得上總是一份心意。
蕭氏和琳怡到了二老太太房裡,二老太太也準備去長房,大家正好一路坐了小車過去。
琳怡扶著二老太太董氏踏進長房老太太的念慈堂,就聽得琳嬌的哭聲,「祖母,您可別嚇孫女,都是孫女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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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4:03
第三十一章 機會
琳嬌髮髻散亂跪在地上痛哭出聲,炕上的長房老太太躺在雙色錦的褥子上半闔著眼睛。
二老太太董氏帶著琳芳、琳怡走到床邊,低聲問長房老太太,「老嫂子你這是怎麼了?」
琳怡去扶地上的琳嬌,琳嬌已是滿腹傷悲,怎麼也不肯起來。旁邊的丫鬟、婆子見狀上前幫忙這才將琳嬌安置在椅子上。
二老太太董氏問身邊的白媽媽,「這如何使得?有沒有請郎中?」
白媽媽道:「請了,就在外面候著,可是老太太不想看……」
「老嫂子,這怎麼行,」二老太太董氏一臉悲傷地勸慰,「你如何也要看這些孩子的面上,珍重身子,我們活了這般歲數,還有什麼是沒經過的。」
二老太太話音一落,琳嬌又放聲哭起來。
二老太太董氏看向琳芳、琳怡,「你們兩個先扶你們大姐姐去旁邊歇著。」
琳芳、琳怡兩個應了,將琳嬌帶去了東側室。
二老太太董氏和長房老太太說話,琳芳這邊也迫不及待地試探琳嬌,「大姐姐,聽說大姐夫被人抓了,是真的嗎?」
琳嬌心裡一顫,想起官兵闖進家門將夫君帶走,她就渾身冰涼。夫君彷彿是早有預料一般,回頭看她的眼神,萬念俱灰中帶著對她的不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公公被帶走時,婆婆是那樣的神情,當聽說家眷一起流放,婆婆反而安寧下來。無論走到哪裡,夫君永遠是支柱,沒有了這根柱子,所有一切都會掉下來狠狠地砸在女眷身上,她情願夫君去哪裡她也去哪裡,婆婆說的好,一家人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處。
琳怡看琳嬌的神色就知道大姐夫情況不好。
琳芳沒有得到確切消息還要再追問,「到底是……」
琳怡開口打斷琳芳的話,「大姐還是歇一歇,說不定一會兒又有消息傳回來。」
琳嬌抬起眼睛,看到琳怡滿眼關切,「大姐,家裡還有那麼多人指望你呢。」
是啊,還沒有最終的結果,她如果亂了,夫君回來怎麼辦?可是轉念一想袁家被人步步陷害,那些人顯然是不死不休,夫君這樣進去,哪裡還有命回來,琳嬌捂著臉不停哽咽。
瞧著鼻涕眼淚一臉的琳嬌,琳芳少了從前的熱情。照父親、母親的說法,皇上新啟用一批文官,這些人許多都出自書香門第,當中不乏與袁家相識的,袁家這才四處活動,要為袁學士翻案。她本以為袁家能東山再起,誰知道會這樣不中用,連大姐夫都被牽連進去。看大姐這個樣子,袁家這次是徹底完了。
內室裡,長房老太太讓郎中看了脈,吃下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看到長房老太太臉色好轉,二老太太董氏道:「是什麼罪名?」
長房老太太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我還想著讓允寧幾個想辦法打聽一下。」
二老太太董氏道:「有沒有查抄文書?」
長房老太太有氣無力,「聽琳嬌說官兵將家裡所有的書冊、信件都帶走了,細軟倒是沒有拿。」
二老太太董氏皺起眉頭,「大姑爺不在朝廷裡任職,為何會被查抄書信?」
長房老太太搖頭,「我也想不出個道理。」聽到噩耗準備將琳嬌叫來問,誰知道卻聽說琳嬌在屋子裡吊了脖子,她當時眼前一陣發黑,只覺得天旋地轉……知道琳嬌沒事,她這才緩過些氣來,還沒等她仔細問琳嬌,董氏已經進了屋,「只能聽消息,再作打算。」
二老太太董氏點點頭,「我也讓允寧問問族裡,大家齊心協力怎麼也要將大姑爺保下來,否則琳嬌該怎麼辦才好。」
長房老太太只生了一個兒子,兒子身下只有一個女兒就是琳嬌。長房老太爺早就死了,緊接著長子也沒了,琳嬌就成了長房老太太的命根子,琳嬌出了事,長房老太太定是心急如焚,二老太太董氏一邊歎氣,心裡卻沒忘了算計。她之前想著袁家起復,才主動和袁家來往,現在袁家雖是沒有希望了。可是眼下又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若是能想到法子幫大姑爺,就可以拿住長房,除非長房老太太能過繼她的兒子,否則她就不會將大姑爺救出來。
長房老太太就算再喜歡琳怡,卻不能眼看著自己的親孫女成了寡婦。
二老太太董氏想著安慰長房老太太,「嫂子好好養病,這些事就交給我了,只要有了消息我就讓允寧送信來。」過繼之前,她是真心盼著這個妯娌活得長久。
內室說完話,琳嬌的眼淚也終於流乾了,琳芳閒得無聊已經開始數紫檀炕桌上的花紋,琳怡開始聽琳嬌斷斷續續地講經過。
琳怡道:「這麼說,家裡已經不能住人了?」她是從心底希望琳嬌能暫時來長房住,這樣有事也能商量長房老太太。
琳嬌抽噎道:「只是書房被封了。」
話說到這裡,蕭氏從外面進來端了定神的藥給琳嬌。二老太太陪著長房老太太說話,蕭氏也沒有插嘴的地方,就跟著下人去給長房老太太和琳嬌煎藥。
琳嬌吃完藥,蕭氏又是心疼又是害怕,「你這孩子怎麼那麼狠心,長房老太太就你一個孫女,你有了什麼事,老太太哪裡吃得消。」
琳嬌的眼淚又來了,「我……錯了……」
蕭氏上前安慰,「好了……好了……總會好的……」
蕭氏不善言辭,說的話都是發自內心。
琳嬌重新梳了妝,蕭氏領著姐妹幾個又回到內室。
長房老太太和二老太太已經說完了話。
二老太太先轉頭看向琳嬌,「好孩子,袁家那邊你先不要回去了,好歹留下來住一晚再作打算。」
看著床上被自己嚇病的祖母,琳嬌咬著嘴唇點頭。
二老太太將琳嬌叫過來,「真真可憐的孩子,你放心,你家裡的叔叔們不會不管,我一定盯著他們想辦法。」
琳嬌眼淚又滴滴答答流下來,此時此刻她對二老太太只有感激。
這邊和琳嬌說完話,二老太太又看琳芳和琳怡,「你們兩個就留下來陪著老太太和琳嬌。」
琳芳沒想到會是這樣不禁睜大了眼睛,聽到琳怡應承了,這才跟著一起低頭稱是。說完話,琳芳、琳怡兩個人先出去,琳芳撅著嘴,「我那些鋪的蓋的怎麼辦?我的妝盒、胭脂、香粉、首飾、箱籠、鞋子,還有熏衣的香爐、香料……我每日都要沐浴的香油和花瓣呢……」
琳芳這邊喋喋不休,琳怡吩咐玲瓏回去拿些她每日常用的穿戴過來即可,長房這邊難道還欠她一床被褥不成?
……
琳芳、琳怡將二老太太董氏和三太太蕭氏送去垂花門。
琳怡刻意和蕭氏走在後面,讓二老太太和琳芳祖孫兩個說話。
「多注意著點這邊的動靜,」二老太太壓低聲音,「有什麼事就讓人回來稟告。」
琳芳點點頭。
二老太太怕琳芳不明白,「這日會有人來看望老太太,我不好每次得了消息都過來。」
原來是因為這個所以叫她留在長房,「可是為什麼還要留下琳怡……」
二老太太道:「那是長房老太太的意思。」
琳芳咬住嘴唇,自從這個琳怡進京,就處處和她爭。
二老太太看一眼琳芳,「現在你該知道要長些心思了吧?琳嬌住在長房,凡是袁家的親戚都該過來探望,你要時刻在長房老太太身邊孝順,將來才會有你的好處。」
袁家的親戚。
那林家是不是也會過來……
袁家不是還想靠著林家起復嗎?也許……琳芳眼睛亮了,「說不定林家能幫忙。」
總算是受教。二老太太欣慰地點頭,「我會讓你父親問問林家。」說著頗有深意地瞧了琳芳一眼。
祖母和她說這個是什麼意思?琳芳的臉陡然紅了。
二老太太自然不會將話說的更透徹,林家這門親事她也打算了好久,現在就看林家是什麼意思。不結親林家不可能出面幫袁家,若是借這件事又結親又捏住了長房咽喉,正是一舉兩得。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4:17
第三十二章 娶她
二老太太董氏回去不久,將琳芳和琳怡的東西用車拉了來。
琳怡的東西不過兩個箱籠,琳芳的就數也數不清,要不是田氏攔著,琳芳身邊的丫鬟真的將琳芳用的澡盆也拉了過來。
琳芳叉著腰讓丫鬟將東西擺放好,琳怡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去長房老太太房裡。
長房老太太剛罵了琳嬌不懂事,動不動尋死覓活哪裡能掌起一個家,若是死就能將大姑爺還回來,她這個老不死的先去以命抵命。琳嬌這才知道自己的錯處,哭著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了。
琳嬌折騰了一天昏昏沉沉在內廂裡睡了,長房老太太卻怎麼也睡不著,抬起頭看到琳怡來了,就將琳怡叫到炕前坐下。
琳怡先開口問長房老太太,「二老太太會幫忙嗎?」
真是水晶心肝的孩子,怎麼就沒生在她身邊。長房老太太歎口氣,「看我拿什麼來換了。」
琳怡默然,她知道二老太太的打算,可是現在除了依靠二老太太董氏,父親也沒法幫到長房。
「你親祖母性子極好的,為人坦誠,只是命不好。」長房老太太說著提起董氏,「董氏入京這麼多年,辛辛苦苦養大身下的幾個孩子,但凡心思擺的正些我也不和她計較。長房的產業我給了她們便是,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長房老太太說著冷笑,「誰知道她是等不及我死了,早早就玩出許多花樣來。別以為這樣我就怕了她,她越是算計我越是不給。」
話是這樣說。董氏娘家畢竟得力,琳怡道:「伯祖母消消氣,想想下一步怎麼辦才好,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姐夫一家不管,姐姐只有伯祖母能依靠。」
「也不能就遂了她的意。二老太太娘家早就給她出主意,眼睛盯著我們陳家的爵位,到時候她養的兒子承了爵,你知道你父親要被擺在哪裡?」
她知道。她兩個伯父沒有承爵就將父親從嫡出擠去了庶出。
琳怡目光波瀾不驚卻一片清明,「可是不救大姐夫一家,姐姐沒有依靠,這個家早晚還是要受別人擺佈。」
這個局,進也難,退也難。
六丫頭都能看出來的事,她如何不明白。這件事說到底糾葛在林家上,長房老太太想著看了一眼琳怡。
琳怡目光也不躲閃,「伯祖母是不是在想,林家沒有一層姻親關係是不會幫忙的?」
長房老太太驚訝,「你連這個都知道?」
前世她死於林家,重活一次後又看到琳芳對林正青的思慕之情,長房老太太和董氏都想拉攏林家,可見林家在這件事上確實有幾分把握。聯了姻,林家自然而然會幫親家。
長房老太太將胸口的不快說給琳怡聽,也是想讓琳怡對二老太太董氏有個思量,沒想到琳怡倒說出許多道理,「你覺得這件事要怎麼辦?」
琳怡抬起頭低聲道:「孫女覺得不如一邊讓父親去打聽消息一邊等等看……」林家和二老太太董氏一樣眼睛裡只能看到利益二字,「就算林家能幫忙也要來問伯祖母。大姐說官兵來了只查了書信,古往今來凡是查書信的案子都不會只牽連一家。林家和大姐夫家一樣是書香門第啊。」
林家和袁家有親,林家若是真的對袁家不管不問,就是要絕了這門親事,這樣的名聲林家也是擔不起的。再說,林家和袁家相互扶持這麼多年,總不會這樣經不得風雨。
「大姐不如去袁氏族裡哭一哭。」放著自己夫家的族人不用要去用誰呢。
她怎麼沒想到這點。長房老太太眼睛亮了,一下子從炕上坐起來,轉頭吩咐白媽媽去將琳嬌叫來。
琳嬌以為有了消息,披了件外褂就趕到內室裡。
長房老太太將琳怡的話說了,琳嬌皺起了眉頭,「就算去求族裡,族裡也不會幫忙的,六妹妹不知曉,祖母難道忘了不成?當時公公的案子下來,袁氏族裡的人都躲得遠遠的,就連婆婆都無可奈何。現在夫君也被牽連了,族裡的人更會遠遠地站著,即便我厚著臉皮回去,人家連門也不會開的。」
之前袁氏族裡的態度也將她氣得說下狠話,只要她活著一天都不與袁氏族裡來往。可是如今是此一時彼一時,長房老太太目光深沉,「當時袁氏族裡不肯幫忙,我這才幫你們置了宅院和田產讓你們渡過難關,可是現在我老婆子一病不起,你也只能回袁氏族裡求救。」
琳嬌就要爭辯。
長房老太太道:「聽我說完。你公公是被貪墨案牽連,讀書人重聲名,袁氏族裡人遠遠站開也情有可原。現在不同了,姑爺被帶走時官府的人沒有拿半點細軟,而是封了書房帶走了你們家所有的書。要知道書可是讀書人的命根子,你家裡的那些書大部分都是袁氏一族分下來的。」
琳嬌仍舊不明白長房老太太的意思。
長房老太太看看旁邊的琳怡。
琳怡這才輕聲道:「姐姐記不記得大周建國初的《瑞陽集》一案牽連了許多人。」
《瑞陽集》裡面有斥責本朝弘揚前朝的文字,後來寫《瑞陽集》的譚瑞被滅了滿族,譚瑞的好友、學生也沒有倖免,後來凡校書、科書、賣書的人也一律喪命。從此之後讀書人就不敢隨意藏書,這些年來如《瑞陽集》這樣的重案雖然沒有,可是還有不少人因文字疏誤被定了謀反罪。
琳怡見琳嬌似是有所領悟,「姐姐,撇開袁學士的案子,你覺得大姐夫最有可能是什麼罪名?」
琳嬌頓時一抖,「那……難道是……藏書……」
長房老太太道:「這就是袁氏一族最怕的,姑爺這些年只在家讀書,若是招上禍事也是和那些書有關,袁氏一族再想袖手旁觀,恐怕朝廷不會答應。」
琳嬌還沒有從這件駭人的事中反應過來,長房老太太吩咐白媽媽,「現在就給大小姐收拾收拾送去袁氏族裡。」
琳嬌整個人一抖,巴巴地看著長房老太太,「祖母讓我現在就去?」
長房老太太道:「上門求救自然越急越好,」見琳嬌一臉怯意,長房老太太歎口氣,「你成親有些年了,也該學會自立,祖母就算身子好還能庇護你多久?」
琳嬌目光觸及長房老太太蒼老的面容,咬咬牙,「孫女全聽祖母的。」
長房老太太看看佯裝鎮定的琳嬌,再看看目光如清風拂水氣度內斂的琳怡,心中暗暗歎了兩口氣。
琳芳收拾完屋子裡的東西才知道大姐去了袁氏族裡求救。袁氏一族要想幫忙早就在袁學士入獄時就伸手了,哪裡會等到現在,大姐也是走投無路了。只要這樣想想琳芳就格外開心,服侍長房老太太歇下之後,硬拉著琳怡去瞧她新佈置的臥房。琳怡看了一圈覺得困了要回去睡覺,琳芳直在背後跺腳,罵琳怡沒眼光。
琳怡一夜無夢,琳芳不忘了在夢中命人拿鳳仙花給她重新染指甲。
這幾日許多事都出乎大家意料。本以為琳嬌去袁家很快就會回來,誰知道卻似要長期住下來的意思,二老太太董氏下帖子請林大太太過來小坐,送帖子的下人回來說,林大太太一早去了袁家。
林大太太從袁家回來,將林正青叫來跟前說話,「袁家的事我們家恐怕不能不管了。」
林正青是一副早已預料到的神情。這是小雞吃米的遊戲,他們林家和袁家早就在一隻碗裡,成國公就是那隻小雞,吃完袁家就是林家。成國公一直打擊文官,所以本朝武官地位勝於文官,這兩年皇上又有重用文官的意思,行伍出身的成國公自然不願意見到這種情況。林正青不願意和林大太太老生常談,複習一遍書香門第之間複雜的關係,只等著林大太太說另一個問題。
「這樣一來我們家就是明著和成國公對立。」
林家和成國公之間的恩怨老早就存在了。
林大太太道:「你祖母的意思是,對付成國公還是要從福建那邊的事入手。陳三老爺這次彈劾崔守備,外面人都說是我們家通風報信,依我看陳家是受了鄭家點撥。如今陳家已經靠上了鄭家,對付成國公就更有了幾分把握,」林大太太頓了頓,看向林正青,「你怎麼想?」
林正青眼前浮起那個目光淡漠游離,如霧如煙般讓人捉摸不透的陳六小姐。
陳六小姐就像是一本書,正面和反面完全不一樣,雖然不如藏書精緻,可是大概拿在手上也蠻有趣,林正青淡淡道,「母親是說要和陳家結親?我娶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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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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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4:30
第三十三章 再提親事
娶她?兒子這麼容易點頭,她心裡倒是不快起來。林大太太皺起眉頭,除了聯姻就沒有了別的法子?以正青的條件,將來進了翰林院娶個勳貴之家的嫡女那是綽綽有餘,這樣他們林家也多了靠山,林大太太道:「你的婚事還是等兩年最好,我是想和你商量看看有沒有別的法子。」
婚事是交換的籌碼,林正青反正不著急,「那母親準備怎麼和陳允遠拉近關係,讓陳允遠心甘情願將成國公勾結海盜假扮倭寇搶劫的證據交給我們家?」
說到這個,林大太太的臉陰沉起來,半晌才道:「都怪你父親,讓他去和陳允遠結交,他卻沒能套出陳允遠半句實話。」
勾結海盜的罪名不小,陳允遠就算再沒腦子也不可能輕易說給旁人聽。
林大太太接著憤憤道:「陳二老爺家的四小姐,至少人長得漂亮也會討人喜歡,那個六小姐我實在沒看出她有什麼優點,倒是人長在鄉下為人凶悍,將來你娶回來還不知道折騰出什麼事來。」陳六小姐第一次來別人家做客,就敢將別人家的小姐鎖在房裡,可見她不是什麼品性賢良的,再說,萬一陳家沒能幫上忙,他們不是白白賠上了正青的婚事。
這麼簡單的事,居然還拿不定主意,林正青開始有些不耐煩,於是善意地提醒林大太太,「和陳允遠結親無非有兩個結果,一是扳倒成國公,皇上嘉獎下來八成會將陳家爵位還給陳允遠,這樣陳家就做了勳貴。二是沒有扳倒成國公……」林正青眼睛一亮,嘴角輕誚笑意,這世上的事向來是有成功就是失敗,「我大不了就做個鰥夫。母親若是覺得能接受就去讓人說親。」
鰥夫。鰥夫還怎麼說一門好親事。林大太太半晌才道:「你這孩子……」雖然話不好聽,可是說的的確是這麼回事。
成功了皆大歡喜,失敗了就讓陳允遠一家承受,這種解決之道看似殘忍,其實古往今來還不就是這樣算計。林正青向來覺得假道義不如真小人。
他小時候看到祖父被打了板子,傷口潰爛,活著受罪死了痛苦的模樣,他就知道現在的世道,不做小人就做死人。
林正青從林大太太房裡出來,在牆角拐彎處尋了一根嫩綠的草莖咬在嘴裡。唔,還有別的事沒有做,他要去書房再畫一張春江圖,看看會不會有人來求要。
林正青在書房裡才畫好了春江圖,就有小廝登門道:「老爺說了,還讓大爺畫幅春江圖,有一位相好的先生來要,老爺推不過,」說著看了一眼書案,上面正有一幅春江圖,那小廝就笑,「原來大爺正好畫了。」
林正青將畫交給小廝去晾乾,然後丟下手裡的筆。真是奇怪,他想畫就有人來要,是不是太巧了點。
……
長房這幾日也太熱鬧了點,琳芳和琳怡擠到長房老太太念慈堂旁邊的兩間主屋不說,第二天琳婉也在陳大太太的陪同下來侍奉長房老太太。
陳大太太一走,琳芳就先站出來說:「我屋子裡的東西太多,三姐是搬不進來了,六妹妹屋裡倒是大炕,睡兩個人綽綽有餘。」
原來之前琳芳選小一點的房間是抱著這個心思,琳怡想著就覺得好笑。就算將她擠去小房間,琳婉該住進來還是住進來。
二老太太董氏早就安排好的,豈容她有別的主意。
琳婉倒是為人小心,琳怡幫著收拾房裡的東西,琳婉連著謝了琳怡好幾次。屋子裡的被褥都準備停當,琳婉又垂著臉輕聲道:「六妹妹你人真好。」
琳婉雖然長得不好,聲音卻是極好聽,也生了個婀娜的身段,性子溫婉和順,坐在旁邊話不多,就是一味地做針線。一開始玲瓏、橘紅兩個說話都不敢大聲,一天過去之後,兩個丫頭聲量又回從前。
琳芳更是不將這個三姐放在眼裡,有什麼事寧願來叫琳怡一聲也不喊琳婉,琳婉倒也不生氣,彷彿是被忽略慣了。這樣一來,叫上琳婉的倒成了琳怡。
三個人平日裡陪著長房老太太說話,自然而然就聽到了袁家此時的情形。這些時日袁家的耆老族人常常聚在一起,琳嬌讓人捎信回來讓長房老太太安心,她要在袁家住些日子。琳嬌在袁家住的時間越長,長房老太太越開心。
又過了兩日就有袁家的晚輩上門給長房老太太請安,長房老太太蒼白著臉有氣無力地應對了一番,袁家老小都掉了眼淚。袁家二房的長孫媳提出要去琳嬌夫妻如今住的院子瞧瞧,那院子是長房老太太出資買的,袁家也是懂得禮儀,要先請示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歎口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琳嬌年紀小經了這樣的事……也是沒有主意……我年紀又大了……只能拖累你們不能幫忙……」說著掉了眼淚,「延文年紀還小,就這樣被抓進去……有了閃失……可怎麼得了……」
袁大奶奶道:「親家老太太說的是,家里長輩說了,無論如何也要將文二叔保回來。」
這樣的大事,袁家必然要自保。長房老太太裝作不明白這裡的要害,欣慰又安心地點頭,吩咐白媽媽將上了雙魚鎖的烏木海棠盒子拿來交給袁大奶奶,「這裡是那處院子的地契,還有一些銀票,大奶奶帶給琳嬌,若是有用處就讓琳嬌處置。」
琳怡在套間裡聽了這話,不禁要讚歎長房老太太棋高一著。讀書人向來好面子,家裡出了事焉能讓外姓人拿銀子。這樣一來,救大姐夫所用的銀錢,袁家會盡數湊出來。而且就算大姐夫真的出了事,袁家也要善待大姐一生。
袁大奶奶看著那盒子不敢接,紅著臉訕訕道:「親家老太太這是要臊死我,延文媳婦在袁家一日我們都必當仔細照顧。」
見好即收。長房老太太歎氣,「大奶奶多心了,我一個老太太哪有許多心腸……就是……想要幫忙……罷了……可憐我兒去的早……琳嬌娘家已經無依無靠……我就多憐愛她幾分……」
娘家無依靠,夫家更不能眼看著不管,之前袁家上下為了避嫌已經將事做絕了,而今不能再讓人戳脊樑骨。
袁大奶奶最終也沒有收那只盒子,倒是拿出了給琳婉、琳芳、琳怡的禮物。
長房老太太見狀讓琳婉幾個出來見人。
琳婉、琳芳、琳怡三個上前行了禮,袁大奶奶仔細看過去,目光略過了琳婉,在琳芳身上停留片刻,最後仔仔細細將琳怡看了個遍,然後將琳怡拉過來,「長得漂亮又有福氣。」明亮的目光中帶著審視的意味,讓人覺得不舒服,尤其是說到福氣兩個字,彷彿琳怡真就有了好前程。
袁大奶奶身邊的婆子將三個盒子遞給三位小姐。
一樣的梨花木鑲如意紋熏香盒。
袁大奶奶笑著道:「林家大奶奶也說來看親家老太太,只是這幾日要幫忙打聽文二叔的事耽擱了。這幾日緩一緩定會帶著正青一起過來。」
送完禮物又提起林家和林正青。
琳怡不動聲色,琳芳的眼睛豁然亮了,只是看到袁大奶奶拉著琳怡不由地皺起眉頭。
袁大奶奶低頭看琳怡,目光中再次帶了深意。
琳怡心裡頓時一顫,敲響了警鐘。
是她算漏了什麼?二老太太董氏明明屬意林正青,林家那邊就算答應和陳家聯姻也應該先選琳芳,畢竟琳芳比她年長。上次林大太太在母親蕭氏那裡碰了軟釘子,如今怎麼還會讓袁大奶奶上門說項。
再說從前林家會看上她是因為父親和康郡王交好,現在父親和康郡王沒有半點關係,林家怎麼就看好了這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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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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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4:44
第三十四章 爭
屋子裡的人都極會察言觀色,很快就明白了袁大奶奶的意思。
第一次提起這樣的話題,點到為止,袁大奶奶坐了一會兒就告辭走了。琳婉、琳芳、琳怡也各自回了屋。
琳婉和琳怡剛坐在軟榻上,琳芳就拿著盒子闖進來,臉上的笑容有些陰陽怪氣,「三姐姐、六妹妹,你們的禮物盒子怎麼不打開?」
哪有這樣理直氣壯要求看別人禮物的。
看到琳婉、琳怡沒動,琳芳乾脆自己走過去將盒子打開。
琳婉的是一支滿金牡丹插花髮簪,和她那只滿金蝴蝶瓔珞步搖做工上差不多,琳芳再打開琳怡的盒子,紅絨的內襯上躺著一隻雲裡藏珠累絲鑲寶如意金簪。琳芳登時氣得手指發抖,袖子一揮那只盒子就要掉在地上,幸虧橘紅手快上前接了。
琳芳胸口的悶氣未出,嘴角一抖冷笑道:「六妹妹才上京就這樣惹人憐愛,倒讓我這個做姐姐的成了踏腳的石頭,妹妹快跟我說說,你這心機從哪長出來的,不禍害別人如何偏來禍害我?」
玲瓏、橘紅兩個聽了也蹙起眉頭,琳怡倒是依舊波瀾不驚,「四姐是弄錯了,這話從何而來?」
琳芳冷笑道:「這時候還裝傻,袁大奶奶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妹妹去趟林家就引來了好姻緣。」
琳怡垂下眼睛,「四姐姐不要亂猜測。」
「亂猜?」琳芳揚聲,「怎麼就你的是如意簪,是因如了你的意,你早就看上了林家大郎,說不得和人有了首……」
琳怡豁然抬起眼睛,目光亮得如同出鞘的劍鋒,「四姐是大家閨秀懂得禮儀,知曉這種話說出來就算我萬死,四姐也逃不脫,何必污了我,也害了你自己。」
「你……」琳芳被這話堵住了嘴,「你當我是要和你爭?我是看不慣你這樣沒規矩。」
現在忍了她,說不得她就要出去胡亂說,琳怡道:「四姐說說我哪點沒規矩,我向四姐學就是。」
琳芳也只會張牙舞爪嚇唬人,真讓她說個一二三,她又說不出來,只能站在一旁瞪著眼睛。
「好了,」琳婉起身勸慰,「都是自家姐妹,有什麼話不好說,六妹妹才來京裡,祖母都說我們該護著她,怎麼倒與她為難起來了,要說年紀大,我不是比你們都要……」
就連琳婉都向著她,琳芳怒氣又高漲幾分,瞅準了矮桌上的熱茶吊,手掌一翻「不小心」將茶吊推去琳怡懷裡。
琳怡早已經看到起身閃躲,倒是琳婉撲過去扶茶吊被滾熱的水燙了正著驚叫出聲。
屋子裡的下人登時被嚇了一跳,琳怡忙去看琳婉的傷勢,琳婉的手背已經紅了一片,丫鬟取來涼水,琳怡拉著琳婉的手泡進去,又抬起頭吩咐玲瓏,「快去拿薄荷膏。」
琳芳不知所措地立在一旁,哪裡還有半點威風。
聽到屋子裡的騷動,白媽媽挑簾來看,只見三小姐將手泡在水盆裡,幾個小丫鬟嚇得臉色蒼白,便知道出了大事,忙走上前去低頭看了一眼水盆,臉色也變了,「這可怎麼得了。」
……
還好茶吊裡的水不熱,琳婉才沒什麼事。
白媽媽回去將她看到的和長房老太太說了。二老太太董氏想給琳芳說的親事沒想到卻落在琳怡身上。
白媽媽笑道:「怪不得袁家人不去二房那邊說,反而來了咱們這裡。」袁家人去二老太太董氏面前說六小姐,到像給了二老太太一巴掌。
長房老太太輕笑一聲,「二老太太將林家當寶,只怕六丫頭還未必看上眼。」
白媽媽收起笑容,「您是說……」
長房老太太道:「別忘了六丫頭在林家出過什麼事?」
白媽媽一下子沉默了。
按理說林家是世家名門應該不會,可是人心隔肚皮誰又敢打這個包票。就像四小姐看著是個大方得體的閨秀,卻轉臉做出這種事。
……
晚上琳芳回房裡睡覺,琳怡屋子又安靜下來,琳婉手上重新換了藥,然後抱膝和琳怡縮在炕上說話。
「怪不得四妹會生氣,」琳婉笑一聲抬起來看琳怡,「這些年家裡都是她的天下,六妹妹來了才將她比下去。」
琳怡搖搖頭,她可沒有比人的心,她只想一家人幸福美滿的過日子,琳芳只要不來害她,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琳婉垂下頭,軟軟的鬢角貼服著臉頰,「六妹妹才進京就有林家這樣的大戶上門提親,不管成與不成妹妹都該高興。」
琳婉是看出了什麼?否則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琳怡垂下頭,「婚事應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他的我都沒想過。」
琳婉似是很為琳怡高興,「那你也應該開心,人人總有個比較,同樣都是陳家的小姐,你們個個出挑,我這樣的只能排在家裡最末,」說著撲哧笑起來,「四妹妹一口一個長幼,卻忘了我比她還年長呢。」
兩個人又說了會兒針線上的話,琳婉先躺下睡了,琳怡去套間裡換件衣服。橘紅取來綾衣給琳怡換了。
「小姐,」橘紅低聲道,「三太太看了袁家送給小姐的禮物只是有些驚訝。」
她打發橘紅回二房拿東西,其實是讓她將袁家的禮物拿給三太太蕭氏。
琳怡微微思量,「見到父親了嗎?」
橘紅點頭,「見到了。太太將盒子遞給老爺看,老爺倒是緊鎖眉頭,問了我一句,袁家還說了些什麼。奴婢照實說了,老爺又看了看盒子裡的金釵,轉身去了書房。」
軟軟的綾衣貼著她的肩膀,單薄、又帶著一絲細密的涼意,父親知道了林家的意思,卻沒有馬上表態而是去了書房。
是不是說明父親也在考慮這門親事。
橘紅看著六小姐深沉的表情,終於忍不住開口,「小姐是不是……不想……嫁去林家?」
她貼身的丫鬟總是能看出她心裡所想。
琳怡沒有說話,橘紅卻由此證實了猜測,立時著急起來,「既然這樣,小姐就回去求老爺、太太,萬一等親事定下來可怎麼辦?」
琳怡緩緩一笑,「大戶人家定親不會那麼草率,而且林大太太不是還沒有來嗎?」再說那麼好的一塊肉,就算她不招惹誰,也會有人來搶。
琳怡這邊進屋睡覺,琳芳那邊徹夜難眠。田氏讓人給琳芳帶話,讓她不要著急。林家會看上琳怡讓人詫異,可是這件事畢竟還沒有定下來。
琳芳雖然想要骨氣,狠狠放下一句既然林家不識貨,她也不必上趕著強求的話來,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張不開口,只要想想林大郎俊朗的面容,淵博的學識,就癟了茄子,「林家不是有個庶子嗎?將琳怡嫁給庶子好了。」
銘嬰緊張地四處瞧瞧,「好小姐,小點聲,讓人聽去了不好。」
琳芳冷笑道:「怕什麼,她祖母本來就是不明不白的賤貨,祖父才回京幾日她就珠胎暗結?生下來的東西指不定是不是陳家的,讓她頂著陳家女的名頭嫁出去已經是便宜她了,還。想跟我搶,我呸……給她臉,她就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破落戶。」
琳芳罵了一通覺得心裡舒坦多了。
第二天,田氏一身輕裝來看長房老太太,「家裡的親眷都要來看老太太呢,問我能不能在老太太這邊講次經。」
琳怡看看旁邊一臉笑容的琳芳,怪不得琳芳早晨起來就特別高興,原來是田氏已經讓人提前知會要來長房講經。長房老太太屋子裡供著佛祖,就算生病也要日日去佛前唸經禱告,如今袁家的事人力已經去爭取,要想再求只有這悲天憫人的佛祖,田氏這樣一說,正好中了長房老太太的心思。
長房老太太果然高興道:「只是麻煩了你。」
田氏謙恭一笑,「能孝敬老太太是我的福氣,只怕到時候園子裡要亂些。」
長房老太太笑道:「那不打緊……有下人伺候呢……只是你們年輕人……要被我這個老太太拖累……玩是玩不起來了……」
田氏想到袁家的事只是歎氣,「老太太病了……袁家出了事……我們哪有心思……就是陪老太太解解悶。」
長房老太太頜首,「我知道你的苦心,講經那日就讓人在南街設粥棚,救濟窮苦。」
田氏經常拉攏身邊的親友做善舉,每年要開幾次粥鋪,大雪天的時候田氏還抱病四處奔走為災民籌備銀子,京裡人都知道陳家有這樣一位女菩薩。
不知道這位女菩薩又要渡誰出苦海。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4:55
第三十五章 宴無好宴
二太太田氏講經在京裡已是尋常,這樣一來由田氏牽頭大家聚起來倒是好事。
送走田氏,長房老太太笑得眼睛瞇起來,「讓廚房給六丫頭幾個多加些菜,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能跟著我老婆子虧欠了。」
白媽媽看到長房老太太開心,心裡也跟著痛快,「您是心心唸唸想著六小姐啊,奴婢還是去將六小姐叫來跟您說話。」
長房老太太沒有阻止,白媽媽笑著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功夫琳怡捧著一隻花斛進了屋。花斛中秀麗的枝葉伸出來卻遮擋不住琳怡臉上的明艷,面容不如琳芳妖嬈,卻是比琳芳細緻耐看。
女子豆蔻年華時都生得玉蔥似的,打扮起來個個漂亮,就像花圃裡的百花,可要是讓花迷了眼睛便辨不出哪朵有真的芳香,所以大戶人家選媳就是要細細端看,美色能騙人,風骨和氣質才是最穩妥的。
不知道林家看上六丫頭是誤打誤撞,還是真的有好眼光。
琳怡將花斛擺在臨窗矮桌上,然後坐到長房老太太身邊,長房老太太這幾日病好多了,臉上都有了光澤。
長房老太太道:「讓你說對了,你二伯母果然要來我這裡講經。」
琳怡低頭笑了,「誤打誤撞,沒想到就猜準了。」
琳芳故意將水打翻誤傷琳婉,白媽媽出主意正好借這件事將琳芳送回二房去。琳怡就說緩一緩,琳芳這樣回去定要跟二房老太太董氏哭訴,說不定髒水污水都要潑在她身上,免不了要讓她一通辯解,而且長房老太太正好不知道身邊的親朋還有哪家願意幫袁家渡過難關,琳芳向田氏求助,以田氏一貫寵溺女兒的做法,說不定正好是個機會,「這下老太太能藉著這次講經,發宴請的帖子,願意來的肯定會到,想躲的就會找借口避開。」
袁家出了事,大家不好明著去袁家打聽消息,倒可以通過陳家瞭解一下整件事始末。
長房老太太笑道:「等你大姐回來了讓她好好謝你。」
琳怡不好意思地低頭,「就算我不說,也會是現在的情形。」再說長房老太太也會想到這一節。
長房老太太看著低頭含笑的琳怡,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就豁然暢快起來。自從允禮去世,她心裡好久好久都沒有這樣舒坦了,「我們才從鄭家回來,自然要先請鄭家老夫人。」
長房老太太的帖子很快發下去,鄭老夫人身子不便就讓鄭二太太過來,鄭家人還帶來了鄭七小姐給琳怡的信。鄭七小姐也要過來湊熱鬧。
琳婉傷了手不能拿針繡花,乾脆就跟丫鬟一起打絡子,琳怡自去案上回信,琳芳讓人仔細去長房老太太房外盯著,看看林大太太和林正青會不會來,得知林家說要過來,琳芳的心頓時撲騰個不停,連忙回去讓人準備衣衫和首飾。
一時之間大家都各自忙碌,等到正式擺宴那日,琳芳一身蜀錦踩著玉底的繡鞋跟在田氏身後在垂花門迎客,陳二老爺陳允周在前院照應男客,長房裡裡外外都是陳二老爺一家幫襯。
琳婉、琳怡就陪在長房老太太身邊,看著晚輩給長房老太太請安,她們兩個規規矩矩回過去。女客坐滿了花房,大家開始喝茶聊天,只要誰說到袁家,屋子裡就立刻靜謐無聲。
下人絡繹不絕地將茶點奉上來,屋子裡的小姐們吃了些茶點,太太、夫人們終於發話讓她們去園子裡轉轉。大家巴不得如此,尤其是齊家兩位小姐,自從落了座就不停地向琳怡使眼色。
小姐們出了門,就像出籠的鳥兒,大家都長長地呼一口氣。
齊三小姐將琳怡拉到一旁,「你大姐一家沒事吧?聽著讓人心驚肉跳,我和妹妹還向母親打聽。」
說起這個琳怡也沉悶起來,袁家能不能順利脫身誰也不知道。
這畢竟是長輩操心的事,幾位小姐好不容易湊在一起,就想多說些知近話,袁家的話題很快被岔過去。
齊三小姐道:「今兒我哥哥也來了,要去給長房老太太請安呢。」
齊家、袁家、林家、陳家有幾代的情分在裡面,平日都是常來常往的。
齊五小姐和齊三小姐對視一眼,拿起帕子捂嘴笑了,「你系的一個小小的結,就難住了哥哥,哥哥哪裡吃過這種虧,你若是男子,他只怕早就生了結交之意,如今八成已經拜了把子。」
這樣的調笑,就算誰臉皮再厚也要紅起來。
三個人剛說到這裡,看到田氏領了一個穿著青衣褙子的婦人進園子。
齊三小姐「咦」了一聲,「二太太將宋太太也請了過來。」
琳怡看過去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
齊五小姐就將琳怡拉去一邊,「那是二太太娘家遠房親戚,最近才進京裡來的,聽說是家裡的公子生了病,進京討藥。」
看來這藥討的不順利,不然也不會對田氏這般應和奉承,人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才會病急亂投醫。
齊三小姐看左右沒人,嬉笑道:「你還不知道吧,如果提起宋家,你四姐就會立即變臉。」
這個她倒是不知道。
齊五小姐道:「宋家原來可是金陵的大戶,宋陳兩家早就有結親的意思,加之有陳二太太這層關係在,四小姐三四歲的時候,放佛就口頭許給宋家了,誰知道宋家的少爺得了痘疹,一場大病之後腦子就壞了,這門親事自然就不再提了。」
齊三小姐故意嘟著嘴學琳芳的樣子,「親事雖然作罷,可是誰要是說起來,陳四小姐就十分不樂意。」
琳芳向來眼高於頂,就算親事沒成也會覺得晦氣,說出去更是有損她的名聲。不過既然是這樣,田氏怎麼會主動請宋太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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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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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5:12
第三十六章 咬死你
宋太太進了屋,琳芳也歡快地從花房走出來,看到琳怡和齊家兩位小姐,琳芳笑著主動上前打招呼,「原來你們在這裡。」說著看向琳怡,「剛才有位我們家的故交來晚了,一會兒薦你認識。」
齊三小姐、五小姐目光閃爍,陳四小姐怎麼自己主動提起來了。
齊三小姐用扇子掩住嘴道:「你那位表哥的病怎麼樣了?」
琳芳也不惱,「這幾日好多了,聽說也在前院呢。」說著去看琳怡,「今天女客多,你要多在意著。」
在人前琳芳是姐姐,說出一番大道理來,妹妹只有聽的份兒。雖然園子裡的女眷都是琳怡幫忙照應,琳芳只是選幾個高門大戶家的小姐上去攀談。這一會兒功夫琳芳就找到了林三小姐,不知道兩個人說到了什麼有趣兒,琳芳笑得花枝亂顫。
齊五小姐開始數落姐姐,「你啊,就是話多。」
齊三小姐冷笑一聲,「你瞧陳四小姐今天的模樣,就知道她沒安好心,」說著去看琳怡,「你可要小心著些,你那位四姐八成以為你要和她爭林家的好親事。」
齊五小姐臉色大變恨不得去捂姐姐的嘴。
齊三小姐道:「左右也沒人,你怕什麼,我們都喜歡六小姐,有什麼話自然和她提個醒。」
齊五小姐歎口氣,表情終究不自在,「我們畢竟是閨閣的小姐,這些話也是渾說的?」
齊三小姐悵然一笑,「你總是怕東怕西的,」說著將琳怡領開了些。
三個人坐在翠竹林裡的石凳上。齊三小姐將周圍的竹子看了一遍,「這些竹子種的講究,比我們家的紫竹要漂亮的多。」
琳怡笑道:「這是萬壽竹,你若是喜歡,走時讓人挖些母竹帶走就是。」
齊三小姐撫手,「那最好不過。」
話題扯開了一會兒,三個人之間又親密了許多,齊三小姐就將剛才想說的話一併說出來,「林家大郎是不錯,只是林大太太卻不是好相與的,咱們巴不得離林家遠遠的,誰願意嫁過去就讓誰去,用不著每日擺宴拿我們姐妹過去遮掩。」
齊三小姐說的是實話,大家族裡挑選媳婦,總是將親朋好友家的小姐聚在一起,真正留意的只是那一兩個,旁人全是陪著走過場。
「我知道妹妹是玲瓏心肝,有些話我也不瞞妹妹。林大太太向來一人獨大,眼裡容不下旁人,我只說一件事妹妹就明白,林老爺年輕的時候也想搞些風花雪月,結果被林大太太抱著兒子自縊一次,就偃旗息鼓了。」
抱著兒子自縊?琳怡詫異,林大太太也真能想的出來,「你說的是林家大爺?」
齊三小姐道:「就是林大郎。」
連親生兒子都能利用,可想而知林大太太的手段,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琳怡繼而想到新婚之夜林正青的模樣,從小耳聽目染,比他母親更勝一籌,林家那個地方真是狼窩虎穴,偏還有那麼多大家閨秀想要嫁進去。
清閒的時間只消片刻就過去了,玲瓏笑著來尋琳怡,「鄭七小姐正滿園子找小姐呢。」
……
這麼多女孩子聚在一起,要想大家都滿意也不那麼容易,辦詩會、跳格子、鬥曲兒林林總總,琳婉、琳芳、琳怡穿梭著忙乎。
琳芳打發小丫鬟去端攢盒,小丫鬟走遠了,琳芳帶著銘嬰出了月亮門,躲去旁邊的假山石後。
琳芳迫不及待地問:「準備好了沒有?」
銘嬰有些懼怕地點頭,「這樣行不行?」
琳芳皺起眉頭,「有什麼不行?長房的下人少行事才方便,你囑咐他躲好沒有?」
銘嬰仍舊忍不住手指顫抖,「奴婢好不容易才打發了宋家的兩個婆子,急急忙忙告訴宋家大爺要玩捉人的遊戲。」兩個婆子整日裡伺候宋家的傻大爺,其實心裡早就厭煩了,好不容易輕鬆一下自然不會錯過。再說長房請來的女先生實在技高,大家都自然而然圍著去聽曲兒了。支走了婆子,只剩下身邊的小丫鬟就好對付的多,銘嬰讓人端了茶點過去,吸引了小丫鬟過去吃,然後她趁機和宋大爺說捉人的遊戲。
宋家人說過,宋大爺最喜歡讓下人陪著這樣玩。
「將六丫頭衣服的顏色說清楚了?」
銘嬰點頭,「雖然府裡也有別家的小姐穿天碧色的衣裙,腰間卻沒有配紅粉的流蘇,況且早上小姐還送了一串銀鈴給六小姐。」
琳芳掩嘴笑。走起路來「叮噹」作響,所以吸引了宋家大爺來捉。
被陌生男子摟抱丟盡了臉,看林家還要不要她。
最重要的是那邊一鬧開,她這邊才好做她的事。琳芳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又轉了一圈讓銘嬰看看有沒有不妥當的地方。
銘嬰不敢怠慢,仔仔細細地幫琳芳打理了一番,主僕兩個這才分頭行事。
琳芳一路奔南院的荷花池,長房的園子很大,北邊的小園種植奇花異草,兼有群芳亭,適合女眷旁邊玩耍,南院修了白堰池堤遍種蓮花盛夏時搖船採蓮好不愜意,也許男子會閒步過來瞧瞧。琳芳讓人盯著外院的林大郎,只要他來南院就是她尚好的時機。
她就不相信,只要見了她,林大郎還會要六丫頭那個鄉巴佬。
果然讓她猜準了。林大郎落了單,她就讓小丫鬟前去引人,「南院那邊有歇息處。」只是提點一句,讓人知曉也沒什麼。
琳芳心情越來越歡快,小心翼翼踏上白玉石階,一步步向前,翹著手指輕輕勾起裙角,搖擺著身姿瞧著景致,瞇著半明半寐的眼睛地過了橋,到了對岸,仰頭看岸邊垂柳心中詩興如同剛剛吐蕊的新嫩。腳尖跟著腳跟,腳跟跟著腳尖,腳弓彎起落地極輕,玉底的繡鞋卻又發出清脆的聲響,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優雅動人,若是在這時候那人出現,她慌張如小鹿般不知所措……
正在盤算間,一抹寶藍色的人影出現在她眼前。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好整以暇的神情,薄薄的嘴唇上揚有些奇怪又有些驚訝地望著她。
第一次獨自見外男,免不了會驚慌,琳芳心跳如鼓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彷彿園子裡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大爺……大爺……」琳芳這才想起來要忙轉身落荒而逃。
琳芳本來離池邊就近,腳下輕輕一滑眼見就要跌落池塘裡,卻覺得手腕一緊被人拽去了旁邊。
琳芳不由地嬌喊一聲,緊緊閉上眼睛。母親想要攀上惠和郡主給她選一門更高的親事,可是她就看好了林大郎。等她的身子被扶正了,她就該斂衽謝林大郎,琳芳正想著,感覺到額頭一陣麻癢。
難不成林大郎這樣大膽竟然……琳芳睜開眼睛,眼睛向上翻。在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在她額頭上之後,她立即後悔。
林正青嘴角彎起的笑容漂亮又乾淨,他低著頭看半條蚯蚓在琳芳的額頭上爬啊爬,「以後不要在我面前裝落水,我最討厭別人算計我。」
琳芳大腦早已經一片空白,只是慌亂地點頭。
林正青笑容大了些,眼睛如黑珍珠般熠熠發光,「不准說在這裡看見我,否則,下次見到你就拿蟲子咬死你。」
琳芳眼淚流下來,她想伸出手來將蟲子弄掉,手卻被人控制著不能動彈,只能眼巴巴求著林正青將蚯蚓拿起來,那蚯蚓在林正青手裡掙扎幾下,突然之間掉下來,落在琳芳嘴唇上,琳芳只覺得眼前一黑頓時喘不過氣來。
林正青不由地歎息一聲。能跑來與外男相會的人卻怕一條蚯蚓。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冷笑,他的親事若是這樣被婦孺算計,他就覺得像一腳踩進了糞坑,說不出的噁心。
林正青用腳尖踢了地上的女子一腳,女子沒有動彈,顯然已經昏死過去。好在陳家奴婢盡職盡責,路邊沒有多少塵土,不會有人發現異常的腳印。不過陳家若是知趣的話,也會盤問他們家的小姐,何以就這樣跑來南院。不知羞恥的行為,通常都會怪罪女人,鬧出去之後,這女子也不要嫁人了。
小丫鬟來傳達相會的消息,他還以為是陳六小姐想要見見未來的夫婿,卻沒想到看到的是另一張面孔。一不小心被人算計了,聲張出去他的確落不得什麼好處,除了恐嚇沒有更簡單、便捷的法子。
……
小姐們在院子裡玩夠了,一起回到花廳去,花廳裡大人們的話正好也說到點上。
一通家常過後,大家都挺擔心長房老太太的身體。
二太太田氏恰時捧了黑漆漆的藥進屋,服侍長房老太太喝了。
林大太太道:「還好有二太太在跟前。」
長房老太太漱了口繼續轉動掌心的手串,「人老了就是拖累晚輩。」
眾位夫人、太太都笑了,宋太太會說話,「老太太是哪裡的話,人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
長房老太太笑道:「你們就會說好話哄老婆子。」
二太太田氏笑著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睛,連忙用帕子掩飾去,「好久沒見過老太太這樣高興了。」
長房老太太笑而不語。
林大太太道:「老人家就是喜歡熱鬧……」說到這裡,林大太太意識到自己口誤頓時訕訕紅了臉。長房子嗣凋零,唯一一根苗已經死了好久了,長房現在哪裡還有熱鬧可言。
眾人想及這一點臉上均有黯然的神情。
二太太田氏眉毛一低,臉上有了慈悲的笑容,「我想要搬過來住,就怕老太太不願意日日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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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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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5:24
第三十七章 孝心
二太太田氏想要搬過來住。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算的,二太太田氏搬過來,二老爺要不要搬過來?四小姐自然也要過來,總不能眼看著一家分離。二太太田氏這話聽起來是一心想要服侍長輩,其實細想想,二老爺一家搬進來容易,搬出去就不可能了。到時候成全了孝名,老太太還能不將二老爺過繼到身下?旁邊的白媽媽臉色難看起來。她知道二太太厲害,卻不知道能這樣悄無聲息地算計。
長房老太太似是沒聽出田氏的話外弦音,「那怎麼行,二弟妹年紀也大了,身邊也是離不開兒女的。」自己的親婆婆還沒有服侍,怎麼能來長房服侍她。
二太太田氏聽得這話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婆婆現在有長嫂服侍倒是用不上我,我雖然要研習佛法,首先卻要做好子女、妻母。婆婆要孝順,長房老太太也是長輩,如何能分得這樣清楚,哪怕等到長房老太太身子將養好了,我再回去侍奉婆婆。」
這樣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又要在外面博得好名聲。長房老太太笑得眼睛周圍皺紋深刻,「這樣說,哪日用上你們,我便不客氣了。現在倒是有三個丫頭在身邊,這院子又熱鬧起來,我心裡十分高興,病也好了許多,你們也不用惦念。」
長房老太太裝瘋賣傻地拿琳婉幾個做幌子。
二太太田氏並沒有受挫,反而柔順地點頭,「長房老太太身子不舒服,媳婦以後定會來侍奉。」
這是趕也趕不走的孝順。
長房老太太想起來,前朝有位孝子,因父親去世母親悲痛不肯吃飯,他就跪在院子裡,母親不吃飯他也不肯起來。田氏這一招和那位孝子也差不多了,二老太太董氏真是積了德,娶了這樣一個媳婦回來。
林大太太不好意思地低頭,「這樣一比,我們都要臊死了。怪不得二太太能做居士,我們就不能。」
「是啊,」旁邊的郎中太太都隨聲附和,「二太太是天生的菩薩臉。」
滿屋子的女眷提起田氏多年的善舉都津津樂道。
大家正說到去年辦粥廠田氏摔了一跤的事,門口的小丫鬟就匆匆忙忙跑進屋,「不好了,宋大爺他……正追趕小姐們呢……」
什麼?宋太太先站起身,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輝哥又惹什麼禍事了?」
那小丫鬟道:「也不知道,幾位小姐玩的正高興,宋大爺就突然闖了過來。」
幾位小姐……眾人眼睛在花廳裡一掃,除了陳家的小姐,客人裡有四五位小姐在外面,宋太太頓時覺得頭皮發麻,真的出了事衝撞了哪位千金,她可是擔當不起。
二太太田氏、宋太太、齊二太太和白媽媽忙出去瞧,四個人才出了花廳,遠遠地看到幾個人影匆匆忙忙往這邊跑。
齊二太太迎上前一瞧,果然有自家女兒。
小姐們回來,後面的一堆丫鬟、婆子也陸續聚過來。
「怎麼回事?」宋太太最焦急,伸長脖子找自家兒子。輝哥病了之後心性不全,不好放他單獨去與前院男人們說話,只得帶在身邊,她原本想說完話早些告辭出去,誰知道這麼一會兒輝哥就惹了禍。
齊三小姐道:「我們在踢鈴鐺球,誰知道突然有人從假山石後面摸過來,多虧丫鬟、婆子先看到,卻也嚇了我們一跳。」
琳婉氣喘吁吁,身邊還有驚魂未定的琳怡。
齊三小姐接著道:「宋大爺好像嘴裡一直說,聽到鈴鐺聲就出來抓。」說著去看齊五小姐和董家小姐,「是不是?」
董家小姐忙點頭,「就是,我也聽到是這麼句話。」
聽到鈴鐺聲就出來抓?這是什麼意思?
身後又是一陣騷動聲,琳婉和琳怡忙躲到田氏身後。
琳怡這樣一動大家都聽到鈴鐺聲響,再低下頭來找原來陳六小姐腰間綁了串鈴鐺。
白媽媽一怔忙問琳怡,「六小姐怎麼會戴了串鈴鐺。」
琳怡抬起頭,「是四姐今天早晨……」說到這裡猛然感覺到有道凌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琳怡轉頭看到了二太太田氏,剩下的話立時嚥了下去。
白媽媽似是聽出了些什麼,目光閃爍地接口:「小姐們沒事就好,」說著看向宋太太,「宋大爺是小孩子的心性,大家都曉得的,太太也不要太著急。」
這句話正說到她心坎裡,宋太太舒了口氣,對白媽媽露出感激的目光。
田氏和齊二太太護著幾位小姐,「你們先回花廳坐著。」
幾位小姐忙點頭,一邊小聲說話一邊往回走。
就在這時,田氏忽然發現,「琳芳哪裡去了?」
走在前面的琳婉幾個停下腳步,互相看看。
琳婉輕聲道:「四妹妹沒和我們在一起。」
琳芳也沒在花廳。
田氏臉色變了,宋太太的表情也奇怪起來。院子裡的氣氛頓時讓人覺得詭異。
「奴婢讓人去找四小姐。」
白媽媽交代完身邊的下人,陪著宋太太、田氏一起去看宋家大爺。
琳怡伸手摸向腰間的鈴鐺。琳芳能做出這樣惡毒的事,她自然也該當著大家的面揭開。若是提前發覺了卻不聲不響地將這頁翻過去,下次琳芳指不定還會用處什麼手段來。她從不會有害人的心腸,卻也要保護自己。
尤其是對琳芳,頻於應付琳芳製造出來的麻煩,不如找機會就回過去,讓琳芳嘗嘗自己釀的苦果,以後的日子也就不會過得那麼舒坦。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3 18:35:41
第三十八章 敗露
琳芳不在屋裡,長房老太太身邊的位置就輪到琳婉和琳怡了。
幾位小姐都被嚇了一跳,大家順利成章站在長輩面前撒嬌。
長房老太太安慰琳婉和琳怡,「好了,好了,宋大爺也不是壞人。」
琳婉道:「我們也不是被宋大爺的聲音嚇到了,就是……也沒看清楚……」
整件事總不能都推在宋大爺身上,歸根結底宋大爺還是被人利用,宋家人品如何她不知曉,但是她不準備給宋大爺添堵。琳怡也點頭,「是沒看清楚人,我倒是被丫鬟、婆子一鬧嚇到了。」
鄭七小姐也拿著帕子掩嘴,「我也是被下人蜂擁地過來嚇著了。」
幾句話遮掩過去,大家也都釋然了,眾位太太都知道,就算是有內情,陳家人也不會現在說出來,只有回去慢慢打聽。
這時候琳怡已經將腰間的鈴鐺拽下來,特意讓鈴鐺上的穗子散了一地。
大家喝茶的功夫,白媽媽和宋太太進了屋。
長房老太太忙直起身子關切地問宋太太,「大爺怎麼樣?有沒有嚇到?」
長房老太太沒問她錯,倒是關切輝哥。宋太太眼睛一紅,「真是沒想到,帶他來惹出這麼大的事。」
長房老太太伸手道:「好孩子,這邊來坐。」
白媽媽忙將宋太太讓到椅子上。
「我們都是為人母的,都知曉你不容易,孩子病了你也沒法子,這不是你的過錯,再說大爺也是身不由己,要怪就怪下人們一通蠍虎嚇著了女娃娃們。」
長房老太太這樣溫聲一勸,宋太太的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淌,花廳裡的女眷忙勸慰。
過了一盞茶時間,二太太田氏也從外面回來坐下。
長房老太太立即問:「琳芳呢?找到沒有?」
田氏還像往常一樣安寧、溫和地笑著,「找到了,在園子裡摔了一跤,正在房裡換衣服呢。」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這孩子,怎麼這樣不小心?下人也是不來回一聲。」
田氏笑道:「幫我去廚房張羅茶點時摔了,丫鬟是想來稟告,琳芳不肯,怕嚇到老太太又驚了客人。」
田氏話說的不留痕跡,琳芳一下子成了賢良淑德的好女兒。
不一會兒功夫摔跤的琳芳端著糕點進了屋,「宴席已經擺好了。」
長房老太太笑著起身,「走吧,別讓孩子們餓著了。」
一屋子人不留痕跡地去了宴席處,大家的目光仍舊要在琳芳身上徘徊,琳芳的髮髻被重新梳過,衣服換了一套嶄新的,面上用了厚厚的脂粉,眼睛有些紅腫,緊緊攥著帕子,彷彿生怕身上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冒出來,讓大家看出端倪,於是舉止都帶著怯意。
齊三小姐先忍不住和妹妹咬耳朵,「怎麼看也不像是摔了一跤。」摔跤哪裡用得著從上到下的打扮,「莫不是,被宋大爺捉到了?」
齊五小姐臉色難看,這話好在沒有別人能聽見,否則陳家人一定恨死她們姐妹了。不過琳芳的事也是明眼人一看就知曉。
鄭七小姐就向琳怡眨了眨眼睛。
大家吃過了素齋,聽了田氏念佛經,時辰已經不早了,前院的男客都來陸續拜見長房老太太,眾位小姐就坐在長輩身後拉了竹簾。鄭七小姐用紅繩子在手上打了個花樣,得意洋洋地傳給琳婉、琳怡和齊家姐妹看。
齊三小姐先試了試無論扯哪根繩子都不能將繩子解開,齊五小姐看著有趣也伸手扯了幾次,直到琳婉幾個都試過了,鄭七小姐才得意洋洋地擺在琳怡眼皮底下,「上次看了你的魯班鎖,我才想起這個,這是我小時候母親哄著我玩的,母親說是真太妃教的呢,」話音剛落,「哎呦」一聲,看到琳怡拿著的繩子另一端,線花已經從鄭七小姐手裡散開。
鄭七小姐得意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你怎麼就解開了。」
琳怡拿著紅繩笑道:「剛才看著你繫了,就想著從你最開始繞的地方扯說不定能扯開。」
鄭七小姐覺得陳六小姐這話聽起來耳熟,剛要想到出自何處,就被齊三小姐「咦」一聲打斷了思緒。
齊三小姐道:「剛才我明明都將繩子扯過了。」
琳怡看著鄭七小姐的胖手笑著指點,「要挑著她小手指上的線扯才行。」
齊三小姐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如此。」
鄭七小姐伸出手在琳怡腰間重重地撓了一下,琳怡最是怕癢,被撓的連連閃躲,鄭七小姐道:「叫你欺負我,叫你欺負我。」
不知道被欺負的是誰。
「對了,」鄭七小姐忽然想到,「母親說你繡的扇面真好,」說到這裡鄭七小姐扭捏起來,伏在琳怡耳邊壓低聲音,「太后要過壽辰了,我還沒有東西能拿出來,你和三小姐能不能幫幫忙繡塊流蘇。」
琳怡看向旁邊的琳婉,琳婉正和董家小姐說話。
鄭七小姐紅著臉,「是我看三小姐的針線好,又想到你更勝一籌,才想出這樣的主意。我也能請繡工幫忙,只是她們畫的樣子都極難看,拿出這樣的壽禮我肯定要被那些人嘲笑。」
那些人。是說宗親、貴女們吧!
鄭七小姐悄悄道:「這幾天母親都拘著我,讓我在房裡學女紅,說我要是在壽禮上讓她丟臉,以後就別想出來了。」
看著鄭七小姐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懇切的表情,琳怡也不忍拒絕,「好。」
鄭七小姐才要高興,琳怡立即提條件,「不過有一條,若是我做的不好你被人笑話了,可不要怨我。」
鄭七小姐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
鄭七小姐話音一落,琳怡只覺得屋子裡一下子靜寂下來,聽得外面清朗的聲音,原來是林正青拜見長房老太太。
大家開始隔著竹簾張望。雖然視線被遮擋卻能看到翩翩少年郎英俊的臉孔。角落裡的琳芳手不受控制地顫抖,她不想去看林大郎卻不受控制地抬起頭緊盯著那個身影,他剛才在耳邊的呢喃也重新回到她的耳朵。
「咬死你。」說的那麼孩子氣,那麼可怕。那雙黑眸子閃耀著微笑,就像深深的潭底,她從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渾身一絲也不能動彈,只能忍他擺弄。想到這裡琳芳覺得脊背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心臟不受約束慌亂個不停,最重要的是,她汗透衣襟卻不想逃。
琳怡剛剛不留痕跡地看了一眼琳芳,手就被齊三小姐拽了一下,「我哥哥。」
琳怡抬起頭來,看到長房老太太跟前站了個穿著寶藍直綴,目朗眉秀,行動端正的齊二爺。齊二爺話不多,看起來和兩個妹妹的性子不大一樣,是個萬事規矩,肩頭沾不得半點塵土的人。琳怡立即想到父親口中,在翰林院出入的那些文官,不論什麼時候都是指甲整潔,領口嚴緊,不拘言笑,出口成章。齊二爺在國子監進讀,等到入了場必定博個功名,靠著齊家的聲名也能進翰林院。
表面上看來林正青做事輕巧圓滑,齊二爺刻板正直。怪不得在女眷裡聽到提起林正青的時候更多些。
鄭十九呢?琳怡突然想起那個鳳儀出眾的男子,彷彿無論頭頂如何風雲翻滾,他都能似閒看落花般泰然。
行過禮之後,大家又留下來說了會兒話,然後才陸續離開。
送走客人,陳家自己關上大門,長房老太太還是問琳芳,「到底去哪裡了?」
琳芳畏縮著看了一眼田氏,「真的……是摔了……」
長房老太太抬起眼睛仔細地盯著琳芳看,直將琳芳盯得低下了頭。
「孫女不敢胡說。」
長房老太太冷笑,「讓我去請廚娘來對證不成?看看你是不是去廚房幫手了?這多虧是在自己家,隨你怎麼說都行,要是去了外面還不丟了整個陳氏一族的臉面,」長房老太太說著將手裡的一串鈴鐺拍在矮桌上。
田氏看到鈴鐺,再看看琳芳的表情也不禁動容,「這是……」
琳芳抬起頭惡毒地瞧了琳怡一眼。
長房老太太像揮蒼蠅似的擺手,「不用在我這裡分辯,我這關好過,別的太太、小姐可都瞧著呢,六丫頭不敢聲張偷偷將鈴鐺取下了,剛剛是我跟她要來的。」說著看向田氏,「你侍奉佛祖這麼多年了,有些話比我說的好,相夫教子哪樣都不能懈怠,你今日就將琳芳領回去問個清楚。」
白媽媽站在一旁差點笑出來,二太太剛才還說凡事要先做好子女、妻母。現在老太太將這句話不軟不硬地回給她,看她還有什麼臉面打著孝順的旗號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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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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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3 18:35:52
第三十九章 慈母
田氏也是個聰明人,知道再爭辯下去沒有她的好結果,乾脆上前認錯,「老太太別生氣,都是我平日裡管教不嚴。琳芳玩心大了,想去看看南院能不能划船,結果卻腳下一滑摔在岸邊,其他的就真的沒有了。那鈴鐺許是湊巧了,琳芳怎麼會害她妹妹。哪家女眷不玩丟鈴鐺球,我聽說宋家下人常陪著宋大爺玩的,所以聽到鈴鐺聲響才會追出來,琳芳一個小姐如何能和一個心智不全的人……有什麼……老太太真是冤了琳芳。這話若是傳出去,琳芳真的不要做人了。」
「我冤枉她?」長房老太太看一眼白媽媽,「去將仇大媳婦叫來和四小姐的丫鬟銘嬰對質,看看是誰在說謊話。」
銘嬰聽得這話腿一軟頓時跪下來,「老太太奴婢錯了,是奴婢出的主意和四小姐無關,四小姐也沒有要害六小姐,只是讓奴婢到時候拿了鈴鐺將大爺引出來在女眷面前丟了臉面,這樣宋家就不會總提起小姐的婚事。」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一串鈴鐺,「奴婢準備的鈴鐺在這裡,奴婢說的話也是千真萬確。」
一直坐在旁邊沒有任何表示的琳怡抬起了眼睛。田氏好厲害,這麼快就安排好了讓丫鬟頂包,而且還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算仇大媳婦一口咬定是琳芳要害人,田氏也可以說仇大媳婦站得遠不能將話聽得清楚。
長房老太太冷笑著看地上的銘嬰,「倒是一個護主的奴婢。不過有這種腌臢的心思沒得教壞了好好的小姐,我看這樣的人就算賣去妓坊也不算冤了她。」
賣去妓坊?丫鬟犯了大錯,一是拉出去配了小廝,二是賣給牙婆子,如果在牙婆子手裡打點,興許還能去個好一點的人家做下人,可是直接賣去妓坊就再沒有了指望……銘嬰又急又怕,頓時啞了嗓子,「長房老太太饒命啊,長房老太太饒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說著不停地磕頭。
長房老太太垂著眼睛看地上的銘嬰。她已經這般說了,這丫頭還是不肯改口。可見被人拿捏死死的。
旁邊的玲瓏可憐起地上的銘嬰來,主子交代下來的事就必須去做,萬一東窗事發只能拿來被犧牲,這就是做奴婢的命。玲瓏想著側頭看一眼琳怡,多虧她的主子是從來不會做錯事的六小姐。
一同審訊下來,銘嬰一口咬定是要讓宋大爺出醜,琳芳事先並不知曉。琳芳的錯處只是不該去南院。田氏讓人將銘嬰壓了下去,對長房老太太又是一頓哭訴,一場戲演的淋漓盡致,琳芳也流下了悔恨的眼淚,跪在長房老太太腳下懇求原諒。
到了這個份上對方打死不認,還真的能對簿公堂不成?
長房老太太意味深長地看著田氏,「你也該好好教琳芳了,過幾年就到了出閣的年齡,名聲放出去還怎麼嫁人?」話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無論將來琳芳許給哪家,必定來問長輩,長輩若是說出個不字,加上今天這麼多人親眼目睹,就算沒事也能傳得滿城風雨,好人家就別想再去了。
這一次田氏乾脆裝作聽不懂,任琳芳哭了好一陣子。
琳芳開始還哭得作假,可是想及今天所受的委屈,傷心難過地一發不可收拾。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二太太田氏才帶了琳芳回二房歇息兩日,養好精神再來侍奉長房老太太。
田氏和琳芳上了馬車。琳芳聞著田氏身上檀香的味道,渾身脫力般靠在田氏身上。田氏捏著手裡的佛珠,看著各家夫人送她的佛經,垂下眼睛一動不動似佛龕裡的泥胎,半天才輕輕敲了敲車廂的門板。
馬車慢下來,立即有婆子靠上前聽吩咐。
「銘嬰呢?」
鄒婆子道:「在外面跟著呢!」
田氏露出慈悲的表情,「從小在小姐身邊長大細皮嫩肉的,送去妓坊也是被糟蹋。」
琳芳聽得這話心中燃起一線希望,母親慈悲,銘嬰是她身邊最得力的丫鬟,她實在捨不得將她放出去。
田氏淡淡道:「扔去城外的亂葬崗,給她老子娘一百兩銀子,就說讓外地的牙婆買走了,斷了他們的念想。」
鄒婆子早已經習以為常,平靜的應下來。
車廂裡的琳芳卻睜大了眼睛,「母親……母親……不能讓銘嬰……死啊……」
田氏歎口氣,溫軟的目光看向琳芳,「我也不想,銘嬰那孩子我也很喜歡。只是……我要保護你啊,我做了那麼多善事,說到底都是為你和你父親積福,為的是你們能平平安安,可是到了要護著你們的時候,我又要做個壞人。銘嬰不死,長房老太太就會揪著這件事不放,將來哪個人家肯要你?萬一將來銘嬰說漏了嘴,你今日的所作所為只能剪子頭髮做姑子,或是在毒酒和白綾裡選上一樣,到時候族裡壓下來,我和你父親就真真的沒了法子。」
琳芳嘴唇顫抖著,眼淚掉個不停,都是長房和琳怡做的事,若不是她們銘嬰也不用死了。
田氏用手摩挲著膝頭的佛經,「我只有多抄幾分經書為她超度,盼她下輩子能做個富貴人家的好小姐。」
琳芳想再求田氏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田氏伸出手輕輕拍打琳芳的肩膀,「母親總不會害你,好了,這回能告訴我在南院出了什麼事?你怎麼就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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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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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0:39
第四十章 變故
到底要不要跟母親說?
將林大郎捉弄她的事全盤托出,讓父親、母親為她做主,可是她私自與林大郎相會在前,林大郎若是不娶她,她日後要怎麼見人?她獨自一個人躺在南園那麼長時間,臉上、身上又如此狼狽,會不會有人質疑她的清白。母親還會不會像從前一樣待她?
林家大郎說出那樣心狠的話,一定不會顧她生死。
她不能說,對誰也不能提起。否則不但她在家抬不起頭來,出去了更會被人笑話。琳芳終於發現有些秘密連父母都要瞞著。
琳芳搖頭,「都是我笨手笨腳的不小心。」
田氏仍舊不動聲色,「你是不是要去見林家大郎?」
琳芳一驚抬起頭來,臉上所有的表情落入田氏眼睛裡。已經瞞不下去,「我是想去見,」琳芳熱滾滾的眼淚又淌成河,「可是我沒見到人,卻摔在地上暈了過去,多虧銘嬰及時趕到,否則真的要出醜了。」
田氏拿出帕子給琳芳擦眼淚,換了一種試探方法,「那林家這門親事,你還要不要?」
琳芳眼前立即浮起那個可怕的身影,脊背上一陣酥麻,彷彿有千萬條蟲子在上面扭曲,她蒼白著臉,剛要說話遮掩,只聽外面傳來婆子的聲音,「快將車靠邊。」
然後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待那些聲音漸遠。
田氏敲敲車廂,婆子來回話,「是一隊官老爺,衝著長房方向去了。」
田氏目光一沉,吩咐婆子,「讓人去悄悄打聽。」
琳芳聽得有官兵去了長房。心裡一輕,「這麼說,我跟母親還回來對了。」
……
長房老太太喝著茶。白媽媽笑著道:「現在可是好了,要不是四小姐出了事,還不知道怎麼將二太太一家送回去。」二老爺送走客人就向老太太行禮走了。最能糾纏的就是二太太,二太太平日裡一副好性子。做起事來到底不含糊。
長房老太太看一眼在內室軟榻上休息的琳怡。
要不是六丫頭,她恐怕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田氏進門,畢竟在外面田氏還算為人和善,她也想看看田氏到底抱著什麼心思。長房這家業,允禮走之前和她說過,等她百年後就交給二房。她何嘗不知道允禮的意思,夫君在外征戰那麼多年。還不就是想給陳氏祖宗添光,卻沒成想就丟了爵位,夫君自覺得對不起老太爺,死不瞑目。允禮那時就發誓要拿回廣平侯的爵位,也年紀輕輕就走了……允禮唯一能做的就是請她照顧陳家手足。
長房老太太不露痕跡地吞掉上湧的淚水,她想幫襯趙氏生的孩子,可陳允遠是個硬骨頭,早早就離京去福建。剩下董氏生的兩個孩子,她是眼看著董氏心思不正,怎麼也不想將陳家祖宅交付給董氏。
現在允遠一家回來了。終於有機會讓她改弦易轍。
長房老太太看向白媽媽,「琳芳到底去哪裡了?」
白媽媽道:「只知道去了南園,別的也沒人看見。」
長房老太太歎口氣,「園子裡該添人手了。」
聽得這話白媽媽頓時高興起來。「那奴婢托相熟的人伢子買來幾個伶俐的。」
長房老太太道:「先不急。我們這邊有所動作,二老太太董氏就會發覺,我想要幫襯允遠一家,弄不好反而害了他們。」
白媽媽道:「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全。要依奴婢就直接讓三老爺和三太太住進來就是。」
長房老太太譏誚道:「董氏哪會干休,一定會使出許多蛾子。還是等一等……袁家若是能渡過難關,將來也能幫襯允遠。」
白媽媽笑著上前揉捏長房老太太的肩膀,「既然袁氏一族插手了,就該沒有大事,您沒看這次來訪的女眷都十分上心大姑爺的案子,大家都是常來常往的,實在怕被牽連。林大太太兩次提起六小姐,老太太沒做聲,林大太太不是也沒說別的嗎?」
長房老太太失笑,「那是因為有人上趕著要跟她結親,就連金陵最有錢的宋家都請了來,你可知道林大太太的父親官途不順致仕後就帶著兒孫回金陵老家去了。」
林家這幾年運勢不濟,怎麼能顧得上岳家。宋家卻不一樣,伸伸手指就能讓林大太太的娘家獲利。這是林大太太平日裡想方設法都結交不到的人,二太太田氏這次偏將人送到林大太太眼前,林大太太的心情可想而知,長房老太太想到這裡,「都說十分心眼用三分,留下七分給兒孫。琳芳不受教是因為她母親太會算計,否則今天沒有琳芳的攪局,田氏可是大贏家。」
躺在軟榻上的琳怡睜開眼睛。原來是這麼回事。她還在猜田氏帶宋太太過來是為了什麼,原來是志在林家。利用宋大爺害她,這樣拙劣的伎倆只有琳芳能想的出來。田氏算計人向來手段高絕。琳怡睡不著正要起身,就聽得聽竹進了屋急聲道:「老太太,不好了,門外忽然來了不少官兵把守,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琳怡忙穿上鞋快步從內室裡出來,長房老太太已經聞聲色變,「我們家無人在朝為官,有的就只是幾個婦孺,官府怎麼會派兵過來?你可看清楚了?」
聽竹道:「前院的管事和門上的婆子都來報了,說是那些官兵已經將大門關好,不准再有人進出。」
長房老太太胸口一緊,琳怡忙上前輕輕給長房老太太順背。
白媽媽也聽得手腳發涼,「這是為什麼?咱們家又有什麼違反法紀的?莫不是家裡有下人在外面做了傷天害理的事?」
白媽媽也是慌了神。下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恐怕衙門的人已經進府拜見了,哪裡用得著將整個陳家圍成鐵桶。
屋子裡正說著話,門口傳來婆子的呼喊聲,「老太太,這可怎麼辦才好,奴婢的男人出去採買回來就被扣在外面了。」
話音剛落,又有婆子道:「送客的車、跟車的小廝和婆子還沒回來呢。」
陳家長房人口凋零,多少年都沒有經過風浪,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便將不少人打垮了。
長房老太太半天才緩過神來,「只是門外來了官兵就將你們嚇成這般,國有國法,沒有罪過還會強加過來不成?」說著看一眼白媽媽。
白媽媽也如夢方醒,忙出去打發那些嚇破膽的下人。
白媽媽雖然將聚在老太太門前的下人遣散了,屋子裡仍舊是一片愁雲慘淡,「六丫頭,你說說,外面這樣的陣仗是因為什麼?」
琳怡仔細思量,「孫女想應該有兩種可能,一是陳家出了事,老太太只是被牽連,只要打聽出二房是不是也去了官兵就能知曉。二是因袁家的事,可是如今大姐已經回到袁氏族裡,就算大姐被大姐夫牽連,官府應該去袁家捉人,怎麼會圍了我們家。」所以想來想去,還是陳家出事的可能性最大。
琳怡不禁擔心起父兄來,難道是父親在衙門出了事,所以官服派兵來……如果是父親的事,依這個陣仗,罪名肯定不會小了。
長房老太太聽得這話伸手將琳怡抱在懷裡,「怕不怕?」
琳怡靠在長房老太太膝頭,「怕,也不怕。因為怕也沒有用,該來的還是要來。」琳怡說完話,頭頂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
「如果真是你父親出了事,牽連到你,我真是悔之不及,早知道應該將你許了人,至少你就能置身事外。」
琳怡切實感覺到了長房老太太對她的擔憂。緊緊地摟著她,生怕外面的官兵闖進來將她帶走,琳怡鼻子一酸,嘴邊展露笑容,「祖母,我年紀尚小,就算是早早議親,也不會這麼快就嫁了。」
六丫頭是怕她擔心,才變著法的逗她。
琳怡想及前世,她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被官兵帶走,父親轉過頭似是想給妻兒個安慰、歉意的目光,卻終究被人推搡著離開。所以重活一世她才千方百計地改變全家的處境,盼著不要舊事重演。
「伯祖母,」琳怡從長房老太太懷中起身,「我們不能就這樣等著,要想方設法打聽些消息才是,這樣也好想辦法爭取。」
長房老太太看著眼睛中滿是期望的琳怡。人垂垂老矣,胸中殘存的鬥志竟然不如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你說的對,我們不能這樣任人擺佈。」
陳氏畢竟是大族,陳家先輩一代又一代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就算現在沒落了,究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長房老太太將白媽媽叫來,「想辦法跟外面的兵士說上話,問問帶隊的人是誰?」
如果能跟帶隊的人攀上交情那是最好了。
「伯祖母,」琳怡忽然道,「恐怕是不行,既然能帶隊來我們家,必然已經經過朝廷細選,不大可能和我們家有交情。」
也就是說這條路可能沒走就被封死了。
長房老太太看向琳怡,「你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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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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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0:52
第四十一章 抄檢
琳怡的法子很簡單,去賄賂守小門的官兵試試,如今只要打聽出來,陳家二房的情形是不是也和長房一樣。
如果守門的官兵肯收銀錢,說明陳家的事還有緩和的餘地,若是官兵見到金銀不動心就是出了大事。
小小的金瓜子從門縫塞出去,擺了十幾枚終於有人回應了。
白媽媽臉色發白地道:「金瓜子全都被退了回來。」
屋子裡其他人聽了不禁洩氣,這個法子不行。
琳怡抬起頭看到長房老太太表情陰沉不定,「祖母,守門的官兵性子也太好了些。」只是將東西退了進來,呼喝打罵一樣也沒有。
雖然只是小小的差別卻讓人很奇怪,官兵的態度至少和琳怡前世經歷過的不一樣。
長房老太太點點頭,仔細吩咐白媽媽,「你親自過去說,就說我病了需要請郎中,煩請官爺通融,看看那邊怎麼說。」
白媽媽年輕的時候跟長房老太太見過一些場面,關鍵時刻也能壓得住心神。
不一會兒功夫白芍一路跑回來,「不好了,白媽媽帶著人一起去叫門,讓門口的官兵給打了。」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讓琳怡扶著站起身來,剛才還說的好好的,怎麼轉眼就被打了,莫不是之前的猜測有誤。
祖孫倆對視一眼,琳怡正要問白媽媽被打的重不重,外面就又有婆子來傳話,「外面的官兵進來了,說是要看老太太。」
不管怎麼樣,總算是有轉機。
長房老太太眼睛裡也難掩驚喜,拉著琳怡進到內室裡,讓人拉了幔帳點了開竅的藥香。勉強算是佈置妥當。
第一次有官兵上門,主屋裡的丫鬟、婆子都嚇得手腳冰涼,膽大點的媳婦子就伸出頭去張望。看到海棠色的官服忙低聲通稟,「來了。」
白媽媽摀住肚子跌跌撞撞地跟在一旁,顯然剛才被打的不輕。年輕的丫鬟看到這種陣仗哆嗦成一團。尤其是來人臉色鐵青,目光冰冷。讓人看之膽寒。那人行公事,站在幔帳、屏風後低聲問:「陳老太太身子如何?」
幔帳後傳來長房老太太一陣咳嗽聲,喘息急促,話也說不出來。
白媽媽這時躬身道:「勞煩軍爺……讓人請個郎中……我們陳家……隔壁二房就有……家中先生……」
領頭的軍爺濃黑的眉毛皺起來,五官更加陰沉可怕,「上面嚴令,不見公文。陳公家不得有人進出,下官也是聽命上峰。」
這人像是在故意透露消息。否則只需拒絕何必講這麼多,琳怡看向長房老太太,只需再稍作試探……只是等了一會兒遲遲聽不到白媽媽說話,琳怡皺起眉頭來,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那軍爺剛要轉身出門。只聽幔帳內傳來一陣哭聲,「伯祖母……伯祖母您這是怎麼了……快……快來人啊……」
一時之間屋子裡亂成一團,取藥的小丫鬟和倒水的小丫鬟撞在一起,滾熱的水潑下來頓時一聲慘叫。角落裡的小丫鬟也哭喊起來,整個陳家頓時一片愁雲慘淡。
「快救救伯祖母啊……」幔帳內的哭聲真切。「不是只隔了一條胡同,怎麼就不能請過來……這可怎麼辦……」
幔帳那邊話音剛落,白媽媽撩開幔帳出來,站在外面的軍爺隱約看到躺在床上努力喘息的長房老太太。還有一抹碧色身影依偎在身邊。
那軍爺不留痕跡地收回目光,原本以為在眾目睽睽之下提醒陳家實在不容易,沒想到有人倒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樣他也能順利回去交差。想到這一點,他心裡倒是輕鬆了許多。
白媽媽見到軍爺就跪下,「老太太年紀大了……拖不得啊……求求您了……」
那位軍爺似是被磨得沒了耐心,咬咬牙根臉上頓時青筋暴起,「就算陳家來了人,我們也不能將他們放進來,老太太還是自己想想辦法。」說完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屋子裡頓時又傳來一陣哭聲。
幔帳裡的琳怡假意用帕子擦眼睛,拉著長房老太太的手一緊,「伯祖母,不是我們陳家出了事。」
長房老太太頜首,悠悠地歎口氣,拉緊琳怡,「還是你機靈。」
雖然不是陳家出了事,也不能就放鬆。那人說,讓她們自己想辦法……這話的意思是,是長房這邊自己出了差錯。琳怡道:「伯祖母想想家裡還有沒有別的事引來官府的人。」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想了片刻,「沒有,這些年我很少和外面人來往。也就是袁二小子和琳嬌兩個。」
還是袁家的事,大姐夫被官府捉了,他們想的是有人又要陷害大姐夫,和袁學士之前的貪墨案無關,可如果這件事就是和袁學士有關呢?
「袁家有沒有東西托付伯祖母保管?特別是書信。」官兵將大姐夫家裡的書房封了,顯然是在找什麼東西。
長房老太太仔細思量,突然之間汗透重襟,難不成是因為那兩大箱東西?袁二小子搬家的時候暫時將東西寄放在她這裡,最後搬遷的時候只拿了那些日常用的物件兒。袁二小子說那兩大箱東西都是不值錢的舊物,她就讓人隨意放在庫裡,時間久了竟然就忘記了。
看到長房老太太的神色,琳怡就知道猜準了,「事不宜遲,祖母趕緊將箱子找出來看看,有不妥當的東西也好趕緊銷毀,免得落到官府手裡。」
長房老太太將白媽媽叫來,「你帶六小姐去庫裡將袁家留下來的東西找出來,瞧瞧怎麼處置妥當。」
白媽媽聽得這話忘了肋下的疼痛,忙去取了鑰匙,「奴婢大約記得在什麼地方,六小姐快隨我去吧!」
琳怡起身跟在白媽媽身後。
「我也跟六妹妹一起去幫忙!」琳婉聽了消息帶著丫鬟趕過來。
白媽媽道:「奴婢們不識得幾個字,兩位小姐都跟著也能找得快些。」
長房老太太看看溫厚的琳婉,「那就快去吧!」
琳婉跟在琳怡身邊,「妹妹識得字多些,還是妹妹先過目,我和白媽媽旁邊打下手。」
白媽媽道:「這般也妥當。」
長房的庫房已經被雜物堆滿了,尤其是裝雜物的箱子一眼望去簡直一模一樣,幸而白媽媽是個精明能幹的,很快就讓人找到了幾隻紋理不大一樣的箱子。
琳婉開了個裝滿金器的箱子,嚇了一大跳急忙合上。白媽媽和琳怡倒是打開了兩個套箱。白媽媽鬆口氣,「就是裡面兩隻小箱了。」
外面的大箱子是陳家上的鎖,裡面的小一點的箱子鑰匙卻在袁家人手裡,眼下也顧不得許多,白媽媽喊來粗使婆子將箱子撬開,箱子一打開幾個人看到了文房四寶和壓在下面的書籍。
琳怡隨手拿出一本書來看,是袁學士自己的詩集。看到這些東西,琳怡可以確定,官府找的就是這些書。對於袁家來說,沒有比提反詩更大的罪名了。
白媽媽看著空著急,「這要怎麼辦?」
這些書藏在哪裡都不穩妥,萬一被官府發現,陳家也會被牽連其中。最好的法子就是將這些詩集燒成灰,這樣就算官府找到灰燼也沒有確實的證據。
琳怡低頭看兩個箱子,袁學士實在沒少寫詩,這些詩集就算燒也要燒上一會兒,就怕沒燒完讓官兵捉個正著。
琳婉道:「要不然讓人將箱子埋在院子裡。」
不好,抬箱子出去說不得會被府裡的下人看到,到時候下人被盤問起來,保不齊誰會說漏了嘴。否則沉在湖底比埋起來更穩妥。
琳怡思量了片刻,還是決定燒,必須要燒。官府既然能圍了陳家,就是志在必得,沒有查出來是不會罷休的。弄不好還有知情人告密,大姐和大姐夫身邊不一定全是護主的忠僕。
琳婉道:「媽媽,就聽了六妹妹的,快找幾個人來燒詩集吧!」
白媽媽道:「我立即讓人去生火盆。」
琳婉道:「還生什麼火盆,直接倒出來一起燒就是。」
琳怡一把拉住琳婉,看著白媽媽,「媽媽在這裡燒這些詩集,我和三姐去前面安排。」
白媽媽如今也只能都聽琳怡的。
不是做飯的時辰,陳家卻冒起了濃煙。官兵正好取了文書打開了陳家的大門,官兵長驅直入四處搜找,陳家女眷都縮在內院不敢出來,官兵循著濃煙走到後宅主屋,立即瞧見陳老太太的院子裡燃起一堆火焰,旁邊還有丫鬟、婆子不斷地向火裡扔書籍。
領頭的官員頓時嚇了一跳,若是證據就這樣讓陳家燒了,他要怎麼回去覆命,於是扯開嗓子大聲呼喊,「來人……來人……快……快將火撲滅。」
……
聽說陳家的大火,坐在紫檀椅子裡的人不由地一笑,難為陳家想到這個法子。
不過是幾個女眷就將一隊官兵騙的團團轉。陳六小姐表面上對什麼都不在意,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
他正想著,身邊的下屬已經焦急,「會不會被搜到的那些書裡就有袁學士的詩集。」
他的眼睛裡的神采慢慢舒捲,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怎麼還會有證據落在官府手裡。早已經化成灰了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1:08
第四十二章 溫婉
陳家長房被抄檢,長房老太太帶著兩個孫女去了陳家二房躲避。
陳家凡是土地鬆軟的地方必被掘地三尺、南園的大湖也被搜羅了一遍、陳家長房連一片紙都沒留下,抄檢時還帶了袁二爺的小廝進府辨認,結果沒有翻到任何和袁家有關的物件。
硬說有,只是雙袁二奶奶沒縫補好的靴子。
至於陳家上下如喪考妣般聚在長房老太太院子裡燒的東西,竟然是手抄的佛經,還有陳家長子曾讀過的幾本書,《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等凡是識字的男人閉著眼睛都會背一些。
長房老太太躺在蔥綠的大迎枕上抹眼淚,「我還以為……撐不過去……就要去見老爺和允禮了。所以就將這些年攢下來的東西一併燒去……」
分明像是臨終前的遺言,燒些佛經也是要給自己超度,最後還要將兒子用過的書一併帶走。
屋子裡的女眷都跟著抹眼淚。
琳怡一閉眼睛也忍不住流淚,凡是被煙熏過大抵都是這個模樣,房老太太站在火堆前那麼長時間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可憐了一屋子女人都要陪著擦眼角。
「到底是因為什麼?」二老太太董氏歎口氣,「怎麼就忽然進了官兵,連個消息都沒有。」
長房老太太搖搖頭,「帶頭的倒是說要查袁家的物件,」說到這裡長房老太太冷笑一聲,「就是欺侮我們一家婦孺老小,要查袁家的東西竟然將陳家翻過來。」
這話說的刺耳。
官府目中無人,陳氏族裡又有誰照顧過這個孤老太太。這下輪到陳家男人低下頭。
長房老太太道:「若是我還有誥命在身,必定上個手札給皇后娘娘。請她主持公道。」說完話不停地咳嗽起來。
陳允遠先站起身,「伯祖母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寫了折子遞上去,倒要看看刑部給個什麼解釋。」
長房老太太直擺手,「算了,咳咳……你一個外官……上折子只會被人欺負……京裡的風雲你哪裡懂……還是聽你兩個大哥的。」
被點到名字的陳允寧和陳允周再也裝不下去,尤其是長房老太太一雙眼睛落在陳允寧身上。
陳允寧不得已開口,「伯老太太說的是,這件事還是仔細打聽清楚再遞折子。」說著頓了頓,「怎麼也不能就這樣算了,否則我們陳家的顏面何在。」
「好孩子。有骨氣。」長房老太太臉上總算有了絲笑容。
長房老太太第一次稱讚自己的兒子,二老太太董氏卻高興不起來,這分明是利用允寧為長房和袁家說話,得罪人的是允寧。得利的卻是長房。可是現在面對孤苦無依的老太婆。誰也說不出個「不」字。
陳家眾人聚到很晚才各自回去歇著。
眼看著琳怡睡下,蕭氏又一通長吁短歎之後才回去屋裡。陳允遠那邊已經摩拳擦掌要寫彈劾的帖子。
蕭氏被今天的事嚇得不輕,「長房老太太不是說了。讓大哥先出去打聽,老爺就再等等。」
陳允遠坐在炕上抬起腳來讓蕭氏幫著脫靴子,「靠他?等到我們離了京,他也不會有什麼消息帶回來。」
蕭氏手上停頓了一下,「那……老爺在京裡誰都不認識,真像長房老太太說的那樣。出了差錯那可怎麼是好。」
陳允遠冷笑一聲,「前怕狼後怕虎就不要當官了。就算是種地的農夫不小心還會被鋤頭砸了腳。再說官府將陳家翻了個天也什麼都沒查出來,怎麼說那從前也是廣平侯府。我雖然在京裡不認識誰,袁氏一族卻識得,到這個地步袁氏一族再冷眼旁觀,別怪我筆下無情。」
夫君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蕭氏說兩句不疼不癢的話,也只能眼看著陳允遠揮揮衣袖去了書房。
……
琳怡在長房受了驚嚇,才過了兩日舒心日子,橘紅嘴快提了句鄭七小姐,琳怡立即想起鄭七小姐要送出去的壽禮。琳婉倒是閒來無事從旁出了幾個主意,不過都是要琳怡描樣子她從旁佐助。
「送進宮中的禮物花樣就不要太新奇,不如選個常用的吉祥圖案,只要用妹妹的雙面繡,都是很漂亮的。」琳婉在旁邊淺淺地笑,「外面的花邊就交給我,還有上面一層淺繡我都能幫忙。」說著別過臉咳嗽了幾聲。
琳怡忙問,「這是怎麼了?」
琳婉搖搖頭,「上次嗆了煙就覺得有些不舒服。廚房已經煮了藥茶,過兩日就能好了。」
琳婉身邊的冬和就撅起了嘴,「小姐病了,廚房還要緊著四小姐補身子,廚娘說四小姐在長房摔了一跤,現在身體還虛弱呢,小姐聽了這話就信以為真,其實誰不知道那點事。」
琳芳說是病了,其實是不敢出來見長房老太太。於是這病養的也是有模有樣,每日都要藥膳進補。
「不要胡說。」琳婉看了一眼身邊的冬和。
上次柳姨娘出了事,雖然大廚房還是由大太太管著,可是二老太太已經不信任大太太,若是大太太再出差錯,恐怕大廚房裡就要上下調換人手。琳婉在大太太面前不挑起琳芳的事,是極為聰明的做法。
為了一杯藥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換了她也是這樣做。
琳婉岔開話題接著說壽禮。邊邊角角的針線琳怡本是要交給玲瓏和橘紅的,琳婉現在全部擔下來。
「三姐還病著,不能太勞累,交給丫鬟們也是一樣的。」
琳婉搖搖頭,「鄭七小姐喜歡我荷包上的針腳,才央求我幫著妹妹做壽禮,我既然答應了就不能不做,再說……」琳婉微微一笑,「我也沒別的事。」
琳婉很少跟著大太太出去參加宴席,平日裡都是躲在屋子裡做針線。
鄭七小姐那邊已經說好了,她也不能再說別的,琳怡點頭,「那就辛苦三姐了。」
琳婉、琳怡剛描了壽禮的花樣,橘紅就進門道:「長房老太太要回去了。」
長房那邊終於收拾妥當,通算下來,抄檢時打碎的家什就有不少,更有丟的金銀細軟,多虧長房老太太這些年日子過的清簡,擺放的器物不算太名貴,否則損失就更大了。二老太太董氏親自將長房老太太送回去,不一會兒功夫袁家人就到了。大家又將那日的事重溫了一遍,袁家就拿出了要彈劾刑部的奏折,朝堂上一場唇槍舌戰終於就拉開了序幕。
……
琳婉邊做針線邊和琳怡提起,「聽說是袁學士在尚陽堡辦學,教了不少的學生,還在給書籍編什麼目錄。」
袁學士雖然被流放,卻沒有從此沒落,這才讓陷害袁家的人擔憂。於是藉著袁學士編書,又要進一步置袁學士於死地。奈何袁學士雖然也愛題詩,卻從來不外傳,只是私下自己編集成冊,供家裡人學習、欣賞,所以要找出真憑實據來就難上加難。現在看來,謙虛謹慎的性子救了袁學士一命。
琳婉平日裡沒有姐妹說話,這些天在琳怡屋裡倒是開了話匣子,整個人開朗了許多,「人也不能名氣太大。」
兩個人正說著話,只聽外面道:「白媽媽來了。」
琳婉、琳怡放下手裡的針線,站起身來去迎白媽媽。
白媽媽一臉笑容,給琳婉、琳怡請了安,就將手裡食盒放在桌子上,「袁家送來一塊新鮮鹿肉,老太太這些日子也沒有胃口,就吩咐廚房炒了拿來給二老太太和小姐們。」
琳怡將白媽媽讓到炕上坐了,白媽媽笑吟吟地道:「大小姐有喜了,已經出了三個月,老太太知曉別提多高興了。」
琳嬌懷孕了,除了欣喜,琳怡聽得心驚肉跳,這樣算來琳嬌投繯自盡的時候肚子裡就已經懷了孩子。
幸虧人救了回來,否則就是一屍兩命。
琳怡道:「大姐從袁家回來了嗎?」
「回來了,」白媽媽笑道,「大小姐回來照顧老太太。」
「那正好,」琳婉笑著插嘴,「我早就給大姐的孩子做了肚兜,媽媽正好帶回去,聽說這時候送寓意是好的。」
白媽媽立即笑彎了眼睛,「三小姐有心了。」
琳婉低下頭笑了,「我也就會做這些。」
幾句話過後,白媽媽又說起一件喜事,「大姑爺要被放出來了,說不得親家老爺也要被召回京。」
袁家徹徹底底扳回一局。
臨走之前白媽媽又悄悄拉起琳怡的手,「老太太每日都要跟奴婢提起六小姐,」說著白媽媽眼睛閃爍,「老太太說等到大小姐和大姑爺回去袁家,就將六小姐接過去住一陣子。」
長房老太太身邊沒有了旁人,就可以讓她去床前服侍。
琳怡將白媽媽送出門,這才從袖子裡拿出一隻香包,「裡面是醒神的藥材,媽媽帶回去給伯祖母。」
白媽媽笑著接了。最近雖然有波折,可也是好事一連串,大小姐有了身孕,老太太身邊也有了六小姐,長房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1:21
第四十三章 歸宿
晚上陳允遠高高興興地和妻兒坐在一起盤腿話家常,先是關切琳怡的身體,不忘了囑咐琳怡多出門轉轉不要總關在房裡。陳允遠總覺得就算身為女子也不能像蕭氏一樣,為人太規矩太溫婉太呆板。然後三兩句就說到衡哥的課業上,乾脆藉著興致仔仔細細地將衡哥考問了一番,衡哥這幾日只顧得學騎術,課業倒退了不少,很快就被問的滿頭大汗。
陳允遠不由地皺起眉頭,這幾日因為袁家的事,陳允遠沒少去袁家、林家做客,親自領教了書香門第子弟的博學,這才知道自家哥兒和人家差距有多大。
陳允遠道:「林家推薦衡哥上香山書院。林家許多子弟都在那邊進學。」
香山書院,雖然稍微遠了一些,可是名氣大,沒有名士的推薦信是別想進的。
琳怡看到衡哥臉上欣喜的表情。
又是林家,什麼時候能擺脫這兩個字。陳允遠的目光看過來,琳怡很黯然地低下了頭。父親顧及她的想法,她自然不能掩飾她對林家的厭惡。
陳允遠果然想及琳怡去林家做客發生的事,皺起眉頭沉吟了片刻,看向蕭氏,「你識得國子監司業齊老大人的家眷?」
夫君突然提起這個,蕭氏微微一愣,「在林家見過,」說著看向琳怡,「琳怡倒是和齊家兩位小姐通信。」
沒想到女兒和齊家女眷有來往,陳允遠神秘地一笑,「今天遇見齊老大人,老大人誇我有風骨。」說到這裡陳允遠臉頰發紅,呵呵乾笑兩聲。頗有些得意。
蕭氏聽得這話十分驚喜。
第一次在妻兒面前炫耀,陳允遠有些不大老道。很快被妻兒盯得不好意思,咳嗽一聲撿起桌上的茶來喝將話題遮掩過去。
蕭氏有些不上道,「那就是齊大人看過夫君的折子了,知曉夫君文采不尋常。」
陳允遠差點將嘴裡的茶噴出來。齊老大人能看上他,是因為他揭發了崔守備,又為了長房彈劾了刑部,跟他的文采沒有半點關係,他當年雖說是通過科舉,卻因是武將之家出身格外照顧了個官職。他自鳴得意的奏折在林家、袁家面前根本都拿不出手。
蕭氏這樣的表現,讓她去齊家遊說托齊家幫襯衡哥找書院他實在不放心,陳允遠看向旁邊的琳怡。
父親面子上薄,琳怡裝作自己想到。「不然女兒托齊家小姐問問。齊家出過不少的博士,說不得有更好的書院推薦給哥哥。」
陳允遠道:「也好,你就側面問問。若是齊家有意思幫忙,我們就準備厚禮上門。」
琳怡只是寫信給齊三小姐,說清楚衡哥的情況,婉轉地說衡哥在京裡這段日子想找個好一點的書院。結果沒有等陳家送去禮物,齊家就寫了推薦信,讓衡哥去白壑書院進學。還說如果將來離開京城,齊家還會幫忙推薦個好一點的西席。
衡哥送去了白壑書院。接著蕭氏帶著禮物去齊家,回來的時候齊家又著實準備了一分回禮。蕭氏來京裡之後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等到陳允遠下了衙,蕭氏就說個不停,「齊家的二爺聽說在國子監進學,將來勢必是進士出身了。」
陳允遠聽了點頭,「那是自然,就算不取一甲,也在二甲之內。」
蕭氏笑著抿嘴,「我瞧著齊二太太很喜歡我們琳怡呢,若是能和齊家定親,琳怡將來也能有個好前程。」
陳允遠揚起眉毛,仔細地看笑容滿面的蕭氏,「我不過是從五品的知州,還是外官,你看女婿就看上了同進士出身,你可知道同進士出身必定要進翰林院,翰林院是文官最高的起點,哪一天這裡面就會出個大學士。以齊家的條件大可以和勳貴之家結親。」
蕭氏還是不死心,「我們陳家原來也是勳貴啊。再說林家還不是上趕著要琳怡。這次老爺若是考了個優說不得就有了五品的正職,齊家是書香門第,相媳婦還不是看才德,這一點我們琳怡可是沒得挑了。」
蕭氏才說完話,就聽外面的譚媽媽道:「六小姐讓人送香包來了。」
譚媽媽領了橘紅進屋,橘紅上前給陳允遠和蕭氏行禮,「六小姐說太太這幾日沒歇好,就讓奴婢送安神的藥包給太太掛在床頭。」
蕭氏笑著道:「回去跟小姐說,讓她少些做針線,免得傷了眼睛。」
橘紅應了一聲,慢慢從蕭氏房裡退出來。走出院子,便控制不住一路小跑回去了琳怡的香葉居,進了屋手還不受控制地發抖。
「怎麼了?」琳怡看到橘紅的臉色嚇了一跳。
橘紅讓屋子裡的丫鬟退下去,當著玲瓏的面,壓低聲音,「小姐,奴婢聽太太說,想要將小姐說給齊二爺。」
琳怡聽得這話手一顫,手裡的繡花針結結實實紮在指尖上。
……
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是千方百計不想嫁進林家。明知道早晚是要出嫁的,卻沒想過要去嫁去哪裡。
將她嫁去齊家。應該只是母親一廂情願的想法,現在她想太多也是沒用,可是仍舊不免要思量。齊二爺,從小就被嚴加管教,行止也正派,齊家小姐和她又性子相投,齊二太太雖然有些小算計,比之林大太太也是天上地下。
琳怡不知不覺看向窗外,緩緩歎了口氣,說不定對她來說是個好歸宿。
第二天琳怡去看長房老太太。
長房又恢復了原狀,想及讓白媽媽在後院燒詩集,她們在老太太院子裡燒佛經一節仍舊有些心驚肉跳。她是用前面的火吸引住官兵的主意,給白媽媽那邊多爭取些時間。等到官兵到後院的時候,白媽媽已經在燒長房大伯的舊物。
「伯祖母有沒有打聽出來,上次來屋子裡的官員是誰?」要不是他透露口風,她們也不會想起這一節。
長房老太太道:「是山西王家的兒子。你大概不知道,王家在太祖時是守山西的名將。不過這些年子孫很少入仕,王家人傲氣的很,進京了也不與旁人結交,我托了人好不容易才打聽清楚。」
既然都是武將出身,難不成是伯祖父相識的?
琳怡道:「咱們陳家和王家是不是有過交情?」
長房老太太很肯定地搖頭,「你伯祖父去世的時候,給過我一張單子,上面都是與我們家有過來往的,山西王家不在其中。」
那會是誰幫忙。
「說不定是跟袁家有往來的。卻不願意明說。」長房老太太讓琳怡扶著站起身去看窗台上的薔薇花,「不管怎麼說,那人可算是神通廣大,這麼多人都沒有打聽到的消息。他偏能知曉。據我所知。刑部只是派兵圍了我們家,到底是要做什麼公文沒下之前誰不也不清楚。」
琳怡看著那剛剛要綻放的粉色花朵,「早晚會知道。」
長房老太太側頭看琳怡一眼。
琳怡道:「既然幫忙將袁學士返京。就一定是對袁家有所求。」涉及到政事沒有白白幫忙的到底,到了必要的時候肯定要戳破這層窗戶紙。
……
有了琳婉幫忙,琳怡很快將鄭七小姐要送的壽禮做了出來。是一塊萬壽菊的流蘇繡,加了暗繡部分,金黃色的壽菊遠遠看去就像真的一樣。
長房老太太正好去跟鄭老夫人說話,琳怡順便跟著去送流蘇繡。鄭七小姐看了繡品愛不釋手。「真是漂亮,這樣送出去是不是有點可惜。」
送給太后的壽禮……人人都會撿最好的送。鄭七小姐卻還捨不得。
鄭七小姐遠遠近近地瞧著,跳著回來拉起琳怡的手,「你太好了,這次看她們拿什麼跟我比,」說著鄭七小姐吐吐舌頭,「你可算救了我,我母親這幾日心情不好,我就怕她將怒氣發在我身上。」
琳怡下意識地問,「怎麼了?」
鄭七小姐道:「還不是十九叔的事……母親張羅十九叔的親事,十九叔也不上心,母親氣得不行。」
女人在一起除了說家常,最熱衷的就是做媒人。
鄭十九看起來也有二十來歲,竟然還沒有成親,凡是達官顯貴家的男子就算沒辦親事,也早早就議好了。
鄭七小姐道:「十九叔去年親事才有了眉目,母親的意思是趁早將親事辦了。」
難道是家里長輩不做主?所以才會輪到惠和郡主操心。
琳怡和鄭七小姐說了會兒話,下人來道:「前面的雜耍開始了,小姐們過去瞧吧。」
鄭七小姐拉起琳怡的手,「上次雜耍在前院,我們沒瞧著,這次請的都是女先人,我聽說又會頂缸又會甩碗的有趣極了,我們快過去。」
琳怡被鄭七小姐拉去西邊的戲檯子。鄭老夫人和陳老太太早就坐在了那裡。大家看了會兒雜耍,鄭七小姐要回房換身衣服和琳怡遊湖,就讓琳怡在湖邊的亭子裡等一會兒。
下人們去泊船,琳怡就站在亭子裡看邊上的花草,剛想要吩咐玲瓏去問問那些奇花異草的名字,就聽湖邊有下人道:「您在這裡……奴婢們沒有瞧見……七小姐要用船遊湖……奴婢們去將另一隻劃來。」
琳怡轉過頭,看到那蕭疏淡遠、湛然清儀的身影彎腰從船上走下來,松挽的髮髻,掛在臉上的笑容,如同化在青花筆洗中的一滴水墨。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1:37
第四十四章 試探粉紅
既然已經見到了,又是長輩,不好不上前行禮。從亭子到湖邊還有一段距離,如果鄭十九想要避開,在她沒走到之前就該轉身,不過,鄭十九大大方方站在那裡,一直等到她這個晚輩斂衽低聲道,「十九叔。」
一開始她還怕這樣稱呼有什麼不妥,不過看到鄭十九坦然接受了,料想他是經常做長輩的人,受禮的事稀鬆平常。
婆子、帶著丫鬟去收拾船艙,小姐們要用船,自然要熏香換紗簾,放八寶攢盒,捧點心茶吊。
寶藍直綴上散著翠色的流蘇,在身側隨風飄蕩,「陳老太太身子可好了?」
那聲音總是清澈的讓人讚歎。
琳怡又行禮,「勞十九叔惦記,已經好了,」說著微微一頓,「上次的事,謝十九叔幫忙。」
她的話裡滿是試探,半點謝意也被遮掩了過去,他焉能聽不出來。
他臉上仍舊掛著清淺的笑容,「有什麼話就說吧。」
抓住這個機會,有些她想要問的話,也就該問出口。琳怡看一眼橘紅,橘紅和玲瓏退開兩步。這下她就能放心問了,「十九叔告訴我芙蓉閣……是不是想通過我父親拉上鄭家和林家。」父親抓住了崔守備,外面就傳言四起,有人說是鄭家幫忙,有人又直指林家。
雖然問出口,並不指望鄭十九回答,是與不是。
「是。」
沒想到他倒是坦然,又或者一老早就備好了答案,讓她詢問。
既然開始大家都沒有互相隱瞞的意思,接下來就容易多了,「十九叔認識山西王家的人?」
鄭十九的肯定地道:「認識。」烏黑的眼眸發光。又如璞玉般通透坦誠。
「那謝十九叔了。」琳怡再次蹲身,「我並不知曉十九叔是否要成就大事。然有句話身為人女不得不說。家父在福建任職,福建的事父親雖難逃干係,可父親在福寧也算恪守盡職,若是哪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還盼十九叔警示我父兄。」
她緊板著臉,表情再鄭重不過。繞了一大圈子,只想告訴他,他利用了她父親,她無法改變。只是盼著他大事得成之日不要卸磨殺驢。
這才幾日之間就想的這樣透徹,他要說她聰明狡黠,還是誠實坦率。
他目光流轉,嘴邊的笑容更深了些。「好。讓你父親在京任職,不要再回福寧。」
琳怡不由地錯愕,她剛解開兩個結。他又扔來第三個。這下她的表情變成了哭笑不得,卻又不得不鄭重地思量鄭十九的提議。
從前她心心唸唸要回福寧,而今看清楚眼前的形勢越發明白,逃開京城卻逃不開二老太太一家的算計。雖然在二老太太眼皮底下要小心謹慎,卻也能看透她們的伎倆,不至於疏於防範。
想到這裡琳怡不由地歎氣。還好她不是男子,光是內宅的事就已經讓人眼花繚亂。朝堂上更是風雲變幻。
這會兒工夫,鄭七小姐換了件肩袖小衣,讓丫鬟提著木桶、魚竿、小網歡快地跑過來,眼見是要去撈魚。
好久沒有釣魚玩,再說上次來做客提起釣魚一節,鄭七小姐很有心地吩咐下人將池塘裡的魚兒們活活餓了好幾日,不過去玩也對不起受虐的魚兒。琳怡剛想著換換心情也算不錯,耳邊就傳來鄭十九的聲音,「剛才看到池裡有水蛇,改日讓下人將蛇捕了再去吧,免得嚇著了。」
有蛇?琳怡縮回腳。
鄭七小姐爽快地道:「之前我已經讓人打死了一條,沒事的。」
鄭十九掃了一眼琳怡,笑容更深些,「你不怕,客人也不怕?」
鄭七小姐的目光也跟了過來。
琳怡蒼白著臉擺手,「我怕蛇,我還是不去了。」她是真的怕,那些明明沒有腳卻聰明的會扭曲爬行的動物,萬一狹路相逢通常無處可逃。
琳怡想著看向旁邊的草叢。
「要不然,我自己去撈,我都想好了,捕條大魚送給你的。」鄭七小姐玩心正重。
「那你自己去吧,」琳怡道,「我去前面等。」琳怡指指剛才的亭子。
……
鄭十九踱步走了,鄭七小姐坐船去捕魚。不一會兒就帶了一條大魚上來,不過那條大魚上岸之後就溜走了,琳怡也背過身假裝沒看到。
「多虧你沒去,」鄭七小姐想想就覺得晦氣,「我四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去釣魚了,結果不小心被困在湖那邊,她還濕了繡鞋,剛好我坐船路過。」
濕了繡鞋等人去救,莫不是……為了自家的十九叔?想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對。
不過,她因為怕蛇沒去,還真的免了這場尷尬,否則下次見面不知道要怎麼相處。
鄭老夫人一再挽留陳老太太多住兩日,陳老太太笑著拒絕了,「如今不是小時候了,各自帶著一大家子人,怎好湊在一起熱鬧。」
鄭老夫人笑著看了琳怡一眼,「我們是老了,年輕人恐怕還沒玩兒夠呢。」是有將琳怡留下的意思。
鄭七小姐在一旁撅嘴,眼巴巴地看著陳老太太。
「皇太后千秋要到了吧?府裡正忙著。等閒下來再讓六丫頭過來就是。」
鄭老夫人笑看了鄭七小姐一眼,「聽到沒有?還不謝謝老太太。」
鄭七小姐這才露出笑容,「謝謝陳祖母。那等過陣子,我去接姐姐。」
從鄭家回來,可謂滿載而歸,鄭七小姐送了兩條大肥魚,一條給琳怡,一條給琳婉,還說下次要將琳婉一起叫來玩。琳芳也不至於沒有禮物,惠和郡主倒是想著田氏母女。
馬車裡琳怡問長房老太太,「祖母去了鄭家,鄭家晚輩是不是都該去給祖母行禮?」
長房老太太半闔著眼睛養神,「鄭家重禮數,該是這樣。不過若是遠房親戚不見也是常理,」說著狐疑地看著琳怡,「你是在園子裡遇見了誰?」
琳怡點點頭,「是一位長輩,鄭七小姐叫他十九叔。不過看著年紀不大,只有二十上下。」
長房老太太仔細想了想,「輩分大又年輕的親戚,我在鄭家沒遇到過。難道是旁支的子弟?」
一開始她也是這樣想。不過,鄭十九的樣子又不像,再說若是旁支,鄭四小姐為什麼又有那般舉動。
琳怡搖頭,「我也不知曉。」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來,以她和鄭老夫人的關係,鄭家就算不幫她,也不會使出壞心來,怎麼也不能故意將旁支、輩分又高的子弟引給六丫頭認識,「下次去鄭家的時候在意著些,若是再遇見了就跟我說,我去問老傢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只是隨便問問,沒想到長房老太太還上心了,琳怡解釋,「鄭七小姐帶著我遊園,不小心遇見的。」
長房老太太這才放心,「鄭七小姐心思擺的正,你與她交往是好的,有了知心的手帕交,將來也能幫襯你。」
琳怡想到車上拉著的兩條大魚,鄭七小姐這樣率直的性子,讓人不喜歡都難,琳怡想著笑起來。
鄭十九將鄭四小姐說成水蛇。
琳怡看著車廂頂芙蓉花彫欄,漸漸收起笑容,當時照鄭十九的話去芙蓉閣時她就已經有準備。她很清楚,沒有利益關係,誰也不可能隨便幫忙,尤其是涉及政事。
若不是身在其中,她也不會猜到這些。
鄭十九為人真是深秀,旁人難及。下一次但願不要再請他幫忙。
……
陳允遠忙著考績,蕭氏安排衡哥去書院讀書,左右家裡沒有什麼事,琳怡就樂得在長房陪著長房老太太。
琳怡在長房這幾日漸漸發現長房老太太有些壞習慣,晚上定要開著窗子睡覺,吃東西也貪涼,每日要熱幾次湯藥才肯吃下去。
琳怡乾脆就睡在長房老太太內室的碧紗櫥裡,每晚吩咐丫鬟關窗,涼食一概就攔下來。有孫女在身邊巴巴地看著,長房老太太也只能狠下心將藥趁熱喝下肚,白媽媽在旁邊看著直笑,「還是六小姐有法子,這樣下去老太太的病說不得就好了。」
長房老太太得的是心病,常年身邊冷清,也難怪越熬心越冷。
吃過了藥,長房老太太靠在軟墊上看琳怡做針線,「你父親辦了這麼兩件事,考滿八成會得優,你回去之後讓他過來一趟,我問問他願不願意留在京裡,你伯祖父還有些老關係,我出去走動走動,說不得就能幫上忙。」
到了要決定去留的時候。長房老太太也希望他們全家能留在京裡,不過別人的思量都是小事,主要還是要看父親的。
父親有些倔脾氣,就像當年離京,陳氏族裡的長輩不是沒攔過,卻怎麼也沒攔住父親的雄心壯志。
再說他們一家人的去留,恐怕二老太太董氏和兩個伯父另有思量。
琳怡這句話很快得到證實。
第二天琳怡才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回二房,譚媽媽打發賴大媳婦過來道:「長房老太太,我們三太太請六小姐回去呢。」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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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1:51
第四十五章 脂粉
賴大媳婦表情緊張,琳怡看得心裡一悶,「怎麼了?」
賴大媳婦看了眼長房老太太吞吞吐吐,「是老爺有些事……太太慌了神。」
父親出了什麼事要避開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也不追問,吩咐白媽媽讓門房備好清油小車,將琳怡送回二房。
琳怡上了車,賴大媳婦一路跟著。
從長房到二房不過經過一條胡同,琳怡也不忙著問賴大媳婦因果,直到進了二房垂花門,琳怡才問起來,「到底怎麼了?」
賴大媳婦道:「老爺昨晚一夜沒回來,太太讓人出去找也沒找到,今天早晨卻被林老爺送了回來。」
父親一晚未歸?從前在福寧也過了這樣的時候,不過都是因為公事,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老爺才回來不久,就有人找上門,」賴大媳婦話才說到這裡,琳怡只看到月亮門外有人跪在那裡嬌滴滴地哭個不停。那人穿著半新的藍緞牡丹花褙子,梳著朝月髻,上面插著鏤空銀枝花葉和一支瓔珞步搖,拿著鮫紗帕子遮住臉面,聽到腳步聲轉頭看琳怡。
琳怡看到一驚。那人額頭畫著花蕊裝,眉眼上挑不笑而媚,臉頰雖然蒼白,緊咬的櫻唇卻似滴血般嫣紅,看人的目光大膽放肆,不像她平日裡看到的內奼女眷。
琳怡收回目光,突然明白了賴大媳婦話裡的意思。
父親是去眠花宿柳?還是包了戲子粉頭?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大可能。
福寧家裡,只有父親上峰送的一個姨娘,家裡也不乏有相貌姣好的丫鬟,父親卻沒有向蕭氏討要一個。都是到了年齡就配了出去。母親蕭氏經常回來講哪家太太被傳善妒,哪家姨娘大著肚子說被主母陷害要死要活。哪家老爺又宿戲子被女眷笑話,哪家不開胡的主母忽然發現府外有許多庶兒庶女。
這些事從來沒有發生在他們家。
蕭氏雖然沒有生育兒女,父親也沒有另抬姨娘開枝散葉的意思。
十年如一日的人,怎麼可能在考滿這樣的時期鬧出這種事來,就算不小心犯了錯,也不至於弄得連林家就知曉了。
除非是被人陷害。
琳怡想到這裡轉頭去看玲瓏,「想辦法遣人去將長房老太太請來。」蕭氏是覺得父親做了不光彩的事所以不在長房提起,可若是被人陷害,就要有長輩在一旁做主。
琳怡話音剛落。只看有媳婦子從內院出來,邊走邊吩咐門房,「老太太吩咐看好了門,不准任何人進出。」
這是準備封鎖消息。還是就讓父親將錯坐實。
跪在地上的女人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琳怡走進月亮門。遠遠就看到蕭氏讓陳大太太陪著過來,蕭氏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哭過,陳大太太在一旁不停地勸慰。「好了,好了,瞧瞧眼下怎麼解決,日後你再怪三叔也不遲。」
琳怡上前行禮。
蕭氏見到女兒眼淚掉得更甚,在大太太的攙扶下如此驚訝、無助。
琳怡上前低聲道:「母親,這是怎麼了?」
蕭氏搖頭。「你父親……」後面的話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大太太倒是善解人意,「六丫頭一個閨門的小姐……快先回去歇著。」
真是不湊巧。琳怡看到大太太說這些話的時候,嘴角還微微上揚。出了這種事,大家都等著看她全家的笑話,譚媽媽讓她回來,就是盼著她能幫蕭氏出主意。大太太卻三言兩語將她打發了。
蕭氏也覺得大嫂的話有道理,琳怡畢竟是個女兒家,哪裡能管這些事。
琳怡搶先道:「母親,剛剛女兒已經聽說了。」
蕭氏眼淚又掉下來。
「母親難不成不信任父親?」琳怡臉上滿是驚詫的表情。
面對女兒詢問,蕭氏一驚,再看琳怡鄭重其事的表情,「這……」她從來沒想過這一點,她怎麼就沒質疑過,就因為門房慌張地來報,說二老太太得了消息已經氣得昏死過去,接著大嫂趕來勸慰她,陪著她一起去二老太太房裡。
二老太太的院子裡死般的沉靜,老爺在二老太太房裡說話,好久都沒有出來。她的心就越來越涼,大嫂本要陪著她散散心好想對策,沒想到出了院子就聽到有人說,那女人在月亮門哀戚地哭個不停,請她過去看看,她這才迷迷糊糊地走到這裡。
「母親,這是有人害長房不成,又來害父親了啊。」
蕭氏聽得這話睜大了眼睛,半晌才道:「那……那……怎麼辦才好?」
琳怡道:「綁起來,扭送官府,天子腳下自然有王法。」就算不扭送去官府,也要將人綁了,就這樣聽她在府裡哭,只怕不消一個時辰就要傳遍整個京城。
蕭氏嘴唇嗡動,側頭看譚媽媽。
譚媽媽眼看蕭氏失了分寸,沒有別的法子,就自作主張讓人將六小姐請回來,現下聽了六小姐這話,從心裡覺得該是這樣,不等蕭氏吩咐就道,「奴婢去辦就是,」說著叫來門房的粗使婆子,就地將那女人捆綁了,那女人開始還掙扎,嘴裡被塞了臭布條頓時沒了氣力。
「母親怎麼不將父親身邊的小廝叫來問問?」
蕭氏道:「問了,那小廝也吃了酒,沒有跟在你父親身邊。」
琳怡看蕭氏表情已經開始鬆動,之前的失望變成了如今的猜疑,「這就是了,哪會一個兩個都醉倒。」若是父親考滿期間,被人參奏失德,不但任上三年的辛苦付諸東流,官聲也會受損,那些御史就又有了理由參奏父親。
旁邊的大太太看著為陳允遠辯駁的琳怡皺起眉頭,「三弟妹,這件事你可不能行錯,真的鬧出去滿城風雨,日後三叔要怎麼在官場立足,小孩子哪裡懂這裡面的厲害。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給戲班子些銀錢遮掩過去就是了。」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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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2:08
第四十六章 秘密
蕭氏從來沒處理過這種事,大太太在旁邊說的頭頭是道,「好歹是個戲子,萬一真是粉頭,鬧將起來三弟這個官就不要做了。
可是在大周朝,哪個官員敢明著包養戲子。
大太太故意避重就輕,拿妓坊裡的粉頭說事,就是要蕭氏點頭認下來。只要銀子拿了出去,雖然暫時將事穩下來,日後也就沒有了反口的餘地。沒有養戲子憑什麼要給戲班子銀錢。
蕭氏左右拿不定主意。
蕭氏這樣優柔寡斷很容易就被人利用,琳怡輕輕拉蕭氏的手,「母親還是要聽父親的意思。」大太太的勸說雖然奏效,但是她在父母身邊這麼多年卻再清楚不過,蕭氏在福寧這些年,凡事都是和父親商量,只要將父親抬出來,蕭氏就會遲疑。
蕭氏想了想終於蒼白著臉道:「還是能老爺出來再說,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本來十拿九穩的事,卻被六丫頭回來攪和了。大太太心中不快卻不好再說什麼,「既然如此,就等著三叔好了。」反正這件事鬧了出來,早晚要見血。
琳怡陪著蕭氏先回去屋子裡等消息。
蕭氏這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將整件事說給琳怡聽了,「我也不願意相信,只是你父親走的時候確實就只帶了一個小廝,若不是去哪種地方為何要瞞著家人?」
琳怡道:「那小廝呢?」
譚媽媽道:「外院跪著呢。」
琳怡又轉頭去看蕭氏,「母親可問清楚了?萬一是父親的同僚拉著父親去的,沒想到父親不勝酒力反而著了旁人的道。」
蕭氏哭道:「我何嘗沒想到這一點,咱們在福寧的時候,那位周州同不就是被人陷害了。說他嫖娼宿妓,打了板子將官職也丟了。」蕭氏緊緊拉著琳怡的手腕,「否則我怎麼敢相信這個,你父親……父親是自己去的呀,你說好端端的人為什麼要到那種地方去?」
陳允遠向來正直,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琳怡仍舊不肯相信。
蕭氏哭得久了泣聲漸止住,「榮福說,你父親去那裡已經不是第一次,我們才來京裡不久,他就去過一次了。怪不得這幾日他支了銀子。只說外面有應酬,原來是做了這些事。」
榮福整日跟著父親,他說的話應該是沒錯。就算外面人再陷害也不能買通父親身邊的小廝。
蕭氏想到陳允遠被林老爺送回來時垂頭喪氣不敢看人的模樣。這些日子老爺睡書房的日子多,來她房裡即便三五日。也不過只有一次……眼前自然而然又浮起那戲子妖妖嬈嬈的身子。
人都說戲子粉頭最是能捏住男人的心思。身段好又口齒伶俐,內宅的女人不能比,男人一旦迷上了就會神魂顛倒。妻兒全都不顧了。
福寧勾欄院裡有個頭牌,被商賈贖了身養做外室,後來不知怎麼的便讓商賈家裡的兒子知曉了,父子兩個便一起與那戲子玩樂。商賈家裡的主母找上門去,沒想卻被丈夫、兒子罵了回去,那主母羞愧難當。晚上就懸樑自盡了。商賈也就罷了,本來就行事放蕩不值一提。老爺是大周朝的官員啊,怎麼能讓這種不乾不淨的女人沾身。
若是老爺就這樣下去,她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蕭氏想著又拉著琳怡哭起來,「你父親這些日子春風得意,難免就一時失了分寸。」
父親這些日子是很高興,見到她和哥哥都笑容滿面,難不成真是這樣放縱失足?
「母親,」琳怡安慰蕭氏,「父親是在京裡長大的,許多事又不是沒見識過,定是還有原因。」
蕭氏想不出別的道理。
最奇怪的就是林家。京中那麼多人,父親偏偏就遇見了林家老爺。
琳怡道:「林家人走了沒有?」
蕭氏點頭,「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這不奇怪嗎?遇見這種事該是立即就告辭才對,怎麼還坐了一會兒。有個女人跪在內宅呼喊,林老爺竟然還能坐得住?
「母親,」琳怡轉頭看蕭氏,「您能不能去老太太房裡替父親說話。」
夫君做出這種事,她反而要替他說話。
蕭氏怔愣住。難不成女兒是要她賢良淑德到底,不但求情還要將那戲子養起來不成?
……
二老太太董氏房裡一陣靜寂。
一盞茶過後。
二老太太董氏坐在羅漢床上看著陳允遠,恨鐵不成鋼地開口,「你這些年在福寧受了多少苦,終於到了三年考滿的時候,怎麼就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陳允遠沉下了頭。
二老太太董氏想及從前,悲從心來,「當年離京我就不肯讓你走,你卻不聽我的,你以為我這個母親做得可容易?你兩個哥哥若是做了錯事,我便直接打罵他們。可是你,我想管束你,卻怕你心中不服我這個母親,我不管束你,又怕你不成才,外面的人說我故意縱出個紈褲子弟。等我死了也沒有顏面去見你父親。」
陳允遠嘴唇嗡動,卻最終沒能說出話來。
二老太太董氏眼角如鍍了層冰霜,「當年三媳婦蕭氏沒了,我要將董氏族裡的侄女說給你,你卻沒看上我們董家,非要續蕭氏的胞妹做繼室,」董氏從羅漢床上撐起身子,「你當我是要害你?那是因為你執意要帶上家眷出京任職,我看小蕭氏性子軟弱,恐她不能幫襯你支持家宅,又怕蕭氏的女子不好生養,免得你再承受一次苦痛,這才做主從娘家裡選了個品行上等的女子給你。」董氏說到這裡冷笑,「結果你怎麼說?你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意思我哪裡不知曉?你是從來沒將我看做母親。」
董氏要塞給他一個庶女,他自然不肯要,於是說下那樣的狠話,沒想到董氏會在這時候說出來,他不能辯駁就只能聽訓斥。
二老太太董氏半闔上眼睛,似是想到極為傷心的事,聲音也沉重起來,「從那以後但凡你房裡的事我都不管。反正你也從來沒將我放在眼裡,我們母子只是空有名分罷了。可是自古有狠心的兒女,沒有狠心的父母,你雖然每年連消息也不曾捎幾個,我卻沒少讓你兩個大哥打聽你在福寧的情形。聽說你家宅和睦,兒女成人,我心裡也十分歡快,唯一讓我不能放心的是小蕭氏沒有再為你添子嗣,否則我也不會就將你們叫回來,為的是找幾個好先生給小蕭氏看看脈。」董氏說著微睜眼睛,「你們呢?又當作我用了什麼壞心?」
陳允遠急忙道:「兒子哪敢。」
尖牙利爪像是都被拔了一樣,話也說不出來,可見是做了下作的事。二老太太董氏接著道:「而今看來我的擔憂是對的,小蕭氏沒能管束住你,否則你哪有膽子這樣做。」說著看向門外,「你預備要怎麼辦?」
陳允遠臉上難看,「這件事確實是我有錯,只是我也沒想要包戲子養粉面,實在是事出有因。」
二老太太董氏目光一閃,「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肯說實話,非要等到族里長輩上門質問?你生母趙氏是生產時落下了病症,那時我還沒有進京,你要將這件事算在我頭上不成?寧可和陳家一族斷了往來,也不肯認我這個母親。」
二老太太董氏說著咳嗽兩聲,外間的董媽媽忙端著茶進屋裡來,看到椅子上坐著的三老爺,董媽媽道:「三老爺,您說清楚,咱們也好提早遮掩,您怎麼就不明白老太太的苦心。」
二老太太董氏喝了口茶,稍稍緩過一口氣,「說吧,我怎麼也不能眼見你丟了名聲,想盡辦法也會幫你遮掩。否則就不會將你獨自叫過來問話,早就將消息傳去陳氏族裡,這一點想必你比我想的清楚。」老三進京之後經常帶著一個小廝,偷偷摸摸的行事,要說單是為了一個戲子,她可不相信。
陳允遠看著慈眉善目的二老太太董氏,只覺得嘴唇乾燥,嗓子發緊,正想著要怎麼開口,外面傳來一陣哭泣聲,「這是做什麼?快讓我進去。」
二老太太董氏皺起眉頭看過去,只見三太太蕭氏帶著譚媽媽和六小姐將門口的丫頭推開,哭著進了門。
蕭氏二話不說進門就撲在二老太太腳下。
這樣的情形似曾相識。
哪家後宅出了事,當家主母有一半要哭著喊著讓長輩做主。
陳允遠不敢看地上的蕭氏。
二老太太董氏讓蕭氏哭了一會兒才開口斥責,「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不怕被人看了笑話。」
蕭氏不管這些,只是在二老太太董氏腿上抹眼淚,一會兒功夫就將二老太太的馬面裙濡濕了,「老太太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董媽媽對這樣的話見怪不怪。大老爺一納妾室,大太太就要這樣鬧一回。
蕭氏接下來的話卻讓二老太太、陳允遠、董媽媽立時驚訝了。
「老爺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一定是被人陷害,那戲子已經招認了。」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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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2:21
第四十七章 求饒
戲子招認了?什麼時候的事?二老太太董氏看向旁邊的董媽媽。
董媽媽也是一頭霧水。
蕭氏道:「我讓譚媽媽過去審的,只說要綁送官府,那戲子就都認了。那人說看老爺出手大方,又不是經常見到的官家老爺,就在酒裡下了猛藥,為的是今天上門討要些銀錢。」
旁邊的陳允遠又驚又喜,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能將事說清楚。
二老太太董氏半信半疑,「戲班子怎麼說?」
蕭氏氣勢有些軟,琳怡忙上前去將蕭氏攙扶起來。
身邊有了人,蕭氏就又鼓起勇氣按部就班,「戲班子自然不肯認了,照媳婦的意思將戲子送官一審,不信班主不肯承認。要知道陷害官家可是大罪一條。」
什麼時候軟弱的蕭氏也會算計了。
二老太太董氏將目光掃向六丫頭,六丫頭正小心翼翼地看著椅子上的老三,彷彿對父親又是擔心又是期望。
二老太太皺起眉頭來,正要吩咐董媽媽將那戲子叫來問話。
門口傳來琳芳的聲音,「祖母……您瞧我帶什麼來了……」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屋子,手裡拿著萬壽菊。
看到屋子裡的情形琳芳張大了嘴,呆板地向陳允遠和蕭氏行了禮,然後如同乳燕般撲進二老太太懷裡。
琳怡看向琳芳,琳芳在屋子裡閉門思過好幾天,一聽說她家出了事,卻立即跑過來看笑話,之前的懲罰一點用也沒有。
「四姐姐我們出去吧!」琳怡看向琳芳。
琳芳剛在二老太太身邊找了個舒適位置坐下,沒想到琳怡提議要走。
「走吧四姐,讓大人們說話。」
琳芳憤憤地看了琳怡一眼。
「小孩子家都出去!」二老太太董氏發話。琳芳只得從羅漢床上起身,和琳怡一起出了門。
兩個人才走到院子裡。身後的門就被丫鬟關上了。
琳芳的好心情一下子沒了乾乾淨淨,剛才聽聞林老爺來家裡,本想打扮一番出來拜見,卻沒想到林老爺坐了會兒就走了,之後她就聽說三叔父的事,就收拾停當來湊熱鬧,誰知道話還沒聽到一句就被琳怡叫了出來。
「六妹妹,」琳芳笑著向琳怡打聽,「三叔父到底怎麼了?」
琳怡皺起眉頭。「大人的事我們還是少問的好。」
琳芳冷笑,裝模作樣,「六妹妹剛才不是還陪著三嬸在屋子裡麼?」
琳怡奇怪地看了琳芳一眼,「那是我父親。我才焦急之下失了分寸。四姐這是為了哪般?」
琳芳被琳怡這話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晌才擠出幾個字,「六妹妹這話說的。我也是關切三叔父。」
琳怡和琳芳說話的功夫,譚媽媽已經按照琳怡的吩咐去提點那個戲子,給她指一條明路。
琳芳就和琳怡圍在二老太太院子外的石桌上喝茶,連問琳怡,「去鄭家有什麼好玩的?」
琳怡想到鄭七小姐,臉上有了些笑意。琳芳趕緊湊上前來問。
琳怡鼓了好半天勁兒才說:「也沒什麼。還是見那些人,吃了頓飯。看了場雜耍。」
說了等於沒說。
琳怡笑了,琳芳想聽到的是哪裡有家世好有前程的公子哥。夫人們聚在一起經常說說這家公子,話話那家小姐,琳芳恐怕缺席錯過良緣。
「對了,你不在家這兩日,你的一個姨母過來了,帶來了你的一個表兄。還說要請你和三嬸去家裡做客呢。」
看看琳芳幸災樂禍的表情,就知道她那個表兄定是再普通不過。
「你去你姨母家,恐怕就趕不上給寧平侯家給孫老夫人拜壽了。」琳芳眼睛閃亮嘴角噙著笑意,「祖母才收到的帖子,上面特意提了母親和我呢,邀我們一定要過去,你不知道人家寧平侯家的小姐是京裡有名的漂亮,大小姐是宮裡的娘娘,三小姐嫁去了勳貴之家,五小姐也要嫁給宗親了。」
原來琳芳又能出入顯貴家了,怪不得這樣急吼吼地拉著她說話。
琳怡拿起茶來喝,反應就和聽到去姨母家做客一樣。
真是個木頭人。琳芳翹起染了鳳仙花的長指甲,甩甩鮫帕,正覺得沒意思想要起身離開,抬起頭不經意地瞧見兩個婆子押著個婦人推推搡搡地往這邊走來。
琳芳眼睛一亮立時來了精神,眼看著那婦人被送進二老太太董氏房裡,旁邊的琳怡依舊不為所動,琳芳只得自己想法子,「妹妹坐著吧,我要回去了。」
其實是要急著去聽牆根吧!
琳怡像模像樣地挽留了琳芳一番,琳芳不大領情,大搖大擺地帶著丫鬟走了。
去聽吧,這時候也差不多了,許多新鮮的話等著她呢。
琳芳一走,玲瓏上前道:「聽說府外等著要錢的戲班子走了。」
琳怡點點頭,定是長房老太太安排妥當了。
二老太太董氏讓門房看住不准人進出,還好長房送她回來的清油小車卻剛要離開垂花門。玲瓏和門上的婆子嚷嚷說是有妝匣子落在長房老太太房裡,門上婆子不准玲瓏出去,兩個人不免爭執幾句,這些話正好就落入長房跟車下人的耳朵裡。
長房的下人定會回去和長房老太太稟告,長房老太太只要讓人稍作打聽,就能知曉二房這邊到底出了什麼事。況且賴大媳婦去長房找她的時候已經說了父親出了事,長房老太太怎麼會不上心詢問。
長房老太太幫忙解決了大事,父親已經回對長房老太太心懷感激,這樣正好就拉近了兩家的關係。
琳怡舒口氣,人貴在知足,這件事能如此解決,已經是她想到最好的結果。至於父親那不願意和她們提起的秘密,也不知道會不會和長房老太太說。
琳怡這邊想著,琳芳那邊已經斷斷續續聽到屋子裡女人的求饒聲,「聽聞……二太太是活菩薩……又到處佈施給窮人……我也是被班主逼得走投無路……請可憐可憐我……我給一條活路吧!」
琳芳聽得眼睛漸漸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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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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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2:38
第四十八章 聰明
在陳家的主屋裡,戲子小牡丹訴說自己悲苦的身世。
「奴家七八歲就被家裡賣給了人伢子,後來被領進通州老員外家裡伺候,長到十歲主母嫌奴長得嬌艷,乾脆將奴又賣了出去,這才轉折到了戲班子,奈何奴嗓音不好,年紀又大了,不能出角,班主這才想出這種計謀,讓奴靠上位老爺,求老爺贖了身子,將來進家門總是做個姨娘,也好安身立命。奴開始不肯,那班主就要挾將奴買去妓坊,奴這才應允了,若是但凡有條活路,奴絕不敢如此,」說著不停地在地上磕頭,髮髻都散亂開來,「老太太是慈悲人,就抬抬手賞奴一條活路。」
二老太太董氏慢慢轉動手裡的金絲熏香球。
董媽媽上前問道:「你如何知道我們家裡二太太是活菩薩?」
小牡丹不敢隱瞞,「是班主說的,說陳家二太太樂善好施,陳家總是拿出米糧開粥廠,不似那些凶神惡煞的富戶貴門吃人不吐骨頭。讓奴放心,奴找上門定會受善待,就算不收留奴也會給些銀錢。」
二老太太董氏不留痕跡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蕭氏。
蕭氏不大會掩飾情緒,聽得小牡丹這樣說,臉上表情一變再變。
詫異,真被琳怡猜著了老爺是被陷害的。
驚訝,這些惡徒竟然看中了陳家仁善好欺負。
愧疚,自己冤枉了老爺。
董媽媽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戲子的話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三太太又不似在耍花招。
「老三媳婦。你看這件事怎麼辦?」二老太太董氏突然開口問,若是整件事是蕭氏安排的。蕭氏心裡總該有個章程,她就看看蕭氏接下來要做什麼。
「這……」扭送官府?戲子都這樣求了,她也不忍心就這樣白白要了她一條性命。就這樣算了,老爺的聲名要怎麼辦?蕭氏也拿不定主意,半晌才抬起頭,向二老太太董氏求助,「老太太看怎麼辦才好?我……我也……」
窩囊相又出來了,若是她的媳婦,她就要被活活氣死。二老太太看也不想看小蕭氏一眼。就算這前前後後有人安排,也不會是小蕭氏。二老太太沉聲道:「既然已經招認了,就送去官府,好讓外面人知曉我們陳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小牡丹聽得這話一下子癱在地上。「老太太……饒命啊……都是班主……跟奴沒有關係……」
譚媽媽聽得手心出汗。萬一小牡丹經不起盤問又反口那要怎麼辦?
正思量著,外面傳來婆子稟告的聲音。
接著二老太太身邊的沉香快步走進屋,「老太太、三老爺、三太太。前門傳來話,戲班子的班主帶著人跑了。」
小牡丹眼前一花出了一身的冷汗。顯然班主將她一人扔在這裡不顧死活,現下她已經無路可走。不能得罪陳家,只能將所有的錯處都推給班主,否則陳家定不會讓她有好下場。
譚媽媽聽得這消息也鬆了口氣,沒有了後路。這小牡丹也該知道怎麼才能活命。
「老太太,」小牡丹哭起來。「奴沒有說半句謊話,那黑心的班主果然逃了。」
二老太太董氏確定這裡面有人在搗鬼,大勢已去她也不用再問了,於是揮揮手讓董媽媽將小牡丹帶下去。
小牡丹就算沒唱出角,嗓子還是極好的,悲慼地哭喊,「老太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門外的琳芳已經很多次從母親田氏那裡聽到這句話,母親每次說起,她就會趴在母親膝頭靜靜聽母親講經。這一次,這話從下賤的女人嘴裡說出來,她說不出的噁心。
……
林大太太陪著林老夫人在東側室裡吃過飯,飯後一家人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
林老夫人最喜歡聽林正青背書,十年如一日。
林大太太笑道:「正青年紀不小了,換四爺、五爺過來背吧。」
林老夫人搖搖頭,青哥長得和老爺年輕時最像,老爺成就了一身的功名,林家將來的責任就落在青哥身上,她活一日就要督促青哥一日。
青哥已經要考秋闈,老夫人還像是考小孩子功課一般。林大太太就算心裡不願意,也沒有了法子,只得笑著讓兒子進屋,「今日都學了什麼,背給你祖母聽。」
林正青進了內室,屋子裡一下子靜寂,所有的目光盯過來,林正青剛吃飽的肚子頓時翻滾。吃飽了飯就要讓人滿意,讓人知道他的飯不是白吃的。
林老夫人考較完林正青的功課,林大老爺一家這才回到自己房裡。
丫鬟端了茶上來,然後全都退了出去。林大太太忙詢問林大老爺,「怎麼樣?陳家那邊什麼情形?」
林大老爺皺起眉頭,「陳家有人出面要將戲子送去官府,班主嚇得帶人直接出了京。」
林大太太吸了口氣,「你怎麼沒阻攔?」
林大老爺道:「我怎麼攔?陳家人都盯著呢,這時候我讓人出面,那不是自投羅網。」
一輩子就這樣小心翼翼,窩窩囊囊什麼事都辦不成,林大太太冷哼一聲,「我讓你再看幾日,找到陳允遠的錯處,你偏要從中推波助瀾鼓動戲班子去害他,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眼見就要成了,你卻又縮手,那不是前功盡棄嗎?那小蕭氏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家裡出了這種事如何能處置妥當,陳二老太太又是絕對不肯伸手幫忙的……你只要讓戲班子盯陳家兩日,就將陳允遠盯垮了,到時候陳允遠失意,你在身邊相陪,還怕陳允遠不將福寧的事透露給你?」
林大老爺的文人氣質,在婆娘的教訓下酸氣上湧,「我早說這樣不妥當,你偏不肯聽,想要和林家交好,就大大方方地去說親,弄這些蠅營狗苟有什麼意思。」
林大太太被罵得一怔,「你說誰蠅營狗苟?」說著眼圈紅起來看向旁邊的林正青,「我還不是為了青哥?娶了陳六小姐,青哥日後能有什麼好前程。打垮成國公是整個林氏一族的事,怎麼不讓二房的人去和陳允遠拉上關係。」
林大老爺咬牙切齒,「還不是你聽說陳允遠手裡有證據,你又和小蕭氏是閨閣好友,這才自告奮勇……」
那是她聽說陳家的爵位說不得能還回來,她又托人去打聽陳允遠在族譜上是嫡長子,可是現在……「此一時彼一時,」林大太太甩甩帕子,「我聽說就算陳家爵位還回來,也落不到陳允遠身上。」
林正青不沉默就會笑出聲來。母親是看上了陳二太太和她那故意要落水的女兒,因為陳二太太帶來了會做生意的蔣家,跟蔣家人搭上關係,母親娘家人的日子就好過了,眼前的利益驅使著她。不過父親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林正青聽了一會兒開口,「陳三老爺行為不端讓父親發現了?」
行為不端,倒還沒有,林大老爺表情有些不自然。
林大太太道:「陳允遠有機會就帶著小廝去湖邊的畫舫,你父親恰好撞見了。」於是順理成章地幫忙付了帳,要了個戲子陪陳三老爺一晚,第二天再不小心見到狼狽的陳允遠。老爺不過就是順水推舟而已,男人去畫舫那種地方能是做什麼好事。
真是聰明人。
兩個聰明人在一起才能想到這樣的主意。
林正青想到那天在陳家長房隔著竹簾看到陳六小姐。簾子裡陳六小姐開始還和旁人說笑,當目光看向他時沉默又冰冷,一轉眼卻又毫不在意。
漠視。兩三次的見面,他終於弄清楚陳六小姐的意思,陳六小姐那淡藍色的眼白映著杏花紅梨花白,唯獨沒有對他的喜惡。林正青很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因,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能為了一個奇怪的女人,就放棄做個壞人。
林正青道:「父親就沒想過,陳允遠現在是三年考滿,他怎麼會冒著丟官的風險去畫舫那種地方?」
林大老爺仔細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倒是有不少女眷因家道中落淪落去了畫舫。」說到這裡,林大老爺腦子中一道光閃過,「難不成陳允遠是過去找人的?」
林正青道:「這些年福建處置了不少官員吧?父親打聽打聽那些官員中有誰的家眷在京裡無依無靠,正室太太和子女不大可能,多問問那些得寵的妾室。」
說到打聽女眷的事,林大老爺看向林大太太。
……
琳怡好睡了一覺,梳洗穿戴好,到了東次間,長房老太太已經坐在臨窗大炕上喝茶了。琳怡不禁臉紅,明著是來侍奉長房老太太的,其實是過來偷懶的。
「我起來晚了。」琳怡笑著上前坐在長房老太太身邊。
長房老太太親暱地看著琳怡,「年輕人就是睡不夠,我記得我像你這般年紀,家裡的長輩也慣著我睡覺,反正也是在家裡,晚一個時辰也不打緊,不像將來出了嫁……」長房老太太說到這裡笑著打住,轉頭吩咐白媽媽,「讓廚房擺飯吧!」
祖孫倆吃過了飯坐在炕上玩葉子牌。長房老太太不經意地提起齊家,「又有沒有來往?」
琳怡搖搖頭,自從小牡丹找上門之後,齊家姐妹沒給她寫過信。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2:53
第四十九章 親近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書香門第就是這樣窮酸腐氣重,只要聽到些風吹草動都要停下來看個清楚,生怕別人是烏墨染了他家的宣紙。
這也是人之常情,琳怡並不在意,「過陣子就好了。」
長房老太太慈祥地笑道:「你這孩子倒是心路寬,」說著欣慰的點頭,「這樣好,能容得下人將來才能持家。」
任誰經歷過她從前的事都會心寬起來,老天能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惠,她只要快樂生活那就好了。再說,齊家姐妹能有多少思量,擔憂的都是長輩罷了,她們閨閣中的小姐也只能聽命於長輩,換做她也是一樣的。
長房老太太道:「那邊怎麼樣?有沒有人又提起小牡丹?」
大太太倒是明裡暗裡地提過幾次,蕭氏開始不好意思,後來也就見怪不怪隨她去了,父親雖說明面上被人陷害,畢竟是去了畫舫,別人說的有憑有據,他們也不能與他們個個去分辯,只要朝廷不追究,言官不彈劾就是最好的了。
二老太太董氏讓董媽媽將整件事查了一遍,定是知曉了長房老太太暗中幫忙,每次她過去給二老太太董氏請安,董媽媽那雙眼睛總要在她身上來回打量。她就算再低頭溫婉,恐怕二老太太董氏也不會相信了,從此之後她行事就要更加小心。
琳婉待她還是從前,甚至多有安慰她的話。琳芳就忙著準備去給寧平侯家的老夫人拜壽,每日讀詩詞歌賦,選衣料、頭面內外兼修,沒時間來她房裡找茬。
「寧平侯?」長房老太太想了想。「原來的輕車都尉,後來在圍獵時救過當今聖上。他女兒進宮之後,他帶兵去了南疆,回來之後封了一等候。」
這是真真切切用女兒恩寵換來的爵位。
琳怡從前聽說過寧平侯,那是因為寧平侯的五女兒許過康郡王做郡王妃,結果那位孫五小姐生了一場大病,將婚事拖了下來。後來聽說真正的原因是,寧平侯為愛女五小姐覓得了比做康郡王妃更好的前程,寧平侯一家正左右衡量哪門親事更好,這件事就被康郡王知曉了。康郡王也頗有些傲氣,很快就從寧平侯那裡脫身而出。
她臨死前聽林正青說皇上降旨賜婚給康郡王,大約是康郡王娶了當今太后娘家的侄女,是位才貌雙全的小姐。
琳怡想到這裡不由地想起來。前世父親這時候已經認識了康郡王。康郡王和寧平侯家婚事出了岔子之後。父親那時候和康郡王私交正深,這才有了康郡王欲納她為妃的傳言。其實父親根本不敢高攀宗親,她更是連康郡王府去也沒去過。婚事更加無從談起,林正青新婚之夜拿出這件事,不過是折辱她。
二太太田氏和琳芳想要高攀寧平侯,這樣的人家利益當頭,田氏不一定能討到多少好處。不過反過來想,寧平侯能請二太太田氏。是不是代表田氏也能為人所用?
長房老太太看一眼琳怡,「二太太走動的勳貴家越來越多。我們不能不小心些。」
琳怡頜首,重活一世雖然過的輕鬆些,她沒忘之前的教訓,只要讓二老太太董氏一家得了機會……必然還是和從前一樣。
「那小牡丹……」琳怡想想也覺得後怕。
長房老太太沉下眼睛,「沒釀成多大的禍事,打了板子就可以放人了。」
放人?琳怡看向長房老太太冰冷的表情,腦子裡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無論怎麼樣都不能讓小牡丹再胡說。尤其是二老太太董氏還虎視眈眈,長房老太太的處置法子沒有錯,只是,「可以讓人將小牡丹遠遠地帶離京,若是誰再將小牡丹找出來弄回京裡,那就是明擺著要陷害父親。」
長房老太太低頭看琳怡,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琳怡慢慢道:「小牡丹是小事,重要的是誰在害父親。」
長房老太太仔細思量,「我是想要弄清楚,就怕你老子將嘴閉得嚴實,什麼也不肯說。」
那就想辦法讓父親說。
……
到了中午,蕭氏遣人來說,陳允遠晚上下衙來看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面上安穩,其實心裡十分高興。琳怡鬆口氣,有骨氣的父親能向長房靠攏實在不容易。
下午陳允遠和蕭氏帶著衡哥一起進了念慈堂向長房老太太請安。
長房老太太讓衡哥和琳怡一左一右坐在身邊,陳允遠和蕭氏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長房老太太滿面笑容地和陳允遠說起家常來,「從前你每次過來,允禮都要廚房準備好八寶桂魚和粉蒸排骨,這次我仍舊讓廚房做了這兩個菜式,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愛吃。」
長房老太太一句話就讓陳允遠眼睛裡泛起淚花,不但想到那個關懷他的大哥,更想起從前的歲月。
陳允遠抑制住自己的情緒,「這兩個菜哪裡做的都不如老太太這裡的好吃。」
長房老太太笑起來,「既然愛吃,一會兒就多吃些。」
晚飯陳允遠果然多吃了些。
大家吃過飯聚在一起喝茶,琳怡先和衡哥去了西次間,不一會兒功夫蕭氏也被支出來。
「妹妹見過齊二公子嗎?」趁著蕭氏出去張羅茶點的功夫,衡哥提起齊二郎。
她只是隔著簾子見了一次。
琳怡側頭看衡哥,「你見到了?」
衡哥點頭,「見到了,」說著彷彿要哭起來,「借了我兩本書,還留給我不少的課業。先生說有師兄指點課業是好事,可是那齊二公子比咱們父親還要嚴肅。」
琳怡覺得詫異,「齊二郎怎麼會到書院裡去?他不是國子監進讀嗎?」
衡哥道:「因我是齊家寫的推薦信,齊家哥哥正巧來找書院的先生,先生就將我叫過來讓齊家哥哥平時多指點些,明年好參加府試。」
衡哥讀書早,父親也是盼著他能早點取了生員,想必將衡哥送進書院的時候與先生說了這一節。
衡哥垂頭喪氣道:「齊家哥哥板著臉說了,照我這樣的進度,三年也考不過。」
琳怡愕然,齊二郎還真是心正口直,就這樣把實話說了。
蕭氏進屋看到衡哥的模樣,慈母的心腸又氾濫,不停地安慰衡哥,「唉,慢慢來吧,三年就三年,那時候你也不大啊。」
衡哥聽了蕭氏的話,淒然地看著琳怡眼淚要掉下來。
蕭氏這話是火上澆油,齊二郎說的是三年也考不過,沒說三年保過啊。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3:06
第五十章 打算粉紅
內室裡,長房老太太半靠在軟榻上,撐著綠枝倭鍛圓滾墊看著一臉羞愧的陳允遠,「而今和從前不一樣了,朝堂上換了幾位閣老,文官就像一盤散沙,軍權又握在少數幾個宗親、勳貴手裡,朝廷局勢亂作一團。我們這樣的人家雖然被奪了爵,還是有不少族人在朝廷裡供職,在外人眼裡還是蒙了祖蔭,多少人不服氣等著揪你們的錯處,萬一你們有個閃失,就算族裡幫忙也未必能渡過難關。」
長房老太太的意思陳允遠明白。陳氏一族早就和中心政權無緣了,他這個從五品的官職熬到現在已是不易,想更上一層樓是沒有了指望。如果再出些錯漏……後果不堪設想。
長房老太太半闔起眼睛,「不管你想做什麼,還是要想清楚了再下手,不想別的你也要想想衡哥和琳怡,兩個孩子年幼,有我在時我必然庇護他們,我走了兩個孩子就落在董氏手裡,你可想過董氏會將他們如何?」
陳允遠挺直的脊背頓時塌了下來。
長房老太太道:「若是你想留在京裡,我想辦法找人去疏通關係,哪怕做個部院郎中,也好在京裡安身立命。」
聽得這話,陳允遠再也按捺不住,詫異地看向長房老太太,「您都知曉?」
長房老太太睜開眼睛歎口氣,「我只知道你在福建官途不順,福建的官員任免多看成國公,你是不願意與成國公為伍吧。」
陳允遠表情沉重,卻有一股擋不住的銳氣藏在其中,「不瞞老太太,我不但不欲向成國公諂媚。我更要告他,告他勾結海盜假扮倭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更以此為借口向朝廷索要軍餉空額,朝廷軍餉開銷巨大,只等加重各省賦稅,本朝的賦稅比太祖時高了兩倍之多啊。」
長房老太太就算早有準備,仍舊不免攥緊了手裡的佛珠,到吸一口涼氣,「成國公竟敢如此,」說著微微一頓,「你想要參倒成國公。也要想想京裡握有軍權的勳貴、宗親哪個也不乾淨。」
陳允遠聽得這話站起身,鄭重跪下來,一頭磕在地上。
長房老太太身邊的白媽媽見狀嚇了一跳,忙退了下去。
「若是我有差錯。求老太太幫襯我兩個小兒。讓衡哥長大成人,琳怡能嫁個好人家,我兩個孩子從小被教的質樸、仁孝。將來定不會忘了老太太大恩。衡哥若是能出息是最好,若是不能這幾年兒子存的銀錢可讓他回鄉購些田地度日,兒子打聽過蕭氏族裡的弟子不乏有在鄉下家境還算殷實者盼能娶賢妻,琳怡能嫁過去生兒育女也可安穩一生。」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這就是你為兒女想的出路?」
陳允遠點頭再叩倒,「大丈夫忠孝不能兩全。兒子這次回京就沒指望能全身而退。」
外面的白媽媽聽得這話一瞬間汗透了衣襟。原來三老爺心裡竟是這般的打算。再抬起頭來看到屏風後臉色蒼白的琳怡。
白媽媽驚訝地張大了嘴。
琳怡伸出手來示意白媽媽噤聲。
長房老太太和陳允遠並不知道琳怡借口溜過來偷聽。
長房老太太藉著問,「那小蕭氏呢?」
陳允遠黯然道:「若是我沒了。她必然不出幾年就要隨我而去,我不必再為她打算了。」
「好,」長房老太太將手裡的佛珠拍在矮桌上,「你大義,小蕭氏能殉夫也算為我陳家爭光添彩,你死那日我必然帶全家老少跪拜祖先,為你風光送行。」
外面的白媽媽頓時慌了神。老太太真是糊塗啊,怎麼能任著三老爺亂來,想要轉身進屋,手臂上頓時一緊,白媽媽抬起頭看到了搖頭的琳怡。
琳怡此時心裡也是一陣亂跳。按照父親的安排,一切還會和她前世經歷的一樣。父親入獄,蕭氏病倒,哥哥任二老太太董氏擺弄,她嫁入林家當日就被活活燒死。
可是她相信,長房老太太經過了那麼多事,不會眼看著父親送死。
所以她才想方設法讓父親在長房老太太面前說出真話。
長房老太太乜著眼睛道:「我不知道那些牌位會不會高興,我能確定的是你的那些敵人都會萬分得意,在這之前你的一雙兒女先要安排妥當,你死之後小蕭氏不能做主,二老太太董氏自然一手安排,你留給你衡哥的錢財就算朝廷不抄沒,董氏也會搜刮乾淨,咱們族裡也有處置男丁的地方,綁在荒僻的院落幾日便斷了生機。琳怡更是簡單,隨意將她配了出去,不但能為其他姐妹換門好親事,更能賺些聘禮,琳怡出了嫁就與你母親一樣失去娘家的保護,只能任夫家折辱,就算是正室身份嫁進去,日後說不得連妾室也不如,生下子女將來也是一樣矮人一等。」
地上的陳允遠感同身受,渾身顫抖起來。
「不要依靠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說不得明日我就會閉上眼睛,」長房老太太睥睨地看了眼陳允遠,「你以為死得其所,我告訴你,你有三不如。一不如你母親,你母親在陳家度日如年卻沒想過要輕生,生你的時候穩婆都已經放棄,你母親卻拼掉性命將你生下來,她跟我說過,別人能生兒育女,她不比別人差,也要做個好母親,寵愛她的孩子,看著她的孩子長大。老天雖然不給她這個機會,她卻給了你生的機會。二不如你父親,你父親為了活命能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雖然不承認京裡的一妻一子,卻是董氏的好丈夫,你兩個哥哥的好父親,他死之前至少讓愛妻接掌了陳家,讓兩個兒子都有了前程。三不如你女兒,六丫頭小小年紀就知道事事為你周全,你惹了個戲子小牡丹回來,都是六丫頭想辦法給我消息,讓我出面幫你將事壓下來,否則你哪裡能大言不慚地跪在地上跟我說這些。我們家雖然是武將出身,卻也知道不能有勇無謀,你祖父立下規矩讓陳氏子孫文武兼修,就是這個道理。沒想到你不懂得這個,偏要做個莽夫,還要搭上一家子的性命。」
長房老太太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出來,開始陳允遠還有些不服,到了最後他已經臉色變了幾次,整個人再也沒有了半分銳氣。
長房老太太道:「話到這個份上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了,若是你信得過我就將心裡的事都說了,我們想辦法謀條生路出來,你若是信不過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陳允遠這才開口,「我怎麼會信不過長房老太太,」說著遲疑了片刻,「老太太還記不記得蓮花胡同的吳家?吳家長子任宣慰使司僉事,前年卻因貪墨了撫慰銀被抄家處斬。」
長房老太太點頭,「朝廷處斬正五品以上官員本來就少,我略有耳聞。」
陳允遠道:「吳大人是私下裡查成國公才遭此大難。吳大人被押回京之前跟我說過,讓我注意他的家書。後來我進京一次想方設法見吳大人的家眷,婉轉說了家書之事,吳大人的家眷卻說吳大人最近沒有寫過家書。我不死心想了又想,這才想到……吳大人身邊有個妾室從前是官宦家的小姐,後來家裡出事才淪落做了妾室。」
聽到父親這樣一說,琳怡突然想明白了。外省任職官員身邊不帶正室,都有妾室服侍,如果吳家人沒有說謊,吳大人提起的家書就可能在妾室手中。吳大人死後妻兒還有吳氏一族庇護,妾室就只有被賣的份,所以父親順籐摸瓜找到了畫舫。
這就能解釋清楚為什麼父親會瞞著家裡接二連三去畫舫。
「吳大人留下來的必定是重要的證物,能拿到就多一分把握,我這才……」
長房老太太臉色微緩,讓陳允遠起身坐下,「你一個男人能打探到什麼?這些事還要交給女眷做。」說著想及小蕭氏的無能,「我替你打聽一下,若是沒有你就想別的路子。」
陳允遠又驚又喜,「老太太能幫忙那自然是……最好了……」
接下來的話,就是長房老太太問陳允遠有多少把握。
陳允遠這些年收集到了一些證據,還有幾位福建官員聯名的奏疏,現在問題是這份奏疏能不能遞到皇上面前,又怎麼能讓皇上相信。成國公是每日面聖的,陳允遠見皇上的次數卻屈指可數,按照正常渠道遞折子,成國公很快就能知曉,會聯合重臣很快將陳允遠等人一併拿掉,之前的吳大人就是例子。可是想要依托旁人,那個人還真的不好找。
這件大事說起來也是一籌莫展,不過陳允遠總算答應長房老太太暫時不會輕舉妄動。琳怡也鬆口氣,至少最近應該不會突然聽到父親被抓的消息。
天黑下來,陳允遠和蕭氏帶著衡哥回去了二房,琳怡依舊留下來陪著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吩咐白媽媽去畫舫那邊打聽吳大人的妾室。算一算一個女人淪落到畫舫那種地方兩年,就算有家書不知道她還能不能保管好。
長房老太太只能歎氣,「盡力而為吧!」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3:25
第五十一章 吵鬧
琳怡跪坐在大炕上用美人拳給長房老太太捶肩膀,沒過一會兒老太太就不捨得勞累琳怡,而是讓聽竹過來伺候。
都聽到了?」
琳怡點點頭。
長房老太太歎氣道:「沒聽到的時候想聽,聽到了又要跟著發愁。」這話是說給琳怡,也是說給她自己的,人清閒了這麼多年,一下子聽說這麼大的事也覺得頭皮發麻。
琳怡不說話,最差的結果她前世已經經歷過了,現在聽起來就沒有那麼驚心,不過會讓她看得更清楚。
長房老太太道:「我原本想著等袁學士回來,現在看來是來不及了,」說著頓了頓,「鄭閣老畢竟老了,前怕狼後怕虎。陳老王爺在家賦閒之後,惠和郡主這兩年也不像從前一樣風光。」
琳怡也跟著思量,唯有和父親同仇敵愾的就是文官,可文官又是一盤散沙。從前父親選擇了林家,事實證明是錯誤的。
現在除了林家偏又沒有旁人肯上前。
長房老太太看著窗外,「我也該出去走動走動了。」
……
第二天琳婉過來給長房老太太請安。
陪著長房老太太吃了飯,琳婉到琳怡房裡說話。
琳婉心事重重,話就更加少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二嬸讓我跟著一起去寧平侯家。」
只因上次大太太在二老太太董氏面前抱怨,應該帶琳婉多出去見識見識。
不過偏就挑著去寧平侯家的時候帶琳婉。眾所周知,寧平侯家的小姐是閉月羞花之貌,凡是敢過去湊熱鬧的小姐長相都算出挑。
琳婉這個長相放在普通裡算是一般,要是跟琳芳這些美人混在一起。就太明顯了。
二太太田氏的心腸可真是慈悲。
琳婉身邊的丫鬟冬和氣得不行,「好像是我家小姐佔了多大便宜。其實誰不知道四小姐的心思。」
琳怡看著沉默的琳婉,「大伯母怎麼說?」
琳婉黯然道:「母親讓我去。」
寧平侯這樣的顯貴家裡是難得去一次,陳大太太就算知道要吃虧,也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琳婉曬然一笑,「也沒什麼,總要有人排在最末,忍忍也就過去了,」說著期望地看著琳怡,「六妹妹去嗎?」
二老太太董氏沒有安排讓她去。再說寧平侯家,去了也是是非多,她無心湊那個熱鬧,琳怡搖搖頭。
琳婉有些失望地笑笑。「看來過去之後。真是沒人理我了。」
琳婉才走,鄭七小姐就來信提起去寧平侯家做客的事,鄭七小姐知曉琳怡不去。本也想賴著病不出門,最後還是被惠和郡主抓上了車。
鄭七小姐從心底裡不喜歡以美貌著稱的寧平侯家小姐,除了養個女兒做了娘娘,身上還有世襲的爵位外,寧平侯孫家裡裡外外就是個粗魯的暴發戶。
琳婉、琳芳當天參加宴會的情形,琳怡回到二房很快就被迫知曉了。
琳怡從內室裡出來。琳芳便氣沖沖地掀開簾子進了屋,一把握住琳怡的手腕。「六妹妹回來的正好,你跟我去祖母面前說說,我對你如何?你怎麼能這樣害我。」
琳怡詫異地看向琳芳,「四姐這是怎麼了?」
說話間琳婉也急著跟了過來,琳婉正要和琳怡說起寧平侯府出的事。
琳芳就哭花了妝面,眼睛裡都是紅紅的血絲,髮鬢凌亂,「你還裝傻,你跟鄭七小姐說過什麼?鄭七小姐和三姐一條籐的害我。」
琳怡不明就裡看向琳芳,「四姐這是哪裡的話,難不成是在寧平侯府上受了委屈?」說著讓玲瓏拿絹子給琳芳擦眼淚。
琳芳一下子將玲瓏手裡的絹子打了出去,「你別在這裡裝好心,寧平侯家小姐說了小牡丹的事笑了一番,卻關我什麼事?」
琳婉終於找到機會插嘴,「是鄭七小姐氣不過和寧平侯五小姐拌起嘴來,並不無意傷著四妹妹。」
琳芳轉頭狠狠地盯琳婉一眼,「平日裡看你話不多,關鍵時刻卻會煽風點火。」
琳婉被琳芳這樣一罵不禁低了頭,聲音也小起來,「我還不是怕妹妹捲進去,回來免不了要受責罵。」
琳芳冷笑道:「我怕什麼……寧平侯五小姐說的是小牡丹的腌臢事,沾也沾不到我身上。」
琳芳這話一出,橘紅、玲瓏兩個齊齊變了臉。小牡丹的事好不容易遮掩過去,四小姐卻在這時候冷嘲熱諷地提起來。外面人說倒也罷了,自家人竟然也這樣說,換了誰也忍不下這口氣。更何況四小姐還要叫三老爺一聲叔叔,這也太目無尊長了。
琳怡也抬起了眼睛。
琳芳這意思是,父親給陳家丟了臉面,琳芳不能去指責父親,就將這口氣發在她身上。琳婉、琳芳在寧平侯家生了口角,回來不免要去二老太太面前說清楚,若是能將她連帶上,二老太太董氏會是什麼態度可想而知。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在二老太太董氏手裡她是討不得半點好處。
琳怡想著坐在炕邊拿起茶來喝。
「你還有心思喝茶。」琳芳看著琳怡悠閒的模樣,更加暴跳如雷。
琳怡將茶碗放在桌上施施然看向琳芳,「四姐說的話我都聽著呢?四姐說的小牡丹是誰?」
琳芳立時氣結,「你還裝傻……還不是前些日子三叔父帶回來的戲子。」
琳怡依舊不著急,「那不是旁人陷害給我父親的麼?四姐還當真不成?」
「你……」琳芳胸口又憋悶幾分,「是寧平侯家五小姐說的。」
琳怡彷彿現在才聽明白,「寧平侯家五小姐?」說著頓了頓,「當著三姐和四姐的面說我父親的事?」
琳芳氣得跺腳,「說了半天,你以為我在說什麼?」
琳怡收回臉上懶懶的表情,目光一沉帶著鄭重,「這樣說來,四姐以後還是少和寧平侯五小姐來往的好。當著你的面,不分青紅皂白就說咱們家長輩的閒話,這樣的人保不齊哪日也會跟旁人奚落四姐。」
為了巴結權貴,連長輩都不懂得維護的人,日後也會被人笑著罵不要臉。
琳怡說完話又道:「四姐若是覺得而不能出這口氣,晚上等父親回來,我與父親說了,四姐總是為了父親受的委屈。」
琳芳的臉色又紅又白起來。她本想一不做二不休來琳怡房裡大鬧一場,大家打起來到了祖母面前,祖母只會向著她。寧平侯府的事揭過,她也能出口惡氣,沒想到琳怡也不生氣,到了最後不鹹不淡地說出這樣一句話,更把三叔父抬出來。
琳芳才想到這裡,只聽外面道:「原來小姐們都在這裡,倒讓我好找。老太太請小姐們過去呢。」
董媽媽說著話進了屋。只見滿屋子清亮,一應器物擺放齊整,六小姐笑著迎過來,臉上沒有半點的火氣。四小姐身邊的丫鬟急匆匆地來傳話說:「打起來了。」她怎麼瞧著也不像。
琳婉站在門口等琳芳,琳芳卻看琳怡沒有動,「磨蹭什麼,快走啊!」
琳怡笑著道:「兩位姐姐先走一步,我還沒有換衣服呢,去祖母面前可不是失禮?」
琳芳皺起眉頭,「祖母要問寧平侯府的事呢。」
琳怡道:「那正好。兩位姐姐先稟著。」
「你……」
「我過去也是沒用。寧平侯府我沒去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大不了她這時候就不去二老太太的屋簷下找晦氣。
琳婉、琳芳跟著董媽媽出了門,琳怡去內室裡重新梳妝換衣服,在長房老太太身邊好幾日,回來了要穿得體體面面拿著禮物去見二老太太才是,否則定會被人挑出錯處。
橘紅拿了月白色的錦緞給琳怡圍上淨臉,「多虧小姐聰明,要是奴婢早就忍不住和四小姐爭起來了,那不是讓董媽媽撞個正著。」
琳婉、琳芳剛從寧平侯府回來,偏急著到她房裡來,能有什麼好事。
就算琳芳不說的那麼露骨,她也不會上當。
她從前只知道寧平侯一家勢利,沒想到寧平侯五小姐不折不扣是個被寵壞的嬌蠻小姐,怪不得和康郡王的婚事會不了了之。
琳怡想及康郡王利用父親博得聖心……這樣看來,康郡王和寧平侯五小姐說不得是十分般配。
琳怡拿著做好的紫鍛方口繡鞋去二老太太董氏房裡。
二老太太房裡十分安靜,琳芳不在屋裡,只有琳婉陪著二老太太董氏說話。琳怡微微一笑上前給二老太太行了大禮,然後將紫鍛鞋拿過去給二老太太董氏試穿,「祖母看看合不合腳。」
二老太太董氏依舊慈祥地笑著,「你這孩子,一日也不閒著,伺候長房老太太還想著給我做鞋。」
其實這雙鞋大部分是聽竹做的,她做的那雙如今在長房老太太腳上。
伸手不打笑臉人,二老太太董氏只是問了她長房老太太的身子如何,很快就將她放了出來。
出了屋子,琳怡覺得微風撲面十分宜人,恐怕琳芳這三五日感覺不到這樣好的天氣了。代替琳芳在二老太太董氏面前伺候的會是琳婉吧!
寧平侯府發生的事,沒那麼簡單。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3:36
第五十二章 消息
琳怡走得遠了,二老太太董氏才將琳婉叫來身邊坐了,滿眼都是讚賞,「今日在寧平侯府你做的對,否則你四妹妹要闖大禍。」
琳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怯生生地露出些笑容,她很少被祖母誇獎,「我也是怕外人看了我們陳家的笑話。」
旁邊的董媽媽也覺得驚訝起來,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三小姐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就算再不喜歡三老爺一家,都不能在外面表現出來,否則只能被人說是老太太的不是。
二老太太董氏也欣慰地點頭,「是這個理。你四妹妹不懂事,以後在外面你要多提點著她。」
琳婉溫婉地點頭,「四妹妹性子都是極好的,只是當時事發突然……沒想到寧平侯五小姐就說出那樣的話來,鄭七小姐又是個性子急的。」
二老太太董氏皺起眉頭,「六丫頭才來京多久,怎麼就和鄭七小姐好成這般。」鄭七小姐竟然能在宴席上為六丫頭爭辯。
琳婉道:「六妹妹待人寬厚,禮數又周到,齊家小姐也和六妹妹常來往的。這次二弟能進白壑書院,也是六妹妹出面請齊家幫的忙。」
這她倒是聽說了。二老太太董氏摩挲著手裡的金絲香薰球,六丫頭做事滴水不漏,小牡丹的事長房那麼快知曉,就是六丫頭傳出去的消息,之前她倒小瞧了六丫頭。
「你也別心太實,」二老太太董氏看了琳婉一眼,「你與四丫頭總是同一個祖父、祖母,你三叔父是趙氏所生,和我們隔著心……」
琳婉頭一次聽到祖母和她說這些。想開口又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旁邊的董媽媽道:「三小姐就聽老太太的吧,老太太總是為了小姐好。」
大媳婦外表不饒人。正經的卻沒有教女兒,二老太太董氏端起矮桌上的茶碗喝了兩口茶,「這次在寧平侯府遇到些什麼人?」
琳婉便將去給寧平侯孫老夫人賀壽的夫人說了一些。
二老太太董氏道:「可看到了康郡王?」
琳婉搖搖頭,「沒有,倒是聽惠和郡主說,康郡王有公務在身。」
這麼大的事康郡王這個准孫女婿竟然沒到場,看來外面的傳言有幾分真了。
琳婉說了會兒話出去,二老太太董氏吩咐董媽媽,「等二老爺回來。讓他過來說話。」
董媽媽應了一聲。
二老太太又道:「將挨著寧平侯莊子的那一千畝水田的地契拿來。」
董媽媽一驚,「老太太真的打算將那水田送出去?萬一寧平侯幫不上忙。」
二老太太半闔上眼睛,「康郡王爵是成祖追封的,高宗時坐事奪爵。當今聖上繼位之後又復爵。雖然是宗親並非顯貴,在我們這些人眼裡已經是高攀,寧平侯當時定下這門親事想必也是這樣思量。可如今,」二老太太睜開眼睛,「寧平侯不惜得罪康郡王也要將婚事再做權衡,這說明了什麼?」
董媽媽想了想總算明白了,「宮裡那位惠妃娘娘聖眷更隆,寧平侯才不將這門親事放在眼裡。」說著方纔的疑慮去的乾乾淨淨。「這樣說只要攀上寧平侯,將來我們家就不愁復爵。」
二老太太靠上身後的軟墊。嘴角微微翹起來,「長房還以為我非要靠著她。都是陳家子孫,就看誰能壓倒誰。」
……
鄭七小姐和寧平侯五小姐這一架打的兩個人都被家裡禁足了些日子。
鄭七小姐只能化悲憤為文字拚命給琳怡寫信。
琳怡十分抱歉,畢竟起因是她。鄭七小姐卻毫不在乎,沒有半分悔改之心。本來罰抄了《女戒》、《女訓》就要被放出來,卻在鄭老夫人面前豪言壯語,「就算沒有陳六小姐家的事,我也老早看寧平侯五小姐不順眼,京裡的名門閨秀那麼多,她孫五小姐能排上老幾,做什麼那般張狂,若是我,以後就不與她來往。」
結果當晚鄭七小姐一雙嫩手就吃了竹絲炒肉,足足三天沒能握筆給琳怡寫信。
長房老太太幫著陳允遠查吳大人小妾下落,沒想到很快就查到了齊二太太身上。琳怡跪坐在長房老太太身邊給長房老太太揉腿,聽齊二太太身邊的江媽媽抹著眼淚說:「我們是同一個人伢子賣的,雪蘭年紀小長得漂亮又會識字就先被挑去了吳家,我就進了齊家。」
有句話說的好同人不同命。
一個做了管事媽媽,另一個如今就淪落畫舫。
江媽媽道:「吳家出事之後,我也想接雪蘭回來,可雪蘭要聽吳家主母發落,」說著轉頭看向齊二太太,「我還請太太出面幫忙,誰知道我雪蘭是個倔的,說什麼也不肯跟我進齊家。我聽說吳家將雪蘭賣去畫舫,我也去找過……我找的緊,她就躲的緊,雪蘭大概是因為吳大人慘死,心裡過不去這個檻,所以不肯見相熟的人,我想著過些年說不得就會好了,隱約知道她在畫舫上做下人……」
齊二太太也跟著歎氣,「沒想到吳大人倒是重情義,還托人照看家眷。」陳三老爺去畫舫,難不成是為了這事,齊二太太越來越覺得之前冤枉了陳三老爺。
江媽媽說往事,琳怡忍不住聽東次間裡衡哥背書的動靜。國子監和書院今日都大假,齊二太太就將幾位小姐和齊二少爺一起帶了過來。
東次間裡衡哥從開始的流利變成磕磕巴巴。
江媽媽要說畫舫的事,琳怡和齊家兩位小姐就被趕了出去。
三個人到了外間說話。齊三小姐、五小姐和琳怡疏離了些日子稍有些不自然,好在琳怡並不計較,三五句話過後,幾個人又回到從前。
過了一會兒,衡哥從東次間裡出來,活像是剛掉進河裡洗了個澡,渾身濕答答的,隔著簾子向兩位齊小姐行了個禮,然後跑去換衣服。
琳怡跟過去問,「怎麼樣?」
衡哥訕訕道:「齊二爺太嚴肅了,我之前會的都不會了。又拿來了幾本書,說好了,之前留給我的課業我會背,這些書才會留下。」
琳怡略微思量,露出些笑容,「我教哥哥個法子,看看行不行。」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3:50
第五十三章 搶先
衡哥擦著汗等琳怡說話。
琳怡笑著道:「讓秋桐給你找身深色的直綴穿了,其他的我去安排。」
深色的直綴。衡哥抬起頭看看頭頂上的大太陽,五官皺在一起,那也太熱了。
琳怡轉頭看看東次間,「齊二郎穿得是什麼顏色的衣服?」
齊家哥哥。衡哥沉下頭,是深藍色。
深藍色的直綴,一絲不苟地站在一旁聽他背書,他汗濕了衣衫卻沒見齊家哥哥有什麼異樣。
琳怡道:「穿了深色衣衫,流汗也不會透出來,人前就不會失禮了,哥哥也不用總跑出來換衣衫。功課上不能過關,至少要有誠懇的態度,否則齊二郎說不得就不願意教哥哥了。」
衡哥聽著恍然大悟,「妹妹說的有道理,我這就去換件深色直綴來。」
衡哥換了身衣服回到老太太屋中,玲瓏已經捧著茶等在那裡,「六小姐說,讓二爺將這杯茶端給齊二少爺。」
衡哥點了點頭,親手奉茶進屋。
玲瓏順著門簾縫隙向屋裡張望了一眼。只見裡面的齊二少爺目光深沉,臉上沒有半點的笑容,見到二爺就將手裡的書拿給二爺看,考問二爺,「這一段是什麼意思?」
玲瓏嚇得縮回頭,怪不得二爺會害怕。
青花瓷的蓋碗送上來,陳二爺開始拿起書本來看,齊重軒也端起了茶輕抿了一口,清涼的茶水到嘴裡,齊重軒不禁皺起眉頭,這是什麼茶,清涼中有些酸澀。乍一喝覺得奇怪,到了嘴裡卻滿口生津。拿起蓋碗將上面的葉子撥開。碗底沉著兩顆梅子。
茶水雖然涼過卻不冰,上面的葉子應該是薄荷。
一杯茶不知不覺就都喝了下去,繫緊的領口彷彿也鬆解了些。跟著母親來陳家,長輩面前不能失儀,加之要教習陳家二爺功課,上身的直綴要妥帖平整,就算汗透重襟也不能讓人發覺。他雖然早已經善於忍耐,可是一杯茶卻難免讓他覺得舒暢。
這茶是誰安排的?門外隱約傳來歡笑聲。是兩個妹妹在跟陳六小姐說話,陳三老爺出了事。母親讓妹妹暫時不要和陳家小姐書信往來,妹妹來之前還十分緊張生怕因此和陳六小姐生分了,如今來看陳六小姐倒是能容人。
齊重軒收斂心神,抬起眼睛。陳二爺身上也換了件深藍色直綴。一臉的恭敬……陳二爺雖然功底不夠紮實,卻也算求學誠懇。齊重軒放下茶杯,看向陳二爺手裡的書本。「我便再給你講一次,你要仔細聽了。」
……
齊三小姐講了個笑話,滿屋子人都跟著笑起來。
「我說有白狐聽牆角,我五妹妹還真的信了,晚上說什麼也不肯睡覺,第二天早晨直和我說。晚上起來看到白花花一團東西,以為是來懾人魂魄的白狐。」
齊五小姐紅了臉。「誰叫你說的有板有眼,說但凡誰提到這個事,晚上白狐就會來找了。」
齊三小姐「撲哧」笑出聲,拉著琳怡道,「你瞧瞧,我要怎麼說她好,真是越讀書心越癡了。這故事可不是我起的,是鄭七小姐說的,」齊三小姐說著壓低聲音,「我也是聽說鄭七小姐和寧平侯府小姐拌嘴的事,才想到這個故事。」
琳怡讓玲瓏沏了薄荷茶給齊家兩位小姐,齊三小姐喝了只說好,讓琳怡將妙方告訴她。琳怡故作深沉,「將故事講完了,我就讓人將我做好的茶給你帶上一些。」
齊三小姐道:「那自然是好了。就因這個故事,鄭七小姐和寧平侯五小姐才結了怨,我想要不是惠和郡主,鄭七小姐是絕不肯去赴宴的。」
琳怡知道齊三小姐講起這個是要寬解她,鄭七小姐被罰的事想必大家都知曉了。
齊三小姐道:「上次鄭家做客,母親就帶了我過去,鄭老爺是玩心大的,就將各家的老爺、公子湊起來出去打獵,沒想到讓康郡王一騎當先打到了只白狐,你們說巧不巧,京畿竟然也有這樣的靈物。寧平侯五小姐聽了就想要拿白狐來養,」齊三小姐說著一臉鄙夷,「大家都知道寧平侯五小姐說給了康郡王,不過也只是議親而已,這寧平侯五小姐也太急了些,看到好綵頭恐怕落下了她。鄭七小姐看不過眼就講了個白狐的故事,讓寧平侯五小姐何不等到月圓的時候,案頭放七七四十九隻金錠子,管叫白狐自己上門。」
鄭七小姐是間接說寧平侯家財大氣粗吧!
齊三小姐揚揚手帕,忍俊不住,「滿座小姐都笑了。鄭七小姐說,你別不信,白狐是有靈性的東西,聽到我們提它,正在聽牆角呢。寧平侯五小姐氣得面色鐵青,撂下話讓鄭七小姐別太得意,小心哪日小心行禮閃了腰。」
齊五小姐也笑,「人家將來做了郡王妃,我們自然要行禮了。」
寧平侯五小姐嫁給誰琳怡不知道,若是按照前世,寧平侯五小姐是嫁不成康郡王的,這白狐一事說不定要終身為憾了。
齊三小姐道:「那只白狐被鄭七小姐要走了,寧平侯五小姐只能吞下這口氣。」
那是自然,總是鄭家的東道,鄭七小姐要下來順理成章。
「後來寧平侯五小姐幾次想要見康郡王的面,聽說都沒見成。這次寧平侯家老夫人過壽,康郡王又沒露面,寧平侯五小姐定是心裡不痛快,知道陳六小姐和鄭七小姐走得近了,這才拿了六小姐來出氣。」齊三小姐搖搖手裡的扇子,「我說的可都是實話,這是他們兩家鬧彆扭,六小姐和陳家因此遭了秧。」
齊三小姐會勸人,她這樣一說,琳怡心裡不禁也輕鬆了許多,果然人人都是愛聽好話的。
不過這場大戰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康郡王和寧平侯五小姐互相不對眼,親事徹底告吹。琳怡喝了半盅茶,齊二太太身邊的江媽媽來叫琳怡幾個進屋。
琳怡讓著齊家兩位小姐進了內室,剛要問橘紅廚房的小點心準備的如何了,白芍就匆忙進屋裡來。
白芍向琳怡行了禮,「六小姐。」
琳怡走到一旁,白芍才低聲道:「林家那邊有人去了畫舫。」
琳怡驚訝地揚起眉毛,林家手腳這麼快。既然讓人去了畫舫,定然是有了眉目。
白芍道:「奴婢已經讓人跟著,若是畫舫有了消息就會傳回來。」
琳怡點點頭,「我進去和老太太說。」
白芍應了一聲退下去。
大家說了會兒話,琳怡扶著長房老太太去更衣,祖孫倆走到穿堂,琳怡低聲將林家的事說了。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你父親的事八成是林家在背後搗鬼,否則他們怎地知曉了這些。好歹一個書香門第後人竟然這般齷齪,」說著看琳怡,「幸虧沒有將你許給那個林家大爺。」
長房老太太這時候說起她和林家的親事,琳怡不由地一愣。
長房老太太道:「剛才我已經和江東媳婦說好了,讓她明日就去找那雪蘭,沒想到林家先下了手。」
現在不好催促江媽媽幫忙,否則齊家也會起疑。
那要怎麼辦,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林家去跟雪蘭要東西。
長房老太太捏著手裡的佛珠,「林家貿然去了也未必能將東西要到手。」
可是雪蘭畢竟已經在畫舫裡待了一年,誰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熬下去,但凡心志稍稍動搖,也會將東西交了旁人,父親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的證據,將來說不得要用來救命,不能就這樣作賭。
琳怡抬起頭,「孫女想到個法子也不知行不行。」
長房老太太知道琳怡聰穎,祖孫兩個便走到長廊上,「說來聽聽。」
琳怡道:「我們找不到雪蘭才會托江媽媽幫忙,現在既然林家已經找到了人,我們就讓人跟過去瞧瞧。雪蘭躲在畫舫除了想守住吳大人手裡的證據,也是怕連累旁人,只要讓人說透這一點,雪蘭就不會輕易將那封信交給旁人。日後江媽媽再去畫舫,將吳大人請我們家照顧家眷的事說了,雪蘭也能明白該相信誰。」畢竟父親是福建的官員,吳大人生前和父親又有交往。
六丫頭說的對。平日裡無人問津,突然兩家找上門,那雪蘭想必也會有個思量。
長房老太太點點頭,「這個法子好,就讓白媽媽選個妥當的人去辦。」
祖孫倆安排好,這才轉身回到屋子裡,宴席過後,白媽媽回稟長房老太太,「暫時先將人穩住了,不過看樣子林家不準備放手。」
林家既然攙和進去了就勢在必得,長房老太太沉下眼睛,想撿便宜沒那麼容易。
大家又坐下說會兒話,齊二太太才起身告辭,齊三小姐向琳怡討要茶。
琳怡笑著吩咐橘紅,「去將我養的薄荷拿兩盆給三小姐、五小姐。」
眼看著丫鬟果然端了兩盆花。齊三小姐覺得驚奇。
琳怡道:「哪日兩位姐姐想喫茶,就伸手將葉子摘下來泡了便是,裡面的梅子也都是尋常的,姐姐喜歡我也奉上一罐。」
齊五小姐驚訝中不禁讚歎,「妹妹果然妙人,竟能想到這種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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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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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4:05
第五十四章 略勝一籌
送走了齊家人,衡哥還在感歎,「齊家哥哥的好是好,只可惜通文不通武,我現在知道讀書有訣竅,那騎馬射箭也定然是有訣竅的。
琳怡忍不住笑出聲,「齊二郎沒教會哥哥用功,倒讓哥哥學會偷懶了,怪道人說辛苦了師父懶了徒弟。」
衡哥紅著臉訕訕道:「我是受益匪淺。」
衡哥整理齊二郎留下來的書籍,不知不覺時辰已經晚了,蕭氏打發人來問,衡哥反正帶了衣物,就讓婆子回稟蕭氏,「就留在長房老太太這裡,明日徑直去書院。」
蕭氏聽說兒女都留在了長房,心裡不覺得有些空。回京之後不用單**院,許多事靠公中安排,手邊的事就少了許多,圍在身邊的一雙兒女就佔了她大半心思。蕭氏放下手裡的活計,走到門口看了一會兒,這幾日陳允遠也遲遲不歸。
蕭氏剛要回去內室,譚媽媽端了蕭氏平日吃的藥膏子來。
「怎麼去了那麼久。」蕭氏不經意的問起來。
譚媽媽略微遲疑,見蕭氏捧起藥盅又皺著眉頭放下,「拿下去吧,吃了怎麼久也沒有效用,以後也不要再做了。」
譚媽媽是跟著小蕭氏陪嫁過來的媳婦子,如今熬成了管事媽媽,論對小蕭氏的忠心,沒有人能及的上她,「那怎麼行,太太堅持了這麼久萬不能功虧一簣啊。」
蕭氏黯然道:「大概是我命中無子,強求也是無用。」
譚媽媽不禁焦急,「不能這樣說,咱們家大太太還不是沒有生下子嗣,二太太生下了大爺和四小姐之後多少年。這才……」
蕭氏聽得眼睛一跳,抬起頭來。「二嫂懷孕了?」
譚媽媽低聲道:「奴婢也說不上來,不過看到二太太的丫鬟在熬藥,那藥的味道奴婢省得,是保胎藥。」
譚媽媽自家的媳婦一直吃保胎藥才生下了小孫子。
蕭氏先是羨慕然後是驚喜,「二嫂這個年紀正是生兒育女的好時候,有了喜也是尋常。」
譚媽媽道:「太太豈不是比二太太要小許多,」說著頓了頓,「奴婢說句沒天良的話,二爺對太太雖好。可是太太也該有個親生兒女在身邊。」
蕭氏沒少聽了這種話,特別是回到娘家,姐妹們也都提點。哪個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她吃過了那麼多藥也是沒有法子……好在衡哥和琳怡待她如親母。蕭氏苦笑。「那又能怎麼樣?什麼法子都試了。」
「也不一定,」譚媽媽將藥盅重新放到蕭氏手裡,「太太去求求二太太。」
……
琳怡在長房老太太房裡聽白媽媽講雪蘭的事。
「真可憐。瘦成一把骨頭,就在畫舫旁邊的小棚裡住。開始老鴇也想安排接客的,誰知道病的不成樣子,只吊了一口氣在,哪裡肯用了,好歹人是挺過來。就幹些雜活。」
長房老太太道:「吳家也太狠心,總是伺候過主子的奴婢。怎麼這樣糟踐。」
白媽媽道:「也不能怪吳家太太,聽說是吳氏族裡有人看上了雪蘭,雪蘭死也不肯去,這才被賣了……」
長房老太太又歎氣,「雪蘭也是性子倔強。」
琳怡也聽過一些這樣的話,家中出事,都是族裡接收女眷,當年父親進了大牢,她和母親就只能聽二老太太董氏和兩位伯父的,蕭氏在旁邊若是說了話,立即就會被二老太太董氏訓斥。
琳怡撇開思緒,也向白媽媽詢問,「不知道林家遣了什麼人過去?」
白媽媽道:「也是粗使婆子,見到有人來了,那婆子就悄悄溜了。」
她怎麼忘了這一點,林家自詡書香門第,怎麼能讓人去畫舫那種地方。
「伯祖母,現在就怕林家花言巧語騙人。」林大太太和林正青可是都長著好口牙。
長房老太太冷笑,「明日江東媳婦就去了,看林家能耍出什麼花招。」
她對林正青太過瞭解,那雙眼睛看到別人痛苦會愈加明亮,平常人會知難而退,林正青不到最後一刻是不肯認輸的。
……
林大太太氣得手腳冰涼,花了多少銀子才打聽來的事,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總不能跟那粉頭說,他們是安慶林家。
婊子無情戲子無意。林大太太道:「讓人去多給她些銀錢。」
林大老爺皺起眉頭,「給多少是多?二百兩?足夠她去鄉下養老了。要我看這般不識相便找上幾個人去唬唬她,看她是要命還是要東西。」
不能暴露林家的情況下,也只能走這兩條路。
林大老爺道:「我明日就讓人過去,矮棚那麼點地方,大不了就翻過來總能找到東西。」
旁邊的林正青聽著笑了,難為他們一個兩個想的這樣周全。
林大太太正捨不得拿自己首飾出去押銀子,看得夫君胸有成竹,也就想這樣試試。
林正青喝口茶,「過了今晚,只怕陳家就動手了,哪裡還有我們的機會?」
陳家?應該不會這麼快吧!
林正青道:「父親不妨想想,就將咱們是安慶林家的事告訴那吳大人的小妾又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吳家在京城定居了那麼多年,那小妾自然知曉林家。以林家的名頭,足以讓那小妾將證據拿出來。
林正青看著林大老爺的眼睛,「父親不就是想要拿到東西嗎?」
林大老爺略微遲疑。
林大太太卻一口否定,「那怎麼行,保不齊那小妾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到時候鬧得滿城風雨,成國公必然會找上門。」
林正青彷彿不明白林大太太的意思,眼睛一亮側過頭去,「為什麼要讓她將這件事說出去?」
畫舫上日日都會死人,不過是個伺候粉頭的下人,就算投了湖也不會有人在意。將來這件事揭開來,也只能說她是了卻了心事,追隨吳大人而去了。林大太太想到這裡笑起來,「我看青哥說的對,這件事還是早些辦才好。」
林正青聽完這話,帶著丫鬟去書房裡看書。那些證據母親一定會拿到。凡事只要看透人的心裡,就能達到想要的目的。吳大人的妾室能忍受這麼長時間的折磨,可見她心裡是多麼渴望吳大人摘掉犯官的帽子,恢復從前的光鮮,這時候只要哄著她。乖,把東西拿出來,你就能救了吳大人,日後在黃泉路上見到吳大人,吳大人定會感謝你。吳大人能將東西托付給你,是因為他不光將你當做一個妾室,而是他真正愛著的人。
於是接下來的事,就是一命嗚呼,也算死得其所。
女人看似聰明,其實是極愚蠢的東西。
收拾書房的丫鬟,看到大爺臉上如同春風般的微笑,一下子看怔了。
林大太太緊張地等待結果,整件事解決好大概要兩個時辰。林大太太看著沙漏,她特意讓身邊的媽媽帶人去畫舫,就是怕那些人毛手毛腳出了差錯。
「大太太。」
半個時辰之後,林大太太身邊的媽媽擦著臉上的雨水說話,「那個雪蘭被人贖走了,說是回了老家。」
「什麼?」林大太太站起身腳下一滑幾乎跌倒。
……
沒想到太陽一落山,外面就下起雨來。琳怡在碧紗櫥裡聽長房老太太和父親說話。
陳允遠驚喜地看著手裡的信函,「多虧老太太安排,否則這封信函定然是拿不到了。」
長房老太太笑道:「別謝我,都是琳怡想到的主意。那雪蘭病得不成樣子,倒是想要落葉歸根,若是她的病能好,我們也好資助她些銀子,讓她回鄉置辦田地度日。更何況我們為了找她,連齊家人都求了,她也知曉我們的用心。」
陳允遠聽得這話更加喜不自勝,「琳怡年紀小哪裡懂得許多。」手裡的信尚未打開,長房老太太連看也沒看一眼。
陳允遠感激的心裡不禁帶了些許愧疚,他小時候在家裡受盡冷落無人問津,長大後對陳家人只要惱恨,沒有半點親近之心,長房老太太就算關切他,他也不甚在意,現在想想是他的錯,「老太太,」陳允遠跪下來鄭重地磕了個頭,「這些年都是我不對。」
長房老太太看著陳允遠真心實意認錯的模樣,不禁紅了眼圈,「好了,」長房老太太伸伸手讓陳允遠起身,「早些年你們在福寧,我想幫忙也是無能為力。現下你回來了,我們就仔細籌劃籌劃,將來這陳家的老宅,還要交到你手裡。」
陳允遠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萬沒想到長房老太太竟有這樣的打算,「老太太,這……怎麼好……我……」
長房老太太面容果斷,「我心裡認同的只有你母親,難不成這份家業要交給董氏不成?」說著頓了頓,「你也不要太高興,允禮去世後,我獨自支撐這個家,現在除了這處祖宅,我手裡的東西也只夠給衡哥做份聘禮,琳怡嫁人添箱,旁的還要你自己去掙。」
陳允遠又跪下來鄭重地給長房老太太行禮,「老太太年紀大了,我自然願意留在老太太床邊盡孝,只是兒子聽說,福寧水患,兒子可能要回福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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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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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4:30
第五十五章 拜佛
要回福寧?
外面的長房老太太一驚,碧紗櫥裡的琳怡也嚇了一跳。
朝廷怎麼會突然讓父親回福寧。
她記得福寧是又有了水患,不過回去賑災的並不是父親啊。
長房老太太道:「什麼時候聽說的?考績還沒完,福寧不是還有其他官員?怎麼會讓你回去?」說著讓陳允遠起身到椅子上坐下。
陳允遠也是一臉躊躇,「兒子也是才聽說的,這邊才有了些眉目,這時候回福寧就是功虧一簣。」
「這件事和成國公脫不開干係,」長房老太太打斷陳允遠的話,「等你回去福寧,那水患不知氾濫了多少時候,偌大一個福寧都乾等著你陳允遠不成?」
「兒子也知曉,」陳允遠歎口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再怎麼樣兒子也不能違命。」
長房老太太轉動著手裡的佛珠,屋子裡一時靜謐下來。
「不能就這樣等著。」長房老太太的話如同黑夜裡一道閃電,帶來了一線光明也讓人惶恐,「到了這個份上,既然成國公已經知曉,就一定不會再留著你,你回到福寧必然會領罪。與其等死,不如趁現在謀劃保命。」
琳怡靜靜地聽著,這件事擺明了是衝著父親來的,福寧那邊說不定已經下好了圈套,父親沒有準備的回去,可不就是任人擺佈。
長房老太太道:「我原本就想著托人將你留在京中任職,既然已經有了這事,我出去幫你走動走動。」
陳允遠感激地又拜了長房老太太,母子兩個又說了兩句話,陳允遠在門上沒落栓之前趕回了二房。
陳允遠走了。琳怡端著點心從碧紗櫥裡出來。
長房老太太看著孫女吩咐白媽媽,「以後就將六小姐的鋪蓋都安置在我房裡。搬來搬去的也是麻煩,再挑幾件漂亮的擺件,小姐的閨房哪裡能向我老婆子的房裡一般陰沉。」
白媽媽笑著應了,帶著一干小丫鬟去安排。
琳怡坐在長房老太太身邊,拿起羽紗的扇子給長房老太太扇風。
「本來要和你老子商量,讓他們搬過來住,現在看來還是等你老子的仕途穩當穩當再說。」
長房要選繼子必然經過族裡,二老太太董氏不是省油的燈,族裡那些耆老族人也不會安生。要是將這層窗戶紙戳破,家裡外面就會應接不暇。
琳怡在旁邊捧著茶,「就沒有人能對付成國公嗎?」
長房老太太半瞇起眼睛,「就是沒有人敢挑這個頭罷了。成國公是先帝欽命的輔政大臣。身上又有軍功,歷經三朝黨羽眾多。成國公在福建這樣放肆,依仗的就是福建官員八成經他手。另外兩成也是畏不敢言,好不容易出了吳大人這樣的清官能吏,最後的下場卻讓人膽寒。」
所以父親拿到的證據,恐怕難遞到聖前。
琳怡喝了一小口水,抬起頭來,「怪不得鄭家也不願意插手。」
長房老太太看著香爐裡吐出來的裊裊青煙。「人人都怕被牽連,也只有死人……」說到這裡長房老太太忽然想到什麼。她怎麼忘了這一點。高聲將白媽媽喚過來,「你去,去二房找到三老爺,讓他先不要拆開那封信。」
白媽媽看看窗外,「這麼晚了,奴婢總要有個借口。」
琳怡道:「祖母不是一直想要母親陪著去清華寺禮佛嗎?明天可是好日子?」
白媽媽想了想,「正好初一。」
長房老太太點點頭,「也好,就去跟三太太說吧。」
白媽媽帶著兩個粗使婆子親自去二房。
琳怡將桌上的酸棗仁做的糕點捧給長房老太太,「酸棗仁能安神,伯祖母吃一些,晚上好安睡。」
長房老太太一把摟住琳怡,「你這個孩子。」
吃了一塊糕點,長房老太太漱漱口,「我今天瞧著齊家的哥兒倒是學問大,衡哥能和齊家哥兒學倒是能受益不少。」
琳怡點點頭,「哥哥也這樣說。」
長房老太太道:「可見齊家哥兒的憨厚。眼看秋闈當前,還能抽出時間來教衡哥,極是不易了。」
聽說齊二郎跟來了她也覺得驚訝,眼見只有兩個月就要秋闈考了,她還以為齊二郎給哥哥找幾本書已是盡了心力。
長房老太太瞧著琳怡思量的模樣,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卻不再提齊家,伸手從抽屜裡拿出一串梅花形九連環遞給琳怡,「聽說是市面上新做的玩意兒,我知道你喜歡讓人買了。」
九連環上刻著蓮花紋下面綴著小巧的琉璃珠,遠遠看去就像梅花開滿枝頭,比她平日玩的要精緻許多。她最喜歡玩這些東西,是因為它們能變化成不同的形狀,每次解開都會讓她十分開心。
……
第二天,蕭氏帶著琳怡陪長房老太太去清華寺進香。琳怡這才真正瞭解二太太田氏的名頭真是非同小可。
清華寺是京裡香火最旺的寺廟,到了初一、十五寺裡就會聚不少達官顯貴的家眷。認識人最快的渠道除了去參加宴席,大概就是進香之後聚在一起聽經、吃素齋。
二太太田氏是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到寺裡聽佛經的,這樣堅持個幾年,恐怕京裡大小夫人就沒有她沒見過的了。加之田氏聲名遠揚,主動牽連一窺其面貌的女眷也有不少。
就連蕭氏也和從前不一樣起來,主動去聽了田氏講的佛法。譚媽媽則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多一會兒,琳怡看到蕭氏神秘地拿著三柱高香去了前面的內殿,譚媽媽緊緊跟了上去,琳怡打發玲瓏去瞧瞧。
玲瓏看了一眼就來回稟,「太太在拜送子觀音呢。」
沒能為父親生下一男半女,始終是蕭氏最大的心結。琳怡一直等到蕭氏出來,譚媽媽在一旁低聲道:「奴婢看到好幾位夫人讓二太太幫忙請送子觀音了,太太何不也……」
蕭氏看到琳怡,咳嗽一聲,譚媽媽止住話。
蕭氏上前挽住琳怡的手,「是不是覺得沒意思了,讓人伺候你去廂房坐了,等到老太太吃了素齋,我們才能回去呢。」
「母親,」琳怡低聲道,「京裡有不少杏林聖手,母親何不讓人請兩個進府把脈。」信佛也不是壞事,她是怕蕭氏因此被田氏左右。
蕭氏頓時紅了臉,「你年紀還小不要打聽這些。」說著讓玲瓏帶著琳怡去廂房。
琳怡才應了,從禪房裡走出一個穿著湖綢圓臉的太太,笑著上前拉扯了蕭氏一起進了門。
想來是和蕭氏一起聽經的。
蕭氏走了,陳家的下人就簇擁著琳怡進廂房休息,寺廟後院就是寺廟安排女眷休息的地方,在聽說琳怡是陳家的施主後,六七歲的小沙彌在前面領路打開了一間廂房。
琳怡提起裙角剛邁進門檻,就看見琳芳和一個穿著杏色鴛鴦籐交領妝花褙子,梳著神仙髻,頭戴累金蓮花墜紅藍寶石花鈿的小姐說笑。
看著那小姐細長的丹鳳眼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兩遍,琳怡已經想找借口離開。
琳芳卻格外地熱情將琳怡拉過來,「六妹妹,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寧平侯家五小姐。」
就算出門看黃歷,也會遇見倒霉事,雖然上次她沒去寧平侯府,可是和這位寧平侯五小姐已經有了不一般的關係。
琳怡半蹲行禮,「不知道是姐姐還是妹妹。」
寧平侯五小姐屁股坐的穩,端端受了琳怡一禮,抬起頭來笑容半陰半陽,「我當是誰,原來是陳家六妹妹。」這陳六小姐在鄉下長大,人長得也不見有多漂亮,鄭七小姐竟然為了這樣的賤人與她爭辯。
話說到這裡,院子裡又傳來鶯鶯燕燕的聲音。
琳芳笑著道:「我去將她們叫來,大家聚在一起說笑才有意思。」
寧平侯五小姐微微一笑,琳芳就歡快地起身跑腿,等到外面的小姐一個個進了屋,寧平侯五小姐才笑問琳怡,「福寧那邊有什麼趣事?六小姐說來聽聽,我們大家也好跟著樂樂。」
寧平侯五小姐說到這裡,琳芳一臉鄭重,「哪有什麼趣事,福寧那邊每年都有水患,到處都是災民,我三叔父一家在福寧可沒少受苦。」
寧平侯五小姐聽到災民一說,又來了精神,摀住嘴巴,「聽說那些災民四處亂竄的,會不會……那也是難免的了。」一雙眼睛直看琳怡。
是想說她有沒有被災民衝撞過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來。
如果當著這麼多小姐的面說錯話,她就只有回去自絕的份。
寧平侯五小姐興致勃勃,琳芳一臉無辜,邊上的小姐都等著看好戲。
早知道,今天她就不該來拜佛。
琳怡放下手裡的茶笑著看寧平侯五小姐,「五姐姐有沒有給窮人施過米?」
京畿裡富貴人家的小姐,哪個沒有過這樣的善舉,「自然有,不過那些是窮人不是災民,這是兩回事。」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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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5:43
第五十六章 審視
琳怡驚訝地看著寧平侯五小姐,「姐姐沒聽說過流民嗎?那可都是因家鄉受災才遷過來的。
我們在福寧就是和官裡的家眷擠在一起避災,災民的事不過就是聽父親說說,姐姐們見過的,我還沒見到過。所以姐姐們自說趣事,妹妹只能從旁聽聽罷了。」
好個牙尖嘴利。寧平侯五小姐冷笑起來,「只怕我們便說,你也聽不懂罷!」
其中幾位小姐笑起來。
「說的是,」琳怡也提起帕子掩嘴,「我還是去旁屋聽禪,眾位太太講禪法平日是聽不到的。」並不是所有人都要向寧平侯五小姐諂媚,她正愁找不到借口溜之大吉。
沒有受過冷落的寧平侯五小姐立時驚訝。
琳怡說走就走,玲瓏正好在門前伸手推開了廂房門。
門一開,原本吵鬧的廂房頓時靜謐下來。
「我這是擾到你們說笑了。」一個圓盤臉的貴婦穿著紫紅色金英蜀錦褙子,頭戴觀音坐蓮金鑲玉纏寶挑心,彩蝶戲花金簪,腰間五穀豐登紋的荷包上勾了東珠下面是黃穗子。身後跟了三個丫頭兩個婆子。
能用東珠的是宗親,荷包又是五穀豐登紋,是仿照了禮服彩帨做的,大周朝國姓周,這位不是已嫁的公主就是位周夫人。
琳怡忙斂衽深蹲拜見。
屋子裡的其他小姐也站起身行禮,寧平侯五小姐則走上前擠開琳怡嬌嫩地道:「原是夫人來了,剛剛我聽說夫人在前面聽陳二太太講經文呢。」
那貴婦笑道:「這幾日身子不爽利,久了也坐不住,就出來走動走動。」
寧平侯五小姐挽起周夫人到一旁坐了,琳怡也不好就走開。只能陪站聽周夫人和寧平侯五小姐聊天。
「這位是哪家的小姐?」
周夫人目光看過來,眾人紛紛回頭將視線落在琳怡臉上。
琳怡也有些驚奇。沒想到周夫人會在芸芸眾多的小姐中看到她。
不等她回話,爭搶說話的琳芳已經道:「夫人,那是我六妹妹,跟著我三叔父進京考滿的。」
琳芳說的詳盡。
琳怡只得點頭行禮,「見過夫人。」
周夫人和藹地笑起來,「好孩子。」
寧平侯五小姐有些心急,不自然地問起,「今天夫人過來的?」
周夫人笑道:「眼見就要到菩薩生辰,澈兒陪著我來填些香火錢。」
聽到澈兒這兩個字。寧平侯五小姐小臉粉紅,琳芳眼睛裡滿是羨艷。
大家說著話,小沙彌進來道:「塔林那邊已經清過人,夫人、小姐們可以過去了。」
寧平侯五小姐聽得眼睛一亮親切地扶起周夫人。「我陪著夫人過去。」
周夫人拍拍寧平侯五小姐的手。「好。」
周夫人帶著寧平侯五小姐出了門,一群鶯鶯燕燕立時跟在後面。等到一群人漸行漸遠,琳怡才坐到錦杌上吩咐玲瓏。「倒些禪茶來喝。」
玲瓏一邊備茶一邊道:「也不知剛才那位夫人是誰。」
寧平侯五小姐對那位周夫人這般小心的服侍,還小心打聽周夫人的兒子,那位周夫人八成是康郡王的母親,「那位夫人是宗親,大家當然要圍著和她說話了。」
「宗親……」玲瓏和橘紅睜大了眼睛,自從進京之後還真的見到不少顯貴。玲瓏道,「那位夫人好和藹。沒有半點架子。」
和藹的人不一定好相處,如果人人都像琳芳和寧平侯五小姐一樣張牙舞爪,實在不用費太多心思去防範,倒是二太太田氏這般面上溫和可親的就要讓人仔細琢磨。
這樣算起來,琳婉更像是田氏的女兒。
她不是太過小心,只是林正青口中那個恭檢賢良的陳氏女著實不像琳芳。
琳怡喝過茶就要去看看長房老太太和蕭氏,這時一個身穿青色比甲腰間纏著桃紅腰帶的小丫鬟進屋向琳怡行禮,又將手裡的紅木雕蘭的盒子舉過肩頭躬身道:「這是我們家夫人送給陳六小姐的禮物。」
這小丫鬟就是剛才周夫人身邊的其中一個。
琳怡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串祖母綠佛珠手串。
京城女眷出行向來會帶足禮物,長房老太太和蕭氏今天也帶了些佛珠手串放在香木盒子裡,不過沒有周夫人準備的這般貴重。
長輩賜物,她不能不收,收下就要去謝禮。
「夫人此時在何處?」
小丫鬟道:「還在塔林呢。」
塔林離廂房有一段距離,琳怡笑著道:「煩請姐姐引路。」
周夫人正被寧平侯五小姐哄得直笑,「等過些日子我身子好些了,定辦宴席請你們過去。」
寧平侯五小姐就拍手,「早聽說夫人養的薔薇最漂亮,到時定要和夫人要幾支。」
「送你,送你,你若喜歡就都拔了去。」
寧平侯五小姐滿臉都是笑容,「到時候夫人可不許捨不得。」
琳怡趁著這個機會上前謝禮。
周夫人笑道:「也沒什麼送你的,難為你還來謝一回。」
琳怡道:「夫人送的東西都是極好的。」
周夫人看著琳怡目光溫和,「上次在惠和郡主那裡看到你繡的扇面,精巧又漂亮。」
琳怡謙虛道:「都是普通的繡工,讓夫人見笑了。」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周夫人卻滿是試探的意思。剛才能送的禮物非要等離開之後再讓人另跑了一趟,這是為什麼?
寧平侯五小姐依舊逗的周夫人笑。
琳怡卻收回剛才的懶散,仔細起來。
周夫人身邊的媽媽不時地將目光落在她身上,每當她抬起頭那媽媽卻又將眼睛挪去旁處。
不多時候,一個和周夫人身邊丫鬟相同打扮的下人來回話,「郡王爺說先不過來了。」
周圍都是失望的眼神。
尤其是寧平侯五小姐緊咬著嘴唇,目光幽怨。
周夫人卻稀鬆平常,「這孩子,一忙起來就什麼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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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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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5:55
第五十七章 宗親
周夫人要回去聽主持講佛法,小姐們也就逛逛塔林和身後的荷花池。
荷花池裡種著紫睡蓮。
琳芳想起去年夏天和田氏逛荷花池時的情景,「也就只有清華寺才有的,旁邊還有道樹,大家都系祈福帶子,」說著轉頭看琳怡,「六妹妹不是也繫了一條嗎?」
寧平侯五小姐嗤笑道:「六小姐也懂得這個?是保全家還是求姻緣啊?」
「我沒姐姐想的那麼多,」琳怡四周看看,「就是看四姐系,我也跟著繫條罷了。」
若是對方永遠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就算一針紮下去也不冒半點血絲。
寧平侯五小姐拉著琳芳要去看荷花。
琳怡不禁一笑,寧平侯五小姐今天是一定要見到康郡王了。寧平侯的算盤恐怕五小姐已經知曉,所以五小姐才想要看上康郡王一眼。康郡王長相俊朗五小姐定會將婚事堅持到底,若是康郡王其貌不揚五小姐就隨了父母的心思推掉這門親。
寧平侯五小姐要拉著琳芳去賞荷花,琳怡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琳芳。
田氏是一早聽說了什麼,所以安排琳芳去接近寧平侯五小姐。這個秘聞大概就是寧平侯五小姐和康郡王的婚事。憑什麼田氏以為康郡王不要寧平侯五小姐會看上陳家?
「四姐姐,小心腳滑別再摔了。在我們自己家還好,這可是清華寺,周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呢。」琳怡好心提醒,也讓陳家下人都聽到。她若是不阻攔。萬一琳芳出了事,陳家長輩要責罵她個冷眼旁觀的連帶之罪。
「你……」琳芳頓時惱怒地皺起眉頭來。
「再說紫睡蓮現在還沒開呢。四姐姐過去看肯定要失望了。」琳怡說著問身邊的小沙彌,「荷塘那邊可清了人?女眷能否過去?」
小沙彌出家人不打誑語,「只是各位施主的家人四處提防,小寺不曾再去清理。」
「四姐你聽,」琳怡一臉害怕,「姐姐去出了事,回家可要被責罰。」
寧平侯五小姐冷笑道:「身邊這麼多丫鬟、婆子跟著還能出什麼事不成?真是小地方的人沒見過大世面。」
琳芳不說話,寧平侯五小姐乾脆將琳芳甩開,「跟你的六妹妹回去吧!」
寧平侯五小姐往前走。琳芳狠狠地瞪了琳怡一眼立即跟了過去。
該做的她都做了,她總不能硬去拉扯琳芳,以她的力氣,拉也拉不住。
眼看著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越走越遠。琳怡向小沙彌合十。「還請小師傅將我們帶回廂房。」
寺裡的路九曲十八彎,走到半路隱隱約約就能看到當年她系紅緞的道樹,她前世臨死前閉上眼睛最後看到的情景就是滿眼的落英繽紛。
她那時就是想求一生平安喜樂。可是誰說這樣的生活不需要動心思。
琳怡一路順利回到禪房。
長房老太太已經聽完佛法正站在院子裡和女眷們說話,看到琳怡回來,長房老太太將琳怡帶在身邊介紹她認識許多京裡的夫人。
蕭氏也在觀音殿求了簽回來。
清華寺是前朝建的,前朝某位皇子在此修心養性的時候遇見了當朝宰相家的小姐來燒香拜佛求母親安康,皇子感於宰相家小姐的孝心,就此喜歡上了這小姐。皇子回宮之後請皇帝賜婚,皇帝聽得此事也就成全了二人。
宰相小姐嫁給皇子之後便是最孝順的兒媳。老皇帝晚年舊疾纏身好在有佳兒佳婦在床前孝敬,老皇帝心中越來越偏愛這對賢夫妻,乾脆臨終之前換掉了皇太子,立這位孝順的皇子為儲君。老皇帝死後,經過一番腥風血雨,孝順的皇子終於登基,這就是前朝中宗皇帝的故事。
中宗皇帝在位期間,上百次命人修葺清華寺,皇后殯天後,中宗更是在寺前建了「敬孝台」祭奠先皇后。
聽起來這裡是發生了一段絕唱的姻緣,其實就是場政權異變。不過經過了幾百年的洗禮,這段故事倒是有了幾分絢麗,引得京裡的女眷甘心掏銀子修清華寺,各家小姐更是前仆後繼想要在此地「不小心」撞見如意郎君。
白媽媽就指著前面的大殿道:「那殿籌建的時候,我們家捐了五百兩銀子。」
怪不得長房老太太來上香,寺裡的僧侶照顧仔細。
話說到這裡琳芳還沒有回來。琳怡就將琳芳去荷花池的事說了,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真是不知悔改,這樣的性子就算現在不出差錯,將來嫁了人在婆家有她的好日子過。」
長房老太太的話才說完,就看有知客僧匆匆忙忙地過來道:「往塔林那邊出了些事,各位夫人、小姐們不要往那邊去。」
眾位女眷面面相覷。
等到寧平侯五小姐、琳芳和幾個看荷花的女眷小臉煞白地跑回來,大家才隱約知曉出了什麼事。
男客那邊有人帶酒上山,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一個閒散宗室和顏家三爺兩個互相看不對眼打了起來。
白媽媽道:「聽說早就起了口角,兩個人推推搡搡到了塔林那邊,先是被康郡王攔住了,後來康郡王也不管了,兩個人結結實實地打了一架。那位宗室還動了刀子,兩個人多少都吃了虧。」
外臣和宗室動手,鬧出去總是外臣錯處大。
不一會兒蕭氏也走過來,「還好琳怡回來的早,否則也要被嚇一跳。」
這樣算算還真是她才回來那邊就動手了,這事她還要謝謝康郡王,沒有他擋著,她也要跟著遭殃。
蕭氏說著歎氣,說著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的消息,「那顏三爺是才提的步軍副尉,顏太太就是因此來寺裡還願的,沒想到顏三爺倒在這裡傷到宗室,還不知要怎麼樣。顏太太人好,話也直……唉,真是飛來橫禍。」
要說為人直率心地好,誰能比得上蕭氏。
長房老太太道:「好在我們家孩子沒事,」說著吩咐白媽媽,「讓下人套車,我們早些回去吧!」
寺裡見了血,大家就沒興致再四處看景,女眷們心中多少都有些敗興,好不容易邁出家門就遇到這種事。一路上大家都在悄悄議論京中紈褲子弟和閒散宗室的壞話。
建國時間越長,閒散宗室越多,太祖直系子孫封王世襲罔替的就那麼幾個,剩下的都要降爵承繼,經過了成祖、高宗和本朝之後,降爵出了奉恩將軍和從前未被賜爵的宗室統統就叫了閒散宗室。
琳怡聽長房老太太這樣一說才知道,奪爵這樣的事不光出在他們勳貴之家,在宗室裡也會常來常往的。
前一任康郡王就因朝堂上凌辱大臣被奪爵。
當今皇帝終於要赦免一些罪過輕的宗親,就找到了康郡王一支於是下令復爵。
長房老太太道:「宗室爵位來的容易,不如我們勳貴靠的是軍功。」
這意思是頗看不上宗室爵。
琳怡道:「孫女今天見到了康郡王的母親,大家都叫她周夫人。」說著將周夫人送她的禮物給長房老太太看。
長房老太太點點頭,「那是康郡王的嬸娘,康郡王是他叔叔、嬸嬸撫養大的。」
怪不得周夫人沒有佩戴正式的彩帨,而是類似彩帨的荷包,原來是無爵的宗室。
長房老太太看到紅木盒子裡的子母綠佛珠一怔。他們家和康郡王家並沒有往來,周夫人送給琳怡的禮物也太重了些。難不成是因為鄭家?惠和郡主和康郡王家裡走得很近。
「六丫頭,你聽過鄭七小姐說康郡王嗎?」長房老太太低聲問。
琳怡搖搖頭,「沒有。」
那就奇怪了。
長房老太太道:「或許是鄭七小姐在周夫人那裡提起過你。」
周夫人倒是說起她送給惠和郡主的扇面。不過想到康郡王這三個字,她心裡就自然而然地排斥,於是故意將這個話題避開了。若是想要拉進關係,她就會說給周夫人也繡一幅扇面。
「祖母,」琳怡靠在長房老太太身上,「有沒有打聽到有用的消息。」
長房老太太微微一笑,「太后生辰要到了,命婦會進宮恭賀太后千秋。」
長房老太太說到這裡故意停下讓琳怡自己思量。琳怡也該知曉內宅裡觸及政事要怎麼辦。
琳怡靜下來仔細想,豁然眼前一閃,她明白長房老太太為什麼沒有讓父親將那封信打開。
「伯祖母是想要將信呈給太后娘娘?這封信從朝堂上遞上去,文武百官的目光就都會落在那封信上,遞信的父親就會站在風口浪尖。結果只會有兩個,一是徹查成國公,二是定父親污蔑之罪。」
長房老太太讚許地點頭。
「成國公黨羽多,輸得八成是父親。就算皇上相信成國公真的通敵賣國,也要顧及大局,不能處置成國公卻引起內亂。畢竟通敵賣國是重罪,成國公為了保命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可若是不聲不響呈給皇太后就不一樣了。沒有局勢所迫和群臣要挾,而且父親沒有將信打開,也不知曉裡面的內容。皇上不用向任何人做出交代。」
長房老太太欣喜地看著琳怡,「就算現在朝局緊迫不能處置成國公,皇上心裡也會有個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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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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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6:46
第五十八章 辦法
琳怡徹底明白了,「這封信是吳大人查出來了,就算皇上不相信也和父親無關。」這樣就保護了陳家和父親。
長房老太太微微一笑,「若是我們家還有爵位在,我就能直接進宮面呈太后。現在我們就要尋個妥當的人將信帶進去。」
琳怡挽住長房老太太,「伯祖母是不是找到合適的人了?」
長房老太太道:「要說有,那就是太后的娘家了。太后不會有顧及,我們也不必擔心。」
琳怡點點頭,現在就看太后娘家那邊願不願意遞這封信。
長房老太太道:「我年輕的時候去過周家做客,這些年年底我都會送去一份禮物,也不算斷了往來。不過真正想要過去,還要叫上鄭家那個老東西。」提到鄭老夫人,長房老太太眼中一閃笑意。
琳怡想了又想下定決心開口,「還有一件事要請伯祖母幫忙。」
長房老太太笑道:「有什麼事難住你了?」
說到這個,本應該是蕭氏張口,琳怡稍稍低頭,「我母親一直沒能生下弟弟妹妹,福寧的郎中看遍了也沒有起色,伯祖母能不能讓人尋來京裡看婦人病的郎中給母親診治。」
難得她十幾歲的孩子要操心許多事,長房老太太伸手拍拍琳怡肩膀,「和我們家相熟的有位女郎中,我改日請她。」說著歎口氣,「當年你父親去福寧上任也是對了,否則你那母親在京裡……早被人拆吃入腹了。」
……
周夫人上了黑漆平頭的馬車。馬車外面看著普通,裡面卻是處處雕花十分華美。周夫人坐下來,旁邊的狄媽媽立即將軟墊子塞在周夫人腰後。
周夫人半晌才道:「是不是陳六小姐?」
狄媽媽搖搖頭,「奴婢瞧著不像。如果是陳六小姐就該和夫人親近才是。怎麼夫人都放下身段,陳六小姐卻避開了呢。」
周夫人抬起眼睛。「你也看出她是避開了,而不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狄媽媽垂下眼瞼,「要不是聽到陳六小姐反駁寧平侯五小姐那番話,奴婢也不能肯定。」能說出那番話的人,心思極為機敏。
周夫人鬆口氣,「不是她倒好了,我是願意他娶寧平侯五小姐回來。」
既然郡王爺都那樣說了,只怕是不會要這門親事了。
周夫人譏誚地笑起來,「寧平侯五小姐還想要見他一面。殊不知他就是故意讓五小姐看不到,這樣拒親也容易些。」
狄媽媽歎氣,「現在也是沒法子,怎麼也沒想到爵位真的落到四爺頭上。夫人白白辛苦了那麼多年。」
周夫人冷笑道:「你以為宗人府的官員都是吃白飯的。血脈上的事他們查的清清楚楚。」說著目光微閃,「慢慢熬著吧,總有一天能熬到頭。現在給他成親是最要緊的。別讓人說我這個嬸娘薄待了他。」
……
陳允遠聽完長房老太太的安排,雖然大丈夫的雄心抱負被冷水澆滅了一半,卻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法,只得將手裡的書信交給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拿著信函問,「吳大人有沒有跟你說是什麼?」
陳允遠道:「是海盜和成國公往來的一封信,還附有海盜賄賂給成國公財物的清單。這上面的東西很多都在成國公府。」陳允遠最大願望是帶兵去成國公府親手將這些東西捧出來。
長房老太太鄭重地將信放在身邊的匣子裡,「難為吳大人能找到這樣的證據。」
陳允遠歎氣。文官死薦武官死戰,吳公死的其所。
政事暫時告一段落,長房老太太說起小蕭氏,「讓她明日過來,我請了個致仕的老御醫好給她瞧瞧。」
陳允遠笑著應了,又問琳怡可好,有沒有給長房老太太找麻煩。
長房老太太笑著道:「身邊沒有六丫頭,我這日子都不好過了。」
陳允遠道:「那就讓六丫頭一直在您身邊陪著。」
長房老太太滿臉慈祥地笑容,喝了口茶又想起來,「聽說二太太田氏有了身孕。」
這陳允遠倒是沒聽說。
「你要多勸勸三太太,她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小蕭氏看到旁人懷孕,心裡定會不舒服,就算心腸再直的女人,也受不了這個。
陳允遠點了點頭,「老太太放心吧,我知道她的不容易。」小蕭氏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多少人勸他納妾,他都沒這個想法。小蕭氏不容易,剛嫁給他就來到福寧,從沒學過家事,突然就要自己掌家,他下衙回來看到小蕭氏要急哭的樣子,只能勸她,「慢慢來。」陪著他在福寧受了那麼多苦,又將身邊的一雙子女養大,就算這輩子就一無所出,他也不會怪她。
陳允遠回去二房,琳怡陪著長房老太太去歇息。
「明日寫個帖子去鄭家,後天我去看鄭老夫人。」
長房老太太的帖子送去鄭家,鄭七小姐的書信隨後就追了過來。
琳怡打開一看,鄭七小姐還請了琳婉一起去。琳婉接到信受寵若驚,來問琳怡穿什麼樣的衣裙好看,看到琳怡要穿鵝黃色,琳婉就選了青色,「免得和妹妹穿的重了。」
旁邊的冬和道:「這是我們家小姐第一次收到邀請呢。」
難怪琳婉要這般雀躍。
不過能去鄭家確實是琳婉努力的回報。
琳婉走後,琳怡吩咐玲瓏,「去了鄭家,你們看著點三小姐,若是冬和跟你們打聽些什麼……」
橘紅插嘴道:「小姐放心吧,我們一概不知。」
琳怡點點頭,這段時間玲瓏、橘紅這兩個丫頭也謹慎了許多。
誰知道琳怡千防萬防還是沒擋住鄭七小姐的快嘴。
鄭七小姐去鄭老夫人房裡取蜜餞出來就眼淚汪汪地拉著琳怡,「我聽陳老太太說你要回福寧去了,可是真的?」
旁邊插瓶的琳婉將手裡的花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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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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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7:05
第五十九章 看上
看到琳婉驚詫的樣子,鄭七小姐道:「原來你還沒有跟三姐姐說。」
長房老太太本來就要想方設法將他們全家留在京裡,再說這事涉及到父親的政途,要不是鄭七小姐無心聽見,她跟誰也不會隨便說起,更別提琳婉了。
「是妹妹聽錯了吧?」琳怡故意驚訝,「我怎麼沒聽伯祖母提起過?就算是走也是等到父親考滿之後。」
琳婉聽得這話像是鬆口氣,「六妹妹好不容易才回來,怎麼會這麼快就走。」
鄭七小姐親暱地拉起琳怡,「你就不要走了,福寧有什麼好玩的,留在京裡多好。」
琳婉也微笑,「大家就是在一處日子過的才快。」
大家正說這話,鄭二太太和鄭三小姐、鄭五小姐帶著下人送來新鮮的果子來,看到琳婉插的花,鄭二太太笑著道:「快瞧瞧這花多漂亮。」說著挽起琳婉的手,「這手又軟又長,怪不得這樣的巧。」
琳婉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
鄭三小姐撒嬌地靠在鄭二太太身上,「母親就會誇各位妹妹。剛才還說我和四妹妹、五妹妹針線粗陋,不能見人呢。」
鄭二太太瞇著眼睛笑,「我可說錯你了?陳三小姐繡的荷包才是真的漂亮,就算貞娘也是比不上的。」
提到貞娘,鄭家幾位小姐臉上都有不快的表情。尤其是鄭三小姐幾乎冷哼出聲。
「貞娘呢?」鄭二太太看向兩個女兒。
鄭三小姐挑起眉毛,「她走得慢,在後面呢。」
不多一會兒琳怡就看到身穿團花紗裙頭戴一大一小兩朵疊紗牡丹,捏著手絹款款而行的貞娘。
貞娘走過來便目光灼灼地看向琳怡。頭上戴著累金掐花金盞頂簪,上面綴著一圈指甲蓋大小的碧璽石,看起來極為漂亮。就連耳飾也是鑲了碧璽的。貞娘知道碧璽的價格,立即黏上鄭二太太,「太太前日還打了頂簪給兩位姐姐。貞娘祖父、父親沒的早,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東西。」
鄭二太太笑著道:「等過幾日我也給你打一支。」
貞娘臉上立即橫肉招展。笑起來,「那可怎麼好。」眼睛裡滿是得意。
大家話沒到幾句,貞娘就又指著琳怡問起來,「陳家小姐,是哪個陳家?」
這要琳怡怎麼說,既不是達官顯貴也不是赫赫有名的姓氏,只低頭笑道。「我們家祖籍京城,家裡的老祖宗和鄭老夫人是手帕交。」
聽到手帕交,貞娘笑起來仰頭看鄭二太太,「這麼一說,我祖母和鄭老夫人也算手帕交呢,是不是?」
哪有這樣問的,鄭二太太還能反駁她不成?
鄭二太太臉不改色,笑著拍貞娘的肩膀,「是啊,怎麼不是。」
鄭三小姐、五小姐就要將牙咬碎了。
貞娘嬌滴滴地向琳怡解釋。手帕交也有很多種,貞娘家裡和鄭家是帶婚約比陳老太太這個手帕交更近了一層,而且這門親事是鄭閣老一早定下的。
琳怡很快將貞娘的事全都弄清楚了。貞娘的祖父致仕回鄉途中被賊匪盯上了,全家男丁都沒了。只剩下貞娘娘倆投靠族裡過活,現在貞娘長大了,鄭家忘了這門親,貞娘和她母親卻正式找上門來。鄭閣老還沒在位當官,自然落下不仁不義的罵名。
鄭家長房郡主生的長子自然不能配了這門親事,貞娘母女心裡清楚的很,不去搬郡主這塊大石頭,直接就黏上了鄭二太太。
鄭二太太身下的三爺今年十五歲,正好也還算是能議親的年紀。
難怪鄭家幾位小姐提貞娘變色。
鄭三小姐看貞娘,「妹妹不知道,陳六小姐也是才進京的。」都是在外面長大的,陳六小姐就落落大方,舉止得體。
貞娘不買鄭三小姐的帳,用手絹擦眼角,「陳六小姐有陳老太太疼著,也怪不得從裡到外一換就跟京畿的小姐沒什麼兩樣。」
鄭二太太眼睛裡露出些冷笑來,如果人是簡單的貪心也沒什麼可怕,就怕又貪心又會算計,貞娘母女兩個就是這般,她真是悔不當初,就算哭鬧也該攔著貞娘母子住進鄭家打秋風。
鄭二太太想著看向陳家兩位小姐。
陳六小姐長得漂亮,人又膽大聰明,光憑她敢衝進大火救陳老太太,就知道她將來必定錯不了。只是太聰明漂亮的媳婦,只怕不好把握,若是許給同兒,必定將同兒抓的牢牢的,將來指不定連她這個母親的話也不聽了。鄭二太太又將目光轉向陳三小姐。
陳三小姐年紀和同兒相仿,論理說大是大了些,可是性子溫婉和善,讀書不多,極善針線,將來也能聽長輩的話。
鄭二太太笑著拉過鄭三小姐,「你不是要向陳三小姐討教針線嗎?」
鄭三小姐低頭笑道,「陳三小姐才坐下,我總不能就提起這個。」
鄭二太太笑著看女兒,「虧你還知道害臊,」說著話,鄭二太太起身,「你們頑你們的,我去前面準備宴席。」
大家起身將鄭二太太送走。
母親走了,鄭五小姐膽子也大起來,在琳怡身邊坐了,「陳家姐姐吃了大虧,讓我姐姐瞧上了,這往後免不了要辛苦。」
鄭三小姐羞怯地瞥了一眼妹妹,「話再多,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旁邊的琳婉柔柔地笑,「姐姐喜歡我的針線,我一定盡力教,左右我在家裡也沒有別的事。」
琳怡邊喝茶邊看琳婉。琳婉這麼快答應下來,鄭二太太一定會很高興。這樣一來,琳婉自然而然就成了鄭家的常客。功夫不負有心人,琳婉終於達到了她的目的。
鄭五小姐用帕子掩住嘴,「姐姐不讓說我就偏說。姐姐平日針線上不用功,眼見要嫁人了,怕去夫家連襪子也做不起來,這才臨時抱佛腳,抱到了陳三小姐。」
琳婉驚訝地看著鄭三小姐,「原來姐姐要……」
就是想也想到了,前兩次來鄭家,鄭三小姐躲著不見人,現在又笑著出來讓琳婉教針線,不是備嫁是做什麼?這次怎麼不見鄭四小姐?難不成因為上次在船上傷了腳就被關了起來?
鄭三小姐臉紅透了,長長的指甲指著鄭五小姐,「你這死丫頭,看我不打你。」
兩姐妹在院子裡追跑起來,鄭七小姐和琳怡在旁邊說悄悄話,「一會兒我帶你去看我家的白狐。前些日子白狐生了兩隻小狐,我就想著送你一隻。」
她雖然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可是康郡王獵來的白狐,她還是敬謝不敏。
琳怡笑著推脫,「那些東西我養不好的,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再說它們在一起也是個伴兒,分開反而不好活了。」
鄭三小姐有些失望,「你看了一定喜歡,這可是難得的。」
旁邊的貞娘耳朵尖,放下手裡的茶站起身來,「就是我們一起去看看,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白狐呢。」
鄭七小姐皺起了眉頭,想要發作卻被鄭五小姐按了下來,「貞娘想看,妹妹就帶她去看看,反正瞧一眼也不打緊的。」
貞娘乾脆起身笑道,「還是三小姐大方。」
讓貞娘這樣一攪和,大家就結伴一起去小花園看白狐。
看到籠子裡一臉警惕的狐狸,貞娘頓時失望起來,「不是說白狐嗎?怎麼是灰黑色的,該不會是哪裡弄來的狗吧。」
鄭七小姐提起帕子笑,「姐姐連這個都不知道,白狐到了冬天才會通身雪白。」
貞娘本要撇嘴說鄭七小姐當做寶的狐狸也沒什麼大不了,沒想到大狐狸挪動了身體,露出了身下的兩隻小狐狸。
小狐狸粉嫩的鼻頭,通亮的眼睛,肉團似的身子立即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過去。
琳怡也不禁多看了兩眼,真的很漂亮。
鄭七小姐道:「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才要送給你養著。」
貞娘不等琳怡說話,「陳六小姐不是說不要了嗎?既然她不要就送給我吧,等到了冬天這小畜牲長大了,雪白的毛正好做我小襖的脖領。」伸手指那只抖耳朵的,「我就要它,」說著看那養狐的下人,「好好養,養死看不打你。」
鄭七小姐臉色頓時變得鐵青,「誰說要給你。」
貞娘詫異地看鄭七小姐,「陳六小姐不要了,所以我要,我撿了別人剩下的還不行?你也太欺負人了。」說著眼睛裡聚了一彎水。
鄭家小姐都見識了貞娘和她母親撒潑的功夫,大嘴一張聲音能傳到大門外。
鄭家上下因此都不敢惹貞娘母子,這樣鬧來鬧去鄭家的名聲就要壞了。
鄭三小姐忙去看鄭七小姐。
鄭七小姐從得了白狐就每日都來瞧,要不是和琳怡要好也不會捨得將其中一隻送了琳怡,如今聽貞娘要宰了做圍脖,哪裡捨得就答應她。
貞娘眼看鄭七小姐不應,立時就要哭起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7:23
第六十章 明白
鄭七小姐正不知要怎麼堵住貞娘的嘴,耳邊傳來琳怡的聲音。
琳怡笑著拉起貞娘,「妹妹不知這裡的意思,難怪要委屈了。鄭七小姐說要送我,並沒說讓我到冬天殺了做圍脖,京畿並不產白狐,說不得是哪位達官貴人得了放生的,野狐聰明、機敏,平日裡並不多見,更難得將它捉來,我們今日已是飽了眼福。」說著頓了頓,「我說不養它,是因為但凡聰明的東西就算將它圈起來也不是你的,何苦呢?不如等到哪日天氣晴好,讓它們一家還歸林子。」
貞娘冷笑道:「你們京裡小姐做小襖還不是要用狐狸毛做領子,這時候倒慈悲了。」
琳怡莞爾,「妹妹錯了。那些狐狸是人養的,若是妹妹大可讓人去莊子上買只回來,到了冬天仍叫下人做成圍脖。」
鄭七小姐搶著說,「我這狐狸本來就是要放生,我送給陳六小姐也不過是讓她看幾日。貞姐姐若是喜歡就方便多了,天天過來瞧就是,反正貞姐姐就住在我家裡。」
貞娘冷笑著甩開琳怡的手,「我沒你們口齒伶俐,」說著眼睛一轉看向鄭七小姐,「七小姐那把繡狐狸的扇子可是真真的好看。」
到頭來鄭七小姐還是免不了要破財。
貞娘拿著扇子跟著鄭三小姐、鄭五小姐、琳婉去學繡花。
鄭七小姐嗤笑道:「我就當更衣的時候扇子掉進了糞桶。」
琳怡忍俊不禁笑起來。
身邊沒有了旁人,琳怡和鄭七小姐乾脆坐在小院納涼。小丫鬟們去拿鎮好的果子和酸梅湯。
吃著果子,琳怡隨意問鄭七小姐,「我三姐姐什麼時候送了府裡的太太、小姐荷包?」
鄭七小姐道:「姐姐不知曉嗎?就是前幾日陳三小姐讓下人送進府的。」
就算手再快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麼多繡品來,這些東西是琳婉一早就準備好的,只等著時機成熟拿出來送人。
但凡有耐心的人胃口都大。鄭家這樣的親事,能不能滿足琳婉的胃口?
琳怡喝了口酸梅湯,該怎麼提醒鄭七小姐?琳婉對人謙和便是她也只是心裡懷疑。並沒有真正抓住琳婉的把柄,「妹妹平日裡待人要留三分餘地,」琳怡伸手幫鄭七小姐整理腰間的配飾。「不管是對誰都要有些防備,小事上不說大事上就要多在意些。免得哪日吃了虧。」
不管對誰。鄭七小姐抬起頭看到琳怡鄭重目光。
琳怡道:「不害人,總要防人。」
鄭七小姐似是明白了琳怡的意思,「六姐姐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上次在寧平侯府我見到陳三姐姐說起了貞娘的事。」
所以琳婉才會將荷包送給鄭二太太和幾位小姐。
這就對上了。
鄭七小姐皺起眉頭想了想,一會兒又笑起來,「也有人這樣說過我一樣的話。」
琳怡下意識地問:「什麼?」
鄭七小姐就笑道:「十九叔也這樣說。不害人。總要防人。一個字都不差。」
說到十九叔,琳怡正好想問,「你總說的十九叔,是鄭家的長輩?」
鄭七小姐笑道:「當然……」
琳怡正等著鄭七小姐的下文,鄭七小姐抬起頭明顯怔愣了片刻,嘴裡的話已經改弦易轍,「十九叔。」
石青色的直綴被陽光一照露出精美的紋樣,如同傾斜而下的溪流,到了腰間驟然收緊,劃出窄窄的腰身。墨色的絲絛腰帶掉下一隻花草香囊,香囊下桃紅絲穗雖沒有繁工結成各種結子,卻只因這唯一的艷麗,在他清淺的笑容中添了幾分顏色。
「十九叔。」琳怡起身上前行禮。
無論見了幾次。她都是蹲身斂衽一絲不苟。
「起來吧!」
琳怡抬起頭,眼前已經多了個絨球。毛茸茸的小狐狸睜著黑亮的眼睛歪著頭瞧她。鄭十九修長的手指一鬆,那團絨球自然而然就到了她手上。
鄭十九臉上帶著微笑,「再聰明的東西,只要找到它的弱點,它就是你的了。」
再聰明的東西……
琳怡一怔,鄭十九是聽到她剛才說的話?
鄭十九看向旁邊的鄭七小姐,「你先去廊上,我有話跟陳六小姐說。」
鄭七小姐帶著丫鬟一溜小跑去了長廊,琳怡想喊住她卻沒來得及喊出聲。
「十九叔,這樣不合規矩。」琳怡向後退了兩步。
「桐寧。」鄭十九喊一聲,廊下立即出來個青衣小廝。
那小廝原地行禮,「周圍沒有旁人。」
他的聲音緩慢,「我不是鄭家人,但是我行十九沒錯。你叫我十九叔也不算吃虧。」
淡淡的解釋,對於琳怡來說就像一道閃電從她腦海中劃過,她沒有太驚訝,而是又行了禮,「謝十九叔。」
她的眼睛明澈的如同清泉,卻又十分幽靜,比平日裡格外多了層防備。
他站在陽光下瞇著眼睛仔細端詳了她一會兒。
她眼觀鼻鼻觀心,墨色的睫毛都不曾顫一下。
「陳老太太和鄭老夫人大概要說完話了,快回去吧!」他神色自若地說完話轉身。
琳怡欠身頜首,低聲道:「是。」
事後鄭七小姐笑著從長廊裡跑過來,看到板著臉琳怡,鄭七小姐本來好奇的表情頓時跑的一乾二淨,「六姐姐,你不會生氣了吧?」
關鍵時刻讓人一句話就支走了。
鄭七小姐忙解釋,「我以為十九叔找你是有大事,你不是要回福寧了嗎?問問十九叔他一定能想到法子。」
琳怡仍舊不說話,鄭七小姐真的急了,「別氣了……我下次……要不然你打我好了……我……」
鄭七小姐說著話真的湊過來讓琳怡打。
對著一團孩子氣的鄭七小姐,誰還能真的板臉生氣。何況之前鄭七小姐為了她還被關了好幾日,再說就算換了旁人,被十九叔那樣一說。八成也會不猶疑地走開。十九叔雖然笑著說話,卻一樣有股讓人難以拒絕的威嚴,所以她一直就沒有懷疑。十九叔是個長輩。
看到琳怡表情有所鬆動,經常惹禍的鄭七小姐學會適時扯開話題,「告訴你一件高興事。那個寧平侯五小姐的婚事就要告吹了,看她下次還怎麼囂張。」
寧平侯五小姐的事她不覺得稀奇。那位笑吟吟的周夫人才真正讓人不能小看。明明知曉兩家的婚事談不成了,卻在人前還將寧平侯五小姐寵的如自家的兒媳。
將來誰做了周夫人的媳婦,還真是要好好算計算計。還好這些事和她無關,她不過就做個看客罷了。琳怡將懷裡的小狐狸塞給鄭七小姐,「好好養著吧,別讓貞娘宰了做脖領。」
從鄭家回來之後,琳怡就躲進長房老太太內室裡。
長房老太太轉著手裡的佛珠。「那老貨過了幾十年太平日子,就變得膽小如鼠。」
鄭老夫人沒有答應?
琳怡擔憂起來,「伯祖母將吳家的事都說了?」鄭老夫人不肯幫忙,這封信就不知道怎麼才能送進宮。
長房老太太道:「那老貨精明著呢,我不說她也能猜到始末,還不如就跟她說了清楚,反正鄭閣老在朝廷對成國公也會有耳聞。我原以為她會爽快答應,誰知道她倒推三阻四,說太后的母家人不如前些年好交,恐怕中途出差錯。」
那要怎麼辦?難不成他們自己找上周家?
長房老太太轉著手裡的佛珠。「我本以為這次要費些心思。誰知道那老貨出去方便完,倒換了章程,一口應下來說要幫忙。」
原來鄭老夫人答應了。琳怡忽然想到十九叔臨走前說的話。鄭老夫人突然答應,會不會和十九叔有關。
「等到下月。鄭老夫人向周家遞了帖子,我就和她一起去。」
事已至此,想多了也是無益,還是等著看看。
琳怡回過神來,「祖母出馬總是事半功倍。」
長房老太太故意板臉,「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周家不肯走這一趟呢。」
琳怡拿起矮桌上的茶給長房老太太。周家怎麼會不肯,信是交給他們,對他們來說百利無一害,就算將來被成國公知曉,周家也可以推給鄭家和陳家。
對付鄭家和陳家還是對付太后母家,成國公哪裡會算不清楚。
……
勞累了一天長房老太太躺下來歇著,琳怡就在裡屋的軟榻上做針線。
長房老太太隔著琉璃簾子看軟榻上的琳怡。六丫頭才十三歲,就已經是一塊璞玉,將來長大了再經雕琢必然能成大器。若不是她年紀太大了,一定要看著她成家立子。
今天鄭老夫人的一句話委實嚇了她一跳。那老貨答應了去周家遊說之後,突然就提起聯姻兩個字,她還以為老東西看上了琳怡,誰知道老東西倒是有自知之明,悵然地說,「我們家勤哥雖好,卻被郡主嬌慣了些,文武都不出挑,想必你是看不上。」
那是自然,當時和袁家結親,她也不是光看上了袁家家事。家事雖然重要,後輩不肯上進也是白瞎,更何況有個郡主婆婆在上面罩著,做媳婦的勢必要委委屈屈。
鄭老夫人又說:「二太太生的兩個你更是不會想了。我們家是不行,上面不是還有宗親貴胄,你就沒有想法?」
她就嗤之以鼻,「宗親能看上我們家?我們家可是被奪了爵的。」
鄭老夫人目光閃爍,「將來立了功,爵位自然還給你了,到時候你過繼了三老爺,六丫頭不就成了侯門嫡女。」
鄭老夫人和她從小就玩在一起,互相都知曉對方脾性,鄭老夫人不會說沒影的話,只是她才試探打聽,那老東西卻再也不肯開口了。
莫不是真的有宗親看上了六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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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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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8:10
第六十一章 陷阱
琳婉將貞娘的事說給大太太聽。
大太太笑得開懷,「鄭家向來眼高於頂,這下好了招來惡人磨。」
琳婉從笸籮裡挑了一根碧綠的彩線,要做五色絡子給鄭三小姐。
大太太道:「還聽到些什麼?」
琳婉搖搖頭,「沒有了。」
大太太不死心,「鄭七小姐和六丫頭沒說什麼?長房老太太怎麼又去了鄭家?」
琳婉想了想,「大概是好事。」她側頭看向門口,簾後隱約能看到一雙青緞鞋。這雙鞋是府裡二等丫鬟紅竹的。
大太太來了精神,看著女兒,「怎麼說?」
琳婉停下手仔細回憶,「長房老太太從鄭家走的時候挺高興的,一定是有好事吧!」
大太太冷笑一聲,「這麼說,長房老太太就一心等著老三養老了。」說著看向琳婉,「你也是,去了那麼多趟長房,怎麼就不能讓長房老太太喜歡。」
琳婉黯然地低下頭,「我不如四妹妹和六妹妹,」說著勸大太太,「母親,你就別爭了,我們一家平平安安度日該多好。」
大太太看著不爭氣的女兒,「你知道什麼,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不爭別人不一定能放過你。你爹爹不過是個六品經歷,連你三叔父也不如,你又沒有兄弟。將來分了家可怎麼辦才好?」
琳婉只得安慰大太太,「等母親病好了,一定能生下弟弟。將來二叔父有了好前程。也定會幫父親的。」
琳婉說完話,那簾後的青緞鞋慢慢退了下去。
紅竹提著燈籠一路去了紫竹院。
「琳婉也就能說出這樣的話。」琳芳躺在田氏腿上嬌滴滴地道,「爛泥扶不上牆。給她機會也不能成事,母親還讓人防著她。」
二太太田氏拿了五兩銀子給紅竹。
紅竹很快退了下去。
二太太田氏撫摸著女兒的鬢角。「也不能不防,稍一疏忽說不得就要壞事。」
琳芳得意地笑了,「琳婉不敢和我爭,瞧她長的那模樣,哪家的太太能看上這樣的兒媳。母親不是說的好,怎麼也要出得廳堂下得廚房。」
田氏好笑地低頭看琳芳,「你能下得廚房嗎?」
琳芳頓時臉頰緋紅。「母親打趣我,哪家還要主母親自下廚,我又不是窮人家的小姐,還要學那勞什子。」
田氏道:「那要看你父親將來能不能拿到爵位,到時候林家就是想要反過來娶你,我都不一定依了。」
說到林家,琳芳想到林大爺,似是頭髮根根都立起來,多少天了,只要做惡夢就是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琳芳半晌才道:「那母親要快些。別讓長房老太太扶了三叔父上去。」
田氏嘴角翹起,「放心吧,他們來不及了。你三叔父一家就要回福寧去了。」
琳芳沉悶的心情又愉悅起來,「真的?那可太好了。」終於送走琳怡這尊瘟神。
……
「多虧了長房老太太。否則也不能這般順利。」陳允遠又是高興又是氣餒。
長房老太太看在眼裡,撐起身子問,「衙門裡又有什麼事?」
陳允遠喝了口茶,「只怕是讓兒子回福寧的旨意馬上就要下來了。兒子想了,只好先回福寧賑災,再找機會進京。」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琳怡也沒想到旨意竟然下的這麼快。
長房老太太道:「能不能請旁人周旋?」
陳允遠想了片刻,「只有請康郡王。」
琳怡眼睛一跳,停下手裡的針線,這是她親耳聽到父親第二次說到康郡王。
長房老太太沉吟著,「康郡王也算是最近的新貴,在皇上面前也是說得話的。」
陳允遠道:「這次福寧災患,皇上問了康郡王有什麼良策,若是康郡王能推薦旁人賑災,兒子就能脫身。」
琳怡眼前浮起十九叔靜謐站在她身前的模樣。
他故意不說話。
原來是早就算計好了父親勢必要主動去求他。
十九叔說他不姓鄭,那一刻她就想到,鄭十九應該是周十九。
怪不得鄭四小姐會裝作美女蛇,原來是想要攀上宗親。
惠和郡主出面做媒,不是康郡王又會有誰。
能在鄭家來去自如,自然身份高貴。面容如此讓人驚絕,怪不得不肯讓寧平侯五小姐見面。
她千方百計想要幫父親避開康郡王,卻一早遇到了「鄭十九」。
她要笑是命運的安排,還是她實在不小心。
長房老太太道:「康郡王是宗親,未必和成國公有牽連,你準備份禮物上門說不得他會幫忙,」說著頓了頓,「康郡王的嬸娘周夫人還送了一串子母綠的佛珠手串給琳怡。」
長房老太太這樣說……陳允遠心中有多了幾分把握,「如今看來也只能如此。兒子也想不到第二條路可走。」
算無遺策,就是要人無路可退。
明知道與虎謀皮,卻還要去依靠他。
長房老太太道:「眼下也只好先過了這一關。」
前一天晚上長房老太太還在猶豫是不是能讓陳允遠先回福寧,等將信函呈給太后之後再向太后求情將陳允遠調回京裡任職,後一刻知曉陳二老爺陳允周補到了實缺,長房老太太立即拉著琳怡去庫裡挑選送給康郡王的東西。
白媽媽拿了一對前朝粉彩耳瓶給長房老太太看,長房老太太搖搖頭,「雖說前朝古物珍貴,康郡王畢竟是宗親,不一定能看上眼。」
琳怡攙扶長房老太太到旁邊的椅子歇息。
白媽媽垂手道:「只要肯幫忙,不會在意我們送去什麼。」
長房老太太側頭看琳怡,「六丫頭你說呢?」
琳怡整理好長房老太太的袖子,「欠人情還不如用錢財去換,否則將來父親要為人驅使。」凡是高攀都免不了這樣的結果。只要有了人情往來,日後的事就不由自主,更何況是依靠那人。
長房老太太點頭,難為六丫頭想的透徹,「將我箱子裡那套上好的頭面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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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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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8:24
第六十二章 訓斥
白媽媽聽得這話,立即變了臉色,「那可使不得,那套頭面是老太太壓箱的寶貝,大小姐出嫁的時候,老太太都沒捨得給呢。
長房老太太搖搖頭並不在意,「六丫頭都能想明白,你又有什麼捨不得的。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留也留不住。」說著站起身來,「就那套十二花簪頭面吧,康郡王已經議親了,想必不久就能用上。」
十二花簪頭面,花簪都是累金鑲嵌寶,四支步搖用的是圓潤的南珠,南珠上纏了金絲。兩支頂簪上飛了蝴蝶,輕輕一碰那蝴蝶彷彿就振翅欲飛。
長房老太太看完,白媽媽將頭面用了鏤空金盞花紫檀盒子裝了,盒口封了對富貴鯉魚鎖。
長房老太太看著點頭,「等三老爺來了就讓他拿去。」
白媽媽不明白,「二老爺到底補了什麼缺。」這些年她很少見到老太太如此著急。
長房老太太道:「正五品三等侍衛。」說著話看向琳怡,「六丫頭,你可知道我們大周朝的護衛、侍衛是怎麼任職?」
琳怡頜首,「在京三品以上,在外總督、巡撫准送一子,其餘就是由王公、勳貴、世臣子弟充入。」
長房老太太讓琳怡扶著沿著長廊回到房裡,「你二伯父做了侍衛,將來我們家若是復爵,自然有人站出來推舉他。二老太太董氏娘家也會從中幫襯,這爵位說不得就要落在你二伯父頭上。」
所以長房老太太才會著急讓父親留在京中。
「這種事萬不能僥倖,二老太太董氏一家得了爵位,就會毫無顧忌,一朝爭得宗長之位,你父親嫡長子的名分也要被更改。」
前世發生的事。現在被長房老太太全都言中了。
琳怡看向桌子上的盒子。不知道這份重禮,康郡王會不會收下。
她都能想到收人財物不如賣個人情,父親耿直的性子定會全力回報。康郡王既然利用父親打擊成國公,自然要大方地給父親些好處,照這樣算來禮物是不會收了。
……
從來沒送過禮的陳允遠從長房老太太手裡拿東西。臊的老臉通紅,只匆匆看了盒子一眼就支支吾吾。「萬一不肯收怎麼辦?」
長房老太太道:「不收下你就拿回來,在官場上也不是一兩年了,怎麼還怕這個,就當是過年過節孝敬上峰。」
旁邊的蕭氏很直性子,「老爺從來沒給上峰送過禮啊。」
長房老太太看陳允遠的目光頗為驚詫,乾笑一聲,「難得你能在福寧這麼多年。」竟然還沒有被人排擠回家。
陳允遠坐得直。頗有些骨氣。從前在福寧不送禮,是看不慣那些腦滿腸肥的上峰,平日裡吃喝嫖賭無惡不作,他怎麼能將辛辛苦苦拿到的俸銀孝敬給那些混賬。關鍵是有求於人就要拉下臉皮,很多時候他寧可不受這番罪。這次若不是眼看彈劾成國公有望,他也不會去求宗親,這兩日她將康郡王的脾性打聽了一番,康郡王看著溫和,卻很少有人私下裡與他攀上交情。
這禮不好送出手,只有硬著頭皮試一試。幸虧康郡王去過福建。他也不算沒有話說。
談妥了送禮的事,長房老太太讓請來的女郎中進來給蕭氏把脈。
白媽媽很快領來個梳著圓髻,面容白淨,衣衫整潔的婆子。蕭氏和琳怡都有些驚訝。沒想到女郎中竟然是個五十上下的婆子。
長房老太太道:「這位苗媽媽是宮裡出來的女醫教出來的,也是不好請的。」
苗媽媽立即笑彎了眼睛,「哪裡,都是老祖宗抬舉我了。」轉身從後面的丫鬟手裡接過大大的診箱,然後躬身笑著看蕭氏,「太太要隨我到後面去診。」
蕭氏有些羞怯,側頭瞄了陳允遠一眼。
陳允遠端起矮桌上的茶來喝,琳怡趁機問衡哥這兩日怎麼樣,總算打破了屋子裡尷尬的氣氛。
說起兒子,陳允遠抿了一抹笑,「你哥哥這些日子進益了。」
都說嚴師出高徒,看來也沒錯。
過了一會兒,苗媽媽從裡間出來,長房老太太帶了苗媽媽到外面說話,屋子裡隱約能聽到,「看著無大礙……調養調養試試……」
蕭氏紅著臉笑吟吟地走過來,陳允遠這才將手裡的茶碗送回矮桌上。
長房老太太讓白媽媽拿了方子交代給蕭氏,又讓田媽媽每日都要進府伺候,蕭氏從來沒聽過這樣的事,委實怔愣了好一會兒。
田媽媽溫和地笑道:「太太放心……都交給我就是了……」
臉紅心跳的事過後,蕭氏和長房老太太說了好一陣子話,「我正好要請送子觀音,長房老太太就請了郎中來。」
長房老太太道:「怎麼想起來請送子觀音?」
蕭氏笑,「二嫂有了身孕,二嫂相熟的寧平侯夫人也有喜了,人人都說二嫂是送子觀音呢。」
琳怡拿起十錦茶吊給蕭氏倒水。二太太田氏本來就有觀音相,而今又懷了身孕,可不是送子的觀音,怪不得譚媽媽急著讓蕭氏去拜觀音。
長房老太太不露喜怒,「既然已經確然懷了身孕,怎麼還四處講經?佛香也是傷及腹中孩子的。」
提起這個,蕭氏笑道:「上次在清華寺禪房裡講經,二嫂特意囑咐寺中僧人不要點佛香,眾位夫人覺得奇怪就問了,我們才知道二嫂有了喜,二嫂說是行善才有的孩兒,為了孩兒也要多多講佛經,不可懈怠了。」
真是慈悲的女菩薩。琳怡看蕭氏揚眉說笑的模樣顯然也是被二太太田氏的話打動了。田氏素以善名為由頭,就連琳芳嘴裡也不離禪法,這兩母女在女眷前孜孜不倦地教導人向佛,其實就是想讓人信田氏罷了。田氏有了孩子不但沒有讓田氏行動不便,反而更有理由進各府內宅講經了。
哪家的女眷不求子,就是心中不信田氏,誰又能得罪送子觀音。
蕭氏說到這裡,長房老太太看一眼旁邊的琳怡,「六丫頭先下去,我有話和你父母說。」
琳怡垂下眼睛,應了一聲,站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內室的門,琳怡靠在雕花隔扇上。眼見蕭氏就信了二太太田氏,她卻不能在蕭氏面前明說二太太的壞話,她想了又想,只得搬出長房老太太,先請長房老太太尋個郎中為蕭氏看脈,再在長房老太太面前提起蕭氏拜佛的事。
她雖是為了防二太太田氏,卻也免不了要讓蕭氏挨罵。
長房老太太已經冷聲道:「這麼說你是信了你二嫂?準備讓你二嫂為你求個麟兒?」
蕭氏笑容僵在臉上,身邊的譚媽媽見勢不好忙笑著解釋,「老太太錯怪我們太太了……」話剛說到這裡,只見一道銳利的目光看過來,譚媽媽立即住了嘴。
眼看著譚媽媽一步步退下去,長房老太太挪開目光看向蕭氏,「你為人和善卻也不能沒個思量,怎麼也是當家主母,怎麼能連下人也管束不好。」
蕭氏聽得紅了臉,「是我管家不善……」
長房老太太半闔上眼睛,「你可知道你二老爺提了三等侍衛?那可是二太太活動來的,你夫君差點被御史彈劾,如今更是仕途不順,二太太可問過你一句?人若是有善意,不光是嘴上,平日舉手投足便能流露,二太太心機如此,你與她走那般親近做什麼?」
蕭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我們學的是大乘佛法,講究的是大愛,雖然如此,幫襯兄弟妯娌豈不更加容易,何必到達官顯貴的內宅裡去。你耳根軟本來就容易聽信旁人,」長房老太太說著睜開眼睛看譚媽媽,「身邊更要有人時刻提醒你要小心。」
譚媽媽聽得這話,腿腳發軟跪了下來,卻不敢再插話。
陳允遠皺起眉頭,也訓斥蕭氏,「你多聽聽伯老太太的話,日後也要學著多管管家事。」
陳允遠話音剛落,長房老太太就看了過去,「你也是,為人夫為人父,不能光是動動嘴皮子,要真正關切,你既然知曉這樣的癥結,怎麼不早些尋女科郎中來診治。」
陳允遠面有慚色,垂下頭來,「您教訓的是。」
長房老太太懂得教諭方法,訓斥完之後臉色見霽,讓陳允遠和蕭氏吃過飯回去二房。想著蕭氏不爭氣的樣子,長房老太太歎氣,真是讓人不省心。將來等她死了,這個家剩下六丫頭一個人撐著可怎麼辦。老三真的承了爵,小蕭氏做了誥命夫人,這個家就更讓人惦記了。
琳怡拿起簪頭去撥燈芯,念慈堂裡又亮了幾分。長房老太太看著琳怡玉般精琢的側臉,伸手摸摸琳怡的頭髮,她也只能盡量教六丫頭,盼著她一生能平順。
……
陳允遠選了個日子,將禮物送去給康郡王。
天慢慢黑下來,琳怡坐在通炕上心神不寧,也不知道父親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以周十九的心思很容易就能讓父親將福寧的事全盤托出……雖然長房老太太再三叮囑只讓父親求康郡王留在京裡,可是誰又能知曉事情會有什麼變化。
琳怡才想到這裡,玲瓏匆匆忙忙跑進屋,「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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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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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6:59:12
第六十三章 圖謀
有了消息,琳怡掉在半空的心反而落下來。放下手裡的銀熏球,琳怡抬起頭問玲瓏,「怎麼了?」
玲瓏一路從念慈堂跑回來,有些氣喘吁吁,「太太讓人來傳話,似是老爺從康郡王那裡拿了不該拿的物件兒,太太想問老爺是怎麼回事,偏老爺醉的胡言亂語,說不出個究竟。」
父親出去應酬從來沒有喝醉的時候,父親說過,只要喝醉了,難免要說出幾句醉話,福寧有多少人想要探父親口風。
琳怡皺起眉頭,「有沒有說是什麼東西?」
玲瓏搖搖頭,「奴婢沒聽清,不過太太很是著急,問長房老太太有沒有解酒的藥,說老爺在家胡言亂語,攔也攔不住。」
琳怡起身穿上氅衣讓丫鬟、婆子跟著徑直去了念慈堂。
念慈堂里長房老太太剛讓人將藥匣子交給戴婆子。
白媽媽囑咐戴婆子,「化三粒在小盅裡,一口氣喝下才好用。」
戴婆子躬身道:「奴婢記住了。」
長房老太太沉著臉,「告訴三太太,無論如何也要將老爺壓住,不能讓旁人看出端倪來,有事等到明日再說。」
戴婆子一臉苦相,「奴婢們從沒見到過老爺這般,別說嚇壞了太太,奴婢們也是……」
長房老太太道:「怕這個做什麼?哪個男人喝醉了回去不胡鬧。」
白媽媽也道:「就是三太太沒見過才慌神,吃藥睡上一覺也就好了。」
戴婆子點頭稱是。
長房老太太道:「快回去吧!」
戴婆子剛要走,琳怡快步走進屋子,「伯祖母,」琳怡坐在長房老太太身邊,「不如我跟著一起回去。萬一有事也好有個照應。」二房那邊就只有蕭氏打理,她總是放心不下。
長房老太太轉頭看看多寶閣上的沙漏。
已經快到門禁,這時候琳怡一個未出閣的小姐不好輕易走動。長房老太太思量片刻,「鬧不出多大的事來,明日再讓人送你回去。」
老太太已經這樣說了。琳怡也只好留在長房。
「父親很少出去應酬,在家裡也從不沾酒。」這樣推論父親的酒量定是不佳。
長房老太太歎口氣。「怎麼跑去康郡王那裡喝醉了。」
她想過幾種可能,也唯獨沒有這個結果。平日裡一絲不苟的父親,怎麼就能醉醺醺的回來。琳怡道:「父親到底拿了什麼東西?」
提起這個,長房老太太靠在松花引枕上半瞇起眼睛,「是條密蠟黃的黃玉玉帶。」
黃玉……那是宗親經常用的,雖然朝廷沒有明文,本朝卻以黃玉為尊。普通人就算有一兩件黃玉的擺件也是小心翼翼藏在家裡賞玩,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做腰帶束在外面。
怪不得蕭氏說父親拿錯了東西,黃玉玉帶的確不像是康郡王的回禮。
長房老太太道:「這條玉帶說不得是旁人送給康郡王之物,你父親也不知怎麼就將這條腰帶捧了回來。我們送給康郡王的那套頭面,就算價值再高也高不過這條玉帶。康郡王是宗親,哪有回禮貴於我們的道理。」
琳怡跪坐在大炕上,不是父親拿錯了東西,是周十九一早就安排好的。
蜜蠟黃的玉帶哪會那麼巧就放在那裡。
宗親都以束「黃」帶為榮,朝拜、大婚等重要的日子才會束玉帶。
也就是說,這樣的東西一定會保管妥當。不是誰都能隨便拿到的。
周十九收下陳家的禮物,又還了這樣一份重禮,父親從來沒有收過這樣貴重的禮物,必然覺得心中虧欠。周十九讓父親做些事,父親也會欣然而往,心甘情願被人利用。
琳怡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無論怎麼小心算計,總是逃不出他的手心。
將黃玉玉帶還回去就別想周十九出面幫忙,不還,就等於欠下了周十九人情。
周十九雖然送出一條玉帶,真正為難的卻是陳家。
周十九怎麼就看上了他們陳家。
白媽媽送了戴婆子回來,「老太太,我們該怎麼辦?」
琳怡仰頭看向長房老太太。事到如今能怎麼辦,落入別人圈套越掙扎網纏的越緊,只有先平靜下來,再看對方的動靜。
長房老太太道:「明日讓你父親去還禮物,若是康郡王不肯要,就要好好思量思量,康郡王到底要圖什麼。」只有小蕭氏才會以為老三拿錯了東西。
琳怡看一眼玲瓏,玲瓏和橘紅躬身從屋子裡退了下去。
白媽媽也跟著出去端茶,內室一盞羊脂燈前只有長房老太太和琳怡兩個人。
「伯祖母,」琳怡低聲道,「會不會是因為安國公?要扳倒安國公必然要有人出面,康郡王去過福寧,定是知曉父親不肯與安國公同流。再說,福寧的事沒有誰比父親更清楚,父親出面參奏安國公在福寧的種種,才是最順理成章的。」
長房老太太不聲不響地轉動手裡的佛珠。六丫頭說的有道理,老三手裡有的也就是安國公串通海盜的證據。
琳怡望著羊角燈上跳躍的火苗,「伯祖母說過,誰也不想和成國公正面衝突,康郡王想讓父親做出頭的椽子。」出頭的椽子先爛,宗親惜命,言官惜名,真正出生入死的就只有父親這般耿直的官員,古往今來莫不是如此,「之前已經有了吳大人,難不成父親也要……」
長房老太太睜開眼睛,「要不要參奏成國公在於我們,就算你老子要做爛椽子,我也不能眼看著不管。」
……
戴婆子一陣小跑回到二房,進到蕭氏的碧雲居,就聽到主屋那邊仍舊隱隱約約傳來笑聲。三老爺從回來就一直笑,到現在竟也沒有停,這樣鬧騰下來,三老爺酒醉的消息恐怕早就傳去了二老太太那裡。
戴婆子將手裡的藥交給譚媽媽。
譚媽媽將藥化好了端進內室。
陳允遠坐在羅漢床上,抱著手裡的茶碗,眼睛朦朧地看著前面,瞇著眼睛笑成一團。
蕭氏結果藥碗端上前去,「老爺,將藥吃了早些歇著吧!」
陳允遠似是沒聽到一般,依舊嘟嘟囔囔,「我今天……心情……好……誰也……不要……攔著我……喝酒……聽到沒有……你們……」
譚媽媽在一旁賠小心,「聽到了,聽到了。」
「老爺先喝了藥,我再去倒酒。」蕭氏試著哄騙陳允遠,說著話將手裡的藥碗拿近了些。
陳允遠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蕭氏,想要說話卻一下子斜摔在羅漢床上,伸手打翻了手裡的茶。
蕭氏嚇了一跳,忙將藥碗放在一旁,用帕子去擦陳允遠濕了的衣衫。
陳允遠看著忙碌的蕭氏,半晌才道:「咦,酒……怎麼……灑了。酒灑了……不過……說准了……就不反悔……咱們說准了……答應了……就不反悔。允直……允直哪裡去了?」
「什麼允直。」蕭氏一怔,是老爺的哪位兄弟?
「允直好字……《爾雅》裡說過,允,誠也,信也。直,正見也。」
蕭氏趁陳允遠歪倒下來,將藥一勺勺盛給陳允遠喝了。
陳允遠邊喝邊說話,「……就這樣說定了……」
蕭氏忙乎了半天陳允遠終於倒在羅漢床上睡著了。
蕭氏鬆了口氣,想要起身,卻腳下一軟滑跌在地上。譚媽媽忙上前攙扶,「太太沒事吧?」
蕭氏轉頭看看滿屋的狼藉,提起帕子擦擦額頭上的汗,苦笑道:「沒事,總算安靜下來了。」
……
第二天琳怡早早起床陪著長房老太太用了早膳,長房老太太剛讓人準備了清油小車,蕭氏就從長房過來。
蕭氏穿著紫色梅花衫,臉上施了重重的脂粉,仍舊不掩憔悴。看到長房老太太,蕭氏眼睛紅起來,「老太太,您說這可怎麼好,老爺將昨晚的事都忘了,也不記得從康郡王那裡拿了玉帶。」
人醉的糊里糊塗還能記得什麼。長房老太太撐起身子看蕭氏,「昨晚老三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蕭氏仔細回想,「老爺彷彿答應了什麼……早晨我問老爺,老爺卻也想不起來……」
雖然早有準備,長房老太太仍舊忍不住皺起眉頭,「老三呢?」
蕭氏道:「老爺吐到半夜,今天早晨才醒了酒,不敢耽擱差事去了衙門。老爺說,不敢收那玉帶,要找機會送回給康郡王。」
陳允遠早晨起來便對酒後失德悔之不及,說什麼也要將玉帶送還。
康郡王能將玉帶收回最好了,若是不收……長房老太太看向琳怡,「六丫頭別回二房了,收拾收拾明日和我去太后母家做客。」
琳怡點點頭。不管康郡王那邊做什麼打算,上折子的總是父親。眼下只要康郡王能幫忙將父親留在京裡,接下來就要看能不能將信函送給太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9:27
第六十四章 鬼胎
六月的天氣,炙熱的太陽罩在頭頂,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好容易吹來一陣風,貼在臉上也是熱滾滾的。
陳允遠坐在窗邊寫考績的表格,才寫了一頁紙額頭上就出了層汗,好不容易穩住心神將表格寫好,也到了下衙的時辰。
陳允遠迷迷糊糊地出了衙門,跨過門檻腿上一絆差點就摔在地上,多虧身邊的小廝手疾眼快,上前將陳允遠攙扶起來。顧不得休息,陳允遠讓人尋了康郡王身邊的小廝桐寧打聽消息。
那桐寧晚上剛好有空,陳允遠欣喜若狂,選了僻靜的地方,將拿了禮物的事說了,「這怎麼說的。我走的時候醉醺醺,不小心將東西拿了,小哥幫幫忙和康郡王說說,盒子裡的物件我是碰也沒有碰的。」
桐寧為難起來,「您說的是什麼禮物?」
陳允遠嗓子一啞,「是條玉帶。」
桐寧也有幾分驚訝,「陳老爺說的可是那只烏木牡丹雕花盒子?」
陳允遠點頭,「正是。」
桐寧道:「小的也不知道那盒子裡裝著什麼,既然郡王給了老爺,定是給老爺的回禮了。老爺若是將那禮物還回來,郡王定會將老爺送來的禮物也還給老爺。」
這是怎麼回事?陳允遠一下子怔愣在那裡,那條玉帶真的是康郡王送給他的?
桐寧站起身向陳允遠行禮,「郡王從來不會隨便收旁人的禮物,便是收了也一定會回禮,這個郡王的規矩,小的是不敢自作主張替陳老爺傳話。」
陳允遠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將禮物送回去那就是不識好歹,也就得罪了康郡王。不送回去。這份禮物……就像燙手的山芋……
「小哥,」陳允遠喝了口茶水,問起昨晚的事。「我昨天在郡王面前有沒有失禮?」
「那倒沒有,」桐寧笑道,「老爺和郡王爺藉著酒興對詩。沒想到喝了半壺酒老爺認輸自罰舞劍,後來我們才知曉原來老爺醉了。郡王爺去攙扶老爺。老爺身子不痛快,吐了郡王爺一身……」
陳允遠驚訝地睜大眼睛,「我吐了郡王爺一身?」那……那可怎麼得了……
聽得這件事,陳允遠不敢再將還禮物的事掛在嘴上,桐寧也怕誤了康郡王的事,起身告辭。陳允遠忐忑不安地回到家中,蕭氏忙上前問結果。陳允遠只覺得口渴,連喝了兩碗茶之後,木然地道:「將禮物妥善收好,再也不要提還禮兩個字。」
蕭氏「啊」了一聲,怔愣在那裡,好半天才似回過神,轉身去拿梨花架上的熏爐,爐蓋打開,燻煙撲面而來,蕭氏被嗆得立即咳嗽起來。
……
二老太太董氏讓人在三足琺琅燒藍花瓣口香爐裡添了通竅的藥香。不多一會兒,二老太太打了個噴嚏,這才揮揮手讓人將香撤下。
「怎麼樣?」二老太太低聲問。
董媽媽忙上前道:「聽說三老爺是和康郡王飲酒。」
二老太太抬起眼睛,「康郡王?老三怎麼會識得康郡王?」
董媽媽道:「該不是長房老太太求的鄭家……」鄭家如今連自己屁股上的屎都擦不乾淨。還有精神管旁人。
二老太太身子歪在羅漢床上,「也有可能。鄭家也該為自己尋條出路。要知道鄭閣老年紀大了,鄭家子孫又沒有出挑的人才,鄭氏族裡十年沒有出過兩榜進士,翰林院裡後繼無人,鄭家光靠惠和郡主又能如何?要知道致仕的閣老有幾個是善始善終,人走茶涼,就算在家中養老一樣被人一本奏折參上去。」鄭閣老在位十幾年,沒少得罪人,「要不然鄭家怎麼會小心翼翼,不敢明著得罪賴在她家裡的褚氏母女。」
內室裡的琳婉停下手裡的針線,仔細聽著外面說話。她早就讓冬和出去打聽了貞娘母女,原來貞娘的祖父任過戶部尚書,且褚家是大族,貞娘母女能從新城府進京來都是族裡人幫襯,如今褚家護送的族人就住在京裡,鄭家隨意打發了貞娘母女,褚家定不肯干休,除非鄭閣老出面,幫襯褚家後人搏個好前程。
若不是作此思量褚氏一族何必為孤兒寡母大費周章 。
沒想到鄭家倒是一直容忍貞娘,讓貞娘隨意在家裡撒潑。
二老太太董氏沉吟片刻,讓董媽媽將屋裡的琳婉叫出來。
二老太太低聲吩咐琳婉,「鄭二太太不是讓你去幫著鄭三小姐做針線嗎?你就過去,鄭家有消息就小心地聽回來。」
琳婉有些害怕,「我還沒自己一個人出去過。」
二老太太道:「多帶幾個丫鬟、婆子就是,能和鄭家小姐這般往來,是你的福氣。」
琳婉這才勉強答應了。
二老太太露出欣慰的笑容,讓董媽媽挑出幾個得力的丫鬟、婆子撥給琳婉用,又囑咐董媽媽叫來成衣匠,給琳婉多做幾套衣裙。
一時之間又是頭面又是屋子裡的擺件兒,全都堆去琳婉的閨房裡。陳大太太眼睛也看直了,老太太什麼時候這樣待過他們。大太太拿起蜀錦在琳婉身上比對,琳婉雖然長相平平,穿上這些好料子的衣裙也填色不少。
大太太笑瞇瞇地拉著琳婉在床邊坐下,「多和鄭二太太說話,琳芳那些逗人的本事你也要學一學,別一門心思就幫鄭三小姐做針線。」
琳婉柔順地低頭應了。
若是能攀上鄭家這門親。老爺還愁補不到實職?琳嬌不過才嫁去了袁家。
送走了大太太,琳婉坐在床上接著繡花,冬和遣走房裡的其他人,走到琳婉身邊低聲道:「康郡王送給三老爺一條黃玉玉帶。」
冬和撅起嘴來,「一定是長房老太太幫忙讓三老爺一家攀上了康郡王,長房老太太疼六小姐,二老太太疼四小姐,只有小姐最可憐。」
「不要亂說,」琳婉看了冬和一眼,「六妹妹對我是很好的。」
冬和冷笑一聲,「我的小姐,您就醒醒吧,六小姐對小姐好,怎麼從來不和小姐說實話?小姐替六小姐說了多少好話,六小姐可曾幫襯過小姐?將來就算六小姐發達了,也不會照顧小姐的。長房老太太送給六小姐那麼多好東西,六小姐可從來沒給過小姐,倒是小姐時時刻刻將六小姐的好掛在嘴邊。」
「六小姐不過就是不在人前奚落小姐罷了。」
「好了,」琳婉打斷冬和的話,「你出去吧,我自有道理。」
琳婉從笸籮裡拿出繡線,接著繡眼前的百福紋。中間一棵金線走邊的白菜,四角繡的是蝙蝠,這樣漂亮的繡品鄭二太太看了就拿出去炫耀,「心巧,手也巧呢。」
康郡王的嬸娘周夫人在鄭家做客,看到這特別的百福紋,也放下手裡的茶去看,「這是誰繡的?」
「還有誰,」鄭二太太笑著道,「上次我跟您說過的陳家三小姐。」
陳三小姐?剛才向她行禮的小姐?長相平平,遠遠不如她兩個妹妹。周夫人笑道:「怪不得,瞧著就是個仔細的孩子。」
鄭二太太也抿嘴笑了。
周夫人喝了些茶忽然想到,「怎麼不見惠和郡主?」
鄭二太太臉上奇異的表情一閃而過,「跟著我們老夫人去了國姓爺家。」
國姓爺?周太后的娘家?
周夫人笑道:「我來的真不巧。」
鄭二太太打發人去拿葉子牌來,「我們也不知道呢,老夫人走的時候也才聽到消息,是跟陳家老太太一起去的,說是好久不曾會友了。」
鄭老夫人帶著陳老太太去周家,周夫人目光一閃,最近她頻頻聽到陳家的消息。
鄭二太太又道:「我們七小姐平日裡是不愛出去湊熱鬧的,不過和陳六小姐要好,聽得陳六小姐要去,也跟著一起去了。」
那個陳六小姐,人前進退十分有主見,這樣的性子不是好擺佈的。才進京幾日就和鄭七小姐要好,惹得鄭老夫人不住嘴的稱讚,更讓陳老太太這般疼愛……打聽到的消息越多就越讓她驚訝。
這並不是件好事。
想到這裡,周夫人笑了,「將幾位小姐都請出來,我好久沒聽她們說話了。特別是三小姐……雖然就要出嫁了,都是自家人,不用非要避嫌吧!」
鄭二太太笑道:「也好,就將她們叫來熱鬧。」
……
琳怡第一次到鄭家的時候只覺得鄭家的院子處處透著精緻,一山一水都是仔細雕琢的,怪不得人人都說美。到了世襲一等興晟公的國姓爺家,周家比鄭家大了足足幾倍的園子透著一股的大氣。
亭台樓閣藏在鬱鬱蔥蔥的樹木中間,更有深潭水幕,玉石拱橋彼此呼應又各成一景。
女眷們下了轎子,索性邊看景色邊往花廳裡走,待客的周大太太就笑著道:「我們坐船去水塢裡,我們老夫人聽說有幾位老祖宗一起來了,就一早在水塢裡等著。」
鄭老夫人笑道:「原是要給老夫人請安,沒想到倒勞動了老夫人。」
「哪裡。」周大太太笑著道,「老人家念叨的緊,只想找同輩人說話呢,早就看我們這些人厭煩了,只不過我們沒臉面請各位老祖宗罷了。」
周大太太真會說話。越是家世顯赫的女眷往往越是長袖善舞。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6:59:44
第六十五章 幫忙
週二小姐將目光瞥向陳老太太身邊的琳怡。這個就是闖進著火的屋子救人的陳六小姐。在她心裡,能做出這種事的定然是長相粗厚性格直快的人,卻沒想到看起來如此清麗。
週二小姐正要去和鄭七小姐、陳六小姐說話,惠和郡主便笑著看向週二小姐,「一眨眼琅琅出落的這般漂亮了。」
週二小姐立即紅了臉,微蹲身子向惠和郡主拜下去。
惠和郡主看著周大太太笑道:「還是你有福氣,不像我養了個猴兒在身邊,每日都要被她鬧的頭疼。」
鄭七小姐聽得這話鼓起臉頰,「沒有我鬧,母親還嫌清淨了呢。」
惠和郡主掩嘴笑,「你們瞧瞧我可說錯了?」
週二小姐如白蓮般的臉上綻出一抹笑意。
琳怡也不禁多看了兩眼,週二小姐這般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氣質沉穩、眉目疏朗,舉手投足都透著嫻靜,是寧平侯五小姐不能比的。怪不得周十九會棄掉寧平侯五小姐求娶週二小姐。
到了湖邊,早有家人準備好掛著宮燈繪彩的小船,踩著玉石台階只邁一步就能到船上,幾位來做客的小姐都覺得十分有趣。
船行到湖中央,抬起頭正好能看清湖中的水塢。水塢四周掛了水青的鮫紗,被風一吹如同雲霧繚繞的仙境。先帝在位時周太后就備受帝寵,加之母家的赫赫功名,國姓爺一家顯貴一時,新皇登基前,先帝開始修剪外戚枝葉,周太后母家也就首當其衝。大家本以為新皇登基之後會再度啟用周太后母家,卻沒想到新皇帝對外戚也避諱甚深。加之輔政大臣從旁作梗,周家也就漸漸和普通勳貴、宗親沒有兩樣。
周家雖然不如從前,園子裡的景致卻還依舊。
周老夫人穿著薑黃色妝花壽紋褙子。拄著瑞祥雲頭枴杖,讓人扶著站在亭子裡迎鄭老夫人和陳老太太。
鄭老夫人和陳老太太給周老夫人行禮。
周老夫人故意板起臉來,「我們年紀大了不拘這個。沒得讓小輩們瞧著笑話。」
三位老祖宗笑說著話,女眷依次上前行禮。
第一次見琳怡。周老夫人特意多瞧了兩眼,又說了客套話,讓人拿了一個碧玉柄牡丹鮫紗宮扇給琳怡,「嬌弱的小女兒,千萬別曬傷了。」
鄭家待客周到,很快來赴宴的小姐手裡都有了宮扇。
水塢用白石做基,上面是一大一小兩間似船艙般的亭子。亭子四角用蓮花香爐燒了驅蟲的香草,各家小姐行過禮之後就去小亭子裡說笑,週二小姐做茶待客,大家都驚於週二小姐嫻熟的手法。
「姐妹們想玩什麼?」週二小姐抿嘴笑道,「起詩社還是鬥棋鬥茶,我已經讓人籌備好了。」
泰安侯家的小姐道:「姐姐不如和我們一起做詩社。」
週二小姐笑著擺手,「我不過就讀了些女書,哪裡會作詩,還是姐妹們自己玩的痛快,我就在一旁伺候茶點。」
說話不卑不亢。週二小姐還真是很賢惠。
眾位小姐和週二小姐湊趣笑談。
琳怡正想要過去,鄭七小姐將琳怡拉去一旁,「我們頑我們的,不與她們攙和。」
看著鄭七小姐疏離。琳怡微微驚訝,「怎麼了?」
鄭七小姐癟癟嘴。
鄭七小姐小孩的心性又發了,琳怡笑道:「該不是郡主誇得週二小姐多些,你就生氣了。」
鄭七小姐驚訝地瞧著琳怡,「你也覺得她好?」
週二小姐至少待人還真誠,並不是一味算計旁人,性子也溫和又能識禮讓人,現在她還沒看出有什麼不好,不過要斷定一個人並不能只看朝夕。
週二小姐來叫鄭七小姐和琳怡過去喝茶。
剛喝過一盅,週二小姐笑著問琳怡,「我聽說你做了個魯班鎖的香囊,能不能給我瞧瞧。」
琳怡沒有戴香囊,鄭七小姐倒是不離身的。
週二小姐看過之後溫和地緩緩道:「我也要請六小姐幫忙做一隻,之前我試了幾次都沒做成呢。」
琳怡笑著點頭,「明日我就做好了讓人送來。」
週二小姐笑道:「這可了了我一樁心事,我對這些東西本來就一竅不通,著實冥思苦想好幾晚,卻也不好冒失地去和陳六小姐要。」
琳怡和週二小姐相視一笑,「我也是坐車來京裡的時候實在煩悶,才想出來的主意。」
話剛說到這裡,只聽周大太太笑著招呼週二小姐,宴席那邊惠和郡主的眼睛透亮,也盯在週二小姐身上。
這樣明顯的意圖,週二小姐紅透了臉,站起身向鄭七小姐和琳怡道:「兩位妹妹稍坐,我去去就來。」
週二小姐離座,琳怡笑著看鄭七小姐,「如何?」
鄭七小姐負氣搖頭,「沒見得就哪裡好了。」
琳怡親手給鄭七小姐添了茶。看這個樣子,周大太太也很滿意這門親事,否則不會和惠和郡主一拍即合。
週二小姐嫁給康郡王為妃,鄭七小姐和週二小姐相處的日子還長著。
水塢不遠高高築了戲台。
女眷吃過宴席就回到水塢看戲。周老夫人和鄭老夫人、陳老太太怕勞累,先回去了主屋說話。
寬敞的大堂屋裡,幾位老太太坐在鋪著錦墊圓枕的高椅上。
周老夫人問起陳老太太的身體,陳老太太順道提起了袁家,「也是不省心,還好度過了難關,等親家老爺回來,一家人總算團圓了。」
周老夫人支起身子問,「聽說袁學士在尚陽堡辦學編書目?」
陳老太太道:「我也只是聽姑爺說起。袁學士服完監刑,就出來辦學。」
周老夫人似是十分敬服袁學士的作為,「真是難得。」
是個好開頭。至少能主動問起陳家的姻親袁家。要知道袁學士被流放和朝廷上文武之爭脫不開干係。周家這個外戚又何嘗不是被先皇認定的輔政大臣壓制,其中就有成國公的功勞。
鄭老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歎氣,「好在袁學士夫妻身子還算硬朗。」
既然話題已經引開了,陳老太太不留痕跡地這時候插話,「我那姑爺被朝廷帶走了,我們大姐兒跪在佛前三天三夜。」這些年朝局動盪不安,京城裡的大戶有多少被官兵進進出出,大家都做驚弓之鳥,就算周家是外戚也難免看著心驚。
下人端果子進屋之前,陳老太太正好說到吳家,「那吳家小兒我從前還是見過的,一表人才,真是可惜。」
吳家的案子斷的太快,殺人都沒有等到秋後,京裡好久沒出過這樣的大案。
說到朝局,屋子裡的氣氛凝重起來。
小丫鬟捧杯奉盞來回穿梭,也就打斷了屋內的談話。不一會兒功夫周大太太領著周家晚輩來給鄭老夫人和陳老太太磕頭。
幾位老祖宗應付了好一陣,周老夫人讓周大太太服侍著去更衣。
兩個人進了外面的小院,周大太太按捺不住問起來,「陳老太太是不是有事要求老夫人?」
周老夫人頜首,「和福建的事有關。」
周大太太表情頓時凝重起來,「會不會是要利用我們……」身為外戚,就要處處小心。鄭老夫人也跟著來了,說明此事不簡單,眼下這個節骨眼誰也不好相信,要知道這些年有多少人挖好了坑,就等著他們跳進去,御史的眼睛可都盯著她家呢。
「好辦的事鄭家就出面了,不會求到我們家。」周老夫人道,「前朝的事怎麼能瞞過成國公,陳家這是要讓我們求太后娘娘。」
後宮不得干政,這塊板子砸下來,太后娘娘也要被牽連。到時候,吃虧的是他們家,得利的就不曉得是誰了。
周大太太道:「不能答應啊,我們家隱忍了這麼多年,不能就前功盡棄。」
說的是,不能前功盡棄。
周老夫人看向周大太太,「陳家六小姐不是跟著來了?你去探探陳六小姐的口風。」
陳六小姐……那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陳家老太太是老人精,怎麼可能說出實話。」
周大太太道:「陳家不一定會將這些告訴六小姐。」
周老夫人抬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不見得,陳老太太將陳六小姐捧在手心裡,老太太這次也是為了陳三老爺才出面,陳六小姐怎麼會什麼都不知曉。」
周大太太頜首,「那媳婦就去問問看。」
周老夫人回到堂屋接著與鄭老夫人、陳老太太說話,周大太太帶著幾個丫鬟拿了些晾曬好的花瓣做好的荷包送給各位小姐。
周大太太笑著道:「都是園子裡的花,開得最艷時取下來的,又用花粉撒上晾曬,聞起來更香些。」
味道都不大一樣,大家笑著挑了。
周大太太說完看向鄭七小姐,「鄭七小姐要不要鞭陀螺?」
鄭七小姐原本坐著無聊,聽得這話眼睛冒光,「好呀。」
周大太太掩嘴笑,「白露院裡倒是有不少,我卻不會挑,不知道你們喜歡哪種。」
鄭七小姐笑著拉起琳怡,「我們跟著大太太去選。」
鄭七小姐性子直爽,聽到這種事一定會上前,自然而然也會拉上身邊的陳六小姐。周大太太笑瞇起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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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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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00:04
第六十六章 小魚
「陳六小姐在福寧長大?」周大太太不經意地問起。
琳怡點頭,「我們兄妹兩個很小就跟著父親母親去了福建。」
「福寧怎麼樣?」周大太太不經意地問起。
鄭七小姐已經笑著挑了兩隻彩螺。
琳怡垂下頭,「不太好。」
周大太太不為人知地微抬眼睛,果然讓老夫人料中了,陳六小姐八成會提陳三老爺差點被御史參奏的事,陳六小姐和御史家小姐不就是因此在鄭家拌嘴。陳六小姐順著這件事說起陳三老爺為官剛正不阿,好讓她們在太后面前提起。陳家就是想藉著太后尋個好出路。
琳怡也在思量,周大太太獨自帶著鄭七小姐和她來挑陀螺,她就知曉周大太太有話要問她。
定是長房老太太那邊不順利,否則周家就不會來試探她的口風。
她是要裝作一無所知,還是把握住這個機會為父親爭取。
畢竟只有這一次機會。
屋子裡靜悄悄的,琳怡的聲音也格外清楚,「福寧雨水重,到了夏天大半時間都要在屋子裡,我們都還罷了,只要到了夏天父親就要住去衙門,我們就要盼著雨快點停,父親能平安回來。父親因此落下了腿疾。福建的濕氣大,父親從小在京裡長大,身子受不住這個。母親就說若是能回京定然能找到好郎中,我們兄妹這才跟著父母一起回來。」
周大太太沒有想到陳六小姐真的說起家常來。
旁邊的鄭七小姐也停下手來,眼巴巴地看著琳怡,「姐姐在福寧受了許多苦。之前不是說一直要搬家嗎?」
平日裡閒話的事,鄭七小姐倒是記得。琳怡點頭,「是啊,母親這次回京還說。京裡氣候好,住的舒坦,還能時常見到長輩。」
周大太太眼睛一閃。小蕭氏的娘家是京城的,在外這麼多年,想家也是有的。不過陳三老爺就不一定了。考滿評個優陳三老爺就要升正職,那可是有前程的實職。告倒成國公和福建一批官員。說不得就會做了知府,外官到了知府,已經是快要摸到天了。
周大太太不接話是想要聽她往下說,還是對她說的話不感興趣。
是不是她猜測錯了,周家想要聽到的是父親官途不順,陳家如同溺水的人,周家是最後一棵稻草。
琳怡停頓了片刻。慢慢沉靜下來,「這幾年父親也總提落葉歸根。」
陳三老爺想要留在京裡?
「姐姐呢?」鄭七小姐忍不住問。
琳怡期望地笑了,「我自然也是想留在祖母身邊。」
鄭七小姐從琳怡勉強的笑容裡似是看到泥濘的院落,冒著雨搬遷,不時還有災情傳來,說不得晚上也睡不了安穩覺。果然還是留在京裡最好。
琳怡這邊說完話。
陳老太太也說到將陳允遠留京的事,「我年紀大了,身邊總不能沒人照應,我這次來是想要求求老夫人,能不能想法子讓老三在京裡補個員外郎。」
各部員外郎。那可是不如知州的虛職。雖然同樣是從五品,員外郎不過就是各部辦事的小官,周老夫人驚訝,「好不容易做到知州。怎麼就要回京了?」
陳老太太微微一笑,「不怕老夫人笑話,我年紀大了,身邊總想有個人照應,老三在福寧這些年身子也壞了,想要討個閒職……您也知道,我們陳家現在沒有人能幫上忙。」
周老夫人歎口氣,「現在的政局不簡單,我晚上和公侯爺說說,看看能不能幫忙。」
「還有一件事。」陳老太太謹慎地看看左右。
周老夫人吩咐屋子裡的丫鬟、婆子退下。
陳老太太這才敢說,「剛才我們說起蓮花胡同的吳家後生,有一封呈給聖上的信函落在我們老三手裡,我們老三避嫌就放在我老婆子這,我是沒有見識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置,就想著尋老夫人討個主意。」說著從身邊的媽媽手裡接過帶鎖的盒子,用精巧的鑰匙將盒子打開送到周老夫人眼前。
紅漆封的信函,上面刻著獻長兩個字,顯然是吳獻長親筆寫上去的,是否真跡只要拿去皇上手裡留封的親筆字比對就知一二。
周老夫人眼睛一跳,「怎麼人死了,這密信才遞上來。」
陳老太太道:「我也不知,我們也不敢隨便說與旁人。」
吳獻長怎麼死的大家都知曉,這封密信到底說了些什麼卻又猜測不出。
周老夫人微皺起眉頭思量起來。
……
到了下午,琳怡帶著五六個荷包,滿車廂的香氣回去陳家。
「周老夫人沒將信收下。」長房老太太看著琳怡道。
琳怡不太著急,「伯祖母不是早說,周家不會痛快地收下。」
周家這樣的外戚都驚覺的很,絕不會輕易答應。
「周大太太還問我在福寧時的情形。」
長房老太太沒有驚訝,「你怎麼說的?」
琳怡露出委屈的表情,「孫女就說生活不易,父親想要落葉歸根。我想要留在伯祖母身邊。」說著笑起來,「我最後一句話是真的。」
長房老太太笑著點頭,「你怎麼沒說說你父親在福寧官途不順。」
琳怡笑著拿出毯子給長房老太太蓋在腿上,「孫女也想過,可想想若是說了這些,將來吳大人的密信交上去,皇上辦了成國公,那最大的功勞不就是父親的?父親忍辱負重在福寧這麼多年,還不就是為了今天,周家頂多算是將密信遞給太后娘娘。反過來,父親沒有在意這封信,就是周家大功一件。周家要冒險送信,也要圖大利才行。」功勞幾家分,周家不肯吃小的那份。
長房老太太點頭,而後歎口氣,「本來就是你父親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就這樣讓人佔了大頭,你就一點不替你父親委屈?」
琳怡搖搖頭,「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說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本來就是這個理。想要一下子獨攬功勞也是要獨自擔風險,父親在朝廷裡有沒有特別的關係,很難將這件事做成。」
長房老太太會心一笑,「若你是男子,我們陳家將來就有望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00:26
第六十七章 前奏
前面陳家的馬車走遠了,鄭七小姐和惠和郡主也坐上了車,周大太太帶著週二小姐在車前又再三挽留,惠和郡主乾脆一鼓作氣讓周大太太母女來鄭家賞菊,周大太太笑著應下了。
馬車出了胡同一路馳上大道,惠和郡主歎口氣,「不知道十九叔怎麼想的,寧平侯要巴結五王爺已經讓人進宮尋惠妃娘娘說項,萬一這門親事成了,丟了臉面的可是十九叔,現在既然得了消息,還不提前打算,要等著寧平侯先反悔不成?再說,寧平侯五小姐如何能及得上週二小姐。」
鄭七小姐雖然不喜歡母親整日將哪家小姐掛在嘴上,卻對這句話深以為然,「母親要暗自高興才對。之前的寧平侯五小姐,也是母親幫忙牽線的呀。」
惠和郡主哭笑不得,伸出手來點鄭七小姐的鼻子,「竟然編排起你母親來了。」惠妃娘娘勝過了當年貴妃娘娘的恩寵,誰不想攀上寧平侯府這個靠山。想著歎口氣,要不是因輩分的原因,她就將小七嫁過去豈不是更好。
馬車到了鄭家,鄭七小姐捧著一盒子陀螺興沖沖地進屋要找下人鞭起來試試。下人來報,周夫人來家裡做客。鄭七小姐只得先去給周夫人請安。
惠和郡主扶了鄭老夫人,周夫人笑著給鄭老夫人行禮。
鄭老夫人忙道:「這可使不得,我該給您請安才是。」
周夫人笑著,「我們行家禮。」
鄭老夫人失笑,「就算行家禮,您也是長輩。」宗親的輩分是最難算的,平日裡也就馬馬虎虎算了,到了正式場合。七十歲的晚輩,十幾歲的長輩那都是有的,這位周夫人正是輩分高。年紀輕。
周夫人打趣道:「那我和老夫人要論私交。」
鄭老夫人拉著周夫人,「怪道人都說,您是一等和善的人。」
大人在堂屋裡說話。鄭七小姐應付了幾句,就找了借口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看著下人鞭陀螺。
喝著冰鎮過的酸梅湯,鄭七小姐舒服地出口氣,吩咐櫻桃,「讓人將這桂花酸梅汁給陳六小姐送去嘗嘗。」廚娘新調的味道,比往常的都要好喝。
櫻桃道:「小姐什麼都想著陳六小姐,這酸梅汁陳家怎麼會沒有,這樣送去算什麼。反正陳六小姐常來往,下次再讓廚娘做來就是。」
鄭七小姐歎口氣,想及琳怡在國姓爺府上說的話,「陳六小姐在福寧可是受了不少苦呢。」
「你怎麼知道?」
鄭七小姐聽到聲音忙站起身,陽光從樹蔭處投下來,斑駁地落在那人的流雲外褂上,秀朗的面孔上掛著清淺的笑容,無論誰站在他身邊都會黯然失色。她是見慣了才不會大驚小怪。除此之外在十九叔面前能泰然自若的就是陳六小姐了。
鄭七小姐上前行了禮,「是陳六小姐自己說的啊。」
「是在周家說的?」
鄭七小姐點頭。
周家這次定會答應將信函送去太后面前。想要周家幫忙,就要看透周家的想法。
這是她所長。
周十九眼睛揚起。裡面的笑容無波無塵般清朗。她說的在福寧「受苦」不過是誆騙周家的說法罷了。福寧日子不好過,理所當然想要留在京裡,陳家送信上門不求陞官,只求在京裡平安度日。周家是政場上的狐狸,想要讓他們幫忙不簡單。
有了陳家遊說,就讓他省了不少的心思。
陳六小姐。
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起她,是他去福寧的時候拜訪好友。好友的妹妹是鼎鼎有名的才女姻語秋,那年姻語秋做了女先生。
姻語秋名聲極響,多少高門大戶家的女子都像拜她為先生。姻語秋提出條件,鬥琴贏了她的,她才肯教。哪個鬥琴能贏姻語秋,不過就是托詞罷了,沒想到真的有人抱了琴上門。就此姻語秋就教了位家中故人的女兒。
那個學生就是陳六小姐。
耳聞相隔多年,直到那日才見到真人。
果然如他料想的那般聰慧。
私下裡提起福寧,陳六小姐和十九叔一樣,嘴角都是有那麼一抹舒雅的笑容。
鄭七小姐微皺眉頭,「十九叔,你去過福寧,福寧那邊到底怎麼樣?」
周元澈剛要說話,眼睛一掃看到不遠處立著個身穿石榴衫的女子,周元澈不留痕跡地轉身走開。
鄭七小姐轉頭看到立在一旁的陳琳婉,驚訝地喊了聲,「陳三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琳婉不徐不疾地向鄭七小姐行禮,「聽說妹妹回來了,我來和妹妹說句話。」
鄭七小姐看著琳婉臉上甜美的笑容,就要上前親近,一時想到琳怡提醒她的話,熱情立即少了三分。
琳婉似是沒有發覺,依舊聲音悅耳,「我帶來一條汗巾子,看看你喜不喜歡。」
蝴蝶逐花的式樣,正好配她那條軟金羅裙。
鄭七小姐笑著拉起琳婉的手,「謝謝姐姐為我費心。」
……
琳怡也伏在長房老太太膝前說往事,「我哪裡會彈琴,沒辦法就帶了無絃琴去。我跟先生說,琴音由心生,我帶了誠心,卻怕輸給先生,就沒帶琴弦。」
旁邊的白媽媽聽了也忍不住要笑。
長房老太太更是哭笑不得,「這樣先生也肯教你?」復貴盈門
提起這樁公案,琳怡也有些不好意思,「求學就要厚臉皮。」
長房老太太肩膀一抖,「這是哪來的話?」
琳怡睜開黑白分明的眼睛,「父親教的啊,父親為了給我們兄妹請先生費了好多心思。」
在福寧的日子是很快樂的。
下雨的時候哥哥和她沒有躲在屋子裡,而是讓人在後院憋池塘,放鴛鴦。下過雨後的天氣格外清新,晚上可以放孔明燈,哥哥偶爾讓小廝買些煙火,沒有煙火他們就燒青竹,雖然沒有京裡生活舒適,卻是無拘無束,所以來到京裡,她才對外人少了份防備。
長房老太太歎氣,「現在就看周家的意思了。」
琳怡的示弱很快帶來了好處,周家讓人送來了一筐蜜桃。這個時節能吃到這麼大的桃子實在不易。
長房老太太臉上總算有了笑意,「看來我們要給周家回禮了。」
一筐桃子,換了封書信。
……
皇太后千秋,宮中設宴,內命婦、外命婦前去慈寧宮朝賀。一時之間宮門口異常繁華,琳怡聽長房老太太說從前進宮時的情景。
「外命婦都要去的,從前宮裡擺宴我都和鄭老夫人、袁老夫人一道……」說到袁老夫人,長房老太太算算日子,「袁家也該被送進京了。」
祖孫兩個正說著話,白媽媽帶進來消息,「林家出事了。」
琳怡放下手裡的蜜桃,用旁邊的軟巾擦了手指。
長房老太太抬起眼睛,「怎麼了?」該不會是與吳家的事有關,林家之前派人去過畫舫尋吳大人的妾室,若是被人順籐摸瓜,勢必要找到他們陳家。
白媽媽道:「不知道林家老爺怎麼認識的一群悍匪,在城外犯了事,將林家老爺招認出來,還說要替林老爺尋什麼人。」
長房老太太神色不虞。
書香門第出了這種醜事,定會被人抓住不放,只要跟這事有半點牽連,都會被拽出來。
長房老太太捻動佛珠,「好在這件事現在才鬧開。」要是早一步,說不得周家就不能再送書信。
長房老太太吩咐白媽媽,「讓人多留意,有消息就回來稟告。」
白媽媽應一聲快步出去安排。
「該來的還是要來,」長房老太太看一眼琳怡,「六丫頭,你怕不怕?」
琳怡搖搖頭,「不怕。就算鬧開了,前面還有周家、鄭家和林家。」天塌了還有個高的頂著,他們一個小小的陳家肩膀窄身子弱擔不起多大的重量。
長房老太太點點頭。
琳怡沉下眼睛,有人撒網在前,如今是收穫的時候了。
……
周家將信帶進宮中之後,整個京城似是一下子靜了下來。連續半個月的酷熱天氣院子裡的竹子彷彿都無精打采。
終於迎來一場大雨,袁家管事婆子一邊抹額頭上雨水一邊報喜,「我們家老爺、太太回來了。」
長房老太太將茶杯遞給琳怡,笑道:「幾時進京?」
袁家婆子道:「大約申時。二奶奶說,請老太太明日過去呢。」
長房老太太笑道:「好,明日我們一定去。」
袁家人走了,長房老太太吩咐白媽媽,「去準備準備,明日我和六丫頭去袁家。」
聖上招袁學士回京的聖旨一下,袁家反倒如臨大敵,平日裡即不見客,更不出門赴宴,只等著袁家老爺、太太返京。如今袁學士踏進袁家大門,隱忍了許久的袁家,如同被扔進油鍋的水滴,一下子炸開了花。
袁家遠近的親戚全都上門賀喜。
長房老太太和琳怡在袁家的垂花門下了車,抬頭就看到笑容滿面的林大太太。
林大太太雖消瘦了些,精神倒還好,上前給長房老太太請安,「老祖宗來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00:43
第六十八章 再遇
長房老太太笑著看林大太太,「好久不見了,家中一切安好?」
林大太太表情僵了僵,仍舊強笑,「托老祖宗的福,都好著,只是青哥要臨試了,我也是忙裡忙外不得閒。」
父親被戲子陷害的事八成是林家所為,難得林大太太在長房老太太面前還能泰然處之。
林大太太說完話又拉起琳怡的手,「瞧瞧,這才幾日不見啊,陳六小姐出落的更漂亮了,真真是讓人看了挪不開眼睛。」
林大太太滑膩的手,那雙波含深意的眼睛讓琳怡渾身不舒服。
上輩子她進了林家門,拜長輩的時候,林大太太連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是冷淡地吩咐喜娘將她扶進新房。而今卻似將她當作親生女兒般。
袁大奶奶在旁看了抿嘴笑,「林大太太在我面前不知道提了多少次陳六小姐。」
琳怡想起惠和郡主相看週二小姐的情形,可不跟現在正好相似,周圍的女眷也都在瞧著林大太太和她,況且還有袁家人在旁邊說項。
好在長房老太太已經知曉林家嘴臉,不會點頭答應林家。
長房老太太看看袁大奶奶,不留痕跡地轉開話題,「親家老爺、太太可好?」說著話伸手讓琳怡攙扶著向前內院走去。
琳怡輕巧地脫離了林大太太的掌控。
林大太太臉上笑容收斂了一半。
袁大奶奶道:「大太太瘦了一大圈身子骨不大好,大老爺精神倒是不錯。」
長房老太太歎氣,「任是誰被這樣折騰都要如此。」
袁大奶奶拿帕子擦眼角,「可不是。大太太知曉二弟妹懷了身孕,這才寬慰許多。」袁大奶奶拿下帕子,「大老爺、大太太回來之後就念叨親家老太太,若不是親家老太太哪有我們袁家今日。」
袁大奶奶這般逢迎,是怕長房老太太在袁大太太面前說起袁氏一族對袁二爺夫妻不管不顧的作為吧!
琳怡扶著長房老太太慢慢向裡面走。這些話哪裡用得著長房老太太說,大姐夫也會向袁老爺稟個清楚。袁氏一族雖然太過世故,可也算不上是喪盡天良,大姐夫入獄,袁氏一族總算妥善照顧大姐。光憑這一點,大家也就睜隻眼閉只眼算了。
長房老太太笑著道:「這話嚴重了,我一個老太婆又能做什麼。」
幾個人剛要走到堂屋,後面有丫鬟道:「陳二老太太和兩位陳小姐來了。」
二老太太董氏帶了琳婉、琳芳一路趕了過來。
「我去看嫂子,才知嫂子已經先走了。」二老太太董氏笑著道。
袁學士回京彷彿就變作了一塊肥肉,無論是誰都想要湊過來咬上一口。畢竟這麼快被朝廷從尚陽堡召回來的官員少之又少。
琳芳向琳怡努努嘴,「六妹妹怎麼也不回家,我和三姐都想妹妹了。」在外人面前琳芳總是要表現的姐妹和順,尤其是欲語還休的模樣,讓人覺得她彷彿受了多少委屈。
人前這種口舌之爭,她實在沒有興趣,琳怡一笑而過。
進了堂屋,琳婉、琳芳、琳怡三個依次給屋子裡的女眷行了禮,因袁家是親戚,房裡的人大多都沾親帶故,這樣一來比去旁家做客隨便了些。
然後便是各家女眷互相介紹,等到袁家子弟來請安時,琳芳的眼睛隨處張望。
若是袁學士官復原職,袁家子弟會不會在二太太田氏擇婿的範圍之內?琳怡正想著,林大太太帶著女兒過來坐下。琳怡和林五小姐鬧出鬥詩的事後,林三小姐總是不敢正眼看琳怡。
琳婉倒是和林三小姐說起話來,兩個人提到琳嬌,「大姐有了身孕,一直在臥床養著,所以不能過來。」
林三小姐點點頭,聲音也輕柔,「那我們一會兒去看看袁二奶奶。」
琳婉低聲笑道:「好。」
琳怡看向身邊琳芳,自從看到林家人,琳芳就有些不自在,手一直緊緊扯著衣襟兒,林三小姐說話,琳芳裝作不在意,其實是側著頭仔細地聽。
琳怡收回目光,專注地拿起矮桌上的茶來喝。自從上次二太太田氏在長房講佛經,琳芳跑去白堰池堤摔過一跤後,琳芳對林正青的熱情彷彿減了許多,變成了如今的又驚又畏。
袁學士和袁大太太進了門。晚輩皆起身迎接。
琳怡抬起頭去看袁學士,卻不其然對上袁學士身邊那雙清亮的眼睛。
寶藍色直綴,挽著簡單的髮髻,遠遠看去就像一根秀竹。
林正青,他的視線也不偏不倚地落到她身上。
琳怡像見陌生人一樣避開了視線。
「袁學士給哥哥做過啟蒙。」林三小姐已經在一旁說,「聽說袁學士回來了,哥哥放下書本就趕了過來。」
那雙眼睛從她身上輕掠而過,嘴角一彎目光更加幽深,琳芳的手抖得更加厲害。林三小姐不經意瞧見,「陳四姐姐怎麼了?」
「大概是衣衫穿得少了有些冷。」琳芳伸手去拽袖子,「前幾日還是大熱天,誰知道一下雨就會這般涼了。」
林三小姐拉起琳芳的手,「可不是,指尖都是冷的。」
「四姐喝些熱茶吧!」琳怡指指矮桌上的茶碗。
琳芳這才被提醒,捧起茶碗來暖手。
袁學士畢竟是經過官場的人,應付這種劫後餘生的場面十分自如,倒是袁大太太再被長房老太太親切問候後,掉下了眼淚,大家這才知道,袁大太太走的時候懷了身孕,可惜沒到尚陽堡孩子就沒了,袁大太太的身子也被拖垮了不少,袁學士開始教學也是想給袁大太太看病籌銀兩,誰知道因禍得福。
孩子雖然沒了,卻救了未曾謀面的父母。
二老太太董氏也歎氣,「這真是緣分,」說著拉起袁大太太的手,「你年紀不大,以後還會有的,老話說的好,是兒不死是財不散。」
這話聽起來好聽,不過袁大太太如今已經四十餘歲,之前有孕是因保養得當,而今孩子掉了身子虛空,不可能再抱子了。
袁大太太看向陳家長房老太太,「我還要謝謝親家老太太,要不是老太太照拂,我們袁家哪裡會這麼快又有了後人。」
袁大太太說這話,袁二爺又上前給長房老太太行了禮。
長房老太太笑道:「是你兒子媳婦有福氣,我哪有什麼功勞。」
大家正說到這裡,外面傳話,「國子監司業齊家來人了。」
齊二太太帶著齊二爺、齊三小姐、五小姐進了門。
「瞧,就是那位國子監生。」旁邊的小姐才議論完林家大郎,又去小聲說齊家二郎。
這麼多的遠親近鄰聚在一起,大家就互相認認看,保不齊那天屋子裡的後生就成了自家夫君。有了姻親關係的幾家,一般都會親上加親,如此一來兩家關係更加穩當。如今滿屋子的少年郎,最出眾的就是今年參加秋闈的林大郎和齊二郎。
等到兩個人取了舉人,不知道又有多少家趕著去聯姻。林大太太要不是想利用父親,也不會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琳怡也看了一眼齊二郎。仍舊是深藍色直綴,板著臉一絲不苟,得了袁學士好陣讚賞。
齊三小姐行了禮,往四下看了一圈,琳怡迎上齊三小姐的目光微微一笑,齊三小姐、五小姐就坐了過來。
袁大太太不知說什麼才好,看向屋子裡,「我聽二媳婦說,家裡有個六娘。」
聽到被提起,琳怡站起身向袁大太太斂衽行禮,屋子裡所有人都瞧過來。雖說沒有及笄且不曾有婚約的女孩在親戚面前不用太忌諱,可是在這麼多人前露面還是第一次。琳怡各家做客多了,漸漸明白,越被長輩提的多越容易婚配。二老太太董氏就時常將琳芳掛在嘴邊。
長房老太太慈祥地笑,「這就是我們六丫頭。」
袁大太太仔細端詳琳怡,「人長得漂亮,禮數也周到。怪不得這次回來二媳婦將這個妹妹掛在嘴邊。」
二老太太董氏慈愛地笑了,「可不是,我和長房老太太都喜歡這個孩子。」
陳六小姐起身,齊三小姐看到對面的二哥微抬了抬頭,目光悄然飄過來。不由地抿嘴撞了一下身邊的妹妹。上次陳六小姐送的薄荷,大半進了二哥的肚子,後來她又聽下人說,二哥吩咐花房多種幾盆薄荷來。要知道哥哥除了讀書,對其他事很少過問的,能這般在意已是十分不易。
看著齊三小姐和齊五小姐頗有深意的眼神,琳怡不自在地垂下頭。齊二郎她見得不多,卻常聽哥哥提起。哥哥嘴裡誇讚的都是一絲不苟,舉止嚴謹之類的話。
她心中好奇,也會翻翻齊二郎借給哥哥的書。父親雖然不是出自書香門第,卻也十分在意書籍,但凡看過的書都十分齊整半個字也不敢寫上去。她以為書香門第裡的書籍都是如此。看到齊二郎的書,她便不由地驚訝。書上滿是蠅頭小楷的註釋,通篇規整,沒有半個字含糊。
就連父親將書本拿起來也要誇讚,「用功深者,其收名也遠,齊二郎這次大約能拔頭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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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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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02:42
第六十九章 問名
照琳怡從前的記憶,考中解元的是林正青,不過齊二郎也該是上了桂榜的。
大約是看到兩個妹妹的笑容,齊二郎立即挪開了眼睛。
齊三小姐這次忍不住用帕子遮嘴笑。
「什麼有趣兒?」琳芳見狀忍不住問。
齊五小姐看了一眼姐姐,「我這個姐姐是人來瘋,你不用和她計較。」
琳婉微微一笑,看了看琳怡。
旁邊的袁大奶奶倒是反覆瞧陳六小姐和林大郎。真是一對郎才女貌。林大太太托她去陳家說項,陳家當時沒說出什麼,女方家裡多少要拿些架子,再說兩次也就成了。以林大郎的配陳六小姐,那是足配的。
齊二太太本要湊趣說上一句話,看到袁大奶奶臉上的笑容眉頭一沉沒有開口。
不多會兒,小姐們就坐去碧紗櫥裡。
林三小姐想要去看琳嬌,琳婉、琳芳、琳怡讓丫鬟帶路一起過去。
琳嬌本在長房老太太購置的小院子裡養胎,誰知有天晚上見了紅,袁家怕出閃失便將袁二爺和琳嬌接到二房住。
琳怡進門,看到琳嬌戴著蔥色杏花遮眉勒,穿著楊柳小鳳尾紗衫,外面罩著一層水銀暗花無袖長罩衣靠在大迎枕上,見到琳怡幾個來了,臉上掛滿了笑容。
琳婉見琳嬌臉上仍有病氣,「大姐怎麼樣了?」
琳嬌笑著頜首,「已經好多了,再養些時日說不得就能下床。」
琳芳在家裡聽及下人說了些閒話,這時候旁邊也沒人,就笑著道:「大姐還是要在意些,聽說親家太太生大姐夫的時候足足在床上躺了九個月。」
琳嬌見到自家姐妹。本來憋在房裡的壞心情一下子跑了大半,琳芳說出這樣的話,更是惹得她直笑。「看我不打你的歪嘴巴,小小年紀說這個,沒得害臊。」
到底是十幾歲的女孩子。大家聽得這話全都笑起來。
琳嬌的肚子還沒大起來,女孩子們也覺得新奇。很難相像過幾個月琳嬌就做母親了。琳嬌則吩咐丫鬟將屋子裡的好吃的拿出來給各位小姐。
琳嬌身上有了喜,全家就都要照應著,所有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可惜琳嬌胃口挑剔,只吃些酸的,甜的、鹹的一概不愛。
林三小姐直說,「會生個小外甥吧!」
琳怡也笑道:「這樣一說。我們要做姨母了。」
琳嬌聽著甜蜜地笑著。就算婆家處處照顧,能說上話的還是娘家人。
大家說了會兒話,聽說外面要放煙火沖沖晦氣,幾個人就要出去看煙火,琳嬌單叫住琳怡,「六妹妹等一等。」
琳芳聽得這話不由地撇嘴,剛才融洽的氣氛頓時跑的一乾二淨。
等到屋子裡的人都出去,琳怡坐在窗前的錦杌上。
琳嬌低聲道:「六妹妹,我聽家裡人提起三叔父要留在京城的事,如今怎麼樣了?」
按照父親之前打聽來的消息。父親這幾日就要啟程回福寧。朝廷一直沒有明旨,大抵是康郡王幫了忙吧!「還不知道能不能留下。」
「我聽說二叔父補了護衛。三叔父若是能留京是最好的,我聽到消息還歡喜了一陣,原來還不做准。」
大姐也知道了家裡爭爵位的事。
琳嬌歎口氣。「你若是有事就問祖母,祖母那邊沒法子就讓人帶信給我,我能幫上忙的定不讓你吃虧……」琳嬌才說到這裡,突然停下。
琳怡看到琳嬌臉上奇怪的表情,不由地嚇了一跳,「大姐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琳嬌僵直了片刻回過神來,臉上一抹紅暈,「我……剛才……感覺……好像在動了。」
動了。琳怡將視線落在琳怡小腹上。
琳嬌笑瞇起眼睛,「看來他還真的喜歡你這個六姨母。」
……
琳怡從琳嬌房裡出來,讓丫鬟指引了一段路,看到了花廳後的園子,便讓丫鬟回去伺候琳嬌,「前面的路我認識了。」
園子裡傳來抽鞭子的聲音,也不知道誰和鄭七小姐一樣喜歡看鞭陀螺。
琳怡正要過去,眼前一黑,長長的人影一下子罩了過來,寶藍色暗紋直綴,一雙涇渭分明的眼睛。
林正青。
在林家沒有遇見,在陳家沒有遇見,偏偏在袁家不小心見到了。
琳怡心臟重重一跳,後退了幾步,然後斂衽給林正青行禮。
「五步,」似笑非笑的聲音傳過來,「陳六小姐給人行禮需要退五步之多嗎?」
琳怡垂著頭低聲道:「讓大爺笑話了。」
林正青意外地挑起眼睛,眼角細密的紋理如同伸出來的桃枝,蔥綠、柔軟且有芬芳,「你知曉我是誰。」每次從他身上掠過的空洞視線,他還以為她瞧不見他這個人。
琳怡避在玲瓏身後。
一副給他讓路的模樣,實則眼角輕翹,不願再和他說半句。
如此疏離,真是讓人心涼。
林正青挑起眼睛不準備離開,「你喜歡齊二郎?」同是看過來的眼神,卻帶了幾分的專注。
這次遇見不是巧合,是林正青故意在這裡等她,琳怡沉下臉。
真實的心思前擋了一層雲霧,似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被激怒,這樣的表情怎麼就讓他有一種熟悉感。
讓他覺得現在的每一件事,奇怪的違和。明明會成功的卻失敗了,彷彿就是有人從中作梗。冥思苦想了幾日,最讓他好奇的就是眼前這個要逃跑的小女人。
琳怡不準備和林正青多說一句,轉身就要另擇路離開。好讓林正青知曉,她並不是思慕他的琳芳,從此之後最好互不相看。
「阮阮。」
琳怡才踏出一步,聽得這兩個字身體不由地僵了一瞬。
「還真是阮阮。阮阮兩字,是問名才能知曉的小字。」林正青微微一笑,笑容譏誚,卻有些孩子氣,「不用見到我就逃,不如仔細告訴我,我什麼時候問過你的名。否則……」他特意停頓,「讓我說出你的生辰八字,你是不是不要再嫁人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03:32
第七十章 輸
生辰八字除了自己只有父母才知曉,如果被人當面說出來,不要說嫁人,大概她只能選了一條白綾以示清白。
怡攥起手帕。
林正青怎麼會說出她的小字。
「我什麼時候問過你的名。」
林家的確問過名,前世兩家定下婚,換了庚帖,庚帖上寫著她的生辰八字和小字。前世林正青是她的夫君,夫君喚她阮阮,她頂多埋怨他大庭廣眾之下不顧規矩,不會如同現在這般驚慌。
現如今她已經重生為人,林正青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個不相熟的外男。
她要怎麼阻止林正青……
火石電光中,琳怡慢慢吐口氣,背對著林正青,「林大爺還有錦繡前程,我只當沒聽到過妄語,請大爺自重重人。」說完話舉步向前。
拿前程來壓他,她何以見得他非要看重前程。林正青本來閃爍的眼睛變得更加璀璨。這樣的話換做別的女子只怕早已經驚慌失措,陳六小姐卻當做沒有聽到一般,反而告誡他注意聲名。難怪他從見到陳六小姐第一眼時,就覺得她有趣。
要不是那天看到堂弟遞給女方和婚貼,他也不會想起來,從前彷彿在那裡見過一張帖子,上面的內容不大清楚了,卻記得有阮阮兩個字。
阮阮。
他所識得的女人中,沒有誰叫這兩個字。
陳六小姐雖然沒有承認,他卻相信就是她。
奇怪。就像是一個人大夢一場,醒來之後冥思苦想卻也只能記得殘缺的片段。
而那個陳六小姐彷彿是記得整個夢的人。
林正青笑起來,笑容純淨如孩童般,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齒,他應不應該放過她?
……
琳怡一路不停地回到堂屋裡。袁大奶奶吩咐丫鬟端來茶果給東次間的小姐們,笑盈盈地囑咐,「不要拘著。」
琳怡回到眾位小姐身邊。玲瓏、橘紅兩個雖然驚魂未定。卻也不敢聲張。
「大姐跟你說什麼?」琳芳湊過來問。
琳怡笑著道:「囑咐我好好服侍長房老太太。」
琳芳一臉的不相信,既然是這樣的話,何必避著旁人說。
齊三小姐正好找來了棋盤。一把將琳怡拉過去,「走。我們下棋去。」
琳怡心中思量著林正青的事,一個不查就輸給了齊三小姐。齊三小姐僥倖勝了便不肯再下,將位置讓給了妹妹。
琳芳則帶著琳婉去旁邊小姐堆裡說話。大家說說笑笑也很開心。琳婉經常進出鄭家,也和大家有了話題,不再被冷落在一旁,不過很快就被琳芳搶去風頭,自從陳二老爺被封了護衛。琳芳母女進出宗親顯貴家裡更頻繁。二太太田氏去做送子觀音,琳芳就去做知心姐妹,宗親家裡的事很快就讓琳芳知曉不少。
「最近大家都在說林家的事,妹妹聽說了沒有?」
琳怡頜首,「也不過隻言片語。」
齊三小姐低聲道:「聽說那些匪人正好要搶京外一處莊子,也不知怎麼那麼巧,官兵正好從那路過。」
長房老太太讓人去打聽整件事,琳怡倒是聽過類似的傳言,琳怡道:「是哪家勳貴家裡的莊院?」
齊三小姐搖頭,「我聽父親和母親說。就是個致仕的縣丞買下的莊子。」
齊三小姐道:「京畿周圍稍好的土地都被達官貴人買盡了,就算還有剩下的莊院地處也該是相對偏僻。聽說那莊子是圈起來來養牛羊的,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被匪人盯上了。」
長房老太太將吳大人的小妾安排離京,那些人大約是打聽到了消息。一路追過去的。只是既然是追人,怎麼又去搶了莊子。
那麼偏遠的莊院,應該會很容易得手才是,沒想到就遇見了官兵。
琳怡從棋籠裡拿出一子放在棋盤上。所以她才會覺得是有人故意安排。現在聽了齊三小姐這樣說,她就更加肯定……
林家是被人算計了。
自從知曉父親要參奏成國公,她一直都很緊張。這次卻破天荒地讓她覺得開心。琳怡想到這裡會心一笑。
偷雞不成蝕把米,就是林家現在的寫照。
……
林大太太好容易盼到屋子裡的女眷少了些。這才拉上袁大太太和陳家兩位老太太去內室裡說話。
幾個人才落座,林大太太就直奔主題,「幾位老太太、太太大該是知曉我們家的事了吧!」林大太太說著去擦眼角。
長房陳老太太李氏伸手去拿茶來喝,陳二老太太董氏擺弄手裡的銀熏球。作為東道的袁大太太就避不開了,只得歎氣,「我才回京裡,也不十分清楚。」
林大太太捂臉滿是悲傷,「這是有人要將我們家往死路上逼啊。我們老爺一病不起,便是親戚中幾個跟著青哥一起讀書的子弟,也都找了借口不再登門,書香門第最重聲名,若是沾了這種罪過,我們一家如何在人前抬頭。」
長房陳老太太心中冷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開始做了這種事,就該料到有今日的結果。她讓人安排吳大人的小妾離京,竟沒有發現林家跟在身後。如果這裡有人故意揭穿林家,那人還真是不容小覷。
袁大太太安慰林大太太幾句,林大太太這才穩下心神,緩緩道:「上次袁二爺被冤進了衙門,我托了族裡人打聽,才知曉這事還是和成國公有關。」
袁二爺能被放出來,其中也不乏林家用了關係,林大太太這樣一說,袁大太太臉上果然多了幾分感激。
林大太太說著謹慎地看向周圍,壓低了聲音,「袁老爺這次能平安回京是好事,只怕成國公那邊……仍舊不肯放過。」
林大太太將這件事引到成國公身上,這樣袁家就不能坐視不理。長房陳老太太抬起頭,「難不成你們查到了什麼?」
林大太太立即羞臊地道:「也是才開始查,沒想到就有污水潑在我們身上。」
屋子裡的人都是人精,就算聽到林大太太這樣說,也沒有人隨便接話。
尤其是長房陳老太太半闔目的模樣,讓林大太太有些膽怵,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陳家老太太不過是沒有當場揭穿她罷了。還是青哥說的對,陳家得了好處,不會輕易將實情示人,這樣她們也能假借成國公,將此事矇混過關。
半晌,長房陳老太太歎氣,「官府畢竟是有了憑據,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容易。」
始終不開口的陳二老太太董氏也搖頭,「已經進了順天府吧,只好托托關係,重新審案了,」說著看向長房老太太李氏,「求鄭家幫忙疏通呢?」
長房老太太李氏一臉為難,「鄭閣老有致仕的意思,恐怕難幫忙了。」
幾個人聽得這話一驚。
袁大太太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長房老太太捏著手裡的佛珠,「鄭家被人逼婚,也是步步艱難。褚家族人每日上門,鄭老夫人正焦頭爛額。這樣的情形,我怎好上門去求。」
沒想到鄭家被褚家吃的死死的,林大太太一顆心頓時涼了大半,又抹起淚來,「老太太、太太想想法子救救我們老爺吧!」
……
齊二太太和袁大奶奶說了會兒話就進東次室去看女兒。
齊三小姐、齊五小姐和琳怡下了五盤棋,除了齊三家小姐開始贏的一盤,其餘四盤都輸給了琳怡。
齊二太太在一旁看著兩個女兒圍著陳六小姐嘰嘰喳喳的模樣,不由地又多看了陳六小姐幾眼。自家的女兒她十分瞭解,不知哪里長得孤筋傲骨,輕易不能和旁人頑到一處,而今時時刻刻將陳六小姐掛在嘴邊,是因陳六小姐確實有過人之處。
齊三小姐輸了棋,乾脆將自己手上的鐲子摘下一個塞給琳怡,「快教教我剛才那盤棋的下法,這個只當是我拜師求藝。」
琳怡笑著不肯收,「我教你就是,這鐲子就留著下次輸給我!」
齊二太太眼睛一亮,這孩子倒是會說話。
齊三小姐只得將鐲子收起來,「那我不是佔了便宜,你教了我,我下次哪裡還會輸。」
琳怡抿著嘴笑。
齊五小姐道:「陳六妹妹贏了她的鐲子,看她還有臉說大話。」
大家吃過飯各自上車回家。
琳怡坐在長房老太太身邊。
長房老太太半瞇著眼睛,「有人要讓林家做急先鋒。林家為了保住聲名,將來也就有這一條路可走。」林大太太想求鄭家幫忙,殊不知鄭老夫人那個老狐狸早就拿了褚家人做幌子,窩在家裡無病呻吟,表面上看來是沒臉再見人,實則是想隔岸觀火。
琳怡想到林正青說的那些話,微皺起眉頭,她能從容地從林正青眼前走開,是因為她知道,以林正青的性子,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早就說了出來,不會給她留半點顏面。
林正青現在不知道,日後呢?林家是打探來的她還能防,若林正青是有從前的記憶……整件事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就算林正青記得從前的事,她也不會妥協。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03:48
第七十一章 回福寧
林家四處求人,終於找到順天府,誰知道那群悍匪抓住林家不肯撒手,幾十板子下去,還是將林大老爺主使他們做的壞事都供述出來。衙門裡的官老爺不是吃素的,收了林家大禮,很快就發現這些悍匪是誣告林家,就要定下罪名,本來林家以為完事大吉,不知道怎麼的林大老爺尋吳大人小妾的事就傳遍了京裡。
琳怡抬起臉問長房老太太,「那衙門往下就不會查了?」
長房老太太笑道:「林家總是大戶人家,難道還會被幾個悍匪咬住?只要讓人打點一二就是了,官府不會給林家定罪,林家怕的不是這個,而是名聲。林家出了這樣的事,京中所有人都盯著瞧,但凡有半點風吹草動都會落到旁人眼睛裡。」
林家暗中對付成國公的種種也會被查出來。
如此一來人人都知曉林家要對付成國公。
加上林家和成國公從前已經積下恩怨,林家這時候再想躲避開就沒那麼容易了。
吳大人那封信已經進了宮,林氏一族在官場多年,該知曉這時候揣摩聖意是最要緊的,皇上若是有心懲辦成國公,林家正好爭一份功勞。
現在的局面,這件事一時半刻燒不到陳家來,所以陳家和鄭老夫人一樣,真正的隔岸觀火。
長房老太太親手給琳怡梳理頭髮,「這兩日我帶你去族裡串門,讓族里長輩也好識得你。」
「伯祖母。」琳怡靠在長房老太太身上,自從她來到長房之後,為了他們一家能好過,長房老太太是費盡了心思。
長房老太太笑著道,「只要族裡點頭,你父親、母親就能搬來長房住。」雖然沒他們的事,也要為下一步做打算。先要得到族裡的支持是最重要的。老三這幾年不與族裡往來,真正有難的時候,有二老太太董氏中間作梗,不會有族人上前幫襯。她還想正式將老三收為繼子,六丫頭以後就是她的親孫女。老三雖然脾氣直倔,六丫頭卻爭氣,這樣走動下來,想必族裡的老東西會喜歡六丫頭。
長房老太太想著揚起眉毛,「二老太太不是要爭二房嫡長子嗎?你父親過來長房正好給她兒子讓出位置。」
琳怡笑著看一臉快意的長房老太太,比起二房嫡長子,二老太太董氏更想讓自己兒子入主長房,這樣陳家兩房就都落在二老太太董氏手裡。
琳怡窩在長房老太太身邊惡補陳氏直系族人的關係,哪家老太太和長房老太太走的進,哪家又對董家趨炎附勢。
整個家族關係琳怡還沒疏通好。就有消息傳來,林氏族裡在朝為官的被御史彈劾了。御史奏疏上說的好,與悍匪來往,便是匪類。
長房老太太譏誚地道:「林家確實覺得冤,被官府拿到的人哪裡是什麼悍匪,京裡平日替大戶人家跑腳辦事的人不少,沒見哪個辦事途中做了強人的。不管怎麼說,既然有人動了手,林家就不能束手待斃。」
林家人正忙著維護自家的聲名。陳允遠帶來了好消息,「康郡王出面選了合適的人去福寧賑災,將我留京了,我打聽到鴻臚寺有個少卿的缺……」
真做了少卿,就成了半個閒散人。陳允遠有些不甘心,黯然地歎了口氣。
琳怡聽得這話卻眼睛亮起來。父親的脾氣能少管些事,日後就少了擔驚受怕。沒想到留京這件事辦的這般順利。
長房老太太也十分贊同陳允遠去爭取鴻臚寺的職務,「不如讓人活動活動,你這般年紀能取個少卿也是不錯了,等到在京城穩當下來,再謀個好位置。」
陳允遠仍舊遲疑,他在福寧勤懇了多年,對那邊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在任的時候想離開圖個閒職,真正要走的時候卻不想放手,「福寧還有許多事……兒子想……不如再等等……起碼要有個交代。」
「有什麼交代?」長房老太太道:「京中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空職的,朝廷下了調任的公文,自然給你時間讓你回去交接清楚。你這般年紀拖家帶口,凡事都要謹慎,在官場上不圖朝夕,但凡能熬到二三品的,哪個不是該忍的時候忍,該避的時候避。你若是這般瞻前顧後,就白費了我一番苦心。」
陳允遠惶恐地跪下來,「老太太不要生氣,兒子聽從就是。」
長房老太太點點頭,問陳允遠,「康郡王那邊又有什麼話?」
聽到長房老太太提起康郡王,琳怡停下打絡子的手。
陳允遠站起身坐在一旁,「自從上次在一起喝過酒,就再沒別的話,」說著頓了頓,「兒子倒是想著上門道謝。」
長房老太太點點頭,「聽你這樣說,康郡王倒是個可交的。要知道現在京裡的達官顯貴,但凡伸伸手都要讓人千恩萬謝。」
陳允遠笑道:「老太太說的是,兒子也這般想法。」
琳怡眼前浮起周十九那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光是錢財就能滿足的人才更簡單,周十九不是圖小利的人。
考滿得了中上的陳允遠,很快就跟鴻臚寺少卿一職綁在一起。長房老太太難得地露出輕鬆的笑容。後來琳怡才知道,父親能這麼快從福寧脫身,是因為福寧賑災去了一位嚴大人。
「那位嚴大人是最最耿直之人,當今聖上登基時重鑄銅錢,這位嚴大人就當眾頂撞過聖上,進了大獄。」琳怡聽哥哥講從書院裡聽來的事。
言官因諫言有進過大獄的經歷,在文官中是最讓人敬佩的。所以像父親這般不顧性命前仆後繼的文官才會這麼多。
這位耿直的嚴大人是周十九推薦的,琳怡不自覺地想到父親當年的遭遇,這周十九還真是會利用言官。嚴大人去了福建,福建的官員定會如臨大敵,怪不得父親這些日子這般清閒,彷彿被人遺忘在腦後。
陳允遠很快啟程去福寧和新任的知州交接差事。臨行之前長房老太太再三叮囑,「只要將日常的公務交接完就快些回京,現在你已經是京官,要以京裡的事為重。」
陳允遠躬身道:「老太太放心吧,兒子曉得。」
蕭氏眼淚汪汪地將陳允遠送出門,囑咐家裡的管事,一定要幫老爺將家裡打點好,回家之後蕭氏還拉著琳怡的手後悔,「我應該和你父親一起回福寧。」
帶了家眷路上總是不方便。長房老太太在琳怡面前說,若是小蕭氏是個精明的倒可以跟回去打理家事,小蕭氏卻是個耳根軟的,跟去福寧恐怕還更添亂,不如就讓管事的將一應物件原樣搬來就是。
陳允遠一走,蕭氏的日子就數著過,每日在琳怡耳邊就是盤算陳允遠大概還有多少日到福建,這樣嘮叨下來,家裡的氣氛漸漸緊張,加之陳允遠沒有半封家書,蕭氏更加坐立難安,長房老太太看不過眼,但凡有宴席乾脆就帶著蕭氏一起去。
在鄭老夫人房裡,長房老太太終於聽到了福寧的消息。
「聽說嚴大人上了折子,朝廷發放給福建的賑災款對不上數,」鄭老夫人低聲道,「如果這事是真的,恐怕三老爺不會很快回京。」
琳怡看向臉色蒼白的蕭氏。沒想到福建的事要從賑災款開始清起。
蕭氏忍不住問鄭老夫人,「那會不會牽連到我們老爺……」
這話要讓鄭老夫人怎麼說,長房老太太皺著沒有掃了蕭氏一眼,蕭氏這才閉上嘴靜靜聽著。
鄭老夫人道:「我想這件事不是衝著三老爺來的,我們先不要著急,仔細等消息就是。」
長房老太太點點頭道:「還是你消息靈通,自從老三走了之後,我們家還是一團漿糊呢。」
鄭老夫人親手端了果子給長房老太太,「你沒來之前我還不知曉,也是剛剛康郡王來我們家,才說起這件事。」
長房老太太不由地驚奇,「原來是這樣,」說著頓了頓,「我們老三能留在京裡還多虧了康郡王幫忙,郡王爺可在府裡?我們一家該拜見才是。」
鄭老夫人微微一笑,「郡王爺和老爺在前院說話,我就讓人去問問看。」
長房老太太笑道:「那自然是好了。」
琳怡聽到這裡,鄭七小姐忽然湊上來,「你上次不是問我十九叔是不是我們鄭家的親戚……其實他並不是我的十九叔,而是母親這樣稱呼,我便也這樣叫開了,為了這件事母親沒少訓斥我,不過還好十九叔也不在意。」
琳怡垂下眼睛點頭,「我已經知道了。」周十九就是康郡王。
大家正說著話,丫鬟進來稟告,「老太爺和郡王爺過來了。」
長房老太太聽得這話忙起身,蕭氏和琳怡也跟著站起來。
石青色四爪蟒紋片金絞邊袍服,腰間繫著黃玉花草蛟首相扣腰帶,團團金花暗繡從腰帶上一路攀爬上去,到了肩膀豁然撐開又慢慢縮緊到繫緊的領口。
琳怡從來沒看過周十九穿正式的行褂,平日裡如深泉般寧靜、悠遠的面容上頓時多添了幾分高貴的氣勢。
連旁邊的鄭七小姐也驚訝道:「咦,十九叔穿的這般正式。」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04:13
第七十二章 康郡王
挺直的鼻子如同七月裡伸出的花枝,嘴唇軟潤,勾起的笑容溫暖,將他身上讓人不敢注視的貴氣緩和了些。若不是如此,大概誰也沒有勇氣多看他一眼。
長房老太太就要上前行禮。
周十九伸手一托將長房老太太扶起來,「老太太安坐。」
清泉般的嗓音美好的讓人忍不住歎息。
七月的天氣炙熱,白玉般宛妙的身姿便似一陣清風,讓人豁然舒暢。琳怡低下了頭,斂衽蹲下行禮,周十九這樣細針密線又長袖善舞怪不得會讓旁人讚不絕口。
長房老太太道:「多虧了康郡王幫襯,我們家老三才能留在京裡。」
周十九一笑,十分溫和,「是恰好能幫忙。」
是恰好能幫忙,還是早就算計到陳家會去求他,她之前也以為因父親求周十九幫忙,周十九才舉薦了旁人,可是聽到嚴大人是個名聲在外的言官,她就覺得周十九幫了父親,還真是周十九說的「恰好能幫忙」。
順理成章的事,可不就是恰好。
父親不上門去求,嚴大人還是會去福寧。
周十九含笑拿起茶來喝,對面的陳六小姐低著頭,眼睛裡露出不一樣的神采。
屋子裡進了宗親,蕭氏有些緊張,可是看到康郡王和藹的樣子,也慢慢放下心來。
「之前聽陳大人說,陳老太太身子不好。」周十九似是不經意地說起陳家的事。
這樣隨意,長房老太太說不得就要打聽父親的事,琳怡抬起頭來,恰好對上那雙灼灼其華的眼睛。那雙眼睛有意又無意地將她的目光收入眼底,然後化作清風般的笑容。
長房老太太笑道:「已經好多了,勞郡王爺惦記。」
周十九拿起手邊的茶碗穩穩地喝了一口,「陳大人托我尋個好郎中,太醫院的洪老御醫和我有些交情,老太太讓人拿帖子去太醫院請洪老御醫來看脈。」
鄭老夫人在一旁笑道:「洪老御醫專治舊症的,宮裡的太妃都是老御醫照應,聽說平日裡也是忙的腳不沾地,難得郡王爺能出面請來。」
長房老太太從前就聽過洪老御醫的名聲,卻知曉請來不易,也就沒有多,「老身謝過郡王爺。」說完這話,長房老太太心裡一動,「老身還有件事求問郡王爺。」
琳怡掃向周十九。
長房老太太不開口,周十九也知道接下來要說到什麼。
周十九要是買賣關子,長房老太太大概也不會多問什麼,周十九直接說起陳允遠,倒讓長房老太太和蕭氏心中滿是感激。
自從見到周十九,琳怡學到許多做事的法子。
周十九放下手裡的茶碗,「陳大人公事交辦的順利,照理說應該很快就有家書回來。」
就是因為沒有家書,長房老太太才有些焦急了。
周十九眼睛晶亮,神情自然,「京裡的消息陳大人還是照常上任。」
政事不便議論太多,周十九的話已經很明白,福建的事沒有波及父親。
長房老太太這才鬆了口氣,蕭氏臉上也有了笑容。
鄭閣老和長房老太太、蕭氏說了幾句話。不便妨礙女眷說話,周十九起身告辭,女眷都起身行禮。
鄭閣老和周十九出了門,長房老太太看向鄭老夫人,「怪道你總和我說康郡王不一般。」
鄭老夫人含笑,「我可說錯了?」氣度從容,一切瞭然於胸,沒有宗親的半點浮誇,如今年紀還稍嫌稚嫩,再磨礪個幾年誰也看不透他的心思,大周朝開國皇帝原本就是前朝皇親在地方任留守,卻能在奉天起兵,十幾年的功夫平定各地叛亂,逼退前朝程乾皇帝,開國幾年大周朝開疆拓土,皇族周氏血脈一度讓人聞風喪膽。雖然歷過幾十年,閒散宗室開始被養廉銀子養的精神頹敗,畢竟仍舊有高貴聰慧的龍子鳳孫。
大家正說著話,只聽門口傳來鄭五小姐的聲音,「看沒看到貞娘過來?」
丫鬟回了話,鄭五小姐幾個進了屋。
琳怡抬起頭看到鄭四小姐紅著臉,琳芳神情迷茫彷彿大夢了一場尚未清醒,要不是身邊有琳婉彷彿連路也不會走了。
長房老太太帶著蕭氏和琳怡過來鄭家,正巧琳婉也被請過來和鄭三小姐說話,琳芳陪著琳婉一起來了鄭家,顯然是二老太太董氏安排過來打聽消息的。
鄭老夫人看向鄭五小姐,「貞娘呢?」
鄭五小姐看看姐姐,這才低聲道:「剛才在花園裡撲蝴蝶,也就走散了。」
鄭二太太聽說老夫人和陳家老太太說完話了,也帶著下人拿新鮮果子過來。
鄭二太太剛笑吟吟地進門,鄭老夫人吩咐道:「快去讓人找找貞娘,一會兒就要開席了。」
琳婉和琳芳幾個坐到座位上,琳婉端起茶給琳芳,琳芳沒有在意不小心一揮手讓茶灑了下來。青花瓷的小碗頓時落在地上摔碎了,琳婉也被燙的驚呼一聲站起身來。
長房老太太正和鄭老夫人低聲說話,看到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弄的,有沒有燙到。」
琳芳看到茶碗碎了這才回過神來,忙道:「我沒在意。」說著也去看琳婉的手。
「沒事,沒事,」琳婉笑著揮手,「我只顧得看多寶閣上的自鳴鐘了,不關四妹妹的事。」
琳芳鬆了口氣,驚訝的表情立即變作了理所當然地安心。
這樣一鬧,屋子裡的丫鬟、婆子倒是忙起來。
琳怡看向琳婉的手指。丫鬟端上來的茶不會太熱,潑下來也不過就是嚇了一跳,最要緊的是琳婉的衣裙濕了,要去換下來才是。
琳怡不動聲色地將軟巾遞給琳婉。
蕭氏拉著琳婉的手看了半天,又是上藥又是湊在嘴邊吹涼風。
琳婉的手總算沒有大礙。
「我帶姐姐去換下衣裙吧,」坐在一旁的鄭四小姐忽然熱絡地上前,「我才做了一套紗裙正好沒上過身,姐姐的樣子和我也差不多。」
兩個人的身高差不多,琳婉更加玲瓏有致些。
鄭二太太笑道:「也好,換了衣裙宴席也就好了。」
這番安排也是妥當,鄭老夫人笑著頜首。
鄭四小姐領著琳婉下去。
鄭老夫人小看長房老太太,「三小姐賢惠、四小姐漂亮、六小姐聰穎,你是福氣不淺啊,等幾位小姐到了說親的年紀,只怕陳家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可不是,」鄭二太太笑得眼角也起了彎彎的皺紋,「這次進宮,周夫人還誇陳三小姐的手藝好,」說著摀住嘴巴看向鄭七小姐,「我們家七小姐的流蘇繡在壽宴上拔了頭籌,還要謝陳三小姐、六小姐幫忙。」
鄭七小姐想到在太后面前被拆穿的情形立即紅了臉。
鄭老夫人也憋不住笑了,「常來常往的,誰不知我們家七小姐最不善女紅,偏偏這次七小姐爭氣繡出了雙面繡,太后便直接問是出自哪家小姐之手……」
琳怡繡了最簡單的雙面繡竟然也沒能幫鄭七小姐矇混過關,看來鄭七小姐的名頭實在是大。琳怡轉頭看鄭七小姐。
鄭七小姐吐吐舌頭,她和陳六小姐約定好,怎麼問也不會將陳六小姐供出去。十九叔的嬸娘周夫人卻說起陳三小姐善女紅,太后端詳了她兩眼,便直接誇,陳家小姐有幾分閨門之秀,她是恨不得當著太后娘娘的面說陳六小姐會的還不止這些呢,想一想琳怡交代不要在宮裡提及陳家,十九叔看過琳怡幫她做的流蘇繡,也囑咐她進宮之後不可多言,她這才沒有將那些話說出口。
鄭老夫人接著和長房陳老太太說話,鄭五小姐去幫襯鄭二太太擺箸。
琳怡和鄭七小姐說話,琳芳偶爾過去說上兩句。只等著琳婉和鄭四小姐回來。
鄭老夫人不經意地看了眼自鳴鐘,這換衣服時間也太長了些。
琳婉在鄭四小姐房裡換好了衣服,出門卻沒見到鄭四小姐,就在園子裡轉了轉,走到芙蓉碧荷,只聽得有嬌滴滴的聲音道:「郡王爺……我……我做了只荷包……郡王爺看看喜不喜歡……」
琳婉轉過青石甬路,看到不遠處那抹頎長的背影。石青色的衣衫如同和花池裡荷花連成一片,一直延伸到天際,聽得鄭四小姐的話,漫不經心地轉身離開,衣袂被風一吹,上面的四爪金蟒就要衝天飛起。
鄭四小姐咬咬嘴唇,下定決心不能就這樣放棄,待要追上前,只聽身後傳來陳三小姐的聲音,「四妹妹,你怎麼在這裡,我們快去花廳裡吧,想必大家都等急了。」
康郡王和寧平侯五小姐的婚事已經談了許久,再不爭取恐怕就要來不及了,「郡王爺……你知不知道寧平侯要將五小姐許給五王爺,您還蒙在鼓裡……」
「四妹妹,那是前院還是別過去了。」琳婉焦急地去拉鄭四小姐。
嬌弱的四小姐,手上卻十分有力氣,推了琳婉一把,琳婉腳下不穩頓時摔倒在地。
旁邊的冬和臉色蒼白,忙上前扶起琳婉,「小姐有沒有摔著。」
鄭四小姐也發覺自己的失態,依依不捨地看了康郡王一眼,這才上前去看琳婉。
琳婉見周圍沒有旁人,紅著眼睛心疼地看鄭四小姐,「好妹妹你怎麼這樣傻,妹妹說話郡王爺定是聽到了啊,妹妹再追上去又有什麼用,憑白搭上了自己的好名聲。」說著拉起鄭四小姐,「我們快過去,免得被人發現。」
「我……」鄭四小姐眼淚掉下來,「都是我對不住姐姐。」
琳婉拿起青紫雙鳥逐花繡的帕子給鄭四小姐擦眼淚,「自家姐妹不必這樣說。」
鄭四小姐和琳婉兩個說著話上了長廊,才走過府裡的一片梔子花樹,就看見兩個丫鬟匆匆忙忙從西邊園子裡跑出來,鄭四小姐和琳婉都看出端倪來。鄭四小姐讓丫鬟去問,丫鬟蒼白著臉過來稟告,「三爺……三爺身邊的慶兒說,褚家小姐……殺了……柳香。」
貞娘殺了三哥的通房丫鬟柳香……
鄭四小姐驚訝地張大嘴,表情僵在臉上,「祖……母知不知道?快……快去跟祖母和母親說。」
小丫鬟聽了,忙跑去找人傳話。
鄭四小姐和琳婉還沒離開,只看西園又跑出一個人。
是表情茫然的貞娘。
貞娘已沒有了往日跋扈的模樣,張著手滿身鮮血地往前走。
……
鄭七小姐讓人拿了桂花酸梅汁,笑瞇瞇地看著琳怡喝了,「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喝。」
琳怡頜首,加了桂花味道多了些甜膩。
「可是還和在你那裡喝的不一樣。」
琳怡又抿了一口,「我讓人多加了些山楂,我們老太太苦夏,喝了能多吃些飯食。」
鄭七小姐拍手,「怪不得,只是讓人用烏梅、甘草卻沒有山楂。」
鄭七小姐話音剛落,只聽外面「啊」了一聲,鄭老夫人身邊的段媽媽慢慢退了出去,段媽媽不一會兒回轉,走到鄭老夫人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鄭老夫人睜大眼睛,隨即皺起眉頭。
大家還在猜測出了什麼事。
只聽外面有丫鬟驚聲道:「陳三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鄭二太太嚇了一跳,先撩開簾子出去看,蕭氏也按捺不住起身出去,琳芳、琳怡、鄭五小姐緊跟在後面。
大家陸續到了院子裡。看到眼前的景象都嚇了一跳。
琳婉臉上、身上、手上滿是鮮血,目光驚恐地看著鄭二太太。
鄭二太太和蕭氏過去拉起琳婉的手來看,「這是傷到哪裡了。」
琳婉半晌才反應過來,「不是我……是……是……貞娘……是貞娘……」
聽到貞娘這兩個字,鄭二太太眼睛一閃將琳婉抱在懷裡,「慢慢說,到底怎麼了。」
琳婉含著眼淚被鄭二太太攬進懷裡「嗚嗚」地哭起來。
旁邊的鄭四小姐緩過神來,「我們……瞧見……貞娘滿身是血……聽說是殺了三哥身邊的柳香。」
「啊……」鄭七小姐不敢置信地拉緊琳怡的手,「貞娘怎麼殺人了……」
鄭四小姐還要說話,鄭二太太忙打斷女兒,吩咐身邊的婆子,「去看看怎麼回事,是不是女孩子動了口角。」
一時間花廳裡的婆子去了六七個。鄭二太太又讓身邊的媽媽親自帶著受了驚的陳三小姐去梳洗。
家醜不可外揚,鄭家有收斂的意思,琳芳雖然想看熱鬧也只能到此為止,盼著日後再打聽消息出來,琳怡只是驚訝了一番就再無動於衷。貞娘在鄭家作威作福,早晚要落得今天的下場。怪不得長房老太太說,殺人的刀子不一定要有鋒。不過再怎麼樣,也是白白搭上了一個女孩的性命。
宴席開了大家隨便吃了些,中途又說貞娘和柳香的家人鬧起來,鄭二太太只得離席去處理貞娘的事。
貞娘早就忘了當時是怎麼將剪刀刺進柳香心窩的,只覺得旁邊有人說了什麼,她就心火難平,如今出了事,大家都用異樣的目光瞧著她,更有柳香的家人口口聲聲要告去官府,貞娘亂了手腳,想起在族裡的時候沒少見過被打死的丫鬟,便撐起腰,大聲道:「這樣的狐媚子我見到一個打一個。」
琳怡這邊聽到的話與貞娘說的有些出入。只聽小丫鬟哆哆嗦嗦地道,「褚小姐說,要將柳香剝了皮扔去亂石崗,這樣打死算便宜了她。往後誰想往三爺房裡鑽都是這個下場,便是柳香家裡人告她也不怕,她還要說柳香惡奴欺主,將柳香一家都送進大牢去。」貞娘這樣年紀的小姐不大可能說出這種惡毒的話,不過現在也只能任鄭家將話傳出去。再說出了鄭家人,陳琳婉主僕親眼看到貞娘渾身血淋淋的模樣,日後但凡出了事,也算是個見證,所以鄭二太太會歡喜地將琳婉摟在懷裡。
其實鄭二太太大可以不必著急,鄭老夫人是不會眼看著貞娘這樣的人進門的,處理這件事不過是個時機,再說鄭家現在需要貞娘母女在府裡攪一攪。
琳怡臨走前跟著鄭七小姐去看白狐。籠子裡的母狐狸雄赳赳地在琳怡眼前來回的蹦跳,不時呲牙咧嘴,尖尖的嘴叼住鐵籠子,發出「嗚嗚」恐嚇的聲音。鄭七小姐正要想法子讓下人引開母狐去看小狐,琳怡眼前的母狐突然哀嚎一聲抿緊了耳朵、尾巴縮去了角落裡。
琳怡轉頭看到了雙黑緞面雲靴。
鄭七小姐歡快地叫:「十九叔。」
琳怡只得按照參拜宗親的禮儀,斂衽深蹲一拜不起。之前周十九沒有說穿他是宗親,她乾脆就假裝不知曉,簡單行禮就是,現在身份已經揭穿,她也就不能再裝下去。
然後聽到那聲音道:「起來吧!」
琳怡這才站直了腿。
周十九不知什麼時候身側配了劍,細長的手指輕敲劍鞘,腰間的絲絛不時地纏上他的指尖,「陳六小姐有什麼想問的?」
周十九怎麼知道她有事相求。琳怡已經來不及多想,又深深蹲身,「郡王爺是不是要去福建,能不能請您捎封家書給家父。」
他舒逸的眉角輕輕展開,嘴邊一汪笑容更深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09:06
第七十三章 對手
周十九穿的雲靴比平日裡厚上一寸,是要出門穿的快靴。嚴大人在福建查賑災銀子的事鄭閣老都不知曉,周十九卻清清楚楚,若是周十九自己打聽來的,以周十九的性子不會輕易對鄭家和陳家講。
周十九做事是很周密的,他的一舉一動都別有深意。
她想來想去,應該是皇上授意周十九去福建細查,周十九才會來和鄭閣老通消息,以便於謀劃下一步。
再說周十九算計了這麼長時間,說服鄭老夫人幫忙引薦國姓爺家,將書信呈給太后娘娘,又讓林家走投無路與成國公為敵,一步步安排的這樣縝密,聖上不可能不對福建動手。
成國公和大多數勳貴都有關係,文官已經有了不怕死的嚴大人,再派人過去,周十九這樣不大不小去過福建的宗親該是最佳人選。
也不知道她想的對不對,但是想要求周十九幫忙,乾脆不動太多心思,直來直去地說,反正論算計,她算計不過他。
「起來吧!」
聽到周十九的聲音,琳怡長長出口氣,看來她猜對了。
表面上對他是禮數周全,其實心裡該是萬分不情願。看似恭順,其實心裡喜好分明,這樣的性子將來要到什麼地位才能隨著自己的性子,少了許多這樣的重禮。
他微微一笑,目光莫測,表情卻十分隨意,「我即要出京,你的書信可寫好了?」輕易答應了,她倒不一定敢讓他送信了。
她果然皺起眉頭。
琳怡遲疑片刻,鄭七小姐第一次帶她去找周十九幫忙何嘗不是這種情形,可是到了最後也是被他利用。
轉念思量,現在父親已經在福寧。沒有第二條路可選,「郡王爺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寫來。」
「好。」他一口答應下來。卻眉頭淺陷,讓人猜不透這話後面還有多少深意。
琳怡微微抿嘴,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不能猶疑。周十九工於心計不一定與她一個小女子為難。
琳怡轉頭看鄭七小姐,「我跟妹妹去房裡寫信。」
鄭七小姐頜首。
琳怡跟著鄭七小姐走上翠竹夾道。聽著竹葉沙沙的聲音,看著秀竹婆娑,琳怡忍不住回頭看過去,青紗帳外那抹身影負手而立,她快步向前,竹葉飛落在她衣裙上,她不由地停下來抖下落葉。中竹林中恍惚中看到那人臉上浮起極淡的笑容,飄忽如晴空中的雲朵,明明能看得清,卻又不知離得到底有多遠。
琳怡側頭吩咐玲瓏去尋長房老太太,「悄悄和老太太說,康郡王要出京,我想稍封家書給父親,請父親早些回京。」
玲瓏頜首匆匆去了花廳。
等到玲瓏回來,琳怡的家書已經寫好,玲瓏上前行禮道:「老太太說了。既然是家書,讓小姐看著寫。」
琳怡將信箋拿起來吹乾墨跡。
鄭七小姐這才過來幫忙,「要不要我去拿漆油來,你有沒有隨身帶印章 。」
琳怡笑道:「只是家書。就用香糨封好就行了。」她沒有用漆封,想必周十九也不會打開來看,周十九能利用她,她也能利用周十九的驕傲。
周十九能在眾人中一馬當先獵到白狐,想必騎術了得,哪裡有比他更快的信使。再說,就算家人送信不經過周十九,想必周十九也能知曉。既然避不開,不如就不避。
……
沒有漆封的信函交到周十九手上,周十九沒看一眼就收入懷中,「信我會送到。」
那聲音悠揚好聽,是因為每個音調都拿捏的極準,所以悅耳。
琳怡再要行禮。
周十九卻輕笑一聲,那笑聲彷彿能洞悉她心裡所想,讓人不由地心虛,在琳怡沒抬起頭之前,他已經舉步離開。
……
回去陳家的路上,長房老太太靠在芙蓉圓枕上看著琳怡。
琳怡緩緩道:「之前和伯祖母說的鄭七小姐的十九叔,就是康郡王。」
長房老太太略感驚訝。
琳怡試試小籮裡的茶碗溫度,雙手遞給長房老太太,「我一直以為是鄭家的長輩,沒想到是宗親。」
長房老太太喝口棗茶,垂下眼睛,「難怪你想不到,鄭七小姐叫叔叔,怎麼可能是惠和郡主娘家人。」
琳怡頜首。她也是被鄭七小姐誤導了。
「康郡王的祖父是太祖九子,成祖時封了康郡王,歷經高宗和本朝,康郡王在宗親中自然輩分大。惠和郡主論理是該喊聲十九叔,只是之前康郡王沒有復爵,大家相處的時候便隨意了些,鄭七小姐性子直率,跟著惠和郡主一起亂叫也是有的。」
琳怡能理解這個意思,就算都是宗親,也要看誰的身份更尊貴,一個獲罪被奪爵的宗親,平日裡相處時也就隨意些。
長房老太太抬起眼睛,「怎麼想起來讓康郡王捎信。」
琳怡低下頭,「孫女也是猜康郡王可能去福建於是就多問了一句,沒想到果然就是……」琳怡說著頓了頓,「在福建的時候,父親和福建的清流多有來往,這次嚴大人到了福建查出賑災款錯漏,對清流來說是莫大的機會,我害怕父親會因此被福建的事絆住不肯回京。」等到了多年等待的機會,父親不一定就肯置身事外。她怕的是父親回福寧交代公務也是周十九的一步棋,父親回到福建之後,順理成章要幫襯嚴大人對付成國公,只要陷進去就再也拔不出來了,興許富貴險中求是對的,只是父親耿直的性子不會明哲保身,只怕將來不小心引火上身。
比起一味追求富貴榮華,她更期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
「伯祖母,都是我自作主張。」琳怡想和長房老太太說清楚再行事,只是在鄭家不好行事且時間緊迫,福建的事既然有了頭緒,就要火速處理,拖延時間越長越給成國公掩蓋的時間,周十九不會耽擱公事來等她。
長房老太太仔細地看著琳怡,似乎從琳怡身上看到了允禮影子。陳家能做勳貴,也是因為陳家祖宗有過人之處。大約是老天給了陳家太多富貴,後人反而不繼。允禮從小就聰明,她還以為陳家靠著允禮日後會重新興旺,沒想到允禮早早就沒了,「信上是怎麼寫的?」
琳怡睫毛微微顫了一下,「我只是寫京裡有變,伯祖母讓父親速歸。」緊急的家書不能寫太多。
長房老太太讚賞地看一眼琳怡,「這樣的家書,即使半途被人瞧了也沒什麼。」
她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思。
她既要請周十九幫忙,也要防著周十九。
長房老太太歎氣。「不參與此事,你父親難免心中遺憾。可是你父親的脾氣也確實難成大事。」
琳怡低下頭,「父親不可能不參與福建的事……我只是想,參與少一些更好。」她只是盼著時間緊迫,父親能有所保留,要知道成國公是一塊大石頭,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啃碎。
長房老太太動動身子,「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琳怡輕聲道:「姻語秋先生平日裡說過一些。」
「你這孩子,姻語秋沒白教你,」姻家可是出過帝師的,看來姻語秋不止是個只會琴棋書畫的才女。不過好老先生重要,沒有好學生也是無法施展才能的,長房老太太將琳怡攬在懷裡,乾脆多教琳怡一些,「嚴大人參奏成了,也會有你父親一份功勞,就算父親全力而為,也不過如此。」出面擔當的人不多,等著分一杯羹的人卻不少,「官場上,要始終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琳怡頜首。政事她知道的也只是皮毛而已,等父親官途順了,她也就不用再多想這些。
……
康郡王果然是悄悄去的福建,之後兩日京裡依舊沒有類似的消息。琳怡沒想到能第一時間掌握了福建的局勢。不知文武百官如何,京城內宅婦人的眼睛此時此刻都落在鄭家。褚家小姐手裡多了條人命的事不脛而走。
鄭家本來已經要定下褚家小姐給鄭三爺,誰知道褚家小姐知曉鄭三爺有通房之後,二話不說便一剪子在通房丫鬟胸口穿了個洞。殺了通房丫鬟,還要殺鄭三爺兩個二等丫鬟,多虧被陳三小姐和鄭四小姐攔下來。陳三小姐因此驚嚇過度,回到陳家就一病不起。
就此琳怡才知曉,琳婉身上的鮮血是因為阻攔貞娘而來的。
到底是不是為了救兩個丫鬟才出手幫忙,只有琳婉自己清楚。
擔驚受怕了好些日子的蕭氏,趁閒在長房籌備宴席,誰知道想請的沒有請來,以為不會來的到都到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09:19
第七十四章 小議
蕭氏原本是想回報之前幾位太太的宴請,卻忘了八月初就是秋闈的日子,家裡有應試子弟的太太全都沒有過來。倒是蕭氏娘家來了不少的親戚。
琳怡比以往每次宴席都要忙,讓幾個姨母手把手傳著看了一番,然後低頭多叫幾聲表哥。長房老太太的意思是,這樣也好,一來讓琳怡適應適應過幾日去族裡也是這樣的情形,二來在長房辦宴席,也是間接讓族裡知曉,長房有意過繼後人了。
給二老太太董氏四下活動的時間,讓董氏將手段都使出來,免得日後磨人。
長房老太太聽說琳怡在園子裡快被揉搓成團,當即就笑起來,「多虧六丫頭年紀還不算大,否則真要被折騰壞了。」
白媽媽給長房老太太捶腿,「這也是好事,說明咱們六小姐將來不愁嫁。」
假稱身子不舒服在內室裡偷閒的長房老太太喝口茶,「哪個好人家的嫡女愁嫁,不過就是嫁的門頭高底,姑爺品行好壞有區別罷了。我倒是不贊成做什麼姨表親,小蕭氏是個不壓人的,多了一層親戚更是負累,憑白就拖累了六丫頭。」
琳怡進門恰好聽得這話,長房老太太偶爾會提起她的終身大事,但是沒有直接表露過喜好。想到蕭氏被幾個姨母說得啞口無言的模樣,琳怡悄悄鬆了口氣。
琉璃簾子作響,琳怡踏進門,南北的窗子都開著,屋子裡一陣涼風吹來,讓人舒暢許多。
長房老太太笑看琳怡的模樣,吩咐白媽媽。「去打水給六小姐重新梳洗。」
都已經是秋天了,還這麼熱。
琳怡顧不得別的,讓丫鬟先拿了西瓜青煎的茶伺候長房老太太喝下。
長房老太太長了口瘡,所以才不願意去花廳和大家說話。
琳怡拿起一隻小盒子,「還有西瓜翠燒成的藥灰,伯祖母吃過飯再敷上,應該很快就能好了。」姻語秋先生總說她正才沒有歪才有餘。她是覺得大病還有郎中在,平日裡小病就不用勞煩郎中了。對於長房老太太這樣不願意整日讓郎中來請安的長輩,她的歪才還真的用上了。
祖孫兩個說著話,衡哥一溜煙地跑進門。額頭上滿是往下淌的汗珠,看來幾位表哥跟著姨母一起回去了。
衡哥進了白壑書院,識得的人說到這個都是一臉羨慕。
「齊家哥哥要入場了,我想明日去送只福包。」衡哥揚著手裡的福字荷包,裡面是初一那日衡哥一早去清華寺求的香灰。秋闈要開場。清華寺的香火比往日不知要旺了多少,加之初一的香火難求,衡哥足足用了一整日的時間才弄到。
長房老太太慈愛地道:「這份功夫也算是尊師重友。」
也不知道齊二郎這次能不能考過林正青。
說了會兒話。衡哥和琳怡兄妹兩個去前面幫襯蕭氏收拾殘局,長房老太太歪在羅漢床上歇著,半晌才微睜開眼睛,「去池塘裡采兩朵紅蓮。再備上一份筆墨紙硯送去齊家。」
白媽媽笑著道:「奴婢這就去辦。」老太太大約是看上了齊家二爺。
長房老太太攏攏袖口,「族裡要入場的子弟都送去賀禮了?往年有遺漏也就罷了。今年三太太幫忙打理長房的家事,不能有疏忽的地方。」
白媽媽躬身道,「您放心,昨晚六小姐已經對過單子,差不了,直系族人不說,稍遠些的親戚也都有呢。」
聽到是琳怡辦的,長房老太太放下心來,抬眼看到白媽媽臉上深意的笑容,屋子裡沒有旁人。長房老太太乾脆也不避諱,「你覺得齊二爺如何?」
白媽媽打發了屋子裡的小丫鬟,「奴婢雖然見人不算多。不過也能看出來齊家二爺品行是一等一的好,要不然也不會教我們家二爺讀書。別的不說。這門親事,三老爺是第一個願意的。」
長房老太太坐起來,讓白媽媽服侍著穿鞋,「他自然願意,我之前問過他,他是想找個書香門第的後人做女婿,從前在福寧的時候,他還想過姻家,只是姻家的子弟過於隨性,不一定是良配,他就想著若是沒有合適的書香門第,倒不如去鄉下找家境殷實。」
蕭氏已經吩咐下人將院子整理好,琳怡沒有什麼可伸手幫忙的,就回到長房老太太房裡,門外的小丫鬟知曉長房老太太凡事不避諱六小姐,也就沒有阻攔。
琳怡進門沒想到聽到長房老太太說起這個,好奇心讓她沒有出聲打擾,而是靜靜地聽過去。
白媽媽正好笑起來,「六小姐可不適合做個地主婆。」
琳怡聽得這話,忍不住要笑起來。轉念想想地主婆也沒什麼不好,守著田地吃穿不愁。要不是長房老太太說她,「你以為小地主不會被官府壓迫嗎?家裡沒有官到哪都難言,這種日子你是沒有過過。」她哪裡不知道,只是撇開壞的想好的罷了。
長房老太太道:「老三從小沒少和武將子弟打交道,知道武將為人粗魯,怕琳怡嫁過去受委屈。我大周朝一度重文輕武,有些本事的武將都張狂的很。我為六丫頭打算,也要顧及老三的意思。」
琳怡偷聽到這裡,再也不好意思聽下去,伸手去撩開簾子。乖乖坐到長房老太太身邊。
白媽媽見狀抿嘴笑著,將瓜果給祖孫兩個擺在矮桌上,忙著去給齊家送禮了。
長房老太太知曉剛才的話琳怡一定聽到了些,也就順理成章多說了幾句,「女人嫁人之後就要仰仗夫君,」長房老太太端詳著琳怡,「女孩子出身在哪家不能選,夫婿卻是能挑的,你長姐出嫁的時候我也是精挑細選,家事、品性固然很重要,脾性也要合得來,日子才能長長久久,能給你找門好親事,我也就安心了。」齊二郎別的都很好,只怕性子太憋悶,不過六丫頭和齊家兩個小姐相處的融洽……夫妻之間的緣分誰也說不準,長輩也只能瞧個大概,日後如何還要他們成親之後才知曉。和齊家的關係乾脆就維繫著,還要看齊家有什麼動靜。
琳怡回到房裡,玲瓏已經打聽出來,白媽媽千挑萬選找了兩朵最漂亮的荷花,包了份筆墨紙硯一起送去齊家。
荷花是如意花,是祝齊二郎登上桂榜。
這是重生之後家里長輩第一次對她的婚事做出安排。琳怡想到這裡忍不住一陣心跳,抬眼看向窗口的桂花,如果讓她選,她真不願意嫁出去。她也知道,這不過是不切實際的想法,哪個女孩子能一直留在家裡,就算姻語秋先生也是因婚事出了差錯,這才下定決心不出閨閣。經過了前世的婚事,就算她再看開,那場大火在她心裡還是留了一片陰影。
可終究早晚也是要嫁的。
一轉眼,參加秋闈的生員很快入場。七天之後考完了三場,衡哥這些尚不夠資格入試的,提前跑去貢院門口感受一下氣氛。貢院裡忐忑了七日,出來的人多是走路一深一淺,唯有林正青一人輕鬆瀟灑,提前交了考卷。
齊二郎斟酌到了最後才出貢院。
這樣的消息和琳怡前世聽到的隻言片語差不多。
林正青這場秋闈過後,名聲更甚從前。
不出幾日,乙榜放出來,齊二郎第三十八名,林正青中了第一名解元。家裡有子弟上了乙榜的都免不了一陣慶賀,中了舉人就代表有資格為官。京裡立時又掀起一輪議親熱潮,對像基本都是這次桂榜有名的。
林家自然不必說,齊家也是屢屢有人上門。以林、齊兩家的家世,即使春闈上不能提名,也足以入仕。
齊二太太親自登門給長房老太太回了份禮,笑著打聽陳允遠的消息,「三老爺快回京了吧?」
長房老太太拿著蓋碗撥動茶葉,「算著日子是快了,回來之後也該走馬上任。」
齊二太太低頭笑著,「以後三老爺在京裡任職,也能多多照應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笑笑,「是啊,人老了,身邊總要有個人依靠。」
旁邊的琳怡看著齊二太太的笑容,眼睛一跳,齊家是因為父親能留京且長房老太太有意過繼父親才會與他們親近!這也沒什麼不對,婚事本來就是要仔細琢磨,男女雙方都要互相掂量家世,而後才是各自品性。
說是兩個人的婚事,其實是兩家的相看。
初步的好感,只是個開始。
齊二太太伸手將琳怡叫過來,「我們家三姐兒、五姐兒常常說起六小姐,」說著笑了笑,「過些日子請六小姐過去坐坐。」
琳怡低頭笑了。
齊二太太也親切地笑道,「三姐兒還欠你一隻鐲子呢。」
秋闈過後,考生們鬆了口氣,陳家的氣氛倒是緊張了些。
蕭氏苦著臉,「也不知道老爺那邊怎麼樣,還沒有書信捎回來。」
長房老太太捻著佛珠,「再等等。福寧到京城路途遙遠,半路耽擱了也是有的。」
琳怡將茶果送到蕭氏眼前。蕭氏說的對,父親耽擱的時間有些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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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09:34
第七十五章 出事
又過了五六日,京裡為新一批舉人老爺慶賀的熱情仍舊不減。琳怡陪著蕭氏出去買脂粉,芙蓉閣前堵了好幾輛馬車,蕭氏本就心情不佳,見到這種情景便讓趕車的下人,「不買了,回府吧!」
蕭氏話音剛落,外面就有人恭敬地喊了聲,「戴姐姐好久不見。」
馬車外的戴婆子也應承了兩句。
那人立即隔著車廂向蕭氏和琳怡問好。
蕭氏吱一聲就再沒別的話。
馬車開動了,戴婆子才小聲回稟,「是林家的管事婆子,說來拿脂粉的,奴婢瞧著林家的小廝抱走了好大一隻八角盒子。」
那麼多女眷登林家的門,林家自然要準備大批回禮。蕭氏聽了抬抬眼睛不以為意,現在她沒有心思多想別的。
琳怡為了陪蕭氏就從長房搬回來住。
琳芳在園子裡遇見琳怡笑得花枝亂顫,「呦,我還以為不出去宴席就見不到六妹妹了呢。」
琳怡笑著回口,「看四姐姐說的,不過就是隔條胡同罷了。」說著將新做的蜜餞兒遞給琳芳,「四姐姐嘗嘗,酸甜可口。」
琳芳跟著琳怡到香葉居小坐,順道吃了琳怡做的蜜餞兒,「咦。這裡放了什麼?」
「甘草。」琳怡坐在一旁,「甘草清熱解毒,姐姐不妨多吃些。」
看著琳怡笑瞇瞇的樣子,琳芳總覺得琳怡話裡有話,卻又挑不出刺來,「我問你,三叔父去了福建這麼長時間,怎麼也不給家裡捎個信。」
琳怡喝了口薄荷茶,直言不諱,「我也不知道,許是福建水患路不好走耽擱了。」
琳芳頓時失望。琳怡賴在長房不回來,不知道在長房搞什麼神神鬼鬼,前些日子又在長房設宴,儼然將長房當作了自己家,「你少去長房老太太那裡,老太太年紀大了,哪有精力照顧你。長輩不說你心裡也該有個數。」
琳怡驚訝地看向琳芳,「四姐姐不知道長房老太太的病好多了麼?上次我們一起去鄭家,四姐姐沒仔細瞧?」
琳芳皺起眉頭剛要駁斥琳怡,想到鄭家遇見的那人……一時之間心跳加快,腳又軟了些。她從前以為林家大郎已經是最俊俏的男子,卻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那般讓人癡迷的面容,五官精緻疏朗又貴氣的高不可攀,在鄭家匆匆見了一面,她便時常不由自主地想起。
琳怡瞥了琳芳一眼,真是中毒已深,琳怡就要將琳芳眼前的甘草蜜餞兒收起來。
琳芳挑起眉毛,「你不是給我了麼?拿起來做什麼?」
琳怡失笑,「我以為四姐不要了。」
琳芳讓銘嬰將蜜餞兒盒收起來,然後去吃琳怡桌上擺的,好半天磨磨蹭蹭進入正題,「你認識康郡王?」
父親請康郡王幫忙留京的事陳家該是傳遍了。
琳怡搖搖頭,「不認識,只是上次在鄭家見過一面。」她也不算說謊,之前認識的是鄭十九,充其量後來變成了周十九。她給康郡王行宗親禮,還不就是在上次。
琳芳有些放心,剛才面對琳怡陰鬱的表情,晴好了一些,「聽說康郡王和寧平侯家談婚事。」
這話琳芳不應該拿來提醒她,琳怡抬起頭,「姐姐和寧平侯五小姐關係不是不錯嗎?」
平日裡提起寧平侯五小姐,琳芳都要笑成一朵花,而今再提琳芳臉上有了反感的表情,「不過就是相識罷了。」定是寧平侯和康郡王兩家說親的時候透露說康郡王俊俏,寧平侯五小姐才要親眼見識。琳芳想到這裡,暗地裡冷哼,寧平侯五小姐急切的表情,真是上不得檯面,怪道人家私底下說寧平侯一家就是勳貴中的暴發戶。
如果和琳怡再親近些,琳芳定會在琳怡面前講寧平侯五小姐的壞話。
琳芳在琳怡屋裡坐得沒趣,不一會兒起身告辭。
琳怡穿戴好去給二老太太董氏請安。
二老太太董氏難得熱絡地讓琳怡坐在身邊,又吩咐董媽媽,「六丫頭回來了,晚上多加些菜,」說著看向琳怡,「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馬虎不得。我這才幾日不見怎麼就瘦了。」
琳怡笑著,「可能是天氣太熱吃不下飯。」
二老太太董氏瞇著眼睛聽了,輕微頜首,「一會兒讓人熬瞭解暑的藥給你送去。」
說完話,董氏看看沙漏慈祥地拉起琳怡的手,「回去閉閉眼睛歇一會兒。」
琳怡起身向董氏行了禮。
董氏如同每日見琳芳般,笑容始終掛在臉上,「快去吧!」
琳怡出了門。董媽媽端了茶給二老太太董氏喝,「上次奴婢去長房送東西,遠遠就聽到長房老太太和六小姐有說有笑的,要不是三老爺遲遲沒有回京,六小姐也不會回來二房陪三太太。」
二老太太董氏抬起眼睛。
董媽媽道:「我們家這些年對長房也是不錯,沒想到長房老太太放著正經的陳氏子弟不喜歡,偏疼上三老爺一家。」
二老太太董氏喝了口茶,站起身來,「讓她們先得意幾日,」說著頓了頓,「族裡那邊要抓緊辦,晚上讓二老爺過來說話。」
董媽媽應了扶著二老太太去歇著。
……
在二房度日不如長房痛快。
就是每日聽二太太田氏誦讀佛經也要耳朵長繭。更何況隨著時間越來越長,琳怡也開始擔心父親。
蕭氏沉悶的乾脆病倒了,晚上衡哥從書院回來,琳怡就拉著哥哥去蕭氏床前背聖賢書。
蕭氏這才稍覺寬慰。
晚上蕭氏和一雙兒女聚在燈前說話,三個人看著跳躍的燈火總算有了些睡意,蕭氏正要吩咐下人安排少爺和小姐去歇著,譚媽媽掀開簾子進門,聲音比往常提高了兩分,「太太,老爺從福寧回來了。」
病得懨懨的蕭氏一下子從床上撐起來,「是……是……老爺……回來了……在……在哪裡?」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琳怡也十分驚訝。
譚媽媽道:「聽門房傳來的消息,應該要進門了。」
琳怡和衡哥上前扶了蕭氏,譚媽媽又拿了氅衣給蕭氏穿上,三個人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滿臉鬍鬚,一臉憔悴的陳允遠。
「老爺,」蕭氏高興之餘,聲音也啞了,「您總算回來了。」
陳允遠看著滿嘴水泡,讓子女攙扶著的小蕭氏,「怎麼病成這樣。」
一家人回到內室,譚媽媽囑咐下人去燒水來給三老爺梳洗。
陳允遠簡單清洗過後,刮掉厚重的鬍子,露出清瘦的臉頰。
趁著陳允遠清洗,琳怡低聲吩咐玲瓏,「你和橘紅去外面看著,讓那些小丫鬟先去歇了,這裡不用她們伺候。」
不一會兒功夫,陳允遠換了身乾淨的長袍出來。
雖然進家門多時,燈光下,陳允遠的表情是悲傷、悔恨、驚魂未定,神情似是比死了還難受。
陳允遠人回來了,蕭氏終於能安下心,琳怡卻悄悄攥緊了手帕,父親是愛將心事藏起來的人,現在整個人像垮了般,「父親,福建出了什麼事?」
溫溫的茶喝進肚,耳邊傳來女兒軟軟的聲音,本來就已經承受不住的肩膀,一下子就矮下來,「我是沒事,康郡王卻遭了暗算。」
所有人都因這話驚呆了。
周十九,難不成……琳怡從來沒想過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周十九的身影從琳怡眼前一掠而過。
蕭氏張大的嘴遲遲沒有合攏,「那康郡王……」
陳允遠道:「福建的清流要將這些年收集的證據一起交給康郡王,誰知道康郡王乘的船在江中沉了。這件事本應該我去辦……」說到這裡陳允遠眼睛紅得冒火,拳頭也緊緊攥起來,身軀又復高大,「這是要殺人滅口。回京這一路,我就想,如果能平安進京,說什麼我也要參奏成國公。」
蕭氏這才驚懼起來。
琳怡怕的就是這個,父親能回來,並不代表就會平安,「父親,康郡王他……」
陳允遠道:「我們在岸上找了幾日都沒找到,這個時節上游下著雨,水流很急,就算是會水的人也難脫身,更何況康郡王的小廝說,康郡王不會水。」
康郡王的小廝,琳怡覺得奇怪,「那小廝怎麼沒跟著康郡王?」
陳允遠道:「康郡王讓小廝跟著我進京,該是吩咐了些要事。」
不可能周十九就這樣被人陷害死了。她前世記憶裡康郡王一直好好的,可是前世記憶裡也沒有落水這一遭。
蕭氏緩過神來,「成國公連郡王都敢……何況老爺,老爺這不是要……」說著淚水漣漣,「老爺千萬不能做傻事。」
見到周十九被害落水,父親僥倖逃脫,哪裡還會顧自己的安危。蕭氏這樣勸只會讓父親鐵心追求氣節。
現在的癥結在於康郡王。
「父親,康郡王有沒有讓您回來參奏成國公?」
陳允遠心思已亂,半晌才搖頭,「康郡王讓我回京什麼也別說,可是今非昔比……」
琳怡連忙勸說,「父親還是思量思量再作打算,若是輕率決定反而做了錯事,那不是更加雪上加霜。現在還不急參奏,找人才是最正經的。」
琳怡話音剛落,只聽門口傳來丫鬟的聲音,「二老太太來了。」
二老太太董氏進了門,仔仔細細打量了陳允遠一番,然後心疼地道:「出去了個把月怎麼這般狼狽。」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09:49
第七十六章 打探
讓二老太太董氏知曉成國公的事,就相當於讓二老太太握住父親的把柄。
借刀殺人這樣的伎倆,連琳怡都已經司空見慣。
陳允遠在官場打混這麼多年,再怎麼樣也不會犯太大的錯誤,更何況陳允遠本身對二老太太董氏有十足的戒心,「福建連日大雨……誤了行程,怕回京遲了就連夜趕路。」
二老太太董氏不動聲色,「回來就好,以後出去要送平安信回家,你媳婦擔驚受怕連身子都熬壞了,在外面搏功名重要,這個家也不能不管不顧。」
旁邊的董媽媽也話道:「老太太剛才已經安睡了,忽然就做了噩夢大喊三老爺,奴婢們都嚇了一跳。」
琳怡端茶的手頓了頓。
二老太太董氏驚嚇過後彷彿真心想和兒子、媳婦話家常,「你們父親那時候,我也是整日睡不著覺,總是夢到他身受重傷,雖然現在你們沒有走從戎這條路,可是朝廷局勢也是瞬息萬變的,稍不留意那可要大禍臨頭。」
蕭氏聽得這話想及剛才老爺要參奏成國公的神情,深有感觸地掉下眼淚來。
董媽媽看了目光一閃。
琳怡站在一旁,現在的情形再明顯不過,二老太太董氏定是察覺到了什麼。
這件事遮掩不住了。
陳允遠受教恭敬地道:「兒子知道了。」
「小事我不管,萬一遇到大事你可要找我和你兩個哥哥商量,」二老太太董氏深深地看了陳允遠一眼,「我老了,不如你們年輕人還有心勁兒,我就想盼著家宅安寧。到了我這把年紀,你就知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能求什麼。如果你們父親能活著。什麼富貴榮華統統不要也罷了。」
小蕭氏眼淚直掉,陳允遠死裡逃生也頗受感觸。琳怡上前拉起蕭氏的手。
旁邊的董媽媽歎氣道:「二爺和六小姐還小,不曉得三太太心裡的苦。人都說的好。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
董媽媽這句話都戳在蕭氏的胸口。將衡哥和琳怡都拉開了些。
哪個女人聽得這話不感觸。
蕭氏露出幽怨的眼神。
坐了一會兒,二老太太董氏這才讓董媽媽扶著回去歇著。
陳允遠夫妻帶著一雙兒女將董氏送出去。
二老太太走上長廊一眼看向董媽媽,「看出來沒有。」
董媽媽點頭,「三老爺是在福寧遇到了事。」
恐怕不是小事。二老太太董氏皺起眉頭,「再去問問看,有沒有人和老三一起回來。」
董媽媽道:「奴婢這就去安排。」
看老三的樣子不像是小事,雖然總是遮掩不住。早晚要說出來,還是越早知道越好。看小蕭氏那個樣子,稍不留意,老三就要大禍臨頭了。
……
二老太太蕭氏一定會很快打探出父親和康郡王的小廝一起回來的消息。
要想安穩過這一關,不是件容易的事。
琳怡輕握手裡的錦帕,仔細思量父親的話。按理說沒有找到康郡王,就該一直在福建找,怎麼康郡王的小廝到提出來送信回京。
周十九那麼聰明,該不會這樣輕易就被人暗算死,主子沒了蹤跡小廝就這樣回京……
屋子裡沒有了旁人。陳允遠說起福建的事,「福建的官兵不敢驚動,怕是就算找到了,也不會給生路。只得讓幾個相熟的官員調動家人沿著江邊往下流去找,我們就送信進京。」
在江邊熟知水性的人都知道,只要三日內找不到,基本上就沒有了活路。
福建每水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不知有多少,從前有一位和父親要好的河道就是被大水捲走了,出動了許多官兵也沒能找到屍首,家裡只能埋了一套官服做衣冠塚。
大概是父親知曉康郡王定是沒了生路,這才……
或生,或死,怎麼都能說得通。
因為前世種種,她總是怕父親和康郡王有牽連,難不成她一直小心防備的人就這樣死了?
那日周十九從鄭家走時明明把握十足。
「父親,」琳怡忽然想到,「康郡王有沒有說怎麼去了福建?」
陳允遠表情有些意外,「康郡王去公幹,正好路過福建給我帶家書。我看家書上是你的筆跡,你不知曉?」
說是為了帶家書……並沒有將實話跟父親講,也就是說周十九從頭到尾怎麼安排的,完全沒有告訴旁人。
那很有可能落水也是假象。
琳怡豁然想透這一點,周十九是皇上密派去福建的,如果這麼快就被害死在福建,皇上定會勃然大怒。
更何況周十九不是一般人,是宗親。
連宗親都敢殺,其實貪腐那些罪能比的。
周十九若是早有謀算,就能藉著這件事將成國公越拽越深。
周十九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從前世他用父親邀功的事就能看出來。他卻斷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父親先別急,明日還是找伯祖母商量一下。父親不是總跟我們說,遇大事時不能慌。」
陳允遠看著目光明亮的女兒,想著往日對一雙子女的教訓,歎口氣,女兒說的也有道理。
……
大周朝開國時,將京城最好的地段大多賜給了宗親。康郡王的祖父是太祖九子,自然和閒散宗室不同,要令賜府邸。
後來被革了爵位,就連正統宗室也算不上了,只能記在被革爵宗室冊上。
革了爵位的宗室沒有朝廷的養廉銀,不如普通的官宦人家。
周夫人端著四色牡丹小蓋碗,嘗著碧螺春,長長的暖玉護甲不時地輕觸碗底。
「郡王爺實在不該和夫人分心,」申媽媽在一旁低聲道,「要不是夫人,郡王爺哪裡能承繼爵位。當年奪了爵連府邸和田地一併收了回去,老郡王一家過的拮据,還不是老爺和夫人救濟。親兄弟骨肉也無非如此,何況老爺和老郡王並非出自同支。」
周夫人放下手裡的茶,「外面都說我們是高攀了。老郡王一家是嫡裔宗室,我們這些閒散宗室將來是要遷去盛京的。」
申媽媽用美人拳給周夫人敲小腿。「連太后和聖上都說了,要郡王爺仔細孝順老爺和夫人,還說老爺、夫人宅心仁厚,宗親都如此,周氏子孫只會越來越興旺。」
周夫人眉眼舒展開,卻也歎了口氣,「話是這樣說。誰又能看的到將來,或許澈兒成親之後要自立府邸,翅膀硬了總是要飛的。」
申媽媽笑瞇瞇,「那還不是夫人說了算,郡王爺畢竟年輕,娶來的郡王妃能多大,中饋可不是小事,還不是要夫人手把手的教。」
周夫人聽了不可置否,只是眼角輕翹,「娶了媳婦忘了老娘。更何況是嬸娘。澈兒那孩子心思又重,只盼望將來成了親之後,能有人和他心貼心。」
申媽媽一臉諂媚,「那也要是性子溫良。懂得孝順長輩的,就算不像寧平侯五小姐那樣直性子,也要像太后母家的二小姐那般……」
周夫人輕笑一聲,「你是想的好,兒大不由爺……我看他和陳家最近走的親近,恐怕是真的要自己選媳婦。」
那個陳六小姐主意大,萬一進了門要攪得家宅不寧。這樣的災星千萬不能要。申媽媽道:「奴婢前些日子才問了郡王爺屋裡的姚媽媽,姚媽媽說沒發覺郡王爺有什麼……」
一個老媽子問也是沒用。要知曉也是元澈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偏那幾個丫頭沒有一個爭氣的,哪個都沒能讓元澈入眼。
周夫人剛想到這裡,丹桂跌跌撞撞地進屋,走到周夫人跟前,「夫人不好了,桐寧回來了,說是郡王爺在福建出事了。」
周夫人怔愣片刻,一臉詫異,「澈兒什麼時候去了福建,」轉頭看申媽媽一眼,「去將桐寧叫來。」
桐寧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哭得傷心,「郡王爺吩咐小的去買些東西,第二日好離開福建,誰知道郡王爺坐的船就出了事。」
周夫人臉色突變幾乎要暈厥過去,「你……你說什麼……郡王怎麼樣了?」
桐寧頭髮散亂,衣服上都是污漬,眼淚、鼻涕匯到一處,嗓子幾乎啞的說不出話,不知道哭了幾場,「郡王爺的船翻了,小的和陳家三老爺尋了好幾日也不沒找到郡王爺。」
聽到這裡,屋子裡的人臉色都變了。
周夫人似是沒聽清楚,待要起身再問,身子剛坐直卻突然歪了下去。
申媽媽嚇得臉色蒼白,上前就去看周夫人,「快,快去請郎中……夫人……夫人……」
周家一下子亂成一團。
屋子裡始終迴盪著桐寧的話,郡王爺的船翻了。
……
內室裡,周夫人靠在杏黃金絲小鳳尾大迎枕上,垂下眼睛喝了兩勺申媽媽遞來的藥。
「奴婢問了,郡王爺是路過福建,要去見幾個相熟的朋友,這才渡江……郡王爺帶出去的官兵還在江邊找,桐寧和陳三老爺是回京報信的。」
周夫人聽著抬起頭,「福建衙門呢?衙門有沒有派人出去找?」
申媽媽搖頭,「桐寧一路回來已經過了這麼久,福寧到底怎麼樣……也不知道。」
「既然消息回來了就要及時報上去,」周夫人看了申媽媽一眼,「實情到底如何,還要問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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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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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0:02
第七十七章 被抓
第二日天剛亮,陳允遠剛想去長房商量對策。
二老太太董氏讓董媽媽來請,「老太太請老爺、太太過去呢。」
琳怡頂著大大的黑眼圈正好進了蕭氏的屋子,正好對上董媽媽的笑臉,「六小姐起的好早啊。」
看來二老太太董氏是打聽清楚了。
趁著大老爺、二老爺沒有出門,大家都聚在董氏的房裡。
本來大家平日裡起的就不晚,在聽說三老爺九死一生地回來,便都想探個究竟。二太太田氏這個長期茹素念佛的人,也提著佛珠過來。
琳芳見到琳怡就問,「三叔父怎麼了?」
琳怡搖搖頭。
琳婉向陳允遠和蕭氏行了禮之後也和琳怡道:「三叔父瘦了許多。」
大家都找位置坐下,等到二老太太董氏喝了些清茶,緩緩地看了陳允遠一眼,「老三,福建的事別瞞著了,讓你兩個兄長給你出出主意吧!」
陳允遠看到這樣的陣仗也知道消息再也瞞不住,抿緊了嘴看著滿屋子投過來的目光,不知道怎麼說。
大老爺陳允寧緊鎖眉頭,「福寧出了什麼事?」
二老太太不等陳允遠回話,歎口氣,「我只問你一樣,康郡王失蹤的事和你有沒有牽連?」
二老太太董氏的話音一落,琳芳手裡的茶水頓時潑了一半在石榴裙上。
銘嬰嚇了一跳,拿著帕子上前去給琳芳擦裙子,提出要去換裙子時,琳芳卻攥緊了裙角狠狠地瞪了銘嬰一眼,說什麼也不肯起身離開。
二老太太的話如同一個驚雷,屋子裡的人都耳邊嗡鳴聲大作。誰也沒有注意琳芳這邊。
陳允遠好半天才道:「跟兒子沒關係……」
琳怡暗自舒了口氣。
陳允遠垂下頭,接著說:「是兒子眼看著康郡王的船翻在江裡。」
琳芳的手抖成一團,嘴唇幾乎咬出血來。握著裙子看向身邊的琳怡。
琳怡垂著頭,看不清楚臉上有什麼表情,
二老爺陳允周驚訝地揚起眉毛。「三弟說康郡王出了事……我怎麼沒聽到半點消息。福建衙門調動官兵,總要有加急文書傳回來。」
陳允遠道:「是我和康郡王的家人一起日夜兼程將消息送回來。福建的公文大概還要等些日子。」更何況怕成國公一黨接著害人,他們開始並沒有通知衙門,他一路回京也像是虎口逃生一樣,拿著康郡王的腰牌累死驛站不少馬匹,覺不敢睡飯不敢吃……
二老爺陳允週一怔,「三弟糊塗啊,你這樣回來怎麼能說得清楚。這件事說小了是你失職。說大了康郡王的事與你有關也未可知。康郡王萬一有事,都察院是定要干涉的,三弟可想好了如何寫奏疏?」
陳允遠從福建回來時一心想著參奏成國公,一切都是因嚴大人徹查福建的賑災款而起……可如果不參奏成國公,裡面的許多脈絡也就理不清楚。他更無法解釋康郡王出事之後,為什麼沒有立即知會當地衙門,而是跌跌撞撞回京送信。
陳允遠想到這裡頓時汗透衣襟。
父親而今的情形是進退兩難,身邊又有虎狼盯著,走錯一步萬劫不復。琳怡想到那日她托周十九捎信,周十九嘴邊展開的笑容。
她的疑心沒錯。如今就是棋無好局。
父親在福建那麼久就算做了京官也不能甩甩袖子撇個乾淨,所以她才明知會被利用,還要去求周十九幫忙,至少能因此求得平安。
琳怡側頭去看臉色蒼白的父親。
知道了十九叔是康郡王之後。她盡量躲避與他交談,沒想到卻因此漏問了清楚。
在聰明人面前凡事問的越清楚越容易被他左右。
她不多問,周十九也就不說,是因為周十九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日。
琳怡攥了攥手裡的鮫紗,她想了一晚也才想透。
大老爺陳允寧也看出形勢不對,「莫不是三弟真的……不能交代清楚?」
陳允寧的話音剛落,董媽媽出去一趟進來道:「長房老太太來了。」
二老太太董氏略微一怔,隨即臉上又驚又喜,起身親自迎到門口,「嫂子來了,正有件事要和嫂子商量。」
二老太太董氏說完看看董媽媽。
董媽媽笑著走到琳婉幾個身邊,「時辰不早了,小姐們先去用膳。」
這是要讓她們避開。
琳婉和琳怡起身,琳芳卻皺起眉頭,「我沒胃口,三姐和六妹去吃吧!」
涉及政事怎麼可能留她們在場。琳芳是想多聽聽康郡王的消息吧!
琳婉和琳怡先走一步,董媽媽看著琳芳沒法子,倒是田氏走過來安撫女兒,「身上不舒服就回去歇著,」說著看看琳芳的衣裙,「這裙子什麼時候濕了,快回去換條乾淨的。」
琳芳見留下來無望,這才磨磨蹭蹭地起身出了屋子。
三個人到了院子裡,二老太太董氏的房門立即關了起來。
琳婉向琳怡問荷包的配線。
琳怡說了幾種鮮亮的顏色,琳婉道:「六妹妹說的對,全用素色也不好看。」
琳芳匆匆換了裙子回來聽得這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兩個還想著繡什麼荷包,」不等琳怡說話,琳芳接著道,「三叔父的事怎麼樣了你就一點不擔心?」
琳怡將手裡的荷包遞還給琳婉,「擔心能怎麼辦?只有在這裡聽消息。」
琳芳冷笑,「你倒是安穩。」
就算做了熱鍋上的螞蟻,又能解決什麼?
琳芳半晌黑著臉問琳怡,「你說人掉到江裡,還能不能活著?」
琳怡搖搖頭,「四姐問問那些見過世面的婆子。」這次從福寧來京裡走過不少水路,跟著伺候的婆子都說掉到江裡一準沒命,船行深處遇到水鬼,屍骨無存。
琳芳坐了一會兒真的找了婆子來問。
那婆子在水邊長大,淨會講一些哪家的小子去捉魚淹死了的話,提到汛期翻了船,那婆子道:「哪裡還能活命呢,水沖下去什麼也尋不到了。」
琳芳聽到這裡沒了話,偏頭過去,用絹子擦眼睛,皺起眉頭看銘嬰,「開那麼大窗子做什麼,蟲子飛進來迷了眼睛。」
屋子裡的小丫鬟忙去關窗子。
……
好半天二老太太的門總算開了,陳允遠忙換官服準備去衙門。
長房老太太臨走之前去蕭氏屋裡小坐,囑咐陳允遠浮起,「這事不容易過關,我們一家人要咬緊牙關。」
陳允遠本就抱著必死的心思,倒不懼這個,害怕的是蕭氏。
長房老太提看向陳允遠,「你記住,康郡王奉密令去福建,除了皇上和康郡王本人,誰也不能知曉這裡面的事。」
陳允遠渾身一抖,頓時來了精神,「琳怡說的是真的?所以老太太才讓琳怡寫了家書,讓兒子回京。」若不是琳怡昨晚說起這件事,他也不會在這樣的逼問下守口如瓶。
琳怡在一旁伺候長房老太太喝茶。她昨晚將周十九去福建查案的事和父親說了,就是怕父親沉不住氣真的去參奏成國公。
父親的性子,凡是涉及朝廷的事就會立即露出文臣的風骨。
長房老太太道:「聖上想要查清此事,定會派人去詢問你,到時候你再說不遲。」
陳允遠應下來,向長房老太太行了禮,拿起官帽大步出了門。
蕭氏眼淚汪汪跟到門口,一直看到夫君筆直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待到蕭氏回來,長房老太太歎口氣,「你也要準備準備,一會兒消息傳開,康郡王家裡人說不得要讓你們過去。」
蕭氏怔愣片刻,「那,我要怎麼說……」
長房老太太淡淡地接過話岔,「你夫君都不知道的事,你一個婦人能曉得什麼?無非是多安慰周夫人,說些寬心的話。」
蕭氏點頭道:「媳婦知曉了。」
長房老太太道:「莫要被人套去什麼話,成國公更不要提,只有上下口徑一致,這關才能過去。」
蕭氏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大事,一時手腳冰涼。
長房老太太沉聲道:「你畢竟是當家主母,就要能撐起事來,在福寧天災人禍都過去了,還怕內宅這些勾心鬥角,出去之後少說話,要知道禍從口出,你夫君能不能回來還要看你的。你的兒女還沒有亂,你就怕起來,這個家要靠誰?」
蕭氏聽到這裡滿面羞愧,「老太太說的是。」
長房老太太說完話起身,「好了,我也回去想想法子。」
蕭氏和琳怡送走了長房老太太,不多一會兒傳來消息,陳允遠被扣在衙門裡問話不能回家了。
蕭氏徹底嘗到害怕的滋味。
這事還不算完……
琳怡才服侍蕭氏躺在軟榻上歇一會兒。
綠萼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曲膝稟告,「康郡王家裡來了位媽媽,要見三太太。」
來了。
琳怡看向綠萼,「你去將那位媽媽請進來,我去叫母親。」
內室裡的蕭氏聽得這個消息,忙起身讓譚媽媽伺候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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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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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0:59
第七十八章 衝撞
蕭氏換上蔥綠色暗紋褙子,將唐媽媽請進屋。
唐媽媽進門給蕭氏行禮,「三太太,三老爺有沒有捎信回來,我們家夫人讓我問問,太太知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家郡王爺還能不能……」說著用袖子去擦眼睛。
蕭氏忙將唐媽媽讓到一邊坐了,「老爺去了衙門,再沒了消息,我們家兩位大伯去了好幾次也不讓見的,真不知道……」
唐媽媽掩不住失望和難過,「這可怎麼辦才好。」
兩個人說了兩句話,唐媽媽提起要去拜見二老太太董氏。
蕭氏將唐媽媽領去二老太太房裡。
二太太田氏正好伺候二老太太吃藥,看到唐媽媽慈悲的臉上落下眼淚。
二老太太董氏將唐媽媽讓在旁邊坐了,「周夫人如今怎麼樣?」
唐媽媽黯然道:「我們夫人最是疼郡王爺,昨天聽了消息就背過氣去,連夜請郎中診了好幾次,郎中說只怕急火攻心怕有痰壅之症。天不亮老爺一邊上了折子一邊去衙門問,誰知道什麼也打聽不出來。我們家郡王爺出了事,卻還對我們家裡瞞著……老爺、夫人也實在沒有了法子,才讓我來您這裡打聽。」
二老太太董氏聽著難過,用帕子擦了眼角,「這是什麼事。好端端的怎麼就有這樣的災禍,」說著看向蕭氏,「你跟著唐媽媽過去安慰安慰周夫人。我們家老三畢竟是和康郡王在一起的,現下周夫人最想見的就是你了。」
唐媽媽感激地看著二老太太董氏,「老太太說的是。我們怎麼勸夫人也不肯聽。飯也不吃一口,水也不肯喝,眼見就要將身子熬垮了。」
田氏最聽不得這些。「夫人從前聽過我講佛經,我也跟著三弟妹一起去看看夫人。」
唐媽媽頜首。「這樣最好不過,奴婢就回去候著了。」
田氏和蕭氏將唐媽媽送了出去,回來後聽二老太太董氏囑咐,「周夫人問什麼就照實說,如今老三被扣衙門,定是被猜疑和康郡王的事有關,周家才會對我們起了疑心。在周夫人面親但凡有半句吞吞吐吐,老三都不一定能順利回來。」
田氏這才明白過來,「老太太的意思,周家是要興師問罪?」
蕭氏聽得興師問罪幾個字,心裡不由地一抖。
二老太太董氏捏著銀熏球眉毛皺在一起,「不然能有什麼。恐怕是老三在福建做的不妥當被周家知曉了,康郡王出事那麼久,老三都沒有上報當地朝廷,就這一件事足夠被御史彈劾。」
蕭氏本來就強撐著身子,一根羽毛落下來都要垮掉。更何況這樣的話。
……
琳怡在房裡聽說了二太太田氏和琳芳也要跟著去周家。
二老太太董氏怕周家威嚇不夠,還要讓田氏這個煽風點火的,只是這火要煽的恰到好處,又不能任由蕭氏亂說。將整個陳家都牽連進去。
橘紅道:「這可怎麼辦?」
能怎麼辦,長輩的安排還能反對不成?
外面下了雨,玲瓏拿了件青色金盞花小氅衣來,「去康郡王家裡,我們要怎麼準備?」
琳怡道:「就像平日裡去宴席一樣。選件素淡的褙子,」然後指指頭髮,「還是梳個雙螺髻吧!」
大家收拾妥當,門房傳話馬車也備好了。
琳怡陪著蕭氏一起往外走,毫不意外地在垂花門遇見了二太太田氏和琳芳。
琳芳穿著鵝黃色曉月雲陽斕邊鑲珠交領褙子,梳著單螺髻用藍田玉的雙蝶簪固定了,下著白芙蓉宮裙,蒼白著臉不施胭脂,比往常嬌弱的可憐。
相比之下,琳怡的穿著就普通稚氣。
幾個人一起坐馬車去了周家。
馬車到了東城,趕車的下人便不敢大意,要知道附近住的除了宗室就是勳貴,衝撞了哪個都擔待不起。
好容易到了周家,幾個人下車進了門。
周家內宅安靜的嚇人,所有的丫鬟、婆子全都垂著頭走路,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唐媽媽將陳家女眷迎去應春堂。
走過長廊,需要上三段台階才能上了抄手走廊,到了廊上微微眺望就將下面的小花園收在眼底。
唐媽媽道:「這是我們郡王爺書房,夫人一早就過來了,說什麼也不肯走。」
聽到是康郡王的書房,琳芳不由地多看了幾眼周圍,種的都是挺拔的翠竹和奇異的草木,果然不見花團錦簇。琳芳看著微怔,上次從鄭家回來,她就偷偷去和母親打聽康郡王,她想著哪日會來康郡王家裡做客,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
唐媽媽瞧瞧地抬起頭看陳家兩位小姐。
陳六小姐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陳四小姐將帕子捏成一團,紅紅的眼睛四處張望。唐媽媽一怔,和她想的有些出入。
到了書房門口,琳芳就看得更加仔細了,誰的書房,外面的題字就是誰的筆跡。
外頭的竹簾輕輕掀開,屋子裡傳來一陣歎息聲,然後是誰在勸說:「夫人可要看開些,外面傳來的消息也不一定作準,說不得過幾日郡王爺就回來了。」
周夫人聲音沙啞,「好端端的船怎麼就翻了。我夢見澈兒渾身水淋淋的,等著我們救呢。」
唐媽媽通報了一聲,周夫人才知道是陳家女眷來了。
周夫人虛弱地半躺在貴妃榻上,面容憔悴顯得有些消瘦。
琳怡跟著蕭氏向周夫人行了禮。
「快起來吧,」周夫人眼看著蕭氏,「陳三太太請過來坐。」
蕭氏這才坐了過去。
周夫人瞧著蕭氏,就又想起康郡王,拿起帕子遮著嘴唇嗚嗚哭起來。
蕭氏忙上前去勸,「夫人您可要保重身子。」
周夫人一把拉住蕭氏,抬起頭來,眼巴巴看著蕭氏,「陳三太太有沒有聽陳三老爺說起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元澈怎麼就去了福建,三老爺是不是親眼看著船沉的?」
周夫人好像一無所知的模樣。
這麼簡單的問題,蕭氏不可能回答不出,只得照著長房老太太囑咐的唱本,說出來,「昨晚老爺回來只說康郡王落水了,要奏報朝廷,其餘的什麼也說不出來,就連我們家老太太問了,也是沒問出什麼……到底是怎麼樣……我也不知曉……今早老爺又匆匆忙忙去上衙……我們一家也是等著老爺回來再問……衙門裡卻傳來話說……老爺被扣下了。」
周夫人無力地靠在引枕上,輕喘著氣,半晌才問起來,「聽說是三老爺一早就和元澈說過福建的事,三太太也不知曉?」
康郡王和父親都不在場,沒有人能和周夫人對質,周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蕭氏心裡發虛,轉頭看了一眼琳怡和二太太田氏。
二太太田氏不明所以地會看過來,反而讓屋子裡更加靜寂。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聽老爺說過。」蕭氏乾脆一問三不知。
周夫人抽噎道:「看來這事只有陳三老爺自己知道了。三老爺來找過元澈幾次,恐怕是和福建有關,聽說這次去福建賑災聽說本來是陳三老爺回去,是元澈推舉了嚴大人……」言下之意是父親求到了康郡王,康郡王才從中周旋。
這樣說下去,就將父親推到風口浪尖,福建的事就成了父親一手操控。
琳怡看了一眼蕭氏,蕭氏沉著頭什麼也不說。
她在姻語秋先生和長房老太太那裡還聽過些政事,蕭氏卻對這些一竅不通,自然不知曉即使閉口不言也會大禍臨頭。
單周夫人這一句話,足以害死父親。
琳芳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去,拿起帕子給周夫人擦眼淚。
周夫人拉起琳芳的手,「四小姐……也是……慈悲心腸。」琳芳心中更是難過,若是康郡王沒出事,她定然會得周夫人喜歡……
門口隱隱約約傳來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音。
周夫人說這些話的時候果然有人在外面。
琳怡剛想及這裡,屋子裡的丫鬟就要出去迎客。
這時候再不說話,就來不及了。
琳怡用袖子一遮眼睛頓時紅地掉了眼淚。
周夫人才低頭喝了口茶,就聽得一個微弱的聲音道:「周夫人,您就給我爹爹一條活路吧!」
周夫人頓時眼皮一跳,睜開眼睛看向屋子裡跪下的陳六小姐。
門外的腳步聲也停下來,想來是在側耳仔細聽吧!
琳怡嗚嗚咽咽地哭,她一個小小的弱女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周夫人再厲害也不能和她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爭辯,琳怡這樣想著哭聲變得無比的懼怕,「我爹爹在福寧落下腿疾才想要回京休養,所以長房老太太求人在京裡給父親謀了個職位,爹爹這次回去只是要與新任的官員交代公事,所以才沒有回福寧賑災,康郡王去福建斷不是我爹爹害的啊。」和康郡王能撇多清,就撇多清。
康郡王是王孫貴胄,他們不過是沒落勳貴,周家有意壓他們一頭,他們也只得跪下求生。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11:12
第七十九章 結果
哽咽哭的聲音如此刺耳,蓋過剛才她隱忍的哭聲。無論誰進屋來看,都是十幾歲的女孩子因父親的事嚇得手足無措。
琳怡的眼睛越揉越疼,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父親從福建回來報信,就被衙門扣住了,夫人現在又這樣一說,我父親不是沒有了活路。」
「我父親已經是京官,福建的事和我父親沒有了半點關係。父親在福寧公事已經交代好,返京途中遇到郡王爺,郡王爺的船翻了,夫人沒見過汛期的時候,江水湍流別說是人,就是房屋也能被衝散的……順著河道一轉眼就沒了……父親不管不顧地找了幾日也沒找到……」
外面的人應該能從她的話中聽出裡面的意思。父親是主動要辭去福寧的差事進京的,父親若是一心繫著福建的事,何必走這一遭。
周夫人的話說的不清不楚,乾脆她也說的迷迷糊糊。
周夫人要說成是康郡王被人陷害,她就偏說說汛期水災……
人為陷害可以將父親和康郡王綁在一起,天災卻是誰也意料不到的。
周夫人說那些她們無法辯駁的,康郡王出事時的情形,周夫人也不能隨便猜測。
周夫人目光一閃冷峭,卻立即變成了哀傷,「這孩子快起來……外面的事你小孩子哪裡知曉,就連我……也是被蒙在鼓裡……」
琳怡搖搖頭,「平日裡……我定是不敢求夫人……事關父親……我們好不容易回了京……」說著去看田氏,「和祖母、兩位伯伯一家人還沒團聚幾日……就……就……父親早晨走的時候……還托兩位伯伯一定要照看家裡……今天早晨父親說的話二伯母也聽到了……」說著仰起頭來向二太太田氏求助,「是不是二伯母?」
「二伯母還說唸經能消災,大家誠心求拜說不得郡王爺就回來了。」周家人本來沒請二太太田氏,田氏跟著過來還不是打著要唸經的口號。既然如此關鍵時刻就要盡人事,而不是作壁上觀。
田氏還沒說話,旁邊的琳芳坐不住了。拿起姐姐的威風,「六妹妹你怎麼能頂撞夫人,大人的事你哪裡懂得。夫人怎麼說,你聽著就是了。哪有我們插嘴的份兒。」
琳怡這才抬起怯生生的臉,「夫人您聽……連我四姐姐都這樣說了……」隨便誰都能訓斥他們一家。
琳芳大怒還要說話,卻被二太太田氏看了一眼,只好忍下來。
二太太田氏一臉為難。
蕭氏起身去攙扶琳怡,「夫人不要生氣,我不會說話……我家六丫頭也是擔心她父親,這才衝撞了夫人。」
陳二太太田氏以慈悲為懷。也該關心照顧弱者,「六丫頭年紀小不懂事,夫人萬別生氣。我們不過是私下裡說說,最終都要看朝廷怎麼處置。」
方纔的言辭激烈,變成了現在的隨便說說。田氏還真的會解圍。
田氏想要和周夫人交好,便拿身邊的人做棋子。
和宗室交好能如何,還不是與虎謀皮,哪日不小心就要陷進去。她現在雖然得罪了周夫人,卻沒有落人口實,怎麼算都划得來。將來周十九回來,那就是他們自家的事。
周夫人溫和地道:「六小姐快起來吧,地上涼,年紀小的女孩子哪裡受得住。」
蕭氏掉著眼淚將琳怡扶起來。兩個人才坐下。
外面的丫鬟就來道:「寧平侯夫人和建國侯夫人來了。」
原來外面的是兩個侯爺夫人,勳貴之間都有聯繫,周夫人那番話是想要透過兩個夫人傳到成國公耳朵裡。
琳怡想到這裡不禁歎氣,周十九真是悲哀。周夫人關鍵時刻只是想著要怎麼在這件事裡獲利,完全沒有擔心周十九的死活。
陳家女眷向兩位侯爺夫人行了禮。
兩位侯爺夫人邊安慰周夫人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屋子裡的陳氏母女。
一個懦弱,一個幼小。周夫人是有意要將整件事賴在陳家頭上。
建國侯夫人忽然想起來問蕭氏,「三太太,你們在福建那麼多年,有沒有被水沖走卻安然無恙的?」
蕭氏急忙迎合著點頭,「有……有……有的。」
琳怡也跟著道:「發了洪災,有不少被衝散的家人,後來又聚在一起的。郡王爺吉人天相……」
聽得這話,周夫人忍不住又掉下眼淚。琳芳在一旁奉茶倒水儼然一個稱職的媳婦。
不一會兒周氏提出要講經,正合了周夫人心意,這樣在周家一整天,田氏母女倆和周夫人親近了許多。
……
從周家回來,琳怡徑直去了長房。
「怎麼樣?」長房老太太遞了一碗銀耳蓮子羹給琳怡。
「虎穴狼窩,」琳怡將周家的事說了,「周夫人不像表面那樣喜歡康郡王這個侄兒。」
長房老太太並不意外,「那是自然,不是親生的兒子又拿了爵位……要知道宗室裡的爵位,沒有了嗣子是要從旁支過繼的,康郡王這支沒有了後嗣,爵位會落在誰家可想而知。康郡王若是死了,周夫人只需撇清弊處,坐享其成。現在最大的弊處莫過於和成國公為敵,周夫人說成是你父親拉著康郡王查福建,也就是說不是周家在算計成國公,頂多算是受你父親蒙蔽才做出這樣的舉動。」
琳怡揉揉酸疼的眼睛,雖然洗掉了辣粉可還是不舒服,「所以這是要置父親於死地,父親若是死了,整件事一了百了。」琳怡說完擔憂地看著長房老太太,「就算我反駁了周夫人,父親在衙門仍舊危險。」
「那也未必,」長房老太太伸手整理孫女的衣衫,「康郡王出了事,鄭家和林家都似驚弓之鳥,皇上那裡他們自然會去說。」
雖然琳怡也知道這個道理,心裡仍舊擔心害怕。
長房老太太誇讚琳怡,「你這一跪,跪的好。好讓周夫人知道,我們家雖然沒落了,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琳怡想到今天周夫人看她的眼神,總之這件事過後,大家還是少見面的好。
長房老太太看著琳怡將銀耳蓮子羹放在一邊,懨懨地道:「這是父親最喜歡吃的。」
長房老太太歎氣,「你老子這次就算能安穩回來,也要掉層皮。」
……
周夫人坐在透亮的黑木椅子上,除去臉上厚厚的脂粉,頓時沒有了憔悴的模樣,只是微皺眉頭,表情深沉。
申媽媽彎腰道:「陳四小姐向奴婢問這邊有沒有郡王爺的消息。陳六小姐倒是什麼也沒說,」說著目光閃爍,「奴婢瞧著那六小姐不是好相與的,句句與夫人針鋒相對,仗著年紀小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能跪下來說出那些話,她從前真是小看了她。周夫人眼睛翹起來,「她能這樣膽大八成是得了消息……」
申媽媽轉轉眼睛,「莫不是郡王爺沒事。」
周夫人冷笑,「他什麼時候和我有過真話,就算是要給成國公設圈套也不會事先知會我!」
申媽媽束手道:「那要怎麼辦?」
周夫人道:「等著看吧,戲做足了自然會有消息。」
……
康郡王在福建落水的消息傳開,京城裡一下子炸開了鍋,不時有人悄悄向陳家下人打聽消息。衡哥在書院整日被人圍著問,蕭氏向娘家求救也不見有什麼成效,陳允遠自從上次進了衙,就再也沒能回家。
有人說康郡王是被人陷害,也有人說犯了鬼神,各種各樣的消息撲面而來。
鄭七小姐哭了好幾次,給琳怡些的書信也都是康郡王從前的事,琳怡這才知道康郡王的身世挺坎坷的,所以說王孫貴胄也有傷心的事,不過是表面風光罷了。
惠和郡主因此大病了一場,鄭家唯一的好事是,貞娘在第二次打罵鄭三爺屋裡的丫鬟,差點讓丫鬟跳了井之後,鄭老夫人忍無可忍將貞娘母女回褚家,貞娘在鄭家作威作福的日子到頭了。
鄭家的意思是選妻選賢,若是褚家顧著兩家婚約,就從族裡選品性賢良的女子來和親,到時鄭家絕無二話。
褚氏族裡果然有人想要攀這門親事,卻不想被貞娘母女知曉了,貞娘母女罵族裡人為了眼前利益與鄭家一起欺負她們孤兒寡母。褚家的事一時之間也鬧得街頭巷尾人盡議論。褚氏族裡打成一團,鄭家反倒落得了清淨。
長房老太太和琳怡提起此事,「那老東西當了多少年的主母,這點事還能難得住她。」
這事要是發生在父親被關之前,琳怡大概會有精神唏噓一番,現在琳怡卻沒有了這個精神,只等著福建的事出結果。
好在沒有讓人等太久。伴著一場秋雨,從京城調去福建尋找康郡王的官兵奉皇命打開福建幾地的官庫,看到的是只放了半庫的庫銀。
福建的案子正一步步被揭開,陳允遠終於從衙門裡回來了,和陳允遠一起來陳家的還有位不速之客。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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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1:26
第八十章 甩不掉
陳允遠被折磨了個把月,面容清瘦,身上的官袍寬大的像面袋掛在身上,走起路來腳下虛空,三步一晃,見到蕭氏和一雙子女,恍如隔世般。
想到在衙門裡聽到的種種傳言,朝廷裡有位大人死諫,請求聖上徹查福建一案,直指有些勳貴把控地方,實則要分離我大周土地。那言官從太祖帶著親信浴血奮戰征討得來江山,說到成祖親征三次穩固大周,高宗守業艱難,若是大周土地有半點差池,上不能面對幾位先皇,下對不住黎明百姓,直到將當今皇帝說的也流了汗,這才肯罷休。
就是這樣的言官,同樣被人當場潑了污水,說他為了博得言官名聲不敬皇帝,那言官當日下朝在宮門口足足跪了三個時辰,直到暴曬暈厥。
陳允遠不禁心裡感歎,論口才論堅韌的心志,他的確比不上言官。言官直言不諱沒錯,關鍵時刻還要靠滿嘴的伶俐語保命,長房老太太說的好,沒有清流的骨頭,他還是要乖乖做他的沒落勳貴。
這次在衙門裡見到皇上遣下來的使臣,他也是以陳家從前的功勳做保,那祖宗發誓說自己忠心耿耿,在關鍵時刻吐出康郡王在福建是為人所害的真言,得到皇上的庇護,熬了些時日,終於平安歸家。
陳允遠在套間裡看著蕭氏為他換衣衫,坐在椅子上又喝著女兒親手分的茶,滿足地歎息一聲,還是回家好啊。
陳允遠這一次,雖然開始差點選了條死路,好在他不是個關鍵時刻點不透的人。在長房老太太仔細分析之後,選了一條能活命的大道。
琳怡給父親奉了茶,又給客人也倒了一杯。
椅子裡的客人氣質絕佳,穿著文士長衫,舉手投足都透著書香門第的風姿,全然讓人想不到能夠僱傭賊匪做出下賤的事。鑒於上一次林大老爺將父親送回家引出了戲子的風波,蕭氏這次多了些提防,生怕林大老爺又帶來什麼波瀾。
林大老爺只是一味誇讚陳允遠,「陳兄好風骨,這幾日大家私下裡都在誇讚陳兄。要知道福建的事能被查出來,都是陳兄的功勞。」
話說的這樣露骨,生像是知曉所有來龍去脈。
「哪裡……哪裡……」陳允遠搖手,「和我沒有關係,那是嚴大人參奏了福建。皇上明察秋毫,動用了親兵,這才有了這樣的結果。」
林家開始就被裹在其中。仗著在朝廷裡的關係也算是能撈到些好處,只是在眾多參奏的清流言官中就不算出挑,畢竟林家只鬧出了和賊匪有牽連的醜聞,難怪林家這時候出來套關係。
琳怡坐在旁邊聽父親和林大老爺寒暄。冷不丁地看到林大老爺向她看了一眼,「陳兄養了一雙好兒女。聽我那口子說,陳六小姐和我家三姐兒年紀相仿。」
這句話讓琳怡的血液一下子從身上褪了乾淨。
林大老爺在前世說了一模一樣的話,而後就聽說,林家正式來向父親提親。
林家暗示了幾次,她都想法子拒絕了,怎麼從前的事仍舊會照常發生。
似林家這樣的書香門第,沒有些把握家裡的長輩不會出面談及婚事,特別是身為一家之主的林大老爺。
因為一旦拒絕兩家就要交惡,甚至還會影響兩族交往。
陳允遠也是一怔。
林大老爺接著道:「陳兄好好休養幾日,過些時候我來請陳兄過府深敘。」
這次連蕭氏都聽出不尋常來。
林大老爺起身告辭。「青哥這幾日病的厲害,否則也跟著一起來拜會了。」
多重要的話要臨走之前單提起來。
林正青又用了什麼手段。
送走林大老爺,陳允遠進了內室。蕭氏跟過去服侍,衡哥和琳怡多時不見父親。也在一旁湊著說話。
蕭氏端詳著陳允遠精瘦的臉頰,「老爺這幾日可是受苦了。」
陳允遠歎氣道:「你們也都瘦了。」
這樣一句話就讓蕭氏紅了眼睛。
蕭氏這個把月雖然度日如年,卻也算是承受住了二老太太董氏施加的壓力,閉口不提陳允遠的事,沒有鬧出亂子來。陳允遠看在眼裡瞧瞧感歎,小蕭氏終於有了些亡妻的作風。
蕭氏拿了軟靠,想要陳允遠躺下來歇著,陳允遠卻擺手拒絕,提起精神來問衡哥的功課,本以為衡哥會受這件事影響課業少不了退步,誰知道結果卻大大出乎陳允遠意料,衡哥反而因此奮發,比從前進益了不少。
一場事過後,家裡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改變。
為了要陳允遠歇著,衡哥和琳怡各自回去房裡。
蕭氏就坐在一旁給陳允遠揉捏小腿,想及這次的牢獄之災,陳允遠眼睛微澀,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來。
蕭氏看在眼裡,「老爺怎麼和林大老爺一起回來。」
「林家有個故交之子在皇上面前保我出來,林大老爺大概是這樣得的消息……」
蕭氏頜首,「那我們倒是欠了林家的人情。」
「林家長子今年秋闈拿了第一,怎麼聽說好像得了鬱症。」陳允遠突然提起這件事。
蕭氏倒是沒聽說類似傳言,「老爺從何而知?」
陳允遠道:「林大老爺在我面前說的。」
林大老爺臨走之前第二次提起林家長子的病,陳允遠就覺得更奇怪,「琳怡和林家長子可見過面?」
蕭氏道:「見過幾面,都是在宴席上。」
陳允遠思量了一會兒,「有功夫你問問琳怡,別是這裡面有我們不知道的事。」
蕭氏立時明白過來,忙擺手,「不可能,老爺安心吧。琳怡想來持重,連長房老太太都誇她,這些日子要不是琳怡幫襯,這個家哪裡能這樣平安。」
陳允遠哪裡不知曉女兒的脾性,只是,「問問也無妨……」他總覺得林大老爺意有所指。
蕭氏頜首,「老爺心裡不踏實,我還是讓人去林家打聽打聽。」
陳允遠想了想,「也好。」
……
琳怡回到房裡將玲瓏叫來道:「你乾娘對京裡可都熟悉了?」
這段時日琳怡有意讓玲瓏的乾娘注意京裡各處的動靜,多認識些各家的下人。將來以便於出去打聽消息。
玲瓏道:「上次聽乾娘說。識得了不少同鄉,還出去聚在一起吃過兩頓飯。」說著話給琳怡換了件杏黃色的軟緞衣裙,「我去將乾娘叫過來?」
琳怡坐在炕上。讓玲瓏的乾娘去林家?琳怡幾乎要拿定主意,最後關頭卻反悔,「以後再說。」
這時候不能輕易動作。萬一被人察覺反而落下把柄。
林大老爺說出這樣的話,父親、母親該會去打聽。
前世她嫁進林家,也是林家人先說服了父親。她要好好想一想,當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林家彷彿托了陳家的長輩,到底是哪位長輩幫了忙。
琳怡慢慢思量。她始終沒有將前世所有的事都理清楚。
林正青燒死她後要求娶的陳家女是誰。
林家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
陳允遠回來了,二老太太董氏欣慰地點頭。「是陳家祖宗保佑。」
琳芳拿了荔枝在碧紗櫥裡吃,不時地飛眼看琳怡,過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低聲道:「我父親這些日子忙的腳不沾地,三叔父這才放了出來。」
二伯父還真是本事不小,本來在一旁看熱鬧,聽說父親放回來了,立即就一臉辛苦地報功,將他這些日子跑的關係說了一遍,「能托的人都托了,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二老太太董氏更補充。二太太田氏不眠不休地在佛堂裡禱告,也是佛祖顯靈。
任誰聽得這話都會有幾分相信。
有了二老太太董氏不住嘴的誇讚,陳氏族裡定會有人稱讚二伯父這個兄長做得好。二老太太董氏早就想好了。就算父親能回來,也要撈上些好處。
怪不得二老太太董氏會喜歡二太太田氏。二太太田氏的佛經總是能關鍵時刻給整件事添些顏色。
琳芳嫌棄丫鬟剝荔枝慢了,將盤子遞給琳怡,「幫我剝一些。」
如今二伯一家是她們家的恩人,琳怡只得挑了一個最大的荔枝放在手裡細細的剝。
琳芳臉上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難得這時候還有荔枝吃,家裡得了一盤荔枝傳下來的話是給幾位小姐都送去些,食盒送去她屋裡,提籃子的媽媽卻笑著道:「這是四小姐最愛吃的。要說這荔枝火性大,旁人還吃不服,只有咱們府裡的四小姐能有這口福。」
玲瓏、橘紅兩個丫頭立時氣得七竅生煙,荔枝也沒有留下。
玲瓏見到琳怡就說,「誰沒見過呢,我們在福建有的是荔枝吃,犯不著和她治氣去。」
琳怡將胖胖的荔枝剝好,琳芳伸手來接。
琳怡卻一伸手送進自己嘴裡,邊吃邊皺眉,「太甜了,這盤都吃了腰上又要粗兩寸。」
本來要發作的琳芳聽得這話,盯著琳怡瞧,「當真?」
旁邊的玲瓏接話道:「四小姐不知道,三老爺同僚家的小姐有位愛吃荔枝的,那腰身足有水桶粗呢。」
琳芳皺起眉頭,立即放下手裡的荔枝,拿起旁邊的軟巾來擦。
琳芳這段時日一直心情不佳,從昨日起卻突然高興起來,琳怡不經意地提起來,「四姐姐今天好像挺開心。」
提起這個,琳芳臉上一紅拿起帕子笑起來,「你不知道……聽說康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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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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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1:41
第八十一章 危機
琳芳眉飛色舞,說到關鍵時刻剛好住了嘴,扶扶鬢間的宮紗小芙蓉,端起旁邊的茶來喝,等著琳怡主動來問。
那隻小芙蓉的紗花,周圍不是用金色絲線鑲邊,而是真正嵌了層金箔,這樣精緻的頭花琳怡在周夫人頭上見過。
周夫人送來這樣的東西,琳芳又這般開懷,像是喜事要來臨了般,看來周十九有了下落,大概過不了多久滿京城都會知曉。
看著琳怡自在地挑梅子來吃,琳芳不覺有些掃興,「周夫人說要請母親和我過去做客呢,」說著眼睛一亮看向琳怡,「沒請六妹妹嗎?」
琳芳笑吟吟的模樣,看來周夫人將周十九能平安回來,歸功於二太太田氏的吃齋念佛。
不見琳怡配合捧她,琳芳眼睛越瞪越大,「我跟你說話呢。」
琳怡轉頭看過去,「四姐小點聲,長輩們還在外面議事。」
琳芳氣得差點將水杯扔在地上,礙於有長輩在場又不好發作。
還好琳婉做了和事老,「四妹妹還吃不吃荔枝,丫頭已經剝了一碗了。」
外面長房老太太正好將話說到點子上,「有空我們去趟宗長家裡,你這次,族裡也沒少幫忙,總要過去謝謝。」
陳允遠自然應承。
外面說完話,碧紗櫥裡的小宴也該散場。
琳怡幾個才走出來,長房老太太又想到一件事,問蕭氏,「我聽袁家大奶奶說,你和林大太太走得近些。」
蕭氏道:「媳婦和林大太太從小識得,所以……一起聚了幾次。」
長房老太太不可置否,將身邊的帖子遞給蕭氏看。「林氏族裡來帖子了,要宴請我們一家,長房老太太那邊應當也接了帖子。」說著看一眼琳怡,「林老夫人很少辦這樣大的宴席,你們夫妻倆要好好準備準備。」
蕭氏難掩錯愕。陳允遠雖然也驚訝,這時候卻不敢表露出來。
夫妻倆不說話。眾人將目光齊齊挪向了琳怡。
陳大太太放下一盤子蜜桃,直起身來,「林大郎不是今秋的解元嗎?」說著嘴角一彎,酸酸地看著蕭氏,「這麼多的舉人老爺,才出一個解元,真真的前途無量。」
靠著科舉上位的書香門第。最是重讀書好的子弟,怪不得林老夫人會出面。二老太太董氏道:「書香門第規矩大,你們小心些。」
蕭氏心思本就七上八下,聽得二老太太董氏的話,出了一頭的冷汗。
眾人說了會兒話出去。
大太太扶著二老太太董氏去歇著,「林家這樣大動干戈,真的就看上了六丫頭?」
二老太太董氏坐在軟榻上輕瞇起眼睛,「老三回來的時候也是林大老爺送回來的。」
大太太仍舊不甘心,「三叔什麼時候攀上的林家,竟然走到了長輩議親這一步。林大郎將來定會考中進士,進了翰林院就是儲相,三叔有了這樣的女婿,那將來……老太太您可不能不管啊。」說著想起自家的女兒。「六丫頭才多大,上面還有兩個姐姐沒有議親,怎麼就先一步……老三一家是故意打我們的臉啊,老三沒有將老太太這個母親放在眼裡,老太太怎麼還能忍氣吞聲……媳婦在外面聽說,有些人家將老爺和二叔當作庶出,否則林家怎麼敢繞開老太太……琳婉在長房陪著長房老太太那段時日,長房老太太不是不喜歡琳婉,而是……」
二老太太董氏向來不喜歡大媳婦這張只會哭喪的嘴,可是聽到最後也揚起眉毛,「而是什麼?」
大太太這才吞吞吐吐,「長房老太太時常和六丫頭說起趙氏的好處,說趙氏名聲好,陳家的晚輩都跟著臉上添光。」
說別的二老太太董氏還能忍,提起趙氏二老太太再也聽不下去,一掌拍在矮桌上,「趙氏以未亡人的身份嫁入陳家,那是因為她前面的姐姐在新婚之夜沒有落紅被退婚,趙氏一族的女子眼看就要都去做姑子,趙家才想出這樣的法子逼著她做貞婦,」說著冷笑起來,「名聲?他們趙家的女人都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這麼多年,老三怎麼都沒去陳家認親?還不就是怕被往事髒了身。要說名聲,不過是沒有人去揭從前的傷疤罷了。」
大太太臉上一喜,「那就揭出來,這樣林家就不會要六丫頭了。」
聽著不爭氣的媳婦出的主意,二老太太董氏道:「那是上一輩的事,你恐怕旁人不說我們董家為了正妻的名分,抹黑趙氏。」
大太太整個人蔫了下來,「那要怎麼辦。」
怎麼辦?二老太太沉下眼簾,「還沒真的嫁過去你怕什麼?」
……
琳芳負氣趴在田氏懷裡。
龔媽媽在旁邊笑著道:「四小姐小心些,太太肚子裡還懷著小少爺呢。」
琳芳緊緊地抱著田氏,「母親有弟弟不要琳芳了。」
龔媽媽諂媚地笑著,「哪會呢,太太知道四小姐愛吃荔枝,又讓人去西市買了一盤回來,正在次室裡冰鎮著呢。」
提起荔枝琳芳更加氣憤難平,「一盤荔枝,就那麼一個又紅又大的也被琳怡搶去吃了。」
龔媽媽親自伺候琳芳脫了鞋,「六小姐怎麼能這樣,明知道荔枝運到京裡比金子還貴的,她吃什麼。」
「現在不止是要吃荔枝,」琳芳眼睛裡滿是紅血絲,「她還要嫁去林家了,將來林大郎有了前程,琳怡還不定要如何囂張。」
想起林正青,琳芳就忍不住發抖,若是將來林正青和琳怡成親,將她故意落水一節說了,琳怡還不拿出來說,到時候她臉面往哪裡擺。
「母親,說什麼也不能讓琳怡嫁給林大郎。」
……
蕭氏悄悄將琳怡帶去內室問,「你見過林大郎嗎?」
琳怡頜首,「都是在長輩房裡,所有人在一起見過。」她自然不能提林正青叫她小名一節,這樣蕭氏恐怕也要亂起來。
蕭氏歎氣,「奇怪,林家怎麼會一門心思要和我們家結親。」
到底為什麼。琳怡道:「會不會是因為政事,父親這次算是立了大功,將來說不定能得了賞賜。」
琳怡正說著話,陳允遠撩開簾子進屋。父親倆顯然有話要商量,蕭氏讓琳怡先回去歇著。
屋子裡沒有了旁人,蕭氏忙過去問,「老爺,你說怎麼辦才好,聽說請了不少的人,我們又不能當眾拒親。雖說琳怡年紀小,林大郎年紀也不大啊……」
陳允遠皺起眉頭,「去林家打聽清楚沒有?林大郎怎麼病了?」
「聽說是族裡子弟一起出去吃酒,回來路上受了風,所以一直在房裡養著,林家這段日子也是大門緊閉拒不待客的,這會兒才好了些,」說到這裡,蕭氏緊張地猜測,「該不會是要娶我們家琳怡沖喜吧!」
陳允遠沉吟不語,半晌才道:「明日你還是帶著琳怡去趟長房,看長房老太太怎麼說。」
……
琳怡和橘紅一起做了會兒針線,到了晚上玲瓏才從長房帶回了消息,「林大太太做壽,所以擺宴,聽說請了不少的人,京裡的達官顯貴有好幾位,只是咱們家最全,幾位長輩都下了帖子。」就算林大太太做生辰,也不用讓親朋好友都請去林家祖宅。
長房老太太這兩日本要帶她去族裡串門的,林家這一請只好耽擱下來。
「長房老太太說明日小姐過去,再仔細商量。」
琳怡點點頭,讓玲瓏和橘紅撤了燈去歇著。
這件事不簡單。
像是一個請君入甕的局。
琳怡想了想又爬起來,將玲瓏叫進屋。
隨著燈光越來越近,屋子裡的陰影漸漸退散。琳怡心裡油然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是不是她被前世的事左右,反而猜偏了呢。
「玲瓏,四小姐那邊怎麼樣?」
玲瓏想起來就痛快,「四小姐回去發了好大的脾氣,連荔枝也不吃了,全都便宜了丫鬟。」
琳芳向來看她不順眼,這也合乎情理。
琳婉不用說了,從二老太太董氏那裡回來,一直跟她在香葉居小坐,提也沒提林家的事,只是偶爾露出羨慕的表情。
表面上看來,家裡的一切再正常不過。
琳怡道:「從二老太太房裡出來後,家裡有誰出去過?」
玲瓏一怔,「這奴婢沒有問。」
琳怡前世見識了二老太太董氏一家的手段,現在不得不小心,「明日早晨你將屋子裡的被子拿出去曬,順便問一問。」
玲瓏打聽消息的本事越來越厲害。
第二天琳怡臨去長房之前,玲瓏果然打聽清楚,「大老爺出去過,很晚才回來。」
大老爺陳允寧……
二老太太董氏明顯喜歡二老爺陳允周,現在陳允周拿了護衛一職,按照長房老太太的想法,二老太太董氏爭到爵位也會給陳允周。
家裡只有大太太表面上不服氣,陳允寧彷彿並不在意似的。
萬一陳允寧背地裡也在爭爵呢?
也許林家不是為了要議親,而是要讓她出醜。林正青攥著她的把柄,上次沒有當著眾人面說出來,是因為時機未到。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11:55
第八十二章 冤家
蕭氏讓人將新做好的小襖、褙子、石榴裙拿給琳怡,玲瓏從其中選了件青色石榴紅妝花褙子穿上。
琳怡讓橘紅去拿來昨天讓人新做的酸棗仁酥皮點心,一盤盤的吃食很快就將食盒放滿了。玲瓏低聲道:「小姐去長房才像是要回家。」
琳怡帶著兩個丫頭去垂花門坐車,走到園子裡,琳芳正和三四個丫鬟玩花球,幾趟跑下來,琳芳已經香汗淋漓,自從收到周夫人的請帖,琳芳的飯量大減,變著法地在花園裡灑汗,這般費心思,是想要宴席上驚艷,博君一笑。
蕭氏和琳怡到了長房老太太房裡,蕭氏迫不及待地將林家宴請的事說了。
琳怡在一旁低著頭,說不發愁是假的,林家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三兩句話是打發不掉。
小蕭氏雖然木訥,卻十分聽話,長房老太太乾脆也不繞圈子,當著琳怡的面直接問蕭氏,「你們夫妻倆怎麼打算。」
小蕭氏道:「要不是林大老爺夫妻心術不正,其實這門親事還算不錯,」說著看了一眼琳怡,林大郎畢竟前程不錯啊,至少在外面大家都會羨慕她尋了個好女婿,只是老爺眼睛裡揉不得沙子,她也怕琳怡過去之後要受委屈。
多少人家賣女搏前程,琳怡在福建也聽說過官宦家巴巴將自己家的庶女送去配了商家子弟,換來大筆的聘禮打通關係陞遷。好多大戶人家都有共識,生了女兒就是做這般用途的,辛辛苦苦將孩子養大,總不能做了賠本買賣,父親對這種行為向來不齒,小蕭氏少算計也是她的好處,從來都是對他們兄妹仔細照顧,琳怡慶幸有這樣的父母。
長房老太太握著佛珠仔細思量,「回去了先不要聲張,我來想想辦法。」
蕭氏聽得這話微微鬆了口氣,長房老太太這樣說,大概就是有主意。蕭氏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二房。
琳怡扶著長房老太太去了內室。
長房老太太喝口茶,抬起頭來正色看琳怡,「六丫頭,你說實話,你有什麼把柄落在林家手裡。」
長房老太太對她向來和顏悅色,鮮有這樣嚴厲。長房老太太現在還只是猜測,若是知曉林正青能喊出她的小名,不知道是會相信她,還是會對她失望。
她要怎麼說……
琳怡低頭道:「上次我們一起去袁家,孫女在園子裡遇到林大爺,林大爺突然看出孫女的小名,還讓孫女解釋為什麼會時時避開他,更威脅孫女假以時日要知曉孫女的生辰八字,當眾說出來,讓孫女嫁不得人。」
長房老太太驚訝地握住手裡的佛珠,「混賬……林氏一族怎麼出了這樣的子弟。」氣到急處頓時咳嗽起來。琳怡急忙上前拍撫長房老太太后背,長房老太太臉色從蒼白到異樣的潮紅,額頭上起了一層冷汗。
長房老太太身子不好,琳怡就怕會這樣。
白媽媽聞聲過來忙要去拿藥丸。
長房老太太說不出話只是揮手,半晌才順過氣,「下去吧……我還……死不了。」她怎麼也想不到林大郎儀表堂堂,竟能做出這等事來。
六丫頭的五官皺在一起,眼眶下還有黑黑的眼圈。長房老太太知曉琳怡的脾氣,小事從來難不倒她,這次是真的犯了愁。若是私相授受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神情。
長房老太太長出幾口氣,闔了闔眼,「怎麼不早些跟我說。這都過了多長時間了。」
「孫女以為是因之前拒過林家,他氣不過才危言聳聽,胡亂羞辱人的,以為不搭理就能過去了。後來聽說他考中瞭解元,多少好親事等著他,想必不會再來威脅我,以後只要防著他就是了。我始終不知曉我的小名他如何知道的,所以我也不敢輕易和長輩說。」這是實話,她心裡也知道林正青不肯罷休,早晚要有這一趟,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琳怡說著鄭重地道:「孫女寧可青燈古佛,也不肯嫁這樣的人。而且……我覺得林家不是真的要說親……否則怎麼還會請那麼多客人上門。」
長房老太太長歎一聲,「那你準備怎麼辦?爭個魚死網破?真的丟了名聲?」
琳怡將頭靠在長房老太太身邊的大炕上,「我才沒那麼傻。他們要害我,我就迎頭受著不成?性命是自己的,和他們魚死網破太不值得了。」
可是要脫身談何容易。
琳怡懨懨地道:「林家若是正經要結親,我們家也只能答應了。」
長房老太太道:「將來要面對那樣的公婆和品行不端的夫君……」
琳怡道:「好在知己知彼,也好防範。」說著端茶給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看著琳怡調皮地吐吐舌頭,忍不住失笑,「你這孩子倒會編排祖母了。」
琳怡將話說的輕鬆,是怕長房老太太氣壞了。
長房老太太道:「昨日我就想了,林家想要結親,不如我們早一步和齊家談好了親事。」
「祖母看上了齊家,可是齊家眼睛高,不會讓流言蜚語染身,這個時候他們不會答應的。」齊家的規矩是比較大,琳怡早就想透了這一點。
長房老太太頜首,她擔心的也是這個,齊家什麼都好,就是一窩子酸儒。
「總會有法子的,」琳怡脫掉鞋上了炕,幫長房老太太揉捏起腰來,前世她讓林家欺負了這麼久,該是反抗的時候,讓林家嘗嘗她的酸甜苦辣。
長房老太太半瞇起眼睛,「既然有了主意還不快說。」
琳怡垂下臉,「我也是才想到。」要不是經過了前世她還記不得。
前世成婚時,她生母身邊的媽媽主動找上門要陪著她嫁去林家,也算是照應她的身子,蕭氏聽了那媽媽的話,沖喜能將身子沖好,也就應允了林家提前半年將她嫁去了林家。
當時她就知道,那陸媽媽實則是想跟著她這個弱女發財。否則當年生母亡故,她們舉家要去福寧,那陸媽媽怎麼哭著鬧著要留在京裡,礙著蕭氏的面子她本想成婚後找機會發落陸媽媽,誰知道進了林家陸媽媽事事聽從林家安排,她被燒死那日,她就乖乖領著房裡所有丫鬟去吃酒席了。
「我的小名是母親臨終前取的,母親身邊的媽媽該是記得。」
長房老太太眼睛一亮,「你說的是……」
琳怡道:「我們去福寧前,放出陳家的那位陸媽媽。」
林家要潑在她身上的髒水,她敬還給林家。
「好,」長房老太太整理琳怡的髮鬢,「我就幫你演這齣戲。」
不止是要度過這一關,更要讓林家斷絕了利用她和父親的念頭。前世她擋了林正青和陳氏女的好姻緣,這世她就遠遠地躲開,好讓林正青與他心儀的陳氏女早日送做一堆。
長房老太太從頭到尾佈置一番,吩咐媽媽打聽那陸媽媽一家的下落,中午吃了午膳,長房老太太才打發撐著眼睛的琳怡,「快去睡覺吧!」
琳怡歡快地跑去休息,一閉眼睛就睡到了晚飯時。
吃著最愛吃的松鼠桂魚,看著碗邊用糖稀打的小麻雀,還是在長房的日子最好過。長房老太太瞧著琳怡饜足的表情,嘴邊不由自主地彎起笑容。
吃過飯,祖孫兩個在一起說話,「鄭七小姐有沒有給你寫信?」
琳怡搖頭,惠和郡主病了之後,鄭七小姐的信就少了許多。
「聽沒聽到康郡王的消息?」
琳怡道:「聽琳芳說了半句,彷彿有了康郡王有了下落。」
「這個人不簡單,上了一封奏折,給福建的官兵叫苦呢。」長房老太太吃了口功夫茶。
給福建官兵叫苦……
不是應該徹查福建的軍餉嗎?怎麼反而替福建說起話來了。
「要知道福建官府雖然吃軍餉空額,可是福建的兵士加起來也比普通的省份要多,要是一下子被人鼓動起來,那可是大事,」長房老太太道,「康郡王說福建的兵士所拿的銀餉才是別的省份的一半,詢問朝廷是否知道此事。」
康郡王是要擾亂軍心。
長房老太太接著道:「還問朝廷,福建軍官沒有朝廷分發下來的住所,朝廷是否知曉。這樣一來,被蒙蔽的福建軍官,反抗朝廷之前定要弄個明白。孤身一個人在福建,端的是這份勇氣,別說宗親,就算當朝重臣又有幾人能做到。」
老太太說的對,琳怡剝南瓜仁放在嘴裡,永遠不會算計漏的人,最會利用人心,在他身邊說不得那日就淪為他的棋子,他的那盤棋太大,需要犧牲的棋子實在太多。
一將功成萬骨枯,誰都想當將軍,誰來做白骨。
到了晚上琳怡正準備早些上床睡覺,玲瓏也抱著香香的枕頭傻笑,「小姐那只杏花枕,翻出來的時候滿屋子香氣呢,將箱子裡的枕頭都染了味道。」
橘紅拿著羊角宮燈過來,笑著道:「快別冒傻氣了,沒看到小姐都睏倦了。」
躺在床上,琳怡舒服地歎口氣,長房老太太特意讓人做了新床,大約知曉她睡姿不好,床是加寬加大,她睡上去格外安穩。
玲瓏剛要將燈端下去,出去送水盆的橘紅又返回來,「小姐,三老爺來了。」
琳怡從床上爬起來,這麼晚了父親怎麼會來長房。琳怡讓玲瓏伺候著穿好衣服,提著燈去長房老太太房裡。
白媽媽在門口攔著,只讓琳怡自己進了內室,撩開簾子,琳怡就看到屋子裡有個人被裹成了粽子的模樣。
這是誰……父親帶了什麼人過來。
沒想到屋子裡還有旁人,琳怡正想要不要退出去。
那人轉過頭來,拿著手帕捂嘴打了個噴嚏。
琳怡忽然想到《西京雜記》中一段話。東海都尉於台,獻杏一株,花雜五色,六出,雲仙人所食。那人墨黑的髮鬢鬆散,面色稍顯病態的紅潤,眼睛清澈如被洗滌般,青色的長袍露出半邊,當真是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的一朵杏花。
周十九不該是正站在五色雲朵上,展展衣袖呼風喚雨的麼,怎麼會堆坐在她家椅子上。
琳怡上前端正地向周十九行禮。
周十九好聽的嗓子不在了,而是帶著濃濃的鼻音,「起來吧。」
被這人算計了這麼久,父親甚至為此受了牢獄之災,終於有一日看到他這般狼狽。不知怎麼的心裡難掩舒暢。
周十九第一次看到陳六小姐嘴角輕翹,表情是難得的痛快。再想及下人來向他回話。陳六小姐在嬸娘面前跪下委屈地哭喊,說是陳家和他沒有半點關聯。他才「出事」她就撇了個乾乾淨淨。
她心中真切的想法只有一瞬寫在臉上。
周十九收回目光,「回京的路上,看到了董長茂董協領。」
董長茂,長房老太太看向陳允遠,「你舅舅進了京?」
陳允遠一怔,「這……沒有啊……舅舅沒來家裡。」
董長茂是二老太太董氏的弟弟,在京外任協領職,怎麼會突然進京裡來,或許是奉了密詔,這樣就不能和京中家人來往。
周十九咳嗽了兩聲。
長房老太太急忙道:「郡王爺先去歇著,我這就讓人去請郎中過來。」
周十九微微一笑,不客氣地看向琳怡,「聽聞陳六小姐師承姻語秋先生,我和姻家大郎相識,知曉姻語秋醫術了得,我回京一事旁人並不知曉,還是不要請郎中,陳六小姐隨便開張藥方讓人煎來就是。」
這是發號施令,讓她連拒絕都不能。
琳怡才要開口,陳允遠已經道:「小女只是會寫小方子,恐怕耽擱郡王爺的病。」
周十九不疾不徐地拒絕,「只是淋了雨沒有大礙,還是福建的事要緊。」說著眼睛裡閃爍出璀璨的光芒。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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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2:16
第八十三章 藥
玲瓏去磨了墨,琳怡坐上炕幫長房老太太添了些茶水,「伯祖母,康郡王要住在我們家?」
長房老太太頜首,「康郡王回京的事外面人不知曉,怕消息透露出去,你父親只能連夜將他帶進我們家。等到福建的事有了底,也就好了。」
周十九在京裡應該有許多去處,難道一個堂堂的郡王爺連個莊子也沒有?再不濟惠和郡主也能照顧他周全,怎麼偏偏來到陳家。
「伯祖母,」琳怡服侍長房老太太吃了口秋梨膏,「孫女覺得在我們家裡不妥當,」說著向外看了看,「只怕到時候二房會知曉,萬一誤了郡王爺的大事,我們不是成了罪魁禍首。」
長房老太太半瞇著眼睛,「聽蘭我已經讓人看起來了,現在又是入夜,你父親悄悄帶人進府,郡王爺始終遮著臉,應該無大礙,只是將郡王爺安排在偏院的西宅子怕是委屈了,」說著看了琳怡一眼,「這件事對你父親有好處,福建的事成了少不得你父親一份功勞,你沒聽到郡王爺說董氏的弟弟進了京,董氏一家就是那禿鷲,向來是不肯落了好處,我們再不爭恐怕要被姓董的吃了。」
周十九就是這樣,一開口就能咬住別人的脈門。
明知道他們家對董氏一族極度防備,就有意無意地提起。
現在連長房老太太對周十九也十分感激。
「去吧,去寫方子,讓人早些熬了。」
琳怡這才揮筆寫了疏風解表的小方子,廣藿香、菊花、連翹、地黃、板藍根、地骨皮,這樣的緩藥,婦幼皆宜。
方子才寫完。跟著去伺候康郡王的雪禾來道:「客人有些咳嗽,老爺讓奴婢拿些小姐做的梨膏過去。」
那是她親手熬給長房老太太的,放了不少的冰糖、蜂蜜。一個大男人吃什麼梨膏。
琳怡抬起頭,「梨膏哪裡管用。」
玲瓏看著自家小姐從開始的漠然,到現在的關心。不知道怎麼的小姐這樣的變化,讓她背後有些發涼。
「廚房裡還有豬肺吧?」
豬肺。
雪禾和玲瓏都是一怔。豬肺倒是有。那是買來給院子裡的野貓吃的。
雪禾道:「今天早上吳三媳婦才留了一個。」吳三媳婦是一等心善,最喜歡照顧流浪的小動物。
那可是治病的好東西,「家裡不是還有南杏和北杏仁嗎?放些南杏、杏仁、姜,煮好了給郡王爺送去。」
北杏仁是苦的,要泡好幾日才能做小鹹菜用的,平日裡下人都吃不了兩口,拿來給客人吃……這……雪禾面有難色。豬肺和酸杏、苦杏仁煮在一起。味道可想而知。
「這是止咳的好方子,煮好之後讓客人一口氣吃了,多蓋幾床被子,等到汗出透了,人也就好了。」
雪禾還站在一旁愣著。
琳怡露出溫和的笑容,「福建那邊但凡咳嗽都吃它養著,是極好的。良藥苦口利於病,這總比藥好。」
看著和善的六小姐,雪禾鬆了口氣,笑著道:「也就是六小姐。旁人說了,奴婢可不敢去做。」
等雪禾走了,玲瓏才悄悄問,「小姐。咱們什麼時候喝過豬肺湯啊。」問起來又腥又臭的東西,誰能喝得下。
琳怡將方子上的墨跡吹乾,這個只能去問周十九了。前世父親出事,她多少次遣人求見周十九,周十九連門也不曾開個縫,現在他自己找上門,她當然要盛情款待。
……
一碗帶著異樣味道的湯送來。
康郡王身邊的陳漢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東西。」
本來要矇混過關的雪禾,只得硬著頭皮道:「是豬肺湯。」
看著眼前大塊頭臉色黑下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雪禾,「你們府裡吃豬肺?」
誰吃豬肺……
雪禾急忙解釋,「藥膳……是藥膳呢……尋常吃不到的,用溫火燉了好久,六小姐說了,客人吃了出些汗也就好了……您就放心端過去吧。」
眼前的人不為所動。
雪禾只得接著道:「我們家老太太平日裡吃的酸棗仁點心,秋梨蜜膏都是六小姐囑咐我們做的,長房老太太吃了之後身子好了許多。我們家小姐是有名的女先生弟子,聽說客人也是知曉的。」不然怎麼能讓小姐開方子呢。
聽到屋子裡咳嗽的聲音,陳漢嘴角一抽將湯接過去,讓小丫鬟退下。
雪禾和雪梨不多話,只在外面的鹿頂房子裡守著。
燈光下,裹在被子裡的人昏昏欲睡。陳漢將湯送上前,「郡王爺,要不然小的嘗一嘗……」
一雙眼睛霎時睜開,陰影下的面容帶著濃濃的倦色。能做酸棗仁點心,秋梨蜜膏,桂花酸梅湯,到他這裡就做了豬肺湯,陳六小姐對他還真是格外關照。
「爺,這……吃不吃得。」
客隨主便,看到康郡王點頭,陳漢盛了一勺送到康郡王嘴邊。
鹽也沒有放,真難喝,俊秀的眉毛微皺起來,不過似是有杏仁和生薑,的確能驅寒止咳。一口氣將湯喝了,才知道原來到了肚子裡的湯汁也會不停地頂到喉嚨上。
周十九裹緊被子,眉毛舒逸地展開,彷彿絲毫不在意,「陳漢。」
廊下的人立即出來躬身道:「爺。」
「去謝謝陳六小姐,一定站在廊下,親口謝完才能回來。」
「是。」陳平的身影越走越遠。
……
被折騰了一圈,長房老太太特意交代讓丫鬟送一碗甜湯給琳怡。
喝過湯,肚子裡暖洋洋的,琳怡也躺在枕頭上一覺夢周公去了,睡到半路,玲瓏卻來道:「康郡王讓人來謝小姐。」
她的夢再一次被打斷,「讓他回去,說我知道了。」
玲瓏吞了口吐沫。「他一定要在廊下親口向小姐道謝……」
故意的,知道她睡下了還這樣安排。
「不管他。」
問題是那大塊頭沉著黑鍋底的臉,一直站在院子外。想想都覺得可怕,這一晚誰也別想睡了,「小姐。他一直在那裡,會不會被人發現啊。」
長房既然接待了康郡王。就要負責保密,當然不能鬧得人盡皆知。琳怡無力,「讓他進院子來吧!」
不一會兒低沉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我們爺將湯全都喝下了,多謝六小姐款待。我們爺說,進了陳家就要隨著陳家的規矩……」
這話……分明是來傳達什麼意思的,卻只說了半句……
……
第二天早晨。長房老太太讓聽雪去煮一什錦雞片粥,琳怡才想起來那碗雞片是她昨天餵好冰在泉水裡要孝敬給長房老太太的,這下好,便宜了貴客。
吃過飯,祖孫倆在屋子裡說話。
過了正午,長房老太太派出去的人才回來稟告,「沒有打聽到舅老爺的消息。」
從三品的外官進京如果不是被皇上傳召,那就相當於是死罪,舅老爺已經不惑之年不會這樣做出這種危險的事來。
那就是被傳入京。
琳怡想到一件事,「前天晚上。大伯父肚子一人出去過,不知道與這件事是否有關係。」
說到陳允寧,長房老太太微微揚起眉毛,「董家人自然是喜歡你大伯父。」攬著孫女細細說,「二老太太董氏和你祖父在川陝時,生怕不能回來京裡,將來也就只能依靠董氏一族,所以董氏早早就給你大伯在董氏族裡找了門親事定下。後來董氏回來京裡,看到京裡的閨秀花了眼,就想著給你大伯討門更好的親事。董氏的心思是,娘家那邊打斷骨頭連著筋,京裡她們一家卻無依無靠,若是能找門好親家,對她和你大伯都是有益。」長房老太太說到這裡輕笑起來。
「畢竟是一家人,最是瞭解對方的心思。董氏一族連招呼也不打,就將沒有及笄的女兒送來京裡,反正是姑表親,就讓二老太太將你大伯母又當媳婦又當女兒,在二老太太董氏面前侍奉兩年就和你大伯成親。二老太太董氏沒法子也就將侄女留下了,想著過兩年若是有好親事給侄女說了,侄女嫁個高門,你大伯也能再說親事,結果沒想到你大伯是個癡情種,將你大伯母認作了未婚妻般看待,兩個人花前月下有了牽扯,二老太太董氏只得咬牙將這門親事做了。」
想到陳允寧成親那天,董氏笑得抽筋的樣子,長房老太太就覺得痛快。
琳怡道:「所以董氏一族就喜歡大伯一家。」董氏族裡既然嫁過來一個女兒,就不能白白浪費了這個關係,董氏一族當然願意讓大伯承爵。
她前世臨死前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伯父拿了爵位,莫不是二伯父和田氏都失算了?這樣想起來琳婉父女還真是相像,平日裡都是不聲不響。
推算下來,林正青要去琳婉就合情合理了。
說完話,琳怡陪著長房老太太去花園裡散步,其實是看西宅裡的食客。
那食客經過一晚的休息,又復精神氣爽起來,只是眉毛很好看地彎了一下,然後看著桌子上的官服,「在福寧的時候刮破了,還不知道要怎麼修補。」
琳怡沉下眼睛裝作沒聽到,四爪的蟒紋缺了條腿也沒什麼,不正好見證康郡王是如何艱苦的死裡逃生,想到這裡,琳怡抬起頭臉上多了笑容,「白芍姐姐手藝好,讓白芍姐姐看看能不能繡補上。」
周十九彷彿早就知曉她會如此說法,漆黑的眼睛故意沉下來思量,「讓許多人知道不太好。」
琳怡早有準備,將玲瓏叫過來,「我的丫鬟也會,郡王爺不棄,就讓玲瓏在院子裡簡單補好了再回去。」在她的地盤上就要聽她的安排,為周十九補衣服,日後說出去還當她想要攀龍附鳳。
長房老太太道:「丫頭手藝糙,還望郡王爺不要嫌棄。」
「哪裡,」周十九似是想到了什麼,含笑道,「這官袍是落水才壞的,來之不易,補個五六成就好。」
周十九輕翹的眉角如同黑夜裡的月光,又似枝頭將要化開的冰雪,半暖還涼。
……
林家宴請的日子很快就來到了。這段時日福建情形緊張,京裡的氣氛也壓得人透不過氣來,終於聽說解元爺的母親辦生辰,大家都卯足了勁兒要在宴會上露個臉。
長房老太太在門口看到長長的賓客名單,裡面未出閣的小姐就佔了一半,林府裡更是鶯鶯燕燕聚在一起,滿眼的香衣鬢影,哪裡能順風順水地將親事談成。
琳芳添了不少的衣裝頭面,大大的牡丹挑心溜著金邊,花心是一大塊寶石,垂底用瓔珞做了流蘇,還好琳芳脖子夠粗,否則真要被壓斷了。
琳婉穿著青色妝紗氅衣,遠遠看去如煙似霧般,臉上施了粉,顏色比平日裡亮幾分,
琳怡還像平常一樣,只是身邊多了個能說會道的陸婆子。
三個人一起簇擁著長輩進了林家,林家老宅用青石雕了影壁牆,上面沒有吉祥的圖案,而是寫滿了林家子孫的題字,林大太太拿著鮫扇,笑指影壁牆上右上側的一塊,「這是留給青哥的。」
旁邊的夫人笑道:「如今大郎是桂榜排首,將來定博個兩榜出身。」
話是這樣說,從前也有人得瞭解元卻在春闈落榜。
聽著周圍人都在誇讚林正青,琳芳看向琳怡的目光不時帶刺,琳婉恭謹柔順只陪在長輩跟前眼睛連周圍也不敢多看一眼。
琳怡頗有些不放在心上。
林大太太皺起眉頭看陳六小姐,表面上像是個木頭做的人其實更能做出下作的事,青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想的,竟被陳六小姐迷的團團轉。
林家後院看似沒有怎麼修葺,實則處處透著文人雅士之情,一處竹林竟然就在園子中央,裡面擺著漂亮的石墩,已經有一群小姐圍在石桌前喝茶。
琳怡抬眼看過去。
冤家路窄,海御史家七小姐正和一位穿著氅金紗芙蓉衫的貴小姐說笑。
那位貴小姐抬起頭來。
寧平侯五小姐。
大家都湊在一起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12:32
第八十四章 宴群芳
到了花廳拜見過林家和各位長輩,屋子裡的女眷大多是和林家有些交情的,袁家、齊家不在話下,還請了不少的顯貴,如寧平侯孫家。
林大太太早早就將寧平侯夫人讓在林老夫人旁邊的主位上。寧平侯夫人笑得仰起頭,「這麼多夫人在,我怎麼好坐過去,還有幾位老太太呢。」
眾人將視線掃向陳家兩位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先笑著道:「您是誥命夫人,我們還能跟您爭不成,您踏踏實實坐就是,看誰敢說出二話來。」
屋子裡的女眷都笑了,海御史夫人道:「我反正是不敢,就算敢也是心裡想想,說不出口啊。」
寧平侯夫人故意板起臉,「瞧瞧,這位置坐了還燙人呢,大家都編排起我來了。」
林老夫人穿著海棠色枝葉妝花褙子,頭戴醬色抹額,旁邊簪著梅花萬壽簪,手上是一串碧璽佛珠,看起來慈眉善目,琳怡前世嫁給林正青前就聽說林家老祖宗最是和藹。
林老夫人果然笑道:「夫人放心安坐,軟墊上長不出一副牙齒來。」
寧平侯夫人就被逗得提起帕子捂嘴笑。在場的女眷道:「還是林老夫人英明。」
女眷陸陸續續進門,半天才算齊全了。
寧平侯夫人和眾人寒暄之後,眼睛一轉目光落在陳六小姐身上,笑著向長房老太太道:「聽說老太太身邊添了個妙人,還真是又漂亮又溫婉。」
漂亮、溫婉這兩個詞用在琳怡身邊的琳芳、琳婉身上正合適,琳怡被兩人一左一右夾在中間,哪能在這上面出挑。
琳怡對上寧平侯夫人的目光,彷彿看到寧平侯五小姐翹著小臉告狀的模樣。
長房老太太卻和藹地笑起來,「我這福氣是從弟妹那裡借來的。都是弟妹教養的好,將六丫頭送到我跟前,平日裡多虧六丫頭在我床前奉藥。我這條老命才又結實了。」
長房老太太這樣一說,二老太太董氏也不得不開口,「老嫂子說笑了。」
大家說著話。林老夫人單看著琳怡笑瞇瞇地伸手,「我還是第一次見陳六小姐。好孩子過來,讓祖母瞧瞧。」
這話一出,就算來之前不知道怎麼回事的,現在也看出端倪來。
琳怡握著團扇走上前去,當著眾人面斂衽向林老夫人輕輕下拜,身形端正平穩,端的是好禮儀。
林老夫人笑著點點頭。「好孩子,果然出息。」
長房陳老太太露出滿意又欣慰的笑容。
女眷們看著林、陳兩家長輩臉上的神色,再看陳六小姐那不敢看人的眼睛。林、陳兩家這門親事八成要成了。
……
周十九坐在院子裡翻書。
陳漢抹著汗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爺,阮婆子打聽清楚了,陳家兩位老太太、太太、小姐都去安奶奶的家彷彿是為了兩家的婚事。」
林、陳兩家的婚事。
難怪陳家上下天剛亮就起來忙碌。
陳家長房老太太那般在意,林家相中的應該是陳六小姐。
「爺……要不要再去打聽……萬一到時候陳家依靠旁人……」
長房老太太臨走前來向他說明,當時旁邊的陳六小姐目光是一片清澈,在提起林家的時候,她的嘴唇微微上揚。那笑容傲氣中帶著自信,顯然已經有十足的把握。
「我們等著就是。陳允遠耿直,不會做出表裡不一的事,所以福建那些清流才會相信他。」這就是清官的好處。
……
「老夫人。大爺、二爺、四爺、五爺來拜見了。」
林氏族裡來了好幾個男子。
屋子裡的小姐們都被請去碧紗櫥裡。
林老夫人身邊的媽媽將琳怡領到最前面坐了,林家幾位小姐陪著坐在一旁,琳芳臉色更加陰沉下來,趁著眾人不注意狠狠地盯了琳怡兩眼。
小姐們開始捂著嘴竊竊私語,主題都是這門親事能不能談的成。
琳怡握著扇子,想及前世時,她也是如此張望了林大郎一眼。
當日她就是握著扇子擋在臉前,羞怯、忐忑地看到那抹不真切的影子。若是從前的一切果然在林正青腦海裡留下一抹痕跡,那麼她就盡可能讓林正青記起更多些。
外面響起腳步聲,丫鬟、婆子將竹簾緩緩放下。
琳怡拿起扇子遮住臉頰。
林正青請安的聲音傳來,琳怡心裡一慌不小心掉了手裡的帕子,帕子落在地上,丫鬟急忙去撿,琳怡接過來輕聲道謝,卻羞的不敢抬起眼睛。
林正青起身看了一眼碧紗櫥。
影影綽綽地看到陳六小姐,一柄花開並蒂扇,四周鑲著細細的羽毛,那隻手未染丹蔻的手緊緊握著扇柄,似是十分緊張,和從前幾次見面大不相同。
大約是知曉了婚事才會如此?
女人的心思無非是那些細小的算計,要麼仗著膽子靠過來,要麼欲擒故縱,他從來沒有認真去想過。
陳六小姐的舉動他只是覺得奇怪,原來也是這樣的伎倆。這樣的情形才和他預想的不謀而合,就該是這樣。
碧紗櫥裡,琳怡鬆開緊攥的手指。前世林正青登門幾次苦苦求親的時候,她以為林大郎果然對這門親事有幾分在意,她還當她是何其幸運,而今她要將這些都還給林大郎。
林家男子回去前院,小姐們才從碧紗櫥裡出來。
林大太太換了件嫣紅小鳳尾妝花褙子笑著張羅,「小姐們不要拘著了,我讓人在碧雲亭裡擺了宴席,請小姐們自去頑吧!」
在長輩面前就要一絲不苟,大家自然都不願意一直陪坐到開了宴席。聽得這話,屋子裡的鶯鶯燕燕就都出了門。
漢白玉式的高台加築在池塘裡,上面蓋了八角小亭,林家雖然處處高雅,卻也不忘記奢華。讀書的根本還不是要求高官厚祿。
琳怡才坐下,周圍就又響起竊竊私語聲,齊家兩位小姐也不似往常一樣看著她眉開眼笑。而是表情有些沉悶。
長房老太太才和齊大太太表露了結親的意思,沒想到林家卻鬧出定親的事來,也難怪齊家人會覺得面上難看。雖說婚事是結兩家之好,萬一出了紕漏兩家就斷了往來這樣的例子也是常有的。
琳怡和齊家兩位小姐很談得來。主動過去和齊三小姐說話,「姐姐最近如何?」她寫了兩封信給齊家小姐,齊三小姐只回了一封。
齊三小姐終究爽利,歎了口氣,「還不是那樣。哥哥秋闈沒有考好,被父親教訓了一頓,就關在房裡準備春闈。我們姐妹也被限制在家,少了出來。」
以齊二郎是該考的更好,可是乙榜第三十八名也不算差了,別人家都張燈結綵大宴賓客,沒想到齊二郎倒挨了罵。
「父親說……」齊三小姐想要說話,卻被齊五小姐拉了一把,齊三小姐也就住了嘴。
有林家在中間,終究是多了層隔閡,看來只是慢慢消減了。
琳怡乾脆換了話題,「我做了兩隻蝴蝶荷包。」說著從玲瓏手裡拿來,「是給兩位姐姐的,用的是編好的五色線,上次道婆來我們家裡說。今年用五色線是極好的。」
齊五小姐看著那精緻的荷包,臉上一紅,歉意地看著琳怡,「其實……我和姐姐……」
琳怡頜首,微有些嚴肅,「我知曉,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是好姐妹。」
齊三小姐怔了怔,笑了,「看看你們倆,要酸死個人呢。」
齊五小姐和琳怡相視而笑。
幾句話過後,齊三小姐還是忍不住漏了底,「我父親說,哥哥前程未定,不准提旁雜的事讓他分心。」
所謂的旁雜事,就是婚事吧!
對於書香門第來說,科舉比什麼都重要,這樣說話也是無可厚非的。
琳怡這邊和齊家兩位小姐說話。
田氏帶著琳芳、琳婉認識了許多做客的女眷,寧平侯五小姐穿了一件蔥綠碎花緞邊裙,看起來十分俏麗,琳芳笑著在旁邊誇讚,「五小姐穿什麼都好看。」
寧平侯五小姐最喜歡旁人誇她美貌,每次她穿新衣裝京裡的貴族小姐都要效仿,現在琳芳當著眾人面誇她的新裙子,自然說到她的心坎裡。加上往日的情誼,兩三句話過後,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就拉起手一起去園子裡賞花,琳婉自然而然也跟在她們身邊。
寧平侯五小姐突然想起來,「聽說林家看上了你們家的六小姐是不是真的?」
琳芳頓時一臉黯然,「是真的。林大郎現在是解元,將來定會中了進士,能有這樣的夫婿,六妹妹好福氣。」說到這裡,琳芳特意乜了一眼寧平侯五小姐,寧平侯五小姐的眉毛果然擰了起來。
琳芳和寧平侯五小姐相處久了,頗瞭解寧平侯五小姐的脾性,「……林大郎儀表堂堂,聽說京裡沒有哪家公子能及的上……林家長輩說我六妹妹性子溫婉賢淑,不愧是大家閨秀,配得上讀書人的門第。」
寧平侯五小姐豎起眉毛,冷笑,「她還溫婉賢淑……」
陳六小姐還溫婉賢淑。
上次在清華寺,陳六小姐刺耳的聲音彷彿還在寧平侯五小姐耳邊迴盪。
一個在鄉下養大、沒有半點規矩的小姐,竟然有了這樣一門讓人羨慕的親事。
「就算要結親,也該是你們姐妹倆。」寧平侯五小姐一臉怒其不爭的表情看著琳芳。
琳芳曬然一笑,「五小姐知道,我向來是嘴笨的,不討長輩喜歡,六妹妹出口成章旁人誰能及的上,我做事也沒有六妹妹大方,自然是……再者六妹妹纖細,比我面貌姣好。」
說到面容纖細,寧平侯五小姐不是最厭棄自己稍圓的下頜。
「四妹妹,」琳婉謹慎地向周圍看,「你不要亂說。六妹妹人很好的。」
看著琳婉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寧平侯五小姐心底更是冒出一股邪火。當日鄭七小姐還不是這樣維護陳六小姐,才讓她在眾小姐面前出醜。
最重要的是,陳六小姐若是溫婉賢淑,她就是驕橫跋扈,陳六小姐佔盡了風頭,假以時日她還不淪落成別人笑柄。
她不能讓陳六小姐好過。
「你們就這樣等著讓人欺負?」寧平侯五小姐睜大一雙杏眼,「枉你們還在京裡長大。」
琳芳垂下頭,「我們在京裡長大的,確然不如她們在旁處的見識廣。我這妹妹可是林家主動來提親的呢,家裡的長輩也是嚇了一跳。」
寧平侯五小姐似是聽出了什麼,「難不成……是……」
琳婉嚇得臉色蒼白,「寧平侯五小姐可不要亂說,我們家的女子都是本本分分的,絕不會有別的……寧平侯五小姐快別說了,就當是我求求你,」說著看琳芳,「四妹妹你還愣著做什麼。」
「急什麼急,」寧平侯五小姐笑道,「你們又不是親姐妹,你怕什麼。我聽說六小姐的親祖母,名分也是不清不楚的。」
琳婉怔愣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寧平侯五小姐這時候整理一下衣袖,十足的興致,「走,去看看你們那位春風得意的六妹妹。說不得今天我們還有好戲看呢。」
……
琳怡和齊家小姐正說笑,頭頂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呦……遠遠看來我當誰那麼顯眼,原來是陳六小姐。」
琳怡梳了單螺髻上面配了套金盞花的頭飾,乍看過去不顯眼,仔細看來那金盞花的花瓣隨著琳怡的動作在輕顫。
果然是精心打扮。
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琳婉與琳怡同桌坐下。
林家的丫鬟很有眼色,忙又擺上兩盤蔬果。
寧平侯五小姐翹起嘴唇低聲道:「六小姐來京裡時間不長,倒是覓得了一門好親事。聽說林大郎才貌雙全,六小姐與我們說說,你們是何日相識的。」
若是手帕交的小姐私下打趣兒還算尋常。
琳怡驚訝地看向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寧平侯五小姐是聽我四姐姐說的吧,我沒怎麼見過林大郎,倒是四姐姐出去宴席的時候見過幾次,四姐姐還見過康郡王呢……」
說起康郡王,琳芳立時變了臉。
寧平侯五小姐也是一怔。
「寧平侯五小姐不妨問問我四姐姐,周夫人這兩日還請了四姐姐過去做客。」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12:45
第八十五章 入局
琳怡看著寧平侯五小詫異的表情,想著前幾日琳芳在她面前笑著看她的模樣,一絲不差地傳遞給寧平侯五小姐,「周夫人沒請五小姐嗎?」
寧平侯五小姐的臉色從驚訝到憤怒,旁邊的琳芳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忙去向寧平侯五小姐解釋,手剛放過去就被寧平侯五小姐甩開。
琳芳尷尬地左右看了一下,低聲下氣,「我還沒來得及和姐姐說。」
琳怡沒想到惹了禍,忙改口,「寧平侯五小姐不要生氣,前些日子康郡王下落不明,我四姐姐去勸慰周夫人,這才……」話不說到底,剩下的就讓寧平侯五小姐自己去問琳芳。
琳怡眨著眼睛去看琳芳,琳芳敢在寧平侯五小姐身邊煽風點火地害她,難道是認準了她不會反抗?
琳芳不是沒來得及說,而是壓根不想告訴她,寧平侯五小姐冷笑,她還奇怪林家要陳六小姐做媳婦,琳芳怎麼沒有一點難過,原來琳芳早就攀上了高枝,自認為能比陳六小姐嫁的好。
琳怡不想在一旁看戲,就拉起齊家兩位小姐,「我們去那邊看丟花球吧!」
齊三小姐立即同意,「好呀,我和妹妹好久都沒有玩了。」
齊五小姐抿了口茶,站起身來隨著琳怡和齊三小姐一起走了。
眼看著琳怡和齊家兩位小姐說說笑笑地離開,琳芳的眼睛就要瞪出來。
琳怡沒有邀請琳婉一起去,琳婉只得在一旁陪坐,看著寧平侯五小姐想琳芳發放,「四妹妹好重的心思,我在你身邊竟沒有看出來呢。」
琳芳勉強笑,「五姐姐寧願相信六妹妹。也不肯信我?難得我們這般要好一回。」
寧平侯五小姐不動容,琳芳作勢去擦眼睛,「我要怎麼說……」琳芳想哭卻又不敢哭。恐怕被旁邊的女眷看到,日後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可是若是讓寧平侯五小姐認準她要惦記著康郡王。定不會善罷甘休……
琳婉開口解圍道:「五小姐,你錯怪我四妹妹了。」
寧平侯五小姐乜了琳婉一眼。「你們都是姐妹,我是信誰的是。」說著目光轉向琳芳,「你倒說說,你六妹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琳怡說的自然是真的。
琳婉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不敢說話。
寧平侯五小姐看也看出端倪來。
琳芳倒是想出了好借口,「周夫人要聽我母親講佛經,我是陪著母親去的。上次看到康郡王是在鄭家,」說著拖上琳婉。「三姐姐也在那裡,我們只是遇到了低頭行禮,後來才知道是康郡王。」
琳婉輕輕頜首,「是……這樣。」
陳三小姐太過老實,根本不會撒謊,要不是想要幫陳四小姐也不會勉強應下來。寧平侯五小姐暗自冷笑一聲。
亭子裡的小姐玩起花鼓來,鼓聲中夾雜著歡聲笑語。
這般情景可不是正好說話嘛。
琳芳低聲哀求,使出渾身解數,總算讓寧平侯五小姐開懷一些。
兩個人遠遠走開一旁,寧平侯五小姐道:「你倒是說說。康郡王長相如何?」
寧平侯五小姐終究敵不過好奇。
要說實話?那寧平侯五小姐不就是聽到傳言說康郡王長相英俊這才想要看的麼,琳芳道:「和外面的傳言……」說到這裡鬼使神差,「姐姐應該看過林大郎,比起林大郎……」
寧平侯五小姐聽了半句話。追問,「怎麼樣?」
琳芳支支吾吾,「差不太多……」
差林大郎不大多?
「呦……這麼說,你那六妹妹可撿到寶了,」說著不忘了譏諷琳芳,「你可要仔細些,別貪大丟了口中食,做個餓死鬼吧!」說著將帕子甩在琳芳臉上。
平日裡聽到寧平侯五小姐惡毒地說旁人,琳芳總覺得心裡舒暢,而今這話落在自己身上,也是心頭發堵,都是琳怡那個死丫頭害她。
「你的准妹夫剛才我也沒瞧到。不過依我看,你那六妹妹倒是被迷住了。」
那個人也不是不好,只是讓人想起來就顫抖。
雖然目光陰森可怕卻有一張漂亮的面孔,說話雖然冷漠嚇唬人的時候卻像小孩子一樣,嘴角邊的笑容一時諷刺一時如沐春風。
「你六妹妹會不會和林大郎私下見面?」
寧平侯五小姐突然問起這個,琳芳很快頭腦一轉,「說不得會啊!」看琳怡在碧紗櫥裡嬌羞的模樣她總覺得六妹妹和林大郎不似表面上這般……他們私下裡見過也不一定。
寧平侯五小姐叫來身邊的丫鬟,「你去盯著,有消息了回來告訴我。」
……
琳怡拉著齊家兩位小姐遊園,林家的丫鬟在前面熱情地指路,生像是要將整個林家都帶著游一遍。中途小丫鬟指著一處桃林,「府裡最清淨的地方,裡面修了亭子,有曲水流觴,是我們家老老太爺建的呢。」
曲水流觴,這樣的地方是供家裡男子作詩玩樂之處。
「小姐們要不要去瞧瞧?」
琳怡笑著拒絕,「還是算了。」
似是看出小姐們的擔憂,那丫鬟很貼心地道:「小姐們別怕,家裡的少爺們都在前院,不得進後宅呢,不會有人打擾。」
那種地方,太清淨,誰能說得好。
「還是算了,」琳怡挽起齊三小姐、齊五小姐,「我聽那邊有鼓聲,向來是大家玩傳花了,我們也過去湊個趣兒。」
齊三小姐贊同,「對了,我還帶了綵頭來,」說著拽起袖子露出裡面的鐲子來,「我們下棋去。」
那丫鬟也不深勸,又引路將琳怡幾個帶回去。眼看就要走回亭子,丫鬟笑著蹲下身給琳怡擦繡鞋上的塵土,「六小姐,奴婢叫藍蝶,就在旁邊伺候。你有事就囑咐奴婢無妨,奴婢一定辦得妥當。」
林正青用她的小字和生辰八字來要挾她,若是她肯乖乖地答應這門親事。林正青是不是就不準備舊事重提。
就算婚事順利談成,都還是要見上一面問清楚妥當。
尋了個機會,琳怡看向身邊的玲瓏。「你去和剛才伺候的丫鬟藍蝶說一聲,一會兒我要去曲水流觴看看。」
玲瓏應下來。
琳怡問橘紅。「陸婆子呢?」
橘紅冷笑道:「已經和林家的婆子說上話了,奴婢瞧著她還收了人家好多東西。」什麼鐲子、釵子一併收進懷裡,「逢人就說,她是看著小姐長大的,是小姐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嫌臉紅。」
自從陸婆子「想起」陳家六小姐,就彎彎繞找到小蕭氏。在小蕭氏面前說起蕭氏這個亡姐,兩個人都掉了眼淚,從此之後陳家大門就向陸婆子敞開了。這一點和琳怡前世經歷的一般無二,只不過提前了些時日。
陸婆子到琳怡身邊,就常說起琳怡生母的事,動輒就掉下傷心淚。琳怡因此也敬著她,讓她進屋伺候,就算玲瓏、橘紅也要經常聽陸婆子嘮叨,這樣下來陸婆子的氣焰愈發囂張,不管不顧起來。
琳怡點點頭算是知曉。「別讓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園子裡女眷多,手腳不乾淨會給陳家丟臉。
琳怡和眾小姐一起做了幾首詩,偏是不巧這幾次都落到崔御史家小姐對下闋。寧平侯五小姐放下鼓槌,「哎呀這可怎麼好。索性我們崔二小姐也是位才女。定能對的出來。」
崔二小姐有些鬱鬱寡歡,詩興也不如平常,不免對的有些零散,寧平侯五小姐捉住了把柄笑著道:「遇到了大才女,小才女就有些時運不濟了。」
崔二小姐怨恨地看了琳怡一眼。
海七小姐就冷笑一聲,「那是因為崔家姐姐身子不適。」
琳怡和海七小姐有口舌之爭時,崔二小姐在旁邊幫襯海七小姐。可如今看來崔二小姐好像更加恨琳怡。
琳怡前世要嫁給林正青之前,可沒少聽到林正青被眾女視為如意郎君的傳聞。這位崔二小姐不會是其中一員吧!
誰叫最近京裡的紈褲子弟太多,林正青這頭大蒜就格外熏人。
宴席擺好了,女眷們各自落座。吃過飯後,小姐們聚在一起笑話,哪位小姐宴席上出了醜。
崔二小姐和丫鬟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撇開眾人獨自行動,琳怡看向玲瓏。
玲瓏上前伺候琳怡去更衣。
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互相看看難掩眼中的笑容。
在琳怡身後的丫鬟穿了身深藍半臂,格外顯眼,寧平侯五小姐拉著琳芳悄悄地跟了過去。
這樣躲躲藏藏,終於到了曲水流觴,寧平侯五小姐和琳芳藏在一叢牡丹花後,等到前面腳步聲越來越遠,琳芳覺得壓制不住胸口「怦怦」亂跳的心臟,想起她私會林大郎的事來。
六丫頭和林大郎私會讓寧平侯五小姐撞見了,寧平侯五小姐定會說出去,六丫頭名聲受損也就罷了,難免會牽扯林大郎……林大郎對她那般舉動,她想過多少次若是能報復,心中也是痛快,可真的到了這時候,她又害怕,林大郎會不會當著眾人面將她那件醜事揭出來,就算無憑無據,她也不敢和林大郎對質。生怕從那雙黝黑的眼睛裡出來一隻小動物,呲出森白的牙齒狠狠地咬她一口。
琳芳正在猶豫,寧平侯五小姐已經等不及,一把抓起琳芳,往曲水流觴走去。剛走到旁邊,只聽裡面傳來嬌滴滴的女聲,隱隱約約彷彿有,「大郎,你不知……」
寧平侯五小姐眼睛立即一亮,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往裡面闖,琳芳向後退了一步,兩個人來回拉扯,琳芳頓時摔在地上。
寧平侯五小姐看著摔倒的琳芳,腦子一亂方才彷彿聽到裡面提起,「康郡王」卻沒有將整句話聽了清楚。
康郡王怎麼了?
寧平侯五小姐豎起眉毛正瞧著地上不爭氣的琳芳。
裡面傳來長長地「啊」一聲。
又有驚訝的聲音道:「這是怎麼回事,大爺,你怎麼在這裡。」
琳芳剛站起身,就被寧平侯五小姐扯了過去,兩個人進了曲水流觴,果然看到一身青袍的林正青皺著眉頭負手而立。
林正青旁邊用帕子捂著嘴的竟然不是陳六小姐而是崔二小姐。
另外一旁的是幫忙辦宴席的林二太太和陳家長房老太太。顯然剛才問林正青為何會在這裡的是林二太太。
這樣的場面完全出乎寧平侯五小姐意料,琳芳更沒想到在這裡遇見長房老太太。
琳芳還沒上前說話。
陳家長房老太太低沉的目光已經掃過來。
寧平侯五小姐環顧了一圈,曲水流觴一下子聚了這麼多人,偏偏就沒有陳六小姐。
陳六小姐去哪裡了?
崔二小姐手足無措地立在哪裡,精緻的臉上都是驚懼和羞憤,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彷彿才清醒過來,可還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林二太太正要說話。
陳家長房老太太已經道:「四丫頭扶我回去歇著。」顯然是不想再攙和這件事。
林二太太心裡一凜,立即想到林、陳兩家的婚事,如此看來是談不成了。
林正青看看壓著怒氣的陳家長房老太太、抽噎哭泣的崔二小姐、迷惑不解的寧平侯五小姐、驚訝的陳四小姐,再想想藍蝶來傳的話,他眼前浮起的竟然是陳六小姐緊緊握住扇柄的手。
他以為陳六小姐對他冷淡是欲擒故縱,卻沒想陳六小姐今日從頭到尾都在仔細謀算,要的就是現在這一幕。
陳家長輩目睹了他和崔二小姐私會,定不會再答應這門親事。
女人就算再聰明對他來說也不過渺小的是只小老鼠,他自以為抓住了那隻小老鼠,卻被它狡猾地逃脫了。
第一次,他真正嘗到了被女人陷害的滋味。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12:57
第八十六章 自作自受
崔二小姐想要奪路而逃,卻發現兩條路被人堵的死死的,滿心的羞愧,讓她顫聲辯解,「我也是……賞花……才遇到……大郎。」
剛才崔二小姐哆哆嗦嗦說的話已經落到林二太太和陳家長房老太太耳朵裡,現在再強辯也是沒用。
陳家長房老太太不可置否,讓陳四小姐攙扶著慢慢走出了曲水流觴。
崔二小姐用帕子蒙住臉也嗚嗚咽咽地衝了出去。
這下子只剩下寧平侯五小姐和林二太太面面相覷。
林二太太目光閃爍,聲音盡量平和,「寧平侯五小姐和崔二小姐一起來的?」
這樣一來崔二小姐私會林大郎就變成了她們不小心在園子裡遇到林大郎了。寧平侯五小姐急忙否認,「不是,不是,我們是聽到這邊有聲音才過來的,」說著向林二太太行了禮,「二太太沒別的事,我就……走了。」
真是一副高台看戲的模樣。
寧平侯五小姐帶著丫鬟離開,林二太太將目光掃向林正青,「青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喜歡陳六小姐,要娶陳六小姐的嗎,怎麼偏和崔二小姐……還讓陳家長房老太太瞧見了,這婚事可如何談是好。」
二嬸不是一直盼著他出醜嗎?好了,好了,不用演戲了,他都知道,用不了一炷香時間,這些事就會傳到祖母耳朵裡,然後震驚整個林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連修身都做不到,就算考上進士又能如何。
陳家想的周到,這時候沒忘了利用林家的內鬥。
君子不立危牆,無論他怎麼解釋,這裡面都會有他的干係。
……
「怎麼回事。」林老夫人變了臉色。「是真的?青兒真的和崔二小姐……」
林二太太話說的恰到好處,「青哥倒是沒說什麼,壞就壞在這事正好被陳家長房老太太撞見……我們就是想遮掩也這樣不過去。」
陳家長房老太太吃了宴席後就覺得身子不舒服。想要活動活動消消食氣。林大太太是壽星,自然不能跟著過去,幫著擺宴的林二太太就去作陪。
林老夫人勉強穩住心神。「怎麼就去了曲水流觴?」
「是因為,」林二太太低聲道。「陳家長房老太太想向我打聽青哥身邊的事。」長輩相看了孫女婿,免不了還要向人打聽孫女婿的性子、喜好,這都是無可厚非的,說這樣的話自然要挑安靜的地方。
「媳婦就想著邊走邊說,就……走到了園子裡。半路上還看到陳六小姐急著來尋陳家長房老太太,想必是聽到了陳家長房老太太身子不適,過來問安的。」
林老夫人想起陳六小姐緊張、羞怯的模樣。「那陳六小姐也看見了?」
「那倒沒有,」林二太太道:「陳家長房老太太讓陳六小姐回去前面看雜耍,陳六小姐就離開了。」
林二太太皺起眉頭,表情有些苦澀,「光是陳家長房老太太看到了也還好,大不了我們求求陳家不要將事說出去。我們兩家也是要談親的,說不得陳家還能諒解,只是……沒想到,被寧平侯五小姐和陳四小姐碰了個正著。」
林老夫人驚訝地坐直了身子,「你說什麼?讓寧平侯五小姐看到了?」
寧平侯家可是出了名的破嘴。無論到哪裡都要嚼旁人的舌根,上次寧平侯五小姐就是譏諷陳家才和鄭七小姐吵起來。
林二太太面有愧色,「都怪我沒有看住……這才出了這種事。我提點寧平侯五小姐出去不要亂說,不過……」
林老夫人抬起眼睛。「她沒有答應。」寧平侯家就是看戲還要四處吵嚷的人。
林二太太歎氣道:「早知道不該請寧平侯夫人和小姐過來。」
請寧平侯夫人和小姐的是林大太太。
大媳婦向來自以為是,想從別人身上算計到好處卻要惹出一身騷。從前她為了算計二房,從府裡挑出長相出挑的丫鬟要討得老二喜歡,沒想到那丫鬟卻和老大有了首尾,否則哪裡來的庶子庶女。
林二太太為難地四周看看。
林老夫人厭棄道:「有什麼話你就說,遮遮掩掩的做什麼?」
林二太太這才道:「媳婦也不是搬弄是非的人,只是……媳婦聽說,大哥、大嫂不是想聘陳六小姐。」
林老夫人抬起眼睛,「這話是怎麼說的?不娶陳六小姐來議親做什麼。」
「大嫂的意思,那是因為青哥和陳六小姐私下裡……大嫂才被逼無奈。之前為了對付成國公,您到處托人,最後想到了個法子從福建入手,還是大嫂自告奮勇要去和陳三太太攀關係,沒想到這事最後變成了大哥慫恿賊匪作惡,沒有拿到半點功勞。」
提起這個林老夫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本來是兩家聯手的好事,卻將林家置於尷尬的境地。
林二太太道:「我們家後代子孫中難得有青哥出息,家裡人哪個不想護著青哥。所以揭發成國公的這樣危險的事本應該我們老爺去辦,就算有罪過下來我們老爺也想擔下,可是大哥、大嫂不肯相信我們,生怕我們搶了功勞。」
林老夫人沉著臉看著錦席上精美的花紋。
「大嫂說要為青哥聘了陳六小姐,我還以為大哥、大嫂是想要緩和與陳家的關係,沒想到另有緣由在。我聽大嫂說,陳家立了功說不得要復爵,青哥怎麼也要娶個勳貴家的嫡女,陳六小姐算不得什麼。要知道陳家二老太太的娘家在川陝可是赫赫有名的,福建的事動用兵馬還是要動用邊疆的。」
「住嘴,」林老夫人震怒,一掌拍在矮桌上,「她竟然打這樣的主意,還將我蒙在鼓裡,陳家爭爵與她有什麼干係,她要做這樣下作的事。」
「您沒看出來,陳家長房老太太有意要將陳六小姐留在身邊嗎?陳家的爵位是長房承繼的,說不得大哥、大嫂和陳家族裡有了往來。」
怪不得大媳婦剛剛和她說這門親事恐怕做不得了,林家從來沒有娶過少婦德的女子進門,原來是抱得這個心思,今天宴請了這麼多賓客,大家都知曉了林家要聘陳家六小姐,若是親事不成,大家自然會打聽原因,到時候將陳六小姐失德的話傳出去,陳家族裡哪裡會容得這樣的女子做長房長孫女。
林老夫人冷笑道:「去將你嫂子給我叫來,我倒要聽聽陳六小姐失德之處在哪裡。」
……
不一會兒功夫,林二太太將林大太太領進屋。
林大太太吃了酒臉上一抹嫣紅,顯然一直在宴客的她還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二太太悄悄退到屏風外,仔細聽著裡面說話。
林大太太笑吟吟地輕扶鬢間的紗花。
林老夫人看似漫不經心,「喝了多少酒,不怕外面人笑話。」
林大太太笑著亂顫,「是寧平侯夫人非要我喝,我總不好駁了她的好意,要知道寧平侯夫人第一次來我們林家做客呢。」
大禍臨頭尚不自知。
林老夫人半闔著眼睛,「你覺得陳六小姐怎麼樣?」
這話一出,如同驚雷般在林大太太頭上炸開,林大太太立即垂頭喪氣起來,「我正要和老夫人說,這門親事還是看看再說。」
林老夫人故意挑起眉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是已經看好了嗎?」
「媳婦也是才知道的,原來陳六小姐和我們家青哥早已經相識,輕易就將自家的小名告訴了青哥,您也知道我為什麼急著給青哥說親,就因為青哥前些日子喝醉之後,回家嘴裡總念叨一個女子的名諱,我還以為青哥跟哪個丫鬟做了不齒之事,慌忙將青哥屋裡年紀稍大的丫鬟都換了一遍。老爺說青哥長大了恐對那些事有了好奇,乾脆就定下親事,再給他正經收個通房,以免將來被什麼狐媚子迷了去,媳婦這才想到了陳六小姐,」林大太太說著頓了頓,「剛剛青哥才跟我說了實話,青哥嘴裡念念不忘的女子,竟然就是陳六小姐。陳六小姐的小名就叫阮阮。」
林大太太說到這裡眼睛紅起來,「青哥將來還要爭個前程,若是娶了這種品行不端的女子,將來鬧出醜事來可如何是好啊。」
原來他拿了陳六小姐的小名做文章 。
林老夫人壓住怒氣,「這麼多賓客都知道了我們兩家要結親,你就將婚事擱下,日後怎麼向旁人解釋。」
林大太太眼角冰冷起來,「陳家自己女兒做出的事,陳家該是知曉,否則怎麼會痛快地答應了結親,別說現在我們沒有定親,就算定了親悔婚又如何,諒陳家人也說不出什麼。」
想的那麼簡單,林老夫人冷笑起來,「你是今天才知曉陳六小姐的小名?你是剛剛才有了這樣的打算?你以為陳家上趕著和我們家結親?恐怕就算你跪著求陳家,陳家也不會答應將陳六小姐嫁進我們家,今日你請來的賓客,不是看陳家的笑話,而是看我們家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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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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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3:19
第八十七章 跪下
林大太太輕蔑的表情立即僵在臉上,詫異道:「娘,您這是在說什麼,我們家裡哪有什麼笑話,就算有青哥的錯,也是咱們青哥年少不更事。」自古以來錯的都是女人。
林大太太還在得意,只聽腳下「啪」地一聲,粉彩蜜桃小捧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林大太太立時嚇得一激靈。
林老夫人道:「一個兩個都是人家小姐的錯,你兒子就行止端正。人家陳六小姐沒有規矩,崔御史家的小姐也是不顧廉恥。」
林大太太險些嗆了氣,「娘,媳婦不明白……」
「不明白……」林老夫人冷笑,「青哥和崔御史家二小姐在園子裡私會,被陳家長房老太太、陳四小姐、寧平侯五小姐撞見了,你還洋洋得意地和寧平侯夫人說旁人閒話,明日你就要成了旁人的飯後余談。」
林大太太脫力地沉坐在椅子裡,睜大了眼睛,「娘,……這……是誰說的……我怎麼……」
林老夫人沉著臉,「等你聽到,恐怕滿園子女眷都知曉了。你還想說陳家姑娘的錯處,這門親事談不成,陳家正好將你兒子的好事抖出來,你還是想想,是去求陳家答應親事,還是問問崔御史夫人,崔家二小姐有沒有許配旁人。」
林大太太一下子酒醒了,臉頰蒼白沒有血色,「我……我……我去求寧平侯夫人……別將話說出去……青哥和崔二小姐……」
林老夫人不聲不響,半晌才道:「那你就去問吧!寧平侯夫人答應幫你保守秘密那是最好。」
林大太太想想寧平侯夫人在人前說的那些閒言碎語。也知道此事行不通,哭喪著臉看林老夫人,「娘,青哥可是我們林家將來的希望,您不能眼看著不管。」
這還沒有封侯拜相就鬧得整個林家顏面掃地。就算將來有了出息。這樣的爹娘在身邊恐怕也沒有什麼好事。陳六小姐看起來聰明伶俐,不卑不亢又謙和恭謹,青哥若是能娶了陳六小姐,說不得前程還能平坦些。
林老夫人神色一遠,「你看上了陳家哪位小姐?」
林大太太臉上一僵,「這……媳婦……」
果然有其事。
「那你就去和誰商量,鬧到這個地步該怎麼收場。」
林大太太立時哭喪著臉僵在那裡。
……
最終還是林二太太出面將陳家長房老太太、陳家二老太太、蕭氏請去林老夫人房裡。
兩位老太太坐穩了,林二太太笑著將琳怡領去外間喫茶果,琳怡看著林二太太眉眼中的笑意。顯然這件事林二太太沒少煽風點火。
琳怡先在外間歇著,裡面兩位老太太笑著說起話來,蕭氏和林大太太偶爾交流一個眼神。林大太太酒氣上撞只覺得耳邊嗡嗡直響。幾乎聽不清楚林老夫人說的話。
陳家長房老太太開始沉默不語,而後慢慢道:「老姐姐,今天我就說了實話,六丫頭在我眼裡不似旁人。我老東西只要有一口氣在,我都要照顧她周全。」
陳二老太太董氏也笑道:「老三一家在福寧受了不少苦,總算回到京裡來,一雙兒女都極討長輩歡心,六丫頭又是極出挑的,將她幾個姐姐都比了下去。
陳二老太太這樣一說緩和了屋子裡緊張的氣氛。
陳家長房老太太卻不是面子軟的人,目光一閃,「六丫頭年紀小,我還想著多留身邊幾年。」這話一出拒絕的意味已經十分重了。
陳家長房老太太先聲奪人,陳二老太太也有些驚訝,彷彿對這裡面的事一無所知,奇怪地看向對面的林大太太。
自從青哥考中瞭解元,上門巴結她的不知道有多少,哪個不是小心翼翼地試探。陳家算是什麼東西,陳三老爺不過是有從五品的官職,現在落在京裡也是討個閒差,她肯要陳六小姐做媳婦已經格外委屈,沒想到陳家卻還拿捏起來,別以為是握住了青哥什麼把柄,陳六小姐也不是什麼清白的閨秀,這樣故作姿態,不過是想多要些聘禮。林大太太想到這裡,微微一笑,「陳老太太放心,我們家是大族,自然是虧待不了六小姐的,將來等到青哥金榜題名,高頭大馬地街上一走,那是拿什麼也換不來的。」林大太太不由自主地將自己心裡期盼的場面說出來。
看林大太太眼角輕賤的模樣,還以為陳家非要高攀林家不可。
林老夫人望著酒後失德的大媳婦皺起眉頭來,陳家好歹曾是勳貴之家,哪裡能受得了這般奚落。
陳家長房老太太輕笑一聲,「林大太太的話未免有些大了,大爺能金榜題名,那是林家的福氣,旁人可是沾不來的。」說完就要拂袖起身,蕭氏見狀已經上前去扶。
兩家結了親,也是陳家的風光。林大太太剛要說話,林老夫人已經開口打斷道:「大媳婦今日生辰多吃了幾杯酒,老太太萬要見諒,」說著想起青哥俊秀的外表,陳家長輩看著,說不得還會改變心意,就喊身邊的媽媽,「將大爺叫過來。」
陳家長房老太太就擺手,「我身子不適還是早些回去歇著,林老夫人千萬莫要驚動他人。」
林老夫人心裡不由地歎氣,這門親事看來是做不得了。陳家這邊不行,只得再想別的法子。
眼看著陳家人就要大搖大擺地離開,林大太太頭腦一熱,「要不是為了兩個孩子,我也不會做這個主,孩子們做出荒唐的事,我們做長輩的才要擔待著。」
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家二老太太董氏抬起眼睛看向林大太太,「林大太太。這樣的話可不是亂說的。」
林老夫人狠狠地瞪向林大太太,「這是喝多了,竟然當著客人面耍起風來,」說著吩咐身邊媽媽,「快扶著大太太去歇著。」
林大太太卻不管不顧起來。「娘。這話要說透了。否則對誰都不好,我們青哥將來要名聲,陳六小姐也要嫁人不是。」
蕭氏臉色也變了,軟軟地開腔,「林大太太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家長房老太太也握住佛珠盯著林大太太。
林大太太搶著將林正青「病」了的事說了,「我還以為是自家出了亂子,後來才知道青哥喊的女子小名竟然是陳六小姐的。」
蕭氏手也顫抖起來,「你說的小名,是什麼?」
林大太太道:「聽說是阮阮。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字。」
女子取的小字和男子的小字差不多,不過女子的是父母取好平日裡並不往外叫的,為的是換名的時候寫在庚帖上送去夫家。
二老太太董氏目光不由地一閃。六丫頭的小名她彷彿記得是六丫頭生母蕭氏取的,大家也叫過一陣子,就是這兩個字。她抬起頭看向小蕭氏,平日裡怕事的小蕭氏臉上更多的是驚訝、疑惑。
蕭氏抬起頭道:「大太太這是從哪裡聽說的?怎麼就認定是我們家六姐的小名?」說著向陳家長房老太太和二老太太董氏討主意。
陳家長房老太太道:「這事非同小可。自然要說個清楚。」
二老太太董氏也是這個意思。
蕭氏這才轉頭問林大太太,「這件事大太太可向旁人說起過?」
林大太太見陳家人態度軟下來,得意地翹起嘴唇,「別說妹妹和我是從小的姐妹,就算換做了旁家,事關女子聲名,這種話我自然不能出去說了。」
蕭氏第一次看到林大太太這般嘴臉,心裡也發涼,卻攥住帕子穩下心神,「六姐的小名不能輕易說的,可是弄清楚倒像是我們的錯處。」思量片刻,蕭氏似是想起什麼,從腰間解下一隻金絲鑲邊的荷包,「這是我一直貼身佩戴之物,我們家的兩位老太太都是見過的,我們才來京裡的時候,六姐生了大病,我去清華寺添香火,給兩個孩子各求了只平安簽,回來的時候就繡了小名放進荷包裡,清華寺的僧人囑咐要隨身佩戴明年才能拿下來。我口說無憑還是請幾位老太太看看,我家六姐的小名是什麼。那平安簽上有硃砂寫的日期,那時候我們六姐可還沒見過林大郎。」
蕭氏問林家人要了剪刀將荷包拆開,拿出裡面的平安簽給幾位長輩過目,林大太太也想去看,蕭氏已經將平安簽收回來。
林老夫人目光複雜,二老太太董氏看了也是一怔,倒是長房老太太嘴邊露出笑容來。
「我家六姐的小名確曾想叫阮阮,那是老爺和姐姐給取的,在京裡也叫過些時日,老爺上任去了福建,六姐屢屢生病,有一次萬分凶險,我就請了當地的陰陽先生來瞧。陰陽先生說六姐沒了生母,命格上缺一數,虛添小字添威壯氣才能順利養大,於是老爺就將六姐的小字改了。」
林老夫人想著陳六小姐的小字。元元。元字可不是元氣的意思。陳三老爺顧念亡妻,在原來的字上改過才成的。
蕭氏口氣一改,「媳婦現在倒是疑惑,六姐棄之不用的名字是誰傳出去的。」
林大太太沒看過那只平安簽,蕭氏的話也就聽得糊里糊塗,於是看向林老夫人,「娘……」
林老夫人被氣一梗,臉色鐵青,厲聲道:「跪下。雖是自己當了主母,卻連規矩也忘了,人前失禮讓人笑話,這事若是不向陳家長輩說個究竟,你就別起來。」
林大太太瞪大眼睛看林老夫人,林老夫人威容不減。
陳家長房老太太拿起茶來喝,蕭氏忙旁邊伺候。
屋子裡靜寂無聲,林大太太哀戚地喊了兩聲,「娘。」
林老夫人也不答應。
蕭氏垂下眼睛,林大太太安排今日的宴席,分明是不想給琳怡活路。只要想到這一點,蕭氏也裝作視而不見。
直到林大太太真的要跪在地上,陳家長房老太太才道:「算了吧,林大太太也是一時失察,現在大家說了清楚也就罷了。」
林老夫人一臉歉意,「都是我平日管教不嚴。」
陳二老太太董氏笑著道:「老夫人平日裡已是不易,年輕人哪個還沒犯過錯。」說著示意身邊的媽媽將林大太太重新攙扶回椅子上。
陳家長房老太太臨走之前拉住林老夫人說了幾句貼心話,「親事雖沒談成,兩家情誼還在,若是有什麼風聲,還要林家幫忙周旋。」這話的意思,林大郎和崔二小姐的事,陳家不會主動傳出去。
林老夫人滿臉感激,「只是委屈了六小姐。」
陳家長房老太太道:「老姐姐放心,此事我自有計較。」
林大太太滿身冷汗,咬牙將陳家兩位老太太、小蕭氏送出門,轉頭就忍不住吐了一身的污穢。
林老夫人嫌惡地揮手,「將大太太送回屋裡好好養著,別再出來吹風。」然後吩咐身邊的媽媽,「剛才說的話誰也不准傳出去半句,否則絕不輕饒。」
琳怡贏了齊三小姐的手鐲,齊三小姐又要壓了自己的髮釵,齊五小姐笑著拖了姐姐,「好了,好了,姐姐別把衣物都輸了,可要沒法見人。」
時辰不早了,林家開始送客,齊三小姐大呼不痛快,拉著琳怡,「這裡地氣不對,我是屬火,這裡三處環水殺了我的士氣,明日去我房裡,定要輸翻了你。」
琳怡聽了忍不住笑,「好,我一定去你房裡,瞧瞧你都讀些什麼雜書。」
看著琳怡跟著陳家長輩離開,齊三小姐悄悄歎口氣,拉著妹妹低聲道:「陳六小姐要是做了我們嫂嫂該多好啊,這麼好的媳婦,父親、母親還要猶豫,要是便宜了別人,將來必定後悔。」
齊五小姐看看左右,拉扯姐姐,「莫要亂說,小心壞了六小姐聲名。」
齊三小姐聽得這話免不了垂頭喪氣。
……
回去的馬車裡,長房老太太拉著琳怡的手,「我看這件事和你兩個大伯父脫不了干係。林家不會無緣無故地害你。」
林正青是攀上了二老太太董氏那邊,所以才會對她下這樣的黑手。
這種情形可不和前世發生的事正好吻合。
長房老太太道:「崔御史家二小姐怎麼會在曲水流觴?」
這也是她沒想到的。
長房老太太看向琳怡,「崔御史家小姐提起康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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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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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4:31
第八十八章 處置
說到康郡王,琳怡抬起頭來,「崔二小姐和林大郎說康郡王這是鬧的哪一出。
不可能將所有事都算計周到,今天琳怡只防著海御史家的小姐,沒想到崔二小姐卻跳了出來。
崔二小姐不知道從哪裡得來林大郎的消息,獨自一人悄悄靠過去私會,這下子倒是讓琳怡少費了周折。崔二小姐和林正青也因此被長房老太太和林二太太堵個正著。
長房老太太道:「崔二小姐說,你父親和康郡王交好,現在局勢不明,讓林大郎小心被牽扯其中。」
這崔二小姐也是個重情重義的,沒忘了這時候通風報信。
不過以崔二小姐的性子,只是找了個借口去和林大郎說話,她想想也知道,林家若是準備和陳家結親,自然已經將這些想了進去。
「這件事過後,外人更會將你父親和康郡王劃成一黨,」長房老太太說著看向琳怡,「我看康郡王是宗親中難得的俊才••••••六丫頭你怎麼想?」
琳怡看著長房老太太頗有深意的目光,說出自己的心裡話,「我覺得父親還是離康郡王遠些才好。
這次雖然有了康郡王幫忙,我們家才能平平安安,可是以後呢……父親為人耿直,很容易就被人利用,康郡王是有宗爵的人,這樣的人經手的事必然都是十分難辦的,跟著他做好了也不一定會前途無量•做不好定會下場淒慘。」
長房老太太聽得歎氣,「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女人只想家宅安寧衣食無憂就算最好的了,男人卻永遠想著更高的位置。」
琳怡拉著長房老太太的手,幫長房老太太揉捏虎口,「孫女看來,和康郡王能遠就遠些。」
六丫頭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哪個長輩不想給自己的兒孫說門好親事這次康郡王來家裡躲避她也能看出來康郡王對六丫頭印象不差,既然六丫頭沒有這個心思,也就罷了。可恨的是齊家,總是躲躲藏藏,這次聽到些風聲,乾脆來問也不問,灰著一張臉生像陳家欠了他們什麼。齊二太太沒有壞心卻生了一副小肚雞腸。要不是六丫頭生就寬懷大度,她還真就不會考慮齊家。
琳怡岔開這個話題,說起林大太太「照祖母這麼說,林老夫人確實惱了林大太太。」
長房老太太冷笑,「就算再惱,心裡到底還是護短,林老夫人這般發放林大太太,無非是想讓我們息事寧人,林老夫人也知道我不會真的讓林大太太跪下,否則我們兩族日後就真的要斷了來往。再說,就算我不開口,二老太太董氏也會做這個好人我就算千般不願,也不能便宜了董氏。」
看著長房老太太臉上的笑容,琳怡也能想到剛才在林老夫人屋裡,二老太太董氏怕被林家牽連,話也不敢說的樣子有多讓人痛快。
「這下好了,你母親回去就能正大光明地收拾房裡的幾隻耳朵。」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了以防萬一蕭氏會將身邊不放心的下人通通趕出去,這一件倒是借了林家的光。
蕭氏在人前真正做了回主母,將平日裡裝神弄鬼的林大太太嚇得冷汗直流這一次是對付了林家又對付了二老太太董氏一家,沒讓她想到的是琳婉從頭到尾都十分冷靜,沒有參與琳芳的事,更沒有打聽林正青。
難不成琳婉不想嫁去林家?
陳家的馬車越走越遠。
林正青在林老夫人房裡聽訓斥。眼前卻浮起陳六小姐低頭垂目的影子,眼睛含著微笑,挽著陳家長輩,眼睛不抬地從他眼底下走開。
「索性崔二小姐身上還沒有婚約,既然如此,你就娶了她。」
娶了崔二小姐。
林正青心裡一笑,「孫兒有錯,就憑老祖宗安排。」
林老夫人看向旁邊的林大太太,「明日你去趟崔家,問問崔家長輩的意思。動作要快,免得讓醜事傳出去,青哥還有幾個月又要下場了。」
林大太太揪著一塊帕子使勁地揉,「娘••••••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青哥不過只是見了崔二小姐一面,並沒有別的••••••」
林老夫人眼睛輕翹冷笑,「你既然看不上陳六小姐,現在不是正合了你心意?還是你想攀上陳二老太太娘家做靠山。與殺人不眨眼的武夫謀利,你就不怕那日糊里糊塗做了刀下鬼。」
林大太太還想辯駁,看看一臉鐵青的林老夫人,隱忍地吞了一口吐沫。
最終崔、林兩家的事在寧平侯夫人賣力講解下,弄得滿城皆知。
眾人唏噓這位解元公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
林家上下打點,崔家也沒閒著,崔御史訓妻教女的戲碼不間斷地上演,一會兒傳崔二小姐被打死了,一會兒傳崔二小姐悲憤之中投繯自盡,一會兒崔家又準備了馬車要將崔二小姐送去寺裡修身養性。
一日之間就有三種不同的傳言在下人嘴裡傳開。
被此事波及的三家中,陳家最為安穩。陳三太太回去之後整治了內宅,在陳六小姐的貼身婆子身上搜出了林家的東西,陳家立酆差人將東西物歸原主,然後將那位陸婆子趕出陳家。
要不是念及陸婆子曾在陳三老爺正室身邊伺候,陳家早就動用了家
林家也行動迅速,林老夫人出面,崔、林兩家正式談起了婚事。在裡土生土長的崔二小姐總比從福寧來的陳六小姐強。
林家雖然擔些名聲,也不算太吃虧。崔家小姐有錯在先,崔家的嫁妝定會不少。
林家、崔家在台上扮角,陳家慢慢也成了看客。
琳怡張羅著給長房老太太布菜長房老太太沒忘了問她一聲,西園子裡的客人怎麼樣。
琳怡道:「是咱們府裡年長的廚娘做飯,每日按時送去,您就安心吧!」長房老太太從前就是吃這廚娘做的飯菜,直到琳怡過來長房照顧長房老太太才讓白媽媽令尋了手藝好的新廚娘。
新廚娘雖然手藝好沒有從前的老人嘴嚴。琳怡覺得還是穩妥些為賧。
最年長的廚子。那不是就會幾道老的變不出花樣的京菜嗎?長房老太太眼睛微抬,看著自己面前的精緻的八段素什錦,翡翠丸子、果仁切雞、蟹黃豌豆,吩咐白媽媽,「將這幾個菜悄悄送去西園子。」
那可都是她督著廚娘做的飯菜,琳怡道:「祖母,咱們這樣送過去,恐怕被人生疑,還是讓客人忍幾日畢竟京裡的風聲緊著。」
長房老太太想想覺得有道理。
於是長房老太太的每日一次游西園,就變成了晚飯之前。
病人早就扔掉了厚重的被子,張揚地在院子裡石桌上畫山水。烏黑的長髮鬆鬆地挽成髻,瞇著眼睛似笑非笑,動作卻十分鄭重,右手執筆左手掩袖,不論筆鋒如何遊走,只是手腕擺動,身體立如山松。
陳允遠早早就給琳怡兄妹請了先生,琳怡提筆練字的時間並不少卻自認做不到這一點。
周十九放下手裡的筆。
琳怡上前去見禮。
大家見面多了,稍稍隨意起來,琳怡伺候長房老太太在旁邊的錦杌上坐了,然後站在一旁垂頭斂目。
長房老太太剛要詢問康郡王的病如何了,眼睛看到石桌上的畫卷,臉色也變的難看起來,「郡王爺這是畫的••••••」
周十九清澈純淨的眼睛一瞥笑道:「我看西園子長廊上雕了一半的圖案,似是鄭國罄的《青山留春圖》,這幅圖我在宮中見過兩次。」
提到這個長房老太太眼睛有些紅。
允禮也是見過鄭國罄的真品,才想描下來讓工匠雕在廊上,結果畫沒描完,允禮就病了,允禮沒了之後,她也沒有精神在修西園子,就將允禮畫了一半的畫讓工匠雕上去,這西園子就鎖了起來。
長房老太太說起這個眼睛有些發澀,用絹子擦了擦眼角,才道:「唉,一晃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說著又去看康郡王描的《青山留春圖》,「市面上見到的儘是贗品,聽說與真品實有出入,郡王爺是看過真品的定錯不了,可否留與我讓人仿一張。」
周十九笑得親和,「是我閒來無事才仿作的,老太太若是喜歡就留下。」
這可正對長房老太太的心思。長房伯父沒畫完的畫,請外人來續長房老太太覺得心裡不是滋味,族裡的年輕人長房老太太又不想去托。擇日不如撞日,這次園子一開,也全了畫作,就像老天送來個慰藉般,這比她們晚輩說多少吉祥福壽的話都有用。
從前長房老太太對康郡王是因對待宗親,必要恭敬、小心,經過這件事似是多了些私裡的交情。
陳允遠再次在長房老太太面前誇讚康郡王時,琳怡明顯看到了長房老太太的認同,只不過長房老太太做事鄭重,嘴上不會輕易說罷了。要不然本來想要康郡王搬去莊子的話,長房老太太說說就罷了,沒真的就去安排。
琳怡拿著小夾子剝松仁,給長房老太太做的松仁點心送去了西園,周十九個大男人看到糕點竟然也不推辭,這果仁都是她用筷子沾蜜親手卷的,為了孝敬老太太她只能又讓玲瓏拿些材料再做些。
琳怡將糕點捲好放在蘇子葉上,裝好盒子送去長房老太太房裡。
長房老太太房裡氣氛有些低沉。
陳允遠坐在椅子裡皺著眉頭喝茶。
長房老太太吩咐白媽媽收拾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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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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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4:46
第八十九章 危險
父親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一點扮受聽到消息。
琳冶將盒子遞給白芍,向陳允遠行了禮,然後跟著長房老太太進去內室。
長房老太太坐在紫檀椅子裡,轉著手裡的佛珠,看著琳冶,「明日一早我們就去族裡住匹時日,我要和族裡宗長商量過繼之事。
琳冶坐在長房老太太身邊,「是不是福建那邊有了消息,所哪們要躲出去。
長房老太太歎口氣,「什麼者陽兩不了你,你父親說福建來了官員,晚上就會俏俏過來,讓我在府裡打點一二。
福建過來官員,那是為了見周十九?
姿金紋福胡戶開口吞吐著安息香,長房老太太的手微接圓頭雲紋的扶手,「你父親聽說是福建報急,具體如何還不知曉。
福建報急,是成國公動手了。
周十九這般算計,還是沒能俏俏將成國公拿下。
長房老太太歎氣,「成國公三代元勳,手握兵權,又是我們大周朝中少有善水戰的武將,京裡多少達官顯貴只能逢迎他,你父親偏挑了這麼一塊硬石頭。
琳冶奉茶過去,「也不能匡父親,父親到了福建之後,只能選要不要投靠成國公。」不投靠就是死敵。
長房老太太輕佻起眼睛,「朝廷不准官員結黨,但凡六品以上的官員,哪個不站位,就算不依附權貴的,也給白己劃做情流,不說別的,聯姻還不就是這
般早晚要經此一劫。
前世她們一家沒能闖過去,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換來好結果。
長房雖大伺候的下人並不太多,這些年長房老太太留在身邊的大多是世僕,於是有些事安排起來也窖易些。
到了晚間掌燈,陳允遠領著人從後門進了陳家長房。
琳冶想要去聽聽父親和那人都說了些什麼,長房老太太思量片刻讓白媽媽將琳冶領去屏風後。
雖然陳允遠和那人說話的聲音低,琳冶還是聽了大慨。
這段時間又有樓寇來犯,福建徹查娠災款,福建官員人人白危駐軍也是人心渙散,結果硬讓一百樓寇攻破臨侮的一座城他。福建水師沒有了成國公指揮就像一
只紙老虎,不能再為大周朝效力。
朝廷是要對付樓寇還是要整頓福建。若是要對付樓寇如今就離不開成國公。於是現在的局勢很明顯,國家還需要成國公,如嚴大人.陳允遠這樣想要參倒成國
公的人只能是死路一條。
「就算朝廷另派武官去福建,不一定能指揮動福建水師。培養水師不是一時半刻的事。」言下之意,成國公拿福建水師威脅朝廷,陳允遠等人絕無勝算。
琳冶從屋子裡出來將裡面的話說給長房老太太聽。
長房老太太道:「怎麼不接著將話聽完。
琳冶搖搖頭依偎在腳踏蹬上給長房老太太捶腿「康郡王在我們家裡這麼長時間,等的就是來報信的人吧.福建的情流畢竟還是信父親的。』所仁斌目凡肯有人來
通消息,必然會來尋父親。
所日艘下來白然是要將西園子裡的貴客說出來。
「康郡王是利用父親和福建清流的關係。
長房老太太頜首,「我何嘗不知道如此,事到如今我們家也只能依靠康郡王。
光靠父親,更不能順利度過難關。
父親這時候也該將康郡王抬出來了否則福建那邊就真的扮受有心思再和成國公周旋。
那邊的陳允遠果然聽到甄向晨道:「康郡王之前上折子給朝廷,可真有替福建軍士叫苦之意?」
說到這個,陳允遠不假思索地點頭,「是真的,這些年福建受成國公之苦。水師辛苦,朝廷每年多撥銀子搞賞,發到軍士手裡不過十之一二,福建軍士還要感
念成國公的思情。康郡王上了折子一直在暗中等消息。
甄向晨眼睛一亮,彷彿又看到了希望「陳兄此言當真?」
陳允遠道:「那還有假我此刻便可向你引薦。
陳允遠在家裡謀劃大事,琳冶伺候長房老太太休息。
白媽媽低聲道:「六小姐去歇著吧,這裡有奴脾就好了,西園子那邊恐泊一晚者剛受個結果呢六小姐這樣要熬壞了身子。
說的是,乾等著也是無用,琳怡點點頭,順手將剝好的松子仁放進嘴裡,出門的時候才發覺,吃進去的是松子殼。
就算回去休息,誰又能睡得著。
第二日玲瓏早早讓廚房煮了雞蛋給琳怡敷眼睛,琳冶哪有這個心思,多補了些粉去長房老太太房裡聽消息。
陳允遠熬了一夜,反而比昨天多了些精神,經過周密安排,甄回晨在陳允遠珍藏的小絹子上按下血手印,「甄向晨總是武官,回去之後下聯絡定能有所收
獲。
長房老太太已經猜到這個結果,「那你決定要怎麼做?」
「兒子,」陳允遠抿了抿乾燥的嘴唇,「朝廷要成國公平樓,成國公定會哪們這些人做由頭百般推誘,可眼下國事為重,兒子就想上了奏折,只要成國公能
大獲全勝,兒子就任憑成國公發落。
之前陳允遠就說過類似的不成功便成仁的豪言壯語,不過當時被長房老太太劈頭一陣責罵,這時陳允遠再說出來,仍舊心有餘厚。畢竟白己若是不能回來,蕭
氏和一雙兒女還要長房老太太照應。再說長房老太太在他心裡已經是唯一的長輩,不得長輩應允,就算硬著頭皮去做,也始終有所顧慮。
琳冶捏著帕子心跳如鼓,眼睛也覺得酸澀。
長房老太太想的出神,半天才道:「從前你是有勇無謀,現在總算明白了個中道理,大丈夫不到最後一刻如何也不能捨棄白己的隆命,就算大義捐軀也是權宜
之計。
陳允遠道:「長房老太太安心,就算是有一線生機,兒子者『不會放棄。
退一步讓成國公白以為陰謀得逞,成國公能否從福建得勝歸來,最終要看陳允遠等人的計謀能不能達成。
這件事又繫在康郡王身上。
陳允遠說完話,就有丫鬢來報,「西園子的客人來了。
周十九換了件青藍銀邊長褂,腰卜鑲今邊又做繡紋嵌玉錦帝,高大的身影遮擋住半邊陽光,進匿坐在陳允遠對面,離琳冶不過幾步之遠。周十九嘴角含著的微
笑,氣度從容,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作為旁人仰仗的人物就要定然要有足夠的沉靜.果敢,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否則難免要讓追隨者恐院。
是日月玄世上出身高的人不少,做成大事者確實不多。
陳允遠也收起了之前稍顯軟弱的表情。
周十九現在傷養好了,人也等到了,是準備走了吧.
周十九不主動說,長房老太太也不好問起周十九的打算。
琳冶站起身主動去一旁摘了窗前的薄荷葉,滾水沖泡了壺薄荷茶,用點彩梅朵青花茶碗盛了,又用梅枝篩漏說撤丁碾碎的桂化化瓣在茶面上做出梅枝的圖案,
親手奉給周十九.長房老太太和陳允遠。
大周朝已經不興喝茶沫,可是誰又能拒絕帝著情香軟糯的花瓣。一進門就看到陳六小姐站在角落裡神色懨懨,活像是一隻被拔了爪牙的老虎。
大約真是喝茶潤喉,周十九放下茶杯,聲音清澈,「我會白請跟著成國公去福建。
長房老太太臉上難掩晾訝,去福建那比在京裡還要凶險,福建有戰火,刀劍不張眼,萬一有了「閃失』那可和成國公無關。
琳冶目光中也一閃晾訝,在她印象裡最後關頭衝鋒陷陣的者『是小人物,宗親.重臣只會躲在後面受利,就算前面出了差錯也會有替死鬼。康郡王前世不就是這
樣讓父親擔下所有的過錯……
琳冶抬起頭正好對上周十九那雙光亮.清澈的眼睛。
西園子的客人要收抬包裹離開。
琳冶帝著丫鬟將長房老太太交代的禮物送上去。
一大盒禮物,看樣子是精心準備。就像之前送了一套難得的頭面請他幫陀。
看著她心甘情願地蹲身行禮,像住常一樣將禮數做的標準周到,臉上更扮受半分輕俏的意思。
這樣的慇勤其實是想要他一句准話。
周十九表情隨意,一時笑容文雅俊美,面容如玉不摻雜色,「我會讓人在京裡照拂你父親,直到我從福建回來。
琳冶恭謹規矩地再向周十九行禮,「陳家感念郡王爺思德。
和之前在鄭家時一樣,既謝他又和他保持距離。
琳冶眼觀鼻鼻觀心,「郡王爺放心,父親耿直不會出半點差錯。
意思讓他不要將陳允遠當作棄子。
周十九乾脆坐下來,揮揮手讓身邊的陳漢先退去一旁,「這裡是陳家,有話可仁)直說。
琳冶輕抿嘴唇,「我父親為人直率,郡王爺上次在江裡遇險,我父親就沒能理解郡王爺的苦心,回來差點就直接參奏了成國公,若是那時貿然仃事匯是壞了郡
王爺的大局這次郡王爺去福建,還請多叮囑我父親。』朝廷的事周十九畢竟知曉的最多,周十九不說,到了緊要關頭父親拿什麼白保。
「你是氣我沒有和你父親鑰言?」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15:15
第九十章 湧動
既然都已經站在同一立場,許多事就該說個清楚。
「我是想和你父親說,只是沒料到那日就落江,」周十九眉梢一翹,眼眸幽深,「而後礙於身邊眼線乾脆不做解釋。」
陳家長房老太太是見過世面的人,想必陳允遠就算參奏成國公,陳家長房老太太也會阻攔,何況陳允遠還生了這樣一個良善柔和的女兒。
那麼周十九是真的落江了。琳怡用懷疑的眼神去詢問周十九身後的隨從。
黑臉大塊頭果然有惱怒的表情。
這事是真的。
陳六小姐總是知曉怎麼才能打探到實情,周十九假作什麼都沒察覺,「情勢轉瞬即變,誰也不能擔保不會出差錯。」這次光靠和他撇開關係已經不能自保,想到這裡他目光中帶了些許輕笑。
琳怡做了個萬福,「那就祝郡王爺福建之行平穩安全。」
這次是不帶任何虛言。
朝堂上很快開始熱議倭寇。從山東到福建、廣東沿海,倭寇出沒無常,前朝抗倭本見成效卻因後期國力衰微前功盡棄。大周朝在福建、廣東組建水師,是為了徹底剿滅倭患,這些年國家投入大批軍力就為了打擊倭寇和與倭寇勾結的海盜。
朝堂上的老臣聽說福建又遭倭寇騷擾,全都老淚縱橫,張口就能說出前朝倭患肆虐時流劫數省,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慘劇,跪求皇上前車之鑒。要行海戰,朝廷上可用的人才不多,加上成國**排妥當,朝廷想要點將抗倭一時竟然無人可用,天子震怒之下,朝堂上開始有人將矛頭指向在福建查貪墨的嚴大人。
從朝堂到內宅,人人談倭色變。
內宅裡的婆子嚇唬小丫鬟都說,倭寇就是厲鬼變的,所以刀槍不入,許多小丫鬟聽了這樣的話到了晚上不敢睡覺,第二天無精打采。琳怡屋裡的小丫鬟就因此差點將開水潑在玲瓏身上讓玲瓏好一陣訓
琳怡揮揮手讓玲瓏算了,既然害怕就調到外間守夜,反正要整夜亮著燈,小丫鬟忙謝叩謝琳怡,從此之後就在琳怡屋裡專心伺候,琳怡給她取了命叫胡桃。胡桃雖然膽子小,人很機靈,長房老太太帶著琳怡去族裡琳怡就將胡桃一起帶上。
若論大宗,琳怡所在的是陳氏三房。宗長由長房的伯父擔任。陳氏族人不在外任官的大多遷去了通州三河縣。
琳怡跟著父親長期在福寧還沒去過大族裡,就算是琳婉、琳芳也是極少去的。這次二老太太董氏乾脆讓長房老太太將琳婉、琳芳都帶
因還要請族人出面保下陳允遠,蕭氏也就一同跟著。
這一路上蕭氏心神不寧,長房老太太就將蕭氏帶在身邊。琳怡和琳婉、琳芳同一輛馬車。
琳怡臨走之前接到鄭七小姐的信,在馬車上總算有了時間翻看才知道原來鄭七小姐的哥哥也考中了舉人,不過就是排名不大靠前罷了。惠和郡主看到康郡王全須全影地回來了,痛哭一場,只念周家祖宗保佑,身上的病也漸漸好了。
信到末尾,鄭七小姐向琳怡問松子酥的做法,琳怡想到每日送去周十九跟前的點心,嚇了一跳,轉念一想鄭七小姐也吃過她做的松子酥應該是個巧合。
琳婉偶爾和琳怡說上幾句鄭七小姐琳芳在這方面沒有話題,不過倒說起了崔二小姐和林正青的婚事,「那種人真是不要臉,還能巴巴跟人成親早該選條白綾吊死算了。」
聽到死這個字,琳婉臉色變得難看,「四妹妹快別胡說。」
琳芳譏笑,「我可是說真的,」然後看了眼琳怡,「我前日在寧平侯府做客時,寧平侯五小姐還說,崔御史這次又要參奏三叔父呢。說三叔父和福建那個嚴大人一樣,為了追名逐利陷害忠良。」
崔家這次又是被誰鼓動?難不成是姻親林家?
琳怡不動聲色地看了琳婉一眼,琳婉正側著頭仔細地聽琳芳說話。
總算到了通州,已經有族裡人來迎接。
琳怡幾個簡單整理一下衣裙就下車行禮。
來的是族裡的一位兄長,在族中行七,琳怡幾個都要叫他七個,還有長房的兩位伯母。
長房的伯父因事纏身就沒能過來,大家就回去族裡一併見了。
陳氏一族在三河縣已是很有名了,大片大片的房屋幾乎連在一起,只要進了縣城見到的大多都是沾親帶故,就算是有意記著也是認不全人,只得留著腦子記主要的族人。
縣城裡沒有京城繁華,卻是景致極好的,族裡的女眷也都看著親切,琳怡幾個很快被讓到堂屋裡和幾位族中姐妹說笑。
長房屋裡叫琳霜的姐姐和鄭七小姐性子差不多,聽說琳怡幾個來了,拿著鞭子就徑直來見,大家看到她時,她下身還穿著長褲。長房的三太太李氏忙吩咐丫鬟給琳霜換衣服。
琳霜笑著道:「有什麼打緊了,都是自家姐妹,我還能嚇著她不成。」說著眼睛滴溜溜地在琳婉、琳芳、琳怡臉上打轉,然後伸出手指,「讓我猜猜三房長老太太要過繼誰做親孫女,」話音一落就指在琳怡身上,「一準兒是這位妹妹。」
三太太李氏將帕子打在琳霜手上,「這猴兒,越發不像話了,隨便拿手指指點點也不怕幾個妹妹笑你。」
琳霜吐吐舌頭笑著跑出去,「我換衣裙也就是了。」
琳芳是做足功課來的,打聽了一下琳霜行幾,就小聲和琳婉、琳怡說:「瞧她那粗俗樣,怪不得要嫁給鄉野村夫了。」
陳家的女兒哪至於嫁給鄉野村夫。琳霜是說給了通州一個家境殷實的員外家,那員外家裡養著大片果林又有良田千頃,是貨真價實的小地主。雖然沒有嫁給什麼名門望族,可是遠離勾心鬥角生活起來才更自在愜意。
本來應該能早點發,或者多寫一千字,遇到一隻大蒼蠅,用殺蟲劑噴死了之後,居然在電腦屏幕上看到小蛆蟲,還在爬••••••我
嚇死人了。現在的蒼蠅竟然不是產卵而是直接產幼蟲了麼。
於是換了床單等一系列東東,又把蒼蠅用吸塵器弄走了。懷疑還有小蛆蟲在什麼地方。
趕腳渾身都癢了。所以我討厭夏天呀。
作者: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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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5:21
第九十一章 功虧一簣
陳家的大長房一直守著祖業過日子,琳怡此行才真正知曉宗長的辛苦,將所有族人籠絡在一起過並不容易,不是東家有事就是西家需要幫忙,單說祖宗分下來的田產,到了春秋兩季,宗長也要幫忙張羅,若是哪家不及時播種,有時候要需要宗長尋人去雇長工、佃戶,更別說平日裡生計瑣事,琳怡才到了一會兒就有兩個族人來找長房人評理的。
這樣比起來還是走出去搏功名的族人過的愜意,功成名就可以衣錦還鄉,還不會被族人拖累。
現在琳怡幾個就是族裡姐妹羨慕的對象,
琳霜換好了衣服,陳三太太李氏吩咐琳霜帶著琳婉幾個逛逛祖宅,琳婉、琳芳不是第一次來,對琳霜的解說不感興趣,只有琳怡結合實際將陳氏一族的發展史聽的津津有味,坐在馬車上走了個時辰,才大致將陳家走了一圈。
大家從馬車上下來,族裡同齡的姐妹又迎出來幾個,彼此互相東拉血扯地介紹,一下子好不熱鬧。
領頭的琳丹是宗長的女兒,和琳芳相同年紀,生得眉目清秀,人也格外高挑,笑著走過來就道:「別淨圍著人,三房的姐姐、妹妹一路上也累了,先請進屋裡歇一會兒。」身邊的姐姐妹妹聽了話都住了嘴,將琳怡幾個領進院子裡的東廂房裡歇著。
丫鬟、婆子新熏了被褥,將琳怡三個安排在同一個屋子裡。
琳丹道:「好歹靠一靠,一會兒還有得鬧呢。」說完笑著去拉琳婉說話。
琳怡和琳芳在裡間裡換衣裙,聽得琳丹在外面笑出聲,「你總算是來了,你托我養的魚都大了許多……我上次讓人給你帶的東西你可用了?」
琳婉將腰間的香囊拿出來,「用了,自己家染的線極好,」說著塞了琳丹些東西,「我還給你帶了東西……」
琳芳在一旁撇嘴冷笑,「瞧瞧人家,比自家姐妹還熱絡呢。」
琳怡幾個歇了一會兒又換了衣服出來,也快到了宴席時間。
陳家大宅裡張燈結綵族裡的堂屋不知擺了多少桌,光是互相拜見就鬧了幾個時辰,吃過宴席後,小姐們拉著手私下裡說話。
這時琳怡才發現琳婉在族裡不是一般的受歡迎,一會兒就聽到有人喊,「婉姐姐幫我看看針線,上次你教我的花我還繡不好呢。」
然後是一陣奚落的聲響,琳婉用帕子掩住嘴笑個不停。
憨憨的少女道:「不管這次再教我一回。」
琳芳自然也有要好的姐妹,族裡好詩書的都來找琳芳,不一會兒琳芳就被拖去詩會了,大家本要拉琳怡一起去,在琳芳灼熱的目光下,琳怡笑著拒絕「我不太會作的,姐妹們去頑。」
琳芳這才露出了笑容。
詩會上琳芳要保持獨佔鰲頭。
最後琳霜和琳怡兩個說悄悄話。
因要成親了,琳霜屋子裡搬了半空,琳怡悄悄地問,「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琳霜道:「明年開春。」
這麼快,琳霜才滿十五歲。
琳怡安慰琳霜,「不是嫁的不遠嗎?聽說兩家以前也是認識的。」這樣的話,私下裡應該是見過面的吧!
琳霜也不瞞琳怡,「平日裡雖然走動的好誰知道嫁過去又會怎麼樣。就算互相見過也不過是在長輩面前說幾句客氣話,真正的情形還要以後才知道,你不在族裡不知道,就算沾著親的成親之後也是打打殺殺,遠的不說,二房的姐姐才嫁給堂哥三年,前兩日被夫家送回來,病得已經剩下一把骨頭,」說著歎氣,「總覺得沒有多少好日子過了。」所以乾脆將沒有玩夠的都變著法地玩了痛快。
琳霜說到這裡,讓丫鬟找了條新做的褲子給琳怡,「我們去跳石子路。」
客隨主便,琳怡就穿上了褲子,陪著琳霜去了院子裡。
琳霜笑道:「一見面就知道你是個爽利的,三房長老太太眼睛辣的很,定是要你做孫女。你那個三姐裝神弄鬼,四姐驕橫跋扈,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主。」
看穿琳婉的不止她一個啊。
陳家三房的長老太太李氏則坐在大房長老太太房裡說話。
兩位老太太說了些梯己話。
大房長老太太道:「我看弟媳身子骨倒是好多了。」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欣慰地點頭,「多虧了六丫頭在我跟前解悶。」
說起這個,大房長老太太眼睛一亮,「這麼說,你是下定決心要過繼佬三一家?」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也不瞞著,「上次我給老嫂子寫信就是這個意思,說什麼我也要讓宗長答應……族裡總不能眼看著我們三房長房絕了嗣。
大房長老太太沉吟片刻,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恐是不大容易,你也知道二老太太董氏……」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冷笑一聲,「我這可是在幫她,她不願意,就將族譜拿來說道說道,看她生的那兩個兒子到底是嫡出還是庶子。我們家的老太爺若是尚在,怎容她這般禍害陳家。」
陳氏三房的這樁公案鬧了幾十年都沒個結果,三房長房一棵獨苗沒了,二房也只留了一個獨子,就算當年二老太太董氏不帶著兩個兒子回京,恐怕陳家族裡也要出面將二房的兩個兒子接回來,總要有子孫傳宗接代,現在二老太太董氏再不濟也是繼室,長房要過繼二房的子孫,也得要二老太太董氏一起商量。
不過看樣子三房長老太太是有備而來,不達到目的不會善罷甘休。
兩個老太太說著話,宗長陳允寬進屋裡來。
陳允寬向兩位老太太行了禮,坐在一旁。已經當了七八年的宗長,陳允寬身上已經有了宗長的穩重和威儀,雖然身為晚輩卻也能掌握住大局,「明日祭祖的事宜都準備好了,就等老太太發話。」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道:「我哪裡敢做主,都要聽宗長的,宗長安排,我老太太跟著就是。」
陳允寬笑了笑並不接話,「怎麼不見三房的弟弟。」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冷笑,「不用跟我打謎語,我就直話直說,祭祖之後就將族譜請出來,按照上面的排行,我要給長房過繼繼子,既然你們不肯聽我的,就按照規矩來。」
大房長老太太拿起矮桌上的茶來喝,只等陳允寬說話。
「老太太,您準備怎麼安排?是要過繼哪個弟弟。這件事還要知會族裡耆老族人,要族人都點了頭,這過繼的文書才能寫成。」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乾脆半闔起眼睛,「族譜順位寫的是誰,那就是誰。」
陳允寬為難地道:「老太太您要想了周全,按照族譜順位寫的承繼,嫡長子不能做繼子。」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抬起眼睛看向陳允寬,「那我問你嫡長子是誰?若是三老爺,就讓族裡的長輩在場,將三老爺陳允遠的名諱後寫上嫡長子,那麼他的兩個兄長就是庶子。」
一下子將所有問題都推給族裡。
要麼同意立了陳允遠為繼子,要麼將二老太太董氏生的兩個兒子陳允寧、陳允周作庶子。
這怎麼行。
陳允寬半晌不能開口,「老太太,現在二老太太已經是繼室……」
「繼室在正室牌位面前還是妾。那就在宗祠祖宗牌位前問問二老太太,陳允寧、陳允周、陳允遠,哪個是嫡長子。」
陳允寬和母親對望了一眼,「既然老太太這樣說,那就……」話音剛落,只聽外面傳來焦急的聲音,「我們三房的長老太太在這裡嗎?」
是大太太董氏,董氏怎麼到族裡來了。
丫鬟上前打簾將董氏讓進屋中,董氏給老太太和陳允寬行了禮,然後焦急地道:「老太太不好了,三叔……三叔被朝廷抓了。」
陳允遠被抓了,這是怎麼回事……
三房長老太太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大太太董氏道:「我們家老太太已經四下托關係救三叔,可……這次的事非同小可,老太太讓我來族裡找長房老太太商量,看看能不能求求鄭家和惠和郡主幫忙。」
大太太董氏話音剛落,蕭氏臉色蒼白的進屋,「老爺……怎麼了……」
大太太董氏急急地道:「還是福建的事。現在御史、言官紛紛上折子,說三叔等人陷害忠良,三叔聽了消息就上折子喊冤,更指成國公十條罪名。成國公聽聞此事病在家中,不能去福建平倭。朝廷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平倭之事沒有旁人能上任,三叔又上了折子,說成國公有意拖延戰事,就是要以此威脅天子……這折子一上,三叔就被摘去了頂戴,關進大牢。」
蕭氏聽得這話腳下一軟幾乎站立不住。
三房長老太太也驚的幾乎不能言語。
大太太董氏還要說話。
大房長老太太忙阻攔,「讓老太太緩口氣再說。」
正說到這裡,讓人攙扶著的小蕭氏似是反應過來,聲音沙啞,「老爺……我要回去……」說著伸出手,「快……快來車……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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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15:34
第九十二章 菩薩
蕭氏哭得厲害,大太太董氏勸也勸不住。
三房長老太太皺起眉頭訓斥,「哭有什麼用,你回去就能見到老三?」
蕭氏緊緊讀攥住大太太董氏的手,「老太太,那要怎麼辦?您可要想想法子啊。不如我們現在就啟程……回去。」
啟程回去,恐怕現在也是於事無補。
三房長老太太想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奈何旁邊的小蕭氏不能安生,「你說,我們就算趕回去能怎麼樣?」
小蕭氏又沒有主意。
三房長老太太怒其不爭。
大房長老太太只得安慰小蕭氏,「既然已經到了族裡,大家就坐下來商量商量,總比你們這樣胡亂趕回去強。」
陳允寬也忙起身,「我讓人去打聽著消息。
三房長老太太讓大太太量氏扶著小蕭氏去歇著。屋子裡沒有了旁人,大房長老太太道:「要不然問問董家呢?」好歹董氏還有個三品致仕的老父,說不定能和成國公說上話。
剛才她還要壓著董氏,現在卻又要求到董家。三房長老太太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大房長老太太勸道:「不行過繼的事先緩一緩,怎麼也要將允遠救出來。」
陳氏族裡剛剛還喜氣洋洋,一下子卻又氣氛低沉起來。大家還在羨慕京中做官的族人,沒想到眨眼功夫傳來消息說族人不但丟了官還進了大牢。
琳霜也沒有了玩心在一旁安慰琳怡,「總會有法子的。」
大家擔驚受怕地等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終於有了新消息,陳允遠寫了封血書,若是成國公真的有本事平倭•他甘願一死為成國公這個忠臣正名。小蕭氏聽了當時就暈厥過去,屋子裡的媽媽、婆子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藥,總算將人救了回來,三房長老太太那裡也舊疾復發咳喘不止。
琳怡勸說完小蕭氏又照顧長房老太太,大太太董氏乾脆就留下來幫襯。無論琳怡怎麼勸,小蕭氏都是一臉愁雲慘淡,「原本是好好的,老爺怎麼又做出傻事來••••••早知道我就不該出來。」小蕭氏用帕子遮住嘴•嗚嗚咽咽,聽說三房長老太太病情穩下來又去求著要回京。
三房長老太太最終還是答應了,請大房三太太李氏將小蕭氏送回京裡。
小蕭氏路上不敢耽擱,進了京和大房三太太李氏一起徑直去了二老太太董氏房裡。
小蕭氏二話不說就跪在二老太太董氏面前,「娘,老爺不能回來,我們一家要怎麼過活啊。」
二太太田氏上前將小蕭氏扶起來,「三弟妹•娘已經在想法子了,這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有消息的,你先穩穩神,明日娘還要出去托人。」
聽說二老太太董氏幫著出去托人,小蕭氏止住了些哭聲眼巴巴地看著二老太太董氏。
二老太太董氏這時歎口氣,「你啊•允遠出了事,你更不能垮了,否則這個家要靠誰呢。」
蕭氏和族裡大房三太太李氏坐在一起和二老太太董氏說了會兒話。
二太太田氏就安排兩人去歇著。
吃過晚飯,家裡安靜下來,二老爺陳允周、二太太田氏才去了二老太太董氏房裡。
「怎麼樣?」二老太太董氏詢問兒子,「還有沒有緩和的機會?」
陳允周抿著嘴搖搖頭,然後眼角一翹徹底將沉悶變成了笑容,「三弟這次是自己給自己栓了個死扣。」
二老太太董氏點點頭,臉上不動聲色•「論為官•你們三個誰也及不上你們父親,你三弟更是不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陳允周喝了口茶,有滿面笑容地看了田氏一眼,田氏滿面紅光這些日子因懷了身孕有些微微發福。算命先生說他三十六七開始發跡′命數好的難以想像,而今看來還真是應驗了,「三弟可算是出了名,成國公一黨正要尋他的把柄,他就將自己的小命交到成國公手裡,您說三弟這些年在福寧怎麼當的官。」
二老太太董氏看了一眼陳允周,「總是你弟弟,讓人聽了成什麼體統。」
陳允周微微一笑不以為意,「這不是在家裡,在外面我哪敢如此,但凡有三弟的消息我都會遠遠避開,免得被他牽連。」
二太太田氏看了一眼丈夫,「母親說的對。今天族裡大房還來嫂子……」
陳允周抬起眼睛,「我畝長房老太太怎麼帶著三弟妹、六丫頭怎麼急匆匆地去了長房,原來是要用族裡來壓我們,不過這事還要看朝廷,我們家又沒有人封侯拜相,哪有本事救三弟,」說著將茶碗放下,「還是怪長房老太太,若是她將我過繼去長房,舅舅早些尋關係讓陳家復了爵,我就是廣平侯……」
看著嬉皮笑臉的兒子,二老太太董氏揮揮手,「好了,事情沒有一定之前不要胡說。」
陳允周道:「母親太過小心了。」福建的事已經鬧大了,皇上權衡利弊不會在意陳允遠幾個人的小命,就算要處置成國公,現在已經不是最好的時機,陳允遠這次是死定了。
二太太田氏站過去給二老太太董氏揉肩膀。
二老太太董氏將二太太田氏拉到這邊坐下,「有了身子的人不要太勞累,只要好好將養著,將來為我們陳家再添子嗣就是大功一件,」說著歎口氣,「你大哥房裡沒有子嗣,你們能多生幾個,也算是有個照應。」
大老爺身邊的柳姨娘好容易熬到了生產,沒成想又生下個女兒。二老太太董氏聽了消息,一連好幾日都沒有睡好。
二太太田氏有些擔憂,「也不知道大嫂在族裡怎麼樣了。」
二老太太董氏道:「我已經囑咐過了,出不了什麼大格。」要不是二媳婦懷了身孕,她又要在京裡聽消息,也不會讓大媳婦去族裡攔著長房過繼老三一家,大媳婦臨走時她已經說了清楚,不是她不想讓老大去長房,而是繼子必須有子嗣,老大連個庶子也沒有,陳氏族裡那關也過不去。就算不能承繼爵位,將來二房的家產還不是要老大的。除了差個爵位,二房的底子可比長房厚。
從二老太太董氏房裡出來,二老爺陳允周和二太太田氏一路回到紫竹院,進了門遣走了丫鬟,陳允周突然跪下來雙手將田氏的腿緊緊抱住。
田丘嚇了一跳幾乎叫出聲來。
陳允周滿面笑容,仰起頭又是虔誠又是哀求,「好菩薩,賜我一滴甘露讓我富貴榮華享受不盡,我下輩子與你做牛做馬。」
田氏靠著身後的書案,眉心的硃砂又紅又亮。
琳霜將閨房收拾出來,讓琳怡跟著她一起去睡。
長房老太太的身子不好,琳怡不放心,還是住在長房老太太屋裡的碧紗櫥裡。晚上祖孫兩個就在炕上說話。
雖然一切都照預想的一樣進行,只要想及陳允遠的處境,琳怡的心立即就被拽了起來。人生雖然從來了一次,可是父母、長輩還是只有個。
「成國公和康郡王還沒有去福建,你父親現在應該還算安全。」
琳怡點點頭,伯祖母心裡只會比她更緊張。
長房老太太歎氣,「你父親在牢裡為國事愁,我們這個家事也不好辦。」
按長房老太太的想法,既要保住父親嫡子的名聲,又要將父親過繼來長房,這樣將來父親才好鬥二老太太董氏一家。
「這才剛開始,我們要好好謀劃謀劃,一步都不能走錯。只要過繼文書寫好,你父親這次又立了大功,我們陳家一旦復爵,這爵位就會落在你父親身上。」
長房老太太靠在軟墊上,捻著佛珠,「你大伯母這次是有備而來,只怕二老太太董氏也被蒙在谷裡。」
「孫女也有一件事弄不清楚,」琳怡看著長房老太太大膽猜測,「身下無子的不能作為繼子,大伯父沒有子嗣要怎麼爭繼子呢。」
長房老太太瞇起眼睛看向琳怡,「那你覺得呢?」
琳怡道:「孫女覺得,大伯父在外有庶子,」長房老太太說過,一旦家裡沒有嫡子,別說庶生,就算是奸生子也會被招回來承繼家業,「而且八成是被董家照拂著。」所以大伯母腰板才會挺的這樣直。
長房老太太頜首,「我總算沒白教你。這次二老太太讓你大伯母來拖住我,其實不知道你大伯母心裡另有一番打算。只要我頜首,再有董家幫襯,你大伯一家就能承繼長房。」
董氏一家認為父親必死無疑,才會這樣有恃無恐。
「你父親若是因成國公冤死,將來等到假以時日成國公被扳倒,朝廷定會追述你父親之功。」
琳怡接口道:「到時候因父親獲利的就是我兩位伯父。」董氏一家是坐收漁翁之利。
琳怡的話音剛落,白媽媽進來道:「三小姐來了。」
長房老太太躺下,琳怡穿鞋下了炕。
琳婉見了琳怡,「我來看看伯祖母,」說著頓了頓,「妹妹的床大不大?我來和妹妹作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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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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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6:05
第九十三章 親近
長房老太太歇下,琳婉、琳怡兩個梳洗之後躺在床上。
兩人面對面地躺下,琳婉道:「族裡將我和四妹妹分在一個屋裡,四妹妹嫌房子小,不能和族裡的姐妹一起寫詩作畫,我自己搬去別的房間住又覺得冷清••••••」說到這裡和琳怡相視一笑。
琳芳的性子是這樣,不論到了哪裡都要拔尖。
兩個人正說著話,琳霜帶著丫鬟過來,看到琳怡、琳婉兩個,琳霜不客氣地坐在床上,「你們城裡的丫鬟還不如我們鄉下的見多識廣,只會那些膏啊、粉啊給你用,」說著笑著看琳怡,「我這裡可有寶貝,管叫你明日眼睛上的腫消了。」
琳霜讓人拿出了小碗。
琳怡、琳婉好奇地去看,只見碗裡有兩張薄薄的麵團。
琳霜道:「麵團冰過了,快敷上好的快呢。」
琳怡還沒說話,琳霜手快地拿起麵團就要按在琳怡臉上,三個女孩子這樣推來推去,倒鬧成一團,琳怡本來沉重的心情倒是一時開朗。
琳霜將麵團像模像樣地擺在琳怡眼皮上這才善罷甘休。
胡桃正好進來,看到這個樣子嚇了一跳,「奴婢才給六小姐縫了茶包呢…•••」
屋弈裡的鬧聲吵來了去看長房老太太的大太太董氏。
董氏走過來笑著坐在床前,「幾位小姐快睡吧,明日祭祖還要早起呢,」說著去看琳怡臉上的麵團,「這樣行不行?」
琳雪笑道:「嬸子放心,明日擔保沒事了。」
大太太董氏這才點頭,親手給琳怡、琳婉蓋了被子,然後將琳霜送了出去。
玲瓏將屋子裡的燈拿走,琳婉伸出手來拉住琳怡的手,似親生姐妹一樣依偎著說話,「其實我母親從前是很好的,只是這些年••••••沒能生下個弟弟•脾氣才時好時壞……」
大太太董氏進門第二年就懷了身孕,生下了一個大胖兒子,誰知養了一年就夭折了。聽說二老太太董氏遍尋名醫給大太太調養身子,後來大太太就生下了琳婉。
生了琳婉一年後大太太董氏又懷了孕•不過這次孩子沒能足月就小產了,和第一次一樣也是個男嬰。大太太董氏因此落下了病症,再也沒能有孕。
這些都是蕭氏說給琳怡聽的。之後大伯父屋裡就抬了周姨娘、柳姨娘,周姨娘生了個庶女,這次柳姨娘生下的仍舊是個女嬰。
大伯父在外面若是果然有庶子,大太太董氏平日裡就是故意在家中露拙,好讓二太太田氏對她疏於防範•侄女瞭解姑姑,大太太董氏定是看穿了二老太太只會偏疼小兒子,乾脆來了釜底抽薪,向董氏一族求助,不聲不響地暗中爭爵位。
二太太田氏聰明,看似笨拙的大太太董氏也不差啊。
第二日陳氏族人齊聚長房跪拜祖先,遲來的衡哥趕上了儀式的尾巴,衡哥不掩身上的風塵僕僕•整個人彷彿比平日裡長大了許多,上過香之後,在陳氏族人面前挺直脊背•「在書院裡不少人私下裡說,父親是忠正之士。」眼睛裡雖然滿是紅血絲卻沒有半滴眼淚。
長房老太太都誇讚,「衡哥出息了。」
大太太董氏在一旁看著羨慕,「我們這些女眷還不如個孩子。」
大房長老太太拉著衡哥看了兩眼,「好孩子,一路上累著了,快去歇歇。」
衡哥只帶了個小廝過來,大太太董氏生怕丫鬟伺候不周,起身跟著去忙,不一會兒衡哥洗掉一身的塵土回到堂屋裡。
大房長老太太道:「允遠生了個好兒子。」
大太太董氏也道:「看到衡哥就想起了…•••」說著聲音一頓•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長房老太太。
大太太董氏沒有將話說全,但是大家都想起了三房長老太太的長子陳允禮。三房長老太太這些年一直沒有過繼子嗣的意思,一直到了陳允遠帶一雙兒女回了京,三房長老太太才做了這樣的打算,三房長老太太喜歡的是孫子、孫女。
族裡的長輩去堂屋裡說話。
琳怡幾個坐在長廊下等著,衡哥詢問琳怡這幾日的情形•也簡單說了京裡緊張的氣氛,成國公的病一波三折,皇上御賜了藥物才漸漸好轉,照這樣下去應該很快就會去福建。
聽著衡哥和琳怡兄妹沉悶的談話,琳霜想起一件事,「一會兒老太太要帶著我去莊子上,你們跟著一起去吧!」
琳霜要成親了,就要向長輩學學將來如何管莊子。
琳霜道:「咱們家的大嫂子是這方面的能手,家裡有幾處莊子硬是讓她管活過來了,祖母說讓我好好與大嫂子學學,反正將來你也要學,不如一起去吧!」
琳怡將琳霜的話說給長房老太太聽,長房老太太也贊同,「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就多帶些人一起去看看。」
莊子離族裡居住的地方不太遠,還有族裡的幾個哥哥跟著,一路上十分太平。琳霜為了給琳怡解悶,就撩開馬車簾子向琳怡講講風景。
路過望不到邊的水田,琳霜道:「這原來可是咱們陳家的田地,後來陳家有了難就將這一大片都賣給了旁人,這些年族裡可是一直想要將田地收回來,可是那邊獅子大開口,怎麼也談不攏價錢,」說著指右邊,「尤其是這邊和長房的莊子挨著,這邊借用了河水灌水田,若是能將這裡的田地買下,長房的莊子上也能借了水,種上水田啦,你夏季時來就好了,那時候最好看了。」
琳怡透過車簾向外看,目光所及處是大一片水田,琳怡正要收回目光,田埂上依稀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大大的塊頭站在陽光下,一絲不苟地看著渠溝裡的水流,然後向田地裡的人吆喝吆喝,也不知道都說些什麼。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16:10
第九十四章 網
馬車到了莊子上,族裡的大嫂子開始給琳霜、琳怡幾個小丫講莊子上的事宜。
這個莊子就是琳霜的陪嫁,大嫂子將莊子的賬目拿到手裡,手把手地教琳霜。這處莊子靠山,因此養了不少的活物,野雞、兔子不用說,袍子、獐子、鹿子不知有多少,還有年底用銀子置辦的年貨,琳霜越看越欣喜。
大嫂子道:「這是咱們族裡附近產物最好的莊子了,這莊頭能幹,那年別處都受了饑荒,這處莊子還出了百千兩銀子。」
琳怡、琳霜聽著大嫂子講了半天,最重要一條陪嫁的莊子不能讓夫家人插手,選的莊頭也要是極為可靠的,偶爾遇到災荒要善待莊上的佃戶、長工,每年要仔細對賬不可馬虎。
族裡的幾位哥哥帶著琳怡、琳婉、琳芳幾個在莊子上轉了一圈,本來沒有興致的琳芳漸漸也喜歡起莊子。莊頭更是慇勤地送上些野味,琳芳最喜歡看莊上的錦雞打架,掐羽毛咬脖子很是潑辣。
「三房長老太太在這附近也有莊子呢,那莊子比這個還要大些,」大嫂子笑著道,「每年收成也是極好的。」
莊子上的婆子也道:「可不是,那邊家裡沒有要這些個野味,就養起來了,我們這邊不過有這些,那莊子上的鹿也足有一大群,鹿茸、鹿角賣了藥材就是不少。」
琳霜就在一旁笑,「說不得三房長老太太會帶妹妹過去瞧呢。」
看到琳芳豎起了耳朵,琳怡道:「我哪裡懂莊子上的事,我們出來的時候,伯祖母下人順便去趟莊子,讓莊子報賬給大伯母聽。」大太太董氏毛遂自薦要為長房老太太解憂,長房老太太掛著父親的事無心問莊子,就將莊子的事交給大伯母打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作為小蟲子她也有必要提醒螳螂,後面還有黃雀呢。
琳芳頓時豎起了眉毛•一眼看向琳婉。
琳婉垂著臉子像什麼也不知道,凡是和琳婉相處一段時間的人都說琳婉恭謹大方。
從莊子上回來,琳婉很快被族裡的姐妹迎進屋裡問針線,琳霜拉善琳怡去說話•一下子將琳芳冷落在長廊裡。
琳芳哪裡嘗過這種滋味,賭氣回到房裡歇著,正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這次帶出來的楚婆子來道:「四小姐,奴婢瞧著這勢頭不對啊,長房老太太好像有過繼大老爺的意思,這……是不是讓人回去和太太說一聲。」
「什麼?」琳芳頓時一驚•「這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楚婆子道:「今天幾位老太太在房裡說話,長房老太太接到鄭家的信,鄭閣老在聖上面前為三老爺說話,結果受了訓斥,如今休養在家呢。長房老太太聽了就又急起來。大房的大老爺就說,文官和武將向來不和,若是有門路還是托武將去說情的好。長房老太太就說,大太太給娘家寫了信•請董家幫忙呢。」
琳芳睜大了眼睛,大伯母請董家幫忙••••••
楚婆子道:「當時咱們跟著來族裡的時候,老太太只說讓大太太盯著長房老太太不要在族裡寫了過繼的文書•卻沒說到這一節啊。」
琳芳聽出楚婆子話後餘音,「還有什麼?」
楚婆子又上前一步低聲道:「大房長老太太給長房老太太提醒,若是三老爺救不回來,剩下這孤兒寡母可怎麼得了。
「長房老太太就歎氣說,三太太的性子太軟恐是撐不起這個家,二爺和六小姐年紀又小••••••將來總要族人照應著。」楚婆子說到這裡頓了頓,「奴婢就想,大老爺今年已經三十有九尚無子嗣,大太太對二爺又那般慇勤,會不會是有心思要……要…•••」
大伯母難不成還能過繼三叔家的兒子?
「四小姐•您看長房老太太喜歡二爺和六小姐的模樣,如果三老爺有個好歹,長房老太太能不為二爺和六小姐安排嗎?」
琳芳正好想到這裡,難怪長房老太太要讓大伯母去打理長房的莊子……原來……原來……
「要奴婢看,大老爺沒有子嗣,正中長房老太太下懷。長房能過繼子嗣•大老爺就不能過繼子嗣到身下?」
若是大伯過繼子嗣,首先要在親兄弟裡選合適的人,三叔父沒了,就剩下了衡哥。琳芳捏起帕子,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想到這裡眼前浮起大伯母親暱地將琳婉和琳怡摟在懷裡的模樣,「你讓人回去一趟給母親通消息。」
琳怡眼看著琳芳陰陽怪氣地進屋裡來,坐在旁邊不時地看琳婉打結子的手。從來都是琳芳盯著她和她吵鬧,這次她也嘗嘗作壁上觀的滋味。
前世在二老太太董氏的安排下,她們一家可沒有還手的機會。這一次有了長房老太太撐腰終於也能反抗了。來族裡之前,長房老太太將一切安排妥當,故意讓蕭氏在族裡哭鬮,然後被送回京裡,這樣蕭氏一來能在京裡聽消息,二來蕭氏的軟弱恰好襯托了大伯母的能幹。
琳怡聽著族裡的長輩誇讚哥哥學問好,族裡讀書的子弟都來聽哥哥說京裡書院的事。
長房老太太道:「允禮從前修西園子,就是為了族裡有上進的子弟去京裡讀書好過去住。允禮一沒,我也少了心思打理,還是老三看後又提起來,還是修修好••••••」說著眼睛紅起來。
大太太過去勸長房老太太,「您先別急,衡哥不是說了嗎,京裡許多人都為三叔抱冤呢。
長房老太太卻沒將大太太的勸說聽進耳,眼巴巴地看著衡哥和琳
第二天這場大戰終於有了些結果。琳怡在長廊裡納涼,京裡傳來消息,成國公不日就要動身去福建平倭,和成國公一起去的還有康郡王。
不知怎麼的,聽到這話,琳怡悄悄鬆了口氣。
周十九這樣能算計的人不會輕易落敗吧!只要周十九能安然回京,父親從獄裡出來的機會就很大。
可如果輸了要怎麼辦?周十九隻會自己保命,父親自然就••••…這時候只能不去想最壞的結果。
前有狼後有虎。琳怡合起雙手閉上眼睛,能爭取的都去爭取了,這時候只能求老天有眼,讓周十九將成國公這個大奸臣收拾了。
琳怡坐了一會兒,玲瓏趕來給琳怡送披風,「這邊比京裡涼,小姐還是多穿些衣服。」
玲瓏才說完話,琳怡就提起帕子打了兩個噴嚏。
玲瓏道:「這可怎麼得了,還是讓廚房做些熱湯吧!」
她也算不上是著涼,不過是被風一嗆,鼻子癢癢的。不過這樣也好,讓廚房忙乎一下也像回事,晚上琳怡成功地用一碗苦湯藥將琳婉趕出了房間。
長房老太太摸著琳怡的額頭,「還是吃些藥防防,女孩子的身體馬虎不得。」
琳怡抱住長房老太太的胳膊,「我的身體好的很,在福寧就算淋了雨也不會生病的,伯祖母放心,我不是還小通醫理嗎?」
「上次你提醒我的事,我讓人去查了查。」長房老太太靠在迎枕上慢慢道。
琳怡上次跟著琳霜去莊子的時候,路過那片水田看到田埂上的人,彷彿是周十九身邊的隨從。
「沒有打聽出來是誰家買的。」
竟然沒有打聽出來。
長房老太太道:「不過田地卻是易主了。」
琳怡覺得奇怪,「孫女聽說族裡不是一直盯著這塊田地,急麼會•••…賣給了旁人。」
說到這個,大房長老太太還痛心疾首,盯了那麼多年的田地,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旁人挖了牆角,現在好了還不知道賣的是誰。
長房老太太捻著佛珠,「如果是康郡王買的,這樣瞞著倒也可能。畢竟康郡王是被叔叔、嬸嬸養大的,在外置了產業難免要遮掩著,不過他小小年紀能攢下這樣一筆銀錢也是不容易。要知道宗室因罪革退了爵位的,比平民百姓還不如,朝廷收回封賞的土地不再給養廉銀子,不能科舉、不能經商謀生••••••是以勳貴、重臣家都不願意和尋常宗室結親。」
「康郡王這般為自己安排,是為了以防萬一,」長房老太太說著點頭,「能有這番眼界,也是從前受過苦楚。」
周十九買哪裡的土地不好,怎麼偏偏買到了陳氏一族附近的田地。置辦田地有點不符合周十九的性子,周十九攀上太后母家這門親事,也算是有了靠山,不比置買田產強多了。
琳怡正要服侍長房老太太安睡一會兒,白媽媽拿著托盤進來臉色有些蒼白,「奴婢過來的時候聽說三小姐從園子裡小山坡上跌下來了。」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怎麼上去了小山坡••••••都有誰在那裡?」
白媽媽道:「四小姐,還有大房宗長家的二小姐。」
白媽媽話還沒說完,玲瓏撩開簾子急急地跑進屋,「二爺,二爺被蛇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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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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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8:23
第九十五章 打架
長房老太太一掌撐在炕上,一鼓作氣地坐起來,「什麼蛇.咬的……現在怎麼樣了?」
白媽媽道:「也是在小山坡那邊,那蛇已經被二爺捉了,家裡人已經去尋當地的土郎中……」
聽得這話長房老太太眼前發暈,既然去尋郎中那蛇肯定是有毒
好好的園子裡怎麼就進去了蛇,千防萬防總還是有防不住的。
「園子裡人太雜,這幾日來回走動的族人又多,還有許多旁支子弟……」白媽媽邊伺候老太太穿鞋邊道。
「快……快……我們都帶了什麼藥,都……都拿去……」
琳怡穩住心神想起櫃子裡的丹露丸,「有解毒的功效,不如帶上吧!」
白媽媽頜首親自去拿藥。
琳怡攙扶著長房老太太沿著長廊一直走到小山坡不遠的梅居。
族裡已經有不少長輩聚在那裡。
看到床上的衡哥精神尚好,長房老太太鬆口氣,這才覺得腳下軟起來,琳怡忙將長房老太太扶坐在床邊。
大太太董氏看著衡哥的腿,抹抹眼淚,「傷口腫了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旁邊的婆子道:「已經敷了草藥應該無礙,奴婢識得那蛇毒性並不強的,多虧身邊人先將血放了出來。」
衡哥安慰長房老太太,「伯祖母不用擔心,孫兒沒事。」
說話的功夫家裡人已經將先生請了過來,先生在外見過那打死的蛇,又看看衡哥腿上的傷,「這種蛇我們這邊常見的,已經有解毒的藥草,內服外敷擔保無虞。」
大太太董氏道:「快請先生開了方子,我讓人煎來。」
先生開好了方子,又親自搗藥給衡哥敷好,再三擔保沒事•大家這才放下心來。族裡的長輩鬆口氣,忽然又想起來,「這,三房的三小姐怎麼樣了?」
旁人提起琳婉•大太太董氏彷彿才想到跌下山的女兒,整個人怔了怔。
長房老太太看董氏,「三丫頭怎麼樣了?」
大太太董氏這才支吾,「媳婦只顧得看二爺,還沒去看三姐兒。」
琳怡悄悄看了一眼大太太董氏此時憨厚的表情,若是蕭氏在這裡頂多也是這個模樣。大太太董氏竟然這樣疼衡哥勝過自己親生的女兒。這樣的品行真是在場的人都要汗顏。
大太太母女在族人面前演的可真像啊,可惜一心向善的二太太田氏沒來•否則又該是怎麼熱鬧的場面。
長房老太太掙扎著起身,「快……快跟我去看看三丫頭。」
大太太董氏這才急著跟了出去。
眾人到了側室裡,丫鬟掀開簾子,琳婉正蒼白著臉讓丫鬟攙著往外走。
大太太董氏看到女兒眼睛更紅了,「你這是要做什麼。」
琳婉一臉急切,「我去看看二弟,二弟怎麼樣了。」
「郎中已經給開了藥,」大太太董氏急忙將琳婉安置回床上•「你們兩個真是要嚇死我了。」
母女之間這樣真情流露也就罷了,口口聲聲離不開衡哥,琳怡這個親妹妹倒成了局外人。族裡的人陸續來看琳婉•琳怡四下裡看看,平日愛出風頭的琳芳縮在角落裡,一雙大大的眼睛不時躲避著旁人的目
能幹出這麼蠢的事也就是琳芳了。
不過比起琳婉的沉著,大太太董氏還是有些欠火候,不過這樣更顯出琳婉的賢淑,「旁邊的人也不知伺候著,好端端的怎麼就摔下來。」
琳芳抿著嘴唇有些緊張。
琳婉眼睛微微一顫,平凡的臉上浮起一抹嬌弱的神情,「不是下人的錯,是我自己要去看風景•腳下被石頭一絆這才摔了下來。」
腳下被石頭一絆,這借口找的好,雖說園子裡是留著小山景是為了佈置自然,族裡這麼多下人怎麼可能讓亂石傷了小姐們的腳。大家聽得這話都會心領神會。
旁邊的琳芳倒是又活了過來。
琳婉傷了手肘和膝蓋,上了藥水也就好了。
族裡管事的奶奶不好意思地向長房老太太告罪,「都是我沒有安排妥當。」
屋子裡的人都安靜下來聽長房老太太說話。
孫子、孫女都受了傷•恐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要查個清楚。
「哪裡的話,都是一家人,這樣說就外道了。」長房老太太慈祥地勸說管事奶奶。
屋子裡有人驚訝,有人鬆口氣。
這事怪罪給族裡,族裡也只能受了。
琳婉用了藥躺下,大太太董氏又去張羅衡哥那邊的事,直到將兩個人都安置妥當了,這才回去歇著。
族裡的長輩都誇,「平日裡看著厲害,心腸卻是一等一的好,再說管家哪有不潑辣的,否則也鎮不住下人,那麻利勁兒是好主母。」
長房老太太也點頭「這些年越發老成了。」
大太太董氏聽得這話,整顆心大約要跳起來。從前她們就是這樣被擺佈,外面人看來二老太太董氏和兩個伯父對她一家都是極好的,想盡法子救父親出獄,又給她安排一門好親事,二老太太董氏還給她添了箱,蕭氏重病在床都是兩位伯母照應,怕哥哥被父親牽連還送去了鄉下避風頭。
二老太太一家用的手段,現在又一一展現在她眼前,只是這次她卻不再任她們擺佈。大伯母和琳婉聯起手來想要蒙蔽族裡人,好讓大伯父爭做長房繼子,她就幫她們添把火,讓她們知道手裡握著的是燙手的山芋。
琳怡去衡哥房裡看著衡哥的傷口腫起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消腫。」
就算用了藥也得有個過程才能好轉。
「郎中都說沒事了,」衡哥笑著安慰妹妹,「咱們在福寧也不是沒見過被蛇咬傷的下人,比我這個重多了。」
「怎麼會有蛇呢?」琳怡皺起眉頭,長房老太太已經讓人看著大太太、琳婉、琳芳了,並沒有發現她們有這樣的動作啊,看來單純的防範還是防不住。
「可能是亭子裡掛的鳥籠將蛇引了過來。」
琳婉知道哥哥喜歡逗鳥。
琳芳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她想要算計琳婉定然會讓琳婉發覺,琳婉趁機拉著哥哥一起去看鳥,哥哥定會在前面走,這樣一來可能遇到蛇的就是哥哥。
琳婉輟事小心翼翼,就算害人也不會讓人捉住把柄。
利用別人是琳婉一貫的作風。
不知道她的猜測對不對。
這件事總要證實。
琳婉屋子裡沒有了旁人,琳芳訕訕坐過去說話,「我不是故意要將你推下山。」看到衡哥走在前面,她生怕之前安排的蛇嚇不到琳婉,又生怕那蛇忽然來到她腳下,她正是神情恍惚的時候,琳婉偏拿出族裡老太太給的荷包要分她一隻。
琳婉眼睛晶亮的樣子像是在施捨。不過是只荷包罷了,誰又稀罕。可是難免火氣上漲,琳婉又拿出姐姐的譜教訓她多學針線,她這才和琳婉拌起嘴來。誰都知道她擅長的是詩詞歌賦,琳婉偏說,「族裡的長輩說了,小姐們大了就不要癡迷這些東西,還是學學女紅正經。」她這才失了分寸。琳芳想著仍舊驚魂未定。
「我知道,」琳婉提起帕子輕觸鼻尖,然後睜大眼睛,「我們是姐妹,我知道你是無心的。」
「那三姐不會將這事告訴長輩?」
琳婉搖搖頭,「當然不會,我若說了不是要四妹妹挨罵。」
兩個人話剛說到這裡,門口的隔扇被打開了,接著是快步進屋的琳
琳怡一臉詫異地看琳芳,「是四姐將三姐推下山的?大家都是親姐妹,四姐怎麼能下得去手,就算是做景致的小山,那也是很高的,萬一三姐有個好歹,四姐也準備不聲不響地矇混過關?」
琳芳想開口說話,琳怡不準備給她這個機會,「我聽外面的丫鬟議論是四姐要去山頂看風景,這件事該不是四姐早就算計好的吧。我要去告訴長房老太太和大伯母,四姐太肆意妄為了。」
旁邊的四喜拚命求情,「六小姐行行好,我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
琳怡不聽這些,轉身要走,手腕卻被琳芳捉住,琳芳神色慌張,「你敢……」
琳芳陷害她不是一次兩次了,在林家甚至還聯合寧平侯五小姐準備看她的笑話,前世她要嫁給林正青之前,琳芳來她屋裡不知高台看戲笑了多少回。這次好不容易身為局外人,她連幫忙敲鑼打鼓都不敢嗎?
琳芳咬牙切齒,「三姐好端端的沒事,你要害死我不成?」
琳怡抬起頭看向琳芳,「要害死四姐的是四姐自己。三姐這樣了還顧念姐妹之情,四姐聽到就不嫌臉紅。」
「好了,好了,」琳婉要伸手勸說,卻不小心將床邊的藥碗碰落在
碎瓷的聲響將屋裡、外面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這是怎麼回事。
長房老太太的聲音傳來,琳芳的臉色徹底變了。
長房老太太目光銳利,「四丫頭,你倒說說看,你三姐是怎麼摔的。」
琳芳咬緊嘴唇不肯說話。
長房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你不說,我就讓族裡人去查,直到查個水落石出。」
琳芳再也扛不住,肩膀開始抖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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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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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4 17:18:29
第九十六章 看戲
「伯祖母,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要讓三姐看那些鳥兒一下子不小心••••••」琳芳說著去看琳婉,「三姐,你說是不是。」
琳婉張嘴說話卻不小心岔了氣,咳嗽著點頭,「伯祖母,是真的……四妹妹不是有意的,您就饒了她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長房老太太沉著臉,「推倒一個人需要多大的力氣,無意的能將你三姐推下山?你三姐替你遮掩,你卻沒有悔改的心思。六丫頭要將實話告訴我,你還說她要害死你。你可知道,若是你三姐傷到臉還怎麼嫁人?今天下午你三姐說話遮遮掩掩我就知道這裡面有不實之處,否則也不會過來要向她問個清楚。」
琳芳聽得這話心又沉下去幾分,微抬起頭怨恨地看向琳怡。
「我問你,你是不是還當是別人的錯?就算你六妹妹不來告訴我,你以為我就查不出來?丟人丟到族裡來了,族里長輩都看著呢,我們這一支的女兒竟然心腸如此歹毒。」
琳芳幾欲癱倒在地上。
長房老太太不給琳芳喘息的機會,「你怎麼想起來要去山頭看風景?」
琳芳仍舊糊弄,「是恰好走到那裡,說新漆的亭子漂亮,就想上去瞧瞧。」
長房老太太冷笑一聲,「所以你身邊的婆子早就等在亭子旁了。」
院子裡本來就見到了蛇,讓身邊的婆子將蛇放在那裡嚇唬琳婉,也只是想出口氣,沒想到琳婉會叫衡哥去賞鳥。
「多虧你二弟沒有被蛇咬實,否則哪裡有命在。」長房老太太看向琳芳「你選條路,是自己回去向你祖母說清楚,還是我將你交給族里長輩,看看族裡什麼說法,看看是否是我冤枉了你。」
琳芳看已經無路可走跪在地上,「孫女錯了,孫女是跟三姐絆了嘴,這才推了三姐一把那蛇是怎麼回事,孫女確實不知曉啊。」
長房老太太道:「別的我不知道,你最好求著你身邊的婆子做事沒有紕漏,這是族裡的地方,讓族裡瞧出半點端倪,我是幫你遮掩不過去。」
琳芳想想族裡這麼多人,這才慌了,「伯祖母••••••您一直都疼孫女的啊這次一定要幫幫孫女,孫女真的沒想害人。」說著真的哭起來。
長房老太太沉下眼睛,「你以為我願意讓你在族裡丟了臉面,真的丟臉的是你自己。說不得鬧出來還要牽連你的姐妹,若是我不疼你早在族里長輩面前質問你,如何能等到現在?」
琳芳見再沒有辦法推脫恐怕族裡萬一發現長房老太太不伸手幫忙,哭哭啼啼地道:「伯祖母說的是,孫女以後再也不敢了。」
長房老太太歎氣,「當著我的面給你三姐賠禮道歉。要輪性情你比你三姐差遠了。」
琳芳咬牙看向床上的琳婉,琳婉靠在床邊紅著眼睛軟軟開口,「伯祖母,這事不怪四妹妹。」
長房老太太皺著眉頭看琳芳,「我從前以為你很懂事,經過這件事……你要向你三姐好好學學以後才能有你的好日子過。」
長房老太太這話說的一點不假琳芳再這樣下去只會自食惡果,相反的琳婉的手段才算高。這一點傳到二太太田氏耳朵裡,田氏一定不覺得陌生。
琳芳臉上沒有半點的血色低頭向琳婉賠罪。
琳婉嚇了一跳光著腳就要下床,也替琳芳求情長房老太太親手扶起琳婉,「好孩子,我也是要給四丫頭一個教訓,讓她知曉婭妹之情,將來你們各自嫁了人,還要互相幫襯。你越替她遮掩倒是害了她,這件事你不說出來,我沒有早些安排,萬一被族裡先一步弄了清楚,你說四丫頭日後要怎麼做人?宗長說話哪個族人又敢不聽,將四丫頭送回京裡也是這個意思,離開反而會好些。」
琳芳聽得這話出了一身冷汗。
長房老太太看向琳芳,「你回去問問你祖母就知道了,族裡有沒有懲治過女眷。」
長房老太太說到這裡,只聽白媽媽道:「大太太過來了。」
大太太董氏走進屋看到跪在地上的琳芳,「這是••••••怎麼了•……」
長房老太太要說話心裡卻一陣慌,白媽媽忙上前給長房老太太順氣。
「大太太今兒出了這件事……我也懲罰過四丫頭了,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在族裡我們還要替四丫頭遮掩…•••你讓人在族裡打聽著,但凡有什麼消息都要壓住,」說著頓了頓,「我老了,這些事你要幫襯著。」
大太太董氏聽得這話心裡一喜,連忙頜首,「老太太放心,媳婦一定想辦法打聽。」
長房老太太又看向琳芳,「四丫頭後再有這般事,我第一個不答應。」
床上琳婉目光微微閃爍。
琳婉現在該是有所察覺了,長房老太太之前訓斥琳芳倒像是為了讓大太太董氏息事寧人,先一步懲罰了琳芳又替琳芳說話,其實是為琳芳著想。
就算琳芳看不透這點,回去總會和田氏說了清楚,田氏那麼聰明能不明白這裡面是誰搗鬼。大太太和琳婉想要裝好人,就讓她們好人做到底。
這樣一來就等於將大伯父想要過繼去長房的心思擺在了明面上,接下來就要看二老太太董氏和二太太田氏準備怎麼做。
「我說找個妥當的人先將琳芳送回京裡,你怎麼想?」長房老太太乾脆商量大太太董氏。
「這••••••媳婦••••••」大太太董氏看著長房老太太深沉的目光,彷彿是在考量她治家的能力。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琳怡垂下小臉只管在旁邊坐著,放鬆情緒神遊太虛。往常都是她緊繃著神經,這次就換琳婉母女仔細思量吧!反正無論怎麼選都是個錯。琳芳回去京裡,族裡能不知曉原因?琳芳不回去,萬一族裡鬧起來怎麼收場?
大太太董氏再厲害,還能比得上長房老太太?
結果大太太董氏選擇了將琳芳送回京城。在大太太董氏看來,琳芳一走,長房老太太身邊剩下的可都是自己人了。
琳婉蹙著眉頭道:「這樣單讓四妹妹回去不好吧!要不然我跟著四妹妹一起回京。」
長房老太太沉著臉,「你剛摔傷了腿,這一路馬車顛簸怎麼能受得住?就說京裡來信了,二太太身子不適,四丫頭著了急要回去看母親,」長房老太太說著問琳芳,「四丫頭是想留下來還是想回京。」
琳芳吞嚥了一口,「我……還是回去••••『•」
琳芳的性子,關鍵時刻只會想起那個做觀世音的母親。
既然如此大家就達成共識,由大太太出面安排將琳芳妥善送回陳家,正好族裡要去京裡辦買書籍,如此一來倒省了事安排。
大太太董氏在族裡上下打點,琳芳的事還是像手縫裡的沙子般慢慢滲了出去。對琳怡一家影響最大的是董氏對衡哥照顧的太過周到,衡哥每日都要向琳怡皺眉,好在衡哥有個好忍性,一天天地磨了過來。
這些消息慢慢送到京裡,到了二老太太董氏耳朵,徹底有了眉目,琳芳抽抽噎噎地在田氏懷裡哭,「祖母,孫女說的沒錯吧!」
二老太太董氏一眼盯向琳芳,「你到底有沒有推你三姐?」
琳芳已經被二太太田氏教育過了,「我和三姐姐撲蝴蝶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孫女哪裡會有這種心腸,在長房老太太面前孫女也辯解,可是沒有人肯聽……」
二老太太董氏目光閃爍,「你說你和三丫頭說話的時候,恰好六丫頭闖進去……外面就沒有丫鬟守著?」
琳芳用帕子擦了眼淚,「孫女也奇怪。」
這是早就安排好的了,故意讓四丫頭在族裡闖下大禍,這樣一來讓老二做繼子的話她就說不出口。
二老太太董氏一眼看向琳芳,「從今天起不准你再出屋。」
琳芳委屈的表情一下子從臉上消失的乾乾淨淨變成了驚愕,「祖母……祖母••••••孫女••••••」說著拉起田氏的手向田氏求助。
田氏還沒說話,二老太太董氏已經道:「都是平日裡太過驕縱你,才讓你做出這種事來。」
這件事眼看是壓不住了,若是不懲治琳芳,在族裡更沒有立場說話。
「祖母••••••孫女是氣不過啊,大伯母和三姐她們暗地裡••••••」
二老太太董氏恨鐵不成鋼,「誰教你這樣就可以害你姐姐?」
琳芳張大了嘴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二老太太董氏看向坐在一旁的陳允周,「你說句話,是要讓琳芳在家裡修身養性,還是送去家庵裡學學規矩再回來。」
琳芳聽到家庵兩個字頓時癱倒在地上。
陳允周臉色一陣青紅,看向琳芳厲聲道:「不想明白就別出房門。」
琳芳哭著被拉去房裡關上。
回到房裡陳允周將桌子上的東西都摔在地上,「大哥這般可恨,我去不成長房,我也不能讓他得逞。」
有點卡文。於是晚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4 17:18:43
第九十七章 潑婦
琳怡在長房老太太身邊聽京裡的消息。
「大老爺和二老爺一起出去了一趟,之後兩個人就不說話了。」
長房老太太「哼」了一聲,「到了緊要關頭,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大伯和二伯是斷定父親不會活著回來了。這樣長房老太太就要從他們中間選出一個做繼子。
白媽媽接著說:「二老太太氣得不輕,家裡已經請了郎中。四小姐也被關在房裡思過。」
現在二老太太董氏一家是雞飛狗跳。
在族裡的大太太董氏和琳婉也不輕鬆,白媽媽低聲道:「二老太太讓人捎信過來請大太太回去琳怡去內室裡拆開信看。鄭七小姐在信中說,惠和郡主每日都埋怨康郡王,放著輕鬆的差事不幹卻要去接福建的燙手山芋,惠和郡主一邊擔心一邊讓人出去打聽希望康郡王能順利回京。鄭七小姐又問琳怡通州怎麼樣,說到陳允遠的事,鄭七小姐安慰琳怡,別太擔心,一定會好的。琳怡不由地一笑,別看鄭七小姐性子直率,卻最不擅長說這種安慰人的話,就連寫到紙上都嫌晦澀比起琳婉收發自如的善心就是這種微澀的言語才讓人覺得心裡暖暖的。
琳怡讀完信就要將信裝回信封,卻發現信封裡還有一張折好的字條,琳怡將字條打開,裡面的字跡和鄭七小姐的完全不一樣,筆力剛勁,字形卻俊秀,上面只寫了一行小字:接到信後,十五日內到福建。
十五日內到福建。
琳怡眼前忽然浮起周十九的影子。
這個人托鄭七小姐給她傳消息……他是知道她就算心裡不願意也肯定會看字條這個人一言一行就離不開算計。
琳怡看看鄭七小姐寄信的日期,那就是還有七八日就會到福建。
收起鄭七小姐的信,琳怡端起茶來喝,好半天才想起來齊三小姐的信還沒拆開。
齊三小姐的信不長就是問候琳怡,請琳怡回京之後去齊家做客。
接下來的日子,琳怡就是數著過好在族裡的空氣還算高爽,琳怡和衡哥跟著長房老太太又看了幾場大戲。
二老太太董氏讓人給族裡的五老太爺送了柄玉如意,二老太太董氏為了心愛的小兒子陳允周不惜花費銀子,大太太董氏不甘示弱,頻頻和四老太爺家的媳婦走動密切。五老太爺到宗長家做客,四老太爺也跟著去了,兩家一來二去打起擂台來。
老太爺在宗長家發威,兩個老太太就私下裡輪流找長房老太太說話,一開始衡哥和琳怡還在碧紗櫥裡聽一聽幾次下來兩個人就都失去了興致。
衡哥出去和族裡的兄弟約玩琳怡一邊做針線一邊打瞌睡,琳霜見琳怡無聊,乾脆將她拖出去,「走幫我去選陪房丫頭。」
前世琳怡嫁去林家時也經過這樣的事,不過那時候她只帶了玲瓏和橘紅,其他的都由蕭氏幫著安排。
「身邊的兩個大丫頭肯定是要帶的,還要選兩個姿色好又忠實的二等丫頭。」
姿色好又忠實的。
見琳怡一怔,琳霜低聲道:「將來是要留在屋裡做通房的,這樣嫁過去之後才能萬無一失。」
琳霜竟然連這點都想好了。
兩個人走到僻靜處,琳霜才支支吾吾地道:「我母親讓人打聽了,他屋裡有兩個近身的大丫頭,都是十分有顏色的,這樣一來從前家裡幫我準備的就差了些,這次再選一兩個放身邊。
想的是好,可是做了通房的丫頭能跟主子一條心嗎?
琳霜在十個女孩裡選了兩個家生子,琳霜道:「家生子好,老子娘都在娘家這邊,她的賣身契也攥在我手裡,就算鬧也鬧不出大天去。」
妾室再怎麼樣也越不過主母去,就看媯『是跟誰一條心。
琳怡跟著琳霜提前接受了些做主母的經驗。成親之後先要想方設法將夫君留在自己房裡,哪怕是利用身邊的丫鬟,等到懷了身孕生下子嗣,正室的位置就算坐穩了。
女人只要嫁了人就要想方設法穩住自己的地位。
琳霜的性子最後都聽得垂頭喪氣,靠在琳怡肩膀上,「你說我連他正經的性子都不知道,就要想著怎麼才能投其所好,不但要將我嫁過去還要選幾個美貌的丫鬟給他……平常就覺得母親懲治那些姨娘手段太殘忍,現在輪到自己••••••真是讓人恨啊,」說完仰起頭看琳怡,「你將來會『嫁個什麼樣的?」
琳怡苦笑,這誰能說得準,長房老太太看上齊二郎,她心裡也能接受,只是齊家躲躲閃閃,看樣子是要等到齊二郎春闈過後有了功名再提婚事。
琳霜說著開始細數自己的幾個姑表親,「程二好色,李三懦弱,李四……小氣,性子又怪,動不動板著臉人鬼莫近,看到他就晦氣。算來算去就是這幾個爛頭蒜,沒有一個能配得上你。」
琳霜提起李四明顯比別人說的多。
琳怡試探著問:「李四郎是誰?」
琳霜眼睛更多一層陰鬱,「我姑母家的庶子,整天滿口要爭前程,就他那樣及不上你哥哥半點,竟然還敢學著別人••••••不過就是鄉巴佬,還要和大戶人家的子孫相比。」
原來琳霜心裡想的和最終嫁的是兩回事,怪不得琳霜會覺得委屈。正經人家的嫡女配了旁人家的庶子會讓人笑話,陳家的長輩是不會答應的。
琳霜不聲不響地掉著眼淚,琳怡只裝作不知曉緊緊拉著琳霜的手。
琳霜擦乾了眼淚,拉著琳怡往回走,到了長房老太太的住處,白芍上前給琳怡、琳霜見了禮道:「長房老太太去大房了。」
琳怡低聲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白芍道:「四房、五房兩家的媳婦打起來了,聽說動了手流了血,長房老太太過去勸架……」
琳霜本來繃緊的臉一下子有了笑容,拉起琳怡,「走,走,走,帶你去開開眼界,你們三房長期在外做官,哪裡見過這個。」
琳霜是大房的孫女,自然最是瞭解周圍地形,帶著琳怡走過幾段彎彎曲曲的路,就看到大房老太太的院子。
琳霜和琳怡躡手躡腳地靠近,然後在長廊處停下來走到廊下,正好眼前有一叢花草能擋住兩個人的身形。
琳怡仲出頭去看,就見到一個婦人捶著胸口大哭,「我哪裡還有活路呦,這明擺著是有人撐腰就欺負人,今天乾脆就在族裡說清楚,宗長不管就去見官。」婦人身邊有人伸手去攙扶,那婦人彪悍一手將那人打開,接著哭,「今日之事就別想不聲不響地就算了,誰也別攔著……」
那婦人轉過頭來,琳怡看到婦人的大襟兒上血紅一片,遠遠看去好不嚇人。
琳霜道:「這是五房家的奶奶,別看長得嬌弱,其實就是個破落戶。她那鼻子從小摔跤留了病,不小心碰到就要淌血,她是故意留著那些血跡嚇人的。」
屋子裡傳來婦人不服輸的聲音,「不過就是你自己碰流了血,你還要見官,去啊,咱們就去,看到時候誰丟臉。仗著娘家有幾個臭錢就肆意妄為••••••陳家的祖宗啊……你們睜開眼看看••••••現在真是變了天•••…什麼東西都能進我們陳家的門啊••••••」
這可真是……
京裡大宅門裡的婦人,不過就是翹著眼睛明裡暗裡譏諷。在福寧時偶爾能聽到婦人罵人,那也不過是一句半句,今天這樣的情形琳怡還是第一次見。
最後還是大房老太太發了怒,「誰要是再說一句就給我攆出去。」
兩個婦人才住了嘴。
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不過這事放在長房也是司空見慣了,大房老太太將二人都罵了一通,兩個人在屋裡低了頭,出來之後又眼神交鋒了一陣才各自離開。
琳怡和琳霜無戲可看,手拉著手慢慢退了出去。
到了晚上,長房老太太才從大房回來。
看到長房老太太臉上的笑容,琳怡臉上一喜,「伯祖母,族裡答應要立我父親為繼子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5 16:00:13
第九十八章 毒計
長房老太太道:「二老太太董氏兩個兒子將族裡攪的天翻地癃,親兄弟之間為了這個位置大打出手,我過繼兒子是要養老的,不是要惦記我的家財,就憑這個我也不能過繼他們其中一個,目前的情形,族裡支持董氏哪個兒子都要得罪另一方,倒不如賣我一個人情,我和大房說了,若是你父親有個差池,我就乾脆不再過繼子嗣,將來百年之後將長房的家財全都給了族裡。」
這樣得利的就是族裡,族裡自然會答應。
「對外面只說先過繼你父親,出了差錯我再重新選繼子。」
長房老太太的緩兵之計正對大伯和大太太董氏的心思,在董氏心裡,長房老太太是為了她和哥哥著想,就算父親不能從獄中出來,長房老太太也想照顧他們兄妹周全,長房老太太再選繼子的時候,應該會選沒有子嗣的大伯。
「就算你大伯外面沒有庶子也真的不能再生兒子,我也不放心將你哥哥交給他,」長房老太太說著頓了頓,「若果然你父親有個閃失,我就帶著你們一家,雖然屬於陳家的田產我會交還族裡,我的陪嫁卻能給你們兄妹兩個。」
琳怡聽得心裡發熱,長房老太太也是沒法子的法子,二老太太董氏一家沒那麼好對付,若是不爭取宗長的支持,父親不會順利成為繼子。
二太太田氏的手段絕不會這麼簡單。
果然第二天,這段公案有了結果,原來二老太太董氏送給五房的如意是求子用的,還有田氏親手抄的經文,五房一家如獲至寶•然後開始大力宣揚二太太田氏這位活菩薩的善心,二老太太董氏病在床上,二太太田氏懷著身孕卻要床前侍奉,反觀大太太董氏留在族裡,為的就是爭長房繼子,大太太董氏和琳婉的仁善、恭孝都是表面上的。這樣一傳,大太太董氏和琳婉在族裡立即抬不起頭來。
琳婉善名早就在外,這些日子又低聲低氣幫族裡姐妹打了不少絡子•族裡的姐妹安慰她的居多,大太太董氏藉著女兒的光在族裡哭了一次,也獲得了些許同情,不過還是抵不住族裡女眷求子的熱情。
大太太董氏就使出殺手鑭,以自己為例,平日裡她跟著二太太田氏沒少拜觀音,念佛經,卻怎麼肚子一直不見動靜。
琳怡托著腮看雲起雲落•二太太田氏在京裡操控都能壓住大太太董氏,可見確實是佛光普照的結果。
衡哥在族裡整日在外面跑,又是騎馬又是射箭又是捉魚,很快就比以前黑壯了不少,打了幾隻兔子獻寶似的給琳怡看過之後,衡哥感歎•「書生無用,男子還是學些武好。要是齊二郎能學些武也就不會在秋闈時生病,說不得能取頭籌呢。」如果他學些武就會比蛇快一步了。
琳怡這時才知道原來齊二郎是因為生病才考了第三十八名。
琳霜從教引嬤;可是經過了前世的種種,她對這樣讓人把握不住的人還是敬謝不敏。這樣的人需要旁人給他添光加彩,明顯她更想謹慎生活。
女子少讀些書,少些盼想未必就是壞事。
琳怡起身整理好裙擺回去睡覺,第二天琳怡就聽到京裡送來的消息,崔御史因貪墨被抓,家裡也被都察院查抄。
琳怡立即回想起前世新婚之夜那場大火。
崔二小姐甚至連林家門都沒進就被林家利用算計了。崔御史參奏父親,裡面一定有林家的推波助瀾,否則彼此將為姻親為什麼不加提點。
林家不必推脫這門親事,是因為林正青知曉崔二小姐不可能嫁入林家。
京裡開始動作,就證明離結果已經不遠了。
長房老太太看向琳怡,「我們也該收拾東西回京了。」
在這之前自然要族裡開會,耆老族人齊聚一堂正式說說過繼之事,只要族裡能通過,就要立下文書,將父親記入長房老太太名下。
族中大會一開,堂屋裡聚滿了耆老族人,過了兩個時辰,大門打開人才陸續散去,長房老太太將文書拿好,笑著看琳怡,「這下你能喊祖母了。」
祖母而不是伯祖母。
琳怡攙著長房老太太的手,開口喊了聲,「祖母。」
長房老太太笑著點頭,「好,這樣就好。等你父親平安回來,親手寫上他的名諱,這張文書也就成了。」
父親雖然還沒有被放出來,可是有了這張文書,長房老太太和琳怡心裡都安穩了些。
下午白媽媽領著丫鬟開始收拾行裝,琳怡去琳霜房裡告別。
琳霜撅著嘴對琳怡依依不捨,「再住幾日吧,怎麼突然就要走。」
琳怡也捨不得琳霜,兩個人在一起久了,琳怡感歎身邊沒有這樣的姐妹,「等你成親的時候,我再過來。」
琳霜道:「那時候也說不准……」沒出閣的小姐都是跟著長輩才能走遠路,不知道那時候長房老太太有沒有時間。
琳怡忽然想到,「等你成親之後,不是就可以走動了?」
這也是成親的一大好處。
琳霜、琳怡兩個互相看看相對一笑,卻也沒能化開愁緒。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3-5 16:00:19
第九十九章 回京
又在族裡纏綿了些時日,長房老太太才帶著媳婦、孫子、孫女回京,來的時候帶了兩大車禮物,走的時候車上又裝滿了山珍野味。
衡哥堅持要騎馬去渡頭,長房老太太見衡哥騎術也嫻熟了,就吩咐家人跟著護著衡哥慢慢地走。
大太太董氏堅持要侍奉長房老太太就和長房老太太同乘,琳怡和琳婉一輛馬車。
琳怡和琳霜聊了一晚,上車之後就讓玲瓏拿著軟墊靠著半睡,睡醒一覺睜開眼睛時,看到琳婉親切的笑容,「睡吧,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琳婉這樣一說,琳怡反倒困意全消,拿出琳霜送她的九連環在玩。琳婉則抓住一切時間做針線。這次繡了抹額,也不知道打算送給哪位夫人。琳婉不但有心機還很努力。
上了船之後琳怡才有機會和長房老太太說話,有大太太董氏和琳婉在,琳怡就撇開京裡的事不提,和長房老太太閒話家常,時間久了偷聽的人也覺得沒趣兒,走到一旁歇著了,琳怡這才說起琳霜的事,「那邊的人品祖母知曉嗎?」
長房老太太點點頭,「聽長房的嬸子提過,人很是上進,將家裡的田產打理的不錯,還在山裡種了藥材,不是那種不務正業的子弟。」
琳霜說起那人的通房,總覺得日子不太好過。
長房老太太就歎氣,「沒有十全十美的婚事,我看琳霜那孩子性子不算執拗,時間長了也就想通了。」
整日裡要對付通房,還要學著怎麼將夫君留在屋裡,成親之後就要求子……這樣的日子••••••也是她將來要經歷的嗎?
馬車徑直到了長房,三太太蕭氏已經在垂花門等著,接下長房老太太和大太太董氏,然後去看一雙兒女。
衡哥黑瘦了些,人彷彿也長高了•蕭氏關切地問,「腿上傷怎麼樣了?」
衡哥笑著道:「已經好了,母親安心吧!」
蕭氏看過衡哥又去看琳怡,「怎麼也瘦了•」說著低聲道,「我特意讓人燉了你愛喝的湯,一會兒多吃些。」
族裡吃食上可沒有虧欠她,她不過是一邊擔心京裡一邊被琳霜拉著滿族裡跑,這才瘦了下來。
安頓好長房老太太,大太太董氏才帶著琳婉回去二房,長房老太太讓人將族裡送的東西分了一半讓大太太帶回去給二老太太董氏。
將粘肚皮的母女送走•長房老太太直起脊背長長地出了口氣。白媽媽關門,衡哥和琳怡縮在東炕上聽蕭氏講京裡的事。
「二伯有三日沒有回家了,媳婦也是才讓人打聽到,二伯這次可能要從戎……」
這時候從戎?
長房老太太很吃驚,卻轉眼就想明白了,「我就知道董氏向來是有手段,更何況她還有那麼一個交遊廣闊的好兒媳。」
長房老太太面色不虞,「有人在前面賣命•到了撿好處的時候,誰也不願意落後。」
二太太田氏長期與達官顯貴結交,關鍵時刻自然有這樣的能耐。
提起這個•蕭氏赧然,「之前我一直讓人注意著,只是沒發現什麼風吹草動,二嫂還是照常出去講經,二老太太就是一直打聽族裡的事,沒想到……」
「不怪你,」長房老太太喝了口茶,「這樣的大事,她們自然要做得滴水不漏。」她為了將老三做繼子還不是這般安排。
蕭氏聽了這話,向長房老太太屈膝行禮•「老太太為了老爺的事奔忙辛苦了。」
長房老太太伸手讓蕭氏起來,「這裡面也有你的功勞,」說著頓了頓,「鄙家又有沒有消息傳來?」
蕭丘搖搖頭,目光一轉看向琳怡,「鄭七小姐昨日倒是給琳怡寫了封信。」
琳怡從盒子裡拿到鄭七小姐的信•看看旁邊沒人才將信打開,先看信封裡有沒有小字條,然後才去看信函。
周十九的一張字條,就改變了她的習慣。
打開信,裡面卻夾了一棵草。
鉤籐。
在福建經常會見到的。
這是周十九托人捎回來的。
蕭氏看到族裡寫好的文書,臉上也浮起絲笑意,「若是老爺回來看了定會高興。」說到這裡,蕭氏目光又沉下來。
蕭氏服侍長房老太太躺下歇著,然後幫著琳怡整理箱籠。
琳怡將族裡的事講給蕭氏,聽到族裡的媳婦因二老太太董氏兩個兒子打起來,蕭氏也抿嘴一笑,「怎麼會這樣。」
「家裡倒是沒有這般,」蕭氏拉著琳怡坐在一旁,「只是你四姐姐沒關兩日就病了,你二伯母就將她接去紫竹院讓她邊養病邊學規矩。」
說病了其實是借口,二太太田氏就是想給琳芳解圍罷了。
「母親不用擔心。」琳怡見蕭氏憂心忡忡低聲解勸。
蕭氏歎口氣,「我這幾日睡覺也提醒吊膽,生怕有什麼壞消息。」
這擔心也快到頭了,既然周十九讓人將鉤籐捎進京,就是福建那邊已經有了消息。
第二日琳怡給鄭七小姐和齊三小姐回了信。
齊三小姐一再請琳怡去齊家,長房老太太也就應允,讓婆子陪著琳怡去齊家做客。齊三小姐、五小姐將琳怡接進府就開始問個不停。
琳怡就將通州府的風光和齊家兩位小姐說了。
齊三小姐聽著羨慕起來,「可惜我們就沒這個機會出去。」
齊二太太吩咐丫頭端了果子過來,然後親切地與琳怡說了幾句話,有了開場白,接下來的話就順利成章,「聽說長房老太太這次去族裡,是要將你父親作為繼子?」
琳怡頜首,「不過還要等父親安然回來。」
齊二太太眼睛一閃笑了,「也該這樣,長房老太太年紀大了•身邊總要有個人幫襯,」說完這話,齊二太太遮遮掩掩,「聽說長房老太太的咳嗽病好多了。」
琳怡抬起頭看到齊三小姐嘟了嘟嘴,齊五小姐微蹙眉頭,顯然是對母親的做法不是很贊同。
到底有什麼話不能明說。
琳怡微微一笑,「是好多了。
「姻家祖上曾在太醫院任職,家裡有不少的醫書,沒想到後代子孫卻不喜這個,倒是出了位女醫,可惜女子只能私下裡看些病症,」齊二太太說著歎口氣,又笑著看琳怡,「你跟著姻語秋先生學了不少藥理吧?」
換做旁人琳怡不會直言說起,齊二太太明顯是有所求,她和齊家不是第一次來往,她就算是誠心相待,「會一些,先生教了我些方子,我平日會變著法做些藥膳。祖母有咳疾,我就做了梨膏,祖母服了一陣很是有效。」
齊二太太聽著臉上一喜,「不知道這種梨膏好不好做。」
只問她梨膏好不好做,卻沒說是誰需要。
琳怡想起齊三小姐說齊二郎生病的事,齊二太太是為齊二郎要這方子吧!
不明說,是不想讓齊二郎和她牽連過深。
「好做,」琳怡乾脆地應下來,「一會兒我寫下來給太太就是,其實祖母的咳疾並不重,我做的梨膏也只是應應景,真正的病症並不好用。」
齊二太太臉上難掩失望之色。
「不過,先生給過我一張藥方,對咳疾十分有效。」齊二太太是早就打聽好了,姻家善治肺弱之症,所以才會來問她。
琳怡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其中有味藥並不好求,太太可能要費些功夫。要用到化州府的橘紅。」
「化州府的橘紅是貢品,外面是買不到的,太太想想辦法去勻一些也就是了。」貢品一般都會賜給勳貴、重臣、宗室一些。
不但告訴她方子,還告訴她應該從哪裡求藥。陳六小姐還真是性子好,要不是陳家正值多事之秋,陳家門頭雖然稍低些,也不是不行,齊二太太拉起琳怡的手,「好孩子,你可是幫了我大忙。」
琳怡笑笑裝作並不知曉內情,「我也就是恰好知道罷了。而且,我這方子,太太也要找郎中來看,萬一哪裡不合適也好調方子。不過那制膏的方法,太太不要告訴旁人,沒有稟過姻語秋先生,不好大肆傳出去。」
齊二太太點頭,瞇著眼睛,「我知曉了。」
琳怡第一次單獨出來做客,不好停留時間太長,早早就讓人準備了馬車回去。
送走琳怡,齊三小姐皺著眉頭埋怨齊二太太,「母親這是弄的什麼事,母親真當陳六小姐聽不出來?我和妹妹真是羞也羞死了,之前明明要和陳家說親,現在不但不提還要防著人家,我們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說出去不怕人笑話。」
齊二太太皺起眉頭,「這話怎麼說?我也是為了陳六小姐好,是老爺說要等到你哥哥春闈之後才提親事……」
齊三小姐眼睛一翹,剛要說話手就被齊五小姐拉了一下。
「這話不說是要憋死我,」齊三小姐負氣甩開妹妹的手,「父親、母親是想攀高門罷了,眼睛只往高處看,不要摔了跟頭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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