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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鬼夢游]惡人成雙[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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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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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14: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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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鬼夢游]惡人成雙[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5-4-15 22:40 編輯
惡人成雙
作者:鬼鬼夢游
【內容簡介】:
她曾是大夫,因故成了獸醫,一朝醒來換了個殼子,世界全變了。
獸醫在這裡只能給豬接生,可是再當大夫......
她那些器具一晾出來,會不會被人當成巫醫一把火將她給燒了?
謹慎,謹慎!她還有個弟弟要養,還是另謀生路的好!
只是,惡娘子這名聲究竟是怎麼傳出來的?
她哪裡惡了!
而他,是抓著無數人的把柄,被人恨之入骨卻無可奈何的渣滓惡霸。
可他也是,全天下身份最尊貴的......私生子!
惡人,那又如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6 14:21:17
第一卷
001章 一團糟
莊書晴一醒來就瘋了。
不是因為這雖然看起來破舊卻依舊古韻十足的房間。
也不是因為腦子裡多出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更不是因為腦袋像有人用錘子在敲一樣疼。
而是因為眼前這個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碗進來的孩子而翻湧起的那些記憶,以及因為這些本不屬於她的記憶而泛起的心酸。
這個孩子,是這具身體的弟弟,莊書寒。
因為瘦,個子越加顯得高,洗得發白的衣服空蕩蕩的掛在身上,臉上透著青色,不用大夫看,就是普通人看著也知道這孩子過得不好。
太過專心走路,莊書寒直到走近床邊才發現床上的人已經醒了。
手一晃,碗裡冒著熱氣也不知是湯還是什麼的東西傾倒了一些在手上,動作明顯的瑟縮了一下,卻咬牙忍著疼,儘量不晃動的將碗放到床邊的幾桌上,也顧不得去擦手,一把撲到床上,眼眶含淚,強忍著沒有掉下來,“姐姐,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頭疼得厲害,莊書晴輕輕撫摸著孩子的頭,儘量小幅度側頭看了眼碗裡的東西,是精米熬成的粥。
以這姐弟兩個在家裡的地位,怎會有精米給她吃?
所以莊書晴問得直接,“哪來的?”
莊書寒低頭咬著嘴唇不答話。
那幾個都是有點小聰明的人,知道不能傷著容易讓人看到的地方,一眼看去除了營養不良也看不出什麼來,莊書晴軟著聲音問,“告訴姐姐哪來的?姐姐不怪你。”
莊書寒這才抬起頭來,說話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昨晚上我等他們都睡了去廚房偷的。”
莊書晴不贊同的皺眉,“書寒,你錯了。”
莊書寒當然知道這不好,可是姐姐昏迷不醒,他去求爹爹請個大夫回來給姐姐看看,爹爹卻聽信了那個女人的話,說姐姐睡一覺就會好,但姐姐都睡了兩天了,他哪裡肯信,要是姐姐再不醒,不要說只是偷點家裡的精米熬粥,就是偷銀子給姐姐請大夫他都會幹。
若是說他錯了的是爹爹或者家裡的其他人,他都絕不會讓錯,若說錯,他們比他更錯,有什麼資格來說他?
可說他的人是姐姐,他接受。
莊書寒正要認錯,就聽到姐姐又道:“這是莊家,你是莊家長子,在自己家裡的米缸裡拿了一點米,而且是給受傷的姐姐吃,就是去衙門理論,也沒人能說你是偷。”
莊書晴冷靜的糾正他,也不說得過多,免得將人教歪了,孩子這麼小,之前處在那樣的環境下,這原身又不是個多強梁的性子,本該護著弟弟的姐姐卻反受了弟弟不少照顧,孩子性格已經有些偏激了,輕忽不得,要是走了歪路她可就哭都沒地方哭去。
有父親勝似無父親,有祖母勝似無祖母,若是再也回不去了,她的親人就只得這麼個弟弟而已。
莊書寒猛的抬頭,眼裡亮得像是點了一盞燈,姐姐說他沒有偷,姐姐說他占理,姐姐沒有怪他又惹爹爹生氣!
一直忍著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他不怕挨打,他會長大,總有一天他會將現在承受的這些百倍千倍的還回去,他唯一怕的,是姐姐也和娘一樣再也醒不過來,他已經沒了娘,要是再沒了姐姐……
這回姐姐要不是為了護他,也不會被爹爹用硯臺砸到頭傷得這般重,姐姐沒有醒來的這兩天,他怕得根本不敢閉眼,困了就按自己身上的傷處,疼了就不困了。
他要等姐姐醒來,他要告訴姐姐他學乖了,在長大前都不會去反抗那幾個人,他不能再讓姐姐代他受過……
也不知是這具身體本身的情緒還是這孩子現在的表情太讓人心疼,莊書晴鼻子發酸,將小孩拉起來伏到自己身上,用瘦弱的肩膀攬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不發一言,無聲的安慰著如受傷小獸般的孩子。
很快,胸前就有了濕意。
莊書晴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帳頂,心潮起伏。
她心底也難受,為這個孩子,也為自己。
她是莊書晴,也不是莊書晴。
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不知父母是誰,不知自己的根在哪,好在她運氣夠好,那所孤兒院雖然日子過得清苦,卻也不做那些黑心事,讓她平平安安的長大,並且不阻她讀書。
她自己也爭氣,連跳帶蹦的一口氣讀到了大學,便是在這時,她都還是滿心光明,可八年醫學院她都靠著助學貸款讀下來了,並且在兩年後就成了主刀大夫,她的人生明明才起航,卻敗給了齷齪的現實。
一起與她無關的醫療事故,最後卻是她背了黑鍋,因此被吊銷了醫生職照,不但履歷上有了污點,那些人怕她會有出頭之日更是想方設想的抹黑她,讓別的醫院也不敢再聘她,生生讓她在這一行再無法立足。
氣嗎?自然是氣的,可現實並不會因為你氣而有所改變,她沒有背景沒有靠山,還得為孤兒院和那麼多弟弟妹妹計,不能將時間耗在這上面,一咬牙又去進修了兩年,轉行做了獸醫。
人會因那些傳言不信任她,動物卻不會。
在她長大後院長和她說起過,她是被一隻狗叨著送到孤兒院門口的,大冷的天,要不是那只狗此舉,她絕不可能熬得過去。
後來那只狗就在孤兒院裡看家,直至死去。
她小時候雖然不知道那只狗之于她的意義,卻一直和它感情很好,它死時她還狠狠哭了一個。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打定主意有錢有閒時也不要養寵物,你可以給它一切,卻無法讓它長壽,生離已是難受,死別只會更甚。
哪想到最後她卻成了獸醫,死在她面前的動物不知有多少,再大的難受經歷得多了也需得習慣。
明明她都習慣了,明明她都委屈求全了,明明她能以一己之力讓孤兒院情況好些了,沒有天災也沒有*,也沒有受什麼刺激,怎麼一覺醒來就到了這具身體裡呢?
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呢?是去了她的世界還是魂飛魄散了?如果她們是互換了身體,那麼,她能肩起她曾經的責任嗎?
她無法不去想這些,孤兒院雖然破舊,卻是給了她一切的地方,院長媽媽已經老了,身體也不好,她昨天才和同學約了時間給院長媽媽做體檢,桃子之前還打電話給她說有事要她幫忙拿個主意,阿軍說想去當兵,她得去幫著找找關係,院裡又來了個小嬰兒,她買了幾盒奶粉還沒送回去……
莊書晴抬起一隻手壓住眼睛,不讓眼裡的液體流出來,沒離開便不曾發現,原來她在那個世界有那般多的牽絆,原來,她有那麼多的不舍。
要是院長媽媽知道她死了,她得有多難過,但願,但願她們只是互換了身體,哪怕她不如自己擔得起責任,也別讓人為她流眼淚。
眼淚是債,她還不起。
兩姐弟正各自傷神,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莊書寒聽著這腳步聲就知道來人是誰,立刻抬起頭來,眼睛一抹,眼裡是狼崽子護食一樣的兇狠目光。
莊書晴見狀心下了然,情緒頓時褪去,眼神淡淡的看向門口。
記憶中沒什麼好感的姨娘和庶妹一前一後從外走來,就像是走在自己的房間一樣自在,看不到莊書寒的憤怒,也看不到床上還躺著的人頭上的傷。
甚至,眉眼間還帶著得意,姨娘是全無顧忌,庶妹便是藏得再好,在她眼裡也無所遁形。
按規矩,莊書晴是嫡出,一個姨娘和庶妹在她面前是站不住腳的,可是在莊家,娘親過世後她卻被逼叫那個人二娘,不叫可以,只是日子會過得更加不堪。
莊書晴只是眼界不寬,並不蠢笨,知道不能吃眼前虧,遂改了口,可換了個芯子的莊書晴,卻是怎麼都叫不出口了。
看繼女不若以前一樣急切的相迎行禮,也不喚她,只是不鹹不淡的看著她,陳嬌娘心頭火起,看屋裡沒有其他人在,抄起桌上的杯子就要扔過去。
莊書晴不大的聲音傳來,“砸准一點,照著腦袋來,最好是讓莊家今天辦一場喪事,也好讓姨娘眼不見為淨。”
陳嬌娘愣住,手裡舉著的破了一個口子的杯子一時間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莊書晴向來不是個吃虧的性子,不想皮肉吃苦,也不再過多刺激她,換了口氣道:“我頭疼得厲害,還請姨娘請個大夫過府給我看看。”
“想看大夫?”陳嬌娘頓時覺得自己占了上風了,“不過是點皮肉傷,哪用得著看大夫,你還真當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成?”
不待莊書晴答話,陳嬌娘繼續一臉的皮笑肉不笑,“你那千金小姐出身的娘已經死了,現在莊家內宅做主的是我,想要看大夫?求我我倒可以考慮考慮。”
“我為何要求你?”莊書晴一臉裝出來的訝然,且是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裝,“我是莊家嫡女,莊家一應吃穿用度全賴我娘當年帶來的銀錢,我用的不過是我娘的銀錢,與姨娘有何關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6 14:21:35
002章 姨娘和庶女
陳嬌娘哪會將一個未長成的丫頭看在眼裡,聞言冷笑,“你娘在時尚能護你一分,現在就剩你們姐弟兩個,老爺也不喜你們,便是你全占了理又如何?你休得惹我,真惹來我脾氣,我便將你嫁與城東那賴子,城西那瘸子也不錯,到時你又能奈我何?我倒是想問問,今兒是誰給了你膽子,敢這般同我說話?”
“姨娘真打算將我嫁出去?按大周朝律,女子嫁妝只有兒女有權繼承,其他人動了便是犯律,莊家這一切是怎麼來的姨娘應該很清楚才對,姨娘便是欺我姐弟二人,想將我娘替我攢的東西給你那一雙兒女,也得看律法饒不饒得了你,至於姨娘說嫁與賴子還是瘸子……”
莊書晴笑得春風細雨,“若是爹爹丟得起那臉,我又有何懼?”
“你……”陳嬌娘氣得直發抖,偏偏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莊書婷見狀忙上前扶住她,看向莊書晴的眼神明明帶著毒,說起話來卻慢聲細語的自有一股大家閨秀氣質,“姐姐,我娘畢竟是長輩,我雖不懂大周律,卻知莊家家法,若是爹爹和祖母知道又得罰你了,你這又是何苦。”
在莊書晴的記憶裡,莊書婷從來都是她只能仰望的物件。
她性子怯弱,娘親在世時只知躲在母親身後,有母親護著一日,她便是莊家的大小姐,誰也欺她不得,可自打母親過世就一切都變了,從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到現在連下人都不如,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穿著打扮也是灰撲撲的,為了能讓自己和弟弟少挨些打,能吃飽肚子,性子也是更加軟弱。
而莊書婷卻像是一隻落在土雞中的鳳凰,之前大娘尚在時處處規矩,不給人拿捏到半點短處,現在卻是再無顧忌,出生沒有多好,氣質卻不比那些千金小姐差,再加上貌美如花,擅掌家之名不過一年時間便已傳遍縣城,以後嫁的自然錯不了。
嫡女沒有嫡女的氣度,庶女卻如此出色,不知多少人嘀咕,莊家這兩姐妹該不會是抱錯了吧,莊書晴聽著這些話也只能黯然傷神,爭無可爭。
連安逸的生活都沒有的情況下,她又能如何去爭?讓她們姐弟兩個肚子不餓才是她每天一睜開眼即要想的事。
若是以往,被莊書婷這般指毒,莊書晴頭都要低到褲襠裡去了,可今日她卻直直對上莊書婷的視線,眼裡無波無瀾,莊書晴身在局中看不明白,她卻清楚,莊書婷的作派不過是學足了這具身體的母親罷了。
“若是妹妹真有心維護,在爹爹和祖母那裡幫著說上幾句好話便是,還是說……讓爹爹和祖母知道的便是妹妹?”
“……”莊書婷啞然,若是沒有她去說,爹爹和祖母如何會知道?
“或者妹妹也可以指點一下我剛才話裡的不對之處,難不成,大周朝律不是那麼規定的嗎?”
莊書婷再次啞然,律法她確實不懂,可這家喻戶曉的條例她又怎會不知!
“既然妹妹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那便請妹妹請大夫過府。”莊書晴輕撫鬢角,“若是妹妹也覺得為難,那姐姐便自個兒出府去醫館看大夫便是。”
“無須姐姐出府,妹妹定將大夫請來,姐姐大可放心休養。”搶在娘說話之前莊書婷趕緊應下,也不知這莊書晴是受了什麼刺激,看著和以往叛若兩人,娘現在說什麼都占不到理,倒不如先應付過去再說。
莊書晴緩緩點頭,“書晴不留二位,姨娘,妹妹請便。”
陳嬌娘咬碎了一口銀牙,卻也沒有反駁女兒的話,書婷向來有主意,她既如此說定然是有她的道理,只在一旁飛眼刀子。
莊書晴當沒看到,她也不在乎母女兩人離開這裡後會做何打算,莊家並非久留之地,父親再渣也是生身之父,父親之言不聽便是忤逆,還有個拎不清的祖母健在,若是被莊書婷慫恿著真將她胡亂許了人家,那才真是讓人襯心如意。
將別人的快樂建築在自己的痛苦之上,這樣的事她可不做。
低頭看向莊書寒不可置信的眼光,莊書晴笑了笑,就是為了這個孩子,她也必須好好謀劃,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心裡有恨並非壞事,用好了可鞭策他向上,可若是心智被恨意左右,那他這一輩子就毀了,從這短短的相處中她也看得出來,恨意,已經在書寒心裡紮了根,再這般下去,卻是過了。
看姐姐皺眉,莊書寒心裡什麼想法都沒了,滿臉焦急的問,“姐姐,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姐姐沒事。”莊書晴迅速進入角色,讓個幾歲的孩子為她操心傷神,她做不出這事來,“姐姐就是……想娘親了。”
“我也想娘親。”莊書寒喃喃說著,“可是我就快要不記得娘親長什麼樣了……”
她記得,記憶中的那張臉很清楚,這具身體的娘親姓董,閨名婉如,是京都董家的麼女,從曾祖父一代始便在朝為官,到祖父那一代官居一品,名符其實的名門望族。
這樣人家的女兒,嫁人自也是嫁入朱門大戶,做那掌家娘子,哪想到一見誤終生,在京都大考那年無意中碰上去趕考的莊澤良,一個是被保護過度,單純如白紙,一個則是有心接近,妄想攀上董家一朝富貴。
董婉如雖然單純卻不蠢,心裡很清楚家中絕不可能將她嫁入莊家那樣的小門小戶,當時也不知哪來的膽子,收拾了自己的金銀首飾帶上自己攢了多年的私房錢就跟著莊澤良走了。
原以為自己得遇良人,想著待生下鱗兒再回娘家,只要她過得幸福,爹娘定會同意,卻哪知這一走卻毀了一輩子。
莊澤良雖未成婚,家中卻有個自小定親的未婚妻表妹,董婉如自不可能做小,當時便想捨下心思回轉,可莊澤良哪會放過這塊到嘴的肥肉,也不知他是怎麼說服的表妹,最後主動將大婦位置讓了出來,讓董婉如如願嫁入莊家,卻不得不在成親一年後便同意丈夫納那表妹為妾,而那時,她正懷有身孕。
便是那時,她也以為自己需要忍耐的事只是這一樁,卻沒想到這只是忍耐的開始。
後面的事莊書晴不用去翻記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曾經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打落塵埃,莊澤良便是曾經貪圖新鮮,可又如何比得上和表妹青梅竹馬的感情,若是那表妹本身還不是個好相與的,無辜從妻到妾,又如何能心甘。
董婉如只是單純卻並不蠢,在被莊澤良掏走大半財產後也反應過來,哪還不知自己將自己陷入了怎樣的境地,可是,為時已晚。
落至這般田地,她要是再回董家只會給董家蒙羞,便是爹娘寵她兄長護她,讓莊澤良付出了代價,她的一雙兒女又該如何?
他們始終姓莊,沒了她的庇護,那一對男女絕不會善待她的孩子。
待看明白了這些,便是斷了她所有退路,只能在這莊家一日日熬著,直至油盡燈枯,在一年前抑鬱而終。
彼時,董婉如三十歲,她無法割捨的一雙孩子,長女十三歲,幼子九歲。
失去母親的庇護,和一年前相比,兩人幾乎脫了形。
莊書晴歎了口氣,這可真不是好局面,也不知她是不是天生沒有父母緣,就是換了個殼子也是娘死爹不親。
低頭看向還在出神的孩子,莊書晴又歎了口氣,看他領口不知何時散開了,下意識的就伸手給他整理,可剛碰上原本還在發呆的孩子就猛的跳開了去,那聲痛呼雖然被他壓在了口裡,卻依舊落進耳中。
莊書晴頓時沉了臉,“過來。”
“姐姐……”
“還想瞞我不成?”
莊書寒咬唇,遲疑著走近,他覺得自從睡了這兩天兩夜,姐姐就變得不一樣了,至少以前姐姐絕不會這麼凶,也不會和那女人頂嘴,把人氣走。
不過這樣的姐姐真好,真好。
莊書晴抬手將他衣領解開,在領口下面一些就看到了捂得嚴實的傷痕。
哆嗦著手將衣服解得更開,莊書寒想阻攔,被她一眼瞪得沒了聲息。
可真見著了,卻被那瘦可見骨的稚嫩胸膛上青青紫紫的痕跡刺得眼睛生疼,鼻子發酸。
她見過不被善待的老人,見過被家暴丈夫打得滿身傷痕的女子,也見過許多被虐待的動物,可那感受都沒有現在深刻。
也許是因為孩子太小,又太懂事,也許,是原身留下的情緒左右了她。
轉而一想到記憶中自己這小身板也是有許多這種傷痕的,心酸全升級成了憤怒。
古代女子多重名節,身上就是多一個莫名其妙的傷痕都難嫁到好人家,若是傷痕全是來自姨娘也就罷了,她容不下自己太正常。
可不是,她的傷痕是祖母親手打出來的,以教導的名義。
莊書寒這一身傷也不是來自其他人,恰恰是來自他的親生爹爹,一個讀了十多年聖賢書,現在也有名聲在外的莊澤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6 14:21:54
003章 興師問罪
陳嬌娘知曉這事上的厲害,除了偶爾會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讓她添上幾處傷痕,明面上是不會動什麼手腳的,但是每次他們姐弟受罰,在後面興風作浪的必然是她。
那母女兩人沒在她這裡占到便宜,還不知道去祖母面前怎麼編排他們的不是了,她知道自己應該先想這事的應對之策,可眼神怎麼都無法從那些傷痕上移開。
不能再呆了,真的不能再呆了,要是莊澤良哪天下手重了將書寒打出個好歹來……。
莊書寒透著青的臉上微微有些紅,男女七歲不同席,在姐姐面前袒露胸口他很是不自在,看姐姐像是在走神,忙將衣服胡亂系好,端著粥送到姐姐面前,吞了口口水道:“姐姐,粥要涼了,你先吃。”
不說還好,一說莊書晴就覺得餓得厲害,看書寒眼珠子都快要掉進碗裡了卻還裝作自己一點都不饞的樣子也不說什麼,接過去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一口氣喝了半碗方停下,將碗遞回去,“姐姐飽了,你吃。”
莊書寒搖頭,“姐姐受了傷,要多吃點,我不餓。”
“我都聽到你肚子在唱空城計了,那聲音大得怕是在門外都能聽到,還說不餓,快吃。”
莊書寒摸了摸耳朵低下頭去,被姐姐戳破了謊言有點不好意思,態度卻堅決,姐姐才吃半碗怎麼可能飽,就是安慰他,留著給他吃的。
“聽話,快吃了姐姐有話要和你說。”
“姐姐……”
“姐姐打算離開莊家,你想不想跟姐姐走?”
莊書寒猛的抬起頭來,動作太猛頭都有些暈,此時卻也根本顧不上,要不是因為姐姐,他早就離開莊家了,就是去外面要飯,也比在莊家過得好。
在外面能傷自己的是外人,在莊家,讓他不好過的全是血親,他寧願死在外人手裡,也不想在莊家被欺負。
“姐姐你……真的決定了?”
“恩。”莊書晴心疼的摸摸孩子的臉,“不離開,我們姐弟兩個這一輩子都得搭上。”
“可是姐姐你之前並不這麼想……”
記憶裡有這樣一個片斷,莊書寒和姐姐說要去外祖家請外祖為他做主,莊書晴死命勸著他不要這麼做,說莊家再不好也是家,他們沒有盤纏,離開莊家說不定就會死在路上,看姐姐態度堅決,莊書寒這才不得不歇了心思。
現在的莊書晴不否認當時的她擔心的有道理,可既然芯子已經換了人,她一個二十八歲的人哪裡去不得。
把碗強行塞到莊書寒手裡,莊書晴溫聲道:“不要管姐姐當時怎麼想的,現在姐姐已經想明白了,快把粥吃了,一會祖母那裡肯定會出點什麼麼蛾子,你沒有力氣怎麼幫姐姐的忙。”
莊書寒心思再早熟也才十歲,一聽姐姐要他幫忙也顧不得再想其他,仰著脖子幾大口將粥喝光,一點點都滴進口裡才將碗放下來。
莊書晴還擔心他會將碗舔一遍,好在有個千金小姐出身的娘親,將他教養的很好。
“對了姐姐,空城計是什麼意思?”
莊書晴笑,也不再去東想西想,將空城計這個故事給他講了一遍。
“哼,要是我才不會上當,哪有不拼上一拼就撤退的道理,即便要退也不是全退,十萬兵馬怕中計不敢進攻,還不能圍城?截斷水源,再斷了糧草,是不是空城十天半月便可見分曉。”
莊書晴聽得都忘了眨眼,這真是個十歲的孩子?
記憶裡,莊澤良除了提供精子生下他們姐弟兩個,並沒有教過他們什麼,倒是他們那個千金小姐出身的娘親將他們一視同仁,四歲便給他們啟了蒙。
她尚好,只要她會識會算便沒有過多要求,原來的她對這方面也沒有興趣,娘不教了她便不學了,看弟弟學得辛苦時,便會主動去廚房做點好吃的給弟弟送去。
可她不知道這孩子學得這般好。
被姐姐看得忐忑,莊書寒換了個坐姿,輕問,“姐姐,我是不是說錯了?”
“不,沒有,姐姐只是沒想到書寒能想得這麼遠。”莊書晴回過神來連連搖頭,隱隱帶著些興奮,這麼聰明的孩子,要是教好了怎可能沒有前途?
娘親當時教得那麼認真,也是盼著他能出息吧,只要他出息了,她才有臉再回娘家。
可惜,她沒能等到。
“等離開莊家,姐姐送你去學堂念書。”
莊書寒眼睛一亮,旋即又黯然下來,他當然想去學堂,可是他們現在的情況……
莊書晴摸了摸他的頭,這麼小的孩子,不應該去操這些本是大人該操的心,“放心,有姐姐在。”
接連被姐姐維護,莊書寒覺得窩心極了,偷偷想,要是姐姐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估摸著剛才在她這裡沒占到便宜的母女兩人這會也該有行動了,莊書晴眯起眼睛想了想,湊近了小孩輕聲道:“去把娘親的玉佩找出來,一會要是祖母過來了你不要頂撞她,待姐姐裝暈後你再發作,話怎麼狠怎麼說,拿掃帚趕人都使得,然後背著姐姐去找大夫,哪裡有醫館你可知道?”
莊書寒用力點頭,拳頭握得緊緊的,“我見過給娘親診病的高大夫,我隨他去拿過藥,回春堂就是他家的,娘說過他是個好人。”
“很好,那我們就去回春堂。”莊書晴腦子裡轉得飛快,莊澤良是靠著妻子發的家,在這裡沒有根基,便是現在也只能算是殷實人家,未必就敢去回春堂鬧。
記憶裡的高大夫即便沒有慈心,看到他們姐弟二人的狼狽樣也得心軟,畢竟之前相見時他們可不是這般慘景,若是真心硬如鐵,只要出了這莊家的門她也有辦法。
莊家幾個主子都知道他們姐弟這樣子不能出門讓人看到,平時並不許他們出門,這回,說不得還要付出些代價,不將他們嚇住他們沒有機會,就兩人這小胳膊小腿的,來硬的沒有半點勝算。
“背得動姐姐嗎?”
“背得動。”莊書寒咬牙,“姐姐瘦了很多。”
何止是瘦,是人都已經被折騰死了,莊家,可真是夠有良心的。
“姐姐,我們去哪?是去京城找外祖嗎?”
“不,我們回宗族。”
“回宗族?為什麼?那不是……”
“你以為姐姐是將我們姐弟兩個送入狼窩?姐姐可不傻。”
莊書晴摸了摸頭上的傷口,頭一陣一陣的抽痛,卻也因為這疼痛讓她腦子極為冷靜,“莊澤良自從發家後便沒回過幾回溪水鎮,更不用說提攜族中子弟,為族中做什麼事,便是有宗族子弟找過來也極為冷淡,草草打發了事,宗族的人對他未必就有好感,書寒,你以後一定會有出息,便是為了你的將來,我也要斷了這層關係,不讓他有機會壓到你頭上以父之名支配你的人生,他不配。”
莊書寒到底只有十歲,哪曾想到這些,可聽到姐姐這麼說卻也覺得再對沒有了,若是有朝一日他當了官,那他爹豈不成了官老爺?不成,一定不成。
“好,我們……”話未說完,外面就傳來了聲響,莊書寒飛快的看了姐姐一眼,看到姐姐對他點頭,他忙起身去將藏在櫃子最底層的玉佩找出來貼身藏收,然後猴子一樣靈活的又坐回姐姐床邊。
剛坐好,幾人魚貫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穿一身簇新紫色褙子的老太太,額間系著同色包頭,中間一顆珍珠個頭只能算是中等,但是被紫色一襯極為起眼,細眼薄唇,只一眼看著就覺得刻薄不好相與。
事實上,莊老太太的不好處是出了名的,偏偏命好生了個好兒子,雖沒能考出個功名來,卻也有個舉人身份傍身,見著縣老爺都不用跪拜,還勾來個千金大小姐,帶來的錢財讓他一小門小戶人家不但搬出了溪水鎮,便是在這涼山縣也有了好幾個鋪面,日子過得寬裕不說,還養出莊澤良一身好氣度,出門在外便是那小姑娘都會多看幾眼。
莊書晴冷笑,若不是生了張好臉皮,又豈能讓她那傻娘親動心,甚至之為不顧一切。
老太太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床上一爪大的人,聲音冷硬,“啞巴了?”
莊書晴也放得開,不鹹不淡的在床上行禮,“孫女給祖母請安。”
莊書寒同時躬身為禮。
禮節無可挑剔,可那態度實在不像是對著親近的祖母,莊老太太心裡有氣,更覺得這兩人不得她心。
莊書婷不聲不響的搬了張椅子放到老太太身後,再自然不過的扶著她坐下。
一對比,老太太打心底覺得這兩姐弟樣樣不如另外兩個。
慈祥的拍了拍莊書婷的手,老太太一轉頭神情又冷了下來,“聽說你把嬌娘氣哭了?她雖說身份上是個姨娘,可好歹是你長輩,怎麼傷了一回腦子連尊長都不會了?”
“原來祖母也知道孫女傷了頭。”既然知道,你可有做什麼?有來看過一眼嗎?有問過一聲嗎?現在卻因為那母女兩人的一番言詞便來興師問罪,可真是親祖母!
莊書晴為原來的莊書晴不值,更加堅定了心下的決定,這樣的莊家,不能呆。
不待老太太說話,莊書晴轉而看向莊書婷,“妹妹說會在祖母面前為我們姐弟說好話,不知妹妹可有說話算話?”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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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14:22:51
004章 借勢離家
莊書婷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又鎮定下來,她沒想到向來綿軟的莊書晴會在祖母面前扯了那張遮羞布,可是想憑這般就讓祖母疑她,卻也是做夢。
她不直接回莊書晴的話,而是撒嬌般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眼露委屈,“祖母,孫女真的沒有說過姐姐半句壞話。”
老太太原本正在回想她是怎麼過來的這裡,被這一打岔轉眼便丟開了去,習慣性的維護道:“祖母知道,祖母哪能不清楚你的性子,就婷丫頭你這心腸又哪裡做得了惡人。”
說完視線移向另一個孫女,“你休得挑撥生事,哪回你們姐弟惹事,不是你這妹妹來替你們說好話,偏你還不識她一片好心。”
還真是一片好心,若沒有她的好心,她們姐弟怎會被厭棄至此?她頭上這傷又是怎麼來的?
莊書晴本就是有意激得老太太動手,也不壓制心裡那口一定要吐出來方痛快的濁氣,“祖母說是一片好心那便是一片好心吧,反正我做什麼都錯,妹妹做什麼說什麼都對,她是祖母的心尖尖,孫女比不得,孫女心裡都記著。”
“記著?記著什麼?記著莊家對你不好?還是記著我這個做祖母的教得不該?”
“孫女愚笨,還請祖母告知孫女莊家對我好在哪裡?”說著話,莊書晴故意輕撫頭上的傷處,“祖母又待我好在哪裡?孫女受傷已有兩日,祖母可有遣人來問過一聲?可有想過你的嫡孫女是不是死在了這薄薄的床板上?”
字字淡淡從嘴裡道出,卻字字誅心!
一聲嫡孫女更是讓莊書婷恨得咬牙,她才該是嫡出才對,若她是嫡出的身份,以她現在的名聲定能嫁得更高!
老太太也是變了臉色,想來想去,她竟是辯無可辯。
莊書耀雖是庶子,也不是做學問的料,但是向來會哄人高興,和人相處上很有些手段,此時看祖母被問住了,擔心這麼下去會對他們不利,上前一步虛扶著祖母,厲聲道:“對祖母這般態度,大姐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我是莊家嫡女,你不過是上不得檯面的庶子,又以何資格來訓我?”莊書晴輕輕鬆松頂回去,面上甚至還是帶了笑意的,那表情落在莊書婷姐弟眼裡就是赤裸裸的諷刺,將兩姐弟氣了個倒仰,一時間卻也發作不得。
“他訓不得,我老太婆總訓得。”回過神來,老太太惱羞成怒,扶著莊書婷的手站起來冷笑道:“精神這麼好,感情是傷都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後面佛堂跪上兩個時辰,冷靜冷靜腦子,自個兒好好想想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老太太信佛,莊澤良孝順,給她置辦了一個小小的佛堂。
可念再多的經,沒有佛心也是枉然,莊書晴面上滿是嘲諷。
她現在這個樣子不要說跪兩個時辰,就是半個時辰都會受不住,現在虛弱成這樣,說不定還會落下點什麼毛病,老太太心狠,她可不傻,“老太太是想我死在莊家嗎?去年才辦了喪事,今年要是再來一場,您就不怕莊家落人口舌?不怕我娘半夜來找您敘敘舊?還是說……你們所有人都忘了,莊家是因為什麼才有了今日。”
“啪!”之前陳嬌娘揚起手沒能扔出來的杯子被老太太順利扔了過來,正正的砸在莊書晴之前的傷口上。
眼看著血從白色的布條裡浸出來,所有人都是一愣。
老太太也呆住了,心裡的火氣頓時泄了去。
在她心裡,她兒子就是最有出息的,最聽不得莊家有今日是靠董婉如這樣的話,莊書晴偏偏就犯在她的忌諱上,她哪能忍得住。
一直忍著沒有出聲的莊書寒這時候忙撲了過去,心裡記著之前姐姐說過的話,卻也是真著急,便是做戲,姐姐傷口又流了血也是真的。
“姐姐,姐姐……”
莊書晴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很想昏去了事,可她不能昏,後面的事她不親自盯著不放心,莊家,一刻都不能多呆了。
再呆下去他們不知道還要吃多少虧。
對弟弟眨了下眼睛,莊書晴閉上眼睛往一邊倒去。
“姐姐,你別嚇我,姐姐,姐姐,你不要像娘一樣離開我……”情真,意切,莊書婷聽著心下都有些恍惚,她討厭莊書晴比討厭莊書寒更甚,她一直在心底裡覺得,她才該是董婉如的女兒。
沒人知道她有多羨慕莊書晴有個那樣的娘親,更沒人知道,她有多想做那個人的女兒!
若是她有董婉如的教導,一定會是涼山縣最有才華的女子。
莊書晴白瞎了有那樣一個娘親,卻什麼都沒有學到,董婉如一死更是活得如此狼狽,這讓她為董婉如不值。
她的女兒,怎能如此沒出息。
老太太心裡驚了一驚,上前探了探鼻息,確定人還活著後松了口氣,轉頭就怒斥莊書寒,“嚎什麼,沒死。”
莊書寒抬起頭來,眼神兇狠的像是要噬人,“老虔婆,若是我姐姐死了,我就殺了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人,再一把火燒了這黑心的莊家,看你到了地下怎麼見我娘,怎麼有臉去見莊家的列祖列宗!”
一抹臉,莊書寒坐到床沿,抓著姐姐的手勉強搭到自己背上,再用力往上聳了聳,搖搖晃晃的背著人站了起來,看也不看其他人便往外沖去。
老太太捂著胸口呼吸急促,眼睛翻白,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回過神來的幾人見狀也顧不得沖出去的人,忙上前扶著老太太坐下來,莊書婷解開老太太的衣領,一下一下給她順著胸口,邊道:“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好一會後,老太太才緩了過來,眼淚卻突然流了下來,陳嬌娘以為她是被氣的,心下喜不自禁,面上卻擺出焦急的神情,“娘,您別氣,書寒還小,不懂事……”
老太太抬起眼看她,把她未竟的話全堵在了嘴裡,靜靜的自己擦了淚,也不讓莊書婷扶她,自己撐著椅子站起身來,扶著貼身婆子的手站穩,聲音有些淡,“派人追出去看看那兩姐弟去了哪裡,使個人給良兒送個消息。”
“是,娘,我送您回去歇著。”
“無需,我認得路。”
目送人走遠,陳嬌娘疑惑的看向女兒,“老太太這氣的到底是那對姐弟還是我們?怎麼好像連我們也不待見了?”
莊書婷也不解,只得道:“先不管這些,追上莊書寒才是正經,不能讓他們離開莊家。”
“也對。”
而這時,莊書寒已經背著姐姐出了莊家,那兇狠的表情,沒有一個下人敢攔。
莊書晴聽他的氣息就知道他要沒力氣了,待離開莊家的視線就低聲道:“放姐姐下來,我們扶著走,儘量快些,別給他們追上。”
“我還背得動……”
“聽話。”
莊書寒抿唇,到底還是不再強撐,兩個人走總比一個人背著要走得快。
此時路上有不少行人,看著兩個不大的孩子都是一副隨時要倒的模樣紛紛看了過來,未幾,一輛馬車停在兩人身邊,窗簾撩起,露出一張圓圓的臉來,只是面色蒼白,聲音卻甜脆,“是受傷了嗎?要去醫館?我送你們一程。”
莊書晴是真的要撐不住了,聽到這聲音在心裡連叫了幾聲阿彌陀佛,弱著聲音道:“多謝小姐仗義,麻煩小姐送我們去回春堂。”
馬車裡走出一個丫鬟打扮的人,招呼隨在一側的兩個粗狀婆子一起將兩人弄上了馬車。
莊書寒雖只得十歲,卻也只能留在外面,莊書晴則被帶入了馬車內。
按了下傷口讓自己清醒些,莊書寒看向搭了一把手的人,對於雪中送碳的人,恩情總是無比珍貴,也讓人格外印象深刻。
靠馬車內壁坐著的是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有著一張喜慶的圓臉,此時因為臉上帶笑,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格外討喜的相貌,只是過於蒼白的皮膚讓這張臉遜色了幾分,卻又多出一分柔弱。
“書晴謝小姐援手。”
虛手扶了扶,小姐問,“看你年紀也不大,怎的傷的這般嚴重?”
莊書晴微微苦笑,卻沒有道出莊家的事,反而道:“小姐看著像是有些不爽利。”
小姐的病容太明顯,被一語道破也不覺得什麼,跪坐在下首的丫鬟更是歎氣,“這次過來涼山縣本就是為尋醫而來,哪想到對方也不過虛有其名罷了。”
莊書晴心下一動,臉上掛著無害的笑容,“原來小姐不是本地人。”
小姐放下手中的書卷,好脾氣的道:“我家住會元府。”
大周朝除京都外下設六府,會元府是其中之一,而涼山縣便是會元府轄下的一個縣城。
原本莊書晴還沒想得那麼遠,只想著先回宗族將關係處理了再論其他,現在倒是覺得,去會元府是個不錯的選擇。
大隱隱于市,莊澤良在涼山縣也許能說得上話,可到了會元府,他算什麼?若讓人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只會更讓人瞧不起。
說好話?老太太不解的看向莊書婷,“你應承她說什麼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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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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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14:23:18
005章 人心是暖的
想至此,一時冒出來的主意頓時堅定下來,有條件的情況下,孩子不要生活在小地方,那不異於坐井觀天。
開了眼界才能有出息,才能談胸襟談氣度,談家國天下,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眼前這個大家小姐于她不一定有助益,可結個善緣卻未嘗不可,這個時代沒有那麼多寵物給她治,獸醫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場了,她學了多年的醫術自然沒有忘,可是……
在這裡動手術刀,她是想再死一回不成!
估摸著回春堂離得並不會很遠,莊書晴心下百轉千回,說出來的話卻不急不躁,讓人並不會因她眼下一身狼狽而輕忽她。
“不怕小姐笑話,我還未出過這小小縣城,不知會元府離這涼山縣有多遠?”
小姐想了想,“走陸路的話大概要七天,坐船要快些,兩天半的水路。”
七天,居然要這麼久,這可真要命,莊書晴不知道是不是要賭一把。
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小姐,雖面有病容,可眼神清透明亮,鼻子挺直,下頜飽滿,從面相上來說便是善良之人,也許……
“姑娘可是有事要我幫忙。”
是陳述而不是疑問,可見對方也不是不曉窗外事的千金小姐,莊書晴心一橫,點頭應道,“是,可我不知是否該麻煩小姐幫忙。”
丫鬟從馬車內固定的抽屜裡拿出一碟子點頭放到小姐面前,小姐將之推到莊書晴面前,“誰都有為難的時候,我看著你合眼緣,你不妨說說,要是能幫的,我也不介意搭把手。”
兩姐弟在莊家就沒有吃飽的時候,胃已經被餓得很小了,可再小,那半碗粥也頂不了多少時候,她都已經覺出餓了,書寒怕是更甚,莊書晴鄭重道了謝,自己從裡面拿了一塊,剩下的三塊都被她遞給了坐在車轅上的莊書寒。
小姐看著,眼裡露出了然之色,但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迅速消滅了一塊糕點,肚子裡有了東西,頭好像都沒那麼痛了,莊書晴摸了摸頭上的傷口,坦然道:“讓小姐看笑話了,實在是餓得有些慌了,家母已經過世,家有偏心的祖母和父親,無時不挑事的姨娘和庶弟庶妹,我們姐弟日子實在過得為難,便是我這頭上的傷也是先被父親用硯臺砸,又因庶妹告黑狀被祖母用杯子砸,弟弟性子倔,更是被打得一身傷,我不想哪一天我們姐弟死在角落都無人知,便藉故帶著弟弟逃了出來,幸虧遇上小姐善心,不然怕是走不出多遠就要被抓回去。”
嫡子嫡女竟然過得這般淒慘,小姐實在無法想像,聽得連連皺眉,聽完忍不住問,“你外祖家不過問?族中也無人干涉?”
“外祖家非是不過問,而是不知道,我想要小姐幫的忙便是與此有關。”
“你說。”
“您稍等。”莊書晴撩起車簾,“書寒,把玉佩給我。”
莊書寒毫不遲疑的把玉佩掏出來交給姐姐,不無擔心的看了姐姐的傷處一眼。
莊書晴此時卻顧不上這些,縮回頭去將玉佩雙手呈上,“我們姐弟兩個出來時身無分文,這是家母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我想先去典當了,有了銀子我就能去找外祖,只是我們姐弟都年幼,現在這副樣子進去當鋪怕是會被欺負,所以……”
“你想讓我幫你去典當?”
“是。”
小姐接過玉佩去看了看,溫潤通透,確實是好玉,按行價當個二百兩不成問題,可要是那兩姐弟進去……能給他們個五十兩都是人家還有點良心。
“死當還是活當?”
有門,莊書晴眼裡帶了笑,“活當,這是我娘留下的最後一點念想,兩年內我必贖回來。”
小姐臉上露出兩個酒窩,突然轉了話題,“你之前問我涼山離會元可遠,你是否有打算去那裡?還是說你外祖家在那裡?”
“不瞞小姐,我確有打算帶弟弟去會元府。”
“我姓柳,家中行三,會元柳家病秧子柳三小姐,你隨便都能打聽到,這塊玉,便典當給我吧。”
“小姐……”丫鬟紅了眼眶,哪有這麼說自個兒的。
“外面傳的也是事實,離了藥便活不了,不是病秧子是什麼。”柳三小姐摩挲著玉佩,很喜歡這溫潤的感覺,“如何?”
後面的話是對莊書晴說的,莊書晴咬唇不語,能這般迅捷入手一些銀子自然是千好萬好,有了銀子她才能離了莊家這火坑。
可是……
“柳小姐,玉佩我不能死當……”
“怕以後你拿銀子來贖時我不還你了?”柳三小姐笑得更加喜氣,說出來的話卻怎麼都無法和喜氣沾邊,“不過你要是想贖回來確實得快點,要是遲了我人都死了,這玉怕是就真要不回去了。”
“小姐!”
“三小姐,回春堂到了。”
“這般激動作甚,我說笑的。”安撫住了丫鬟,小姐看向莊書晴,“你要是更信得過當鋪,我也願意幫你這個忙,送你去一趟就是。”
莊書晴搖頭,“小姐的病是否是從娘胎帶出來的?”
“這話聽著很是在行,莫非你還是大夫不成?”柳三小姐重新拿起書,把玉佩放在上面打趣道,她看過太多大夫,吃過太多藥,早就在一次次的希望又失望中看透了生死,會來涼山也不過是不想讓母親難過罷了。
敗興而歸的結果,她一早就已料到。
“我曾結識一異人,從他那裡學了些東西,待到了會元府,我定登門拜訪三小姐。”
這便是同意將玉佩典當給她了,柳三小姐也不在意她說的其他話,轉頭道:“梅兒,拿一張百兩銀票,再湊一百兩的小額銀票給她。”
梅兒心卻更細,銀票拿了一百九十兩,另外十兩卻是拿的銀裸子以及幾塊碎銀子。
還不忘囑咐,“錢財不要露白,銀票要貼身藏好,銀子也要分幾個地方放,最好是換點銅板在身上……”
想了想,梅兒回頭向自家小姐求情,“小姐,不然帶他們一程吧,身上帶著這許多銀子,奴婢瞧著都覺得不安全。”
“那也得看他們是否願意。”柳三小姐笑,她自忖看人還有幾分眼光,這個小姑娘若有心搭她的便車便不會要她幫著典當玉佩了,搭個便車豈不是更方便?
莊書晴當著兩主僕的面藏銀票,邊回話,“我也想蹭小姐的車坐,一路平安的去往會元,可眼下我們姐弟還不能這麼走,有些事不處理一下會留下後患,有了銀子我也就有了底氣,不用多久,三小姐定能在會元府見到我。”
“那我就等著了。”柳三小姐抬了抬下巴,“回春堂到了。”
莊書晴鄭重的行了一禮,“今日之情,日後必還。”
撩起窗口的簾子看著姐弟兩人互相攙扶著進了回春堂,柳三小姐長歎一口氣,人生來便是受罪,她是如此,這對姐弟也不比她好到哪裡去,“走吧。”
回春堂在涼山縣算是小有名氣,來看診的人向來不少,高梓林剛寫好藥方遞給弟子去抓藥,一抬眼就看到門口進來的兩人。
他向來記性好,平日裡來他這裡看診的人他都記得,更何況是出自莊家的那雙孩子,可此時他們的樣子實在是……
示意回春堂另一個坐堂大夫過來替他,他快步走向門口,“莊小姐這是受傷了?快隨我去裡邊。”
回春堂在裡面置了個雅間,有些身份的女眷通常都會在那裡診治。
莊書晴正是巴不得如此,牽著弟弟跟在高梓林身後。
高梓林也不多問,麻利的給她處理傷口,心裡卻閃過各種思量。
對原來的莊夫人他是很有好感的,不,應該說凡是和她打過交道的人都很難討厭得起來,從容大度,對誰都是一臉淺笑,可惜這樣的女子卻並沒有被珍惜,日子過得並不順心。
自莊夫人過世,他還是頭一回見著這雙孩子,與那時相比簡直像是換了個人,只是不知這傷口……
“我們姐弟是跑出來的。”
高梓林動作頓了頓,看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莊大小姐一眼,繼續給傷口上藥,“我不會給莊家通風報信。”
莊書晴小幅度的搖頭,“娘還在時曾說過高大夫有慈心,書晴厚顏找來並非只為處理這傷處,而是想求高大夫幫忙。”
“莊小姐請說。”
“我們不能在這裡久呆,不用多久莊家一定會尋來,我雖少有出門,卻也知道外面的人不能輕易信任,而高大夫是娘都稱讚過的,所以才……書晴想求高大夫幫著雇一輛馬車。”
馬車不是重點,馬夫才是吧,高梓林心裡暗暗點頭,對這姐弟看似魯莽卻也有跡可尋的舉動給與肯定,包紮好後道:“你們在這裡且坐片刻。”
莊書晴帶著弟弟起身行禮道謝,“高大夫高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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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14:23:35
006章 溪水鎮
高梓林虛扶了扶,看向眉眼間帶出堅毅之色的小姑娘,“以前沒看出來,現在看著你倒很有乃母之風,大忙我幫不上,只能多提醒你一句,在外要多長個心眼,便是熟悉的人也不可盡信,多少人便是虧在了信任的人手裡。”
“是,書晴謹記。”
高梓林微微點了點頭,又看了姐弟兩人一眼方離開。
莊書寒跟著走到門口,看了一會走回姐姐身邊道:“高大夫去了後面,應該是從後門離開了。”
莊書晴頭疼得厲害,邊揉太陽穴邊道,“高大夫是心正之人,既然答應了就會幫這個忙,莊家不是大富之家,又無權在手,能拿捏我們是因為我們也姓莊且是小輩,一個孝字就能壓我們一輩子,其他人卻未必將他瞧在眼裡。”
莊書寒若有所思的點頭,“那我以後要是變厲害了,是不是也就能拿捏莊家了?”
“你要變得和莊家人一樣嗎?”莊書晴偏過頭看他,“像他們待我們一樣去待他們?”
下意識的莊書寒就知道不能點頭,可是他心裡真就是這麼想的,莊家既然能這麼待他,他為何不能這麼報復回去?
莊書晴哪會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也不講那些大道理,說出來的話簡單而粗暴,“你什麼都沒有做,對方卻為此痛苦不堪,這才是最上乘的報復,一旦我們和莊澤良脫離關係,以後你前途越好他便越痛苦,越後悔,明明是他能得的好處他卻丁點都沾不到,到時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裡的恨也就散了。”
他們那做法太不入流,如果換成她,她就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關心的無微不至,換取對方也真心以待,這樣當對方成親時,做父母的便是不全部將娘親給她攢的嫁妝給她,以原身那軟綿的性子定然不會去計較,這樣光明正在的奪來豈不是比他們的做法要好?
莊書晴勾起唇角,蠢人自然想不出這樣的辦法,她不能高看那幾個人。
莊書寒努力消化這番話,漸漸也就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只要他出息了,莊澤良才會痛苦!
“別急,你還小,慢慢來,等去了溪水鎮你看姐姐是怎麼做的,人只要活著便不可能肆無忌憚,我們受制于莊澤良,莊澤良上面還有莊家長輩,莊氏族長,只要利用好了,我們一定能脫離這困境。”
莊書寒認真聽著,一點不覺得姐姐直呼父親名諱有什麼不對,他暗地裡早就不稱那個人為父親了。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莊書寒心裡一緊,人就站了起來,滿眼警惕的看向門口。
“坐下,高大夫眼神清明,不是那等人。”便是不信也不能表現在臉上,那會讓真心幫忙的人寒心,想到外面的人已經到了門口,莊書晴將後面這話吞了回去。
進來的人是高梓林的弟子,在門外自是將話聽了去,對師傅交待要照應好的這對姐弟也就多了分好感,臉上笑意都真誠許多,把幾個油紙包一一打開,“這會廚房裡也沒什麼吃的,我便出去買了些,你們將就著吃點墊墊肚子。”
這實在是兩人目前最需要的東西,姐弟兩個忙起身道謝。
“不用如此,我也只是做好師傅交待的事。”十七八歲的男子虛扶了扶,“外面事多,我出去忙了,有事在門口招招手我便能看到。”
莊書晴再一次謝過,待人走了便看向弟弟,“如何?現在是不是信任高大夫一些了?”
莊書寒其實還是不信的,遲疑著才點了點頭。
莊書晴當沒看到他的遲疑,要說她自己完全信了那也是假話,只是……她在孤兒院那樣的地方長大,最知道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應該怎樣去引導才能讓他們不走歪路,就為了這,她當時輔修的是心理學。
書寒現在也處於這樣的情況,之前一年時間裡沒人幫過他,被親人那樣對待,還有個軟弱的姐姐需要保護,讓他誰也不敢信,在有人靠近時下意識的就豎起全身的刺以求自保。
她心疼,看著他就像看到了她曾經庇護著的那些孩子。
“書寒,我們慢慢來,相信姐姐,我們以後一定能過得很好。”
這次莊書寒點頭點得很俐落,經過今天的事,他相信姐姐一定能做到她說的那樣。
高梓林並沒有讓他們等多久,剛把東西都掃進肚高梓林就回來了,“從後門走,莊家派人出來尋你們了。”
莊書晴點頭,默不作聲的牽著弟弟跟在高梓林身後往後門走去。
後門是關著的。
高梓林在門前回過身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半新的錢袋輕輕放到莊書晴手裡,低聲囑咐,“馬車受雇於我,不用你們付錢,這裡面是幾兩碎銀子和一些桐板,省著點用也能撐一段時間,在外面你們要小心為上,不要輕信人。”
莊書晴從來就不信世界上有純粹的好人,從小摸爬滾打,她太清楚大人所謂的好不是不用付出便能得到的,可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高大夫能存什麼歹心,只遲疑了一瞬,哪怕心裡扔有提防,還是將這銀子接了下來,典當來的那二百兩能不用就不用,以後還有的是有錢的地方。
“高大夫的恩情,我們姐弟永遠記著,以後定當加倍回報。”
高梓林長長的歎了口氣,“當年給莊夫人看病時,她曾為我解惑,現在就當是還她的恩了,遇事多想想莊夫人,她定是期望你們能平安順遂的長大的。”
“是,書晴定會好好教好弟弟,不讓娘失望。”
“不早了,走吧。”
高梓林打開後門,一輛半新不舊的馬車停在那裡,車駕上坐著個面相憨厚的中年漢子。
“放心,這人和我有舊,是純良之人。”
莊書晴點頭,不再多言,拉著弟弟上了馬車。
聽得高梓林又和車夫交待了幾句,莊書晴看向弟弟,“記著高大夫的恩情。”
高書寒用力點頭,拳頭握得緊緊的。
當馬車快駛出小巷時莊書晴才將車簾撩起一條小縫,“麻煩送我們去溪水鎮。”
漢子虛虛揚了一鞭,“路程需得三個時辰,走快些天黑前能到,坐穩了。”
馬車平時應該也是載客的,難免有股味道,莊書晴吃苦長大,並沒有那些計較,此時也顧不上計較,頭疼得像是要裂開了。
“書寒,我們輪流歇會,姐姐先躺一下。”
莊書寒連忙坐好,將自己的雙腿伸直,指著自己的大腿道:“姐姐,躺這。”
莊書晴就在弟弟身邊躺下,“這樣就行,有什麼事就叫醒我,多留心。”
“姐姐放心,我省得。”
莊書晴只是想休息一會,卻沒想到一閉上眼就昏睡了過去,明明她有太多事情要想,明明她萬千個不放心,可這身體實在是太過虛弱了些,硬熬了這麼久已經到了極限。
“姐姐,姐姐,醒醒。”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張臉幾乎是瞬間就清醒過來,忙雙手撐著坐起來,聲音不復清脆,“到哪裡了?”
“姐姐,我們到溪水鎮了。”
知道弟弟是心疼自己,想讓自己多歇歇,莊書晴哪裡還捨得怪他,給他理了理衣服便拉著人下了馬車。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在地裡勞作的人都拎著農具往回走,看到眼生的人不由得都多看了兩眼。
莊書晴小的時候來過這裡,隱約還有些記憶,她也不讓馬夫送了,說了幾句客氣話後就牽著弟弟往莊家行去。
在這溪水鎮,莊家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從人口上來說尤其是,也不知是莊家旺人還是怎麼,嫁進莊家的媳婦個個都會生,像董婉如這樣只生兩個的在莊家都算是不會生養了,生個五六個才是正常水準。
莊家祖上也曾在朝為官,只可惜後來一代不如一代,靠著祖上那點餘蔭日子倒也過得。
這一代的莊家族長莊澤民,年方四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有野心,卻沒有條件,原本以為莊澤良能拉家中子弟一把,哪想到對方根本是把他們當成了打秋風的窮親戚,不要說提攜了,就是見上一面都不願意,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去沾惹那門親。
所以,當他聽說莊澤良的一雙子女求見時訝異的挑高了眉,怎麼他們不去招惹了,對方反倒記起他們來了?
來通傳的是莊家老人,給莊家當了大半輩子管家,說話也沒那許多顧忌,頓了頓又道:“莊七爺沒有回來,就兩個小的回來的,看著……不太好。”
莊澤良,莊家行七。
莊澤民收起帳本起身,“既然來了總得見上一見,一個半大孩子帶著個小的這麼遠跑來,他莊澤良就不怕出點什麼事?”
莊澤民只以為老僕說的不太好是指精神不太好,卻沒想到是這般不好,隔著一層紗布都能看到浸出的血,一個姑娘家,怎麼就傷成這樣?
他沒有問,只是皺起的眉洩露了他心底的疑惑。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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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20:24:15
007章 弱而不怯
莊書晴拉著弟弟一把跪下,把自己放於弱勢,卻不讓人覺得軟弱可欺,“原本的傷口是父親用硯臺砸的,我在床上躺了兩天,差點去見了母親,家中無人過問,連杯水都沒人送來,弟弟抓了家裡一把精米熬粥給我續命,被打的滿身是傷,書寒,脫了上衣給大伯瞧瞧。”
莊書寒俐落的照做,瘦骨嶙峋的身上佈滿青紫痕跡,有新有舊。
“我醒來後姨娘庶妹過來挑事,沒占到便宜便搬來祖母,祖母責我不尊長輩,杯子砸在傷口上,於是傷上加傷,大伯,非是我要丟盡父親臉面撕開這塊遮羞布,母親過世不過一年已是如此,我無法想像長此以往下去我們姐弟會如何,我不想有朝一日我們姐弟死在哪個角落,被人用席子一裹埋在哪個荒山,這樣的一輩子,到了地底下,我要如何和娘交待?”
莊澤民的眼神無法從裸著上身的孩子身上移開,他無法想像,得是怎樣的狠心才能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
他自認不是多溫和的父親,也動手打過孩子,罰過孩子,可下這般狠手……怎麼可能做到。
“你爹……”
“他不知道我們來了此地,不怕和大伯明說,我既有本事帶著弟弟身無分文的安全來到您面前,便有本事去往京都尋外祖,外祖一家便是再不疼我們姐弟,也萬萬不可能在我們姐弟有這般遭遇後還置之不理,到時,大伯說會如何?”
如果被董家惦記上,以後便是莊家有出息的人也別想再有所作為,莊澤民看向幾乎是在威脅他的小輩,“那你為何來了這?”
莊書晴眼睛亮得仿佛要燒起來,全身縈繞著自信,“因為我姓莊,我知好歹,知道宗族是我的根,我不能因為一個人而帶累整個莊家!”
莊澤民還是五年前見過這對姐弟,弟弟長大了些,眼裡帶了恨,小小年紀眉間卻可見堅毅之色。
而變化最大的卻是莊書晴。
他記憶中的莊書晴只會躲在她母親身後,怯怯弱弱的模樣,雖然穿得精緻,氣色也遠比現在要好,可卻遠沒有現在出色。
是的,出色,他只能想到這個詞來形容她。
不是每個這個年紀的孩子都能有這麼大膽量,更不用說自見面後她的話便層層疊進,即便訝異她的膽大,即便是回來尋求幫助處於弱勢,卻無人能小看她。
他要是有這樣一雙兒女,一定會拼了命的去培養,何愁家族能興?
那莊澤良究竟在想什麼?眼瞎了嗎?
“你們且起來,書寒,將衣衫穿好。”
莊書寒先扶著姐姐站起來才胡亂披了衣服,“大伯,姐姐頭疼得厲害,能否讓姐姐坐下說話。”
“都坐下吧。”莊澤民歎了口氣,明知這兩人會給平靜的生活帶來波瀾,可對著一身傷的兩個孩子,他也實在是狠不下心來,“晴丫頭,你既然帶著弟弟回來,想來心裡也是有了想法的,說說吧。”
莊書晴在下首坐了,抬頭給弟弟整理了衣衫才沉靜的回話,“大伯,我想自請逐出門牆。”
“這不可能。”莊澤民想也不想的就否決,“天底下只有父母將兒女逐出門牆,沒有你這樣的,再者說你父親也不會同意,他丟不起這個臉。”
“只要族裡不阻攔,我自有辦法讓他同意。”
“有些事並非你借外祖家的力就能成的,董家有權有勢我自是知道,可是晴丫頭,你姓莊,莊家的事外人無權插手,還是你想讓董家擔一個仗勢欺人的名頭?就我所知,董家並非這樣的人家。”
眼下這個朝代政令開明,並不曾禁言論,京城那幾個有名的家族百姓多少都是有些耳聞的,便是皇家的事,也常是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
更何況莊家和董家還有那樣一層關係,便是沒人敢借著董家小姐的去向和董家去做什麼交易,對董家的動靜也向來要多關心一二。
莊書晴笑,眼裡卻沒有笑意,“對付那一家子人,用不上董家,父親有今日全仗娘親,自我出生後,娘便開始給我攢嫁妝,雖然帶來的銀錢幾乎被掏空了,可我娘並非蠢人,早在最開始便為了生計買了幾個鋪面,每年的紅利便是被我父親想方設法的奪去大半,剩下的多年攢下來依舊為我攢下不少嫁妝,有人不知有多眼紅,只要我答應放手這筆嫁妝,自有人去想辦法促成這事。”
莊澤民皺著眉,雖可憐這雙孩子,可這事關係著宗族體面,絕計不行。
“大伯,我們姐弟雖然自請逐出門牆,卻並非脫離家族,我們仍是莊家人,人若離了根便若浮萍,只要有根在,心裡才踏實,便是以後我和書寒也有不必須得長輩出面才行的事,到時說不定還得多麻煩大伯。”
莊澤民抬眼看她,眼露訝然,他要是沒理解錯,晴丫頭這話裡的意思莫非是要過繼到他們這一房?
看著兩姐弟同樣堅定的眼神,莊澤民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答應下來,一定要答應下來,說不定他現在幫的這一把,能讓莊家獲益三代。
嗓子有些幹,莊澤民不由得輕咳了兩聲,確認道:“你是說……”
“大伯身為族長需得顧全大局,若是因我姐弟之故讓大伯為難,便是我們做小輩的不懂事,不如大伯就和大家說我們暫時由大伯和大娘照顧,這樣大伯便也能交待得過去了。”
如果說莊澤民之前還有些猶豫,聽得莊書晴這麼一說之後就再無動搖,他不怕晴丫頭事成之後翻臉不認人,只要她還掛著莊家這個姓,那些話一說出去便是多了一整族的證人,這樣還免了堂兄弟之間撕破臉,挺好。
哪怕他現在就想一口應下,面上他也是不緊不慢的點頭,“這事我一個人也做不得主,需得將族老請來商討一二,看你們也累了,先去吃點東西再好好歇上一歇,管家,告誡下人不得怠慢。”
“是,小姐少爺這邊請。”
莊書晴扶著弟弟的手站起來,腦子一暈又坐了回去。
“姐姐……”
“姐姐沒事。”
莊澤民皺眉,“我讓人去請大夫來給你看看。”
“多謝大伯。”莊書晴也不拒絕,她自家知自家事,傷在頭上,怕是有些腦震盪,要說不嚴重自是不可能,原身已經付出了性命的代價,怕是得花上好些時間才能養回來。
在溪水鎮這裡安穩的養上幾天也好。
莊家在溪水鎮是大地主,雖然過的不是僕傭成群的奢華生活,家中裡裡外外侍候的人也不少。
管家將兩人帶到後宅安置好後不久,莊澤民的夫人周氏便帶著兩個丫鬟送來了飯菜。
飯菜還冒著熱氣,讓這一年來基本沒吃過飽飯的莊書寒不由得吞了口口水,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連忙轉開頭去,耳朵尖都紅了。
莊書晴也餓,可她畢竟是才接手這個身體不久,沒有那種抓心抓肺的感覺,並且向來也忍得,這時還記得拉著弟弟起身行禮,“伯娘大安。”
“快起來,自家人不用來這些虛禮。”周氏一手一個將人拉起來,看兩人狼狽的樣子眼眶微微有些濕,道了聲可憐見的就忙和丫鬟一起將飯菜擺好,催著兩人快吃。
莊書晴對周氏笑了笑,拿起筷子夾了幾片肉放進弟弟堆得冒尖的飯面上,“吃吧,不要和伯娘見外,八分飽就停下。”
莊書寒看了姐姐一眼,明明餓得狠了,吃得斯文,卻半點不慢,很快就一碗飯見底,此時莊書晴那一碗才吃了小半。
丫鬟又給裝了一碗,並且壓得緊緊的。
“吃慢點,小心傷了胃。”
莊書寒不那麼餓了,聽話的放慢了速度。
丫鬟還要給他裝第三碗時他搖頭,“八分飽了。”
看他這麼聽姐姐的話,周氏笑得更柔和了兩分,相互扶持的感情總是格外感人。
莊書晴只吃了一碗就停了下來,給訝異的周氏解釋道:“之前每頓吃的就不多,現在已經夠夠的了,再吃怕是要撐出病來。”
周氏也就不再勸,示意丫鬟收拾碗筷,抓著莊書晴長著繭的手柔聲道:“我們早前並不知道你們姐弟過得這般難,不然怎麼也不會……”
頓了頓,周氏拍了拍她的手,“既然你大伯知道了就萬萬沒有不管的道理,你們記得尋到這裡來便是懂事,這樣的事要是宣揚出去,莊家的臉面都要丟盡了,以後便是給小輩議親都難,你們只管安心呆著,在這裡沒人能欺負你們。”
這話有假意,卻也夾了幾分真心,莊書晴對周氏的觀感並不差,聞言便也流露出幾分信賴,“勞大伯和伯娘費心了。”
又拍了拍她的手,周氏正準備再說什麼,外面有丫鬟通傳,“夫人,大夫來了。”
“快請進來。”
來的大夫姓許,在這個鎮子上很有些名氣,常來往於鎮上幾個家族,進來也不顯得拘謹。
“許大夫,勞你給我家侄女看看。”
“莊太太客氣。”許大夫放下藥箱,先給莊書晴把了脈,後道:“我需得看看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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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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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20:24:38
008章 一步步挖坑
莊書晴今年虛歲十四了,已經是能許人的年紀,周氏也不擅自替她做主,閉嘴不言。
莊書晴點頭,“大夫請自便。”
許大夫應了就要上前,莊書寒動作更快,“我來。”
說完也不等其他人反應,橫移一步攔在許大夫前面,小心翼翼的將姐姐頭上的紗布給拆了,露出額頭髮際處那一道延伸進頭髮裡的傷口,周氏離得近,估摸著怕是兩寸都不止,心裡暗暗罵了聲造孽。
許大夫瞧了瞧,“可有發熱?”
“有的,在床上躺了兩天。”
“熱度退下來問題就不大了,之前的大夫給你用了好藥,我這裡的怕是要比不上。”
“無礙,只要是藥便有用,傷口總會好的。”不管是身體上的傷口還是心理上的,都會好的。
許大夫不由得看了這個姑娘家一眼,這樣重的傷口怎會不疼,可這姑娘面上竟是沒露出半絲疼痛的表情,忍性了得。
重新給傷口上了藥,又開了副方子,周氏讓管家親自跟去拿藥。
“伯娘也不擾你們姐弟了,都好好歇一歇,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謝謝伯娘費心。”
兩姐弟確實是累了,莊書晴摸了摸弟弟的頭,“今晚不會有什麼事,去睡吧,明天開始就要打起精神了,我們腰板挺得越直,越有底氣,他們才越不敢輕賤我們。”
“我知道了,姐姐,我不睡旁邊的屋子,就睡這裡,我打個地鋪就行。”姐姐傷成這樣,他不看著怎麼能放心。
“男女七歲不同席,你想讓人看笑話不成,乖,去睡吧,就在隔壁,有什麼事姐姐叫你一聲就是。”
“可是……”
“聽話,我們的事現在族裡一定傳開了,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們,我們表現得越好,他們才會越向著我們。”
莊書寒一點就通,抿了抿唇,“姐姐有事一定要喚我。”
“知道了,一定喚你。”
莊家正堂平日裡並不常用到,今日晚間卻是燈火通明。
管家親自守在門口,其他下人都離得遠遠的。
屋內氣氛很是沉默。
好一會後,坐在首位,一臉褶皺的老人敲了敲桌子,“你打算如了那女娃兒的意?”
“是,父親。”莊澤民態度極為尊敬,“您是沒親眼見著晴丫頭當時的神情,明明是來求我幫忙,卻半點不露怯意,那模樣不比男兒弱,可惜了她是個女兒身。”
“你也說了她是個女娃兒,再有出息也就是嫁個好夫家,你還想著以後靠著她夫家提攜莊家?”老人當了幾十年族長,雖然這幾年已經不理事了,威嚴還在,“咱們莊家出了個莊澤良那樣的就夠了,你也想變成那樣?”
“兒子自是不敢那般想,兒子只是覺得有個這樣的姐姐教導,莊書寒以後差不到哪裡去,更何況兒子看書寒也是極為懂事的,看得出來弟媳婦之前教得很用心。”
抬眼看了一眼,莊澤民繼續道:“這樣一雙兒女澤良不知善待,我卻也不想那般沒良心,讓他們姐弟對莊家徹底寒了心,就如晴丫頭所說,她能憑著一己之力在那樣的情況下帶著弟弟來到溪水鎮,未必就去不了京都,她念自己是莊家人,我們也不能明知他們姐弟落在那樣的境地而置之不理,既然明知攔不住,結個善緣于莊家百利而無一害,至於澤良那裡……”
莊澤民口氣一頓,“晴丫頭說她有辦法讓他們鬆口。”
老人揚起高高的壽星眉,“動之以利?”
“是,晴丫頭說有人眼紅她娘給她攢下的嫁妝,只要她放手,自有人會讓澤良點這個頭。”
倒確實是個想得周全的丫頭,老人看向屋中在座的其他幾人,“你們怎麼看?”
坐在左邊下首每一個位置上的老人皺眉,“依我看,老七家那幾個都該回來學學規矩,如此嫡庶不分,成何體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看不用,免得將其他人也給帶壞了。”另一個老人顯然不同意,“董氏自己瞎了眼,要為那麼個沒良心的人放棄一切,雖然蠢了些,後來卻也是放不下孩子,要是他們真能有出息,我們幫一把也是應該。”
“大哥,等明兒見了人再做決定吧。”
看了刻漏一眼,莊平志點頭,起身道:“時辰不早了,都先回去想一想,明天再做決斷,澤民,好好招待那對姐弟,拋開其他不說,那也是我莊家的子孫,做長輩的多一分善意總沒有錯。”
“是,爹放心。”
從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就費盡思量,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已經到了極限,莊書晴這一覺睡得很沉,連翻身都不曾。
反倒是莊書寒提防之心甚重,睡得並不安穩,次日精神自然也就不如姐姐的好。
剝了個雞蛋放到弟弟碗裡,莊書晴輕聲道:“我聽娘說過莊家只出了莊澤良一個異數,其他人都算得上秉性純厚,你不用這般提防,趁著這幾天好好養一養,等事情一了我們就要離開,路上免不了顛沛流離,到時就是你想睡個安穩覺都不行。”
莊書寒沉默著吃完才道:“我就是信不過莊家人。”
“並不是姓莊就都是壞的。”莊書晴柔聲開解,“一個姓莊的壞就所有姓莊的都是壞人?那一個姓董的壞,就所有姓董的都壞了?對誰都不要存有偏見,是好是壞總要瞭解了才知道,先入為主要不得。”
又過一會後,才有莊書寒的聲音傳出,“我記下了,姐姐。”
周氏心裡暗贊一聲,在門外又站了一陣後才加重腳步聲走了幾步,並未直接進門,而是在門外先說話,“睡得可好?吃得習慣嗎?”
這番舉動讓莊書晴心裡添了一分好感,起身笑眼相迎,“勞伯娘掛心,一切都好。”
周氏抬步進門,在桌子一邊坐下,“吃飽了嗎?要不要再添些?”
“夠了,胃小,吃多了難受。”
丫鬟收了盤碟下去,周氏回頭從丫鬟手裡接過東西,“急急忙忙的也來不及做新的,這是你堂哥堂姐穿過的,你們姐弟還在孝期,我做主挑了些素淡的,也沒人能挑你們的不是,先將就著穿,等新衣衫做好了再換。”
莊書晴大大方方的接過來,又道了謝,那作派看著既沒有小門小戶的小氣,也沒有大家小姐的矜持,看著反倒爽朗得很。
周氏看得喜歡,聲音裡就帶上了笑,“你們回莊家回得少,認得的人也不多,你們大伯的意思是等你們傷養好了再去見親戚,免得被人說三道四,書晴你覺得這樣可好?”
“謝大伯和伯娘體諒,這副樣子我們確實不太想見人,多了口舌也多了是非。”
“其他人不見沒關係,族裡的幾個老人恐怕得見一見。”周氏斟酌著開口,“昨晚老爺便將你們的事告知了族中長輩,這事得有個決斷,你們不出面不行。”
“我省得,本就該是我們去拜見長輩。”
見莊書晴臉上眼裡都沒有半點抗拒,周氏松了口氣,她雖是婦人,可身為宗婦,比起其他婦人自是要多一分見識,知曉這事上的厲害,若是乖僻不懂事的孩子要記在她名下她自是不願,可這樣一雙懂事的孩子,她願意接納,並且付出一份關心。
只是,“書晴,你真的……想好了?”
莊書晴毫不猶豫的點頭,“沒娘庇護的孩子在那樣的家裡活不下去,我今年就十四了,就算守孝也守不了一輩子,我不敢想像他們會將我許給怎樣的人家,這關乎一輩子的事容不得我不多想,我也不敢想他們會好心的替我選戶好人家,還有書寒。”
握住弟弟的手在周氏面前攤開,“這雙手,應該拿筆揮毫,而非拿斧頭劈柴,若他是個老實的孩子也就罷了,聽話些就是,可他不是,他聰明,有對一切不公反抗的膽量,現在年紀尚小,心裡已是有恨,若是年歲漸長,等到有力量反抗的年紀,他還能任人欺辱?可到時便是報了仇,他一輩子也是搭進去了,我不能讓書寒毀在那個家裡。”
小小的一雙手上有數道新舊傷口,有癒合了的,也有才長出粉色新肉的,周氏不由得揪緊了帕子,以七叔家的情況,怎麼可能需要一個孩子去做那些事,分明就是在折騰他,怪不得兩個人要逃出來了。
難為書晴能想得這麼遠。
“書寒,你有個為你打算的好姐姐。”
一徑沉默的莊書寒毫不遲疑的點頭,他是有個好姐姐。
“你們都是懂事的孩子。”周氏眼睛從那雙手上移開,“你的打算老爺和我說了,我也大概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既要脫離七叔,又不願再過繼到任何一房是嗎?”
“是,我也不怕和伯娘說實話,我不想再出現一個能以父母之名挾制我們姐弟的人。”
“如果你咬死了這一點,族中老人不會同意的,總不能讓你們兩姐弟單獨支撐個門庭出來,書寒畢竟還太小了些。”
這是莊書晴自從做了決定後就一直在想的問題,“不知族中有沒有絕了戶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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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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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20:24:58
009章 各有思量
周氏一怔,這倒確實是個辦法,只要這兩姐弟的名碟有個地方安置,族中長輩想來也就不會死抓著不放。
有婆子進來稟報,“夫人,老爺請小姐公子去正堂。”
“幾位長輩都到了?”
“是。”
周氏拉著姐弟兩個起身,“換身衣裳再過去,老人性子大都固執,你們不要硬頂,軟著些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好,便是他們說了什麼心裡有氣,為了以後也多忍忍,事情能成便好。”
這算是表達了極大的善意了,莊書晴鄭重點頭,“是,書晴記下了。”
兩姐弟到時正堂沒一個人說話,氣氛卻不算緊張,莊書晴心裡也就有了底。
人都有私心,就看這個私心于他們姐弟有利還是有害,顯然,眼前的情況於她來說壞不到哪裡去。
但凡莊澤良稍微有點良心,對族裡有半分貢獻,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他。
莊書晴頭上的傷太顯眼,再加上兩姐弟瘦弱的身體,青黃的臉色,不用再說什麼就已經說明一切。
上首的老人已經在頓拐杖了,“荒唐,荒唐。”
莊書晴看向莊澤民,莊澤民會意,給兩人介紹道:“坐在上首的是伯公,那邊幾位都是叔公。”
莊書晴點頭,領著弟弟上前見禮,“書晴(書寒)給伯公問安,給幾位叔公問安。”
“免禮,傷口可好些了?”
說話的是伯公,莊書晴恭敬回話,“回伯公話,已有大夫看過,吃了藥好多了。”
“那便好。”老人也不多說廢話,話題一轉就回到了正事上,“你的事澤民已經和我們說過了,叫你來就是想問你一句,你確定要這麼做?”
“是,伯公,我們姐弟已經打定主意了。”
“你可知道這事若成了,你的親事就千難萬難了?沒有好人家會要你這樣背景的姑娘。”
“我知道,可再難不會比眼下更難,我不相信他們會幫我選一門好親事,與其落入火坑被人糟蹋一輩子,倒不如落個清靜,至少沒人能欺我。”
莊書晴目光毫不退縮,語氣中不見半點怯意,在場的人不得不相信她心裡真是這麼想的。
一個連關係自己大半輩子的親事都願意放棄的女子,可見她對做下的決定有多堅決。
怪不得澤民想要促成這事,也遺憾晴丫頭是女兒身,若她是男兒……
想到有眼不識金鑲玉的莊澤良,老人搖頭,他是不是忘了他娶的是哪家千金,便是私奔壞了名聲,總歸也是那家的女兒,若是晴丫頭姐弟有他們幫襯,以後未必就不會有大出息。
“若是你父親那邊真允了,你們的名碟便需從你父親名下遷出來,後面的事你可有章程?”
莊澤民低頭看向站在正堂中央,脊樑挺得筆直的侄女,想起昨晚和妻子商討的話,只要晴丫頭願意,他是一定會點頭的,多這樣一雙子女於他來說絕對是利大於弊。
“回伯公話,書晴願意受族中長輩教導,只是我們姐弟到底大了,入哪一房都不合適,便是長輩慈愛,同輩之中也難免會有矛盾,誰願意將父母之愛分割給他人,換成我,我也是不願的,再者說我們姐弟若是過繼,必定要和父親那邊交惡,于莊家來說也非好事,我的意思是,不知莊家可有絕了戶的,把我們姐弟的名碟遷進去就是,初一十五必不忘上香,該去祭拜的時候也絕不推辭,不知諸位長輩可同意此計。”
下首安坐的幾位老人對望一眼,他們沒想到莊書晴會想到這樣一招來,不說莊澤民的用心昭然若揭,就是他們,也未必沒有想法。
“你可想好了?”
“是,我想好了。”莊書晴側頭看向弟弟,“書寒以後絕對能撐起家門,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斬斷所有可能束縛他的荊荊絆絆,我娘是董家人,我們血脈裡留著一半董家的血,若是我們過得太狼狽,在董家人面前如何能挺起腰來?為人子女,總不能讓已經不在的人再被人閒言碎語,只有書寒出息了,我娘才能死得瞑目。”
他們也許有私心,可也有善意在其中,卻被當成了束縛莊書寒的荊荊絆絆,按理他們該氣的,可聽著這樣一番話,再暴躁的人都覺得實在惱不起來,心下反倒有些酸,十四歲的姑娘,想的卻遠不是十四歲的姑娘該想的事,這是莊家造的孽。
“澤民,派個人去縣城,將那一家子請回來,現在就去。”
“是。”
莊家老族長莊平志一輩子對誰都是板著一張臉,可這會,對莊書晴的態度稱得上柔和,“這事我會盡力促成,就如你所說,斬斷束縛小子的荊荊絆絆,讓他自由高飛,我也希望在你們有能力時能盡力照拂莊家,祖上余蔭早就耗盡,莊家已是每況愈下,待我們這幾個老的一個個去了,莊家不知道會變成何等模樣,人天生逐利,我不想家中後輩都成你父親那般,你雖是女子,卻比一般男子都要有魄力,以後未必就沒有一個好未來,莊家,說不定還得指望你們姐弟兩個。”
“伯公,我們姓莊,這是一輩子都改不了的事,我們雖是他的兒女,卻絕不會如他般絕情。”莊書晴看向弟弟,“書寒,你說是不是?”
“是。”這是莊書寒進來後說的第一個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我恨父親,卻不會恨莊家,伯公不用擔心。”
莊平志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話來,他剛才說那許多話,潛在意思就是不想這姐弟兩人因莊澤良之故恨上整個莊家,晴丫頭未必沒有聽出來,可她將話說得婉轉,卻表明了態度,也不讓人難堪。
這小子卻直直將話點明了,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伯公別見怪,他現在就是滿身的刺,待到哪天他自己將刺一根根拔了,那才是長大了。”
莊書寒抿了抿嘴,被姐姐笑話了也沒有反駁。
莊平志哂然,小子就得有點脾氣,一物降一物,有個姐姐能收拾他就成。
“長姐如母,以後你要操心的事多了,你小子也得多替你姐姐想想,她為你做的犧牲便是親生父母也不過如此。”
“我知道。”不知道哪句話觸動了莊書寒的神經,神情柔和下來,態度都好了不少。
待兩姐弟一走,莊平志看向其他幾人,“如何?”
一個老人啪嗒著吸了口旱煙,嘖了一聲道:“莊澤良是瞎了嗎?這樣一雙兒女要是好好培養,以後能差到哪裡去?把兩個孩子逼成這樣,他也是夠可以的了,大哥,就依你的意思辦,莊家的未來說不定還真得指著這兩個。”
莊平志微微點頭,看向另外三人,“你們呢?什麼意見?”
三人對望一眼,“就照大哥說的辦。”
莊澤良來時已經是三天后了,雖然兒女這事上他已經是丟了臉了,還是想著從其他地方將臉面找回來。
兩個優秀的庶子庶女自然得帶著,原本沒打算帶上陳嬌娘,可被磨了半晚上,到底還是同意了,只有母親言不想出門,留在了家裡。
四人都是一身簇新的衣裳,妝點上最好的飾品,莊書婷母女坐在馬車裡,莊澤良則帶著庶子在鎮口就下了馬車,招搖過市。
莊書婷一開始是不贊同他們這麼做的,可看父親一臉揚眉吐氣的模樣,最終還是將勸告咽了回去。
楊嬌娘娘家同在溪水鎮,只是去了縣裡後她也回得少了,這回回來和以往不同,她終於不再是妾室,那揚眉吐氣的樣子比之莊澤良更甚,滿頭珠釵,只恨不得將首飾盒裡的東西都能用上才好。
便是向來素淡的莊書婷今日都被她強行多用了幾樣首飾。
不知為何,莊書婷總覺得心下難安,有種此行不會順利的感覺。
莊家的老宅子占地頗大,三年一次大修,每年都會小修一回,在這鎮子上算是數一數二的。
莊澤良在大門前站定,看著這宅子想,可惜是在鎮子上,要是在縣城有這麼大宅子就好了。
管家迎了出來,見禮過後不卑不吭的道:“七爺,族老在正堂等您,傳出話來說您來了就請您過去。”
莊澤良背著雙手矜持的點了點頭,也不看管家一眼,逕自往裡行去,莊書耀將他的神態學了個十成十。
莊書婷心下暗惱,卻也無可奈何,走在最後給管家陪不是,“父親有些時日沒有回來了,對族中長輩甚是掛念,便走得急了些,管家勿怪。”
這話拿去騙小孩子還差不多,拿來忽悠他?管家心下一哂,面上照樣客氣周到,“十四小姐說的哪裡話,七爺是主老奴是僕,怎麼著都是該的,十四小姐裡面請。”
在莊家論資排輩,莊書婷在一眾姐妹裡指第十四,莊書晴排十二,莊書寒在一眾少爺裡排第九。
莊書婷明知管家在敷衍她,此時也只能壓下其他想法,趕緊跟了進去,父親這時候飄得厲害,沒有以往一半的冷靜,她不看著些實在不放心。
正堂內,莊書晴和莊書寒早早就到了,小輩自是沒有坐的地方,因著她是傷患,莊平志破例讓人給她搬了張小杌子坐在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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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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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20:25:36
010章 誘餌你吃不吃?
莊澤良看著這對不孝的兒女就要發作,莊書婷忙在後面扯了扯他的衣服,他回過神來,忍下滿腔教訓的話向上首長輩見禮。
莊書晴站起身來,淡淡的看著,那神情落在莊澤良眼裡不由怔了怔,在他心思漸露後,婉如便常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太像了,太像了。
可正因為像,他火氣才更大,董婉如看不起他還說得過去,莊書晴做為他的女兒,有什麼資格看不起他?
“都到了該許人的年紀還到處亂跑,你不要臉不要帶累了你妹妹。”
“許人?”莊書晴眼神咄咄逼人,“不知父親是想將我許給城東那賴子,還是城西那瘸子?”
“荒謬,我莊家的女兒怎能許給那樣的人家?”
要是不知情的人聽了,怕是會覺得這父親實在寵愛女兒,莊書晴卻知道,他只是丟不起那個臉,也罷,她的重點反正也不在這,“哦?這麼說是姨娘擅自做主了?”
莊澤良看向楊氏,滿眼的不可思議,這真是向來體貼識大體的楊氏說的?
楊嬌娘眼裡閃過慌亂,可一想當時並沒有其他人在場,頓時心就定了,“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休得往我身上潑髒水!”
莊書晴都懶得和她爭辯,看父親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連話都懶得說了。
莊平志輕咳一聲,“叫你回來是應晴丫頭之懇,她道不願再做你的女兒,請求宗族做主,允她和書寒自逐門牆,你怎麼說?”
“這不可能,世上沒有這樣的事!”莊澤良想也不想的就拒絕,要是讓這對不孝子女如了意,他還要不要做人了?
這絕不可能!
“晴兒向來膽小,怎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說,是誰攛掇你的?”
“之前的莊書晴已經死了,被你一個硯臺砸在頭上砸死了。”莊書晴冷冷的笑,“現在活著的,是要活下去的一個孤魂野鬼,身為父親,任受傷的女兒在床上躺著高燒不退,不請大夫,不來看一眼,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做你的女兒?”
眼神掃過幾人身上,莊書晴笑得更冷,“父親是不是忘了母親過世尚不足一年,按大周朝律,一年內你內裡需著麻衣,外著素衣,妾室一年內不許披金戴銀,不許著紅,庶子庶女和嫡子女同,需服孝三年,你們,有誰做到了?”
屋裡寂靜無聲,老人重規矩,被莊書晴一提醒心下更是大增不滿,心裡的天平毫不意外的更往莊書晴那裡傾斜。
大周朝以孝治天下,這方面的律法格外嚴格,這幾日莊書晴也沒閑著,和莊澤民借了大周律法好好琢磨了一番,莊澤良這樣的人,要在他身上做文章實在太容易了。
“老七,你確實做得過了。”莊平志神情嚴厲的看著幾人,尤其在楊氏頭上多看了幾眼,楊氏心下升起懼意,往莊澤良身後躲去。
莊書晴卻不想就此甘休,“父親可知道,伯娘在給我和書寒準備換洗衣衫的時候都知道敬著死者給我們挑素淡的,避免壞了規矩,伯娘和娘親少有往來尚記著,父親是娘親的枕邊人,為何卻連這點都能拋之腦後?父親,可還記得娘親為父親付出了多少?父親可還記得,當年那個拋棄一切隨您出走的女子只剩您可以依靠,父親可知道,一個女子得有多大的勇氣,得有多愛一個人才可以犧牲至此?您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娘親帶來的一切,卻將她糟蹋至此,鬱鬱而終,不知您半夜驚醒,可有片刻愧疚?您這樣的父親,我不需要,書寒也不需要,娘不在了,我護著他,我教他為人處世的道理,定不讓他成為您那樣的人,人活一世,若連情義二字都能背棄,活著倒不如死了乾淨!”
莊澤良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反應過來馬上站定,瞪圓了眼睛仿佛看到鬼了。
這是他的女兒,他不應該怕的,可這會他竟然心生懼意!
那個膽小的都不知道反抗為何物的女兒,怎麼一覺醒來變得這般膽大了?
莫非真是被孤魂野鬼占了身不成?
搖了搖頭,把那點想法甩走,他真是瘋魔了才會這麼想!眼下是瞎想這些的時候嗎?
他父親的威嚴,都被這個不孝女給敗盡了!
“莊書晴,天底下哪個做兒女的會這般指責自己的父親?你要拿大周律法說事,大周律法上可有說子女可以忤逆父親?”
“我不想犯律,所以不要再做你的女兒。”莊書晴眼裡滿是悲涼,那不是她的情緒,是這具身體本身的反應,也許她的魂魄還沒有消散,也許,她尚有不甘,“便是賠上這一輩子,我也願意,死後見著娘親,我才能無愧。”
莊澤良心裡又驚又懼,視線一轉看到嫡子,不經思考的話噴湧而出,“書寒還小,你怎能替他做出這種決定?你可有想過你這般做會毀了他的前途?一個連父親都不要了的人,便是借董家之力踏入仕途也會被人小看,當今聖上乃重孝之人,絕容不下這樣的人。”
莊書晴打定主意要狠狠撕了莊澤良的臉皮,也許是這具身體本身的情緒,也許,是她將上輩子對拋棄了她的父母的恨也帶了過來。
拉住要上前的弟弟,將他護在身後,字字如箭,“書寒四歲由母親啟蒙,他會的每一個字都是母親教的,他會的禮儀,懂得的每一個道理都是來自娘的教導,便是娘纏綿病榻時也不曾放鬆半分,你可知書寒六歲便認全了字,七歲能出口成章,八歲能看懂那些晦澀的八股文,到母親過世時,他已經會自己破題了?你可知便是在吃喝都成問題的這一年裡他也沒有放鬆?”
抬手摸上自己的傷口,莊書晴當沒看到一屋子人的目瞪口呆,臉上全是冷意,“你當那天他為何會進你的書房?因為娘親過世,再沒有人為他買書,他不得不去書房裡找,你都多久未進書房了?若非有人從中挑事,毀了書房裡價格不菲的擺設嫁禍於他,又故意將你引了來,他就是拿了再多的書你也不會知曉,你是怎麼處理的?問也不問就一個硯臺砸過來,當時你心裡可還記得他是你兒子?你可能說出一件你曾為他做過的事?便是聖上以孝治天下,也是因為他認為長者為小輩操心一輩子,值得小輩孝敬,你捫心自問,你可值得?”
莊書婷眼看著族老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看著他們一家就落在下風翻不了身,莊書婷泫然欲泣的站出來一步,想將話題拐一個彎,“不管怎麼說姐姐你都是父親的女兒,怎能這般說父親……”
“對你們姐弟來說他是個稱職的父親,非常稱職,親自給庶子啟蒙,送他去有名的學堂讀書,為他操盡了心,便是你,哪一個生日父親沒有送你禮物?看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不給你買回來?你這一身派頭走出去,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才是莊七爺家的莊大小姐吧,誰又能想到在莊七爺家,嫡庶是反著來的!”
“你,你這是嫉妒……”
“以前是曾嫉妒過,可是現在,我只想脫離有你們的一切。”莊書晴回過身去,給抿緊了嘴的弟弟一個安慰的笑,怡然自若的給他理了理衣領,神情漸漸平緩下來,“我有書寒就夠了,我們便看看,以後是你們姐弟過得好還是我們姐弟過得好,是你們有出息還是我們有出息,莊書婷,你不想以後被我鬧得嫁不出去就把心思用到別的地方去,比如說讓這事成了,為表謝意,我會將我娘給我攢下的那些嫁妝都留給你,你不是一直想要嗎?如你所願,如何?”
莊書婷臉色頓時白了,她是真沒想到莊書晴會突然變得這麼膽大,將一切都攤開在明面上來說,可她還不能反駁,她是想要那些嫁妝,大娘有本事,在那樣的情況下還是給莊書晴攢下了不菲的嫁妝,只要將這些拿到手,她以後在婆家一定能過得很好。
要是她反駁了,莊書晴改口收回這些話,她就別想再光明正大將這些東西拿到手。
她算是看出來了,莊書晴這回是真打算徹底撕破臉了,事情鬧成這樣,不可能有迴旋的餘地。
看夠了好戲的莊澤民這時終於站起身來,“七弟,這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時辰也不早了,今天就先歇了吧,此事明天再議,如何?”
被莊書晴一番話擠兌到牆角的莊澤良巴不得有個臺階給他下,連連點頭,連和長輩告罪一聲都沒有就急急轉身離開,腦子裡亂糟糟的,全是女兒說的那番話。
楊嬌娘趕緊帶著一雙兒女跟上去。
莊平志用力頓了頓拐杖表達他的不滿,嫡不嫡庶不庶,真是荒唐,老七這些年是越發的不著調了。
再一思及晴丫頭剛才那番話,眼裡頓時亮起來,“書寒真的會破題了?”
這才多大就會破題,說是神童絕不為過。
莊書晴嘗盡人情冷暖,哪會看不出老人心裡所想,裝出一臉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哪裡真有那般厲害,我只是心裡不忿父親對書寒從不關心,存心刺一刺他,不過書寒確實是娘親一手教出來的,娘親出自那樣的人家,書寒又上進,學的自是不差。”
這倒也是,莊平志了然的點頭,也就不再打聽。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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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20:25:55
011章 聰明和自以為聰明
莊澤良走得腳下生風,將陳嬌娘和一雙兒女甩出老遠,眼前不時浮現出一張臉,淺笑的,信賴的,以及冷淡的。
一開始他是存了攀高枝的心,可對那樣一個女子動心實在是太容易的事。
他是真的愛過董婉如的。
只是她始終是董家受寵的麼小姐,便是跟了他後跌落塵埃也無損她的驕傲,那時如果她能軟化一些,不用那樣不屑的眼神看他,不將他趕離她的屋子,他又如何能……
嬌娘和他有青梅竹馬的感情,可十個百個加起來也沒有婉如的魅力,唯有小意溫柔卻是婉如怎麼都及不上的。
時間久了,他自是往舒服的地方去。
婉如過世他也難過,可是一想到再沒人用那樣的眼光看他他又高興,終於解脫了的高興。
而今天,他在自己女兒那裡又看到了那樣的眼光,不屑,輕視,仿佛他是臭蟲般。
相似的臉龐讓他終於記起,那是他和婉如的女兒,便是曾經膽小懦弱,失了倚仗後終是蛻變了,變得越來越像她。
想到那日她替書寒擋了他信手砸過去的硯臺,暈倒前看著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眼光,莊澤良腳步都頓住了,明明看到她血流了滿臉,明明知道她傷得不輕,他怎麼就沒去看一眼呢?
“老爺,怎麼了?”陳嬌娘氣息急促的追上來,原以為老爺是在等她,待走近了才發現並非如此,老爺的臉色太難看了。
回過神來,莊澤良眼神定定的看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子,從妻變妾確實是委屈了她,可是,她是不是真的那般大度無辜?
“我記得當時有囑咐過你,讓你請個大夫過府給晴兒看看傷,你可有做到?”
陳嬌娘心下一驚,強作鎮定的露出一臉委屈的樣子,“妾當時就回報給娘了,娘說只是流點血,無大礙,躺上兩天就好了,妾身本來也打算請的,娘硬是攔著,妾身又哪裡敢忤逆娘。”
這就是嬌娘和婉如的不同。
莊澤良看著眼前這張不再如花般年輕的臉,他幼年便失了父親,是母親一手將他帶大,嬌娘侍奉母親如親娘,婉如卻做不到如此,雖不高高在上,和娘卻始終不親近,娘不喜她,沒少話裡話外的敲打過她,連帶的他也有了不滿。
是了,便是如此,嬌娘便是有些小心思,卻從來都將他當成她的天,而婉如……婉如……
莊澤良心下恍惚,驀然想起晴兒剛才說過的話,是啊,以婉如的身世,以她的姓子,若非愛他至深,又豈會拋下一切下嫁於她。
曾經,他也是婉如的天。
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是了呢?
“老爺,您不信妾身的話,回去問娘就是,妾身沒有半句假話。”
“沒有不信你。”莊澤良定了定神,看一雙平日裡讓他驕傲的兒女都趕上來了便順勢轉了話題,“家裡下人應該已經收拾好了,回吧。”
楊嬌娘接到女兒的眼色,忙溫柔的跟了上去。
莊書婷有些神思不屬,今天見到的莊書晴,讓她心裡很不安。
還有那筆嫁妝,一定要拿到手,娘有祖母撐腰,只等孝期一過便能扶正,到時她就是明正言順的嫡小姐,議親也就有了更多選擇,要是再有一筆不菲的嫁妝傍身,她這一輩子就不用愁了。
此時天已經快黑了,用了晚飯,莊澤良去見親朋,罕見的沒有將莊書耀帶上。
莊書婷正好有事要和母親商議,安慰了滿心鬱悶的弟弟幾句後輕聲道:“我和娘說點事,你在外面守著,小心隔牆有耳。”
這樣的事以前沒少做,莊書耀沒什麼抗拒的去了門外。
這裡畢竟不是熟悉的家裡,陳嬌娘也下意識的降低了聲音,“婷兒,我怎麼覺得現在的莊書晴有點可怕?該不會被鬼上身了吧?”
以前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現在卻……
莊書婷現在滿心都是那些嫁妝,聞言眉頭一皺,“管她那許多做甚,娘,我們現在要想的是怎麼說服爹點這個頭。”
“你爹那麼重臉面的人不可能同意的。”陳嬌娘也眼熱那些嫁妝,要說那董氏也是有本事,明明手裡還沒她寬裕,可置辦下來的東西卻是她花了雙倍的錢都遠遠比不上的,要是能明正言順拿到手,那是再好不過了。
“必須讓爹同意。”莊書婷咬唇,心下急躁,她何嘗不知爹是個要面子的人,若是被驅逐出去也就罷了,現在卻是莊書晴要自請逐出門牆,以爹的性子一定會死咬著不點這個頭。
可是,若那對姐弟真的自請出去,以後她就是嫡長女了。
這個對她太有力了。
“娘,你記不記得爹曾說過想去會元府生活?”
“是說過,你祖母不同意,家裡就那幾個鋪子,在涼山縣自是過得富餘,去了會元府那種地方開支怕是會平不住,怎麼?你想在這事上打主意?”
莊書婷靠著陳嬌娘坐下來,“娘,您說是會元府好還是涼山好?”
“廢話,自是府城來得好。”
“您說我是嫁在涼山好還是會元府城好?”
“……”陳嬌娘先是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女兒話裡的意思。
看娘懂了,莊書婷笑,“娘覺得我這樣的,他們看不看得上?便是入不了朱門大戶的門,中等人家也遠不是涼山一個小縣城能比的,只要進了門,以我的手段還怕不能幫襯娘家?撇開我不說,弟弟也需要一個更高一點的起點,娘說是不是?只要把那筆嫁妝拿到手,娘手裡攢的銀子不妨拿一些出來,一則讓爹知道並不止大娘為莊家為他付出了,你也願意將自己僅有的全給他,另外,銀子上寬裕了,祖母那裡要鬆口就不難。”
想去會元府嗎?陳嬌娘自是想的,非常想,之前是沒有條件,現在被女兒這麼一說,她心思徹底活絡了。
兩母女頭挨著頭商議許久才散去,沒多會莊澤良就回來了,臉色不是很好看。
陳嬌娘上前給他脫了外衫,又親自去沏了茶,末了還極為小意溫柔的站到他身後給他捏肩。
看著她為自己忙前忙後的,莊澤良臉色緩和下來,握住肩上的手道:“難得回來一趟,明日我陪你回趟娘家。”
陳嬌娘就勢摟住他的脖子,頭靠在頸後,吐氣如蘭,“不急,走的時候再回去一趟就是了,先忙老爺的事要緊。”
莊澤良露了笑,還是嬌娘懂事。
人心本是偏的,他就是偏著他喜歡的又怎麼了?誰敢說自己就一定能做得公正公平,至於一個個話裡話外的提醒他?
都怪那對不孝子女,讓他臉面丟盡。
“老爺,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想說就說。”
“可我怕說了老爺你不高興,覺得我勢利,只看眼皮子底下那點東西。”
“原來你也知道你這缺點。”莊澤良拉著人到面前坐下,“說吧。”
陳嬌娘咬唇,一臉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怯生生的,明明是個將近三十的婦人,做出這副情態看著卻也不彆扭。
仿佛猶豫很久,陳嬌娘才開口,“妾身記得老爺之前說過想舉家搬到會元府城去,卻因為一些事沒有成行。”
這話說得莊澤良心下一動,涼山縣也就比溪水鎮好,可到底還是太小了,就那麼幾戶能讓他看上的人家,要是去了會元府,那才是權貴多的地方。
“妾身看著晴兒和寒兒是鐵了心了,便是這回將人帶回去,以後恐怕還是會找機會逃走,到時若是他們直接往京都去了,那才是麻煩,老爺也知道娘不喜他們姐弟,難免會有苛刻的時候,孩子現在已經有了反抗的心了,總不能鎖著他們一輩子,晴兒既然願意拿她的嫁妝來解決這事,妾身覺得倒不如隨了他們心意,總歸他們還是姓莊,便將他們養在這溪水鎮也未嘗不好,有了那筆嫁妝妾身就不用再花銀子去給婷兒置辦了,妾身這些年省下來的體己便能拿出來,說多也不多,去會元府多置辦個鋪面卻也足夠,我們再將涼山縣的鋪面全都轉手了,到時便也吃喝不愁,娘那裡也就說得過去了,老爺說妾身考慮的有沒有道理?”
莊澤良聽得很是心動,可是……
“婷兒是個顧家的,只要給她相戶好人家,以後定能幫襯耀兒,老爺,寒兒和您離心,以後我們能指望的只有耀兒了,總要為他多考慮幾分,涼山畢竟只是縣城,機會哪有府城多,到時給他拜個好先生,以後指不定就能給莊家光宗耀祖。”
陳嬌娘這話說到莊澤良心裡去了,他要不是有那個心,又豈會給他取名為耀。
看老爺此時已經很是意動了,陳嬌娘聰明的不再繼續說,說多錯多,與其讓老爺聽出點什麼來,倒不如讓他自己去琢磨。
她瞭解這個男人,只要給他個線頭,他一定能順著那個線頭往上找,更何況,他本就想搬去會元府。
垂下視線,陳嬌娘柔柔的笑了,董氏不夠聰明,當時老爺並非不喜她,常宿自己房中也只是想刺激她罷了,可惜她用錯了法子,將人越推越遠,正正好便宜了她。
不對,莊夫人這個位置,本就是她的,現在不過是一切都回到了正軌罷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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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20:26:16
012章 出路
那邊在費思量,這邊莊書晴也沒閑著。
莊澤民有心與他們姐弟為善,自己不好出面過於殷勤,便讓自己的長女打著過來陪妹妹說話的名義拉近感情。
這一輩為書字輩,莊家長女名為莊書敏,年初已經定親,被周氏教導得很好,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如同從仕女圖中走出來的女子。
莊書晴和她說了會話就摸清了這是個本份的女子,看她一邊輕聲細語的和她搭話一邊飛針走線,半點差池也無,心裡實在佩服不已。
針線活她也會,還沒有工作的時候沒少為弟弟妹妹們縫補,自認做得還不錯,可和眼前這位一比就實在拿不出手了。
只是可惜,明明一手好繡活,圖案卻太過普通了些。
“姐姐這是在給自己繡嫁妝?”
莊書敏低下頭去輕輕恩了一聲,臉色有些微紅,“總歸是自己以後要用的,時間也還寬裕,我便自己來了,外面繡娘做的再好,也不一定合乎心意。”
“那也得是有姐姐這樣一雙巧手才行。”不動聲息的捧了一句,莊書晴又道:“這花樣子是姐姐自己畫的?”
“不是,我畫不了這麼好,是娘親托人從縣裡買回來的,說是眼下很流行的花樣子。”
“!”就這麼簡單的圖還得去外面買?還是最流行的?莊書晴吞了口口水,突然有種自己坐擁寶山的感覺。
養育她成人的福利院有官方背景,從某方面來說很是正規,不時有人前來做義工,有一回來了個學美術的學生,不知為何很是喜歡她,閑下來後就會教她,她也學得像模像樣。
後來學生成了老師,莊書晴也就成了他編外的學生,兩人一直保持著亦師亦友的關係很多年,直到她死前兩人仍保持聯繫,過年過節的她都會過去拜會。
水準不說有多好,可這麼多年堅持下來,畫畫花樣子絕對是手到擒來。
“姐姐,這花樣子價格如何?”
莊書敏帶著任務而來,再加上她本身也喜歡這個極懂事的堂妹,看她感興趣就細細的給她解釋,“要看是怎麼樣的花樣子,像我現在這樣的,娘是花了一百個銅板買下來的,這不是要緊的東西,所以也用不上多好的,娘給我買的最好的是……是喜被的花樣子,因為是獨一份的東西,所以要價就貴了許多,花了整整五兩銀子,要是貨郎繡女那裡賣出來的一般就二十個銅板,稍好一些的五十個銅板就能買到,他們手裡的東西都很平常,用的人也多,價錢也就高不起來。”
她一個那麼好的玉佩才典當了二百兩,一個花樣子就能賣出五兩,好好琢磨琢磨,她們姐弟的生活也就不用愁了。
“姐姐能給我看看伯娘花五兩銀子買來的花樣子嗎?”
“自是可以。”收攏好針線,莊書敏起身,“娘給我買了不少,你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有就拿走沒關係。”
抬頭看她一眼,莊書敏聲線低了下來,“你今年已經十四,等出了孝就十六了,也該多為自己打算,我幫不上你什麼忙,這點東西卻是能做主給你的。”
這世上,雪中送碳從來都比錦上添花的少,莊書晴很慶倖這一路行來,她碰上的都是讓她心暖的人,若沒有他們,她所圖的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便是有私心,也抵不消那份善意。
主動握住莊書敏的手,莊書晴眼裡浮起笑意,“我不會客氣的。”
去了莊書敏屋裡,莊書晴不止看了伯娘新買的那些,把平日裡莊書敏用過的也都翻了一遍,心裡漸漸就有了底。
待回了屋,找出筆墨,莊書晴淺淺幾筆就勾勒出一幅雁飛九天的圖案來。
她學的不是正兒八經的繪畫,她那老師教得也隨意,哪一類的她都能上手,只是都沒有學精,難登大雅之堂,用來謀生卻合適得緊。
這幾天她也在考慮以後的路要怎麼走,身上就這麼點銀子,坐吃山空自是不能,獸醫在這裡沒有出路,她總不能去給豬接生,莊書婷還不得笑死她,要說繼續做醫生……
莊書晴抿緊了嘴,學了那麼多年,要說不想再拿起手術刀穿上白大褂那是騙自己,若是在自己那個世界換個殼子她可以毫無顧忌,可是在這裡,做大夫比做獸醫更不行。
她學的西醫,手術是西醫的慣用的手段,在病患身上再劃一刀……這個世界誰能接受?怕是一轉身就有公差來拿她吧,當她是巫醫燒了都未嘗不可能。
這兩條路行不通,她必須得再找一條出路,養大一個孩子不容易,要養出個有出息的孩子更不容易,而這一切,都建立在有錢傍身的情況下。
現在總算有點頭緒了。
想到莊書敏在做嫁妝,用心畫了幾個新穎喜慶的圖案,打算臨別時做為禮物送給她。
次日一早,莊澤良就派人來說身體有恙,一家四口都沒有現身。
之前還覺得此事必不能成的人看這情形不由得暗暗搖頭,莊書晴更是心裡透亮,知道莊澤良這是被說得動搖了,一時沒能拿定主意,動搖好,一點身外物能換來自由身,沒有比這更值的。
莊澤民背著手過來時,那兩姐弟一人佔據桌子一方在聚精會神的揮毫,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寫什麼,可那股子用心勁兒卻是看得出來的。
老七真是被迷了眼了。
搖了搖頭,莊澤民輕咳一聲。
莊書晴抬頭,連忙放下筆起身相迎,“大伯。”
莊書寒也放下了筆站起來。
“在練字?”
“書寒在練字,習字這事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自己有上進的心,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沒有攔著的道理。”也沒說自己在做什麼,莊書晴扯開話題,“大伯過來可是有事?”
莊澤民將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伸出來,每只手都拿著三本書。
“我沒有你爹愛看書,攢下來的書也沒他多,這幾本我看著給書寒應該很合適,書寒,你拿著,就當是我這個當大伯的送你的禮物。”
莊書寒看向姐姐。
“大伯給你的收下沒關係。”
莊書寒這才雙手接過去,“謝謝大伯。”
莊澤民原本想摸摸他的頭,到半途又改為拍拍他的肩膀,“小時候受些苦沒關係,磨磨你的性子以後不吃虧,你爹雖然這些年越來越不成樣,可他能年少中舉便足以說明他腦子好,你是他兒子,還有個董家那樣的人家教出來的女兒為娘親,頭腦自是沒得說的,不要浪費了這份天賦,好好用功。”
“是。”
看他的應允不是敷衍自己,莊澤民心下寬慰,“不打擾你用功,晴丫頭你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莊書晴跟著起身,握了握弟弟的手示意他放心。
兩人去了堂屋。
“看你爹今天的反應應該是被陳氏說得心動了,這事情不能繼續拖下去,傳開了對莊家不好,明天必須解決,至於你們姐弟的名碟。”
莊澤民看向這個主意很正的堂侄女,“你真想好了?便是記在我名下,我也定然不會攔了書寒的前程,你的親事我和你伯娘也會上心,這樣對你們姐弟比較好。”
“大伯和伯娘的回護之心書晴都知道,我也不是那不識好歹的人,只是大伯,人與人相處需得以感情維繫,我們本就算不得感情深厚,到時再在相處時多有消磨,這點子情份也就散得差不多了,我和書寒都算是感情缺失的人,大伯和伯娘給與的溫情我們能記一輩子,以後遠遠處著,感情反倒會更好,等感情深厚了我們再回來,矛盾才不會淩駕於感情之上,我希望書寒能展翅高飛,只要他的根在這裡,以後累了倦了這裡就是他的港灣,而我,在書寒不再需要我的時候,我也需要有一個地方能讓我放心的住下來度過下半生,有什麼能比溪水鎮,莊家的祖居之地更好呢?”
莊書晴笑了笑,“讓大伯見笑了,可我是真心將大伯當親人才會如此坦承以待,而不是用那些更漂亮的理由來搪塞,我希望能和大伯當親人,在以後的每一天被掛念,也去掛念人,人活著若是連個值得掛念的親人都沒有,那未免太可悲了些,書寒這一年被傷得太狠,有點鑽牛角尖了,有些方面我能勸慰,可有些方面也需要親情來撫平,我得讓他知道,不是所有親情都如同父親那般無情淡漠,便是有個無情的父親,早逝的母親,我也希望書寒能擁有一切美好的東西,若想讓他心性平和的長大,親情,不可或缺。”
莊澤民覺得嗓子有些緊,他知道他該說些什麼,可他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晴丫頭看得太透,可正因為她看透了才能找出最合適的相處方式,才能找出一條最好的路引導書寒從牛角尖裡鑽出來。
十四歲的姑娘,是怎麼想得這般深遠的?
她是打定主意這輩子不嫁人,將弟弟培養成才嗎?
她對自己,怎麼狠得下這個心!
人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她可知道一個人過上幾十年會有多孤獨?
可最終,他只是平和得有點溫柔的道:“你的意思我懂了,老四那一支斷了香火,你們姐弟便承繼了那一支吧。”
成了,莊書晴暗暗松了口氣,起身款款拜了下去,“書晴謝大伯成全。”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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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20:26:33
013章 了斷
次日,依舊是那間正堂,依舊是前日那些人,莊澤良卻沒了初來時的底氣十足。
四人的衣著也都換成了素色的,陳氏頭上的珠釵盡取,只餘一根銀釵挽著頭髮,這副樣子終是讓幾個老人臉色緩和了些許。
莊澤良一臉複雜的看著對上他眼光也毫不退縮的女兒,明明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可為何,他覺得自己以後一定會後悔?
“晴兒,你可考慮好了?為了置氣賠上你一輩子可值得?”
“我信不過你,信不過祖母,更信不過陳氏,由你們為我做主的親事要麼是于你有利,要麼是于陳氏有利,至於我的幸福從來不在你們的考量範圍內,父親,我比你以為的要更瞭解你,你心大,經不起枕邊風,心裡想的始終是自己,陳氏就是拿捏住了你這一點才能將你哄得對莊家後宅的事不管不問,我是莊家嫡女,是董氏的女兒,若是我被一個姨娘拿捏住毀了一輩子,我娘死了都要不安心。”
莊書晴勾起嘴角,明明是笑著的,可不管是臉上還是眼裡都沒有半絲笑意,只讓人覺得悲傷。
“想來父親是已經做好決定了,書寒,過來跪下。”
莊書寒抿了抿嘴,不想跪這個男人,卻因為姐姐的話跪得乾脆俐落,看姐姐磕頭也跟著磕頭。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叫您父親了,從今以後,我和書寒與你們一家再不相干,不管以後我們是貧困落魄還是飛黃騰達,後果都由我們姐弟自己擔著,就像母親一樣,自己選了路,就是跪著都會走完,願父親往後身體安康,心想事成。”
做得漂亮!
莊澤民在心裡暗暗稱讚,看父親和幾個族叔同樣眼露慈和便知道晴丫頭這一步走得有多對。
拋開了老七一家卻得了族中老人的另眼相看,便是他們真的沒能飛黃騰達,族中也會有他們一席之地。
從貼身的地方掏出一個小鑰匙遞給陳氏,“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東西,這一年的照顧,我們姐弟銘記在心。”
陳氏動作迅速的接過鑰匙,聽到後面那句面容僵了僵,想扯個笑應付一下上首長輩卻怎麼都笑不出來,眼神躲閃,最後什麼都沒說躲回莊澤良身後。
莊書晴也懶得再理這一家子,向長輩拜別便退了出去。
莊書寒握緊拳頭看向那個再不是他父親的男人,“你會後悔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你今天的決定有多錯。”
說完也不看莊澤良的臉色有多難看,快步追上姐姐。
從此以後,他就只剩姐姐了。
他知道姐姐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他也知道,姐姐這樣以後想要再嫁入好人家不易,除非他能快點出息,出息到能庇護姐姐的程度,到得那時,姐姐才有未來可言。
姐姐再有六年便二十歲,他只有六年的時間。
若是六年他做不到,二十歲的姐姐便再沒有機會。
抿緊嘴,忍下心中的酸澀,莊書寒腳步不停,抬起頭來看向天空,藍天白雲,今天是個好天氣,他一輩子都會記得是在這樣一個好天氣裡,他重獲新生。
莊書晴回頭看他的模樣不由得也跟著抬頭,笑道:“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最是適合出行,書寒,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可好?”
“再呆幾天,姐姐,等你頭上的傷口再好一些我們再離開,姐姐你說過,到了外面短時間之內沒法安穩,你身體底子弱,經不起折騰。”
“你倒是記得清楚。”莊書晴收回視線看向身高和她差不多的弟弟,“以後你就是一家之主了,姐姐聽你的,再在這裡多住幾天。”
對,他是一家之主了,他要擔起這個家來,總記著那些仇恨並不能讓他出息,看著姐姐頭上的傷口,莊書寒深吸一口氣,仿佛一息之間便沉澱下來。
莊書晴看在眼裡,只是笑笑,壓力能讓人成長,再有她的開解,她相信那些仇恨絕不會成為阻礙他前行的絆腳石。
莊澤良一家子當天就離開了。
離開之前,莊書婷來了一趟。
莊書晴淡淡的看著她,等她開口說明來意。
“你看不起我。”
莊書晴點頭,“是有點。”
“就因為我是姨娘所生?呵,若是我有個大娘那樣的親娘,一定會比你出色百倍,你憑什麼看不起我?”沒有他人在場,莊書婷不再掩飾她的嫉妒,她的不滿,整個人都尖銳得刺人。
莊書晴覺得好笑,這是在為娘鳴不平?因為她生的女兒不夠出色?她突然有點理解莊書婷了,身為庶出,一切都得自己爭取,站在她的立場她並沒有錯,如果她針對的是別人,她也能一笑置之,可惜,她針對的是自己,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讓自己好過。
“莊書婷,我只有一句話送你。”看她戒備的模樣,莊書晴笑得更歡,“你眼皮子淺,可不是天下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沒眼光,若你曾對我有半分真心善意,我娘也定然不會厭你,可你想想,從小到大,你和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可曾發自真心?我娘出身那樣的人家,豈會看不出來?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就是你,不知千方百計為你打算的陳氏知道你不想做她的女兒會如何想。”
莊書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什麼都不再說,奪門而出。
是她失策了,忘了現在的莊書晴不再如之前軟趴趴的好欺負,看著這樣的莊書晴,突然就有種面對大娘的感覺,心虛的感覺怎麼都掩不住。
可更壞的事還在後面。
“伯……伯娘,敏姐姐。”
她們聽到了多少?應該……應該是才來吧?
周氏淡淡的對她點頭,越過她進門,莊書敏脾氣好,心裡再不喜這個心機深沉的庶妹也不能如她娘一般將人晾在這裡,於是道:“剛才我去了七叔那裡,看著都已經收拾妥當,應是要走了,婷妹妹還是快些過去吧。”
莊書婷狼狽的點頭,福了福身快速離開,速度快的像是後面有誰在追著她。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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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20:26:51
014章 新生
屋裡,周氏紅著眼眶握著莊書晴的手,好一會沒有說出話來,待緩過來後方一連聲的道:“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你小時候怎能這般被人欺辱。”
“伯娘不要為這樣的人生氣,不值當,更何況我也沒吃虧,她都被我氣得沒話回了,小時候……大概是盼著自己的忍讓能換來妹妹的真心吧。”
周氏心裡越加酸澀難受,“陳氏是怎麼教的女兒,養成這副德性,陳氏再不好也是她生母,她居然……”
莊書晴反過手來握住周氏,笑顏如花,不帶半點陰霾,“這更加說明我娘魅力大啊,我高興著呢!一想到陳氏有個這樣的女兒我就高興,我沒那麼心胸寬大,這就是陳氏百般算計我娘的報應。”
周氏心裡也這麼想,換成誰心裡都會這麼想,可沒有人會這樣明晃晃的說出來,偏偏這晴丫頭就說出來了,她聽著都覺得解氣,就仿佛是幫她心裡的話說出來了一樣。
默許了似的,周氏沒有責備半句她說的不該,而是轉開話題避開了去,“書寒不在?”
“他去找大伯了,說是要借幾本書來看。”
“真用功,以後一定會出息。”想到自己兩個兒子對讀書都不感興趣,周氏心下有些羨慕。
莊書晴笑笑,沒有父母庇護的孩子總是要懂事得早一些,因為他們需要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才能得到,沒人會送到他們面前來,便是有,也不敢接受,天下從來就沒有白吃的午餐。
沒一會莊書寒回來了,母女兩人便沒再打擾。
看弟弟安靜的看書,莊書晴磨墨繼續畫畫,她得趁著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多畫一些才行。
又是一日,莊平志開祠堂拜先祖,將他們姐弟的名碟遷入老四莊澤海名下,這一支因為莊澤海早逝而斷了香火,現在也算是重又續上了。
兩姐弟上了香磕了頭,依舊還姓莊,卻和莊澤良再無干係。
他們的事早就在族裡傳開了,一切都塵埃落定後,莊澤民才親自帶著他們姐弟拜會各房,有那心軟的紅了眼眶,連連道著造孽邊往他們手裡塞紅封,便是最差的,也就是不甚親近罷了,莊家除了莊澤良長歪了的那一房,家風其實很不錯。
圖謀的事成了,眼看著弟弟越發有了擔當,莊書晴放下心裡所有事,安安心心的養了七天的傷方才提出離開。
莊澤民雖然早知她的打算,此時也忍不住開口勸,“董家那樣的大家族要考量的東西太多,便是有長輩心疼你,也會有更多的人針對你,莊家比起董家自是遠遠不如,可比較起來卻也沒有那許多算計,書寒去董家於他有好處,晴丫頭你不妨將他送去後就回來,等孝期滿了,我和你伯娘一定為你做主相戶好人家。”
“書寒交給誰我都不放心,大伯,我就剩這麼個弟弟了,會全心全意為他著想的也只有我這個姐姐。”
莊澤民滿腹話語在這樣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面前也只能敗退,長長歎了口氣,沒有再留。
周氏吩咐下人做了不少乾糧,又和女兒連夜趕工多做了一套衣裳,連同之前做的疊在一起,另外將一小包碎銀子夾在衣服裡,她不敢給多了,有這些銀子,到京都路上也能少吃些苦頭。
莊書晴沉默著接過來緊緊摟住,低低道了聲謝。
周氏給她理理鬢角頭髮,溫聲道:“什麼時候想回來了就回來,伯娘這裡不差你一雙筷子一身衣裳。”
“書晴記住了。”兩輩子頭一遭感受到如此厚重的親情,莊書晴一時間都不知道要怎麼反應才好,只能在心裡用力記著這份好。
莊書敏上前遞給她一個木盒子,“雖然相處沒幾天,可我知道你便是在外頭受苦也一定不會回來,我明年年初便要嫁人,你及竿時不能做為姐妹陪在你身邊……這支銀釵子便當是提前送你的及竿禮了,晴妹妹,你要好好的。”
莊書晴眼睛發澀,用力恩了一聲,“我會過得很好,敏姐姐不用擔心我,你新婚時我回不來,禮物也準備了,你別嫌棄。”
“這是……”打開卷在一起的數張紙,最上面那張便讓她眼睛發亮,顧不得再往下翻,急聲問,“晴妹妹你畫的?”
“恩,試著畫了畫,姐姐覺得如何?可合心意?若是這個水準,會不會有人買?”
“一定有人買,一定有。”莊書敏邊說著邊點頭,“便是董家待你們不好,有這門手藝你們以後也不用擔心會餓著,不,不止不會餓著,晴妹妹,說不定你還能為自己攢下一大筆嫁妝錢,這等水準的花樣子,你一定不要賤賣,沒有五百文,不,沒有一兩銀子不要賣,記住了嗎?”
周氏聽得她的話湊上來看了一眼,不由得也眼露異色,連忙拿過去一張張看,這可真是……一點不比她花大價錢買的那些遜色。
有了這個來錢的門路,她也能放心點了。
晴丫頭聰明,再有這手藝傍身,以後過得差不了。
“姐姐這麼說我就安心了,之前還一直擔心會不會不合適,這些就送給姐姐當新婚禮了。”
前路雖然得自己試探著往前走,沒人幫襯,也無路可退,可總算是看到了一點希望,在這個還在適應的世界,她相信自己能將日子過得很好。
為了不暴露自己並非前往京都投靠董家,而是要去會元府,莊書晴只讓莊家的馬夫將他們姐弟送到涼山縣,藉口要回去收拾點東西便將人打發了去。
至於大伯是不是會相信這樣的藉口那都無關緊要了,反正他也不可能追上來問個究竟。
再次來到回春堂,姐弟兩個光明正大,也終於不再是那般狼狽的模樣。
高梓林丟開手邊的事將兩人引到雅間,看他們的神情就知道那小姑娘圖謀的事已經成了,他也不多打聽,只是道:“沒想到你們還會回來,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不瞞高大夫,我們打算去會元府,這次來一是謝高大夫幫忙,二則也是想通過高大夫雇之前那個馬夫,其他人我信不過。”
“這個不難,他有時候也會往跑會元府,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早上。”
“行,你們今晚會歇在哪裡?明天我讓他直接來那裡接你們。”
“來之前我在前面的榮歸客棧定了房,麻煩高大夫了。”
榮歸客棧離回春堂近得很,即使回了縣城也不回家,高梓林知道這兩個人和莊家是徹底了斷了,真不知道她是使了什麼法子讓莊澤良那個好面子的人鬆口。
那樣的女子教出來的子女,像她。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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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20:27:06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5-4-6 20:28 編輯
015章 新起點
天才濛濛亮,莊書晴就起來了,穿上一身特意準備的灰僕僕的衣裳,給弟弟也換上最樸素的,在大堂用了早飯沒多久就等到了那個中年漢子。
結了帳上了馬車,沉默著出了城。
撩起車簾,深秋的太陽照在身上很暖和,莊書晴乾脆將莊書寒也叫過來坐,“不知大叔貴姓。”
“回小姐話,我姓鄭,鄭七。”
“鄭大叔。”莊書晴靠著馬車一晃一晃的繼續和他搭話,“高大夫可有和你談妥價錢?”
“這個不勞小姐費心,高大夫已經給過了,去往會元府路上得七天時間,要是天氣好能走快點,六天能到,需三兩銀子。”
在知道自己的一幅花樣子能賣一兩銀子或者更多後,莊書晴覺得三兩銀子真不算多,這麼遠的路程,她以為至少得五兩銀子。
她打聽過,坐船得九兩銀子,願意出那銀子坐船的都是家底殷實的,小老百姓出行一般都是坐牛車,好一點的會坐馬車。
原本她也打算咬咬牙坐船算了,兩人加起來十八兩,她拿得出來,可一想到以後的生活就忍下了這個衝動,這點銀子需留著應急,到了會元得租憑房子,得生活,哪裡哪裡都要錢,她這點錢經不起浪費。
可她沒想到這銀子高大夫又幫著給了,心裡記下這個人情,她也沒有過多計較,人情以後總有能還的時候,現在她要想的是去了新地方怎麼安置好而不被那些不安好心的人盯上。
一路上還算順利,老天開眼沒有下雨,車夫走熟了這條路,知道一天走多少裡路合適,哪個客棧不黑人,大概是高大夫之前有過囑咐,一路的食宿都是由他去接洽安排的,需要出錢的時候再從莊書晴這裡出,倒也沒吃什麼虧。
莊書晴投桃報李,將鄭七的食宿全包了,鄭七得了這個好,對兩姐弟就更好了幾分,不管莊書晴問什麼,只要他知曉的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等到達會元府時,莊書晴對這個世界的瞭解又加深了許多,至少心底不再那麼虛了。
打發弟弟去旁邊攤子買點餅子來,莊書晴看向鄭七,“麻煩鄭大叔給高大夫帶句話,他的情分我們姐弟記在心裡,以後定當厚報。”
鄭七連連點頭,“一定帶到,一定帶到。”
示意弟弟將油紙包遞過去,“這一路多謝鄭大叔,小小意思,請大叔收下。”
鄭七憨厚的摸了摸後腦勺,最後還是接了下來,他有一大家子要養,能省一點是一點。
目送馬車離開,莊書晴給弟弟整了整衣裳,“我們先找個客棧落腳,明天再去找房子。”
莊書寒應了聲,將包裹接過來自己背著。
大周朝共分六府,會元府做為離京都最近的府城自是格外繁榮,大街上車水馬龍,看向姐弟兩人的目光難免透出些鄙夷。
生活在好地方的人天生就帶著優越感,甚至有些排外,可他們絕不會明著說,只會表現得更加矜持。
曾經生活在大城市的莊書晴很理解這種心態,全當沒看到,拉著弟弟抬頭挺胸的通過巷子進入後面的街道,主街上的客棧,他們住不起。
可哪怕是在偏僻一些的地方,莊書晴也花了四百八十文的價錢定下兩間中等客房。
在涼山縣的榮歸客棧只需四十文一晚,物價貴了六倍,由微見著,其他東西肯定也便宜不到哪裡去。
莊書晴更加把緊了錢袋子。
好好吃了一頓,兩姐弟關起門來算帳。
典當玉佩二百兩,高大夫給了五兩,伯娘那裡是十兩,一路上用了一兩多,還有二百一十三兩外加兩百個銅板。
“這就是我們全部的家當了。”莊書晴將銀票分開藏好,又將銀裸子都縫在弟弟的幾個衣角,另外再數了五十個銅板給他,“錢該用的時候就要用,別省,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之前吃了虧,現在要慢慢開始補回來,等安定下來,姐姐就想辦法將花樣子賣出去,以後繼續畫,不用擔心會沒錢,這些你都不要操心,多去書肆看看,筆墨紙硯姐姐能做主給你買,要買什麼書姐姐卻是不知的,得你自己做主。”
莊書寒抓著銅板,遲疑著道:“書很貴……”
“我知道。”莊書晴拍了拍藏銀票的地方,“這些銀子就是備著給你買書用的,我們的生活花銷並不會有多少,等情況好點了姐姐再去給你尋個好的私塾,不過姐姐有話要說在前頭。”
“是,姐姐說的我都聽。”
“我這還沒說呢。”莊書晴笑,“讀書是對的,現在只有讀書才有出息,可讀書也不要把自己讀成了書呆子,讀書的出路是什麼?是當官,當官是靠著書上學的那些東西就能當好的嗎?自然不是,若不然全天下的讀書人都能做官了,做官的需得人情通達,不死腦筋,還得知道米是什麼價,面多少錢一斤,鹽價的浮動是不是正常,這樣才不會被下面的人蒙蔽。
當然,如果你是沖著當貪官去的,這些話於你就沒用,可我不希望有一個當貪官的弟弟,貪來的銀子用著燙手,你不要讓我之前做的成為笑話,做什麼事之前想想莊澤良,想想陳氏,莊書婷莊書耀,再想想娘,想想我,千萬要三思而後行,書寒,生活逼得你早慧,我知道你聽得懂,這些話一定要好好記著,知道嗎?”
莊書寒用力點頭,“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笑話姐姐,對娘不敬。”
“那你就給自己定個目標,然後朝著那個目標努力,姐姐知道你一定做得到。”
莊書寒想也不想的道:“姐姐,我要當官。”
“讀書人都想當官,但是在那之前你得考童生成為秀才,然後參加鄉試會試,最後才能去京都大考,大考過了才有機會當官。”
“只要姐姐讓我下場,我一定能中童生。”
“不急,先把底子打好了再說其他,你還太小了,若是得中便會被追捧為天才,早早的便名聲遠揚未必是好事。”
“姐姐,就算考中了我也不會驕傲的,我不想耽擱。”六年,他只有六年時間,過了這個時間,他就算再努力又還有什麼用,他不想姐姐為他耽擱一輩子。
莊書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覺得過於急躁了,不過現在她還沒弄明白科考的那些章程,得等穩定下來再說,她也就不打擊他,“姐姐再給你一張二十兩的銀票,你小心些收著,有什麼需要的書你就買,不用擔心其他,一切自有姐姐來操心。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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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6 20:28:33
016章 落腳處
莊書晴沒有去想讓一個孩子拿著這麼一筆在一般的百姓之家來說能用上好幾年的銀兩有什麼不對,通過這段時間的瞭解,她真將書寒當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去照顧那才是大錯特錯。
古代十五六歲便成親,十歲已經算是小大人了,更何況書寒還比一般人早慧懂事,她選擇以大人的方式和他相處。
想著快些安定下來,莊書晴只在客棧定了一個晚上,囑咐了弟弟幾句,早早的就出了門。
來到鄭七曾說過的掮客集中的地方,莊書晴先在不遠處打量了一會,選定了一個男人走過去。
之所以會選這個男人,是在她看的這段時間裡他並不和人湊到一起去說什麼,而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看書。
這是個識字的男人。
可他並不獨,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會抬頭回應,有人從家裡帶了不知什麼吃食過來也會分一點給他,他雖然並不和其他人勾肩搭背,卻是在這個集體裡面的。
這打破了讀書人在莊書晴心裡固有的形象。
她心裡有一點點好奇,相比起來,也更願意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哪怕他們壞起來的時候是那些粗野漢子遠遠不及的。
可有時候,識字的人便是開化了神智,一些規矩無形中便束縛了他,反正這一路過來都是在賭,不在乎再多增加這一回。
書本上落下一片陰影,男人抬頭,神情並沒有多大變化,他不主動招攬生意,買賣一直做得不好不壞,有生意送上門來時卻也會認真以待,哪怕這是個看著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姑娘有事?”
其他掮客看了過來。
莊書晴微一點頭,“我想租憑一處房子,不用多大,地方不能太偏,不知大哥手裡可有房源?”
“自是有的。”男人將書簽夾入書裡,輕輕攏上書,動作中透出來的愛惜讓莊書晴放下了一分心,“姑娘自己能做主?”
“當然,住的卻不止我一人。”
男人微微點頭,起身對看過來的人裡其中一個道:“阿賴,我走開一下,你給我看下檯子。”
“放心,別人抬不走。”
男人很乾脆,馬不停蹄的帶她去看了三處房子,路線制定得好,沒有走重複的路,省了許多時間。
可莊書晴都不是很滿意,要麼是太大了,租金也不便宜,她和書寒兩個人用不上那麼大地方,要麼是住的地方太雜了,住在那樣的地方對她一個姑娘家不利。
“實在抱歉,這幾個地方都不太合適,勞大哥再帶我去看看別的。”
男人一路始終和莊書晴保持著一臂之距,此時也不急著走,而是問,“姑娘可否將要求說得更詳細些,共有幾口人,有什麼忌諱,我心裡也好有個底。”
莊書晴抬眼看他,她一個現代人,沒那許多顧忌,也不知道自己這會的眼神其實是有些失禮的,“也怪我說得含糊,我就一個十歲的弟弟需要照顧,再沒有其他人,需要一個安靜但不僻靜的居所,地方小一些沒關係,只是房子不能太差,鄰里也不能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我們姐弟是尋親而來,沒有找到人之前,安全上我得多做考慮。”
原來是尋親來的,男人理解的點頭,如果是姐弟兩個人,這些是得多注意,也虧得這小姑娘想得周到,如果只是兩個年紀不大的孩子……
“我這裡倒是有一個去處,不過對方是寡居,不知你可在意?”
“其他條件都能滿足?”
“自然,只會比你要求的更好,價錢上也好商量。”
看樣子必是和這男人有舊,莊書晴笑,“煩請大哥帶路,是不是合適總得看過才知道。”
兩人來到一處緊閉的門戶前,男人上前敲門。
很快,門從裡打開。
“小弟,你怎麼來了?這位是……”
“姐,我們進屋說。”
年輕婦人連忙往旁邊讓了讓,莊書晴對溫婉的婦人笑了笑,弄明白了這是姐弟,她心裡就有點明白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哪怕來的男人是自己的弟弟,女人也顧忌人言沒有將門關上,莊書晴看著就更放心了。
她面上表現得再相信一個人,心裡始終都是提防著的,只是一般人絕看不出來。
這是一處小小的四合院,三間主屋,東西廂房各五間,院子不大,這會正曬著些菜,繩子上晾著被子,看著處處都收拾得井井有條。
最中間的主屋為正堂,兩人落座後婦人上了茶在下首陪坐,等小弟說明來意。
“姐,這小姑娘要租憑個房子……”
“小弟,你怎麼又去做這行當了?爹不是說了不許你再去嗎?你是讀書人,怎能沾手這些事,毀了你的前程可如何是好?”
“可是在那之前,爹和娘的藥都得繼續喝,我們一家幾口也得活下去。”男人淡淡的回話,垂下的眉眼裡閃過不甘,可很快又掩了去,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了,這種時候又怎能只顧自己。
“我這裡還有點銀子,我就這去拿……”
“姐,我們今日不說這個。”男人強硬的打斷婦人的話,“不要讓人看了笑話去。”
婦人咬唇,遲疑著又坐了回去。
這是個沒多少主意的女人,莊書晴心裡下了判斷。
男人放柔了聲音,“姐夫過世都兩年了,這屋子空著也是空著,倒不如租出去,也能給你添個進項,要是一般人我也不會帶過來,小妹妹只有一個弟弟,過來會元府尋親,她們需要一個安全的落腳處,你這裡等閒人也不能租,我便帶她過來瞧瞧,小妹妹,你可以四處去看看可滿意。”
“進來的時候我便看過了,很不錯,就不知大姐可願意租給我們姐弟。”
“這……”婦人有些心動,能多個進項總是好的,夫家沒有其他人了,只要她守著規矩,補貼娘家也沒人能說她什麼。
“那就來商量一下租金吧。”男人越過婦人直接拍板,“東廂房收著不少東西,西廂房倒是空著,五間屋子都租給你,一個月八百文,你看如何?”
以莊書晴的瞭解,會元府的物價極高,一間平常的客棧,不過是普通的客房都需二百四十文一個晚上,八百文一個月,且有五間屋子,這非但沒有坑她,還比正常價位要便宜了不少。
便是換了個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她看人的眼光還是沒出差池,莊書晴不由有些自得。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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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39:58
017章 兩人成三人
“至於傭金,按規矩是月租的一半,你需給我四百文。”
“小弟,傭金就算了……”
“規矩不能壞。”男人看向莊書晴,“這是行規。”
“我明白,準備文書吧。”
做熟了的行當,男人當場就找出筆墨做了份文書,莊書晴接過來看了才知道他叫張書成,婦人叫張秀兒。
月租加傭金需付一千二百文,莊書晴當場付了一兩銀子和二百文,又風風火火的去客棧收拾東西退了房,到午時就一切都收拾妥當了。
張書成此時已經不在了,張秀兒熱情的幫著拾掇,只是這麼一小會功夫就很喜歡這對姐弟了。
懂事的孩子誰都喜歡,更何況她今後都不可能有孩子,對孩子尤其有好感。
午飯是三個人一起吃的,莊書晴打發弟弟去割了一斤五花肉回來,一頓飯的功夫更拉近了距離。
打發了莊書寒回屋,莊書晴眼神誠懇的看向張秀兒,“秀兒姐,我們姐弟初來乍到,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只管說,你有些什麼規矩也請明言,一切都敞開了說總好過以後處的不高興,你說是不是?”
“是這個理兒。”自打這兩孩子搬進來後,張秀兒臉上的笑就沒從臉上褪下來過,“我嫁過來一年先夫便過世了,這兩年一直是一個人守著這房子,除了娘家人會來看看我,也就是一個手帕交會過來,她嫁在城南,這裡是城北,也就是一個月來個一兩趟的樣子,你們見著她禮讓些就是,另外就是我畢竟是寡居,以後便是你們尋著親人,若是男客記得不要帶進來,有時候那人言啊就是一把割肉的刀子,傷起人來不見血不罷手的,其他倒也沒有什麼。”
“行,我記下了。”莊書晴看了眼針線籃裡的花繃子心下一動,“秀兒姐,那個我能看看嗎?”
“這個?”張秀兒拿過來遞給她,“有什麼不能看的,又不是多金貴的東西。”
在十字繡風靡全城的時候莊書晴也繡過幾幅,這個太耗時間,她最缺的又是時間,後來就沒玩了,可那滋味卻還記得。
只是比起真正的刺繡來,那些都打好底子,只需照著畫的十字繡實在不算什麼。
細密平整的針腳,精緻的圖案,各色繡線沒有一絲雜色,這是這個世界的女人大多需要學會的本事,便是原來的莊書晴針線活也是不錯的,只是現在,她卻沒信心去拿針線了。
有記憶是一回事,真正上手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和張秀兒的這手藝一比,不止她,就是莊書敏都遜色不少。
“秀兒姐這個是繡來自己用的還是……”
“天天在家就是繡這些,我哪裡用得了這許多,每隔半個月就有鋪子裡的娘子上門來收,雖然價錢要比自己去賣的便宜點,可方便,也少了是非,我一個人沒多少開銷,但我娘家這幾年卻不太平。”
大概是少有人陪她說話,張秀兒歎了口氣娓娓道來,“我上面原本還有個兄長,在外面做工的時候出了岔子,當場就死了,當時嫂子挺著大肚子,一聽說這消息就動了胎氣,孩子是生下來了,她自己卻沒撐住,也隨我那大哥去了,娘身體本就不好,好長時間都沒起得來床,還是後來要打理我的婚事才從那事裡緩過來,爹在外面做活累得狠了,這幾年身體也越發不好,小弟……小弟是家裡唯一一個讀書人,也不得不從學中退學,去沾手那些個有可能會毀了他前程的行當,才免了家裡開不了鍋的窘況,我縱有心,能幫上忙的地方也有限。”
說到這裡,張秀兒又笑,“現在家裡能多一個進項我也高興,有這八百文,我再做些繡活,便是除去我自己要留下的日常開銷,幫襯家裡一兩銀子總是沒問題的,弟弟也能多些時間看書。”
人活著便不易,女人更不易,在這個男女絕不平等的世界更是如此,在現代,便是死了老公,只要出去上班總餓不死自己,在這裡,卻只能守著這房子一日日熬著,直至死的那日方能解脫。
“秀兒姐你等等。”
莊書晴回了房,在一撂花樣子裡選出幾幅來重又來到張秀兒面前,“萬千人中能住到一個屋簷下便是有緣,這個,就當是我送秀兒姐姐的禮物了。”
張秀兒打開來,只一眼就忙往回遞,“這個要花不少錢買吧,我一個大人哪能收你一個小姑娘的東西,快收回去。”
“這是我畫的,便是筆墨都是蹭了別人的,無本買賣,秀兒姐姐不用推辭,要多少我能畫出多少來。”莊書晴笑容爽利,很是感染人。
張秀兒訝然,旋即又像是松了口氣,“這是你畫的?之前我還擔心你們兩個孩子要坐吃山空,看樣子我是白操心了,這個能賣不少錢,你可別胡亂往外賣。”
頓了頓,張秀兒又道:“我那手帕交是個很有些名聲的繡娘,要不你先別急著賣,我讓人給她遞個信,讓她過來一趟,其他人我不好說,是她的話看在我的面上總不能欺你小,壓你的價。”
莊書晴大喜,“自然是再好不過,我就擔心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負了去,謝謝秀兒姐。”
“我才該謝你,好久沒這麼高興過了,平時一個月的話怕是還沒有今天一天多,你要真想謝我就別急著搬出去,多在這裡陪陪我,這一輩子啊,真是太長了。”
“其他事不好說,這事我卻是能應承的,只要秀兒姐不嫌我們姐弟煩。”
“當真?”
“當真。”
張秀兒大喜,眼眶都微微泛了紅,她是真的一個人住怕了,那種寂寞,噬入骨髓。
張秀兒是個好房東,性子溫柔,不斤斤計較,也因為寂寞久了,生怕這姐弟兩呆得不高興會離開,更是用心對他們好,吃的喝的用的,莊書晴想到的她想到了,莊書晴沒想到的她也想到了,並且準備齊全送到兩人手邊。
便是對人輕易不放下心防的莊書寒對她都軟化了態度。
莊書晴看他如此,也就當作忘了她應該另外去起個火,而不是總三個人一起吃,又過了幾天,乾脆給雙份伙食費給張秀兒。
張秀兒這回半句沒有推辭,爽快的收下來,仿佛生怕莊書晴改變主意一般,只要一張桌子上能有三個人吃飯,就是要她貼錢她都願意的。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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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0:16
018章 進帳
安頓好的次日,莊書晴就將筆墨紙硯買回來了,買的雖然算不上頂好,卻也絕不是那些上不得檔次的。
她感覺自己就和所有望子成龍的家長一樣,願意掏盡一切給自己的孩子,只要他上進。
莊書寒也咬牙花十二兩銀子買回來兩本書,每天捧著不放。
莊書晴看這樣不行,乾脆給他排了個時間表,每隔半個小時就要他起來走動一會,吃過飯後半個時辰內是休息時間,晚上更別想點油燈看書,所有可能壞了眼睛的可能都儘量杜絕了。
莊書寒也是真聽話,姐姐怎麼說他就怎麼做,不用額外再操半點心。
哪怕現在還沒有進項,在吃穿用度上莊書晴也不會過度節檢,兩天吃一次肉,還會買了便宜的肉骨頭回來燉上濃濃的湯,不止姐弟兩喝,張秀兒也有份,短短時間,三人的氣色都明顯好了許多。
張書成中間來看過一次,見他們相處得這般好也就放下心來。
越往後天氣越涼,白天太陽正好的時候,三個人便都會呆在院子裡,張秀兒在一邊做女紅,兩姐弟就抬張桌子出來,一人佔據一方,一個看書練字,一個畫花樣子,明明是才認識不久的人,硬是處出了一種如家人般的舒適。
“篤篤篤……”
莊書晴抬頭看向張秀兒。
“應該是我那手帕交來了。”張秀兒放下活兒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線頭屑子往門口走去。
“織娘,你來了。”
“你難得會主動找我,我哪能不來。”來人說話溫溫柔柔的,和張秀兒手挽著手進來。
待看到院子裡還有旁人在腳步頓了頓,“這是……”
“來會元尋親的一對姐弟,暫時租住在我這裡。”張秀兒按著人坐下,麻利的去端了茶過來,重又拿了個小杌子在一邊坐下。
“姐姐叫莊書晴,弟弟叫莊書寒,都是懂事的孩子,這是織娘,你們也喚她一聲姐姐就是。”
“織姐姐。”
織娘按下心裡的疑惑點頭笑著應了,“看著都是好孩子,秀兒有你們陪著我也放心多了。”
“是秀兒姐關照我們姐弟才是。”莊書晴回了一句,把弟弟的東西收拾好,邊道:“書寒,你進屋去看書。”
“恩。”莊書寒起身,對織娘拱手一揖未做多言,抱起書本紙筆進了屋。
這段時間吃得好,又沒了那些糟心事,身上添了點肉,氣色也好了,小小少年已經露出俊俏的模樣,他們姐弟長得都像母親,和莊澤良並不相像。
織娘即便心裡還有著對陌生人的戒心,這會看著這小大人的模樣也笑開了,“教得真好。”
“書晴這姐姐當得好。”張秀兒沒聽莊書晴說過她家裡的事,這幾日的相處卻也看得出來這個做姐姐的有多用心,真是比做爹娘的都不遜色。
織娘看向一身素淨的小姑娘,小小的瓜子臉兒,秀挺的小鼻子,唇不點而紅,可最出色的還是那雙眼睛,笑起來時眉眼彎彎的模樣會引得看著她的人也不由得笑起來,便是不笑時看著也帶了兩分笑模樣,這樣的人,天生就讓人心生好感。
“書晴,你把你畫的拿幾張給織娘看。”
莊書晴現在對自己畫的花樣子已經很有信心了,聞言從桌上晾乾的幾張裡隨手挑了幾張遞過去。
“叫你過來便是想給你看看這個,書晴畫得一手好花樣子,我看著比那些秀才畫的要好看多了,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貿然往外賣怕是要吃虧,你認識的繡娘多,便是你買不了多少,也能給她牽個線,她一個小姑娘,在外拋頭露面總是不好。”
張秀兒說話的功夫,織娘已經將五張花樣子來回看了好幾遍了,每一張她都喜歡,就像秀兒說的那樣,這比那些秀才畫的要新穎多了,要是莊書晴每一張都有這水準,今天這一遭還真是沒白來。
“能再多拿幾張給我看看嗎?”
莊書晴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來有戲,爽快的將手邊的十幾張都遞了過去。
織娘迅速翻到底,當場就拍了板,“這些我都要了,你打算要價多少一張?”
“聽秀兒姐說織姐姐是很優秀的繡娘,行情肯定比我要懂,你看著給就是,秀兒姐是好人,我相信能經常來看望她的織姐姐也做不來欺負人的事。”
“倒真是一張巧嘴。”織娘撇了張秀兒一眼,“這就是個心眼通透的丫頭,哪裡用得著你擔心。”
張秀兒抿著嘴笑,“有什麼不好,我就喜歡她這個樣子。”
“就你有理。”織娘又低下頭翻了一遍,“這裡共有十七張,有兩張太過簡單,五百文一張,五張一千二百文一張,四張一千六百文一張,剩下的六張二兩一張,這價錢你可滿意?”
比預料的要好,莊書晴自然不會有意見,只是十七張就賣了這麼多,她還有好幾個十七張,並且以後還能繼續畫,不愁沒有錢途。
“織姐姐是個厚道人,就按姐姐說的算。”
“不過出來時不知道會有這麼個買賣在等著我,銀子沒帶夠,東西先放在這裡,我回去一趟,下午就過來。”
“不急。”莊書晴將東西推回去,張秀兒的朋友,不怕她跑了,“織姐姐什麼時候過來再順便補上就是。”
織娘展顏一笑,“也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行,一共是二十五兩四百文,我先給你尾數,二十兩明天送來。”
“織姐姐是我的開張生意,四百文就抹掉了,說不得以後還有需要麻煩織姐姐的地方。”
“那我就不客氣了。”從荷包裡數出五兩碎銀,織娘將花樣子小心的一張張鋪齊,一下子出去二十五兩,就算是她的東西向來賣得緊俏也不免有些心疼,可一想到這些花樣繡出來後必定大受歡迎,她能賺進數個二十五兩心下也就放開了。
“這樣水準的你可還有?”
“自是有的,織姐姐稍等。”
莊書晴回屋去了,織娘小聲的與張秀兒說話,“這樣的姑娘一般人家教不出來,你可有將她們姐弟的來歷問清楚?”
“一開始打聽了兩句,書晴只說母親過世,來尋投奔的親人,其他的沒有多說,我也沒再多問,要是家裡沒有什麼為難事,她一個正要談婚論嫁的小姑娘怎會帶著弟弟在外拋頭露面?我一個寡婦,和他們做伴正合適,追根究底又有什麼意思?”
想到自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又沒個孩子傍身,織娘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是啊,人活著便是無奈,問那麼多做什麼。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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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0:37
019章 另尋出路
看到莊書晴過來,兩人便停了話頭。
“這麼多?”
“這些日子陸陸續續畫的,底下那些是最開始畫的,技藝有些生疏,織姐姐看看能不能用。”
織娘仔細的一張張翻閱,上面的都沒有什麼表示,到了後面卻是挑出來幾張放到了一張,“這幾張不行。”
莊書晴撿起來看了看,心下有了底。
“我認識的繡娘多,要賣掉這些並不難,可我不建議你像賣給我一般這樣賣,先不說她們能不能痛快的一次性拿出這麼多銀子,就是能拿出來,你一次出手這麼多她們必然要壓價,這就等於是你自己在和自己競爭,虧的還是你自個兒,秀才賣花樣子是為了糊口,為了多買幾本書,可他們是讀書人,首先要做的還是讀書,也就一個月賣個一幅可能就夠了,所以花樣子的價格一直沒有下來,你這些雖然都在水準之上,可畢竟出手太多,必然是會將價錢拉下來的,以後想再要漲回去卻不那麼容易了。”
是了,是她太目光短淺了,只想著要趕緊多賺些錢去將玉佩贖回來,卻忘了一個市場有它的規則。
莊書晴鄭重的朝著織娘拜下去,“謝謝織姐姐坦言以告,是我太急了。”
織娘扶起她,笑得溫柔,“你不嫌我多嘴就好,要是有機會,你不妨和繡莊接觸接觸,要是能被她們看上眼,來錢就穩定了。”
莊書晴心下一動,模糊有了個念頭,這會來不及細想,只是道:“我技藝生疏,繡莊哪能看得上。”
其實話一出口織娘就後悔了,她是單幹的繡娘,銷路本就比不得繡莊,有出色的花樣子,再憑著一手好手藝才能殺出一條血路,要是繡莊也能拿到和她一樣優秀的花樣子,那不是自斷生路嗎?
聽得莊書晴這麼說她自然不會再勸,只恨不得她一直不要開那個竅才好。
“市面上大幅的花樣子一直很緊缺,你不防在這上面用心些,並且價錢也要高出許多,目前賣出去的最高價是一百兩,一幅八頁屏風,我有幸見過後來做出來的屏風,那真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屏風,便是你的東西賣不出那個價,十兩二十兩也是好的,只是數量上也需控制著些,不要衝壞了市場。”
“我記下了,謝謝織姐姐提醒。”莊書晴誠心道謝,之前,她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剛進了帳,莊書晴大方的割來兩斤肉,又買了條魚,親自下廚翻著花樣做了一桌子菜。
因為有客人,莊書寒是在屋裡用的飯。
三個女人一桌,莊書晴內裡是個成熟的靈魂,情商也不低,倒也相談甚歡。
次日,織娘送銀子來時還帶了三個人,都是繡娘。
莊書晴學乖了,一共也只拿出來十張花樣子讓她們去分,有織娘在,價錢自是給得公道,並且說以後會常來她這裡買。
記著張秀兒是寡居,書寒也要做學問,總是人來人往的不好,莊書晴乾脆定下每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做這買賣。
這樣,她也能有些時間考慮些別的事。
張秀兒看她每天往外跑,忍了幾天終於沒有忍住,等到人回來拉住她勸道:“我知道你急著尋親,可這事急不來,你現在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這事上面要多注意些,不要整天往外跑,會元城也就這麼大,被人看在眼裡於你以後不利。”
自那日織娘來過後莊書晴心裡就有了一個念頭。
大夫她是不能做了,可在這個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她並不想完全放棄,至少在以後書寒有個什麼萬一的時候她不會因為沒有準備而手足無措,不行醫,關鍵時刻卻要能救人。
所以手術的那一套行當她是要悄悄準備起來的,要做出能用的東西,必定不是一點銀子就夠的,書寒以後要進學,也會是一大筆開支,還有他們的日常開銷,要贖回來的玉佩,哪裡哪裡都需要錢。
本來她以為畫花樣子能為她解決這些問題,她也打算先這麼安安穩穩的呆上兩年,可織娘的話卻斷了她的念想。
她必然得另謀一條財路。
這條路子她心裡已經有了點想法。
她不愁沒有新鮮的花樣子,賣出去會壞市場,那要是請上幾個繡娘做了自己往外賣成品呢?
這幾天她去外面也沒做別的,就是在東西集市看行情,同時也在找鋪面。
她知道有些事起了念頭就要付諸行動,前怕狼後怕虎的,只會什麼都做不成。
這一步跨出去即便是不成功,損失她也背得起,最多到時再想別的辦法就是。
在現代活了將近三十年,又是那樣的出身,她獨立慣了,也習慣了什麼事都自己拿主意,卻忘了現在有個會擔心她的人。
這個婦人也許軟弱,也許不算有擔當,也許有利用他們姐弟來排解寂寞的用心,可她對自己對書寒的關心都是真心實意的,她本也打算等鋪子開成了請她做繡娘,此時也就不再遮著掩著。
“秀兒姐,我打算開個鋪子。”
張秀兒一怔,“你出去不是尋親,而是看鋪面去了?”
“尋親不見得能尋到,我卻得為書寒多考慮幾分,他以後必須是要進學的,少不得有需要花錢的地方,我能畫花樣子,再請繡娘做出成品在鋪子裡賣,總好過單一的賣花樣子。”
“可你賣花樣子一個月也能掙不少,粗略算一算,一年下來能有二三百兩,已經是許多人都比不上的了。”
一年掙的只夠她贖回玉佩,她如何能滿足,書寒一年比一年大,她拖不起,可這些她不能和這個善良膽小安於現狀的婦人說,只好含糊的道:“我有需要大筆花錢的地方,這些錢,不夠。”
張秀兒有些慌,她不知道什麼事需要大筆花錢,她擔心在那之前書晴就先壞了名聲,毀了一輩子。
“秀兒姐不用擔心,我本來也沒打算議親,娘過去才一年,我還需守孝兩年,這事現在也急不來。”
張秀兒恍然,是了,姐弟兩個一直都穿得素淡,她之前只以為是兩人手頭拮據,沒有添置新衣服,卻原來還在孝期。
不知道要怎麼再勸,又不想讓她繼續去外面奔波,張秀兒歎了口氣,道:“你忘了我弟弟是幹什麼的了?要找鋪面問他准沒錯,便是他手頭沒有,也能去幫著打聽,我明天叫他來一趟,你別出去了。”
莊書晴燦然一笑,“好。”
次日上午,張書成就過來了,手裡還提著一個罎子。
“娘做的醃菜,讓我給你帶一壇過來。”
張秀兒接過來,臉上滿是喜色,“都忘了是到醃菜的時候了,就喜歡吃娘做的,小弟你坐,我去給你倒茶。”
看著姐姐忙活,張書成問,“別人幫我看著檯子,我需得快些回去,姐你叫我過來有什麼事?”
“是我找你。”莊書晴從外進來,叫了聲秀兒姐便在一邊坐下,“我想租個鋪子,秀兒姐心疼我,不願我在外面奔波,就將你叫了來,勞大哥跑這一趟。”
張書成揚眉,“你想做買賣?”
“恩,是有這個打算。”
“你才多大?你弟弟才多大?便是你手裡有本錢,又能做什麼買賣?便是做了,又有人信任你們,願意買你們的?”
“是我做,不是我弟弟。”莊書晴糾正他,又道:“這些大哥都不需要擔心,要是手裡有合適的鋪面租給我就是。”
“鋪面自然有,你都不怕會收不回本,我自然不會將到手的錢財往外推。”接過姐姐遞來的茶,張書成神情淡淡的看向莊書晴,“要多大的鋪面?可有更細緻的要求?”
“鋪面中等便好,我打算賣成衣,有可能會再賣其他繡品,所以鋪面周圍不能有髒汙的鋪子,最好是周圍都比較乾淨,賣的東西也不要是那些雜七雜八上不得檔次的,大哥手裡可有?”
“有兩處,現在去看?”
“行,大哥稍等,我去去就來。”
莊書晴去了弟弟屋裡。
“姐姐要出去一趟,一會你去割點肉回來,說不得張家大哥會在這裡吃飯。”
莊書寒搖頭,“我和姐姐一起去。”
“不用……”
“用,我是家裡的男人,這些事原本就該是我來做,只因我不會才讓姐姐勞累,就像秀兒姐說的,姐姐還是儘量少露面的好,我現在比姐姐還要高一點了,理應由我出面。”
弟弟這般有擔當,莊書晴又欣慰又心酸,只有生活不那麼順遂的孩子才會早早懂事,她家這個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的尤甚。
就這麼呆了一瞬,莊書寒已經收拾妥當了,這段時間的瞭解足夠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改變不了弟弟的主意,想著他這些日子天天看書,出門走走也好,乾脆什麼都不說一起出了門。
外面,張秀兒也在低聲囑咐小弟,“要是看好了,租金你幫著壓一壓,別要高價,要是讓我知道她們姐弟吃了虧,以後你就再別登我家的門。”
張書成無奈的看了碎碎念的姐姐一眼,也就她看誰都好,將那兩姐弟看成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也不看看他們是那麼容易吃虧的人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7 22:41:51
020章 花錢如流水
看到兩姐弟過來,張秀兒才放過小弟,“書寒也去?也好,天天看書別熬壞了眼睛,我在家做好飯等你們回來,小弟,忙完了你也一起過來。”
其實是想他將人送回來吧,張書成無奈點頭。
“秀兒姐,你有好些日子沒出門了吧,不如一起去?”
張秀兒當然是想的,可一個**,哪有那麼方便,“我就不去了,你們路上當心點。”
“一起去,我去租個馬車。”張書成直接拍板,就他所知,姐姐還是兩個月前回娘家出過門,要只有他一個人,他也不好這麼做,可有這兩個孩子,卻沒有那麼多顧忌了。
馬車租來了,馬夫是張書成,莊書晴看他手裡拿著馬鞭,覺得古代的人真是全才,拿得起筆,揮得了鞭,還做得了買賣。
小弟都用足了心思,張秀兒本就想出門透透氣,自然就不再拂了這番心意,提著裙擺腳步輕快的上了馬車,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子高興勁來。
莊書晴瞧著心酸不已,這個年代的女人真不易做。
兩間鋪面一間在東邊集市,一間在西邊,幾人先去了西邊,再去的東邊。
“有沒有看上?”
“東邊這家不錯。”要說鋪面大小都差不多,可東邊這個鋪面周圍的鋪子要麼是做成衣的,要麼是賣布料的,還有一家書肆,比西邊集市那邊要上檔次多了,步行街和批發市場的區別,會來這裡買東西的,自然會是底氣足些的。
張書成毫不意外她的選擇,“東邊的鋪子要貴三成,一個月需得十二兩,並且一季一付,另外再多一個月的押金,也就是說,你一次性要出去四十八兩,這還不包括需付我的傭金。”
四十八兩差不多是她五分之一的財產了,莊書晴當然肉痛,可這一步必須跨出去,她想過安逸日子,也得有那個條件。
“我拿得出來,傭金也是月租的一半?”
“對。”車簾是拉起來的,張秀兒坐在最裡面不露臉,莊書晴自己沒那許多顧忌,卻倔不過弟弟,最後只得讓弟弟坐在了最外面。
張書成回頭看了一眼,接觸到姐姐不贊同的眼光若無其事的移開,“既是第二回照顧我生意,給你個優惠,給五兩就行。”
“書成……”
“秀兒姐,別生氣,張大哥沒錯,從頭至尾他沒欺我,之前我打聽過這邊的行情,一間這樣的鋪子十二兩的租價是最便宜的,張大哥已經幫了我不少,總不能再讓他吃虧。”
算你會說話,張書成心裡哼了兩聲,他迫于現實不得不退學,可這並不等於他就放棄進學了,這幾個月生意不錯,他賺了不少,再有得幾個月,等多攢下些底子,他必定還是要去學中的。
少要一兩的傭金於他來說已經算是一個很大的讓步。
張秀兒拿這弟弟無奈,心裡隱隱也知道書晴手裡暫時還算寬裕,便也不再多說惹人嫌,只在心裡想著以後在伙食上要多花些心思做得豐盛些才行。
鋪子的主家離得不遠,給了銀子,莊書晴鄭重的在契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莊書寒這事上沒有強出頭,他以後是一定要當官的,不能沾手這些生意上的行當,記在姐姐名下也好,總也是個保障。
鋪子定下來了,莊書晴充滿幹勁,當天下午就按捺不住的過去了,巡視地盤一般在屋裡走了幾個來回方靜下心來收拾。
這裡之前是個布莊,主家之前應該有來打掃過,除了落的灰也沒其他的髒汙。
四四方方的屋子,大概有二十平左右,裡面還有個四五平米的小屋,以前應該是堆放布料的地方。
這個世界沒有裝修的概念,莊書晴也不打算做得多超前,來回走了幾步就有了主意,抬步去了隔壁。
“嬸子。”
正低頭看帳本的婦人抬頭,看到來人正是打過一個照面的隔壁新老闆,年紀不大,看著卻並非不曉事的人,生意這行最忌小看人,她並不因對方年紀小,或者有可能是競爭對手而有所怠慢。
“可是有事?”
莊書晴眼光在各色面料上掃過,“不怕告與嬸子知道,我是準備開個成衣鋪子,正好嬸子賣的又是布料……”
婦人眼前一亮,這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還讓她給撿著了,趕緊從櫃檯後繞出來,揚聲叫夥計倒茶。
“我們坐著說。”
莊書晴不卑不吭的落座,她上輩子不是生意人,可她見過太多生意人,看也看懂了一個道理:越是需要的東西越不能表現得過於急切,你不急對方才會急,最後誰最沉得住氣誰就是贏家。
這集市遠不止一家布莊,想必不會有人拒絕她這筆生意,當然,要是能就近是最好了,以後也好行個方便。
“我夫家姓於,你不嫌棄就叫我聲于娘子吧。”婦人笑得格外和氣生財,“不知妹子怎麼稱呼?”
“我姓莊,于娘子喚我聲莊姑娘便是。”
“莊姑娘。”于娘子笑,看樣子這莊姑娘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百姓之家哪會有這文雅的稱呼,年長的叫年幼的一聲妹子才是正常。
莊書晴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就泄了底,看著鋪子裡擺得滿滿當當的布料,豔麗的,素淡的,高雅的,深沉的……等等無不一足。
用來佈置鋪面的話,她覺得用那個天青色的就不錯。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于娘子又笑,也可能是她天生一張笑臉,“喜歡?”
莊書晴順勢點頭,起身走過去細看,“我打算買幾匹這個顏色的棉布,于娘子鋪子裡現在可有?”
“有的,要幾匹?”于娘子跟著起身走過來。
“先拿三匹,不夠我再來拿,反正也近得很。”
夥計接到老闆娘的眼色,很快將布拿了過來。
“這布不貴,六百文一匹,共一千八百文,以後就是鄰居了,給你少兩百文。”
莊書晴掏了錢,上午一次就出去了五十多兩,這回她掏得一點不心疼。
“莊姑娘可還要別的?”
來了,莊書晴在心裡比了個勝利手勢,面上卻半點不顯,“我賣成衣,自然少不得需要各種布料,就不知于娘子打算給我個怎樣的優惠。”
“恕我冒昧多問一句,莊姑娘準備做怎樣檔次的成衣?”
“于娘子是擔心我的東西賣不動?”
“自然不是。”哪怕心裡真是這麼想,于娘子也絕不會承認,“布也分很多種,錦,綾,緞,絹,羅,紗……就不知你想要哪一類。”
“哪一種都要,于娘子莫要小看了我,我們是鄰居,我也想結個好,所以第一家就來找的你,這個集市上的布莊可不止這一家。”
于娘子家裡有個病夫君,從嫁過來後這鋪子一直就是她在打理,如今已有十多年了,看過的人不知凡幾,自忖看人少有走眼的時候,便是今日,她也沒有小看了這姑娘。
可現在,她還是覺得應該將她看得更高些。
一個本應在閨中準備待嫁的姑娘會在外面奔波這些事,要是沒些本事底氣,花出去的本錢便是丟入了水裡,這樣的蠢事有人做,但不應該是這個精神頭很足,眼神很亮的小姑娘。
“我會給你最大限度的優惠,你要信不過我,可以先去其他布莊問了價我們再來談。”
“不用,若是第一次打交道便需得這般防著,哪裡還有合作的必要,我也不和娘子打機鋒,娘子給我紙筆,我將能接受的價位寫下來,娘子要是覺得能接受,以後我鋪子裡所需的布料全從這裡出了,如何?”
“善。”引著人到櫃檯,于娘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莊書晴將早就打聽好的價錢往下壓了些許一一寫明,又稍做了下修改便遞給于娘子。
絹兩貫,緞五貫,錦七貫,綾三貫,羅三貫,紗兩貫……于娘子不由的抬頭看向信心十足的小姑娘,這價錢恰恰是在她的底線內,卻比她預計的要低上一點兒,不過比起多一個長久的主顧,這點利益完全可以丟開不計了。
“成,就這個價,需要多少?我得看看夠不夠。”
兩個人好好商量了一番,先將東西定下來,莊書晴放了定金後便抱著三匹天青色的布回轉,臨走還將布莊的夥計給借走了。
“將這布掛在牆上?三面牆全部都要?”小夥計像看瘋子一樣的看著莊書晴,誰家買了布不是添衣置裳的,怎麼這莊姑娘卻是拿來掛在牆上,多浪費。
莊書晴沒法和他解釋這是將布當成牆紙在用,天青色顏色柔和,又不是特別打眼,拿來做底子錯不了。
等到夥計按她說的用漿糊上下三層都粘好,每隔一段距離用釘子固定,原本空蕩蕩的屋子立刻多了分雅致的意味,看著順眼不少。
布料還剩下不少,莊書晴乾脆將裡面那個小屋也這般拾掇了,也許在別人看來花一兩多銀子弄這些是瘋了,可是做為一個在現代生活了幾十年的人,她太清楚包裝的重要性。
一個裝備豪華的店面和一個簡裝的店面,同樣的衣服能賣相翻番的價錢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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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2:21
021章 姐姐,你還有我
忙活一下午,歸家時便晚了些,在半路碰上了來接她的莊書寒。
在這陌生的世界,有這麼個親人惦記著自己,還沒走近莊書晴就露出滿臉笑意。
在睜開眼睛的那一?,最先見到的也是這個瘦小的孩子,為了給她弄來一碗粥弄得一身傷,哪怕他當時為的並非她,而是他已經不在了的姐姐,她依舊記得護著她時狼崽子般的眼神。
這個孩子,是她每走一步的動力來源。
並行走了一會,莊書寒突然道:“姐姐,以後我來看鋪子,你畫花樣子就好了,我會算帳,不會吃虧。”
莊書晴側頭看向小少年,“你不看書了?”
“只要有心,在哪裡都能看。”
鼻間飄來一陣香味,四處瞧了瞧,莊書晴看到了賣薄餅的攤子,忙活一下午,她早就餓了。
去買了兩個,一個遞給弟弟,“這些小吃到處都有,你要是想吃了就自己出來買,這個小錢我們還有,別委屈自個兒,姐姐很高興你懂事,可也心疼你太過懂事,姐姐比你大四歲,照顧你是應該的,等以後姐姐老了你再照顧我就是,只要別到時候嫌我是個麻煩。”
“我什麼時候都不會嫌姐姐。”咬了一口薄餅,滿口生香,他最近在長個,每到半下午就餓了,之前都是姐姐給他準備好吃的,今天姐姐不在,是秀兒姐給他做的,明明秀兒姐手藝比姐姐好,可他總覺得沒有姐姐做的合他口胃,吃得並不多,反倒是這會和姐姐一起吃這個餅覺得香甜無比。
莊書晴儘量吃得秀氣些,不讓吃相太難看,那速度卻也不慢,比莊書寒還先吃完,“書寒,以後鋪子裡你不能來,你不是想考秀才嗎?姐姐不攔著你,縣試是在明年二月,現在已經是九月底了,我托張大哥打聽好了一家名聲不錯的私塾,不過進去是要考試的,資質太差人家可不收,你在家裡準備幾天,覺得可以了我就送你去。”
莊書寒心裡很掙扎,能上私塾他當然高興,之前一直是母親教他,後來是靠自己,他想知道先生會教些什麼,會比娘厲害嗎?
可是他要去了,難道真的讓姐姐在鋪子裡?頭露面?會去鋪子裡買衣服的可不止是女人,還有男人。
抿了抿嘴,莊書寒搖頭,“姐姐,我不去私塾也能考上秀才,娘說過我很聰明,學東西很快,我也一直沒有放鬆自己,一定能考上的。”
莊書晴訝然停下腳步,之前說送他去私塾不都兩眼放光嗎?怎麼現在又不願去了?
“你和姐姐說實話,為什麼改變主意了?”
踢飛一顆腳下的小石頭,莊書寒固執的抿緊嘴。
“書寒,有話要和姐姐說,你腦子裡想什麼姐姐猜不到,猜不到姐姐就會生氣,你想讓姐姐生氣嗎?”
“當然不。”莊書寒低著頭,聲音卻斬釘截鐵。
“抬起頭說話,和人說話要看著對方的眼睛,這是禮貌。”莊書晴耐心的引導,不管是做大夫還是做獸醫,都是極需要耐心的,她最不缺這東西。
莊書寒終於抬起來,大概是不想姐姐生氣,這回沒有再沉默,“姐姐,我會很努力,在你二十歲之前一定會出息,我不想讓你總是?頭露面壞了名聲,姐姐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嫁到好人家去的,沒有爹娘,你還有我,我一定不會讓人欺負你去。”
臨近黃昏,周圍人來人往,各種聲音不絕於耳,可莊書晴看不到也聽不到這些,她想,到她死的那天她都會記得這一幕,十歲的弟弟讓她信他,說沒有爹娘還有他,說不會讓人欺負她……
自懂事起,她從來都是照顧人的角色,有那麼多人需要她,她也想盡可能的待他們好,他們也關心她,會做卡片給她,會唱歌給她聽,會和她說小心事小秘密,會在她生日時用少得可憐的錢買最簡陋的蛋糕給她吃,甚至有小男孩說長大後要娶她。
可是沒人說過,她還有他。
這個才十歲的孩子,在努力的長大,想要成為她的依靠。
滿足感充斥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莊書晴忘了身在何地,忘了這是在七歲不同席的年代,忘了擁抱並不是這個年代表達感情的方式,走上前去輕輕抱住了這個身體的弟弟。
她的弟弟。
從此刻起,她會將她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來疼,而不止是責任。
她有親人了,這種感覺真溫暖,真滿足,她想。
“書寒,姐姐不嫁人,只要你出息了,姐姐做老姑娘也沒人敢說三道四,人心是最難保證的,你出息了能將我嫁戶好人家,可是心卻不定會在我這,命再差一點,說不定我會和秀兒姐一樣成為寡婦,連出個門都要顧忌人言,說不定會比秀兒姐更慘,要替死去的夫君照顧爹娘,撫養孩子,甚至還會被婆家罵克夫,受盡欺負,這些你又如何能顧得上?我要是不嫁人,你想怎麼護著我就能怎麼護著我,誰能欺負我去,便是以後你娶個惡婆娘,我也一定將她收拾得伏伏貼貼的,讓你家宅安門,這不比我嫁人過完全未知的生活要好得多嗎?”
“我不會娶惡婆娘。”被姐姐抱得滿臉通紅的小少年想推開姐姐,可又捨不得這個溫暖的擁抱,他,許久未被人抱過了,許久許久。
“可是女子怎能不嫁人?”
莊書晴終於將人放開了,給他理了理有些皺的上衣,笑道:“你是家裡的頂樑柱,只要你不逼著姐姐嫁人,姐姐便能不嫁人,你覺得當你出息了,因勢而娶我的人會是多好的人?書寒,成親並非娶和嫁就完事了,這不是任務,至少對我來說不是,就是一個人,我也能過得好好的,你信不過姐姐嗎?”
“我不信誰都不會不信姐姐,我只是覺得……”
“別覺得了,我們還有兩年孝期,不急著現在就要定出個一二三來,你想要看鋪子卻不可能,去做自己該做的事,不要操不該你操的心。”
“可是……”
“這事沒得商量,除非你是嫌姐姐累贅,想將姐姐嫁出去。”
莊書寒不敢說話了。
“走吧,再不回去秀兒姐要著急了。”
張秀兒是真急了,在門縫裡瞧了不知道多少回才終於等到了人,迫不及待的打開門將人迎進去。
“怎麼這麼遲?書晴,你這麼晚歸可不行。”
“害秀兒姐擔心是我的不是,以後不會了。”莊書晴挽著張秀兒的手進屋,飯菜已經擺好了。
上前將扣著菜的碗拿了,菜香撲鼻而來,一碗紅燒肉,一碗豆角裡面也可見肉沫,一個青菜,還有一大盆熬得濃濃的骨頭湯。
“不是昨天才吃了肉?秀兒姐,你天天做得這麼豐盛我可要給你添些菜錢才行。”
“你要再添,我就天天給你做一大桌子菜,去洗手,菜要涼了。”
莊書晴不再多說,她總不會讓秀兒姐吃虧就是。
飯後,莊書晴讓書寒去收拾碗筷,自己拉著張秀兒說話。
“書寒是讀書人,手金貴得很,哪能做這些,我來……”
“張大哥還是讀書人呢,不也得賺錢養家,咱們都不是那不用想事的人家,做這點事有什麼,沒有誰規定讀書人就只讀書,秀兒姐,我有個事想和你說。”
張秀兒看她態度這麼認真,忙坐正了身體,將其他事丟開了去,“你說。”
“之前是我考慮不周,應該先將需要的東西準備好再去租鋪面的,可現在鋪面既然已經租下來了便只能加快速度多做些成衣出來,你之前用我那幾張花樣子做的繡品不還沒賣嗎?賣給我好了,還有織姐姐那裡你也幫我去個信,她和那幾個繡娘的繡品我都收,手裡要是有多的也都賣我,先將門面撐起來再說。”
“我應該替你想到才對。”張秀兒懊惱的一拍腦袋,“我那幾樣你拿去就是,買什麼,本就是照著你的花樣子做的,織娘那裡的你放心,只要都還在,我一定給你收來。”
“哪能讓秀兒姐你吃虧,再說我可是打算長期讓你給我繡的,你還每回都做白工不成。”莊書晴笑,看張秀兒不好意思了又道:“我想網羅幾個手藝精湛的繡娘,我出花樣子和布料,她們只需賣手藝,在鋪子裡賣出去後我得七成,她們得三成,做得越多得的越多,說穿了就和繡莊差不多,只是及不上人家的規模,秀兒姐覺得這樣可行否?”
張秀兒眨巴了下眼睛,她沒在繡莊幹過,也不愛打聽,不知道繡莊是怎樣的價錢,只得用最笨的辦法來算。
平常便宜的繡品且不說,如果她賣出去一樣八百文的繡品,花樣子至少得花三百文,布料也不能用太差的,算著也得一百文左右,實際能得的就是一半,或者不足一半,可也比三成要強……
“怕是低了些。”
“不低。”看弟弟出來了,莊書晴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她可不想養出一個除了讀書外什麼都不懂的書呆子,人情世故皆學問,懂了不吃虧。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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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2:41
022章 獨一無二
“打一件成衣三兩銀,三成便是九百文,秀兒姐你做一件這樣的活需多久?”
“看花樣子複不複雜,若是一般的用心些一天就好了,要是價高的自是划算,可是你總不能全賣這般貴,百姓買不起。”
“誰說我打算賣給普通百姓了。”莊書晴眼睛發亮,仿佛看到銀子長著腿的往她口袋裡爬,“自是有錢人家的錢才好賺。”
張秀兒看她那樣也不好打擊她,轉而道:“繡娘不難找,可要找手藝精湛的卻不易,要麼就是像織娘一樣單幹,要麼就是被繡莊網羅去了,這一時半會的怕是……”
這也是莊書晴一直在想的問題,不管在什麼地方,人才都是最重要的,不止要讓人為你幹活,還得心甘情願的留下來,不因為別人出個高價錢一轉頭就拋棄了你。
諾大一個府城,成衣鋪子何其多,有一代傳一代的老鋪子,也有異軍突起的新秀,但更多的還是市面上出了新樣式便照著搬的平常鋪子。
她是不會做衣服,可她能畫出無數花樣繁多的新花樣,這就是最好的賣點。
就如同現代的——高級定制。
誰買衣服不想買個獨一無二?她就賣個獨一無二。
她不信憑這點在天下六府之一的會元府會站不定腳跟。
但前提是得有能做出她所畫花樣子的繡娘。
“秀兒姐你是一個,織姐姐那裡麻煩你去個信,我和她當面談。”
“我自是沒有問題,你要我怎麼幫你都行,只要你用得上,可織娘卻說不好,就我所知,最多的時候,她一個月能賺二十兩,你要是出的價不能比這個更高,便是我和她的交情也起不了作用。”
“我先和她談談看。”
織娘來得很快,她以為是出了什麼好花樣子,身上還帶了一張面額不算小的銀票。
所以當聽莊書晴說要請她當繡娘時,她一時沒有接上話來。
“織姐姐放心,我定不會讓你吃虧。”
一口氣喝下半盞茶,織娘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打算出個什麼價錢請我?像繡莊那樣一個月五兩銀可滿足不了我,我也不怕告訴你知道,最多的一個月我能入帳二十餘兩,你能出這個價錢請我,我便成為你鋪子的繡娘又如何?”
莊書晴半點不退縮,眼裡的光芒很是感染人,“織姐姐賣出去的繡品都是什麼價?”
“少則二三兩,多則十兩八兩都有,價錢越貴,耗時自是越久,有時十天半個月方能完成一件。”
“我自是不會像繡莊一樣,五兩銀子便讓你做牛做馬一個月,咱們換個方式,完成一件按賣出去的價錢來抽成如何?我七你三,一應東西由我這出,你只管繡。”
織娘迅速在心裡算了下,搖頭,“我吃虧。”
“織姐姐的擔心我知道。”莊書晴將茶杯攏在掌心,成竹在胸的模樣讓織娘和張秀兒一時都忘了她不過才十四,“其實之前我並沒有開鋪子的打算,覺得賣花樣子就好,日子也能過得安逸,可是織姐姐及時提醒了我,讓我避免犯錯,只是這樣的話錢來得卻太慢了,我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這些遠遠不夠。”
喝了口茶,莊書晴繼續道:“既然花樣子往外賣得多了會壞了行情,那我就乾脆開個鋪子,由我畫花樣子,繡娘繡出來在自己鋪子裡賣,這樣總不會壞了行情去,我的花樣子好不好織姐姐你知道,說句自大的話,這樣的花樣子我隨手就能畫出來,要是用心些自是會更好,再用上好的布料,還怕價錢賣不上來?若是一件能賣五十兩,五十兩的三成有多少?”
十五兩,織娘迅速算出來,一個月只需有得三樁這樣的買賣她就大賺,沒有三樁兩樁也不虧,可是,“五十兩的成衣買的人怕是不多。”
“只要我的花樣子足夠出色,只要繡娘的手藝足夠精湛,便是賣出一百兩都不奇怪,織姐姐,你不要小看了人的愛美之心,不論男女。”
說著話,莊書晴遞出幾張花樣子過去,為了說服織娘,這幾幅圖她用足了心思。
一幅充滿童趣,寥寥幾筆勾勒出兩個孩子玩鬧的各種姿態,這樣的花樣子一般是沒人畫的,因為一不小心就會顯得亂,可這幅卻不會,看著只會讓人會心一笑。
一幅勾勒的不知是什麼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已經盛放的,一朵一朵攀附著枝丫垂下,線條極為簡單,明明應該是複雜的圖案,一個不好就會顯得太過花哨,可被莊書晴畫出來卻簡約至極,一眼看去還能明明白白的看出來這畫的是什麼。
還有一幅更簡單,落葉的季節,樹葉飄落,各種形狀,各種紋路,飄飄揚揚,織娘看著,只覺得仿佛自己正處在那樣的情境中,只需抬起手,便會有落葉飄落其上,告訴她,此時已是深秋。
好想占為己有。
來來回回看了數遍後,織娘如是想。
“我最喜歡落葉這張,看著簡單,要繡出來卻不易。”
完全偏題了,莊書晴笑得眉眼彎彎,“若是由織姐姐出手,能賣多少銀?”
織娘摩挲著圖案,“若是用上好的布料,最少二十兩。”
“若是從我鋪子裡往外賣,沒有四十兩我不會賣。”
“會有人買?”
“會。”莊書晴這會有點像個商人了,“東西掛在那裡,多花點銀子買上一樣自己真心喜歡的東西,便是一般人家也是能咬一咬牙下這個狠心的,更不用說那些手中寬裕的公子小姐們,織姐姐你們的東西並不是直接賣給客人,同樣也是賣給那些鋪子,他們轉手一賣何止是從你們手中收走的那個價錢,但是花樣子和布料這個本錢卻得你們自己出,這樣一算,你們並不吃虧,更何況鋪子裡我不止打算賣成衣,慢慢的我們可以賣其他繡品,比如屏風,掛畫之類。”
“前提是你的東西真有人買,並且能賣出那個高價來。”
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莊書晴心下已經有些許不耐,可她不能表現出來,索性提供了另一條路,“織姐姐既信不過我,那我們就換另一種方式,花樣子在我這裡買,東西做出來後賣與我,就和你賣給其他人一個價,這樣可合你心意?”
織娘沒想到她轉眼間就另想了這麼個辦法,其實之前那個提議她有些心動,可是畢竟太不保險,她實在不相信一個沒有任何底蘊的新鋪子能賣出那個高價來。
對方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織娘也就不好再拒絕,便是這樣,她也覺得自己有欺負小孩子之嫌,眼裡不自覺的就帶出了些歉意,“夫家也不是多富貴的人,我這份收入也很要緊,所以真是……你別怪姐姐才好。”
“每個人都有難處,我哪會怪姐姐。”莊書晴坦然一笑,她們本就沒有熟到只講情義不講利益的地步,“希望姐姐能幫我多找幾個相熟的繡娘,花樣子我會賣便宜點的。”
“有你這句話還有什麼說的,一定給你朵拉幾個來,必不是繡莊那些繡娘能比的。”
“有織姐姐的保證我心裡就安穩多了,姐姐喜歡這幅花樣子?那便送給姐姐了。”
莊書晴指的是最上面落葉飄飄的那張。
這時織娘才發現自己一直緊緊抓著那幾張花樣子,周邊都有些皺了,很有些不好意思的遞過來,“哪能白要你的,我確實喜歡,你給我便宜點姐姐就謝謝你了。”
“織姐姐只管收下,權當是書晴的一點謝意了。”
相互推了幾回,織娘最後還是收下了,心下更加覺得占了便宜,對莊書晴的鋪子也就多上心了幾分。
“你只賣成衣,布料從布莊買?怎不成衣布料一起賣?自己也能省下一筆開支。”
“若鋪面大,這麼做自是最好,可我那鋪子大小也就一般,要是還堆上布料,客人進來便連個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顯得雜亂無章的,哪裡還能開高價,有點講究的客人怕是連門都不會進,那就太得不償失了,不如專精一樣,還能和隔壁布莊交個好,以後有需要對方行方便的時候對於也不至於一口回絕。”
“你想得倒長遠,我有些相信你能成了。”織娘向來是個心細的人,腦子一轉已經是幾個念頭閃過,“要是買賣真的做起來了,我便拉上我那幾個姐妹一起成為你鋪子裡的專屬繡娘如何?”
“那我們就以三個月為限,這三個月裡你們的繡品都需得賣給我,三個月後若是我買賣起來了,你們就做我鋪子裡的專屬繡娘,若是到時我生意沒起來,影響了你們的收益,你們可以另投他人,織姐姐可同意?”
“我同意,至於其他人我得先問過她們,最遲後天給你准信。”
“善。”
莊書晴還就不信了,腦子裡比別人多出來那麼多超前的知識,還開不好一個鋪子,行銷什麼的,她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那些個手段在現代用爛了,爛大街到惹人煩的地步,可在這裡隨便拿出一招都能掀起點風浪來。
她也無需大風大浪,起點小風浪讓人知曉有這麼家鋪子就成。
唔,鋪子取個什麼名好呢?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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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3:02
023章 手忙腳亂
因多年練畫,順帶的莊書晴的一手毛筆字也是不錯的,看弟弟因為她不許他為店裡的事忙活而不高興,琢磨出一份適合這個世界的傳單出來給他。
“鋪子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才能開張,這個也不急,就當是練字了,你每天寫上個百八十份。”
莊書寒看著手裡這份東西,字他全認識,意思也大概明白,可是他從未見過有人這樣做的,姐姐是怎麼想到的?
不過自從姐姐受了那回傷後就變得不一樣了,他喜歡這樣的姐姐,姐姐做的事總有他的道理,他只需照著做就是。
只是,“用冬去春來做鋪名,會不會怪了些?”
“怪才能吸引人目光,其他成衣鋪我去看過,我相信,只要能將他們吸引進鋪子裡來就不怕他們記不住鋪子裡的東西,哪怕這回不買,等他們有需要的時候一定會第一時間記起來有這麼家鋪子。”
莊書寒恍然點頭,姐姐說的對。
“這幾個字你好好練練,由你來題匾,不過還得制匾,沒有多少時間給你,需得快些。”
“我?我不行,姐姐,我又不是名家,字也難登大雅之堂……”
“書寒,這是我們自己的鋪子。”莊書晴打斷他,“我不覺得你的字比那些所謂的名家差,自信過了頭才是自傲,你不能連自信都沒有,你現在不是名家,誰又能肯定二十年三十年你不是?參天大樹也是由小樹長成,只要我們一步步走得踏實了,別人的認同與否無關緊要。”
莊書寒習慣性的抿唇,“姐姐的認同很重要。”
“誰也不能做到讓所有人滿意,任何事只要你盡力了,姐姐都不會覺得你做得不好,真正的親人是什麼?就是不管你是風光還是落魄都會對你不離不棄,而非以你的成就來衡量要不要對你好,不要讓莊澤良成為你心裡那道坎,你恨著他,心裡因他不痛快,可他不痛不癢,影響不了他分毫,繼續過他的安逸日子,誰吃虧?誰對你好,誰才值得你在心裡想著惦記著,其他人,都是無關人。”
自從來了會元府後,書寒已經好了許多了,而不是像在涼山時時時如一張弓般緊繃著,莊書晴都看在眼裡,慶倖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這也是這段時間來她頭一回提起莊澤良,以渾不在意的口吻。
“姐姐這幾天會很忙,你除了幫姐姐做抄這份東西,還得好好看書,我讓秀兒姐給張大哥遞話了,四天后帶你去私塾。”想了想,莊書晴又叮囑了一句,“姐姐知道你已經在破題了,可姐姐希望你去了私塾後不要表現得過於與眾不同,傷仲永的故事你該知道,人要腳塌實地才能走得穩,被人捧在半空時時會有摔下來的危險,記下了?”
“姐姐你放心,我都懂,張大哥來考較過我一回功課,我明明藏拙了他都說我聰明,私塾先生一定會收下我。”
不得了,這麼點兒大就會藏拙了,莊書晴笑眯了眼,“張大哥那是在講客氣話,你也當真,不過有張大哥這句話我也安心多了。”
看姐姐這麼高興,莊書寒臉上也有了笑模樣,本就是俊俏的小少年,笑起來更是讓人眼前一亮。
莊書晴很是得意,就憑這模樣,以後也不愁娶不到媳婦。
開鋪子瑣碎事很多,次日下午,織娘就親自過來告訴她,她那邊有五個姐妹點頭了,加她共是六個人,再加上秀兒姐便是七個,加緊趕一趕,不做太過複雜的花樣,應該也能將鋪子撐起來了。
她要做的不是尋常的成衣鋪子,而是繡了精緻花樣的精品。
買布料去做成衣是來不及了,好在現成的成衣也是有買的,就如繡娘有時候接活,便會有主顧將看上的成衣買回來再轉交給她們,讓她們繡出好看的圖案。
莊書晴本身不是學設計的,也不打算來個服裝大改革,毀了這個朝代的衣服獨有的韻味,便是弄出一個獨家定制的噱頭,指的也是在刺繡圖案上。
“請人制成衣?”布莊裡,于娘子眼露訝然,“你連做活的娘子都沒請好就將鋪子租好了,這不是白白耗了銀子嗎?”
莊書晴臉有點紅,她兩輩子頭一回自己做買賣,許多東西都是想當然,真一樣樣實施起來時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我是做成衣鋪子,可賣點卻是在繡品上,所以……”莊書晴不好意思的抿了抿頭髮,“娘子別笑話我,為了儘快開張,我已經買了一批成衣,以後卻不能這麼被動,我就想問問娘子可有認識的娘子做得一手好針線,並且速度也快,我出價不會比市價低。”
“你可真是……”于娘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看對方稚嫩的臉也說不出什麼來,想到她才這麼大就要撐起一個家來,心下就軟了,“這個短時間內我能幫你,可總歸不是長久之計,一個不好就要受制於人。”
莊書晴點頭,“我知道,主要也是我本錢沒有充裕到能隨心所欲的程度,等鋪子開起來後要是生意好,我就會網羅一批娘子專門為我所用。”
“我倒希望你這鋪子真能紅紅火火,我也好沾沾光。”于娘子指了指櫃檯上堆著的布匹,“你要的布都在那,要不要驗驗貨?”
“我是外行,驗也驗不出什麼來,好不好的,等成衣做出來也就能看出來了,到時要是不好,娘子可沒跑。”
“鬼靈精。”于娘子笑,看她開個鋪子開得這麼手忙腳亂就知道她確實是外行,可她也不像一般人似的藏著揶著不懂裝懂,坦坦然然的承認她的不懂,後面加的那話卻也表明了她的態度,真是,這樣的姑娘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養出來的。
“我這鋪子本就也接針線活,認識做這行的娘子不少,誤不了你的事,對了,你打算哪日開張?”
“隨便看了個日子,定在十四天后。”
“趕得及?”
“應該沒問題。”
于娘子是真盼著她這個鋪子能做好,生意越好所需的布料就越多,她自然跟著沾光,在做成衣的事上也就非常上心,莊書晴在收到樣品後很滿意,騰出手來去忙活其他事。
可再忙,她也沒忘了弟弟去私塾的事。
一早,張書成就過來了。
莊書晴特意給弟弟換了身新衣裳,頭上一左一右兩個髮髻也梳得一絲不苟,卻並不多囑咐什麼話,以免給他壓力。
莊書晴畢竟已經十四了,和張書成出雙入對總是不好,張書成考慮周到,是駕著馬車來的。
張秀兒心裡倒是有些想法,可想到書晴還有兩年孝期,只得暫時將那點子念頭按捺下去。
私塾在東邊,馬車一路搖晃,莊書寒大概是有些緊張,抿著嘴不說話。
莊書晴看他這樣有些心疼,遂向張書成打聽,“那先生多大年紀?對學生可嚴厲?”
“先生姓陳,五十來歲,曾是舉人,只是後來屢試不中便歇了心思,回家辦了小私塾,這幾年很有些名聲,上一次童生試,二十七個學生中了有十五人,本來是沒有入學考這一說的,後來是去的人太多實在沒辦法,他才不得不想了這麼個法子將大多人拒之門外。”
張書成閑閑的回頭看了姐弟兩人一眼,“書寒不會有問題。”
莊書晴拍了弟弟的頭一下,“聽到沒有,張大哥說你不會有問題,那麼緊張做什麼,便是真沒考上姐姐也不會怪你,吸取教訓就是。”
莊書寒嘴上應了,心裡卻完全不這麼想,要是連一個入學考都過不了,他還說什麼六年內要有出息?便是姐姐真不想嫁人,他也要快些出息讓姐姐有依靠才行。
張書成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小子心裡在想什麼,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很像。
生活都不是無憂無慮,心裡都有想要護著的人,更有著一顆強烈上進的心,所以他才對這姐弟兩人多有關照。
二姐只以為他是看上那姐姐了才會走動得這般勤快,卻不知他從沒起過那個念頭,不是莊書晴不夠好,而是因為她太好,她的所有表現足以說明她出身不凡,和他乃雲泥之別,他有自知之明。
走了大概有一刻鐘,馬車才停下來。
莊書晴放下心來,好在不算太遠,每天往返要是太遠書寒就太辛苦了。
私塾先生名賢遠,和張書成學中的老師乃是同窗,自也清楚好友這個得意門生的情況。
輔一見面便問道:“打算何時複學?”
張書成行以師禮,恭敬的道:“年後必然複學。”
陳賢遠皺眉,“如今才十月,你還打算荒廢兩個多月?你需知道進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學生知道,可父母尚在病中,為人子女者怎能只顧自己,先生放心,便是沒在學中,學生也不曾荒廢學業。”
張賢遠當場就考較了他幾個問題,看他確實是張口就能答上,臉上才露出滿意的神色,“思明想讓你明年下場,他對你寄予厚望,你要多用心,莫要叫他失望。”
饒是向來很穩得住的張書成此時也有幾分激動,先生終於許他下場了。
“是,學生定不負先生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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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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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3:24
024章 遇險
陳賢遠好像此時才記起屋裡還有他人在,眼神掃過莊書晴,最後落在莊書寒身上。
眼神清亮堅定,腰板挺直,仿若能一肩挑起所有磨難,唔,不錯,讀書人就該有這股勁。
“報上名來。”
莊書寒上前一步,施的不是學生禮,而是後輩拜見前輩的禮儀,“莊書寒見過陳先生。”
“年方幾何?”
“年方十歲。”
“書成可有和你說過入學須得小考,過關方可入學?”
“是,張大哥說過。”
陳賢遠微微頜首,面上不顯,心裡對他這不卑不吭的態度卻極為喜愛,“看過幾本書?”
“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都看過,四書也稍有涉獵。”
“哦?”陳賢遠來了興趣,“看得明白?”
“不敢說明白,卻是娘親在病榻上逐字逐句所教。”
陳賢遠只以為他父親已過世,是母親含辛茹苦將他拉扯大,遂也不提及父親的字眼,“你有個好娘親。”
“是,書寒有世上最好的娘親,最好的長姐。”
陳賢遠屈指敲了敲桌子,從三字經問到百家姓,再到千字文,見他答得輕鬆便上了心,翻了翻案頭的論語,“苟志於仁矣,無惡也,何解。”
“只要養成了仁德,就不會去做壞事。”
“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有智慧的人不會迷惑,有仁德的人不會憂愁,勇敢的人不會畏懼。”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凡是自己不願接受的事情,不要加於他人之身。”
“……”
兩人一來一回的交鋒了數回,從最簡單的到後面漸漸增加難度,陳賢遠眼睛越來越亮,呼吸都加重了些許。
論語,孟子,大學,就連中庸都沒有放過,莊書寒回答得痛快淋漓,一時將姐姐的叮囑都拋在了腦後。
自從知道要來私塾後,他心裡就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提著心,生怕自己學的不夠用心,先生問的問題答不上來,所以先生一開口問他就打起了精神,不敢分半點心,就怕自己回答得不夠好,先生不收他,讓姐姐失望。
他沒有入過學,所以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有多讓人吃驚,因為背對著姐姐,也就看不到姐姐眼裡的擔憂。
可莊書晴不能阻止,和平時的沉默相比,這時的書寒像在發光,像是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恨不得將自己所知的一股腦全倒出來。
幸好這裡沒有別人。
張書成不是多嘴的人,應該不會往外亂說,至於眼前這位山羊胡都在顫抖的陳先生……只要他不是那種品德敗壞的人,書寒一旦成了他的學生,想來他只會護著,而不是將他捧殺。
能教出出息的學生,是這些塾師畢生的追求。
陳賢遠已經站起來了,問題卻還在一個接一個。
而莊書寒,越答越利索。
好一會後,陳賢遠大笑出聲,“哈哈哈,這學生我收了,免束修,你要是每日來去不方便,我這裡有空屋,收拾收拾就能入住,你可願?”
懸起來好幾天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莊書寒回頭看了眼姐姐,“多謝先生好意,學生住在北邊,離這並不遠。”
陳賢遠得了這麼個好苗子,恨不得什麼好東西都捧到他面前,哪捨得他將時間浪費在路上,“你不要小看了會元府的冬天,風吹得骨頭裡都疼,你何必吃這個苦?要是病了耽誤的可是你自己。”
莊書寒堅定的搖頭,“先生不知,學生只得一個姐姐相依為命,且尚在孝期,既是放心不下姐姐,也是我多有不便,先生好意,學生銘記在心。”
陳賢遠對他愈發喜愛,他不是沒見過有天份的學子,可從小專注學業,心性上卻不堪,這樣的人不少,便是入了仕途以後也走不遠,莊書寒的懂事更讓他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好,好,好。”連道三聲好,陳賢遠指著孔子像道:“先給聖師磕頭。”
莊書寒轉身看向姐姐。
莊書晴對他點頭,他才跪了下去。
然後,陳賢遠一抖袍子落坐,不用人提醒,莊書寒朝他恭敬的拜了下去,然後接過書童遞來的茶雙手奉上,“先生喝茶。”
陳賢遠摸著鬍子大笑,將茶當酒,一飲而盡。
幸好不是開水,莊書晴偷偷想,看陳先生在教導書寒學子該當注意的事,她悄悄離開,將準備好的贄見禮拿了過來。
陳賢遠原本是準備免了這新學生的束修的,可看她都準備好了也就收了下來,長姐為母,這姐姐做得很合格,書寒能這般優秀,這做姐姐的也當居功。
“以後書寒就托先生教導,若是他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也請先生好生引導,先生如父,他日他若有所成就也是先生之功。”
做得不好只管打這樣的話莊書晴可不會說,要是先生這麼做了她指不定還要生氣,她的弟弟她還不知道,聽話得很。
她完全沒注意到,她此時的心態就是自家的孩子怎麼著都是好的,有錯也是別人的錯,和萬千家長一樣。
陳賢遠受了她的禮後虛扶了一把,“你放心,我定當盡我所能教他成才。”
莊書晴又施了一禮,“我雖是女子,卻也知世上有捧殺一說,書寒才十歲,實在不宜太過拔尖,所以……”
“你的意思我明白。”陳賢遠摸著鬍子,不甚贊成的搖頭,“不遭人嫉是庸才,他早些承受這些更好,學子削尖腦袋往上擠,說到底還是想要為官一方,可做官之前需先學做人,若是連同窗之間的傾軋都應對不了,談何為官?你對書寒的維護我知道,可男兒就該有面對一切風雨的勇氣,而不是在溫暖舒適的屋內被人護著,那樣,成不了長。”
莊書晴無話可辯,她固有的思維裡,十歲的孩子就該安逸的成長,但她忘了,在這裡,十歲已經是小大人了。
“姐姐,我能應付,你不要擔心。”莊書寒走近一步,極難得的主動握住姐姐的手,莊書晴才發現,這個孩子不甚柔軟的手,並不比她的小了。
“你既已答應許我明年參加童試,出頭只是早晚。”
可是晚一天你才能安穩一天啊,莊書晴拍了拍他的手,不再多說,孩子想要成長,她又如何能攔著。
“明年便參加童試?”陳賢遠愣了下,旋即若有所思的點頭,“你基礎學得扎實,我再好好給你抓一抓,倒也未嘗不能一試。”
張書成額角抽了抽,他沒想到陳先生會同意書寒這麼小就參加童試,要知道,他早在兩年前就想下場鄉試,先生將他一壓再壓,只為讓他學得更扎實,這也是陳先生一直都贊成的,怎麼到了書寒這裡就變了?
應下明日便入學後,幾人離了陳家。
“張大哥,今日多謝了,不好再耽擱你的時間,我和書寒走路回去便好,這條路他也得先熟悉熟悉。”
張書成看了姐弟兩人一眼,也不廢話,坐上車轅,打馬離開。
天氣已經有些涼了。
走在古韻十足的街道,沒有跑得飛快的兩個輪三個輪四個輪,習慣了這樣慢節奏的生活後,莊書晴很享受,“要是鋪子生意好,姐姐買輛馬車給你,冬天來往私塾也少受些凍。”
莊書寒張口想拒絕,可一想,要是真有餘錢買輛馬車也好,以後姐姐去哪裡也方便,至於他,是絕不會用的,過去那一年吃了那麼多苦頭,現在好吃好喝的也不能養得嬌貴起來。
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他不能給自己那樣的機會。
“我打聽過了,童試分縣試,府試和院試三場,縣試得回涼山去,你尚是童子,除了同村之人外還要尋個廩生保送,同村之人倒容易,大伯應該很願意幫這個忙,廩生的話不知陳先生有沒有學生是,即便沒有,他要找出一個也不是難事,你好好表現,他應不會在這等事上為難你,不過我們在會元府的事怕是瞞不過大伯了。”
“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大伯只會更高興,莊家不要說出廩生,就是秀才都好幾年沒出了,再這麼下去,莊家和尋常人家有何區別。”
莊書晴訝然,“大伯和你說的?”
“恩,那幾日我去書房去得勤,大伯常會勉勵我幾句,叫我用心讀書。”
怪不得大伯會那般看重他們姐弟兩個,之前還以為是她表現得好,卻原來大伯更看重的是書寒。
不管怎樣都好,只要大伯支援,有需要行個方便的地方想來他也不會攔阻。
“書寒……”
莊書晴正要接話,聽得後來傳來一陣騷動,然後是馬蹄聲,一輛馬車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瘋了一樣拖著馬車狂奔而來,行驚叫著四處奔逃。
莊書晴第一反應就是將弟弟用力推開,慣性讓她後退了一步,自己想要跑卻只覺得腿肚子發軟,移不動分毫。
那馬速度很快,眨眼間就到了眼前,莊書晴從來就不是認命的人,就地一滾,堪堪避開了去,身上火辣辣的疼。
原以為自己總算逃開了,可此時馬卻長鳴一聲,人立而起,偏移了個方向又開始跑。
而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的莊書晴躺著的地方,正是這個方向。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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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3:43
025章 救命之恩
“姐姐……”莊書寒嚇得臉色盡失,腦中一片空白,待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撲在了姐姐身上,而那馬高高揚起的前蹄,離他僅有半步之遙。
看到這一幕的人驚呼出聲,有些人更是扭開頭去,不敢再看即將發生的慘劇。
“嘶!!”
“砰!!”
“啊!!”
接連發出的聲音響徹整條街道,然後,是瞬間的寂靜。
沒有預料中的疼痛,明明已經到眼前的馬車卻掀翻在了不遠處,馬掙扎著想站起來,不知傷到了哪裡怎麼都起不來,發出一聲聲哀鳴。
莊書寒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然後才想起自己還壓著姐姐,趕緊站了起來,邊去扶人邊一連聲的問,“姐姐,有沒有傷著哪裡?”
待莊書晴抬起頭來,臉上的蹭傷讓莊書寒更急了,女子的容貌最是要緊,可不能留下痕跡來,“姐姐,我記得前邊不遠有醫館,我扶你過去。”
莊書晴當然是疼的,全身的骨頭都在疼。
她那一滾滾得倉促,地上又有些小沙石,身上本就有些蹭傷,再被弟弟用力一撲,她覺得裡裡外外的哪裡哪裡都在疼。
可現在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馬不會無緣無故躺倒在地。
借著弟弟的力氣站起身來,莊書晴看向離自己不過三四步遠的人。
一個男人。
身著紫衣,頭戴紫冠,連腰間的玉佩都是紫色的,一般人撐不起紫色,更不用說這樣滿身紫,可這個人卻好像天生就適合紫色,越發趁得他膚白如玉,發黑如墨。
相貌是那種咄咄逼人的俊,可惜生就一雙薄唇,沒讓這副好相貌遜色,卻添薄情之相。
只是此時,臉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打量只是一瞬間,莊書晴深施一禮,“救命之恩,書晴拜謝。”
莊書寒皺眉,女子閨名,怎能輕易告知陌生男人,便是有救命之情也不該。
上前一步,他將姐姐護在了身後。
莊書晴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反對。
她不能總想著將書寒護在安全的地方,這是阻礙他的成長。
“請公子告知名諱,救命之恩,書寒改日定登門道謝。”
男人像是根本沒聽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向來被人避之唯恐怕不及的白瞻居然有救人的一天,說出去不要說別人不信,就是他自己,這會都沒有回過神來。
剛才怎麼就出手了呢?
看向對面暗藏謹惕的小子,白瞻恍然。
他坐在茶樓的二樓窗邊,將姐姐推開弟弟自己遇險,弟弟捨身護姐姐的舉動全都看在眼裡,莫名的,就想到了逝去的娘親。
他那個烈性子的娘活得肆意,哪怕未婚有孕被娘家人看不起也沒改了那性子,離了娘家自己獨居一處,不管所有人的勸阻執意生下他,明明愛他護他若命,表現得卻沒心沒肺,從他生下來就帶著滿天下跑。
去過毒物滿布的南疆,要不是對方警覺,差點將巫師的看家本事都學了來,也去過大漠,曾經三天沒有喝過一滴水,娘倆差點命都丟了,曾經駛船出海,迷失在海上,花了半年時間才找著路回來,也為了改變他的體質,背著他攀爬上長年冰雪覆蓋的北嶺高峰去找那不易尋也不易取的冰蓮。
娘教會他很多,唯獨不曾教他恨那個害她一輩子活在人言裡的男人。
長大後他曾問過娘是否恨他,他想,只要娘說恨,他定會讓那個男人付出代價,不管他是何身份。
可娘卻說她不恨,他一直都記得娘親當時是笑著的,笑得都有點幸福,娘說男人提過要帶她回去,是她不願,因為不願在那樣的地方被束縛住,她沒有告知男人她有了身孕。
因為她愛著那個男人,所以她生下了兩人的孩子獨自撫養長大。
在她纏綿病榻不久于人世時,她才告知他父親是誰,卻原來是那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她給自己選擇,是要去接受那個高高在上的身份還是逍遙於世,不管他怎麼選她都支持。
在去世前那幾日,娘說得最多的便是她和那個男人相遇相愛的故事,她記得的,始終是那些美麗的曾經,忘了這些年獨自撫養孩子的辛苦,便是離世時,嘴角都是帶著笑的。
他懂,娘不想他心裡生恨,只因她清楚心裡裝著恨的人不會過得快活。
他也確實是不恨的,因為娘沒有恨,娘在提及那個男人時是快樂的。
娘過世後他遵循娘的遺願去了趟皇宮,將娘給他的遺書給了那個男人。
那遺書他看過,很符合娘的性子,他知道那個男人只要看過,必將勾起這個男人對娘的記憶,並且再難忘記,哪怕他曾經都忘了多年前曾經有過那樣一個明媚的女子和他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日子,並且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為他孕育了一個孩子。
他們長得太像,無人能懷疑他不是他的種。
可他,拒絕了男人要給予他的一切。
就是真將那個位置給他又有何用,終換不回他那個笑了一輩子的娘親。
而眼前這個尚未長成的女子,明明長得和娘親半點都不像,卻讓他想起娘親。
在他自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這裡。
因為自己出手及時,未讓她受傷,他甚至是有些慶倖的。
“哎呦……”
聲音是從馬車裡傳出來的,聯想到之前那聲巨響,莊書晴覺得馬車裡的人肯定傷得比她要重,當然,也幸虧傷的是對方,不然她和書寒今天能不能保住命都得兩說。
書寒當時護在她身上,一想到差點造成的後果,她不由得抓住了弟弟的胳膊,滿心餘悸。
莊書寒下意識的回頭,看到姐姐臉色慘白,額上見汗,頓時將其他事都丟在一邊,忙回過身來扶住人,忙不迭的問,“姐姐,是不是哪裡疼?”
莊書晴搖頭,“都是小傷,不礙事,回去抹點藥就好了。”
“好,我們這就回去。”莊書寒只以為姐姐是不想讓他擔心才說得輕鬆,回身對著對面的高大男人深深的拜了下去,再一次道:“請公子留下名諱,書寒改日定當上門道謝。”
“白瞻。”白瞻回著莊書寒的話,眼神卻是落在莊書晴身上緩緩道出自己的名字,不顧周圍隨從掉了的下巴,吩咐道:“去弄輛馬車過來,送他們回去。”
一眾隨從還沒從自家公子如此平易近人的形象中回過神來,沒有一人應聲。
白瞻眉眼一挑,語調更輕柔了幾分,“我自己去?”
“啊?啊,不,不,公子,我們去,我們去。”一眾人被公子過份的溫柔嚇得魂都掉了,反應最快的趕緊去弄馬車,他們公子是從不坐那玩意兒的,得去別人那裡‘借’。
恩,借,有沒有得還得看公子以後還用不用得著。
反應稍慢一點的都暗恨不已,這樣的公子他們沒有侍候的經驗啊!
馬車裡的人終於爬出來了,是個粗壯的婆子,髮髻散亂,珠花也松了,看著狼狽不已。
一爬出來看到有那麼多人盯著她看頓時惱了,“看什麼看,看不到馬車上有柳府的標誌?要是我們四小姐有個好歹,你們全都跑不了。”
凶了圍觀眾人一眼,落在莊書晴姐弟兩人身的目光尤其兇狠。
明明是她們自己的馬車惹禍,一路不知傷了多少人,還差點出了人命,眼下這態度是反而要怪到路人身上來?
圍觀的人皆是憤憤,可一想到對方是柳家,也只敢在心裡發狠。
“媽媽,快想辦法,小姐頭磕頭了,在流血。”
婆子頓時息了氣焰,手腳並用的又爬回了馬車裡,圍觀眾人不知那四小姐到底傷得如何,心裡卻覺得痛快。
柳姓勾起了莊書晴的記憶,不知道這個柳家和那個柳三小姐是不是一家。
白瞻一直看著莊書晴,莊書寒心中著惱,站到姐姐身前試圖攔住他的視線,可他雖然在同齡孩子裡算高的,和成年男子比起來卻還是吃虧不少,更何況白瞻即便是在成年男子裡也是鶴立雞群的那種。
莊書晴內裡芯子是個成年人的靈魂,自是不會沒有感覺到白瞻的視線,只是那視線並沒有惡意,也不黏糊,她也就不覺得如何了。
看便看了,又不少塊肉,上一具皮囊長得不差,走在路上被人注目是常事,這會她就是裝,也裝不來被男人看了就要嬌羞躲避的模樣。
不管馬車裡的柳四小姐和幫過她忙的柳三小姐是不是一家,這裡此時都是是非之地,她只是一介平民,無依無靠誰都惹不起,就算她是受害人也沒人能給她評理,這個虧是吃定了,倒不如先離開為妙。
拍拍書寒的肩,莊書晴從後面走出來一步,對白瞻盈盈一拜,“救命之恩以後拜謝,我們姐弟身上皆有傷,先行告辭。”
“不忙,馬車就來。”
“不敢勞公子……”
“怕事?”白瞻打斷她的話,“一個柳家罷了。”
“于公子來說只是一個柳家,于我們姐弟來說卻是偌大個柳家,吃小虧保平安。”莊書晴又是屈膝一禮,不再說什麼就要拉著弟弟離開。
可她不想在這事上爭個對錯,有人卻不這麼想,“你們兩個站住。”
是剛才那個婆子又從馬車裡爬出來了,“穿白衣和綠衣的兩個,就是你們。”
書寒今天穿的是一簇新身銀白袍子,她則是著一身淺綠,莊書晴歎了口氣,她就是想裝沒聽到也不行了。
這點時間,對方的護衛已經追上來了,聽到婆子的話也沒停頓,將姐弟兩人連同和他們離得近的白瞻團團圍住。
白瞻的手下卻沒動作,只是眼中的同情讓人不解。
回過頭去,莊書晴看到那婆子和一個年輕的丫鬟扶了個女子過來,鬢角稍亂,臉上滿是委屈的神色,泛著水光的眼睛我見猶憐,本就美麗的臉龐更添了幾分柔弱,叫人移不開眼光。
要是沒有惡僕在先,莊書晴也願意相信這真是個柔軟的姑娘,可惜,她向來相信有怎樣的僕人就有怎樣的主子。
她也不說話,等著對方的舉動。
至於白瞻,她不會傻得大包大攬的去將責任都攬在自己上,將他摘出去。
在他說出‘不過一個柳家’這樣的話時她就知道這是條大腿,還是條不用她去抱,就有人急不可耐的往她這邊推的大腿。
他若不想管,脫身是輕而易舉的事,他若願意施以援手,今天她們姐弟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至於利用救命恩人會不會太卑鄙了些……她現在想不到這些。
待看到柳四小姐眼神發亮的一直往白瞻身上瞧後,她更打定了主意。
“媽媽,雖然我受了點傷,卻也是我們的馬失控在前,若非這位公子仗義出手,後果不堪設想,便算了吧。”
圍觀眾人松了口氣,果然是大家小姐,氣度就是不一樣,人美心更美,怪不得有傳言柳家四小姐才貌雙全,便是府主夫人都請媒婆上門為長子求親。
自始至終,柳四小姐都沒看過姐弟兩人一眼,此時她要等的,是這位紫衣公子的反應。
能被傳出諾大名聲,才貌固然是重要的原因,可若沒有些其他手段本事,也絕不可能輪到她拔得頭籌,擅識人便是她最大的倚仗。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來這三人並非一路,別人不識貨,她卻知道紫衣公子光那身紫衣有價無市,天蠶絲年產出不足二十匹,年年在貢品名單內。
不要說平民百姓,就是一般官宦人家都見不著,只有極得聖上歡心者方有可能得到賞賜,她還是因為得了府主夫人青睞才有幸見過。
可人家那也是珍而重之的收著,不是像眼前這位一般穿在身上,並且看著也不像是多愛惜的樣子。
需得是怎樣的底氣才能將之視為無物?
眼下求親的人裡,府主公子身份是最高的,要是沒有更好的選擇,她的婚事應該就要定下來了,可現在,她卻不想點那個頭了。
有些人,不用前呼後擁,也不用表現得多不可一世,只需站在那裡就能讓人不敢輕看。
她不會看走眼。
只是,這等待的時間是不是長了些?
那婆子最是精乖,也最是知道自己侍候了多年的小姐在打什麼主意,眼看對方不搭腔,連個眼神都沒有給自家小姐一個,趕緊將話接過去,免得小姐難堪。
“小姐您就是心腸太好,若非他們攔住去路,等護衛追上來自是能將馬制服,您又怎會磕到頭?這血都要將帕子浸濕了,回去夫人怕是要剝了老奴的皮。”
莊書晴看了眼丫鬟用帕子捂著的地方,連點血絲都沒看到。
眼疾手快的拉住要反駁的人,莊書晴對弟弟搖了搖頭。
不管對方是怎樣一個柳家,總歸不是他們姐弟能招惹的,忍氣吞聲是委屈,卻是保全自己的方式,這點覺悟她還是有的。
白瞻眉毛揚了揚,若是此時被圍住的是他娘,第一反應恐怕就是揮鞭子,哪會任人在她面前一幅理全站在對方那邊的德性。
這個人,和娘像,卻也不像。
不過從她的各種表現來看,是個聰明人,明知硬杠上會吃虧還要迎難而上那不叫有勇氣,那是蠢。
他就喜歡真正的聰明人,而不是那些自以為聰明,實則就是個笑話的人。
“你那雙眼睛再不老實,我便挖出來如何?”
柳四小姐怎麼都沒想到等了半天就等到這麼一句話,她知道,這不是威脅,而是對方真敢這麼做!
明知她是柳家小姐還敢如此,他的憑仗是什麼?
莫非……他來自京都?
越想,柳四小姐害怕中又有一絲興奮,若是能嫁去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
小心的藏好自己的眼神,柳四小姐垂下頭去,輕咬紅唇,猶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白瞻半點面子不給,嗤笑一聲,示意被攔在週邊的馬車過來。
手下不敢耽擱,三兩天解決了擋路的人,牽著馬車來到公子面前。
“上去。”
這話是對著莊書晴說的,莊書晴只遲疑了一瞬,就拉著弟弟上了馬車,她身上是真疼得厲害,當時用了不小力氣撲過來的書寒肯定也不輕省。
“送他們姐弟回去。”
“是,公子。”
車簾放下之前,莊書晴在馬車內對著白瞻福了一福,卻再無半句言語。
這份人情,她欠得大發了,過了今天得去打聽打聽這白瞻是什麼來路,有些人的人情不是那麼好欠的,但願老天能幫她一回,別讓她的日子更難。
“救我……痛…”嫩嫩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傳來,莊書晴下意識在馬車裡找了一圈,馬車就這麼大,雖然放著的都是好東西,卻也藏不下個孩子來。
那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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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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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4:01
026章 新開技能
她當了幾年醫生,有些反應已經成了本能,聽到求救聲絕無法當做沒聽到。
重新撩起簾子,其他人看過來的眼神她也顧不上了,四處打望也沒看到哪裡有受傷的孩子。
白瞻上前一步問,“丟了什麼?”
“痛……痛……”帶著鼻音的聲音讓莊書晴心都酥了,正要問他有沒有看到受傷的孩子,眼神就被柳家的其中一個護衛手裡提拎著的小東西吸引去了目光。
她不止醫人,她還醫動物,憑她的經驗,那個還在滴血的小傢伙傷的不輕。
“痛……救我,救我……”
莊書晴心裡突然升起一起古怪的念頭,她知道那股違和感是怎麼回事了。
就算柳家沒一個好東西,可現在卻不止柳家的人在,有白瞻和他的人,還有那許多圍觀的百姓,不可能哪裡有受傷的孩子而沒一個人理會。
便是在現代都還沒有漠然到這種程度。
那剛才呼救的難不成是……
這是什麼情形?她上輩子當了兩年獸醫也沒有開這個技能啊?
最多也就是招貓貓狗狗的喜歡一些,也就是別的醫生搞不定的她能搞定,也就是被個狗狗叨到了孤兒院門口,又被狗狗守護了多年……
這麼一想,還真是有些古怪。
看她不說話,白瞻循著她的視線看去,“喜歡?”
“它受傷了。”
白瞻來了興致,“你要帶它去看大夫?”
莊書晴終於將視線移到了男人身上,到這時她才發現兩人離得實在是太近了些,忙往後退了些,回頭一看,書寒果然黑臉了。
之前怎麼沒發現,他有動不動就黑臉的毛病?這可不是好習慣,得改。
古代人講究的是喜怒不形於色,既然打定主意要走仕途,這一套就必須學起來。
不過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莊書晴琢磨著這個男人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將那小東西給要來,她算是看出來了,柳四小姐的芳心可是動得厲害。
“只要買些藥,我能治。”
“哦?”白瞻踱著步子走過去,就像是走在自己家裡,再自然不過的從某個架子上拿了樣東西又走過來,等到那護衛反應過來時,害得馬失控的罪魁禍首已經不在自己手裡了。
“那就給你治,過兩天我來看。”
莊書晴接過來小心的護在胸口,抬頭看向男人,用眼神問,‘為什麼你要來看?’
“從我這裡過手的東西自然是我的,我來看一下我的東西……有何不對?”
“……”
世上還有這個道理?不止是莊書晴,那些個護衛,柳四小姐,連帶離得近聽到這話的路人都用奇異的眼神看向白瞻。
唯有白瞻的手下一臉再自然不過的神情,在他們心裡,公子這話一點問題都沒有,經了公子手的東西可不就是公子的了,無數的事實可以證明。
莊書晴索性退回馬車裡,簾子一放,當沒聽到剛才那番話,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感覺到馬車在動了,估摸著已經離了那個是非地,莊書晴才又撩起車簾,對坐在車轅上的人道:“麻煩大哥在醫館停一下。”
“沒問題。”
一下一下輕輕摸著小傢伙的頭,莊書晴正想著要怎麼問一問這小傢伙剛才是不是它在說話,就聽得它弱弱的吼了兩聲。
而她聽懂了。
它在說,“痛,好痛。”
和之前那道嫩嫩的聲音一模一樣。
真是……見鬼了。
她什麼時候多的這個技能?明明到這個世界也有不少時日了,怎麼之前沒有半點徵兆?
還有那個男人,不會真的兩天后來看這小傢伙吧?
這事一件接一件的,真是頭疼。
馬車一走,白瞻也就沒興致再留下來了,抬腳就走,那個嬌嬌俏俏的小姐壓根不在他眼裡。
可在人家小姐眼裡,他卻是香餑餑。
“公子請留步。”
白瞻像是沒聽到,連個停頓都沒有,柳四小姐又氣又窘,臉紅得都要滴出血來了,她長這麼大,哪曾被人這般對待過,心裡那點念想瞬間拋到了腦後,不經思考的話衝口而出,“公子就這麼走了?”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哪怕她想要表達的是他將自己馬車掀翻,害得自己受傷的事,可別人不會這麼認為。
她都聽到有人在偷笑了,要是不處理好,她柳四小姐的名聲就毀了。
是她魯莽了。
看到男人總算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看她,柳四小姐深吸一口氣,正要說話就聽得對方道:“本公子不走,還等著你送本公子回去不成?知道了我家門朝哪開,本公子擔心會有人不請自來。”
柳四小姐腦中一片空白,連唇都是白的。
她心裡突然升起一種,自己多年經營要毀於一旦的感覺,要是可以,她真恨不能撲過去捂住男人的嘴,不讓他說出更不堪的話來,可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白瞻看她那副面若死灰的樣子冷笑,這樣的人他看多人,算計人的時候得意囂張,失意了就利用女人的天賦最大限制的保住老底,以圖他日捲土重來。
只看這個女人的眼光他就知道不是安份人。
背著雙手踱步走近,在一眾護衛警惕的目光中圍著柳四小姐轉了一圈,白瞻不屑至極的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不知道多少人駐足的街道靜默得像是來到了一個無聲的世界,柳四小姐眼前一陣陣發黑,只恨不得生撕了給她這般難堪的男人,那個挺拔的背影在眼前浮現,一邊恨著,一邊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直到回到柳府,她都只記住了這個男人,恨得咬牙,也惦記得茶飯不香,唯獨忘了另一對當事人姐弟,或許,這也正是白瞻的用意?
先離開的兩姐弟根本不知道後面這一出,先去醫館看了大夫,確定沒有內裡的傷後才又買了藥回家,有給自己用的,也有給小東西用的傷藥。
在路上時莊書晴就憑著經驗看過了,小東西應該才出生沒幾天,個頭小小的只有巴掌大,不知怎麼來到了人群中,左前腿骨折,身上也有好幾道口子,大概也沒吃到什麼東西,氣息虛弱得很。
“姐姐,這是狗嗎?”被冷落了的莊書寒不甘心的湊過來,對著姐姐手心的東西甩眼刀。
“不是狗。”莊書晴回得很肯定,她看著倒有點像狼,不過她醫過的動物裡可沒有狼,也不敢百分百肯定,“得等它長大些才知道是什麼。”
“不管是什麼,能看家護院就好,我要上私學,姐姐要忙活店裡的事,就剩秀兒姐一個人在家了。”
莊書晴實在是稀罕這孩子得緊,誰待他好一分他就回報十分,這點像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親昵的附和,“對,能看家護院就好,書寒就能安心進學了。”
莊書寒又歡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才好,霸佔著姐姐手心的小東西看著也不那麼礙眼了。
坐在車轅上的青年聽著裡面的對話面上也不由得帶出些柔軟笑意,心裡有些理解為何公子會百年難得一遇的管閒事了。
轉了個彎,青年一拉馬韁,馬車停了下來,“到了。”
車簾掀起,先出來的是莊書寒。
他跳下馬車,又小心的扶著一隻手不得閒的姐姐下來,這才對青年道謝。
“我只是遵公子的命令列事,要謝就謝我家公子吧。”一撐車轅坐上去,青年一甩鞭子,馬車搖搖晃晃的離開。
後面的門拉開,張秀兒滿臉的笑意在看到兩人狼狽的樣子後轉換為驚懼,忙不迭的將兩人拉進來,一連聲的問,“這是怎麼了?早上出門不還好好的?書成沒將你們送回來?”
“沒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下,張大哥要送我們,我想著總得讓書寒熟悉熟悉這條路就拒絕了,哪想到會摔著,秀兒姐你別擔心,真沒事,最嚴重的就是臉上這裡,蹭破了點皮,兩天就好了。”
“女孩子家家的,臉得有多重要,要是留下點印子看你怎麼辦。”嘴裡說得厲害,張秀兒也沒閑著,打了溫水來小心翼翼的用帕子給她清理傷口,“不行,得去買點藥來,不然我心裡不安穩。”
“回來的路上順道買藥了。”莊書晴乖覺的將個木盒子遞給張秀兒,張秀兒瞪她一眼,倒也沒有再說什麼。
“書寒呢?你有沒有傷著?”
“沒有,我很好。”
從表面確實看不出來兩姐弟還有其他地方有傷,張秀兒這才緩了臉色,打定主意下回見著書成要好好說說他,哪有這樣的,好好的人出去回來卻成了這個樣子,幸好傷得不重。
忙完了人,張秀兒才注意到莊書晴手裡的小東西,低下頭來看了看,“撿來的?”
“恩,看它受了點傷就撿回來了,秀兒姐,我先去給它上點藥,書寒,你留下來幫秀兒姐做午飯,對了秀兒姐,給這小東西熬點米湯,才出生沒幾天,怕是都沒喝過奶。”莊書晴不動聲色的將話揭了過去,抱著小東西回屋。
她得弄清楚,她之前不是出現了幻覺。
不過在那之前,她得先將傷口處理了,這麼小正是長得快的時候,只要好好處理,這傷很快就能養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7 22:44:21
027章 再相見
找來乾淨的布,又打了溫水將小東西小心的收拾乾淨,小傷口上了藥,斷了的左前腿用小木板固定好。
這個過程中應該是痛的,小東西的毛都炸了,卻沒有移動分毫,偶爾哼哼兩聲,讓莊書晴更加心疼。
找了件舊衣服出來給它盤了個窩,莊書晴戳了戳它的小腦袋,“能聽得懂我的話是不是?”
小東西蹭了蹭她掌心,“吼吼。”
這下莊書晴確定自己不是產生幻覺了,她真能聽懂它的話,它在說‘香香’。
“我很香?”
“吼。”
聽到肯定的回答,莊書晴有些懂了,動物是最乖覺的,誰是真心待它,誰有善心,誰柔軟好欺負,這一類人它們會親近,因為這於它們來說是安全的,哪怕對方一臉凶相。
相反,有些人哪怕長著一張天使面孔,小動物也不會親近,因為他們散發的氣味出賣了他們的本性。
上輩子她雖聽不懂它們的話,對它們的習性卻是極為瞭解的,她被人陷害跌落谷底時,是它們陪著她,給了她心靈的平靜,也因為如此,她心態才發生了變化,不再是為了生存,為了多賺錢而做獸醫,心裡卻時時惦記著有朝一日能再當回醫生,而是從心底接受了自己的新職業,漸漸開懷。
習慣了被動物圍繞的日子,來到這裡後她不是沒有遺憾,也想過等日子安穩了去養一堆小貓小狗,現在能提前實現,也挺好。
曾經她要靠著瞭解它們的習性才懂它們想要表達的意思,現在能聽懂它們的話倒是更方便了,至於其他的,她暫時還想不了那麼多,總不會有害不是。
但是此事不能對人言她還是知道的。
“姐姐,我進來了。”
摸了摸小東西的頭,“進來。”
莊書寒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米湯進來,看了小東西一眼,將碗放到它面前。
碗高了些,莊書晴探了探溫度,將小東西托在手上和碗齊平,小東西聞著香味,迫不及待的大口喝起來,要不是莊書晴反應快,差點整個人都滾進了碗裡。
“沒人和你搶,慢點。”莊書晴又好笑又心疼,看這樣子真是餓慘了。
“秀兒姐說這個碗以後就給它用了。”莊書寒戳了戳小東西的頭,“姐姐,我們真要養它嗎?那個白公子……會不會真的過來?”
“你是擔心他過來會給我們帶來麻煩,還是不想我和他接觸?”
莊書寒垂下視線,“姐姐畢竟是女子……”
古人的思想就是如此,男女授受不親,私底下不能往來,不然就是輕浮,就會壞了名聲,這些她都懂,她也在適應,並且盡力遵循著這些規矩來。
可有些事和男人接觸是避免不了的,比如說張書成,再比如那個很可能會不請自來的白瞻。
“書寒,你要知道我現在並非莊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了,規矩我們要守,卻不能死守,還是說你覺得我們之前在莊家的日子過得比現在好?”
莊書寒無話可辯。
“我知道你是為姐姐好,怕壞了姐姐的名聲,還記得姐姐說過的話嗎?姐姐沒想嫁人,名聲好不好也沒那麼重要,那個白公子于我們有救命之恩,他若真要來我們非但不能攔著……不行,我真是昏頭了。”
莊書晴一拍額頭,她可真是糊塗,忘了秀兒姐乃寡居之人,若是進來個陌生男人,那些長舌婦還不知道要怎麼說道她。
莊書寒還以為姐姐是想明白了,連忙抬頭看她。
“白公子絕對不能來這裡,到時怕是只能將他帶到鋪子裡去,這兩天得快些將鋪子拾掇好。”
莊書寒頭又垂下去了。
莊書晴看得好笑,拍了他腦袋一下,“小小年紀,想那麼多做甚,你只要知道嘴巴長在別人身上,當你可欺時他們會無所顧忌的來說三道四,你出息了,他們只會覺得我這做姐姐的為你做的值得,會佩服我,自然就沒人說那些糟心話了,強者制定規則,弱者遵循規則,你想當強者還是弱者呢?”
自然是強者。
莊書寒給自己定下了目標。
也是從這日後,他再也不曾用那些規矩來要求姐姐,他不能明明受盡姐姐的庇護還要和外面那些人一般對姐姐說三道四,往姐姐心上插刀子。
和白瞻雖然只有一面之緣,莊書晴卻能肯定那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說了兩天后會來就一定會來。
可她沒想到對方竟然一早就來了,在莊書晴送弟弟出門的時候。
白瞻懶洋洋的靠坐在馬車上,依舊一身的紫,“不歡迎?”
“自然不是。”莊書晴不想耽誤了弟弟進學的時間,對他交待道:“在路上當心些,靠邊些走。”
“我知道,姐姐。”從進學第一天起他就沒讓姐姐送,今日知道姐姐有事,自是更加懂事,哪怕心裡還有擔心,也只是向白瞻行了一禮便告辭離開。
白瞻有些好奇這小姑娘是怎麼教弟弟的了,他還以為那小傢伙會對著他千防萬防,沒想到竟然就這麼走了。
有點意思。
“請白公子勿怪,非是我不知禮節攔著客人不許進門,我們姐弟是租賃在這裡,這裡的房主是寡居之人,若因我之故讓她被人非儀便是我的罪過了,我在前面開了個鋪子,雖然還沒有開張,卻也是個去處,不知白公子可否移駕?”
白瞻是什麼人,早在兩姐弟才出來時便知道裡面還有個人沒有露面,原來是個寡婦。
“那便走吧。”
“請公子稍等。”福了一福,莊書晴轉身進門。
張秀兒一把拉著她往裡走,覺得離得夠遠了才小聲道:“書晴,這是誰?你何時認識的?我怎麼看著這人有點危險?”
不能讓白瞻久等,也不能不安慰張秀兒,莊書晴索性編道:“他之前幫過我和書寒的大忙,不是壞人,回來我再和姐姐細說。”
張秀兒千萬個不放心,這會也只得放人離開。
莊書晴回屋抱了被她取名為念念的小東西,又多帶了點銀子在身上,趕緊出了門。
“久等了。”
白瞻對著馬車抬了抬下巴,“上去。”
這個男人實在太醒目,是和他走在一起被人觀望還是上馬車,莊書晴沒有猶豫就做出了選擇。
白瞻很滿意自己沒有料錯。
刻意丟下一眾手下出門,自然只能自己駕車,一甩馬鞭,馬聽話的往前走。
“哪邊?”
“東邊集市。”
然後,兩人都沉默下來。
待到了人聲喧嘩的大街上白瞻才回頭看了她一眼,確切的說是看了她手心裡的小東西一眼,“還活著?”
“傷得本就不算重,其他地方都是小傷,上點藥就好了,只有左前腿骨折要養的久一點才會好。”
比起那天虛弱的樣子,今天看著確實精神多了,白瞻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斜靠著馬車,一隻腳屈起一隻腳自然垂著,悠閒自在的模樣加上一副好相貌不知引來多少視線。
“吼吼。”
莊書晴收回視線低下頭去,念念往她懷裡鑽了鑽。
不用它說她也知道這個男人很危險,可現在,並非她不想招惹就能甩脫的。
一路沉默著到了集市,馬車在鋪子前邊停下。
正好隔壁的于娘子送客人出門,看到她和一個男人並肩猶豫了一下,還是打了個招呼,“來了。”
“娘子一早就生意盈門,今兒的生意一準差不了。”
做生意的都喜歡聽這樣的好話,于娘子聞言頓是笑顏逐開,“承你吉言,你有這麼張巧嘴,以後生意差不了。”
頓了頓,于娘子基於禮貌問了句,“這位是……”
“這是……”
白瞻饒有趣味的等著看她怎麼介紹自己。
“這是白公子,曾幫過我們姐弟大忙。”
于娘子恍然,“原來是恩人,你怎麼將恩人帶到鋪子裡來了,連個熱茶都沒有,一會我讓夥計給你送過來。”
“多謝娘子。”
于娘子揮了揮帕子,進鋪子裡去了。
莊書晴自去開門。
白瞻沒骨頭似的雙手抱胸往門板上一靠,“你對誰都這麼實誠?”
“公子覺得不妥?”
“有點意外,我以為這世上的實誠人都死絕了。”
“只是公子沒碰到罷了。”進了門,費力的將木板一塊塊取下來,白瞻只是看著,壓根沒想過要上前幫忙。
他甚至有點手癢,想試試這木板結不結實。
最近果然是過得太閑了。
門尚半開,白瞻就走了進去,原以為沒開張的鋪子會亂糟糟的,一進去才發現屋子裡什麼都沒有,空的都不像個鋪子。
屋子裡越來越亮堂,這時牆上的特別就看出來了。
“倒也新鮮,你打算賣什麼。”
“成衣。”拍了拍手,將門口的念念抱進屋放到乾淨地方,又去裡面小屋將唯二的兩張小杌抱出來,“地方簡陋,公子海涵。”
白瞻倒也沒什麼顧忌,用腳勾過來隨意坐了。
要是柳四小姐在這裡,大概會恨不得扒了他那身天蠶絲製成的衣裳,免得被他這般糟蹋。
于娘子掐著時間讓夥計提了壺開水過來,還有兩個茶杯,茶杯裡放了茶葉,雖然茶葉很是粗糙,可茶葉畢竟是金貴東西,平時自己都捨不得喝,能讓莊書晴拿來待客已經算是很將她當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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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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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4:36
028章 報恩
這還是來到這個世界後,莊書晴第二回見著茶葉。
第一回是在大伯家,她和書寒都喝過用茶葉沫泡的茶。
可眼下的茶葉卻是一片片的,她上輩子就愛喝茶,這會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將開水注入杯子裡,還習慣性的極為俐落的洗了茶。
白瞻看她這動作就知道這是個慣喝茶的人,可即便是粗茶都不便宜,以她還需租賃住處來看,不像是有這余錢的人,雖然她看著也不是小家小戶出身。
要說她是大家出身,沒有哪家的小姐活成她這般,也少有這股子俐落勁,表面上看她也在遵循著那些規矩,但要說她真看重,卻也未必。
眼下兩人的相處便有私相授受之嫌,他是隨心所欲慣了,她呢?世家女子有幾人能活得他娘那般自在,這會是一個嗎?
要說她是心機深沉之輩,借此來攀附他……能讓他看不出半分來,這得是多高的段數?他不相信這小姑娘有那本事。
不管如何,她膽大倒是真的,這點和娘很像。
莊書晴將兩個杯子都重新注水開水,一杯遞給白瞻,一杯自己端著,聞著淡淡的茶香,覺得全身都舒坦了。
看對方遲遲不說話,莊書晴只得主動打開了話題,“原該我們姐弟上門道謝,可我們在這會元府不認識幾個人,好一陣打聽也無人知道白府在哪……”
“懷疑我給你的是假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指的就是白公子這樣的人,我從不曾質疑過這點。”淺淺飲了口茶,感覺淡淡的茶葉在口腔裡散開,莊書晴才又道:“我只識得百姓,而白公子並非普通百姓,自然就不知白府大門朝哪開,說這些也只是想告訴白公子知道,白公子的救命之恩我們姐弟並沒有不當回事,我們姐弟也並非那知恩不報的人,若是白公子有什麼要求,只管提,我們姐弟雖然沒大本事,卻也當盡力做到。”
一口一個救命之恩,聽得白瞻直倒牙,好事果然做不得。
“我要什麼沒有,你們又有什麼。”左右看了看,“不是開成衣鋪子嗎?你開張後送我一件這事就當扯平了。”
放下一口沒喝的茶,白瞻起身往外走,他今天一定是腦子不清楚才會特意甩開人走這麼一遭,弄得就像是挾恩來圖報一樣,雖然他本也不是什麼好人。
可為什麼今兒就覺得有點憋屈呢?
離得遠了,被救命之恩激起的不對勁全褪去後,白瞻回過味來。
那小姑娘用這話套住他,其實是根本不想見到他吧,可因為他是他們姐弟的救命恩人,她又不能忘恩負義,所以想出這麼一招……
只兩次見面她就把握住了自己的脾氣,並且在這上面做文章使激將法,以此斷了往來,他居然還真就這麼輕易入了套,呵呵,這可真有意思。
莊書晴站在門口目送馬車走遠,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她不怕報恩,就怕明明有恩在前卻無法報。
能活得那般目空一切,白瞻出身必定不凡,也定是過慣了順遂日子,所以她一直把救命之恩掛在嘴上,要是對方沒皮沒臉也就罷了,但凡自負的人就易多想,定會覺得她在暗指對方挾恩圖報,只要對方能在這種時候提出一個要求,事情就解決了。
結果果然就如她想的那樣。
救命之恩是實實在在的,又豈是一件成衣就能抵消的,使這麼一招也是迫於無奈,她們姐弟現在無依無靠,誰都惹不起,更不能惹上這樣的人,哪怕是交好也不行,隨之而來的定然是麻煩。
對方可以無所顧忌,她卻不行,就算她不覺得和男人多說句話是犯了多大的錯,可為了書寒,她也不能讓名聲太過糟糕,影響了他的前途。
這恩情她會記在心裡,唯願恩人安好。
將念念抱在懷裡,莊書晴戳了戳它的小腦袋,“我是不是有點無恥?”
念念蹭了蹭她,它還不懂無恥是什麼意思,只看得出來主人在難過。
“無恥就無恥吧,弟弟比較重要。”
“吼……”
“我沒有難過。”又戳了戳它的小腦袋,“才出生應該長得很快才是,你怎麼都不長呢?可別長不大,這麼小個兒,怎麼看家護院。”
“吼吼……”
“會長大啊,那也得長快點才行。”
一人一獸說得高興,莊書晴總算把心裡那點子虧心感給壓了下去,做都做了,這麼表現給誰看呢!有些事,心裡記著就好。
很用心的畫了花樣子,在於娘子那裡挑了最貴的綢緞,莊書晴將活交給了張秀兒。
這時候,莊書晴就有些慶倖鋪子不大,不然開張那日怕是都撐不起來。
離開張還有七天時,木匠送來了按她要求做出來的東西。
有大小不一的櫃子,有高杌,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別人看不懂的東西。
“這是用來做什麼的?”于娘子拿著個竹子製成的東西翻過覆去的看。
莊書晴抬頭看了一眼,“用來掛衣服的,娘子不覺得比用根繩子掛著要好看?”
于娘子做的就是這個行當,聽她一說就懂了,比劃了下點頭道:“是要好多了,衣裳的形狀還在,這麼一件件整齊的掛著一目了然,看著也清爽,書晴,你這小腦袋瓜怎麼想到的。”
哪裡用她多想,現代人誰家晾衣服不是用晾衣架的,她原本是畫了個樣子給木匠,又將作用說了下,那木匠就說用竹子效果更好,她一想也是,用竹子做出來的三角衣架,撐衣服的那兩個角能做出弧度來,肩膀那地方也就不會變形得厲害了。
說到底,古人並不蠢,現代的一切都是古人一代代積累起來方有的。
“書晴,這東西家裡也用得上吧。”
莊書晴笑,“當然,就是順帶還要做個掛衣服的櫃子才行。”
一想到還有額外的支出,于娘子就暫時歇了念頭,打個櫃子不便宜,她還是再想想。
木匠又拿出數根巴掌寬且厚度相同,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突出來的勾子的木板,在莊書晴的比劃下固定在了三面牆的最上面,然後又計算著距離在中間又釘了一排。
于娘子看了眼手裡的晾衣架,一下子就懂了。
想像一下這鋪子拾掇出來的模樣,再想想自己曾進去過的成衣鋪子,于娘子笑了,她現在真相信這鋪子一定能紅紅火火了。
離開張只剩兩天時,織娘幾人俱是一臉疲色的直接過來了鋪子裡。
“我許久沒這麼拼命過了,書晴,你那鋪子一定要生意紅火才對得住我們幾個這麼拼死拼活的幹。”
莊書晴頓時有了壓力,“我儘量不讓你們失望。”
織娘笑,“不請我們進去瞧瞧?”
莊書晴趕緊讓開身,她這幾天也有些著急,就怕一切都準備好了,成衣卻不夠撐起一家鋪子,看到她們幾個過來,她這心才安穩下來。
織娘看著完全和自己想像不同的鋪子,乾淨是乾淨了,感覺也很舒服,可是會不會太過……太過整潔了,這看著都不像是個成衣鋪子了。
其他幾人也這麼想。
莊書晴看出她們的疑惑,問,“成衣是放到秀兒姐那了還是帶過來了?”
“在馬車上。”
“你們幫我一把,都搬進來。”
本來就是送成品過來的,幾人都沒有多說什麼,幫著來回搬了幾趟。
莊書晴拿出一個竹衣架將一件長衫掛好,再用長長的衣叉將之掛到牆上木板那個突出來的勾子上,微風進來,衣擺輕輕擺了擺。
“怎麼樣?”
織娘看了好一會,“我都想買回去了。”說完自己也笑了,“趕緊都掛上看看。”
幾人一起忙活,很快就將三面牆都掛滿了,下面那排離地面還有點距離,也不用擔心衣擺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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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5:00
029章 白瞻其人
莊書晴站在屋中間邊看邊舉著長長的衣叉子給衣裳調換位置,讓顏色相近的放到一處,這樣看著就不那麼亂了。
“明明這裡有不少是經我手做出來的,現在看著怎麼就覺得這麼好看呢?”織娘歎息似的道,來之前她心裡還沒有底,現在卻只覺得人與人之間怎麼有那麼大區別。
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怎麼就能想到這些別人都想不到的事?
“怕是你這裡開張沒幾天,不少鋪子都會學起來。”
“無礙,他們總不能將我腦子裡的東西也一併學去。”
織娘點頭,也是,書晴有這個底氣說這話。
“織姐姐,還有各位姐姐,接下來大家還是要辛苦辛苦,再替我多趕一些出來,總不好讓鋪子裡斷了炊。”
“有銀子賺的事,我們自當用心,不過你曾說過花樣子不重複用,我那裡沒剩幾張了……”
“我這段時間畫了不少,都放在家裡,你們跟我去拿。”
將鋪子關了,莊書晴跟著幾人一起上了馬車,沒看到離她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馬車,馬車裡的人,她認識。
這不是白瞻自那日後頭一回過來,卻是心情最不平靜的一回。
若是不去查,單從莊書晴的表現來看,他絕不會想到她有過一段那樣的日子。
她的眼神太平和,沒有怨恨,沒有不甘,好像根本沒把那些傷害放在心上,也不知道為了脫離那樣的生活而付出的代價會置她自己於怎樣的局面。
可她那麼聰明,又怎會不知。
這一點上,她和娘何其相像。
娘當年也是明知未婚生子會置自己於何種難堪的境地,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將他生下來了,並且自始至終的給他全部的關愛,他雖然過了十七年父不詳的日子,心裡卻不曾有過怨恨,因為他過得快活,甚至稱得上是逍遙。
哪怕娘明知他並非天性純良的人,也從不曾打著為他好的名義試圖改變他,她只是看著,適時的拉他一把,讓他知道那條路不能走,那件事不能做,大多時候是讓他順著自己的心意行事。
父親因為愧疚,對他更是千般縱容,什麼好東西都往他這裡送,不管他用不用得上。
四年來一直如此。
知道他秉性的人以為他會變得越發無法無天,壞事做盡,可他卻出人意料的沒有變成那樣。
並非突然開竅了,也非是病癒了,只因他始終記得娘過世時的眼神,娘擔心他,就是快死了都記掛著,卻從不曾訴諸於口,不曾以自己來挾持兒子改變。
因為她知道那會讓他的兒子不快活,也因此,她才會讓兒子去見那個男人,只要他護著兒子,便是兒子做了什麼錯事也還有個人能護著他。
哪怕那錯天怒人怨,也比不得兒子好好的活著。
可他卻自己束縛住了自己。
除了娘外無人知道他天生性情有缺陷——他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不是會讓娘死了都不安心,不知道如果娘活著,會不會在他做這件事時拉住他,所以他只能做娘活著時他做過,而娘沒有阻攔的事,哪怕這樣的生活讓他了無生趣,他也只是一天天這麼過著。
莊書晴的出現就像一顆石子落進水裡激起小小一片浪花,這是他四年來,不,是他有記憶以來頭一遭對一個人感興趣。
所以他讓人查了她。
查到的結果讓他意外。
自請逐出門牆,稍好一些的百姓之家也不會要一個這樣的女子為媳吧,她對自己倒是真下得了狠心。
她明明是打著去京都尋外祖的由頭離開莊家,最後卻在會元府安頓下來,而不是去攀附貴親,不要說這個年紀的人,就是比他們年長幾十年的人都未必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雖未在京都生活,卻也知道京都有那麼個董家,那樣的人家皆是面子大過天,若是這對姐弟找過去,不說怎麼對他們好,衣食無憂卻是肯定的,至少無需拋頭露面在外面討生活。
要是她那弟弟爭氣也就罷了,她還有翻身之日,反之,她這一輩子就白付出了,她不可能想不到這些,還是說,她對莊書寒就真有那麼大信心?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她的所為卻極能入他的眼。
在知道她怎樣步步為營離開莊家後,他就覺得她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強。
娘說過有舍才有得,她捨下了青春,得到了一個兒子,死時都是笑著的,因為這是她心甘情願付出的代價,所以她一輩子活得比大多數人都要快活。
而莊書晴則是舍了她的嫁妝得到離開那個泥潭的機會,他看得出來,現在的她,也很快活。
要是娘還在,一定會很喜歡她的吧。
鋪子開張前的最後一晚,張秀兒拿出一個小挎包。
“你整天抱著念念進進出出的,要做點什麼也不方便,我看它長得也慢,就做了個這個,就是它再長大一些也裝得下。”
粉紫色的小包,四四方方的,一根長長的帶子,外面繡著精緻的圖案,莊書晴一細看,居然是彼岸花。
“我覺得這花挺好看的,照你說的紫衣繡上黑色的花確實好看,就是太華貴了些,平常人誰敢這麼穿,所以這包我試著用淺紫色做底,深紫色繡花,是不是挺不錯?”
莊書晴撫過紫色的花,沒有說彼岸花既沒有紫色也沒有黑色,揚起笑臉道:“秀兒姐的手真巧,很好看,書寒,把念念抱進來。”
念念最粘的當然是能聽懂它話,味道也極好聞的莊書晴,但是她實在忙不過來時,莊書寒是它第二能接受的人。
此時它就趴在莊書寒腿上。
聞言也不用人抱,自己抬著小短腿滾進了包裡。
對它來說能天天跟在主人身邊就最好了。
莊書晴給它調整了下位置,往肩上一背,挺好,既不重,又不會輕飄飄的沒存在感。
“我現在倒希望你長慢點了,長得太快我可背不動你。”
“吼吼……”
莊書晴動作一頓,這傢伙在說它本來就長不大!她和書寒之前還在指望它能看家護院,這麼小個兒,真用來看家護院被人踩死了都不知道吧。
彈了它一個腦崩,看它躲著再不出來了幾個人都笑了,這傢伙,真是鬼精鬼精的。
“姐姐,我和先生請了假,明天我去鋪子裡幫你。”
“你這才上了幾天學,就請假。”莊書晴也彈了他額頭一下,“這回就算了,下回這樣的事得和我商量。”
看姐姐這麼容易就鬆口了,莊書寒頓時輕鬆起來,“我幫姐姐收錢。”
“收錯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莊書寒只是笑,引得她也沒崩住,笑意從眼裡透出來,張秀兒看著,心裡全是暖意。
“明天有得忙,都早點歇著,我不好去鋪子裡幫你,明天我會做好飯菜給你們送去。”
莊書晴巴不得秀兒姐能多出門走走,哪裡會攔著,忙不迭應了。
次日,三人都是天才濛濛亮就起來了。
想著自己和書寒就是鋪子裡的門面,莊書晴好好將兩人拾掇了一番,不但穿了一身新衣裳,她還難得的給自己用了點首飾,不是多貴重的東西,可襯著這張精緻小臉卻也格外出彩。
“我們家書晴就是長得好,書寒也長得俊。”張秀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孩子,讓莊書晴一陣發窘,真按實際來算,她還要比張秀兒大好幾歲。
姐弟倆來到集市時開門的鋪子還沒幾家,隔壁的布莊也還沒開門。
可門前這輛馬車,車裡這個人是不是來錯了地兒?
白瞻跳下馬車,“還不開門?”
莊書晴也不好趕人,微一福身便逕自上去開門,這回,白瞻總算知道要去幫忙啟門板了。
“白公子,我來就好。”
白瞻一手一塊放到一邊,用再認真不過的口氣道:“其實我想試試一拳頭能不能全震碎了,要是太不經事,怎麼防賊。”
莊書晴不說話了,她覺得自己和這個人的腦頻率完全不同步,說不到一塊去。
待門開了,莊書晴第一件事就是去將給白瞻做的衣服拿來給他,“答應給白公子的謝禮,比不得公子平時穿的,卻也是我能做到最好的了,公子勿嫌棄。”
天還沒大亮,白瞻將手上的灰拍掉,拿到門口抖開前前後後的看。
這長袍莊書晴是花心思了的,不說光布料就花了她整整六兩銀子,就是那彼岸花也每一朵都各盡形態,花蕊上的每一根須也是各有不同。
張秀兒一雙巧手,將這彼岸花畫得如同活物一般。
“這是什麼花?”
“彼岸花。”莊書晴沒有說彼岸花的典故,也沒有說她之所以在他的衣服上用上彼岸花,是因為她覺得這個男人那天救他們姐弟時臉上露出的溫柔表情正如這彼岸花的花語:惡魔的溫柔。
“彼岸花啊。”白瞻無意識的跟著念了一句,沉默了一會道:“紫色是我娘喜歡的顏色,黑色,是我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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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5:23
030章 冬去春來
白瞻就像是特意一大早來拿他的謝禮一樣,拿到手沒多呆就離開了。
莊書晴心裡略有些高興,拋卻那些雜七雜八的原因,她也不是很願意和明顯不是同一掛的人來往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莊書寒突然道,“他的母親肯定也不在了。”
看姐姐望向他,他繼續道:“他剛才的表情就和姐姐懷念娘親時一樣,我也會牢牢記著娘喜歡吃什麼,娘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衣服,娘哼的小調我偶爾也會在心裡哼上幾句,我很怕會忘了這些,就好像忘了這些就忘記娘了。”
“恩,我們都記著娘。”看他紅了眼眶,莊書晴給他順了順發,扶住他的肩膀將他轉過身去,“我們過得好娘就安心,先不想這些了,拿個雞毛撣子去掃掃灰,記著點時辰,吉時一到就去將牌匾上的紅綢扯下來,你是家裡的男人,這些都得你去做。”
莊書寒立起挺起胸膛,在吉時到來之前跑出門去看了數回,就怕誤了時辰。
將弟弟打發了,莊書晴籲出一口長氣,心裡對白瞻的提防突然就沒那麼重了。
一個人能因為娘親喜歡紫色而始終著一身紫裝,便是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吧。
她沒想表現得多與眾不同,也一直束縛自己在規則裡行事,可她始終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接受的不是這個世界的觀念和教育,敏感的人自是感覺得出來,白瞻會看出異常她一點也不奇怪。
可若因如此就要她活得像個古代閨閣姑娘……她沒有那樣的條件,也沒人教她怎麼活得像個古人。
集市越來越熱鬧,辰時正,紅綢扯落,集市悄沒聲息的多了一家名叫冬去春來的成衣鋪子,和其他人家不同的是,牌匾上還有一行小字:獨家定制。
鋪門前沒什麼動靜,會元府的各主街道上今兒卻比往日還要熱鬧幾分。
一幫大不過十歲,小不過四五歲的小子混在人群中,手裡拿著一疊紙,專門攔那些穿著講究的人,揚著一張笑臉,往人手裡一塞就跑開去尋下一個目標,即便是脾氣大的人也實在是氣不起來。
有那運氣好的一路走來接下來不下五張,全是一樣的字跡一樣的內容:想要獨一無二嗎?東市一百四十號冬去春來成衣鋪一定能滿足你,靜候光臨。
只要有點閑又有點錢的人都想看看這是個怎樣的鋪子,竟敢大言不慚的說獨一無二,要知道有地位的人家都有專門的人上門定做每季衣裳,這才是獨一無二。
可進到鋪子裡他們才知道所謂獨一無二是怎麼回事,這家鋪子真正的賣點是衣裳上的繡樣。
鋪子裡乾淨清爽,衣裳整齊的掛在牆上,看去一目了然,並且繡樣皆是不重複的,若是一件被人買去,這個繡樣就再也不會有了,這才是這家鋪子敢說自己獨一無二的原因。
進鋪子裡來的人越來越多,問問題的也越來越多,“我喜歡這件,可這件我穿不下,能改否?”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問這個問題的了,莊書晴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衣服自是能改,可不管是改大還是改小都肯定不會有現在這麼好看了,在繡這個花樣的時候繡娘就整體考慮過了,在這個位置繡了最好看,改大改小位置就變了,我也不敢保證說一定還有現在這麼合您心意。”
“這個繡樣我喜歡,我買下這件不穿,你再按我的尺寸按這花樣給我做一件成不成?”
“只要兩件您都給錢,自是可以。”
“是不是我要怎樣的繡樣你都能給我做出來?”
“如果最終畫出來的繡樣好看的話才行,從我鋪子裡出去的東西,我不能砸了自家招牌。”
“你這裡有沒有繡樣給我選擇?”
“有,不過您得稍等,我給這位客人包好衣服再給你拿花樣子。”
“……”
莊書晴知道發傳單一定會有效果,對古人來說這太新鮮了,可她沒想到會引來這麼多人,男人站一邊,女人站一邊,涇渭分明,並且進來看過後會有這麼大興趣,就這麼一會功夫,鋪子裡已經空了一小半了。
于娘子見狀趕緊過來幫忙,莊書晴這才有時間去里間拿出衣服用衣架撐起來掛上去。
然後又是新一輪的問題。
已經有五個客人問有沒有花樣子可供選擇了,莊書晴將人引到一邊,拿出厚厚一撂花樣子,“幾位可以看看這裡面有沒有喜歡的,我可以保證這都是市面上沒有的。”
“怎麼保證?”
莊書晴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都是我畫出來的,我沒往外賣,自然就是沒有的。”
五個客人都是女子,有婦人也有雲英未嫁的姑娘家,“這都是你畫的?”
“是,幾位慢慢看。”
花樣子都是薄薄一張,若要藏下一張並非難事,可莊書晴就是表現得格外相信她們,該面對她們時面對她們,有需要時更是長時間背對著她們也沒回過一次頭。
五個人對望一眼,對這明顯是鋪子老闆的小姑娘生出了幾分好感,被人信任的感覺總是好的。
應付過一位客人,莊書晴眼角餘光瞟了那個方向一眼,人都是要臉的,即便這五個人心裡都有那想法,也會提防著會被其他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一語道破,不說自己難堪,就是家人都要在會元府沒了立足之地。
知曉這其中關節,她樂得裝大方。
“小掌櫃,這件要多少銀子?”
莊書晴收斂了那些思緒,繼續忙活。
已是十月中旬了,莊書寒此時卻是一額頭的汗,他不止要收錢,在姐姐忙不過來時還要幫著招呼客人,這時候他就暗自慶倖自己請假來幫忙,並且用早上的時間將價錢都記下來了,不然姐姐一個人真不知道會忙成什麼樣。
那邊五個人都選好了花樣子,于娘子領著人去裡屋給她們量了尺寸一一記下來,收下定金後按書晴交待的,讓她們十天后來取成衣。
這一上午的忙活她也累得夠嗆,就是她自己鋪子裡她都好久沒這麼忙過了,真希望什麼時候也能這麼忙上幾天。
張秀兒中午來送飯,站在門外好一會不敢進來,心裡也浮起擔憂,這鋪子裡的男客實在太多了些。
好在已經是午時,沒等多久客人就散得差不離。
“秀兒姐,你來了。”莊書晴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看到人眼睛都亮了,讓書寒先看著,拉著人進了裡屋。
“娘子,你也累了一上午,就在我這對付著先吃一點,下午免不了還要你幫忙。”
于娘子甩甩胳膊,“一頓飯就想打發我?工錢是不是也得給點。”
“給,當然得給,飯還是得吃。”莊書晴將飯菜拿出來,好在張秀兒準備得量足,並且她將自己的份也算上了,只說自己在家裡吃過了,還能勻出一份給那個夥計。
“妹子這飯菜做得真香。”于娘子雖然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做人卻極為爽利,沒一會就和張秀兒搭上了話。
也是直到此時她才知道這個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小姑娘竟然是租賃居住,並且是在這個年紀輕輕就守寡的婦人那裡。
怪不得那天有恩人來也是領到鋪子裡來,考慮得倒也周全。
間或還是有客人來,兩姐弟交換著吃了飯,一點歇的功夫都沒有,張秀兒既高興鋪子裡生意好,又擔心這樣下去書晴會吃不消。
今日還有書寒及旁邊鋪子裡的人來幫忙,可書寒還得上學,別人也不可能一直幫忙,這鋪子裡裡外外忙活就都得書晴一個人來,身體怎麼熬得住。
“秀兒姐,鋪子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實在忙不過來,你有沒有認識的人願意出來賺一份錢的?”
趁著這會客人還不多,莊書晴拉著張秀兒問。
“女人也行?”
“那些脂粉鋪子裡不也有小姑娘當夥計嗎?我要是在鋪子裡放幾個男人,還不知道要招來些什麼閒話。”
“可你鋪子裡也有男客人,做成衣難免有需要貼身量尺寸的時候,用小姑娘也不合適吧。”
莊書晴敲頭,這還真是個麻煩事,“年紀小些的呢?十歲左右,總不能還傳出些亂七八糟的話來。”
“難說,我去問問書成,小姑娘不難找,也有家裡過不下去出來找活幹的,在鋪子裡做總比賣身入府做奴婢強。”張秀兒秀氣的眉頭皺了皺,“你手裡不還有些銀子嗎?要實在不行就去買兩個,男的女的都行,有主僕這層關係在,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莊書晴頓覺茅塞頓開,她怎麼忘了這是個可以買賣人口的世道,她不做那地主老財,買來放鋪子裡也是好的。
“看你這眼神亮的。”張秀兒不由得失笑,“我回去了,晚上不要太晚回來。”
“晚不了,得限制著賣才行,不然鋪子裡都要賣空了。”莊書晴指著櫃子上那一堆道,“存貨全在那裡了,秀兒姐你給織姐姐去個信,讓她們加緊趕一趕,明天先給我送一些過來。”
“行,我知道了。”看有客人進門,張秀兒不再說,提著籃子低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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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5:43
031章 送人
賺錢也是很累的。
這一天,莊書晴徹底體會了這句話,可當弟弟告訴她今天進帳多少時,什麼疲憊都沒了。
莊書寒又仔細的數了一遍,抬起頭來喃喃道:“姐姐,真的是二百七十三兩,我沒數錯。”
在今天之前,他還在偷偷擔心鋪子裡會不會有生意,要是生意不好,姐姐難過怎麼辦。
進學是要花錢的,光是買書就是一大筆開支,他還想著以後是不是要省下來,先生喜歡他,要是他去找先生借,先生應該也會借給他的。
可是現在,他的擔心好像都多餘了,一天就賺了這麼多,算一算,姐姐只要辛苦一年就夠他們今後數年生活所需了。
莊書晴彈了他眉心一下,看到紅了又給揉了揉,“你還想著每天都有這麼好的生意不成,今天是才開張,派出去那麼多傳單總歸是有用的,誰也不會見天的來買衣裳,不過總算是開了個好頭,還有不少人只是付了訂金,自己選了花樣子做衣裳,這才是我要打開的門路,不然怎麼做獨家定制,好了,這些都不是你要想的,知道鋪子裡生意不差,你也能安心去上學了,別再東想西想。”
莊書寒抿住唇,他明明都沒有表現出來……
將弟弟打發了,莊書晴托著沉甸甸的錢袋子終於露了笑,這應該算是個非常不錯的開門紅了吧。
沒人知道在客人一個接一個進鋪子裡來時她心裡有多安穩,為了把這個鋪子開起來,她手裡那點銀子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房租是一部分,給繡娘的工錢才是大頭。
織娘幾人真是拼了命給她趕工,數量很可觀,相對的工錢也很可觀,幸虧生意好。
也許,她可以打聽一下哪裡有技藝精湛的鐵匠了。
還有柳三小姐那裡……
一想到柳家,莊書晴就想到了那天害他們姐弟吃了苦頭的柳四小姐,要這兩人真是一家,柳家的門,她還真是不想登。
可娘的玉佩她必須拿回來,她佔據了人家的身體,不能連人家在乎的東西都守不住。
再等等吧,總要拿回來的。
織娘得了消息,第二天莊書晴才開門沒多久就過來了,也不知是多早出的門。
“生意竟然這麼好?”織娘數了數還剩下的衣服驚呼出聲,昨天一整天她都坐立不安,就怕東西賣不動,自己的財路受影響,現在看來她真是白擔心了。
“所以還得辛苦織姐姐你們了,鋪子裡就剩這些貨,撐不了兩天,總不能斷了炊不是。”
“我將這幾天的都帶來了,回去後我再催催她們,知道生意好,她們也有幹勁。”織娘一口應下,表現比之前痛快不少。
莊書晴哪會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不知她們能不能撐過三個月的限期,恐怕不用多久,就會有人想按她之前說的那般來結算吧。
人都是趨利的,只要能將人留住,她不在乎讓這一步,只希望她們不要欺她年少才好。
兩人正說話,門口進來一人。
是白瞻。
依舊一身紫衣,正是莊書晴送的那一身。
莊書晴愣了愣方才迎上去,“白公子。”
白瞻從隨從手裡接過一匹布遞給她,“彼岸花,用這個布做。”
莊書晴下意識的接過來,然後才記起來要問,“要做幾身?這一匹布能做不少了。”
“能做多少做多少。”
“繡樣全部做彼岸花?”
“恩。”
“全用黑色繡線?”
“恩。”
“……”從醫生的角落看,莊書晴覺得這人心裡有點問題,執著的有點過了。
想了想,莊書晴試探著問:“其中一件用銀色繡線試試可好?我覺得應該比黑色要更好看。”
“就用黑色。”白瞻想也不想就反駁,看莊書晴不再說什麼他心裡又有些不是味兒,頓了頓又道:“一件用銀線。”
莊書晴沒想到他會同意,愣了下後就笑開了,看樣子還不是無藥可救嘛,“我還找之前的繡娘給你做。”
“不能比這件差。”
看他這麼好說話,莊書晴膽子明顯變大了,她這鋪子裡用的都是平常的布,沒有拿得出手的鎮店之寶,不如……
“白公子,價錢上我給你優惠,等衣服做出來後可否放在鋪子裡掛上兩天?”
白瞻哪會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眉眼一挑就應了,不過得先加緊給他做兩身,然後才能往鋪子裡掛。
她不認得這是什麼布,總有那識貨的人,到時候他一定會天天來鋪子裡守著,等著看她到時會是副什麼表情。
有客人上門了,莊書晴順勢離開去招呼客人。
白瞻心裡莫名有點不舒服,待客人一走就走上前去問,“不打算請人?”
“一時半會也請不到合適的,我打算去買兩個來。”
“男人還是女人?”
“看昨天的情況男客人也不少,可能會要買個男的,總不能讓個姑娘家去給男人量尺寸。”莊書晴拾掇衣服的動作突然頓住了,真是,她和白瞻說這些幹什麼。
好在白瞻聽完後就離開了,不然還真是不好再說什麼。
織娘在一邊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差不離,看人走了方湊過來問,“看著這公子很有派頭,認識的?”
“於我和書寒有恩。”莊書晴不想再說這個,直催著人回家,“快回去做活兒,不然真要斷炊了。”
才開門不久就有客上門,還個個都談成了,織娘自是相信這話,也就沒有多留,活做得多賺得也就多了不是。
白瞻離開後並沒有走遠,那輛手下不知從哪弄來的馬車依舊還在用著。
車轅上坐著那天送姐弟倆人回家的青年。
“公子。”
“回去。”
“是。”
莊書晴沒有打聽到的白府其實就在主城區。
門庭不比會這裡的任何一家低,和所有權貴之家一樣臺階下是兩尊石獅,只是門楣上不像其他人家一般掛著牌匾,熟知內情的人自然知道這是白府,也知道這白府有多不好惹,不知道的人則根本不知這會元府還有這樣一戶人家。
馬車直接駛進前院,哪怕是剛還在比劃的呼呼生風的人都立刻停了下來,“公子回來了。”
“陳元隨我來。”
有個出身江湖的娘親,白瞻行事自然也帶著江湖習氣,府裡並不如何規矩森嚴,但是什麼不能做他們心裡也都清楚。
只要不犯那些不能犯的錯,府裡的人過得其實都相當不錯。
“你從府裡挑一男兩女出來,想辦法賣給莊書晴。”
陳元跟著白瞻的時間最長,也最得他信任,自然清楚他家公子最近都在做些什麼事兒。
原以為公子是找著新樂趣了,他也樂得公子有事做,免得總折騰他們,可眼下這情況有點不對勁啊,公子是不是太上心了些?
把府裡的人賣給莊書晴,得是多著緊對方才要將人放到她身邊去?
可問題是,公子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
他要不要提醒一下?
這個念頭在腦子裡過了一下就被陳元甩了出去,還是讓公子自己去折騰吧,折騰這事兒也是種樂趣不是?只是需對府裡人提醒一聲,對那莊書……不,莊姑娘以後要禮讓些才是,不管是公子一時的樂趣還是真是公子的心尖尖,敬著些總錯不了。
連續四天下來,莊書晴實在是撐不住了,聲音啞得都快說不出話來。
莊書寒一句他去幫忙都到了嘴邊了被莊書晴一眼瞪了回去,她現在不想多說一個字!
“這樣不行,書晴,你還是趕緊去買兩個人去,別累壞了身體。”
莊書晴點頭,這事必須馬上實施。
喝了口茶,莊書晴啞著聲音道:“中午客人少,我讓于娘子幫著看會店,我去找牙婆挑兩個。”
“你去找周牙婆,她口碑好,不賣有問題的人。”
周牙婆是不是口碑好莊書晴不敢保證,可她賣的人是真不錯,去了不過片刻,她就買了三個人回來,比預計的多買了一個,一男兩女,男的叫向左,女的高個兒的叫曾燕,個矮一些的叫朱珠。
她原本只打算買下向左和曾燕,兩人求情說三人是同鄉,她一心軟,就多花了十兩銀子。
回去的路上,莊書晴問,“看你們也不像是過不下去的,怎麼會把自己賣了?”
三人不著痕跡的對望一眼,他們也不想啊,可公子一句話,他們哪能不來,為了讓他們看起來像樣點,三個人都餓了兩天了,也兩個晚上沒許他們睡覺,就為了看起來像個逃難的。
向左回話道:“家鄉遭了災,弟妹尚小,做為家裡的老大只好出來討生活,主家放心,我們都是吃得苦的人。”
莊書晴也沒起疑,實際上今天周牙婆給她看的人都不錯,衣服上雖然有補丁,卻也都乾乾淨淨的,要不是臉色不好看,看著就和普通百姓沒差別。
她也沒見過其他插草賣自己的人,自然也就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聽得男人這麼說便笑道:“我可沒地給你們種,能有多苦的活,我開了個鋪子,實在忙不過來才想著買兩個人來幫忙,你們平日裡只需在鋪子裡給我幫忙就好,以後也叫別我主家了,就叫我聲掌櫃的就行。”
“是,掌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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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6:01
032章 有錢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現在住的地方不方便有男人進出,所以向左,你委屈一下,先在鋪子裡住著,過段時間我再去給你租個住處。”
向左眼裡微不可見的閃過異色,跟著公子什麼人沒見過,善待下人的也有,可真貼心為下人考慮,因為無法給他一個好住處而面有愧色的主子卻是少見。
這個讓公子另眼相待的新主子讓他覺得,她並沒將他當成下人看待,或者說在她的認知裡,她並不因為他們是下人而看低。
不管如何,這樣的人很難讓人討厭得起來。
向左松了口氣,就算公子真讓他去侍候一個刁蠻的大小姐他也只能認,可知道新主子好侍候他還是很高興的。
莊書晴哪知道自己又漏了底,沒辦法,做了將近三十年的普通人,還要時時刻刻為孤兒院裡的弟弟妹妹做打算,突然身份上來了個大轉變,腦子裡的觀念還沒有跟上。
就她知道的那些,也沒有哪家有錢人對下人動輒打罵要人命的,從法制社會回到封建社會,她還在適應。
將鋪子裡的事一一交待了,又在旁邊看顧了一天,莊書晴就放心的偷懶了,雖然花樣子還夠用,那也是一天天在減少,還有織娘幾人那裡也是日日在消耗,她得花些時間加緊再畫一些。
“怪不得說一場秋雨一場涼,這雨一下下來不添衣就受不住了。”張秀兒將繡活小心的放進籃子裡,來回搓著手,她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布料,但拿在手裡就知道必是金貴的很,平日裡都很注意,生怕弄髒弄壞了。
自從書晴姐弟住進來後,她的日子就好過多了,不止有了陪伴的人,生活上也寬裕不少。
現在書晴更是將一些放了定金的活給她做,不要求她做得多快,只要做好,織娘之前不同意的提議她是想都沒想就點頭了的,原本是想著多支持書晴,不過幾天下來她就知道是她占了便宜。
她不是多精明的人,卻也知道長此以往下去,她每個月能賺的銀子會是之前的數倍。
這都是多虧了書晴。
莊書晴手也有些僵了,索性放下筆來活動了下手指,邊做手操邊道:“十月都過一大半了,是該涼起來了,我打算去買輛馬車,書寒每天那麼早起,正是最冷的時候,凍病了還得我心疼。”
“有那余錢買著也合適,只是馬夫你是去雇一個還是……”
“讓左向幫著接送一下就是,也用不了多久,不花那個錢。”
想起她買的那三個人,張秀兒也覺得這主意不錯。
莊書晴要愁的事還很多,繡娘她想再添兩個,還想固定一個做成衣的隊伍,掌握在別人手裡總不是那麼回事,要是有人起了壞心,將這頭給掐住了,吃虧的還是她。
將這打算一說,張秀兒就忙點頭,“雖然我不懂那些事,卻也知道財帛動人心,你這鋪子生意好,難免有人眼紅,到時從中攪出事來,你一個小姑娘又如何是對手,還是一切都握在自己手裡的好。”
“正是如此,繡娘還是要拜託織姐姐幫忙,看能不能再多找來幾個,另外還要找些小媳婦來做成衣,這事秀兒姐可有辦法?”
“哪家的姑娘媳婦都會一手針線活,要找出幾個手藝好的倒也不難,這個我倒可以去打聽打聽。”
“和秀兒姐我就不說客氣話了。”莊書晴打趣了句,歎道:“我不是本地人,有些事情做起來沒有本地人便利,虧得我來會元府後認識的都是好心人。”
“人都是相對的,你好別人才好,你要不好,書成也不會將你領到我面前來,自然就沒有其他說道了。”張秀兒看了看時辰,“你繼續忙,我去準備午飯,一會曾燕該回來了。”
鋪子裡多了個男人,張秀兒就不願再往鋪子裡去了,這兩天都是曾燕回來接午飯。
雨下得不大,卻連著下了三天,出門走得幾步鞋子就濕了,莊書晴索性不出門了,畫夠了花樣子後就琢磨著其他事來。
鋪子裡生意穩定,雖然沒有第一天那麼好,每天進帳也有一百五十兩到二百兩之間,她現在手裡能動用的銀錢就多了起來。
馬車托了張書成去看,瘦馬老馬都不要,價錢自然就不會少,她定了一百兩的預算,想來也出不了這個數。
做成衣的人數也定下來五個,雖然還少了些,但是只要起了個頭,讓她們看到實際的利益後,朋友帶朋友的,人數就會多起來,現在還有于娘子那邊幫襯著,她也不是那麼急。
只有繡娘的事沒預想的那麼順利。
會元府有名氣的繡莊有十二家,手藝好的繡娘早就被瓜分了,像織娘那種因為各種原因單幹的畢竟是少數,她的鋪子一開張就火了,現在同行已經對她留了心,知道她要拉人,更是小心提防著。
可手藝不精湛的繡娘又不能用。
成衣哪家成衣鋪子都能做,冬去春來賣的就是獨一無二的繡樣,她就算有一手鬼斧神工的畫工,也得有手藝好的繡娘繡出來才能賣出高價來。
“織姐姐,只要你能幫我拉來人,不用等三個月後,我馬上按之前提議的那樣按件分成,鋪子裡的生意你也看到了,不瞞你說,你三兩賣與我的我轉手就十兩賣出去了,雖然按分成來說你依舊只能分得三兩,但是花樣子和布料都無需你花錢,不說多了,一兩的成本要吧,你一件就要多賺一兩銀,這還不算高價的,真正高價的是定制的那些,按他們自己選的花樣子做出來的繡品,若是掛在鋪子裡賣十兩的,我賣給他們至少是二十兩,可我從你們手裡收上來的,依舊是平常價,這筆帳要怎麼算想必織姐姐不用我多說了吧。”
織娘在鋪子開業第一天就後悔了。
早知道生意這麼好,她最開始就應該同意莊書晴的提議的,眼看著應該落進自己錢袋子裡的錢進了別人口袋,這幾天她都沒睡好。
再聽到她說起的定制的價錢,她就拍胸口了,“放心,就是用搶的,我也給你搶幾個來,只要將這個價錢擺出來,我就不信沒人心動。”
莊書晴笑彎了眉眼,小狐狸一般,“不要引起其他繡莊的不滿才好,我們鋪子小,得罪不起。”
“放心,我省得。”
送走人,莊書晴斂了笑,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也能使人盡心盡力的辦事,她上輩子不是生意人,還淨被人坑,這輩子她不想著去坑人,可吃虧吃多了,總要多兩個心眼才不枉比別人多了一條命。
中午曾燕回來取午飯還順便帶了一句話,“掌櫃的,有位白公子找您,說是下午會再過來。”
這是明擺著下午要在鋪子裡見到她了,莊書晴跟曾燕一起去了鋪子裡,沒有半點要逆著來的意思,白瞻那樣的人無所顧忌,她卻首先要顧秀兒姐的名聲,不能讓他來闖門。
剛翻了翻花樣子,白瞻就來了。
依舊是那一身繡著彼岸花的紫衣。
“白公子找我有事?”
“你猜我這件衣裳穿幾天了?”
“……”這和她有什麼關係?總不能是自那天拿到手就穿到今天。
“我想換了。”
莊書晴頓悟,暗自慶倖出來時順手將秀兒姐昨天剛做出來的那件新衣裳給帶上了,去裡屋拿出來遞給他,“才做出來一件,速度慢了些,但我想先保證品質。”
天蠶絲的布料做出來的衣裳,拿在手裡的感覺明顯不一樣,白瞻的眼神在一朵朵彼岸花上流連,不知為何,他就是喜歡極了這種他之前不曾聽說過的花。
“借屋子一用。”說完也不待莊書晴應承就逕自往裡屋去了。
向左忙道:“掌櫃的,我進去看看。”
莊書晴點頭,心下也有點懷疑那白公子會不會自己穿衣。
她卻是小看了白瞻,他長年跟著娘親在外面跑,會做的事超出所有人意料。
向左進去後將門帶上,行了禮後就上前幫著整理。
白瞻樂得輕鬆,大爺一樣伸著手隨他動作,閑閑問道:“生意如何?”
“以這種規模來說算是相當不錯,每天的收入不少於一百五十兩,不過問題也不少。”轉了個方向繼續整理,向左低聲道:“掌櫃的之前應該沒有做過買賣,很多事情之前都沒有想到,現在才開始一點點將漏洞補齊,屬下怕引她懷疑,有些事也不敢插嘴。”
“這些事你們不用管,讓她去吃虧,吃虧吃多了自然就有經驗了。”白瞻好像忘了這三人就是他打發來的,要真有他說的那麼不當回事,眼下這算怎麼回事?
向左只敢在心裡翻個白眼,不用陳大總管提醒他也絕不會去點醒公子的,讓公子去折騰自個兒總好過來折騰他們這些可憐人。
“一百五十兩買得起這一隻袖子嗎?”白瞻抖了抖衣袖,問。
向左不知道給個怎樣的反應最合適,天蠶絲布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嗎?還想一百五十兩買只袖子,就是一片衣角都買不到吧?!
沒等到回應,白瞻皺眉看他,又問,“能不能?”
“公子,天蠶絲布是有錢都買不到的……”
“那就是不能了。”白瞻按自己的思路來理解,鋪子裡的生意得再好些才行,天天忙活卻連件衣裳都買不起,這生意哪裡能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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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6:21
033章 白公子的不滿
怕莊書晴起疑,兩人收拾妥當就出去了,手裡拿著公子穿了幾天的衣裳,向左偷偷聞了聞,確實是有股味了,這身衣裳公子到底穿了幾天?大總管就不管管嗎?
就因為掌櫃的送了一身衣服當謝禮,那幾大櫃子幾大箱子衣裳就都不能穿了?
虧得京都那位每年將近半的天蠶絲布都送來給了公子,庫房還收著好幾匹,不然以公子挑剔又膽大包天的秉性,怕是會直接到那位的庫房去找。
不過公子若真如此,那位反而會更高興吧,敢在他面前還理直氣壯任性的,天底下也就公子了。
向左美滋滋的想著,心裡很有種與有榮蔫的感覺,絲毫沒有被公子賣了還得給公子賣命的不甘,因為公子越來越懶得動,府裡的人都快要閑出病了,能有活給他做就不錯了。
白瞻直接走到莊書晴面前擋住她的視線,莊書晴想裝作沒看到他也不行了。
無奈抬起頭來問,“白公子可還滿意?”
“合身。”想了想又加了句,“三天做一身夠不夠?”
“不夠,至少需得七天,這花樣不易繡,價錢也比平常的要貴。”莊書晴隱諱的提醒他該給錢了。
白瞻差什麼也不差錢,爽快的掏出一張銀票就遞了過去。
莊書晴接過來瞧了瞧,儘量保持鎮定的又推了回去,“抱歉,鋪子小,找不開千兩銀票。”
實則心裡已經抓了狂,她是沒打算白送,可也只打算收他二十兩,自己吃點虧,多給秀兒姐一點就行了,畢竟是救命恩人,但是人家一出手就是一千兩,這是明晃晃的在對她說:來宰我,快來宰我,她也會抵制不住慾望的好嗎?
白瞻一想,也是,她一天也只能賺一百五十兩,一件就給一千兩確實多了,收起千兩銀票,從一撂銀票裡找了張百兩的遞過去。
土豪,莊書晴瞟了一眼,這次倒是俐落的接了下來,“三件的工錢我一起收了。”
三件才一百兩?怪不得收入這麼低,白瞻覺得,他該讓有些人來出出血了。
有了要做的事,白瞻沒多做停留,看了向左一眼離開了。
向左會意,等人都出門一會了才一臉剛想起來的表情,懊惱的道:“白公子的衣裳還在我這裡,掌櫃的,我這追出去。”
莊書晴也沒多想,揮了揮手示意他快去。
白瞻就在集市口子等他。
“公子有何吩咐。”
“那些人來鋪子裡,你把價錢往上抬高些。”
向左自然不會去問那些人是哪些人,要挨宰的只能是大把把柄抓在公子手裡,隨時等著公子收拾的人,想想這會元府的人也可憐,有這麼個祖宗在會元住著,在女人肚皮上逍遙都不能盡心,時時得多留個心眼,免得又著了公子的道。
只是,“公子,鋪子裡的東西掌櫃的都定了個範圍內的價格,要是超出太多怕是不好交待。”
“那是你要考慮的事。”白瞻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做一天的買賣連我一隻袖子都買不起,丟人。”
“!!!”這事是這麼衡量的嗎?公子知不知道一般的鋪子一天能賺多少?掌櫃的這鋪子在這東邊集市已經算是獨一份了!
向左用力吞了口口水,知道和公子講理沒用,公子認為的理才是理兒,其他說的再多都只能證明自己沒用,凡是府裡人都有這個認知,只能咬著後槽牙應下來。
白瞻這才滿意了,手撐著車轅坐上去,想了想又跳下來,“她托人在買馬車,你把這馬車給她。”
向左吸取教訓,沒再去問掌櫃的認出這車怎麼辦,他要是問了,公子能回他的只有那句,“那是你要考慮的事。”
白瞻背著手走了,向左把拿做藉口的衣裳給了暗處保護公子的另一撥人。
這是京都那位派來的,和他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閑了就私底下切磋幾把,公子吩咐了什麼事合作一把也是常有的事。
不管那位對其他兒子是什麼態度,對自家公子那真是和普通父親沒有兩樣,生怕他有一點點過得不好。
他們私底下討論過,都覺得那位在這點上也就是普通人,越是不聽話的兒子越是上心,就是罵兩句那都是因為疼愛,誰讓公子不但是長得最像那位的,也是真沒把他那位子當回事呢?
這一點上,府裡的人都很是有底氣,外人不知曉,他們跟得久的人卻是清楚的,公子十四歲的時候就單挑了一個小國,那是個崇尚武力的國家,簡單直接的就叫武國,雖然沒有大周朝地大物博,但論個人武力值,隨便拎出個婦人都能將大周朝的壯漢打趴下。
他們的君王也不是世襲制,而是誰拳頭大誰就坐那個位置,公子勝了,自然就是王了,可公子既不耐煩管事,也看不上那個位置,拍拍屁股就走了。
那個小國也怪,非但不認為公子居心叵測,還就纏上公子了,一路追著來了大周朝,公子被纏得暴躁不已,還是當時尚在的老夫人給他拿了主意,他就當個名譽上的王,萬事不管,那個位置還是之前的人坐,一應事情該怎麼做還怎麼做,這事情才了了。
他覺得老夫人想得和他們肯定一樣:真讓公子當國王,武國該被公子折騰沒了,還是不要造那個孽的好。
這些京都那位自不可能查到,可公子只差在額頭上寫明不願去京都了,對那個位子更是嗤之以鼻,越是如此,那位越是能放心當他當個兒子來疼。
想遠了,向左一拍額頭,小跑著回了鋪子。
“追上了?”
“是,白公子走得慢。”
莊書晴也就是隨口一問,馬上就轉開了話題,“我看了剩下的花樣子,好像這兩天來定衣服的都是選的比較複雜的?”
“是。”向左腦子一動,順著往下說道:“掌櫃的不要怪我多嘴,我覺得複雜的花樣子您定的價錢太低了,客人願意花錢定這些,肯定就是因為這些讓他們喜歡,這也是貴人的心態,越複雜的越能彰顯他們的不同,價錢也是同一個理兒,有些人說不定就是因為您定的價錢太低了讓他們覺得掉價才做不成買賣,曾燕,朱珠,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兩人接到他的眼色,知道肯定和剛離開的公子有關,忙給他幫腔,“掌櫃的,我們也這麼覺得,您看這個簡單的花樣,您的定價是七兩銀子,再看看這個,比剛才那個好看,也要複雜許多,價錢卻也只需十三兩,我覺得實在太便宜了些。”
她已經是做高價定的了!這只是花樣子的錢,顧客結帳時還得算上面料錢和給繡娘的工錢,價錢絕低不到哪裡去。
莊書晴看向沒說話的朱珠,“你也這麼覺得?”
“是,掌櫃的,您的價錢定的低了。”
“可我們鋪子裡的東西已經賣得遠比其他鋪子貴了。”
“掌櫃的,會元府最不缺有錢人,東西賣得越貴越有人買,我們只做有錢人的生意。”
莊書晴無語,“你們就不怕把我這鋪子做垮了。”
向左拍著胸膛保證,“掌櫃的只管放心,鋪子垮不了。”
有公子在後面撐著,你就是想垮也垮不了!
揉了揉額頭,莊書晴覺得比起這三個買來的人,自己其實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他們比自己更輕易的掌握了奢侈品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精髓。
明明她才是穿的那個!
“掌櫃的……”
莊書晴擺手,“你別說話了,死人都能被你說活,這間鋪子客源已經有了,沒有改變的必要,我有打算另開一家,到時將鋪子裡的一應東西都弄得高檔些,隨你去獅子大開口,反正花樣子是我自己的,就算被你做垮了損失也承受得住。”
這樣更好,向左松了口氣,“掌櫃的放心,要是鋪子垮了,您就將我賣了。”
“你值幾兩?”莊書晴都想翻白眼,十兩銀子買回來,賣出去最多也就是這個價,抵得了一個鋪子?
“咳……”向左也想起來自己是被‘賤’賣的,還真是不值什麼錢。
曾燕和朱珠險險忍住笑,看到有客人上門忙藉口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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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6:37
034章 起疑
“要賣高價,簡單的花樣子就不能用了。”莊書晴其實還是有些高興的,要是能賣出天價來,就是一個月只能賣出去幾樣她也認,不用浪費她多少時間就能賺大錢,她求之不得。
反正她求的也是財。
手裡銀子多了底氣才能足,她需要的東西也才能準備的起來。
“對了掌櫃的,聽說您想買馬車?”
“恩?你聽朱珠她們說了?”
“是,我在這裡有不少同鄉,有些消息也會通個有無。”向左編得跟真的似的,“其中有一個就在車馬行裡做管事,我向他打聽了下,他說能給我便宜些,馬也會給我們挑上好的,您看……”
如果有選擇,莊書晴也不想事事去麻煩張書成,雖然他從未表示過不滿,可對方畢竟要賺錢,有點閑功夫都在看書,總是去打擾她心裡也過意不去,聽他這麼說忙道:“信得過嗎?”
“掌櫃的放心,我的賣身契還在您手裡抓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懂,誆誰也不敢誆您。”
莊書晴一想也是,在這古代,賣身契比現代的合同還管用,她要出點什麼事,下人也一個都跑不了,“行,你去打聽清楚,價錢不能超過一百兩。”
“包在我身上,掌櫃的您等我好消息。”
“所以你就真打算新開個鋪子去給他折騰?”張秀兒手裡的活都停了,她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僕不像僕,主不像主的,都沒點規矩了。
“秀兒姐是擔心他們把我賣了嗎?”莊書晴雙手托腮,笑容淡淡的,“之前沒有經驗,其實這鋪子並沒達到我預期,本錢早就回得夠夠的了,正好我也有了點新想法,要是真讓他們折騰出名堂來了,以後我就吃喝不愁了。”
要真能做成奢侈品,一天不用做多少單生意,有一兩個客人就足夠了,其中的賺頭有多大她再清楚不過,所以她才敢起這個心,說到底,也是因為她動心了。
“你年紀小,我就覺得他們有欺負幼主的嫌疑。”說出自己的擔心,看她這麼穩得住,張秀兒也就不再多說,要論腦子,十個她加起來都比不得書晴,她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道理。
莊書晴也覺得向左太過有頭腦了些,可她也沒多想,會挑這三個人買下來一是因為他們底子乾淨,二則是因為他們識字。
會識字便是開了智,和這樣的人才能講道理,她就怕和有理都說不清的人掰扯。
想想自己一讀過二十幾年書的人,手底下用的卻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買馬車的事都是向左去談妥的,莊書晴只是最後去看了一眼,確定不是老馬病馬就爽快的掏了錢,七十兩銀,對這樣一輛馬車來說絕對算便宜了。
馬是好馬,馬車內部也寬敞,只是不知為何,這馬車讓她覺得有點眼熟。
向左鎮定無比的解釋,“只要不是那些顯貴人家的,馬車看著都差不多。”
莊書晴撩起視窗小簾子看了看街上來往的馬車,接受了這個答案。
向左松了口氣,為了不讓掌櫃的起疑,他昨天就讓人將馬車的外皮換了一換,沒想到還是讓只坐了一回的掌櫃的覺出眼熟。
好在掌櫃的沒多想。
“向左,去主城區看看。”
“哎,是。”
會元府分為主城和外城,能入住主城的都是權貴,或者是紮根會元府多年的世家,光是有錢是沒那個資格的。
外城住的才是普通百姓。
主城和外城之間雖然有東南西北四道內城門隔開,並且有官兵守衛,卻並不禁來往。
主城的人也是要生活的,自然也就有各種鋪子。
光是看外表,就比東西集市要精緻數倍。
當然,價錢肯定也遠不是外城的鋪子可比的。
莊書晴沒有下馬車,只讓向左放慢速度,撩起窗簾打量一間間鋪子。
看著看著,她就覺得自己的荷包還扁了點,想在這個地方開間鋪子,她這點銀子怕是還不夠。
可要做真正意義上的高檔定制,在東西集市是叫不起價的,真正有錢有權的人也不會去那裡的鋪子裡定做衣裳。
想到奢侈品能帶來的利益,要讓她放棄這個念頭,她又實在不甘。
“向左,你可知這裡的鋪子租賃一個月要多少銀子?”
向左考慮著現在的身份,不敢將話說得太痛快,“聽同鄉說過,好像最小的鋪子都需百兩銀一月。”
“最小是有多小?”
“大概比我們現在的鋪子還要小一些。”
“……”還真是小巷子和精品街的區別。
不過這一路看下來,還真沒有掉份的鋪子,也是,住在這裡的人吃穿用度都是直接送進府,鋪子裡只需賣供少爺小姐們消遣的東西就好,要讓他們看得上眼,次一等的自然不行,光是東西好不夠,還得新鮮。
真是個適合賣奢侈品的好地方。
只是花樣子得多費些心了,還有就是繡娘,她之前想的太簡單了,織娘她們手藝雖然也挺好,但她們做不了主城區這邊的活。
她去哪裡找手藝一等一的繡娘去?
莊書晴現在都有點懷疑這鋪子是不是真能開得起來了,要是沒有手藝能過關的繡娘,她花樣子畫得再出色都沒用。
“向左,這大周朝哪裡的繡娘手藝最好?”
“自然是宮中繡娘無人能及。”向左揚鞭輕輕甩了甩,馬上明白了掌櫃的想到哪裡去了,這個問題別人不好解決,放公子那不過一句話的事。
現在府裡就住著四個。
莊書晴靠著馬車翻了個白眼,這話和沒說有區別嗎?
向左眼珠子一轉,“每年宮中都會有到了年紀的繡娘放出宮,要麼是入了權貴之家做媽媽教導小姐女紅,要麼是被繡莊請了去壓陣,只要出得起價,未必就請不來人,掌櫃的,我去打聽打聽,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了。”
“向左,有你不知道的事嗎?”莊書晴撩起車簾,看著背對著她的男人,“我想不明白,你這樣的人什麼樣的活找不到,為何要賣身為下人。”
向左知道自己漏了餡,或者從一開始他就表現得不像個下人,沒辦法,白府的下人全都沒個下人樣,只要不存背叛之心,公子從來不約束他們。
可越是如此,府裡反而越齊心,因為他們服公子,口服心也服,說是崇拜都不為過。
這也是其他人沒辦法學的,因為這世上只有一個白瞻,天賦絕佳,同樣練的白家的功法,他卻硬是練得厲害無比,自成一家,他不會分辨是非,明明最是任性妄為,卻被白氏用心引導多年,沒長成滿心陰暗的青年。
又因為是那個人的兒子,繼承了他的血脈,天生就有上位者的氣勢,讓人為他所用,不用他去做什麼,甚至都不用他去訂下規矩,就有人自動為他分憂,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任意逍遙。
這樣的人,天生就是讓人羨慕嫉妒的,可這個人,現在卻對一個人起了心思而不自知,做為最貼心的屬下,向左自然是萬般上心。
也就免不了的,做得好的過了頭。
輕咳一聲,向左正要解釋一番就又聽得掌櫃的道:“我既沒有神秘身世,也沒有大筆家產,能有何讓人圖謀的?想不明白我就不去想了,你賣身契在我手裡,在官府都是備了案的,想來就算為了你自己,你也當不至於要了我的命才是。”
一會後,向左才回道:“是,我絕不會害掌櫃的。”
這也算是默認了她的懷疑了,莊書晴心裡反倒安穩下來,有個能幹可用的夥計總是好的,再說她心裡也有些猜測,這個人,包括曾燕和朱珠,有沒有可能是董家派來的?
在多年之後,董家找到了女兒,卻得知女兒去世,進而找到了他們姐弟,因為某些原因不能接他們回董家,送來幾個下人看顧他們,這樣也能說得通。
除了董家,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要這般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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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6:57
035章 暴露了
不知道自己被打上了董家的標籤,半交了底後,向左行事反倒沒那麼多遮掩了,“在這裡開個鋪子確實合適,只要東西合他們心意,那些公子小姐們都捨得撒銀子,再從中挑撥一下,刺激起他們的攀比之心,不用愁沒生意。”
“這裡鋪子好租嗎?”
“這個包在我身上,只是不知掌櫃的打算租個多大的鋪子。”停了下,向左又道:“我覺得太小了不行,顯得太過小家子氣。”
“太大的鋪子我租不起。”莊書晴盤算了下,牙一咬,心一橫,道:“月租不能超過三百兩,還有,最好要能一季一交。”
按規矩,交了房租還要交押金,加起來最少都得一千二百兩,她現在手裡總共也只有一千六百兩左右,還得給鋪子置辦好點的東西……
剛還覺得自己奔小康了,一個鋪子租下來就得打回解放前。
可一想到奢侈品的暴利,她就無法斷了這個念頭,只守著之前那個鋪子過日子。
人啊,果然是貪心的,莊書晴在心裡鄙視了自己一番馬上就拋之腦後去操心其他事了。
白瞻半眯著眼睛看向陳元,“簡而言之,向左暴露了。”
陳元還來不及點頭,白瞻又道:“沒用。”
陳元差點咬了自己舌頭。
“公子……”
“我有沒有鋪子在那裡?”
“回公子,您有六個鋪子在那裡,三個自己做買賣,另外三個租出去了。”
“收回來,讓她去挑。”
陳元咽下一口老血,建議道:“莊姑娘是要開成衣鋪子,有一間鋪子很是合適,不如先讓向左帶她去看看,要是她覺得好也免了其他折騰。”
“你看著辦,最後讓她租我的鋪子就行,將府裡四個繡娘送去給她,另外,問父親再要幾個,四個頂什麼事。”
起身要走,白瞻又添了一句,“記得收租金,不收她不會安心,居然告訴她小鋪子都要百兩銀,向左能不能更蠢些?告訴他,大鋪子我也只收百兩,其他問題他解決。”
目送公子頭也不回的離開,陳元有些頭疼,又有些高興,公子,會替人著想了,要是老夫人還活著,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莊姑娘雖然小了些,且還有兩個孝期在身,但是性格果斷,敢做敢為,在女子裡難得的極為擔得起事,像極了老夫人,如果有她來引導公子前行,公子也就不用因為擔心會使得老夫人死了都不安心而如此束手束腳了。
又接到新任務的向左咽下一口老血,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好辦法,索性直接帶著莊書晴去看鋪子,賴也要將鋪子賴給掌櫃的。
莊書晴一下馬車就不移步了。
兩層的鋪子,在正街的位置,占地目測約有一百五十平,一個小鋪子都要百兩銀租金,這個鋪子她捧出全部銀子怕是都不能租上一個月。
“向左,你太看得起我了,還是說人家願意三百兩一月租給你?”
向左輕咳一聲,“掌櫃的,這鋪子只需一百兩租金。”
莊書晴看了鋪子一眼,又看向向左,“是你本事通天還是屋主腦子不清楚?”
“管它因為什麼,只要白紙黑字寫清楚了,掌櫃的還不敢租不成?”
“不要對我用激將法,無用。”莊書晴爬回馬車裡坐著,“不租。”
向左拍了自己後腦勺一下,上前解釋道:“掌櫃的,這鋪子是熟人的,知道是您要租才給這個價,其他人想都不用想,若非有舊,也不會還沒定下來便給了我鑰匙,讓我們自個兒來看。”
“所謂熟人是誰的熟人?和我有關係的人裡,我只知董家有這本事,向左,你也別藏著揶著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這要怎麼說?向左一臉苦相,總不能明著說他是公子的人,公子不懂這些人情世故,掌櫃的卻精的很,若讓她知道這事和公子有關,她絕不會平白無故接受的,估摸著可能反而會生氣。
公子已經怒了他了,要是讓事情變得更糟糕……他不敢想像後果。
等了一會沒等到話,莊書晴歎了口氣,“就算你真是我外祖派來的,我也不會怪你,只有感激,有什麼不能說的。”
董家?董家!
向左頓時活了,承認當然是不能的,這事瞞不了一輩子,不能讓掌櫃的抓著話柄,否認?
他又沒傻!
向左索性低下頭,擺出一副默認的神情讓莊書晴去想。
莊書晴更認定了心中所想,因為出身的關係,她是個特別記人恩情的人,對素未謀面卻對她們姐弟關愛有加的外祖心裡就存了感激,想著若有相見之時,一定好好磕幾個頭,替娘,替死去的莊書晴,也替她自己。
向左偷偷掀了掀眼簾,看她緩了神情馬上順著杆子往上爬,“掌櫃的,這鋪子位置極好,既是熟人的,便存了關照之心,您看……”
莊書晴只猶豫了一瞬就抬腳下了馬車,有人看在董家的面子上願意關照,她又需要,矯情做甚。
鋪子一樓就是一個大間,還留著不少大大小小的櫃子,擦拭的乾乾淨淨的,顯然是刻意收拾過了。
“我打聽過了,這鋪子之前是賣洋貨的,後來搬了地方,這地方就空了下來。”
“洋貨?”
“是,大周朝沒有海禁,海上雖然有危險,可來去一趟利潤巨大,出海的人並不少。”
莊書晴對大周朝的瞭解不多,此時聞言不由得暗暗點頭,一個不閉塞的國家至少可以說明君主有遠見,以大周朝的現狀,只要繼位的人不自掘墳墓,安穩個幾十年不成問題。
甯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做為一個小老百姓,她和其他所有人一樣希望這個世道安安穩穩,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不要窮折騰。
“這些櫃子是屋主的?”
“是。”
莊書晴也沒有問為什麼屋主會有這些東西,只是問,“也就是說,後來的人可以繼續用?”
“是。”
“你打聽得倒清楚。”隨口念叨了這麼一句,也沒注意到向左汗都出來了,原地轉了一圈,琢磨著將哪個櫃子放在哪個位置,應該再買些什麼東西擺上去做擺設,提高鋪子的檔次。
“去樓上看看。”
樓上的格局比樓下要清雅許多,一個大間做成三個小間,用兩道小拱門相連,拱門置了珠簾,隨著動作清聲做響。
屋裡沒有大架子,最高的也不過到人胸前,牆上也做了各式內置的櫃子。
莊書晴可以想像出以前這樓上必是放著貴重物品的地方,不用多,寥寥幾樣便能賺回大筆金銀。
“掌櫃的覺得怎麼樣?”
“很好。”莊書晴四處觀望,邊道:“樓下分出一半來放各式布料,另一半做典雅佈置,擺上一套上好的桌椅茶具用來招待客人,在牆上掛上幾件繡好花樣的精緻衣裳,再製作一本精美的花樣子圖冊供人選擇,那些架子也別擱置了,稍做佈置就能用起來……”
其實莊書晴還想畫個圖樣出來讓木匠去做幾個模特,但是想想還是太出格了,畢竟是要按人體結構來做,**都是明明白白的,要真做出來大大咧咧擺在鋪子裡,不知會引來怎樣的批判。
她是想賺錢,但有個前提,那就是安穩。
她不怕被人說什麼,可是絕不能影響了書寒。
向左邊聽邊點頭,很是贊成這樣的安排,開在主城區的鋪子,首先就是要獨特,獨特才能引來那幫公子小姐。
雖然有公子在這鋪子生意就差不了,可以他對掌櫃的瞭解,她一定不希望這鋪子能開去只是因為公子的庇護。
他相信,就算沒有公子,以掌櫃的本事,這鋪子也一定能紅火起來。
“那樓上……”
“樓上要佈置的溫馨一些,兩間用來給繡娘做活,另一間用來給客人量身,你想想,安逸的屋內,幾個溫婉如水的繡娘邊低聲說笑邊做活,誰看在眼裡不得軟和一兩分,不過不解決了兩個問題,這鋪子也開不起來。”
“掌櫃的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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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7 22:47:14
036章 新鋪子
莊書晴回過身看著他,“一是繡娘,宮中何時放人,你可有准信?就算得著了准信,能不能請著?另外就是我銀子不夠,沒有銀子便不好做最好的佈置,沒有銀子也吸引不來繡娘,總結來說,其實也就是一個問題:銀子。”
“繡娘沒問題,至於銀子。”向左眉頭皺得死緊,要是別人沒銀子還要做買賣,他能將人笑話死,可是眼前這個,他卻不敢。
說到底,若非公子要給掌櫃的這麼個地方,依她手裡的銀子開個小點的未必開不起來,畢竟還有集市那一家撐著,每天都有不少銀子進賬。
這鋪子太大,光是佈置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總不能有這麼個好地方,卻用那些廉價物品來佈置,權貴之前養出來的公子小姐其他且不說,眼力勁卻都是杠杠的。
其實吧,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可就算公子雙手奉上,掌櫃的也肯定絕對不會要。
莊書晴是真的挺喜歡這個鋪子,位置好是一點,這個結構也很好做一些有別於其他鋪子的佈置,只要能引得那些公子小姐進門,就必然讓他們印象深刻。
可最實際的問題不解決,她也只能留留口水就離開。
“那邊鋪子每天都有進項,再加上您手裡攢的,未必就不成。”向左搓著下巴,“月租百兩,三個月就是三百兩,既是熟人,押金應該能省去,剩下的拿來買進布料和擺設應該也差不多夠了。”
“首先,月租百兩太少,至少得五百兩,不然我心裡難安,其次,你忘了將請繡娘的錢算進去,要請她們來坐鎮,錢少了人家肯定不會來。”
不是他忘了將繡娘算進去,純粹是因為繡娘不要錢,可這話他不能說,只得認下這個錯,“是我疏忽了,再細算一下,租金……掌櫃的,不用五百兩,他說了只收百兩。”
莊書晴搖頭,“這樣的鋪子,就是租金八百兩都算便宜的,我說五百兩已經是占了對方便宜了,若是百兩我不會租,向左,我從來不相信世上有白撿來的好事,若我手裡銀錢充裕,我會完全按市價來。”
向左有些明白為何公子獨獨對掌櫃的不同了,她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標準,輕易不會越過線去,膽小怕事嗎?非也。
只得自己該得的那份,不是自己的不伸手,世上少有人能做到,而掌櫃的卻有這個自製力,這就已經是難得。
“我知道了,掌櫃的放心,我會以五百兩的價格去談,只是這樣的話您手裡的銀錢缺口就大了,不如我試著提出一月一付?”
莊書晴沉吟片刻,“若是對方能同意的話自是最好,向左,辛苦你了。”
“我份內之事。”向左行了一禮,這一禮與公子無關,與公子的命令無關,單純只因為心服。
他一直記得老夫人曾說過的一句話:武力強大不算什麼,心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多年過去,他在掌櫃的身上懂了這句話。
這回,向左沒有通過陳元遞話,而是親自去求見了公子,將掌櫃的話一字不漏的複述了一遍。
白瞻雙手環胸,沉默良久,眼神卻少見的跳躍,“就依她,五百兩租金,一月一付。”
安全過關了,向左大松一口氣,他實在是不想和公子過招,更怕被公子扔到武國去,那裡什麼都好,就是女人熱情得如那裡的天氣一般讓人受不住。
“是,只是有一點,若按掌櫃的想法佈置鋪子,她手裡的銀錢怕是不夠。”
“這個簡單,隨便給哪家遞個話,讓他們去買上一季的衣裳,大小主子加起來,每人買個五六件就是一筆大進項。”撥弄了一下桌上的東西,白瞻眼神斜斜的看向陳元,“要是這事都辦不好,全扔去挖煤。”
陳元險險忍住笑,大概是被主子折騰怕了,只要主子一句話到全都是卯足了勁的辦事,可有時候勁使過頭了也等於是辦砸了,這樣的情況可不止一兩回了,也怪不得主子要叮囑這麼一句。
連著忙了幾日,莊書晴終於有時間抱抱被她冷落幾日的念念了。
念念鬧脾氣,屁股對著她,不給她抱。
放了一日假在家休息的莊書寒也難得的丟開了書本來陪姐姐說話,饒有趣味的看一人一獸過招。
“真不給我抱?那我去鋪子裡了,正好有事……”
話未說完,念念就縱身跳到了她腿上趴著,一副不准她動的架勢。
莊書晴忍笑,給它順了順毛,又逗貓一樣撓了撓它下巴,“我不多賺點錢,以後你哪能天天有肉吃。”
這傢伙絕對不是狗,奶狗哪可能這麼小就要吃肉,還非生肉不吃,莊書晴越發肯定這是頭狼了,只是現在這模樣實在沒什麼威懾力,知道是狼也怕不起來。
“吼吼……”
莊書晴揚眉,這小傢伙在說不用她養,它自己能捕食,掰開它的嘴看了看,還真的長牙了,尖尖的牙齒,看著就鋒利異常。
莊書寒也看到了,忙拉開姐姐的手,生怕她被傷著。
“放心,它不會傷我,有時候動物比人更念恩情。”一下一下輕輕給念念順毛,莊書晴看向眉目間疏朗許多的弟弟,心下寬慰不已,送他去上學做對了。
“先生教的都會嗎?”
說起這個,莊書寒有些小得意,雖然用力壓著試圖讓姐姐看不出來,可又想讓姐姐為他驕傲,“先生說我再學那些是浪費時間,上學沒幾天就單獨給我授課了,雖然先生現在教的我也會,可姐姐說過不能表現得和別人太不一樣,我便沒有和先生說。”
莊書晴又是驚訝又是愧疚,“怎麼都沒聽你說?對不起,最近太忙,都沒有顧得上你。”
莊書寒那點小得意頓時沒了,忙搖頭又搖手的道:“姐姐每天都這麼累,我幫不上忙就算了,哪裡還能怪姐姐。”
家裡有個太懂事的孩子還真是讓人欣慰之餘又心疼,莊書晴摸了摸他的頭,“姐姐不累,姐姐儘量將事情在年前都安排好,明年二月帶你回涼山縣參加童試。”
剛還在為這麼大還被姐姐摸頭不好意思,這會聽得姐姐承諾,莊書寒頓時拋開了那些小心思,用力點頭道,“我一定會中試的。”
“你還小,沒中也沒關係,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還有,陳先生教的如果都會了就和先生說你會了,那都是先生覺得你應該學的東西,會了也不出格,適時藏拙是對的,可若是過了也傷了先生一片為你好的心。”
“姐姐,我懂了。”
張秀兒在門口停了停,看兩人停下話頭才抬腳進來,邊道:“有你這麼個姐姐時時在身邊提點,也怪不得書寒這麼出色。”
“那是他自己爭氣。”兩姐弟同時起身,莊書晴抱著念念問,“張大哥走了?”
不久前張書成來了,兩姐弟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回了屋,留出地方給他們說話。
“走了。”張秀兒在小杌子上坐了,將帶來的包裹遞過去,習慣性的揉捏手指,做起莊書晴教她的手操來,“他認識的人多,我讓他幫忙找找針線活好的姑娘媳婦,還真讓他找著了幾個,活兒都沒說的,喏,你看看。”
包裹裡的東西五花八門,荷包,手帕,嬰兒的小衣,腰帶……雖然布料都很普通,但細密平整的如同機子踩出來的針腳就足見其功夫。
“秀兒姐覺得如何?”
張秀兒拿起那件嬰兒的小衣,“這件最出彩,活兒做得比我要好,其他幾樣也都不錯,你要是信不過不妨將人請了來,讓她們當著你的面做上一天的活兒看看。”
“是個好辦法,只是會不會擾了秀兒姐你的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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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02:02:31
037章 銀貨兩訖
張秀兒笑,“比起之前每天死水一樣的熬日子,現在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我知道書晴你現在要買個小宅子不是買不起,可你還是願意住在這裡……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按了按眼角,張秀兒又笑,“我巴不得家裡每天能熱熱鬧鬧的,若非被逼著,誰想一天天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要來的不是男人,你想讓誰來就叫誰來,不用顧忌我。”
莊書晴能想像得到秀兒姐以前是過的怎樣的日子,這個社會,女人完全是在最底層,即便是那些囂張跋扈的千金小姐也被別人左右著命運,嫁人不能自主,嫁人之後的一切更是維繫在男人身上。
更不用說失去丈夫,又沒有孩子可倚仗的寡婦,這還是虧得秀兒姐沒有公婆要侍候,不然更不好過。
越想,莊書晴越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嫁人,以她現在的情況,嫁給誰都只有被人吃定的份,她還是不去受那份罪的好。
為書寒做什麼都是她心甘情願,其他人想壓得她一輩子翻不了身,憑什麼?
“那就麻煩秀兒姐和張大哥說一聲,將這幾個人都請來我見見。”
張秀兒高興的連連點頭,旋即又想到了什麼,忙道:“之後呢?是只需在自己家裡做活還是像繡莊一樣將人請到一起來做活?”
“最好是能請到一起來,繡娘也是一樣,只是好像不那麼容易。”
“做一行守一行的規矩,你給的工錢比繡莊要高多了,她們未必不願意,只是都集中到一起的話,我這地方怕是小了。”
要不是這地方小了,莊書晴又怎會猶豫,最好的辦法是重新去租個地方,能買下來最好,可眼下正是最缺銀子的時候……
這個問題並沒能困擾莊書晴多久。
“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今日共計收入五百三十三兩。”曾智鎮定的重複了一遍,並將記帳的薄子遞過去,朱珠則是將裝銀子的匣子雙手奉上。
怎麼會……
讓朱珠先將匣子放到一邊,莊書晴接過帳薄細看,可除了來的客人多了些,並且賣出去三件鋪子裡最貴的衣裳,並無其他異常。
收入居然是開張那日的兩倍,她這是時來運轉了嗎?
原以為這只是偶然一回,莊書晴除了狠狠高興了一把也沒多想,可當第二天第三天,乃至到第七天每天的進項都在五百兩以上,她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反常即為妖,這已經超出她能接受的範疇了。
“向左,你老實告訴我,這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向左這幾天一直在忙活主城區新鋪子的事,掌櫃的將這事全權交給了他,集市這邊的鋪子就沒關注,想著反正有曾燕和朱珠在出不了岔子,可眼下這是怎麼回事?
傻子才看不出有問題!
他這會只想回府,到公子面前狠狠告上一狀,問問這回又是哪家辦的蠢事!
這麼送錢和直接送上銀子有什麼區別?
可這會,他還得幫著遮掩!
“掌櫃的,這其實很正常,說明有更多的人注意我們的鋪子了,這不是好事嗎?新鋪子也能放開手去佈置了。”
“就因為這銀子來得太是時候了。”莊書晴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向左,你最好保佑生意天天有這麼好,不然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向左啞了聲,一會後才又道:“掌櫃的,我不明白,就算真有人在後面幫您一把也是銀貨兩訖,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事,我們沒有平白占人便宜,您何必計較?”
是啊,何必計較後面的人是誰呢?一方買一方賣,銀貨兩訖,莊書晴苦笑,“我心裡不安,總覺得前邊給了糖,後面就要上棍子了,從天堂掉入地獄的滋味,我承受過,太不好受了,不管後面的人是誰都請停止吧,我承情了。”
這話,是說給他聽的,向左知道,她在明明白白的表達,哪怕他這麼做是為她好,她都不喜歡。
“掌櫃的,我錯了,以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莊書晴眉頭一松,“如果你願意告訴我這背後幫我的人是誰,我會更高興。”
向左搖頭,“對方有過囑咐,該您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
“也好,我現在知道了也無法報答。”莊書晴翻了翻帳薄,“既然銀子充裕了,新鋪子該買的東西就儘量買好一點的吧,但願生意能好,不然這麼多銀子打了水漂不說,還白白欠了諾大個人情。”
“掌櫃的只管放心,生意一定會好,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知您,繡娘也有著落了,有四個人願意來鋪子裡。”
“當真?”莊書晴頓時大喜,繡娘是鋪子的根本,只要有了繡娘,還是宮中出來的繡娘,她多少能有點底氣了。
“不敢騙您,過兩天她們就會過來,在那之前,我們需得給她們找個住的地方。”
“這個不難,我找張大哥幫忙,他手裡房源多得很。”
……這事要報給公子知道嗎?掌櫃的好像很信任那個莊書成!
想了想,向左打消了這個主意,在公子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前最好都不要刺激他。
“租個住的地方都是小事。”莊書晴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我想乾脆租個大點的地方,能住人,也能有個地方讓人做活,冬去春來這個鋪子還是得開著,繡娘和做針線活的娘子總這麼散著各做各的也不是一回事,要是有人從中攪事,我應付不來。”
不用多做解釋,向左就明白了掌櫃的意思,也對,繡莊可不就是將人集中在一起,做事方便,也省了麻煩,要是有人起壞心,也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當然,若是能趁機將租房子這事攬過來就更好了。
不過這回的事絕對不能讓公子插手,要是再扔給他個三進三出的宅子讓他廉價租給掌櫃的,掌櫃的就是再沒有防人之心也絕不可能接受。
更何況掌櫃的看似什麼都放手給他去做,實則防備之心重得很,現在尤其不信他。
摸了摸鼻子,為了公子,他向左暫時也只能認了,但願以後掌櫃的能明白他的拳拳忠心,他雖是奉公子的命令辦事,現在卻也是真心實意的為掌櫃的做打算的。
“掌櫃的,房源我能找到,您看是不是就不去麻煩別人了?”
莊書晴搖頭,“話已經放出去了,沒有半途變卦的道理,張大哥幫我幾回,半途將他甩開算怎麼回事。”
買賣做成了,張書成就能從中抽取傭金,這是她的謝意,她給得理所當然,對方也收得理直氣壯。
向左想通其中關節,再沒多說半句,只在心裡更高看莊書晴幾分。
公子若真想在這事裡做點什麼總也不難不是。
白瞻得到消息後只給了向左兩個字:沒用。
然後就開始折騰陳元,陳元無奈,依他對莊姑娘的瞭解,自家公子哪一處宅子她都不可能看上。
白瞻大手一揮,買!
可他買的那幾處最終還是被排除在選擇之外。
莊書晴選了一處很普通的民宅,大大的院子,主屋有五間,外加兩個耳間,東西廂房各九間,比張秀兒那裡大了不少,以後就是再添幾個人也有地方安置了。
而讓莊書晴下定決心租這個宅子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個宅子雖然舊了點,卻離鋪子和秀兒姐家都近,來去方便。
白瞻去看過後,黑著臉將那處房子買了下來,在莊書晴不知道的時候,她依舊租的是白大公子的宅子。
白府的人都在暗中下注,賭這莊姑娘會不會成為他們的另一個主子。
陳元毫不猶豫的壓了是。
跟風者眾。
而做為白府如今唯一的主子,白瞻是唯一的不知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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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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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02:02:49
038章 再生疑
匆匆將屋子拾掇了一番,繡娘到了。
沒見到人之前,莊書晴心下還有些忐忑,宮裡出來的人啊,對宮裡的主子卑躬屈膝,可到了外面誰不得高看兩分,姿態自然就低不了。
她還想著若是太不好相處,她就少露面,給足了銀子就成,誰也不會和銀子過不去不是,她們要是真不將銀子看在眼裡,也就不會出來接活幹了。
可見到人,看到對方待她溫和如春風的態度,莊書晴反應都慢了兩拍。
木著臉將四人安頓下來,又將月錢談好,離了院子後莊書晴才拍了拍臉問向左,“我是不是真有什麼了不得的身份?”
“啊?”
“若不是如此,董家怎會將你這樣能幹的人安排到我身邊來?還有這四個繡娘,她們是宮中出來的,可她們對我的態度就像我是她們主子一樣,還是我記錯了,她們是賣身給我了?”
向左聽得眼皮子直跳,饒他向來嘴皮子利索,這會也有點接不上話了。
莊書晴是真的不解,這太違和了,就好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需要什麼就給她什麼,可就是不告訴她是因為什麼,這樣的好,她不敢接受。
她始終相信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問題是,她翻來覆去的想也沒想明白自己有什麼是別人所覬覦的!
總不能是有人知道她來路特殊,想從她這裡套出點什麼來。
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好一會,向左才擠出一句話來,“掌櫃的,宮裡出來的人並不如您想像的那樣不好處,出了宮,又過了最好的年華,有些在家裡已經沒了容身之處,她們也是需要吃飯的。”
揉了揉額角,莊書晴覺得頭有些疼,“姑且就接受你的說辭了,反正我也不可能將她們趕走,開鋪後你辛苦辛苦,每天早上送她們去主城,黃昏時再接她們回來。”
“是。”
讓繡娘歇了一天,次日,莊書晴就拿著一撂花樣子來找她們,“雖然我們是給人私家定制,讓人自個兒選繡樣,可鋪子裡總也得有幾件鎮得住人的衣裳,你們在這些花樣子裡選選,一人做一件出來,最好是選那能讓人眼前一亮的,用色大膽些沒關係,也可以以素淡見長,梅蘭竹菊,總有一樣能入眼。”
四人對望一眼,沒有任何一句多餘的話,各自挑了一張就忙活開了。
大總管可是說了,府裡的月例銀子照領,在鋪子裡賺到的也歸她們,等於是一月能領兩份月錢,前提是得用心幹活,公子可在看著呢!
莊書晴再次覺得她們聽話的有些過了頭。
若是陳元知道她心裡所想也只能歎氣,只要是公子吩咐下來的事,就算是他有時候也會用力過猛!更何況是其他人。
雖然心裡壓著事,可該做的事莊書晴也沒含糊,繡娘和做成衣的娘子全請到了這邊宅子裡,所需布料由於娘子的布莊送來。
自在慣了的織娘等人雖然一時有些不適應,看在一個月能賺的是平時的雙倍甚至更多的份上也規矩的認了。
另外再請了個做活俐落的婦人來做飯打掃,由朱珠兼了這邊的管事,這邊的事暫時就用不上她費心了。
莊書晴將心思都花到了新鋪子那邊。
給公子小姐們做衣裳,普通的布料自是不行了,花了兩天時間,莊書晴才定下來供應布料的作坊,並且白紙黑字的寫上她的要求以及對方違反的後果,找了中人鄭重按了手印。
然後是淘換各種能做為擺設的物品,不能太貴,還不能太次,看得眼睛都花了,樓上樓下的所需量又大,花了好幾天才勉強挑夠。
“三面牆上用天藍色的布料,屋頂也要鋪,不過最好是換個顏色,布料也要選輕薄一些的,到時你看看什麼顏色合適,不用鋪得牆上那麼緊,可以適度鬆散一些,隨著微風起伏該會好看,地上可以鋪個地毯,我好像在哪個鋪子裡有看到……”
莊書晴越說越覺得肉疼,地毯好貴!其他東西也都不是便宜貨!不狠狠宰客,她要多久才能回本!
前提是有客人給她宰!
呼出一口氣,莊書晴擺了擺手,“先這樣吧,今兒先回。”
向左忍笑去關門,看著掌櫃的買東西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不知道公子是不是也這麼想,他可是看到公子幾回了。
當天晚上,向左就被自家公子召了回去。
“約的什麼時候送貨?”
“時間還未定,掌櫃的說最後才擺那些東西,所以看好的東西都只放了定金。”
白瞻伸展長腿,抬手將頭上的白玉冠取下來扔到桌子上,頭髮披散下來,明明會讓人看起來柔和的模樣到了白瞻身上卻更顯冷冽淩厲,“查查那幾家鋪子都是誰的,還是之前她談下來的那個價錢,將最好的送去。”
陳元深深的覺得,他家公子還是不要看上誰的好,這一看上了,做的全是賠本的事兒。
“公子,其中有一家是您的。”
“那更好,府裡有合適的都送去。”
不知道為什麼,向左這會很想笑,儘量扯平嘴角,道:“公子,這都是掌櫃的親自一樣樣挑的東西,全換了不可能看不出來,不如將辯別度沒那般高的換了,其他還是照常送去,採買所需的數量是我算過後告訴掌櫃的,當時我便少說了四分之一,便是鋪子裡只有這四分之一的珍品也夠了。”
“難得聰明了一回。”不等向左松了口氣,白瞻又道:“四分之一少了,你當住在主城的人都是瞎子?必須有四分之三的珍品,要是能全換了最好。”
向左哭喪著臉看向大總管,這難度太大了!主城的人不是瞎子,掌櫃的也不是啊!他要是換了大半,掌櫃的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公子其實就是想讓掌櫃的看出來吧!不然怎麼每回都讓他做這漏洞百出的事!
陳元撇開頭,公子決定的事什麼時候還有商量的餘地?這回沒讓向左全部換了就已經是放過他了。
“做不到?”
他要是回答做不到,公子會如何?
“換個人……”
“公子,屬下一定做到!”
向瞻滿意了,“自己去庫房挑,什麼合適拿什麼。”
“是。”
陳元同情的看了向左一眼,看公子打算離開忙說正事,“公子,屬下有事稟報。”
“我以為我給你的權力足夠大了。”白瞻站起身來,他比陳元高了半個頭,低垂著眉眼的模樣如同在俯視他。
陳元心裡一緊,再不見剛才的鬆散閒適,鄭而重之的道:“公子給屬下的權力無人能及,可屬下不是公子。”
因為不是他,所以有些事便不能擅自替他做決定,白瞻理解了他話中之意,惱意也就散了去,“武國之事?”
“是,公子英明,武國太師來信,自四月以來武國連續遭災,冬天怕是難過,請您出個主意,帶領武國走過這個難關。”
武國的太師在武國地位和國王相當,更甚者國王不出色時,太師還要淩駕于國王之上,可在武國的歷史上卻從未有太師篡位之事發生,他們就坐在那個位置上兢兢業業的做著他份內該做的事。
當年也是他領頭來尋的白瞻,非要他坐上那個位置不可,就算後來白瞻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並且沒有半分隱瞞的告知於他,他的態度也沒有改變。
陳元其實挺佩服那老頭兒的。
白瞻不解,“這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是早說過武國的事一概不用理會嗎?難道說我不管他們就會任武國滅國?”
當然不可能,陳元不能說是自己心軟了那麼一下,每年武國給公子送來那麼多孝敬,就是看在那些東西的份上他也得盡個心意不是。
不過他能做的也就是提一下罷了,公子要真不打算管誰也沒辦法。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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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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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02:03:11
039章 瞭解
靈光一閃,陳元看了公子一眼,決定試上一試,“公子,聽說莊姑娘每日都帶著那頭長不大的狼外出。”
白瞻抬了抬下巴,“你想說什麼。”
陳元硬著頭皮道:“屬下記得那日莊姑娘明明已經上了馬車了,卻又突然出來四處打望,最後在柳家的護衛手裡發現了受傷的狼,屬下不解,已經上了馬車的她怎知道那狼受了傷?莫不是有感應?”
“那又如何?”
吞了口口水,陳元儘量讓自己站直了,“若是莊姑娘知道武國受災……”
“她不會知道。”白瞻看著陳元的眼神有些涼薄,“便是知道了她也就道句可憐罷了,在過好自己的日子前她不會管那些閒事,你還真當她是那到處佈施所謂善良的人不成。”
怎會……
明明在那種時候都會出手救下一個與她無關的畜生,人受苦受難反而能無動於衷?這是什麼道理?
白瞻勾起薄唇,竟是難得的帶出些笑意來,“會元府雖繁華,卻也不是沒有乞兒,更不是沒有活不下去的人,她每日在外走動又豈會看不到這些,她可有做過什麼?沒有,她一門心思的過自己的日子,明知道向左不可信任卻照樣用他,明知道後面有人在幫她,她卻不過於追究,這足以說明她有自己的主見和非同一般的膽氣,她知道自己沒有倚仗,所以從不屈服於天性上的心軟去管那原就不該一個孤女該管的事,陳元,你莫小看了她,她若是個流於世俗的女子,我不會對她另眼相看。”
此時白瞻腦子裡全是莊書晴的一顰一笑,不自知的神情也柔和下來,“她和娘一樣,有自己一套為人處世的原則,她,很像娘。”
公子好久沒有連續說這麼多話了,陳元完全偏了重點,聽得公子提及老夫人不由得將之和莊姑娘做了個對比,才發現原來兩人有那麼多相似的地方。
雖說莊姑娘只是個小姑娘,且沒有老夫人那一身好身手,可她們行事太像,便是性子也像極,怪不得公子會突然關注一個之前並沒有過交情,且也沒有表現出多出色的女子。
他還是將莊姑娘看輕了,這大概也是公子想要告訴他的,陳元擺正了態度,“屬下明白了。”
白瞻這時候心情好,難得的就對武國的事做了個指示,“府裡人不是都閑得要發黴了嗎?看看誰在賑災方面有一手,叫他替我走一趟,免得那老頭兒緩過來後到我面前哭。”
府裡就沒人願意去武國,沒辦法,那是一個相當熱的地方,男人女人都普遍比大周朝的人要黑上許多,看慣了白白嫩嫩的美人,誰願意去看那些黑炭,雖然偶爾也能發現一個黑美人,可那也就是圖個新鮮,周朝人的審美觀普遍還是差不多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以公子的名義下令,不然准得出麼蛾子,陳元在某個人名上劃了個勾,說起另一件事。
“現如今已經十一月了,按慣例,老爺子應該就在這幾天會過來,您看可要做別的安排。”
“無需,該怎樣還怎樣。”突然冒出來一個父親,還是身份不一般的父親,白瞻也沒有看得很重,對他就和對普通人差不多,於他來說也就是飯桌上多了個一起吃飯的人,不愛搭理的時候照樣不搭理,來了就來了,走了就走了。
遣人送來的東西照單全收,偶爾得個他看得上眼的東西也會往宮裡送去,不過這樣的事一年都難得有一回。
他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宮裡那位也覺得這樣的兒子再好沒有了,兩父子就一直以這種方式處著,誰都沒想過要改。
連帶的府裡人都覺得那位也就是個平常人。
進入十一月,已經有些涼意了,確定書寒添了衣莊書晴才放他出門。
對於他執意不肯做馬車去上學,莊書晴雖然心疼他吃苦頭,卻也沒有強求,凡是書寒做出的決定她都會儘量接受,這是一個由男孩長成男人的過程,她盡己所能的配合,讓他在這個過程中變得更自信,更出色。
效果很明顯。
比起在涼山縣的時候,現在的莊書寒眉眼間的陰鬱再也不見,說話時會直視對方的眼睛,還沒有長開便已經很是俊俏的小臉上微微帶著笑意,初現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
莊書晴看著他一天一天的變化,心下比之新鋪子快要開張了還要來得讓她歡喜。
向左準時出現在院門外,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心虛,“掌櫃的,是直接去主城還是先去集市?”
“去主城。”
“是。”向左揚鞭,在心裡向諸天神佛請願,掌櫃的一定要看不出來才好。
這幾天都在家裡用心畫花樣子,這也是鋪子佈置好後莊書晴第一次過來。
比她想像中要好許多!
嫩藍色的牆上暫時還空著,淺紫色的屋頂,布料垂下來些許,讓屋子的空間看起來小了些,再加上米色的地毯,以及整套梨花木的茶几桌椅,看著像是一個舒適的會客室而非商鋪,將市儈氣息降到了最低。
之前留下來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櫃子也都派上了立場,有的放在合適的位置擺放著裝飾品,給鋪子帶來一分厚重,有的擦拭乾淨並排靠牆放著用來掛布料,顏色搭配好,非但不顯得多餘,還讓屋子更顯出彩。
莊書晴站在中間轉了一圈,很是滿意這樣的佈置。
“去樓上看看。”
向左跟在後面悄悄抹額頭,樓下是門面,所有的擺設都是從白府庫房拿的,就為了鎮住那些心眼跟毛孔一樣多的公子小姐們。
那些人自持身份不會將一個生意人放在眼裡,可只要讓他們看到這些便知這鋪子後面有人,不圖其他,只要他們不會沒眼色的來找麻煩就算是達成了目的。
按莊書晴的吩咐,樓上三個小間隔成了兩個,一個是繡娘做活的地方,一個用來給客人量尺寸。
兩小間的窗口和門都垂了珠簾,門上的搭起來攏在兩邊,屋內放著刺繡時所需的一應東西,靠窗的地方還放了個貴妃椅,繡娘累了時可以輪流歇一歇。
牆上內置的櫃子放滿了擺設,這方面莊書晴只會看個好看不好看,東西好不好,有多好,是什麼材質卻是一竅不通的,眼神掃過也沒有多留。
直到下了樓,向左才確定掌櫃的沒有看出來什麼,懸了幾天的心終於落了下去。
為了讓掌櫃的不看出什麼來,他將公子的庫房翻了個底朝天,總算找出好幾件和掌櫃的挑的讓人一眼看著就留下印象的相像的東西,這幾樣都擺在了明處,現在看著,應該是蒙混過去了。
莊書晴確實什麼都沒看出來,對新鋪子能佈置成這樣滿意得不得了。
“我查了下,三天后沒有忌諱,就那日開鋪吧。”
向左正打算和掌櫃的說這個,聞言笑道:“半個月後才有好日子,若真等到那時未免太耽擱時間了,三天足夠將鋪子裡的後續事情安排好,開鋪正合適,不過掌櫃的可想過再買兩個人?朱珠要管繡莊的事,那邊鋪子也得搭把手,怕是抽不出人手到新鋪子來。”
莊書晴看向向左,“會不會再買一個你這樣的回來?”
向左撇開頭去,輕咳一聲道:“掌櫃的,我這樣的也不是隨便能買到的。”但是只要公子想,一定能送來很多我這樣的。
“那是最好,你讓我省心,可也讓我沒法放心。”莊書晴走近靠裡的櫃子,最顯眼的地方放著一尊白玉彌勒佛,她都不記得還看中了這樣一樣東西了,放在鋪子裡真合適?
不過既然買了就算了,她不想再花錢。
“我明天去買兩個老實的姑娘家放鋪子裡,你就當這邊鋪子的管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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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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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02:03:32
040章 道賀
新鋪安安靜靜的開張了。
莊書晴沒有使之前那些手段,在集市那樣的手段有用,在主城,這手段用出來反而落了下乘。
有錢人各有各的毛病,可有一點是通病,那就是絕不能掉了他們的身價。
主城區新開個鋪子,在這條街上常來常往的沒有不進來看一眼的道理,只要他們進來,莊書晴相信,憑著鋪子裡的佈置,牆上掛著的精緻衣裳,以及向左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不可能做不成生意。
開門不久,白瞻背著手來了,後面跟了幾個尾巴。
抬頭看著字跡尚有些稚嫩的招牌‘暖意’,白瞻一臉嫌棄的對迎出來的莊書晴道:“沒我寫得好。”
莊書晴腳步頓了頓,要說出口的話全給咽了回去,護弟弟護得那叫一個反應迅速,“我的鋪子,我樂意用我弟弟的墨寶,白公子寫得再好也和我沒什麼關係。”
這下輪到白瞻被咽著了,陳元下意識的後退兩步,連帶的後面的人也連忙後退求自保,要知道公子向來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必攻擊。
“你想和我有關係嗎?”
陳元默默的又往後退了兩步,努力不去想這話裡的歧義有多驚悚。
莊書晴在想,以古代人的思維,她現在應該給個怎樣的反應才對,臉色慘白的捂臉要死要活?可怎麼樣才能把臉憋白?要不憋紅?憋紅她還有可能做到。
白瞻走近她,“說話。”
男人高她大半個頭,莊書晴抬起頭才能對上他視線,這找茬一樣的話她聽著有些著惱,也就懶得壓制自己的伶牙俐齒。
“白公子是以什麼身份來問我?若是救命恩人,恩情我已經記在心裡,並且也依你的要求給了謝禮,若是其他……恕我愚鈍,實在想不出來除了這一層關係還和公子有何牽扯。”
你住的地方是我的,你租的鋪子是我的,你用的人是我的,你這鋪子裡擺的東西全是從我庫房出來的……白瞻在心裡默默的回答,再沒腦子他也知道這話要真這麼說出來,這個並不好收買的女人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這些通通還給他。
那麼,要怎麼答他自己問出去的這個問題呢?
向來平淡的臉上微微露出個苦惱的表情。
陳元善解人意的上前提醒,“公子,這是您的賀禮。”
白瞻眼神一亮,把那個問題遠遠丟開了去,從陳元手裡接過一個包裝精美的錦盒,“喏,給你的,好好一個鋪子開張連個來道賀的都沒有像什麼樣。”
這步驟才走對了嘛,看到大總管使的眼色,向左抹了下額頭上前施禮道:“掌櫃的,公子既是來道賀的,便去裡面說話吧。”
莊書晴並非不講道理的人,相反,她願意和所有人講道理,要是白瞻胡攪蠻纏,她還能將人拒之門外,可對方來這麼下軟的,她也只得跟著軟下態度來,側身讓步,畢竟說得再硬,那救命之恩都是實打實的,她也沒有這麼健忘。
白瞻心情頓時好了。
明明昨晚上才來看過,可這會白瞻還是一副才看到的模樣東瞧瞧西瞅瞅,眼角余光看到莊書晴親自給他沏好了茶才踱著步子走過去坐下。
椅子上鋪著軟軟的墊子,坐著很是舒服,白瞻決定回去後府裡也得這麼用起來。
“你不看看我給的賀禮?”
“……”這副暗含期待的模樣,是她看錯了吧,此時此刻,莊書晴隱隱覺得這個男人其實並沒有表現得那麼高冷,若不然今日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她甚至猜他是為給自己撐腰而來,雖然不管怎麼想,他們的交情也沒到那個地步。
心裡左思右想,莊書晴手上卻也不慢,三兩下將錦盒打開。
白瞻自顧從盒子裡將東西拿出來展開,是一幅字,“怎麼樣,還算契合今日這個日子吧?”
“言必信,行必果。”莊書晴輕聲念出來,眼底浮起笑意,“很喜歡,謝謝。”
白瞻滿意了,他就喜歡看到這個人收起滿身的刺露出柔軟一面的樣子,不過說的話照樣不討喜,“不用謝我,反正也不是我寫的。”
陳元轉開頭去不忍再看,要是可以,他想將耳朵都捂上,在心裡琢磨著事後要如何替公子補救一二。
告訴莊姑娘這是皇上的墨寶?連帶的就還要說出公子和皇上的關係,不成,太麻煩了,沒有公子的命令之前他也不敢透露。
那暗示一下這幅字的重要性?其實只要讓莊姑娘去看下印鑒就明瞭了,可一樣不好解釋。
陳元想來想去,決定把這事交給向左去解決,能者多勞嘛。
不知道自己又被派了苦差的向左雙手捧著墨寶問,“掌櫃的,這個是收起來還是掛在鋪子裡?”
“收……”
“掛在顯眼地方。”白瞻打斷她的話,“收起來做甚,要是有那不長眼的手欠,正好收拾,理由都不用找了。”
莊書晴越加不敢掛了,做買賣講究一個和氣生財,要是因著這幅字就要起風波,她還是束之高閣的好。
接過來親自將之卷起來收進錦盒裡,莊書晴邊道:“賀禮自是要收起來才妥當,白公子還未去樓上看過,向左,你帶公子上去看看。”
“是,公子請。”
白瞻看了那個盒子一眼,到底也沒有再多說,本來他也不覺得這東西有多珍貴,每年父親過來都會留下不少,於他來說就是一幅字罷了,他自己也能寫,要多少有多少。
他原本想都沒想過送幾個字,是陳元說這東西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起大作用他才拿了來。
收起來便收起來吧,在他的地盤上也用不上那個。
將人請走了,莊書晴著實松了口氣,每每見到這位白公子她就提心吊膽的,總覺得他行事總有出乎意料之舉,和旁人大不相同,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家庭養出來的。
陳元沒有跟上去,此時便上前輕聲道:“莊姑娘不用多想,我家公子並無惡意。”
莊書晴抬頭,“眼神這般純粹的人若要使壞,直接把這鋪子拆了才合乎性子。”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用純粹來形容公子,仔細想來確實如此,這天底下還有誰能比公子更純粹?陳元深施一禮後退到一邊。
自從聽了公子那番說道,陳元對莊書晴就多更留心了幾分,也更理解了公子那番話,他確實是小看了這個尚未及笄的姑娘。
“暖意?幾天沒出來怎麼多出來這麼家鋪子,賣什麼的?”門外傳來人聲,話音落時已經到了門口。
前兩日買來的兩個姑娘一個叫喻娟,一個叫龍豔豔,毫無疑議,這又是白府出來的,哪怕是莊書晴換了個牙婆也沒改變結果。
能被挑出來的自是口齒伶俐,且極有眼色,此時喻娟便迎了上去。
“好叫小姐知道,這是家賣繡衣的鋪子,繡娘都是宮中出來的,繡活做得都是一等一的好,我們這裡還提供許多繡樣供小姐選擇,小姐請這邊坐。”
小姐的目光先是落在頭頂,然後是牆上,再之後便是離她最近的那個櫃子,櫃子上錯落有致的隔成數個格子,每一個格子上都擺放著物品。
若是一般的東西自然不能讓陳家大小姐面露驚色,可她怎麼都沒想到無意間進來一個鋪子竟會看到這許多珍品。
抬眼四顧,移步到每個櫃子前駐足片刻,發現竟然沒有一樣次品!
就是她爹的書房比之這裡都差遠了!
不過是個賣衣服的鋪子就捨下如此成本,背後的東家是誰?
再一抬頭,陳大小姐徹底不能淡定了,疾步走過去上手一摸,肯定了心中的猜測,竟然真是……
“你鋪子裡有天蠶布賣?”
這鋪子裡的布料都是莊書晴一樣樣去談下來的,她可以肯定沒聽說過天蠶布這種布料,再一看她盯著的衣裳,心下就明瞭了。
原來這布叫天蠶布。
一直跟在陳大小姐身後的喻娟柔聲道:“小姐好見識,竟認得天蠶布,既然識得就應該知道這布市面上不可能有賣。”
“那這件衣裳……”
“這是一位客人的,衣裳上的繡樣才是我們鋪子裡賣的。”
原來如此,陳大小姐倒也不覺失望,從一開始她就沒抱希望,不過能讓擁有這種布料的人來光顧生意,且同意將衣裳掛在鋪子裡攬客,足以說明這鋪子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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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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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02:03:51
041章 環境造就不同的人
心裡有了這樣的想法,陳大小姐態度便好了許多,在喻娟的引領下在椅子上坐下,龍豔豔手法嫺熟的沏了茶,不著痕跡的又露了一手。
這時白瞻從樓上下來,也不用人招呼,將向左打發了就逕自四處裡去看了。
莊書晴此時也顧不上他,拿出一撂花樣子叫喻娟送去給客人選擇。
于她來說,白公子是打過幾次交道的,拋開種種關係,她心裡已經隱隱將他當成了朋友,不是感情多深厚,就是那種有意無間幫過你幾回,也不招你討厭的朋友。
當然,以他們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她不會真撲上去要和人做朋友就是了。
在朋友和初次臨門的客人之間,她自然要先顧著客人。
那邊陳大小姐在看到有男客的時候就有些不自在了,偏又收不住眼神,時不時的眼神就飛了過去。
白瞻是長得真好,哪怕他神情淡淡,哪怕他生就一副薄唇看著便是寡情之人,可那副清俊的相貌足以將這些缺點都掩蓋。
更何況在有心人眼裡這都不是缺點。
喻娟輕咳一聲,將花樣子遞過去,“小姐請看,這是我們鋪子裡的花樣子,絕對獨一無二,只要小姐定下來了的,以後必定不會出現在其他人身上。”
陳大小姐定了定神,原是做個樣子翻了翻,可看到那上了顏色的漂亮繡樣馬上認真起來。
她今年已經十五了,像她們這樣的人家應是早就定好親了,只等吉日下嫁,她卻因故遲遲沒有定下來,可嫁妝卻是準備了多年,她也會多留意市面上會有的好東西。
她很清楚,嫁人後嫁妝是她的底氣。
這些花樣子確實是她從未見過的,並且都漂亮極了,要是能買回去……
“單賣繡樣嗎?”
喻娟早就被囑咐過,搖頭道:“小姐見諒,我們暖意雖然賣的就是繡樣,卻只賣成品。”
“我出高價。”
“小姐見諒,我們東家不想沖壞了市場。”接過龍豔豔遞來的成品繡衣,“小姐您看,這是我們鋪子的繡娘做出來的,您是明眼人,當看得出來這不是普通繡娘的手藝。”
確實如此,她平時自認女紅少有人及,這時也不得不承認這手藝比她不知道好了多少。
陳大小姐輕撫過黃色襦裙上用綠色繡線描出來的圖案,明明只是簡單的幾株柳枝,卻像是繡活了一般在隨風擺動。
喻娟看她心動,又下了一記重藥,“不瞞小姐,我們鋪子裡坐鎮的皆是從宮中出來的繡娘,她們這會便在樓上做活兒,一會小姐去樓上量尺寸的時候便能看到。”
陳大小姐大喜,“真是宮中出來的繡娘?”
“做買賣講究的就是個誠信,萬不敢說假話毀了鋪子的信譽。”
陳家也有宮中出來的繡娘,不過只得一個,一年到頭輪到她時也就一件夏衣一件冬衣,那手藝有多好她是知道的,店家既然敢說出這樣的話,鋪子裡做的又是這樣的陳設,想來不會做那因小失大的事,畢竟是不是宮中繡娘出品,拿回去給繡娘一看就知。
要是嫁妝裡的衣裳全是一等一的繡功,她也有面子,多花些銀子也值。
想到這陳大小姐也不猶豫了,眼神重新移向花樣子,從頭到尾翻了兩遍,指著幾張自己尤其喜歡的道:“這幾張都要了。”
“是。”喻娟俐落的將她指的四張都取下來,“布料都在那邊,小姐可以在我們鋪子裡選定,若您有更好的也可送來。”
成了,莊書晴強壓興奮在心裡比了個勝利手勢,有了個好的開始,心裡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這個鋪子花了那麼多銀子,她本身就不是多有錢的人,由不得她不當一回事。
“一件衣裳你打算開個什麼價?”不知道什麼時候白瞻走了過來,饒有興趣的給她建議,“不說一千兩,八百兩要吧?”
比向左還獅子大開口,莊書晴收回目光看向他,“將價定這麼高,白公子確定我這鋪子還開得下去?”
“當然。”白瞻抬著下巴看她,不相信他?哼,等一會你就知道你鋪子裡生意有多好了!
莊書晴抽了抽嘴角,從他的口氣就知道這是個不差錢的,千八兩買件衣裳,這樣的事是有人幹,卻沒人會常幹,這生意她還想做個長長久久,沒有自斷後路的道理。
“衣裳的價錢正常在一百五十兩到三百兩之間,更貴的也有,料子要用得金貴些,花樣子也要複雜許多,但是再貴也絕不會超過五百兩。”
莊書晴看皺眉的白瞻一眼,“當然,若是白公子覺得這價錢便宜了不襯您的身份地位,您給八百兩一件我也會接受的。”
“好。”
“!!!”
看到莊書晴瞪眼,白瞻火上燒油的繼續道:“之前那幾件的差價我會補上的。”
“!!!”誰來救救她,反話,她說的那是反話,他聽不懂嗎?
陳元連同其他幾個努力裝作不存在的人齊齊後退一步。
“向左。”
向左正想悄悄撤退,聞言只得停下腳步回頭,“掌櫃的有何吩咐。”
“我去樓上看看,你好好招待白公子。”
“……是。”
“白公子請便。”不待人回話,莊書晴疾步離開,她不仇富,可她仇白瞻!
白瞻看出來莊書晴在躲她,可他翻來覆去想了幾想也沒想出來自己做了什麼,遂問杵在眼前的人,“我剛才說的話不對?”
向左無力的看著自家主子,他倒是想說公子不對,可他敢嗎?府裡誰敢說主子做得不對!
“公子,您做什麼都對。”
“那她為什麼要躲開我?”
向左有抹眼的衝動,他覺得他們之前都錯了,他們不該放任公子的,雖然公子一輩子都不用知道米多少錢一斤,面多少錢一兩,酒多少錢一盅,這些生活常識他都不需要知道,會有人打點的妥妥當當,公子只需要享用就好。
可公子現在有了凡心,而讓公子心動的那個人卻並非什麼都不懂,只會任人揉捏的人,相反,她有主見,有頭腦,聰慧,並且需要自己養活自己。
一個是身上隨時帶著各種面額的銀票任意消費的人,一個是買點什麼都要計算銀子的人,這樣的兩個人觀念相差太大,便是以後真成事也容易在這事小事上鬧矛盾,可人活著的每一天,就是由這些小事堆積而成的。
看喻娟帶著挑好布料的客人往這邊走,向左引著公子換了個位置,聲音也放低了些,“公子,掌櫃的並非躲你,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接您的話。”
“為何。”
想了想,向左打了個比方,“您在府上的每一頓飯若折成銀子最少在百兩,有些由老爺子送來的東西根本就是有銀子都買不到的,就像天蠶布一樣,價比黃金,而掌櫃的一頓飯折成現錢可能不過百文,一件衣裳用的最普通的布料,不會超過二兩銀子,和您比起來天差地別,對您來說一件衣裳千百兩銀很正常,于掌櫃的來說百八十兩才在她的接受範圍,便是鋪子裡現在定的價位也是因為我堅持才勉強讓步,公子,掌櫃的和您是不一樣的人。”
白瞻沉默下來,抿直的唇更顯薄情,表情更淡,向左額頭見汗,卻咬牙挺著。
他是真的很佩服掌櫃的,若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另一個主子,他比誰都高興,可他也知道掌櫃的是個骨子裡多傲氣的人,就公子現在做的這些事若被掌櫃的知道了都不得了。
“就是這裡了。”兩人離門口近,聽到有人說話同時往外看去。
白瞻不高興的皺起眉,叫他們早些來,怎麼拖到這會,若不是無意間進來個人,豈不是開門這麼久都沒有客人?
來人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公子,強忍住轉身就走的衝動跨過門檻走進來,正要行禮時聽得一聲咳嗽聲,抬眼看去,白府大總管陳元在向他使眼色。
他頓時明白過來,不著痕跡的做了個揖才越過他往裡走去。
之前得了吩咐,他們就認定這是公子為了取悅那個莊書晴弄出來的鋪子,往白了說就是個撈錢的地兒。
現在他們幾家誰不知道公子看上個拋頭露面做買賣的小姑娘了,東邊集市那個鋪子他們哪家沒去撒過錢,衣服是不差,卻也沒有好到他們穿上身的地步。
現在倒好,開到主城區來了。
不管心裡怎麼想,公子發了話必須是要來撒錢的,可他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公子本尊。
看大總管的樣子,那小姑娘是還不知道公子的背景?公子這到底是來真的呢還是玩一玩?
嘖,鋪子裡的這些東西一看就是從白府出來的,還有牆上那衣裳用的布料,明明也是只有公子才用的紫色天蠶布。
花樣子不錯,這也是公子請來能人畫的吧,隨意指定了幾個看著不錯的,又去選了布料,來人留下小廝報上自己的尺寸,放下足足的定金後很快又離開。
可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高看莊書晴一眼,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個得了公子一時歡心的小玩意罷了,這一切都來源於公子,自個兒能有什麼本事。
莊書晴暫時不知道自己被人輕看至此,而白瞻則是根本想不到這些,陳元向左等人非是不懂世情,只是跟著公子太久,他們都沾染了白瞻那股子目空一切的勁,根本沒往深裡去想。
莊書晴在樓上呆了好一會再下來時白瞻已經離開了,她既是松了口氣又有些愧疚,對方總歸是一片好心,她卻將人晾在一邊沒有理會……
“掌櫃的,已經接下六個定單了。”
接過來看了看,莊書晴笑,“以後每天有六個定單也夠了。”
向左也笑,“這才哪到哪,您等著看吧。”
一單接一單的生意印證了向左的話,莊書晴看著花樣子一張張減少笑眯了眼,心裡琢磨著,明天,可以去柳家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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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02:04:11
042章 登柳家門
做為六大府城之一,會元府從不缺權貴,傳家百家的家族都有不少家,柳家與之比起來只能算是新貴。
可因為出了個六部堂官,柳家在會元府的地位很是穩當。
現如今,身為禮部尚書的柳嘉宏已經從任上退了下來,四個兒子裡老大和老四走的仕途,但要走到他們老子的地位卻得看造化。
柳三小姐是柳二老爺的女兒,柳四小姐卻是出自大房。
做足了心理準備,莊書晴帶著柳三小姐留下的當票和一個包裹敲開了柳家的大門。
柳嘉宏在禮部呆了幾十年,治家也算得上是嚴謹,下人聞知是拜訪三小姐並未為難,只讓她先等著,趕緊派了人去內院通傳。
柳三小姐剛吃過藥,吃著蜜餞也覺得甜裡泛著苦,聽得通傳先是一愣,旋即笑開了,臉上露出兩個漩渦,“料到她會來,只是沒想到會這般快,青青,你去迎一迎她。”
“是。”
青青即是當時陪著三小姐去涼山尋醫的那個丫鬟,對那個小姑娘印象也極為深刻,看到人語氣甚是輕快,“沒想到你會來得這般快,小姐高興著呢,快隨我來。”
莊書晴對這個丫鬟很有好感,當時便是她體貼的給她準備小額銀票和碎銀子,還求著三小姐稍帶她們姐弟一程,雖然最後她婉拒了,這份心意卻記下了。
“來了有一段時間了,只是沒有湊夠銀子,不好意思登門。”
青青笑著正要答話,看到拐角出處出來的人忙蹲身行禮。“奴婢給四小姐請安。”
柳四揚了揚帕子免了她的禮,眼神落在莊書晴身上,覺得她有些眼熟。想了想沒想起來,遂問。“這是三姐的客人?”
“是,姑娘曾和小姐有舊。”
柳四微微點頭,正要放人離開,貼身丫鬟上前一步輕聲說了兩句,頓時變了臉色,“你是那個攔了本小姐馬車,害本小姐受傷的女人?”
莊書晴知道這是躲不過去了,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果然沒用,明明這柳家也不小。
她不是古人,沒有古代平民見到貴族的戰戰兢兢,她也不願意裝,福了一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見過柳四小姐。”
柳四的關注點也不在這裡,“那日救下你們的那位公子在哪裡?出自哪家?”
這是在自己家裡就不打算裝了嗎?會元府盛傳的柳四小姐可不是這麼盛氣淩人的,莊書晴心裡腹誹,話回得滴水不漏。“回四小姐話,我並不識那位公子,那日差點傷于馬下。是那位公子救了我們姐弟兩人,之後我們便離開了,並不曾打聽過他來自哪家。”
“真不曾?”
“不曾。”
柳四還是不甘心,那日回來後她想著法兒的打聽了許久,也未曾問出個所以然來,她甚至懷疑那人根本不是本地人,只是偶然經過會元,恰巧出現在那裡,恰巧讓她見著了罷了。
可正因為如此。她更相信那是她的緣份。
若非如此,怎會偏偏在那種時候。以那樣的方式讓他們相遇了呢?
所以哪怕娘幾次提及和府主長公子的親事她也含糊了過去。
她想著一定要再見到那個男人一面,若真是她的緣份。她一定死抓著不放手,若不是,府主長公子才是她的選擇。
此時見到這個女子她才想起,說不定這兩人後來有見過,又或者兩人有什麼牽扯……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她就忘了儀態,忘了她苦心維持的形象,只想打聽出一個隻言片語出來。
可結果還是讓她失望。
那個男人難不成真的離開了會元城不成。
青青不知道這其中糾葛,看四小姐不說話了便試探著道:“四小姐您看,三小姐還在等著……”
柳四緊緊盯著莊書晴,“若讓我發現你騙了本小姐,可別怪本小姐不客氣。”
莊書晴又是一福,態度挑不出一絲一毫的錯來。
柳四只能放人。
在柳家姑娘裡若要說個能和她爭寵的人,也只有一個柳三,不過一個藥不離身的藥罐子,偏偏入了祖父的眼,府裡誰不高看她一分,若非必要,她也不想與之對上。
待走遠了,青青才輕聲問,“你見過四小姐?”
莊書晴將那日遇險的事說了,“若非那位公子相救,姐姐和三小姐怕是見不著我了。”
“原來如此,你也是無妄之災,我還以為……”青青笑笑,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是她想岔了,一介平民又怎會無故衝撞柳家的馬車。
“以後還是要當心,有時候受了傷也是找不回場子的,懂嗎?”
知道她是真心囑咐,莊書晴也應得誠心。
今日天氣好,柳三小姐正在院子裡散步,看到兩人進來也不讓莊書晴見禮,拉著她左右看了看,“氣色是好多了,臉上長了點肉,看著好像長高了點,看樣子是過得不錯。”
“謝三小姐惦記,我一切都好。”
柳三拉著她一起散步,“趁著天氣還好多走走,等天一冷起來我就連門都出不得了,青青,剛才怎麼去了這麼久?”
青青將遇著四小姐,連帶那樁事故也說了,主子的事她不好說什麼,只是提了一句,“若莊姑娘真讓四小姐惦記上了怕是沒什麼好處。”
“她最多就是去擾你幾回,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敢做,好不容易攢出個好名聲,我那好妹妹做什麼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柳三說得涼薄,卻也透徹,生在這樣的人家,便是不想去學的有時候也不得不學會。
青青恍然大悟,頓時放下心來,抬頭看了眼天色,道:“小姐,這會太陽好,還沒風,您和莊姑娘便在外面坐坐吧,我去備些點心。”
“也好。”
青青指揮著幾個小丫鬟忙上忙下的,還記得去拿了個披風給柳三系上,莊書晴看著就笑,“一看就是真心為三小姐著想的好丫鬟。”
青青不好意思的跑開了,惹得柳三也笑了,“我七歲時她就來我身邊了,那會她也就十歲,一晃就這麼多年了。”
感慨完,柳三看向莊書晴,“來會元多久了?”
“九月下旬到的。”
算了下日子,柳三點頭,也不打聽當時是為著什麼事弄得那般狼狽,反而問起她到會元後的事來。
莊書晴也不瞞著,“我之前學過畫畫,一開始是賣花樣子,後來有人提醒我這會沖壞了市場,我便乾脆自給自足的開了個賣繡衣的鋪子,生意倒也不錯,最近在主城區又開了一家,離柳家不遠,叫暖意,三小姐要是有閑了可以去看看。”
說著話,莊書晴將包裹打開,“這是鋪子裡的繡娘繡的,三小姐看看喜不喜歡。”
柳三微微有些訝異,她知道這個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姑娘不會活得糟糕,可她沒想到她讓自己過得這般好。
異地而處,她一定不會比她做得更好。
這是一件黃色的齊胸襦裙,顏色很是素淡,沒有做複雜的花樣,就是在下擺用嫩綠色繡線繡了三圈嫩草,其他地方也用同色繡線做了些許花樣,不打眼,但是實打實的給這條裙子注入了活力。
“很喜歡。”柳三細細看了,加重語氣又重複了一遍,“很喜歡。”
“三小姐喜歡便好。”莊書晴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喜歡,這對於一個送禮的人來說也是一種肯定,笑容都大了許多,又將兩張銀票送過去,“有人雪中送炭,有人錦上添花,三小姐也許當時只是隨手幫了一把,可于我們姐弟來說卻是大恩,謝謝兩個字實大太輕,我就不說了。”
柳三爽快的從荷包裡將玉佩拿出來,“本來是想佩戴起來的,想想還是作罷了,人養玉玉養人,我這病體,別到時過了病氣到這玉佩裡,反倒是害人。”
拿回玉佩,莊書晴心定了許多,這是董氏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她始終惦記著,就怕出個什麼事拿不回來,那就太對不起這具身體的原身了。
收好玉佩,莊書晴追問道:“敢問三小姐,這病可有什麼說法?”
“就像初見時你說的那樣,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當時我娘受了驚,我是不足月出生的。”事關自己,柳三依舊說得雲淡風輕,“不過是內宅裡那點子醃漬事,誰也不真那麼乾淨,我無辜又如何?一切苦痛都是我受著,這就是事實。”
莊書晴當沒聽到這些話,“我給三小姐把把脈。”
這一手她卻不是在學校裡學的,而是當了醫生後在醫院裡和一個老中醫學的一手。
西醫部永遠是人來人往,中醫部卻要冷清許多,稍有閑瑕她就去中醫部休息,一來二往的就和那姓曲的老中醫認識了,聽曲老講了不少古。
她對中醫有了興趣,那兩年所有的休息時間她都貢獻給了中醫部,出事後更是用了不少功夫在中醫上,幾乎成了曲老的半個徒弟。
幾年時間斷斷續續的學,想要學精自是不可能,望聞問切卻也懂了皮毛,在這裡沒有那些儀器輔助,號脈反倒成了她知道對方身體情況的唯一辦法。
半晌過後,柳三看她面色沉吟挺像那麼回事的,於是笑問,“看出什麼來了?”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三小姐,請三小姐據實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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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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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02:04:34
043章 柳三的病
“你問。”柳三看她態度這般認真,不自覺的也上了心,雖然不敢抱有期望,可若真能健健康康的,她又如何願意拖著這麼個一日比一日破敗的身體煎熬度日。
累著旁人,也累著自己。
莊書晴定了定神,很快進入狀態,“三小姐的小日子可准?”
“從未准過。”
“常犯噁心,四肢無力,吃不下東西可有?”
“是。”
“頭痛得厲不厲害?”
柳三聽到這裡,一直沒什麼神采的眼裡終於起了波瀾,“不瞞你,頭痛這毛病已有多年,痛得厲害的時候她們得將我綁起來,不然我會忍不住自殘,其他毛病我都能忍,可這個,忍不了。”
莊書晴點頭表示明瞭,“請三小姐張嘴給我看看舌頭。”
柳三依言。
莊書晴告了聲罪,傾身上前用大拇指和食指掀開她的下嘴唇瞧了半會,又掀開上嘴唇看了看,舌頭也一併看了。
“三小姐牙齦可有流過血?”
這時青青走了過來,待要靠近被小姐揮手制止。
“有過,以前還好,偶有一回罷了,最近卻是常有的事。”柳三緊緊盯著她,“我小的時候大夫曾說我難成活,能活到現在已經是難得,看過大夫無數,換了數種藥方,症狀沒有任何好轉,久病成良醫,我不敢說自己就會看病了,可我自己的情況自己卻也清楚,我拖不了多久了,你要是沒有把握就不要給我希望,希望過後的失望才讓人絕望。我不想死前還承受這麼一回。”
莊書晴仿佛沒有聽到,“沒有上口脂前,三小姐的唇色如何?”
柳三沉默了好一會方接話。“無血色。”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柳家和三小姐的外祖家可有年少便過世的人?”
“年少是指……”
“小及嬰兒。大則不過二十。”
柳三突然覺得有些冷,扯緊披風將自己緊緊捂住,儘量讓自己保住儀態,“有。”
“三小姐可知道過身之人死時是什麼樣子?”
柳三不說話了。
莊書晴完全忘了自己現在不是在她熟悉的醫院,自己也不是大夫,面對不配合的病人,下意識的就放柔了聲音引導,“這個很重要。只有弄清楚這個我才能對你的病情做出症斷,相信我,我不會說與你的病情無關的事。”
柳三伸手去端茶,泛著涼意的杯子讓她靜下來,回頭吩咐道:“換盞茶。”
青青忙上前重新給兩人沏茶,飛快的看了莊書晴一眼後退回之前站的位置。
將燙手的茶盞握在手裡,暖意透過手心傳進心裡,有些話也不那麼難說出口了,“四叔那一房有個孩子養到一歲死了,當時匆匆下葬。所以死時是個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曾經有個弟弟過世時我卻是去看了的。”
喝了口茶,柳三眼神落在虛處。繼續道:“孩子不過七個月,小小的身子還在繈褓之中,可頭卻特別大,額頭很外突出,鼻子塌得厲害,像是完全沒有鼻樑……”
柳三閉上眼,這是她很長時間的惡夢,現在記起,依舊讓她覺得不舒服。
以前不會想到一塊去。現在想來,大伯家那個匆匆埋了的孩子是不是也這麼恐怖。所以他們才會那般動作迅速……
是不是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變得如此?
只要想到有這個可能,柳三就狠狠打了個寒顫。要是真有那一日……
睜開眼,柳三看向莊書晴,“我的病和他們有關係?”
“和他們比起來,你已經很幸運了。”莊書晴心裡已經有了思量,只是還不能百分百確定,可那點不確定,她也沒有地方去找答案,這樣的病例在現在根本不會有醫案可尋。
柳三一聽心裡頓時狂跳得厲害,“你知道這是什麼病?”
“之前看過的大夫可有說過是什麼病?”
“最多的一個說法是貧血。”
“說貧血也沒錯,只是這並非一般的貧血,貧血只要治療得當並不會要人命,你這種貧血卻是要人命的。”莊書晴再號了一次脈,心裡更有了底。
有一種病叫海洋性貧血,在華南地區並不罕見,治療的辦法也摸索出來了,她就曾經為這樣一個患者做過脾切除手術,雖然沒有正常人健康,卻也不會動輒危及生命。
柳三小姐的症狀算是中間型,只要做個這樣的手術就能解決危機,可是……對方不會信她,而她,現在也沒有任何條件去做這樣的手術。
“你……能不能救?”
莊書晴苦笑,“我知道要如何救,卻不能那般做,也做不到。”
得到這樣的答案柳三不憂反喜,“那就是能救是不是?可是缺什麼?”
“三小姐,非是我不願救你,只是我所需的東西只能我自己準備,誰也幫不上我。”看她臉上的喜悅一點點褪去,莊書晴心下不忍,衝動之下給了她一線希望,“在我準備好東西之前,三小姐需得好好調理身體,有些得忌口,一些得多吃些,可否給我備紙筆?”
“不是哄我?”
“三小姐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我曾結識一異人,從他那裡學到了一些有別于大周朝的醫術,雖然只得皮毛,關鍵時刻卻也能一用,希望在我準備好東西後,三小姐敢讓我一治。”
柳三緊盯著她的眼神好一會,沒有從中看出任何躲閃退卻後才滿意的點頭,“連生命都要失去時,我有何不敢?只是你得快點,我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寫下好幾頁紙的東西,莊書晴被青青送出了柳府。
柳四早就派人守在門外,看到她出來忙跟了上去,莊書晴這會腦子裡亂得很,哪還能注意到這些。
要是高大夫在會元就好了。那她就能登門去問問大周朝可有麻藥一類的東西。
手術要用的器具還能去定做,即便有差別,也並非沒辦法可想。可不解決了麻藥問題,她什麼都不能做。那種痛,不要說女人,就是男人也熬不過,不是誰都能當關公。
經過藥鋪,莊書晴停下腳步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和老中醫半傳承半偷師時,兩人曾討論過古代包括麻沸散在內的各種麻藥配方,本來還打算試驗一番,沒想到沒多久她就出了事。可那些個配方她記住了不少,那輩子沒做成的事現在倒是可以做一做。
按配方各配了一劑藥,莊書晴多出了點銀子托夥計磨成粉,待從藥鋪出來時已經未時。
張秀兒此時不在家,自從繡莊做起來後,她白天都會過去那邊,有織娘這個閨中蜜友在,還有許多女人一起陪著說話,比自己一個人在家裡悶頭做活要好多了。
念念在開門的那一瞬間就撲了過來,穩穩站在莊書晴肩頭吼個不停。
“好啦好啦。我平時去哪裡沒帶著你,今天去的柳家是你闖過禍的那一家,要是被抓住了我可救不了你。”將藥粉放好。莊書晴將小傢伙扒拉下來晃了晃,“今天給你加餐好不好?”
念念哼哼兩聲算是同意了,莊書晴本就喜歡小動物,它這小模樣更惹得她心癢癢手癢癢,直把它揉得一身的毛都炸了才罷手。
因為自己多了這個技能,她現在都儘量避開動物,好在出門就是馬車,也不用擔心會成為動物之友。
她現在,實在是沒有這個條件。
草草吃了點東西。莊書晴回房鋪開紙張開始磨墨。
落筆後畫的卻不是花樣子,而是她需要的工具。
每一樣都儘量畫得精細。小細節都不放過,還會在旁邊寫上注釋。
醫人的工具畫完了。猶豫片刻又畫了一套獸醫所需的,想著東西備著總沒壞處。
“姐姐,我回來了。”
莊書晴忙將東西收拾好迎了出去,“今天回來得好像比往日早?”
“也沒有早多少,都快酉時了,姐姐在忙?”摸了摸念念的頭,莊書寒問。
莊書晴一拍額頭,畫那些工具就耗了她一個下午時間,可真是……
拉著弟弟進屋,又按著他坐下,神神秘秘的道:“閉上眼睛,姐姐給你禮物。”
莊書寒好奇的左右瞧了瞧,也沒瞧出可做為禮物的東西,遂聽話的閉上眼睛。
“伸出手。”
聽話的伸出手去,很快手上多了一物。
“看看吧。”
“這是……”莊書寒從眼裡透出高興勁來,“姐姐你今天去柳府了?”
“恩,心裡總惦記著這事,拿回來才安心,來,姐姐給你戴上。”
“姐,這是娘留下來的,你戴著吧,我用不上……”
“用得上。”莊書晴不容質疑的拿過玉佩,繞到他身後給他系在脖子上,“母親都有望子成龍的期望,因為你是她一輩子的指望,可做母親的也最是心疼兒子,希望你出息的同時也必然想你過得平安順遂,不要太辛苦,書寒,我不擔心你不長進,我就是擔心你太長進,這是沒有捷徑可走的,有多長進就付出了多少,甚至更多,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娘在看著你,你也不想她為你擔心是不是?”
摸著垂在頸窩裡的玉,莊書寒聲音有些澀,“姐姐,我不累。”
只要一想到這麼努力這麼用功是為了讓姐姐過得好,無人敢小看姐姐,他就不覺得累。
“等你覺得累的時候已經到頂點了。”給他整了整衣領,莊書晴又拍了拍他的頭,“答應姐姐,好嗎?”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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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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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02:04:57
044章 心思明
不管是東市的鋪子還是主城區新開的那家,莊書晴都沒有整天費神去盯著。
雖然明知道向左有問題,但是看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她好的情況下,她也願意給與他幾分信任。
帶著新畫的花樣子進了暖意,鋪子裡正有幾波客人在,連向左也沒閑著。
示意他們繼續忙,莊書晴上了樓。
免了繡娘的禮,將花樣子遞給她們,“還忙得過來嗎?”
回話的是四人裡打頭的喻娘子,飛針走線的動作也沒有停下,“鋪子裡每天都能接下不少定單,我們只得四個人,就算不眠不休趕活也積下了不少單,怕是要再添幾個繡娘才合適。”
“我倒是想啊,可並不是每個繡娘都有你們這般手藝好。”
喻娘子飛快的抬了下眼簾,動作慢了些許,“掌櫃的,我們倒是認識幾個繡娘,都是從宮中出來的姐妹,有的也不是混得那麼好……”
聞歌知意,莊書晴連忙接話,“只要手藝確實好,她們又願意來的話,月錢自然和你們一樣,你們牽橋搭線,辛苦費也少不了。”
“辛苦費自是不敢要的,有人來分擔活兒我們也能輕鬆些,這也是幫了我們自己。”喻娘子忙拒絕,這本就是向公子吩咐的事,她不過動動嘴皮子罷了,從掌櫃的這收好處不敢。也虧心,她們現在已經很滋潤了,公子向來大方。一個月月錢本就不少,眼下這鋪子裡生意這般好,有固定的月錢不說,掌櫃的還應允了月底會有紅包,已經夠夠的了。
莊書晴也不堅持,月底的紅包封大點就是。
“她們是會元府人嗎?要多久才能來?”
“掌櫃的放心,我們私下裡也會通個氣。不出兩天一定會來。”
沒一會,向左尋上來了。接到喻娘子打的眼色心裡明瞭,沒有多提一句。
公子難得主動向老爺子提要求,老爺子一高興不但送了十個繡娘,自個兒也來了。
不說十個都要塞這裡來。一半也夠了。
他現在就怕公子要將十個都送來,宮中出來的繡娘本就緊俏,沒道理別人家搶不到一個,這小小一個鋪子就能網羅這麼多,掌櫃的更要不信他了。
“向左你隨我來,我和你說點事。”
“是。”
去了隔壁小間,莊書晴將幾張圖紙遞給他,“你知不知道會元府哪家鐵匠鋪子能做出這些工具來?”
向左支起窗戶,拿著圖紙過去細瞧。確實是很精巧的東西,一般人怕是做不出來。
“我倒是知道一家,掌櫃的要是急。我現在就過去一趟問問可好?”
莊書晴苦笑著應下,她自己都不知道急不急,從柳三的情況來說自然是急的,再拖下去問題會更嚴重,有可能會根本無法手術了。
可她再急也沒有用,現在完全沒有動手術的條件。就算手術所需器具能做出來,還有很多其他問題沒解決。她也不知道這些問題有沒有他法可解。
之前幾個月為了生存,她根本沒時間去想這些事,現在有錢了也有閑想了才發現千頭萬緒,一樁樁一件件全是問題。
向左匆匆回了白府。
從外面看來白府和平時沒有兩樣,沒人想到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此時正住在這裡,像個普通的貴人一般。
其實老爺子第一回過來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白府被一眾禁衛軍圍得鐵桶一般,不要說人,就是個小貓小狗都休想悄然進出,這可惹怒了慣來自在肆意的白瞻,一個人將所有人都放翻了不說,還對老爺子揚言,“要麼你換個地兒住,要麼我換個地兒。”
老爺子還就稀罕他那不將自己放在眼裡的小樣兒,揮退了所有人,帶著幾個貼身侍候的人就住進了白府,並且往後的幾年都是輕裝簡從。
有意見的人自然有,可老爺子鐵了心,誰也沒辦法,用老爺子的話說,他兒子一個頂千,有他在身邊,誰還能行刺他不成!
事實擺在那裡,誰也沒法反駁,幾年下來便成了慣例。
此時兩父子正在下棋,一方執白,一方執黑,剩下的棋子都不多了,一眼看去鬥了個旗鼓相當,可皇帝心裡清楚,他輸了。
看著對面氣宇軒昂的兒子,他無數次想,若是他從小養在自己身邊結果會如何!可他心裡同樣看得明白,若沒有白氏的言傳身教,悉心引導,他這個兒子不可能這般優秀。
再一次的,他忍不住問,“真不和我回宮?”
白瞻將手裡的白子丟回棋笥裡,玉質的棋子碰撞,聽起來很是悅耳,“那麼大點地方有什麼好住的,要是我一個沒注意將那地兒掀了你面上不好看,還是您以為住在那裡面的人會真心歡迎我回去?”
自己眼皮子底下住著的人都是什麼德性皇帝哪裡會不清楚,只要在他容忍範圍內,他隨他們鬧騰,就當是看個熱鬧了,但他忘了他能容忍,這個從不知道忍字怎麼寫的兒子豈會任人欺到頭上去,怕是真要像他說的,將那皇宮掀了都是輕的。
“得了,不回就不回,一年到頭我也有個地方去,對了,你要繡娘做什麼?你府裡不是有幾個?少了?”
“私事,你別管。”
皇帝氣笑不得,“你小子,問我要了人還不許我打聽她們的去向,還是你終於想明白了,願意收幾個屋裡人了?繡娘都過了最好的年華,我挑幾個好的給你送來。”
“不要……”白瞻腦子裡閃過什麼,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收屋裡人?”
“怎麼,起心思了?”
“您別說話,我想想。”白瞻站起來來回走了幾個圈,皇帝看得眼暈,也不去想他在琢磨什麼事,自顧自喝茶,他這兒子想的事通常和他想的不是一回事,還不如多喝幾口茶。
這茶葉也不知他從哪兒弄來的,比皇宮用的貢茶還要好,問他也不說,每年給他半斤頂什麼事,堂堂一國之君連個茶葉都要省著喝,偏偏他還沒有一點辦法。
白瞻這會想的卻並非多難懂的事,相反,只要往這個方向多想一想心裡就有了譜。
怪不得他會對莊書晴的事這麼上心,怪不得他會想將自己所有的好東西都往她面前送,怪不得在他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將她護在了羽翼下,原來是想將她收為房裡人!
這才對了!
“父親,我送您回去。”
皇帝差點摔了手裡的杯子,一通吹鬍子瞪眼道:“我昨兒剛來。”
“已經給娘上過香了,可以回了。”
用杯子砸人皇帝捨不得,左右瞧了瞧,拿起羅漢床上一個枕心就砸過去,“不孝子。”
白瞻淡定的移開一步避開,無比認真的解釋,“父親,兒子成親是不是得由父母準備聘禮?”
“那是自然……等等,你是說你準備成親?和誰?對方什麼身份?”
“這個你不要管,我送您回去,您將庫房鑰匙給我,我自己去找聘禮。”
皇帝實在氣不起來了,除了這個兒子,他想不出來誰還能將這話說得這般理所當然,並且他聽著心裡還挺歡喜,沒辦法,這小子什麼都不缺,一年難得聽他張一回口要東西。
再者說,若非對自己親近,他也不會開口,只是這般想著,他嘴角就已經向上彎了。
“要去我庫房挑東西做聘禮卻不告訴我兒媳婦是誰,說得過去?”
“是我媳婦,我不會抱錯就行了。”白瞻說得極順口,顯然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不過想到這是自己的父親,確實有資格知道,也就不瞞著了,“她叫莊書晴,虛歲十四,有個十歲的弟弟正在進學,開了兩家鋪子。”
“……就這樣?”
白瞻一臉莫名的看向父親,“不然?”
皇帝臉皮抽了兩下,“莊家是買賣人?”
“和莊家有什麼關係?”
“……”皇帝頭痛的捏了捏鼻樑,“陳元在外面嗎?”
陳元正和向左說話,聽得傳喚對向左使了個稍安勿臊的眼色,推門走了進去,“老爺子有何吩咐?”
這白府沒什麼皇帝,也沒有皇子,統一對皇帝的稱呼就是老爺子,皇帝聽得高興,他們喊得也順口。
“你把那莊什麼……”
“莊書晴。”白瞻不滿的插話。
“好好好,莊書晴,陳元,你把那莊書晴的背景和我說說。”
陳元一看就知道老爺子又被公子折騰了,他非但不同情,還隱隱有些興災樂禍,沒辦法,他們天天被折騰已經習慣了,可看著別人被公子折騰還是很高興的。
不過雖然眼前是皇帝,他也沒忘自己的主子是誰。
白瞻手一揮,“沒什麼不能說的。”
陳元得令,將莊書晴的底子全透了,在涼山縣的,在溪水鎮的,在會元府的,一點不漏。
做人父母的都有一種自家的孩子千好萬好,誰都配不上的認知,皇帝雖然是皇帝,可他對白瞻也有這樣的心理。
一開始他還覺得那莊書晴的背景實在太不堪了些,可他畢竟是皇帝,在那個位置坐了多年,什麼人沒見過,拋開身份不說,這姑娘不比任何世家養出來的閨閣千金遜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9 02:05:19
045章 柳四找茬
聰明人有,可將聰明用得恰到好處的人不多。
這莊書晴算一個。
父母為子女傾盡一切的有,為了弟弟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扔一邊的卻少見,與其說她傻,倒不如說她看得透。
以她現在的身世背景,沒有娘家為她撐腰,嫁進哪樣的人家都得被輕賤,不嫁人反倒落個清靜,她為弟弟做的莊家人都看在眼裡,讀書人重名聲,她那弟弟以後但凡有點出息都不可能不奉養她。
這姑娘,有股子狠勁,對人對己都是,也怪不得瞻兒會看上。
“你既然知道她和董家有舊,就沒想過給董家送個消息?”
“她若有依附董家之意,當時便不會來會元府,而是直接去了京都。”知道自己對莊書晴抱的是什麼心思,白瞻話裡話外更是帶出了維護之意。
“你若和她成親,有個體面的家世也免得讓她被壓一頭。”
“誰敢壓她一頭?太子妃?皇子妃?皇后?”白瞻下巴微抬,滿滿的驕傲,“您回去問問他們,我的人,她們敢不敢,再者我也不會給她們機會。”
自從知道還有白瞻這麼個兒子後,皇帝雖然依著兒子的意思沒有詔告天下,該知道的人卻也都知道了。
一開始不是沒人來招惹。在狠狠地殺雞儆猴過後,現在敢打他主意的已是少之又少了,在他表露出完全無意爭那個位置後。誰也不會傻得去給自己豎這麼個敵人。
皇帝知道,白瞻有這個驕傲的本錢,吾兒成長如斯,他的驕傲從不掩飾!
不過他要表達的可不是這個意思,“這些人沒那個膽子,但是後宅之事你總不能事事插手。”
“後宅之事?後宅她為尊,哪個下人敢給她臉色看?”
“蠢。你當那些在後宅薰陶長大的千金小姐都是紙糊的?她們若要讓莊書晴不好過,有的是辦法。”
白瞻蠢?他當然不蠢。只是他根本沒往這頭想過,明白了父親在說什麼,講的話也就格外不客氣,“我不是您。父親,您需要後宮佳麗三千,我只要一個人就夠了。”
皇帝被堵得無話可說。
負了人家娘親一輩子,他還願意認他這個父親,並且是別無所圖的認他,這足以說明白氏教得好。
輕咳一聲,眼角餘光看到門外站著的人眼熟,藉故便扯開了話題,“可是有事稟報你家公子?”
向左因為公子剛才的話閃了下神。反應過來忙躬身應是。
“進來吧。”
“是。”
甫一站定就聽得公子問,“你不在鋪子裡呆著,回來做甚。”
這話嫌棄得向左都覺得心酸。“公子,掌櫃的去了鋪子裡,給屬下這幾張圖紙,並問哪家鐵匠鋪手藝最好。”
一聽是莊書晴的事,白瞻就已經站了起來,從向左手裡拿了圖紙去看。“這都是用來做何用的?”
“掌櫃的未說。”
皇帝好奇,也起身湊過去看。評價道:“畫畫技巧嫺熟,很傳神,不過我看著這剪子好像不同于我們大周朝所用的。”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的事,白瞻都懶得答話,問陳元道:“我記得好像有幾個人在琢磨這個?”
“是。”關係到武國,陳元沒有細說。
“拿去給他們瞧瞧,立刻給個回話。”
“是。”
皇帝挑眉,“大周朝技藝最好的鐵匠自然在工造局。”
“那可不見得。”白瞻同樣挑眉,兩父子本就長得像,一樣的動作做出來越加像得沒了邊,然氣質卻截然不同,一風流倜儻,一清俊倨傲。
“比比?”
“不比。”白瞻斷然拒絕,君父君父,先為君後為父,他能接受有這麼個父親,卻不會全然託付信任,武國雖然他沒看在眼裡,卻也是他手裡的底牌之一,不到關鍵時候沒有暴露的必要。
陳元沒有說出口的話他知道,那幾個人是在武國學了幾手,回來就學以致用了,好像進展不錯。
他不介意貢獻點手藝出來,可他不想被逼問出處。
武國供奉他幾年,他不能反給武國帶去侵略。
皇帝眯了眯眼,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認回這個兒子後他自是不可能什麼都不查,可能查到的東西很有限,白玲瓏帶著他滿天下的跑,有些地方連人都沒有,根本不可能查到什麼。
這些空白的時間裡發生過什麼,有什麼收穫,他一無所知。
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兒子,是真的半點不想挨那個位置的邊,或者說,他看不上。
他的看不上是有底氣的看不上,這個底氣的憑仗是什麼,他不知道,暫時也沒打算追根究底。
有些問題問出口便傷了感情,他很滿意眼下的相處方式。
“帶我去看看未來兒媳婦?”
“現在?”
“不可?”
白瞻想了想,還真沒什麼不可的,在知道自己的心思後,他就很想看到那個人,怕把人嚇跑不能抱不能親,看看也好。
“走。”
白府離鋪子不遠。
老爺子在門前停住,看著那招牌點頭道,“字跡雖然尚有些稚嫩,卻已現風骨,弟弟寫的?”
白瞻點頭,“不用人幫襯,他也會有出息。”
“人還沒娶到手就已經愛烏及烏了。”
“您不信就等著看吧。”
還真這麼有信心?老爺子有些好奇了。“什麼時候也讓我見見。”
“不用,被您惦記上不是好事。”
“……”看著大步走進鋪子裡的兒子,老爺子手癢癢的厲害。
莊書晴正好從樓上下來。看到進來的人腳步頓了頓,忙迎了上來,“白公子。”
“生意可好?”白瞻不錯眼的看著她,隨口問道。
“承蒙關照,生意還好。”
老爺子一進屋就臉皮直抽,這是將整個白府的寶貝都搬這來了嗎?好嘛,他賜下的天蠶布製成的衣也掛在這鋪子裡攬客。問他要的繡娘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這鋪子需要的,這哪是莊書晴開鋪子。完全是他兒子在開!
“這位是……”
“我父親,他隨便看看。”
莊書晴抬頭看了一眼,確實長得像,上前一步行了個福禮。將兩人引到屋中坐下,親自沏茶侍候。
老爺子完全是一副相兒媳婦的眼光在看人。
莊書晴有感覺到,覺得莫名之餘也沒往心裡去。
“聽小兒說這鋪子是你開的,小小年紀倒是厲害的很。”
“混飯吃的微末技倆,不敢當老爺子的表揚。”
這話他愛聽,老爺子端起茶杯看了看,很滿意這不是兒子只給他半斤的那種茶葉。
他還待說話,白瞻早不耐煩他一句話三個坑,利索的搶了話頭去。“你這鋪子裡的布料還是顯得平常了些,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幾匹樣布過來,要是你覺著好就和他買。他不敢貴你。”
這正是莊書晴一直在傷腦筋的事,鋪子裡有手藝一等一的繡娘,遠勝他人的花樣子,獨一無二的佈置,可唯獨沒有與之匹配的上等布料。
一般的布料到處有得賣,真正的好東西卻是根基淺薄的她買不到的。
“又欠白公子一次了。”大概是蝨子多了不怕咬。莊書晴已經沒有誠惶誠恐的感覺了,只是心裡有點感慨。
沒人願意欠人情份。她卻被動的欠了一次又一次,這種感覺並不好,卻沒辦法。
白瞻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總有還我的時候。”
“……”
不等莊書晴理解這句話,白瞻拖著老爺子離開,速度快得和來時一樣突然。
因為白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她還有兩年喪期。”
老爺子一愣,旋即指著他大笑,“兩年好,兩年好啊,你也不用急著去我庫房找聘禮了。”
“找,每年去找一次,聘禮就夠了。”
不過到底,白瞻也沒有再催著老爺子立刻回宮。
兩年時間,足夠他準備的了。
白瞻走了沒多久,向左就回來了,莊書晴立刻什麼都忘了,快步迎上去問,“怎麼樣?”
“好在沒讓掌櫃的失望,對方說先做出一樣給您過目,不過……”
“爽快的說。”
“是,對方並不是外面的鐵匠鋪,我是找了關係才找上對方,所以掌櫃的若是還有圖紙只能通過我,對方不見外人。”
“又是董家的關係?董家在會元府有那麼厲害的關係網?”莊書晴覺得有點不對勁,可除了董家,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幫她。
向左視線有些閃躲,不答話。
莊書晴只能暗暗磨牙,可為了那些圖紙能變成實物,她只能忍,工具不在自己手裡攢著,她不安心。
備好了以防萬一總好過需要的時候沒有。
她現在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糾結這些事,麻藥不做出來,消炎藥不找到替代品,她依舊什麼都不能做。
正打算交待一聲回轉,眼角餘光看到進來的人她就知道事兒來了。
別說想現在回去,怕是從此後要麻煩纏身。
“柳四小姐。”
柳四臉色很不好看,她派人一直盯著莊書晴,可她沒想到這麼點時間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這豈不是更說明這人昨天在柳家對她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
現在她竟然還敢以一副無辜的表情面對她,好一個無辜!
想也不想的,柳四上前一步就揚手甩巴掌,完全忘了她平日是以溫柔和善且貌美的美名揚名會元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9 02:05:42
046章 壞事了
手在半途被人攔住。
敢於向掌櫃的出手的人向左可不會客氣,冷冷看向痛得臉都扭曲了的女人鄭重警告,“這裡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柳四很聰明,不然會元府那許多千金也輪不到她出名,可她今天做的事實在稱不上聰明。
先是被莊書晴騙,又被一個下人相欺,腦子裡轟的一聲,徹底失去了理智,“不過是個下裡巴出來的人,若非使手段讓貴人另眼相看怎會有今日?賣了個好價錢就尾巴翹天上了?你還真當自己改頭換面成個人物了?”
莊書晴靜靜的等她說完,“我確實是下里巴人,沒有柳四小姐高貴,可這並不是柳四上姐來我鋪子裡揚威的本錢。”
“呵,還擺譜,你有什麼資格擺譜?”柳四用力收回自己的手,指向櫃子裡的每一樣事物,“這裡擺著的每一樣東西都能抵你一個鋪子……”
向左看著不好,忙喝斥斷了話頭,“閉嘴!”
柳四冷笑,“怎麼,事情都敢做了還怕我說出來?”
莊書晴看向還要說話的向左,“讓她說,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這會來裝無辜?”看她這副模樣柳四更是氣了個倒仰,昨天她就是擺出這個樣子騙的自己,說話更加口不擇言,“憑你的那點家底。就算再把你賣了也買不回這裡的一樣東西,也不對,你就是把自己賣了換回來了這些。我還真是看走眼了,怪不得你不告訴我那位公子住在哪裡,你當然不會告訴我,要是告訴我了,誰還能看得上你。”
莊書晴臉色微微有些白,她上輩子吃過許多苦,一路勤工儉學讀到大學。被人輕慢不是一回兩回,可她忍得住。誰也不願意自尊被踏踐,但是為了將來她必須忍耐。
現在同樣如此,但這並不代表她就要接受那些莫須有的侮辱。
“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我自己去挑的,那幾家鋪子都可以做證。並不昂貴。”
“呵呵。”柳四指著那尊白玉彌勒佛,“通透羊脂白玉雕成的大件,你買得起?這件,玉雕善財童子,這件……”
莊書晴木然聽著,腦子裡空白一片,明明是她一樣樣去挑的東西,為什麼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差距那麼大?
她心裡裝著太多事,這個鋪子也重要。要是沒有這個鋪子賺來大把的銀子,她很多事都做不了,可是比起那些日日在心底琢磨的事。這個鋪子份量實在輕得可以,所以她的心思也大都不在這裡。
不是柳四一樣樣指給她看,她還不知道自己鋪子裡的擺設竟然這般值錢。
說得爽了,柳四終於不再一一指認,一回頭看到她這副樣子頓時火氣又起,“怎麼。不信?”
“我只是在想,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
柳四張嘴就要噴毒。莊書晴又道:“多謝柳四小姐今兒走這一遭,眼下就不留你了,送客。”
“你……”
喻娟和龍豔豔哪裡還容她再說話,一人夾住她一隻手臂,喻娟另一隻手按在她脖子上的一個地方,讓她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她早就想這麼幹了!
“關門歇業。”
向左心裡暗暗叫糟,這時候卻半點多餘的事也不敢幹,也不敢多說一言。
莊書晴坐在椅子裡好一會沒有說話,腦子裡也是空的,通過柳四這一鬧,她若還不知道背後幫她的人是誰就白活了這一世,可是她想不通,為什麼呢?
這副容貌雖然長得不差,離絕世美人卻也差了幾個段數,她也沒做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更不曾表露什麼才華,她每一步都走得戰戰兢兢,但也儘量走穩了,不曾有半點冒進。
世上不缺聰明人,哪怕她擁有多一世的記憶,也從不曾將自己淩駕於所有人之上!
因為她知道,有些人不用比她多活一世就足夠將她踩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
她都這麼注意了,為什麼還是會被人盯上呢?
他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她想不通,所以,她一定要一個答案。
“向左,請你主子過來。”
“掌櫃的……”
莊書晴看向他,“或者你告訴我白府的門朝哪開,我自己去請。”
向左喉嚨發澀,拱手一揖,疾步離開。
莊書晴又看向喻娟和龍豔豔,“你們兩個呢?也是他的人?”
喻娟在今天看到公子和老爺子一起過來後就知道眼前這個尚未長成的姑娘極有可能會成為自己另一個主子,不說任務失敗以後的日子會有多難過,若府裡真有這麼個主子也不是壞事,總比侍候那些千金小姐要強。
現在向左已經暴露,那邊鋪子裡的曾燕和朱珠和向左是一起被買下來的,只怕也保不住,若讓掌櫃的知道她們也是公子安排過來的,肯定會讓掌櫃的更生氣,倒不如……
“掌櫃的,我……我們是您買回來的人,是您的人,您不要再把我們發賣了,以後我們也會努力做事的,是不是豔豔?”
龍豔豔也反應過來,一把跪在地上連連附和,“掌櫃的,我聽得都糊塗了,我和娟子一樣都是您買回來的,怎麼會是別人的人?是我們燒了高香才碰上您這樣的好主子,您千萬要相信我們,我們絕對對您忠心不二。”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她已經不敢信了啊!莊書晴苦笑,揮手示意兩人起身。
白瞻聽到向左回報沒有耽擱半點功夫,撇下恨不得喝光他所有茶的父親打馬過來。
即便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可看到靜靜坐在那裡等他的人,他莫名覺得有點心虛,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叫心虛。
“白公子請坐,喻娟,沏茶。”
安靜對坐片刻,白瞻還是沒想好要怎麼解釋,解釋這詞對他來說實在太新鮮了,他向來是直接下手的人。
“我從不知自己竟有被人這般相助的本錢,我也不想打聽,這鋪子的一切佈置都是我的點子,鋪子的根本也是我的花樣子,以後這鋪子的利潤我便分得兩成……”
“我沒打算要從這裡面獲利。”
話被打斷,莊書晴的表情也沒有半分變化,“于白公子來說,這鋪子一個月的紅利大概也不夠買這鋪子裡的一樣擺設,但於我一個小老百姓來說卻夠用許多年甚至一輩子,我不貪心,卻也不想吃虧,兩成很合適,我拿得心安。”
白瞻眉頭攢起,“我不需要。”
“那就請白公子將這裡一切屬於你的東西都清走。”莊書晴對上他的視線,毫不退讓,“包括繡娘。”
這鋪子的立足點就是宮中繡娘和新意十足的花樣子,要是沒了繡娘,用普通繡娘補上也不過是個普通鋪子罷了。
隨後追上來的向左和陳元對望一眼,陳元當機立斷的搶了自家公子的話,“掌櫃的不願占人便宜,我們卻也不能拿這麼多,便五五對分如何?”
“我付出的不足以得到一半,兩成剛好。”莊書晴不想再看眼前這個讓她咬牙,氣不得恨不得還要承他好的男人,眼神順勢落在陳元身上,“鋪子裡生意好,兩成也不是小數目,我不吃虧。”
陳元苦笑,“這鋪子是您一手弄出來的,即便公子借出了幾樣值錢東西鎮鋪子,這些東西也只是死物,鋪子哪天要不開了也能收回去,沒有因為這個就占大便宜的道理。”
莊書晴一想,也是這個理兒,這些東西雖然在暖意,可只是放在這裡起個鎮館作用罷了,無論何時都不會屬於她,完全不用將之計算在內,遂點頭,“三七,不該我拿的錢我拿著燙手,還請理解。”
陳元看了眼雖然表情並無多大變化,但明顯在生悶氣的公子一眼,只覺得頭疼不已,他家公子心滿滿的都是好的,要是換個人指不定要如何高興,可莊小姐不在其內。
公子的驕傲一眼便能看出,莊小姐的驕傲全在骨子裡,她不屑于平白接受別人的恩惠。
白瞻卻突然開了口,“那便三七。”
他有的是辦法讓鋪子裡的生意更好,三成也不會少。
莊書晴微微點頭,“那就麻煩起草一份契書吧。”
陳元接到公子示意,當著幾人的面就寫了起來,很快一份墨蹟未乾的契書擺在兩人面前。
看著沒什麼問題,莊書晴痛快簽了字,隨即起身,“向左和曾燕朱珠三人的賣身契明天我會送來,這鋪子以後就請白公子多費心了。”
白瞻隨之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以從未有過的認真口氣道:“我沒有耍弄你的意思。”
“正因為知道這點,我才氣不得恨不得怪不得。”莊書晴抬眼看他,眼裡飛快閃過一絲情緒,其中意義為何,怕是她自己都解釋不清,“雖然我不想承認,可事實上我確實承情良多,多謝。”
鄭重了福了一福,莊書晴抱起腳邊的念念飛快離開。
她覺得憋得難受,莫名又有點委屈,這委屈還是無法訴諸於口的,更讓她如鯁在喉。
想著想著她又覺得自己矯情,便宜占盡的是她,人家從她這裡得到什麼了?要委屈也是別人委屈,她委屈個什麼勁?
她的自尊心什麼時候這麼易碎了?還是因為,人不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9 23:48:00
047章 各自使壞
向左不敢如往日一般送掌櫃的回家,看了公子一眼又一眼。
白瞻此時滿臉都是不解,他是真不懂,為什麼明明是幫了她,她也知道自己是幫了她,卻還是不高興呢?
這個問題可以慢慢想,有個人卻休想好過,“陳元,我記得有一種藥是能讓人掉光頭髮的?”
陳元心裡一咯登,“公子您是想……”
“既然這麼閑,那就給她找點事做吧,待藥效發作後給她宣揚宣揚。”
“是。”陳元隱隱有些興奮,沒辦法,他也實在是閑得快發黴了。
白瞻遠遠的跟在莊書晴身後。
他不敢跟得近了,以他對她的瞭解,她也許會感激他的一片好心,卻不會接受,就跟鋪子的事一樣。
她說承他的情,卻依舊沒有半分高興,因為這個情分不是她想承的,是他已經做了,她不得不承。
所以她氣不得恨不得怪不得,只能生悶氣。
慢慢跟了一路,他也理了些思路出來,沒人教過他如何去討好心儀的姑娘,就像動物尿泡尿劃地盤一樣,在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對莊書晴是什麼心思時他就已經這麼做了,給她最好的,派去身邊的人保護她,完成她想要做的事。
現在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局面卻變成了這般……
白瞻略有些苦惱。
雖然結果一定不會變,可這個過程要怎麼過去呢?
柳四回府後直接去了柳三院子。
她看不上這個離不得藥的藥罐子,面上卻從來都是一派姐妹情深的模樣。
祖父喜愛柳三。孫女輩裡只得她常能見到祖父,只有她能自由出入祖父的書房,論及祖父對她的特殊,怕是連長房的孫子都趕不上。
可那又如何?這樣一副破敗的身體還能活幾年?自己是選擇太多未趕著定親,柳三卻是無人上門提親,沒有未來的人,什麼都是虛的。
今兒她便是要來撩撥撩撥。
“四妹怎麼有空來我這兒。”放下書。柳三將腿上的小錦被往上拉了拉,今兒外面有風。她連門都還未曾出過。
“自是來看看三姐。”柳四抿唇一笑,“又在看書?仔細別傷了眼。”
“謝四妹關心。”柳三淺淡的應了句,這大宅門裡誰真心誰假意一眼即明,裝得再好也瞞不過她。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突然來找她,說沒事,她不信。
青青奉了茶,規矩的退到外屋。
柳四繞著圈的說了會話,柳三可有可無的應著,靜待她說明來意。
“對了,三姐你少出門,怎會認得那莊書晴?”
“緣份罷了。”
“三姐別用緣份兩個字打發我,難不成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不成。”
原來是為書晴而來。想到書晴曾說過的那樁事和昨日她留住書晴問的那話,柳三心裡就有了譜,居然是為了個男人嗎?
哂然一笑。柳三半真半假的道:“我出去外面尋醫時和她有過一面之緣,昨日便是來謝我的,四妹怎麼會問起這個?”
柳四低頭掩下眼中的惡意,再抬起頭來時仍是滿眼笑意,“我就是擔心三姐被人騙罷了,三姐少出門。認識的人也不多,咱們柳家又是這樣的人家。人心隔肚皮,若有人蓄意巴結,利用三姐,豈不是要傷了三姐的心,三姐還是防人一防的好。”
“簡而言之,你是想說莊書晴有害我之心?”
“我只是這麼一說,並非單指她。”
“我認識的人不多,她是近期唯一的一個,若四妹指的不是她,是誰?”
柳四被問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三姐,我好意提醒你一句,你不信也就罷了,怎的如此咄咄逼人,我們是姐妹,做妹妹的還會害你不成?”
“四妹請回吧。”柳三端茶送客。
柳四氣得恨不得撕了柳三那一臉淡漠,可她不能白走這一遭,暗暗深吸一口氣壓住火氣,起身時臉上還是一臉的笑,“三姐你還是小心些,莫要被外人花言巧語給騙了去,吃了虧方知道妹妹的好意。”
“謝過四妹的好意了,青青,我乏了。”
青青連忙走進來扶起自家小姐,低頭不去看四小姐此時是什麼神情。
待確定柳四走了,柳三才低聲囑咐道:“書晴怕是被四妹惦記上了,這裡離她的鋪子不遠,你想辦法去她鋪子一趟,提醒她一聲。”
“是。”
可青青卻並沒能見到莊書晴。
從那日回家後,她便沒有踏出大門一步。
白瞻到了外頭無數回,卻始終控制著自己沒有闖進門去,用盡所有自製力。
陳元看在眼裡不知有多感懷,誰又能想到向來無法無天的公子竟能為莊小姐做到這等份上,若是老夫人知曉,一定會拍著巴掌大笑吧。
“還是避不見面?”難得看到兒子懨懨的模樣,皇帝很是開懷,可開懷過後又不滿,他兒子哪裡不好了?這般掏心掏肺的就換來對方這般對待。
他倒是出過主意,才起了個頭就被兒子一個眼神給逼了回來,好吧,他從出生起就沒在這上面費過神,確實出不了多好的主意。
可這都幾天了,他這都馬上要回宮了。
說到底還是老爺子吃味了,兒子對他沒有對媳婦的一半用心!一小半都沒有!他這心裡怎麼能舒坦。
白瞻意味不明的哼哼兩聲,他其實並不那麼著急。莊書晴畢竟還太小了,更何況還有兩年孝期在身,他逼得再緊也不能馬上將人娶了來。還不如慢慢來,就當是……對,就當是培養感情了。
看了老爺子一眼,一算日子,“還不回去?”
老爺子立刻吹鬍子瞪眼,“媳婦還沒到手就沒我的立身之處了?”
“和我媳婦有什麼關係,她還小。我等得起。”白瞻漫不經心的看向窗外,“您往年呆的日子也就這些。是時候回去了。”
是啊,他確實是該回去了,一年能過上這麼幾天舒心日子,他也知足。只是啊,“確定是她了?”
“恩。”白瞻警惕的看向自己的父親,“您什麼都別做,我自己來,要是壞了我的事,一輩子您也別想喝到媳婦茶。”
宮裡規矩不同,除了眼前這個,他還真是喝不到,老爺子認命的歎了口氣。“行行,我什麼都不做,等著喝媳婦茶。你也別把人嚇著了,才多大點。”
“十四歲進宮的女人少?”
“……”被噎著的老爺子不想再和這沒大沒小的混小子說話。
也沒什麼東西好準備的,老爺子次日一早就走了,這回白瞻大方了一把,多送了半斤茶葉。
老爺子笑得眉目舒展,心情好了不少。“這才像話,對了。你不是說要去我庫房挑聘禮?什麼時候去?要不跟我一起走算了。”
聽得這話,跟隨皇帝多年的大總管臉皮直抽抽,想到皇上對宮中幾位皇子的態度,再聯想一下眼前這位,真真是天壤之別,可他也看得出來,在這位面前,皇上是打心眼裡的高興,就像個普通的父親。
“大概十天半月,或者明年,來了您就知道了。”
“好好,都依你,我再挑點好的放進去,免得被你嫌棄沒好東西。”知道自家這兒子是什麼德性,老爺子無奈的很,有個眼光毒辣的兒子是件挺痛苦的事,你覺著好的東西在他眼裡可能一文不值,一般的東西難入他的眼,真有讓他看中的,那足以說明那東西價值不凡,哪怕那東西你看不出好來。
可同時他又無比驕傲,這樣的兒子抵得上人家生十個百個。
“有什麼需要的給我遞個話,爹也祝你能如願抱得美人歸,走了。”
白瞻站在原地目送隊伍遠走,正打算去鋪子裡一趟,就聽到陳元老遠就喊道:“公子等等。”
應聲回頭,看到陳元手裡的東西他一下就想到了什麼,大步迎上去奪過來細瞧,很小巧的一把……剪刀,是剪刀的構造,但是又有很大不同,但是他絲毫不懷疑這把剪刀的鋒利程度。
手指輕輕在上面劃過,明明不過是稍微挨了下邊便破了皮,看也不看泛血的指尖,白瞻抬頭問,“只做出來這一樣?不是有四張圖紙?”
“莊小姐要的這東西要求很高,比之前我們做的任何東西要求都要高,他們才剛剛把著竅門,不過只要做出這一樣,後面的就不難了。”
“要他們快點做出來,書晴手裡怕是不止這幾樣,還有,重賞。”
“是。”
馬蹄聲漸漸遠去,陳元臉帶笑意,公子長進了啊,知道利用這現成的理由上門了,有些事他們沒法教,可經莊小姐之手一磨,不但公子自製力見漲,耐心也高了幾個層次了。
好現象。
只要莊小姐不長歪了,老夫人擔心的事應該就不會出現了。
莊書晴這些天也沒閑著,既然鋪子不再是她的,就要對得起拿的那三成紅利,畫花樣子時上心不少,圖樣更新穎,更吸引人。
除了畫畫花樣子,她開始慢慢整理自己所知的醫藥知識,這裡沒有醫書給她溫習,她必須趁自己還沒有淡忘的時候將記得的都寫下來,就當是,重新溫習一遍了。
只是這些東西她都藏得很緊,不管是莊書寒還是張秀兒都只以為她是在畫花樣子。
新鋪子的事她什麼都沒說,沒有說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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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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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48:18
048章 揣著明白裝糊塗
念念縱身一躍跳到書桌上,卻懂事的沒有碰到桌上的任何東西,“嗷嗚……”
莊書晴放下筆活動了一下手指,“缺吃的了還是缺喝的了?”
念念撒嬌的蹭蹭她。
莊書晴笑,這段時間念念突然就成長得很快了,表達的意思越來越清楚,連叫聲都變了,她現在是肯定這是頭狼了,可不知為何個頭還是那樣,一點沒長。
“想出去玩?”
念念又蹭蹭她,抬起爪子給她看。
“又出去亂跑。”莊書晴抱起它揉亂它一身銀毛恐嚇,“小心被人抱走了。”
念念哼哼兩聲,一副傲嬌樣,耳朵動了動,叫了一聲,抬起前爪指向院門。
“恩,有馬過來了?”莊書晴一愣神,大門被人敲響。
來人是誰莊書晴心裡隱隱知道,就因為知道,她才不願意去開那個門。
她不太想見到那個人,不知用什麼態度面對才合適。
可她也知道對方不是守規矩的人,她不開,人家不見得就進不來。
念念看了主人一眼,“嗷嗚……”
莊書晴歎了口氣,起身向大門走去,存有顧忌的始終是她,又如何能占上風。
“吱呀……”
白瞻看著來開門的人,恩,氣色甚好,袖子上沾了墨蹟。大概因為在家裡,頭上戴了朵白色的絹花,穿著一身白。襯得她越加素雅。
“白公子有事?”
白瞻的眼神有些放肆,他不知道收斂,也不覺得這有何不對,於他來說,他要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沒人能給他定標準。
“這個,你要的。”
送到眼前的是一把手術剪。自是比不得現代做出來的精緻,可不管是大小還是靈活度都已經遠遠超出她的預料。之前,對這個世界的技術,她根本不敢抱有期望。
在知道向左是白瞻的人後,她就知道圖紙是落在了誰的手裡。
這是她一直想做出來的東西。她無法拒絕。
這般用心啊,莊書晴差點真要自視甚高的以為自己有著絕世容顏,讓對方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了。
“另外幾樣還在做,我不知道這東西是做什麼用的,只是我猜你手裡應該還有其他圖紙吧,我敢說會元府沒有人能比我的人做得更好。”
莊書晴心裡並沒有多做掙扎。
在一個小小病痛都能要人命的地方,她必須多做些準備,哪怕一輩子都可能用不上。
“我出錢……”
“我不需要。”白瞻多聰明的人,哪會看不出這些東西對她的重要。心徹底落了回去,好整以瑕的道:“我的東西沒人出得起價。”
“那……”
莊書晴正要說那就算了,白瞻搶斷她的話。“不過可以用東西抵。”
“我最值錢的就是暖意的三成紅利。”
“銀子我看不上。”
莊書晴暗暗磨牙,明知道這個男人給她挖了個坑,可她卻沒法乾脆的拒絕,這種感覺真不爽。
“白公子請說。”
“在這裡說?”
“有何不可對人言,除非白公子也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會有不妥。”
白瞻勾起唇角,“怎樣的話是不妥?”
“……”莊書晴只以為他是拿這話要拿捏她。她也確實不能在這寡婦門前招人閒話,遂道:“請公子稍候。”
白瞻滿意的退後一步。雙手環胸等人收拾妥當。
再出來時,莊書晴換了身淺綠色的衣裳,頭上的白花也取了,看著雖然還是素淡,卻不是那種一眼看去就知有孝在身的模樣。
帶孝不進別人家的門這個規矩她還是懂的,秀兒姐這裡她已經當成了半個家,卻沒了那些顧忌。
也不管那匹高大的駿馬,中間隔著兩步距離,白瞻在前面走,莊書晴在後面跟,一前一後走到主街,進了茶樓。
看他要了雅間,莊書晴也沒有反對,這一路走來她也想通了,與其避而不談,倒不如什麼都敞開了來說,自己到底有什麼是他看上的,說到底她心底也有幾分好奇。
白瞻用慣了好東西,一抖茶葉罐看兩眼就知道這茶難入口,支起窗戶朝下面喊了一聲,“拿茶葉來。”
話音落,有人從下面扔上來一包東西,白瞻看也不看的接住,垂了眉眼泡茶,眉目如畫。
這樣的作派,這樣的肆意妄為,再再的顯示他身份不凡。
看著他手腕翻飛,茶香漸漸溢出,莊書晴的心逐漸安穩。
水霧嫋嫋中,白瞻看向眼前沉靜的女子,哪怕明知她年方十四,可每回見著人,他都會忘了她的真實年齡,她遇事太冷靜,就比如現在。
明明心裡有了計較,明明不願意面對他,可真面對了卻也不露怯。
“能否告知於我,這些器具是做何作用的?”
莊書晴抬起眉眼,實話實說,“開膛剖肚。”
白瞻怎會被嚇住,反而點頭道:“小且利,確實適合,還有多少?”
沒將念念帶在身邊,那個平日裡裝它的袋子裡放著她所畫的所有圖紙,既然已經打算談這個買賣,她自是全帶來了。
將布袋放在茶桌一側,“全在這裡,不瞞白公子,我確實是很想將這些東西做出來,就不知白公子想要我用怎樣的東西來抵。”
“我未想好。”白瞻被莊書晴直視的目光看得全身舒爽,“確實未想好,你還有將近兩年孝期在身,我不能動別的心思。可除了這個我想不到你還有什麼東西是我需要的。”
這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白了,甚至可以說並沒有出乎莊書晴預料,大家公子玩弄小家碧玉。得到後拋棄的橋段戲文裡常有,只是這白瞻比一般人捨得下本錢。
她很想挑破了擺出自己的理由明言拒絕,但她同樣看得出來,除非這人自己消了這心思,不然她說什麼都沒用。
好在還有兩年孝期在身,兩年後說不定根本不用她做什麼,人家早將她拋之腦後了。即如此,還有什麼可說的。揣著明白裝糊塗這事她會。
“那就等白公子想好了我們再來談這個交易。”
好不容易將人引出來,白瞻哪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腦子一轉就打好了主意,“我想好了。”
這麼快?莊書晴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白公子請說。”
“從那個宅子搬出來,你現在也賺了不少銀子了,要買個宅子應該買得起,若是不夠,鋪子裡的三成紅利可以提前給你。”
她買得起。
冬去春來的生意一直很穩定,每天少則有一百多兩,多則有三四百兩銀子進帳,更不用說來錢更快的暖意,在事情攤開之後。她沒有將之前那些天的收益退回去七成,人家不把那點銀子看在眼裡,她也不想做得太難看。
她手裡的銀子著實有一大筆。
只是。“我住在哪裡和這事有什麼關係?”
“我的要求很簡單,便是能自由出入你家中,還是說你現在住的地方可以任由我自由出入?”
“白公子置我的名聲於何地。”
“誰敢多嘴,直接拔掉舌頭就是。”
明明是囂張無比的話,口氣卻平淡無比,這就是貴人的特權。而她,算個什麼?
背景離鄉在外。沒有長輩扶持,下面還有一個年幼的弟弟需要照顧,她就是社會最底層的人,活得謹小慎微,盡力不招惹麻煩,就算是受了委屈都要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就如那次差點被馬踐踏一樣,沒人能給她一個公平,沒有地方給她講理。
沒有什麼比安穩活著更重要。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白瞻給她添了茶,手伸在半空中描繪了一下她的臉,“像是想哭卻沒有眼淚。”
“因為眼淚沒有用。”莊書晴垂首喝茶,“我答應過秀兒姐不搬走。”
“張秀兒是寡婦,你弟弟已經十歲。”
莊書晴心裡呻吟一聲,她總拿現代的眼光來看,卻忘了在古代人有多早熟,十六歲成親都是常事,這樣一算,她們確實不能在那裡久住了。
張大哥那時候會將他們帶到秀兒姐那裡去,想來也是聽她說是尋親,以為他們姐弟住不了多久吧。
“我只有這個要求,要是你同意就把圖紙給我。”
這種要求聽起來簡單得要死,可真的簡單嗎?
莊書晴冷笑,真是打的好主意,她只是個平頭百姓,卻常有貴人登門,便是他們之間再清白又有誰信?他玩膩了深情的遊戲一腳將她踹開,又有誰敢來提親?
換成誰怕是都要避之不及,可這對於已經打定主意不成親的她來說卻是再好不過。
以後不成親連理由都不用找了,省心省事。
“可以。”
白瞻眼神一亮,長臂一伸就將那個袋子拿了過去,像拿自己的東西一樣拿出一張張圖紙看起來。
形狀各異,相同的是都很精巧,倒是可以試著在這些個結構上做成武器試試。
“白公子若無其他事我便回了。”
白瞻認得這個袋子,將所有圖紙都從裡摳出來,袋子遞回給她,起身道:“走吧。”
“我識得路。”淺淺行了一禮,莊書晴開門離開,心甘情願搬離和被逼搬離感覺總歸是不一樣的,有點憋屈。
不過這也沒什麼可矯情的,當成交易就是。
白瞻也沒追上去,走到窗邊目送人離開他的視線,確定有人跟在她身後才又坐了回去。
陳元神不知鬼不覺的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公子。”
“那邊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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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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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48:33
049章 自亂陣腳
能讓公子主動問的事很少,陳元想都不用想這會問的是哪一樁,“屬下剛剛收到消息,柳四頭髮已經掉了過半了,會元府有名的大夫請了個遍也沒用。”
白瞻看著那些圖紙,眼神都沒給陳元一個,“若是有人解了藥效,只能說明青陽子沒用,每個月白花了那麼多銀子買藥材。”
青陽子是個道士,白瞻在路上撿回來的人,他自是沒有那個好心,不過是青陽子剛好在那會醒來了,死死巴著不放,白瞻也就無可無不可的任他跟著了。
後來才知道他是不小心吃了自己煉的藥麻痹了半邊身子,要是沒個人將自己撿回去,怕是命都要丟了,更不用說還需要找到藥材將自己治好。
看出來白瞻是條大腿,他毫不猶豫的就抱了上來,算起來跟了白瞻也有三年了。
柳府。
柳四院子裡侍候的丫鬟婆子這幾天無不是踮著腳走路,生怕鬧出一點點動靜更刺激了四小姐。
可即便如此,她們也沒落著好,被茶杯砸還是輕的,連貼身侍候的大丫鬟明月都被四小姐尋著由頭打了板子。
屋內,大夫人緊張的看著睜開眼睛的大夫,連聲問:“怎麼樣?這到底是什麼毛病?”
這已經是換的第五個大夫了,要是再查不出問題來……
一想到寶貝女兒以後沒了一頭秀髮。大夫人就一陣陣發暈。
大夫皺起眉頭想了想,搖頭,“四小姐身體很好。恕老夫學藝未精,實在找不出病因,還請夫人另請高明。”
“滾!滾!都給我滾!”柳四包著頭,不過幾天功夫就瘦得整個臉頰都陷進去了,兩隻眼睛瞪得老大,嚇得大夫後退一步,匆匆向大夫人行禮告退。
大夫人身邊的貼身媽媽馬上跟了出去。小姐的情況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傳出去的,大夫的嘴得堵住。
“娘。娘,你救救我,快想辦法救救我,這樣下去我還怎麼見人。不如死了算了。”柳四完全慌了神,抬頭時包著頭髮的布巾掉落,頭髮散開,露出稀梳的頭頂,一縷縷頭髮隨頭布巾一起飄落。
這更刺激了柳四,趴在大夫人懷裡嚎啕大哭。
大夫人陪著一起抹眼淚,臉色黯淡,再不見平日的儀態。
“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娘來想辦法。”輕拍著女兒的背,大夫人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女兒不能就這麼毀了。她還這麼年輕,正是要議親的時候,怎麼能……怎麼能……
她還有一兒一女,若是女兒的怪病傳出去,怕是連他們都會有礙。
對,她不能慌。不能亂。
柳四抬起頭來,一臉無措。“娘,娘,要是治不好怎麼辦,要是……要是頭髮掉了就再也不長了怎麼辦,我……我是不是只能去尼姑庵做姑子了?”
“不會的,誰的頭髮掉了會不長,就是那和尚尼姑也是要定期刮頭的,你當他們剃了頭髮後就再也不長了?”
“不一樣,我和他們不一樣,我這是病,不是剃掉的。”說著話,眼淚又流了下來,指手在發間輕輕撩了一下,頭髮纏了滿手,“娘您看,這怎麼會一樣,我病了,我病了,還是找不出病因的病,就和那柳三一樣……”
柳三……
柳四突然止了哭,自從開始大把掉頭發開始就懵了的腦子清醒過來,可心裡的猜測讓她更加驚懼,“娘,我和柳三是姐妹,您說我會不會也得了柳三一樣的病?”
“幽兒,你不要亂想。”
柳四柳知幽此時哪裡還聽得進去其他話,“報應,這是報應,以前我暗地裡笑話她是個藥罐子,可她好歹儀容上沒有問題,她的頭髮還在,她走出去沒人會覺得她哪裡有不對,我呢?我以後連門都不能出,還要被其他姐妹暗地裡笑話,就像以前我對柳三做的一樣,娘,這是報應,哈哈,報應!”
大夫人一把抱住幾欲瘋癲的女兒哽聲安慰,“你別把事情想得這麼糟糕,大夫都說你身體好,只是掉頭發而已,說不定是吃了什麼東西才會如此,你別自己嚇自己,幽兒,幽兒,你別自己嚇自己啊。”
柳知幽放聲大哭,她非大奸大惡,她也不草芥人命,不過是暗地裡使些小手段讓自己更出挑罷了,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對她!
這邊雖然死命瞞,可每天換著大夫進門,哪裡真能瞞住,柳四小姐生了怪病的消息已經在下人間暗地裡傳開了。
在有心人的推動下,這個流言漸漸傳出府外。
柳大夫人用力捏著拜貼,臉色黑沉如水。
大老爺剛散回家,人未至聲先至,“什麼事那麼急,讓人在衙門外攔我?幽兒的病又重了?”
大夫人將拜貼遞過去,什麼話都沒有說。
“張夫人要來?”大老爺頓時變了臉色,“幽兒這個樣子怎能讓人看到?”
是啊,怎能被人看到,尤其對方還是府主夫人,可柳家還能將人拒之門外不成。
“老爺,將幽兒悄悄送走吧,先避開一陣子,將病治好了再說。”
“現在?”
“是,現在,趁著張夫人還沒到,趕緊將人送走,幽兒這副樣子絕對不能讓人看到,不然這一輩子就毀了。”
柳大老爺踱著步子走了幾個來回,“給太音寺捐一千兩香火錢,讓幽兒去那裡住一段時間,張夫人來了就說幽兒是去給家人祈福去了。”
“是,老爺,我這就去安排。”大夫人終於心安了些許。“爹那裡是不是……”
“府裡都傳成這樣了,你以為爹不知道?”柳大老爺哼了一聲,“爹不過是懶得管罷了。真要追究起來你也落不著好。”
大夫人臉色白了白,這段時間她行事失了章法,不然也不會出這麼大亂子,可這時候說什麼都遲了,只要幽兒不露面,外面傳成什麼樣都只是瞎傳,等幽兒病好了。流言也就散了。
對,就是這樣。
“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張夫人沒多久就要上門了。”
大夫人深吸一口氣,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顧好眼前才是正經。
柳知幽一聽說要送自己走就慌了,“娘。您不管我了是不是?您要將我丟了是不是?柳三從小病到大都被寶貝一樣養著,為什麼我才病就要丟棄我……”
大夫人心痛得如同被插了一把刀子,這刀子還是女兒親手捅進去的,捂著胸口又急又氣的道:“說的什麼胡話,我要不是為你好能將你送走?現在外面什麼話都有,張夫人遞拜貼,你以為她真是來看我的,她是來看你的,你還想不想以後嫁個好人家了?”
“張夫人要來……”柳知幽瞬間清醒過來。不用人催著就自己開始拾掇自己,她這個樣子一定不能讓人看到,一定不能。
“不用擔心。你且在那裡住著,娘會派人去打點,太音寺的住持大師本來就擅醫,比那些三腳貓功夫的大夫高明多了,一定能治好你。”
柳知幽連連點頭,眼淚隨之飛濺。那模樣看起來著實可憐,大夫人看著眼淚又掉下來了。
這是她疼了十幾年的女兒啊!
這頭將柳知幽送走。準備妥當迎接張夫人上門,可時間到了並沒有等到人,只有張夫人的貼身媽媽過來送上一句歉意,說家裡來了意外訪客只能失約。
大夫人突然就明白過來了,會元府的事能瞞住任何人也不可能瞞過張家,幽兒前腳被送走估計張家後腳就知道了,她只需要來一個打草驚蛇就能得到答案。
不送走?
幽兒以往就愛往張夫人面前湊,得了張夫人的另眼相看,這回來了能不出來露個面?
說病了?那正好,張夫人去探望喜歡的小輩,依舊什麼都瞞不住。
帖子一出,就已經前前後後都封住了路。
數日心神俱疾,再得知這個事實,大夫人再也撐不住,身子一歪暈了過去,大房頓時亂了。
柳三數日未出門,得知消息後帶上幾樣補品,穿上一襲特製的斗篷出了院子,拼著再病一場她也該去盡個孝心不是。
因她之故,這些年來大伯母是如何明裡暗裡讓母親難堪的她都知道,不還上一禮怎麼出這口惡氣。
傳遍全城的流言莊書晴卻並不知道。
隨張書成看了幾處宅子都不滿意,在等待的時間裡她也沒閑著,她在學偉大的神農氏,不過她不是嘗遍百藥,而是在自己身上動刀子試藥。
幾天試驗下來手臂上多了幾處傷口,麻藥卻依舊無著落。
她果然是想得太簡單了。
邊吃飯邊走神,莊書寒看不下去了,碰了姐姐的手臂一下,看到姐姐明顯瑟縮的動作和一聲輕呼,頓時變了臉色,出口的話也吞了回去,放下碗筷不由分說的抓住姐姐的手,將袖子擼上去一截。
張秀兒驚呼出聲,“這是怎麼回事?書晴,你怎麼會受傷的?上藥了嗎?看大夫了嗎?”
莊書寒板著小臉看向姐姐,一副等著解釋的模樣。
還真是有一家之主的氣勢,莊書晴拍拍他的手放下袖子,“不小心弄傷的,只傷著表皮,血都沒出多少,上了藥幾天就好了,不用擔心。”
“這是刀子割傷的,不是在哪裡碰到的,傷口很整齊,也不可能是不小心,你這幾天都在家裡,鋪子裡都很少去,自不可能是別人傷了你,姐姐,這是你自己弄傷的是不是?”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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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48:52
050章 搬家,共處
有個太過聰明的弟弟有時候也不是件好事,想忽悠過去都不行,莊書晴苦惱的想,可心底的驕傲卻更甚,這麼聰明的孩子,是她的弟弟。
“姐姐在做一樣東西,所以才會傷著,姐姐保證,以後不會了。”
“把東西給我看看。”這麼危險的東西怎麼能讓姐姐拿著,莊書寒飯也不吃了,站起身來就要拉人回屋,突然想到姐姐手上有傷,那只手還不知道有沒有,伸出去的手中途就變成了輕輕的扶。
莊書晴既無奈又因弟弟的關心而開懷,安慰的對張秀兒笑笑,隨弟弟回屋。
“好了好了,小事而已,不至於這麼生氣。”
“這不是小事。”莊書寒虎著臉,“女子身上怎能留下傷痕,便是姐姐你不打算嫁人也不能這麼糟蹋自己。”
“是是是,姐姐保證以後都不會了,別生氣了,恩?”莊書晴眨巴了眼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知錯了的模樣,這活兒她不熟,也不知道裝得像不像。
不過看弟弟緩和的神色應該還是挺那麼回事的。
“姐姐你把東西給我,傷人的東西不能讓你收著。”
“……”她去哪裡將東西找出來!
“姐姐!”
加重的語氣讓莊書晴歎了口氣,按著弟弟坐下,自己坐到他對面正經了神情,“書寒。姐姐手裡並沒有利器,至少現在沒有。”
撫著手臂上的傷口,“這傷口確實是我弄出來的。卻是因為我想試驗一種藥,姐姐自己學了點醫藥知識,其他的,你別多問,不過姐姐答應你,以後不會再做這樣的蠢事了。”
莊書寒想了好一會,他每天早出晚歸。姐姐現在又閑,說在學醫藥知識他是信的。可是學到在自己身上動刀子……
“真不會了?”
“一定不會。”
“那我就勉強同意了。”
“是。”莊書晴笑,這小家長當得越來越盡責了。
莊書寒被笑得不太好意思,臉有些熱,撇開視線起身道:“先去吃飯。”
張秀兒拽著脖子在打望。看到兩姐弟一前一後的過來,氣氛也不復之前的緊張,頓明也放下心來,給兩人各裝了滿滿一碗飯,笑道:“快過來吃,菜都要涼了。”
次日一早,張書成過來了。
之前不知道怎麼和秀兒姐說搬家的事,眼下卻避不過去了,張書成知道她對宅子的要求。既然過來肯定是找著合適的了,總不能搬家時還偷偷的搬。
事後秀兒姐再從張書成那裡知道還不知道要怎麼傷心。
叫住忙活的張秀兒,莊書晴沒有半句廢話。“秀兒姐,我打算搬走了。”
張秀兒的反應卻有些超出她預料,長歎一口氣道:“你不說我心裡也有數,兩個鋪子都生意好,手底下又有了這許多人做事,再住在我這裡確實不是那麼回事。也不方便。”
雖然這個理由于莊書晴來說已經不是問題了,可她沒有否認。“書寒這幾個月長高了,也結實了,他本來就個頭不矮,現在肉一長起來看著已經是個半大小子,住在這裡怕是要給秀兒姐你招來是非,張大哥應該也有擔心吧。”
張書成沒有說話,沉默便是默認了。
“難為你事事想得周到。”張秀兒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搬,不用擔心我,每天有那許多姐妹陪著我,比起以前死水一樣的日子已經好太多了,反正我做的活都是你鋪子裡的,我也不怕見不著你。”
秀兒姐的態度讓莊書晴心安不少,之前是她沒想周全給出那樣的承諾,這才多久自己就要違背承諾,這對於一個重諾的人來說等於自己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和書寒有閑了就過來看你。”
“好好,可要記著這話才好。”張秀兒還是紅了眼眶,“約了人看宅子就快去,我也要去做活兒了。”
宅子很合心意,價錢也在能接受的範圍內,莊書晴很痛快的付了銀子。
張書成拿著自己該得的那一份,看著眼前這個尚未及竿的姑娘輕鬆拿出一筆足夠窮人家過上一輩子衣食無憂日子的銀子,他很慶倖自己未起過任何心思。
不是對方不夠好,而是她太好。
在短短時間裡做出這等成績的人能有幾個?可也不但做到了,且遊刃有餘。
這樣的人,不會屬於他。
“自從來了會元府便麻煩張大哥不少,真是多謝了。”
張書成揚了揚手裡的銀票,“要謝也是我謝,你麻煩的每一件事我都得了好處,這樣的麻煩我不嫌多。”
莊書晴笑,回頭看著這個兩進的小巧宅子,這裡,以後就是她的家了,她和書寒兩個人的家,等書寒長大了,到該成親的時候她會另外買一處做他們的新房,這裡,只能是讓她心安穩的家。
趁著私塾放一天假,兩姐弟悄無聲息的搬了新家,張書成幫著趕車,來回兩趟就差不多了。
外男不能久留,莊書晴留下張秀兒一起吃了頓飯暖居。
新宅子雖然是在外城,卻並沒有在張秀兒居住的那一片貧民區,而是在相對整潔乾淨的南邊,這裡離主城區不遠,不管哪方面都挺合心意。
莊書晴是真打算在這裡住上一輩子的,所以也就格外上心。
不合心意的東西都新買了來替換了,可這樣的真不多,之前的屋主很用心的佈置過,大多數東西都能留用,莊書晴也不是那慣享受的人,沒有那許多講究。
安頓下來的第二天,新宅子就迎來了意料之中的客人。
將做好的幾樣器具遞給她,白瞻隨意看了看,很滿意屋子裡做出來的改動不多,顯然這宅子是很合她心意的,也不枉他把會元府的宅子找了個遍,在陳元那個狗頭軍師的指點下買下來三處,這回總算沒有失算。
“不買幾個下人?”
當然是想的,這宅子雖然小巧卻也有兩進,全要她一個人打理她就什麼事都不用幹了,可是……
愛不釋手的擺弄著熟悉至極的手術器具,讓手去熟悉它們,莊書晴掀了掀眼簾,“我不想買下來幾個別人的人。”
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我又不會未卜先知。”白瞻摸了摸鼻子很沒底氣的給自己辯解,難得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誰讓莊書晴就說中了他的想法呢?
安全是大問題,他哪放心交給別人。
“真不會才好。”莊書晴看不透這個人,索性也不去多想,她就不信了,她誰都不說,突然去買人還能踩到別人挖的坑裡去。
“那些器具都能做出來?”
“有幾樣有點難度,不過問題應該也不大。”他已經讓人去武國請人了,有問題也會變成沒問題。
這個話題一完,兩個人都沉默了。
莊書晴是不知道說什麼,畢竟兩人之前鬧得並不愉快,她對這人有點膈應,白瞻則是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人都在眼前了,還有什麼問題?他心安得很。
不過他也看出來了對方的不自在,心揪揪的就主動開了口,“你……”
“你……”
同時開口的兩人對望一眼,白瞻好心情的讓步,“你說。”
莊書晴想了想,擦著邊的問,“白公子可知道會元府哪個大夫心慈且醫術好的?”
白瞻一驚,趕緊坐直了身子,不管不顧的上前拉著她左右看,“哪裡不舒服?還是哪裡……這是怎麼回事?”
拉扯間,莊書晴的袖子擼上去了一些,剛好露出了最下面那個傷口,再被他往上面一推,四處傷口都露出來了。
上了幾天藥後傷口已經在癒合,想要立刻就連痕跡都消失了卻是做夢。
白瞻緊緊盯著莊書晴,一字一頓的又問,“怎!麼!回!事!”
莊書晴想要收回手,對方的手緊得像鉗子,既不會讓她痛,卻也休想收回來。
頓時她也有些惱了,“白公子,這是我的私事,與你沒有干係。”
這話白瞻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每一次聽著都覺得窩火,這回尤其是,無法無天的性格立刻占了上風,“那就立刻變得有關係如何?”
莊書晴猛的抬頭,發現這個男人是說真的,而且有立刻實現的徵兆,要是吃了這個虧,她絕對沒地兒說理,只能背個汙名。
幾乎不用權衡,莊書晴就做了選擇,“我說。”
白瞻不動,不說話,只看著她。
“我在做一味藥,只有自己感受才知道這藥有沒有用。”
“所以這傷口是你自己弄出來的。”白瞻肯定的道,在看到傷口的時候他就該想到的,“你不是大夫,這不是你要做的事。”
莊書晴這回是真怒了,“白公子,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輪不到你來做決定,即使不是大夫,我也能成為大夫!”
看著她因憤怒而越發黑亮的眼睛,白瞻漸漸失了脾氣,“你想當大夫?”
感覺到抓著她的手不似之前那麼緊了,莊書晴猛的收回來背在身後,覺得手上的觸感好像還在,不自在的在衣裳上蹭了蹭,“不曾想過,技多不壓身。”
白瞻看了她一會,“你想做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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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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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49:08
051章 利用與被利用?
白瞻的身份不簡單,莊書晴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來,這樣的人能接觸的東西遠比一般人多,且高級,特權階級的人她就認得這麼一個,所以她才會問他大夫的事。
她的專長不在製藥上,要靠她自己做出來不太可能,而借助外力……
白瞻是她唯一想到可以敲敲邊鼓的人。
莊書晴這會才發現她下意識的竟然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因為他幫了她幾回,所以在她心裡,他就變得與眾不同了?
還是說,因為他的幫助,她起了利用之心?
莊書晴抿唇,管他因為什麼,能解決了這個問題才是正經,便是利用又如何?
這個世界,誰和誰不是利用與被利用,嘖,她矯情個什麼勁。
深吸一口氣,莊書晴對上白瞻的視線,因為太過用力而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我需要一種能讓人失去知覺的藥,就算在人身上動刀子給他放血也不會覺得痛,以用量的多少來決定失去知覺的時間長短,且必須不會對人造成傷害。”
白瞻挑眉,這個話題青陽子應該會很喜歡。
“跟我回府。”
“理由。”
“你想讓除我之外的人自由出入這裡?”
便是你,我也不曾歡迎,莊書晴心裡嘀咕,卻沒有多做猶豫,稍做收拾就跟著白瞻離開。
要是她沒有理解錯的話。白瞻應該是有這麼個人介紹給她。
但願是這樣沒錯。
白府毫不意外的在主城區。
只是讓她意外的事更多。
沒有牌匾,一踏進大門就看到裡面有人打得風聲水起,看熱鬧的更多。再往裡走一點,兩個人正各執一子廝殺,旁邊還有一桌坐著三個人對座品茗,時不時會看一下棋局。
這和她想像中的白府太不一樣,要不是知道眼前這人必是貴人,她都要以為這是哪個江湖門派的據點了。
好在不管在做什麼的人看到白瞻後都停手施禮,稍微挽回了點印象分。
她沒回頭。所以沒看到後面的人興味盎然的神情以及互相逗趣的眼色,他們可都參與了賭局的。這公子都將人拐回來了應該出個結果了吧。
陳元快步迎過來,暗地裡瞪了一眼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一眾人,“公子,莊小姐。”
莊書晴可不敢承他的禮。退開半步讓開,淺淺福了一福,“不敢當管家的禮。”
陳元又哪裡敢受她的禮,忙避開轉開話題,“公子可有吩咐。”
“叫青陽子過來。”
“是。”
白瞻帶著人在正院落坐。
這裡要安靜多了,下人進退得宜,丫鬟走動間衣擺都不見有半分擺動,比起來,她曾去過的柳府明顯要遜色一籌。
想到柳府莊書晴就想到了被病痛折磨的柳三小姐。
她是大夫。上輩子她在這一行裡耗去了三分之一的生命,便是換了個殼子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明明知道病人是什麼病,明明自己能治。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卻不能治,她實在做不到舉重若輕,將之輕輕揭過去。
身體健康的人字書出疼痛兩個字只是二三十個筆劃,病人卻是在承受疼痛,像柳三,已經承受十幾年。
她甚至已經在想。只要東西準備齊全,哪怕她會被人詬病。只有病人信她,她願意再拿起手術刀。
她從未以拯救世人為己任,她只是看不得對自己有善意的人被折磨。
而就在不久之前她都還只是打算將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以備不時之需,自己縮在殼裡,不願走一步險路。
該說她善變還是人天生就是矛盾體?
“在想什麼?”白瞻將茶泡好,倒了一小杯遞到莊書晴手邊。
在屋子裡安靜的如同隱形人的下人眼角餘光看到這一幕心下皆是一凜,公子的茶,就算是老爺子都少有能喝到!眼前這位,怕是真要成為白府的女主人了,看公子的態度,他們必須得更加恭敬才行。
被好聞的茶香包圍著,莊書晴心裡那點排斥褪去許多,那層保護自己的殼也不知不覺的有了一絲鬆動。
“人閑了想的就多,偏偏想的都是些無用的,等事情逼到眼前了,想得再多都是空想。”
白瞻敏感的感覺到了她的放鬆,眉眼間無意識的帶上了些許清淺笑意,“那就不要想,天塌不下來。”
可不是,天塌不下來。
莊書晴喝了口茶,纏繞舌尖的茶香讓她心情更加放鬆。
“公子,青陽子來了。”
“進來說話。”
陳元抬眼看了眼兩人,比起之前針鋒相對的模樣要好了太多,懸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青陽子依舊一身道袍,只是這身道袍實在是髒得可以了。
看公子皺眉,陳元苦笑,他倒是想將人打理乾淨再送來,可這傢伙死活不讓,說耽誤功夫,他真恨不得直接將人敲暈了丟水裡去。
“除了如廁,他七天沒出屋子了。”
青陽子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被人從藥房揪出來心情就已經很不好了,聽得陳元這麼說立刻駁嘴,“七天算什麼,一個月不挪窩都不稀奇。”
可他覺得稀奇,陳元抽了抽面皮,懶得搭理他,有本事撩撥公子去。
青陽子敢嗎?不敢,對著白瞻的時候馬上換了個態度,笑得那叫一個諂媚,“公子,您找我有事?是不是還要那個掉……”
“咳……”陳元忙打斷他的話。
青陽子眨眨眼。這話不能說?瞭解的點頭,“公子您要別的藥?只管說,就算我沒有也給您煉出來。”
莊書晴失笑。她喜歡直率人。
“這位公子……”
“我叫青陽子。”
莊書晴笑容更深了,“青陽子,你有沒有能讓人失去知覺的藥?就算在人身上動刀子給他放血也不會覺得痛的那種。”
“有,容易得很,你要?”
“不是給仇人用的。”莊書晴將這藥的要求一一說出來。
青陽子耙了耙亂糟糟的頭髮,“沒往這方面試過,想來應該不難。我去試試。”
說完他就真興沖沖的跑了,陳元撫額。最給白府丟人的就是這傢伙!偏偏還是在莊小姐面前,公子回頭可別一氣之下把青陽子給扒皮抽筋了。
這回陳元卻料錯了。
看莊書晴比剛才還要舒緩的神情,白瞻現在倒是高興的緊,想著以後是不是常把青陽子給帶上。能逗書晴笑也算是起了作用,總比整日裡在藥房裡浪費藥材做那些莫名其妙的藥好。
“青陽子是大夫?”
“他就是個道士,別的沒學到,就學了一手煉藥的本事,你要有什麼需要的藥就找他,他都能給你折騰出來,由著他去做,弄出來的全是些亂七八糟的。”
從白瞻那裡知道青陽子的事蹟後,莊書晴對他多了幾分信心。這一趟白府之行算得上是愉快。
陳元看了公子一眼又一眼,心裡感歎,公子好細心。公子好溫柔,公子笑得能閃瞎人……
轉眼已是十二月中旬,白雪紛飛,離年關愈近。
莊書晴買了兩男三女四個人放在家裡,年紀大點的男人叫朱七,由他掌著門房。另一個九歲的孩子給書寒當書童,由他取名叫月明。三十出頭的婦人陶娘子管著灶上的事,一對十五歲的姐妹花寶珠和南珠負責家裡的洗撒清掃。
添了這些人,家裡的事再不用莊書晴沾手,只是她不慣被人侍候,自己屋裡的事都是自己來。
這日莊書寒終於用了回馬車,為的卻也不是自己。
先生突然提及請姐姐去一趟,他自然不敢瞞著姐姐,只是因為不知是為何事,從昨天開始思量到現在也沒琢磨個一二三來,越想心裡就越沒底。
莊書晴看著他坐立不安的模樣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這樣子莫不是真做了什麼壞事不成。”
“當然沒有。”
“那不就得了,平常心。”撩起窗簾看著外面飄揚的雪花,莊書晴語氣平和,“最難的時候都過來了,現在我們有自己的宅子,鋪子裡每天都有進項,姐姐手裡攢的銀子也夠你進學用了,還能有什麼過不去的,安心就是。”
莊書寒聽著也真就安穩下來,他唯一怕的,就是自己無意中做了什麼錯事讓姐姐知道了傷心。
陳賢遠看到姐弟兩人,只留下了姐姐。
“叫莊小姐來是老朽有事相商,不周之處勿怪。”
“先生哪裡話,有事只管說。”
捋了捋保養得宜的鬍子,陳賢遠將書案上幾本冊子遞過來,“這是令弟的功課,不管是遣詞用句還是立意破題,我都很少能從中挑出錯處來,這是老朽單獨給他留的功課,完全不是同齡人能比。”
陳賢遠話說得很慢,像是在一邊想一邊說,“老朽在文人這個圈子裡打滾了一輩子,見過的聰明人不知凡幾,可既聰明又如此沉得下心來的卻少見,莊小姐,老朽不得不贊一句,令弟是個好苗子,難得的好苗子,老朽倒是想收下這個弟子,可……”
苦笑著搖頭,“不瞞莊小姐,這個念頭在心裡轉了許久了,直至今日也未有下定決心非是令弟不夠好,而是老朽擔心自己教不好他。”
每一句話都是表揚的好話,莊書晴卻沒有露出半分喜意,她就怕後面來個大轉折,這樣的事她遇上的可不少。
“陳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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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49:34
第二卷
052章 雪天進山
陳賢遠起身走了幾個來回,眉頭緊皺,顯然,就是到現在他都還在猶豫。
莊書晴不敢催促,心上心下的等著對方給句明話。
長歎一聲,陳賢遠自嘲道:“讓莊小姐見笑了,做先生的碰上好學生卻不能收在門下,實在是種遺憾,但是老朽欲要引見的那人無論哪方面都比老朽強,有他做書寒的先生定然勝老朽數倍。”
原來如此!
心匡當一聲落了地,莊書晴搖頭,“便是學識勝過先生者眾,可先生的胸襟卻少有人及,便是先生要收下書寒做弟子,那也是他的福份。”
這話引得陳賢遠大笑,“莊小姐這話可莫要說了,老朽本就不甚堅定,再聽得這話可就真要收下他了。”
“小女說的是實話。”
就因為是實話才讓人自得啊,既然已經決定了,陳賢遠也就不再賣關子,“老朽想給書寒引薦的是老朽的師兄,他乃會元府官學山長蘇文,不過師兄要求極高,這麼些年下來也只收了兩個學生,能不能成還得書寒自己爭氣,若是不成,那就只能將就老朽了。”
對這個世界莊書晴已經有些瞭解了,大周朝總共也只得六府,能在一府之地的官學做山長的豈能是一般人,書寒怕是碰著大機緣了。
念及此,莊書晴起身盈盈一福,“謝先生庇護家弟。萬般感謝。”
“是他自己爭氣,我實在不忍心他埋沒了,有好花也得有好土。再澆澆水施施肥才有盛放之時,我期待他將來大放異彩之日。”
大放異彩她不敢想,若能安穩的走上仕途,給娘掙來一個誥命,他們便能理直氣壯的去外祖家了,那是娘纏綿病榻時最後的念想,除了這個。私心裡她也無比想看到莊澤良後悔不及的醜態。
當天,陳賢遠就按捺不住的帶著學生去找蘇文了。莊書晴在家坐立不安的等消息。
要是書寒能有個好的起點,一定能走得更遠吧。
一山之長,桃李滿天下,人脈關係定然早就結成了一張巨網。若有了這個庇護,至少不會讓她的弟弟一個人行走在那條路上。
陰謀陽謀都沒關係,只要自己足夠厲害就傷不到自己分毫,可是若沒有人攜手前行,那未免太過孤單。
東想西想了一陣,實在靜不下心來,莊書晴索性去擺弄已經做出來的了手術器具。
白瞻的人很厲害,這些時日已經做出來大半,便是年前不能全做出來。也差不了幾件了。
“吱呀……”
門被念念撞開,寒風隨之進來,吹散了一屋暖氣。
莊書晴趕緊要上前關門。剛走出一步就被念念抓著裙擺爬到她手上,嗷嗚聲尖銳得刺耳,表達能力像是倒退了一般,竟是連意思都沒表達完整。
“念念,別急,慢慢說。慢慢說。”
“嗷嗚……”
“受傷了?誰受傷了?你的族人?”
念念急得直跳,跳下地咬著她的裙擺拖著往外走。
莊書晴將它抱起來。不管它又跳又叫的強行塞進袋子裡,邊道:“要出門也得做些準備,外面在下雪,氣溫還在降,別沒救到別人還將自己搭了進去。”
看到桌上擺著的手術器具,莊書晴將獸醫所用的一一挑出來包好,眼光餘光看到自己收集來的一些藥物和烈酒,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將烈酒帶上了。
還有什麼?莊書晴左右看了看,對,手爐,這個要帶上,衣裳要換最厚實的,披風用帶皮毛的那件,吃的要帶上一些。
儘量周全的做了準備,莊書晴叫朱七準備馬車。
“小姐要去哪裡?”
“出城。”
“是。”放下車簾,朱七朝寶珠打了個手勢,馬車剛走,寶珠就往白府飛奔而去,南珠則緊緊綴在馬車後面。
莊書晴不會知道,她買回來的五個人裡,只有那個取名月明的孩子是外人,其他的都是白瞻安排的,在這方面,白瞻堅持得固執,在他看來自己的女人當然得在自己人的保護下才能保得周全,任何萬一都必須杜絕。
至於再被莊書晴識破的後果……那就全去挖煤!
馬車裡,莊書晴一直在輕聲問念念,如同自言自語的話語全落在朱七耳裡,將話全部串起來,得到的資訊令他甩出去的馬鞭沒能控制住力道,馬長鳴一聲,打了好幾個響鼻才繼續走。
在莊書晴的指揮下,馬車停在了山腳下。
這是一條連綿的山脈,一座比一座高,在最高處又漸漸走低。
看到莊書晴抬腳就要往山上走,朱七忙攔住,心裡祈禱著公子能快些趕來,一旦進了山,意外就多了,他實在擔心會護不周全。
“小姐,這山裡有猛獸,不可進去。”
莊書晴本來就白的臉色被冷風一吹都見青色了,她也不想大雪天的進山,危險太多,可念念說這裡是它的家,它之前偷偷回來,原本是想給族人驚喜,沒想到受驚的是它。
到處是血,有的族人已經失去了溫度,有的族人傷口還在流血,就算采來了它們認識的藥也止不了血,血流幹了,它們也就死了。
念念依賴莊書晴更甚于父母,看到這樣的情況首先想到的就是向主人求救,那是它的族人,是它的族人將它從母親肚子裡拖出來的,要是它們都沒了,剩它一隻狼了怎麼辦!
它著急的模樣讓莊書晴心疼壞了,將它的頭按進袋子裡,抬頭道:“我要進山,你在這裡等。”
“小姐……”
“不想等就回去。”
朱七一咬牙,“我陪小姐進山。”
莊書晴看他一眼,沒有反對,說到底,她也是有些害怕的,比單獨和一個男子相處更讓她害怕,雖然念念說它能保護她,並且能讓族人都保護她,可狼並非沒有天敵的,不然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從馬車裡摸出一把匕首,朱七解釋道:“怕路上遇著什麼事,放著以防萬一的。”
莊書晴這會哪裡還能計較那許多,“進山吧。”
朱七走在前面,將擋路的枝枝丫丫都擋開,可即便如此,莊書晴走得也不輕鬆,山上的積雪更厚,一腳下去就沒了半截小腿,只一會就見了汗,索性將大披風解了丟給朱七,這才走得快了些。
“朱七,走這邊。”
朱七看了下,皺眉,“小姐,這裡沒有路。”
“路是人走出來的。”再次將念念的頭按進去,莊書晴以茶壺狀叉著腰直喘氣,爬山真是太累了。
這邊走得不輕鬆,那邊得到消息的白瞻臉上幾乎都凝出了冰渣子,這大冷的天往城外去,她想幹什麼?
偏偏那麼巧的他今日沒在府裡,得到消息遲了些,該死!
“陳元跟我走。”
又是點名大總管,沒被點名的白府眾人有些懨懨的。
陳元努力壓平嘴角,接過韁繩翻身上馬追著公子而去,走遠了才敢翹起嘴角,那幫人刺激不得,若被他們群起而攻之,他壓力也是很大的。
循著南珠留下的標記兩人追到山腳下,看到了莊書晴的馬車。
白瞻磨著牙想,等見到人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頓,大雪天的進山,她是想死不成!
“公子,這裡。”陳元尋到南珠留下的記號忙高聲喊道。
白瞻不再耽擱,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身影,陳元立刻提氣跟上,他也好奇莊小姐這種天氣進山做什麼。
此時莊書晴也不過剛剛到達狼的地盤上。
“小姐退後!”隨著朱七的話落,從前邊走過來兩頭成年銀狼,個頭有大半個人高,莊書晴在朱七身後看著,身體都僵了。
心裡卻不合時宜的在想:念念以後也能長這麼高?不可能吧,它根本就不長!
朱七手執匕首將小姐護在身後,若只有這兩頭他不怕,可狼是群居的,絕對不只有這麼兩隻。
很快,朱七發現了問題,這兩頭狼並沒有要攻擊他們的意思!
“嗷嗚……”念念努力從袋子裡爬出腦袋,它聞到了族人的味道。
聽明白了念念的意思,莊書晴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想她也當了兩年的獸醫,狼也是獸,不過是不嫌棄人肉罷了,就把它們當成普通的動物好了。
“朱七,你讓開。”
朱七猶豫著讓開半步,露出莊書晴半邊身子。
念念又叫了一聲,那兩頭狼轉地身往來時的路走去。
“跟上。”
前面沒有正常能行走的路,莊書晴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好在雪厚,摔著了也不疼,就是看起來有些狼狽。
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地頭,莊書晴被眼前的如同屠宰場的鎮得邁不開步子。
樹倒了不算什麼,雪下的泥土翻出來也不算什麼,可當雪地和泥土都變成了紅色,七八頭明顯已經僵硬的狼被拖在一處,受了傷的也被擺弄到了一起互相依偎著取暖,互相舔著拱著仿佛安慰,又像是在打氣。
哪怕它們在聞到人的氣味時仍顯露出了攻擊性,可莊書晴就是覺得心酸不已。
英雄末路時讓人垂然淚下,慣來兇猛的狼只能聽天由命時也能讓鐵人都心軟那麼一下。
朱七便是如此。
“嗷嗚……”
念念掙扎著從袋子裡跳出來,咬著莊書晴的裙擺往狼群中去,朱七敏銳的發現,在小姐靠近後它們全都收起了鋒利的爪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9 23:49:57
053章 尾隨而至
“朱七,你不要過來。”莊書晴回頭看了要跟上的朱七一眼,汗濕的後背粘膩的讓她覺得難受,她將披風攏得更緊了些,儘量讓自己少受風。
數了數,受傷的狼有十四頭,而躺在這裡不能動的,皆是傷重的,輕傷的那些則舔舔傷口負擔起了守衛的職責,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它們沒有資格嬌貴。
被圍在最中間的三頭眼神潰散,明顯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莊書晴心裡那點雜念瞬間拋在了腦後,正要對急得不得了的念念說話,想起朱七還在身邊,回頭邊比劃邊道:“朱七,你用匕首去幫我削一些這麼寬這麼長的木板來,再看看能不能起個火,弄個能煮水的東西,化些雪來用。”
朱七隱諱的看了某個角落一眼,應聲去忙活。
莊書晴摸了摸念念的頭低聲道:“要你的族人找一些你們認識的藥草來,止血的多采一些。”
念念聞言,急促的對著不遠處的族人叫了幾聲。
很快,狼群分出去了幾隻,剩下的將保護圈縮小了一些。
深吸一口氣,莊書晴不再耽誤,小心的走到傷得最重的那頭身邊,將帶來的工具擺弄好,細緻的檢查起來。
身上數處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就是一個一個的洞,皮肉全不在了,還有幾處斷了骨頭,這些本就不是輕傷了。可最致命的傷卻在頭上。
一道傷口從左耳劃過右眼,左耳朵沒了,眼珠子也沒了。連皮帶肉的被人掀掉一大塊,頭骨都露了出來。
莊書晴左手摳住右手,“念念,讓你的族人給它個痛快吧。”
“嗷嗚……”一聲稚嫩的帶著悲意的叫聲過後,狼嚎聲開始此起彼伏。
悲意蔓延,莊書晴心裡堵得難受,做大夫的救不了病人。做獸醫的救不了動物,不用任何人來遣責。眼睜睜的看著一條生命在自己面前失了生氣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
“嗷嗚……”隨著一聲更顯蒼涼的狼嚎聲傳來,一隻比眼前所見的所有狼都要更加矯健強壯的白狼從森林深處走了過來。
身上斑斑血跡,毛髮皺在一起,隱約可見的傷口遍佈其中。可這一點也不影響它的威武。
念念閃電一般飛撲過去,“嗷嗚……”
白狼蹭了蹭它,將它放到自己背上往莊書晴走過來。
朱七聽得聲音以最快的動作飛奔過來,可他不敢動彈,就怕自己的動作讓狼誤會,以致攻擊小姐。
他看得出來,這是頭狼,還是一隻得勝歸來的頭狼!
“嗷嗚。”
它在向自己道謝,莊書晴提著的那口氣頓時松了下來。在裙擺上擦了擦濕漉漉的掌心,莊書晴點了下頭。
那頭只剩一口氣吊著的狼很快被移走,莊書晴走到另一頭面前。這頭傷得也不輕,只是傷口沒那麼致命,移位的骨頭復位,用木板固定,傷口上噴上一口烈酒,用止血鉗止了血。再將狼采來的止血藥抓一把雪擦洗一下嚼碎了敷在傷口上,她能做的只有這些。
可惜手術縫合的線她還沒有準備好。縫合後能幫助傷口復原得更快。
偏頭在肩膀上蹭了蹭,莊書晴轉向下一隻。
在盡可能離莊書晴近的地方朱七終於點著火了,不知從哪找來個缺了個口的罈子,洗乾淨了裝了一罈子水架在火堆上。
看小姐沒有吩咐,他盡可能小動作的將周圍的雪清理掉,雪化成了水會很麻煩,小姐做事也不方便。
沒有風的情況下,火的熱度讓莊書晴終於能甩掉厚實的披風,身體頓時輕快了,手上的動作也快了許多。
“嗷嗚!”
警戒的狼群移向同一個方向,頭狼也換了個位置,將一地受傷的狼和莊書晴護在身後。
莊書晴心跳如雷,這裡在不久之前才經歷了一場慘鬥,要是這會對方捲土重來……
手有些抖,莊書晴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咬牙繼續忙活,在醫人之事上她已經裹足不前,她不能獸醫也當得不稱職。
“嗷嗚,嗷嗚!”急促的叫聲來自於念念,莊書晴聽明白它的意思,猛然回頭。
從那頭走過來的人是白瞻!
太過緊張後心臟供血不足,莊書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把抱住念念,幾乎是貼著它耳朵道:“叫你的族人不要傷害他們,快。”
頭狼聽到了,不用念念轉述就收起了攻擊的意圖,只是警惕之意猶在。
這個男人很危險,比它之前拼死打敗的天敵還要讓它覺得危險,一個不好,白狼一族怕是會要承受滅頂之災。
“白公子你……怎會來這裡。”不等白瞻答話,莊書晴又連忙道:“你趕緊離開,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走。”
白瞻積攢了一路的怒氣在聽到狼嚎聲時就全化成了擔憂,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看到她一身狼狽的被狼群圍繞,若非沒有把握在這麼多狼的圍攻下顧她周全,他已經搶上前去將人抱在懷裡來安慰自己跳得過急的心了。
他的心從沒跳得這麼快過!
聽到她這般說既高興她擔心自己的安危,又氣她太不將自己的安危當回事,她做的事,和送死又有什麼區別。
“我不該來,你就該來?”待看明白這些狼是在保護她而無傷她之意後,白瞻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回落些許,再看到她手裡拿著的器具,心下頓時明白了幾分,“你在……給狼醫治?”
“是。”狼群有些躁動,莊書晴心下著急,一連聲的催促道:“你的身份在這裡不管用,快離開,你能出現在這裡我已經記你的情,可這事你插不上手,它們不會傷害我,快走。”
白瞻定定的看著她,沒有絲毫退卻之意,他經歷過無數險境,數次險死還生,區區狼群又怎在他眼內,“如果你不想狼群死絕了就叫它們退開,只要它們不攻擊我便不動手。”
“白瞻!”
“要趕我走可以,你一起走。”
莊書晴眼底泛起熱意,她再是獸醫,再信任念念,被一群狼圍著又如何能不心生懼意,朱七只是下人,她不敢託付信任,還得在有些時候將人趕離,免得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在看到白瞻的時候她心裡便隱諱的生出了些許心安,若非自製力還在,她這會便要點頭同意了,可是,這是狼窩裡!
白瞻給她的感覺確實強大,但那是在面對人的時候,他的身份,他的財富在狼面前起不了作用。
壓下心裡嚮往心安的期盼,莊書晴沒發現自己說話時聲音在發顫,“我領了白公子這份心,若白公子有心照拂,便請白公子回去後替我安撫住家弟,不要告訴他我在哪裡,我……處理好這裡的事就會回去。”
白瞻不再停在原地,像是感覺不到狼群的威脅般一步一步走近,陳元寸步不離。
“嗷嗚……”狼群更顯躁動,警告之意更甚。
“我說了,要走一起走。”
“白瞻!”莊書晴又心安又心急,再一次喊他全名,“它們不會傷害我,可我無法保證它們不傷害你!”
瞟了眼向他和陳元圍攏的狼群,白瞻看向頭狼,“叫它們退開,不要逼我動手。”
頭狼低低咆哮了一聲,眼神變得兇狠,它的尊嚴讓它不能退卻,白狼一族現在的處境也不容許它退卻!
“你們全上也不是我對手。”白瞻傲然背手而立,氣勢越來越強,那模樣竟是要逼得對方動手一般。
莊書晴這時候相信,這個男人是真不怕,且有不怕的底氣。
心裡莫名就心安了,咬牙打破兩方的僵持,“讓他留下來,他能幫我。”
頭狼回頭看她,凶意未退的樣子很是嚇人。
“我力氣小,狼的個頭太大,且每一隻狼都有好幾處要命的大傷口,我一個人救不過來,他能幫我。”
“嗷嗚!”
“當然,只要你們不動手,他也不會傷害你們,若是信不過,你們可以多加提防。”
頭狼還在猶豫,它信這個女人,因為它是為救自己的族人而來,而且她弱,對它們造不成傷害。
可這個男人不同!煞氣這般重,只是站在他面前他就忍不住想搶在對方出手前攻擊,好像只有這樣它才有一絲機會。
“它們經不起等待。”莊書晴指著還沒有處理過傷口的狼,“流血流幹了我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頭狼看了眼兩人,仰著脖子嚎了一聲,讓開身子。
莊書晴抬起手臂擦掉額頭上的汗,只這一會功夫,額頭已經是冰涼的。
而這時候的莊書晴看起來和個花貓也差不了多少,紅的血,綠的草藥汁,褐色的泥,可這樣的莊書晴卻不會被任何人輕看。
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消息進山,並且看樣子還是在救治狼群,陳元心底湧起深深的敬佩,能面對一群狼還顯得坦然的女子,就他知道的,不多,拱手一揖,“有什麼能幫上忙的,莊小姐只管吩咐。”
莊書晴苦笑,“之前說的並非虛言,我力氣小,這一番折騰下來手已經要抬不起來了,既然你們執意留下來幫我,那我就不客氣的借用你們的力氣了,大總管,那些草藥都是止血的,你用雪洗洗嚼碎了給那些還在流血的敷上,像這樣掐住血管一會就會起作用。”
白瞻老神在在的看著她,“我呢?”
“你跟著我,我說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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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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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0:13
054章 秘密暴露
白瞻對這樣的安排滿意極了,和平時兩人之間總隔著一層膜不同,這時候的書晴對他是敞開的,來之前他可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好處。
陳元看著那些沾著泥的藥草,還沒送到嘴裡就覺得滿口泥了,這活,青陽子應該喜歡。
事實證明白瞻有一雙巧手,在莊書晴的指導下靈活的處理傷口,看著竟然不比做了兩年多獸醫的莊書晴差多少。
貴重無比的衣裳染了污穢他卻像是感覺不到,反而邊做邊找著了樂趣,只要做過一回的甚至都不用莊書晴多說什麼就俐落的處理好了。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要在平時莊書晴心裡可能還會不平衡一下,可這會她只覺得慶倖無比。
之前她沒多想,這會有點閑了想得自然就多了,看天色這會應該已經過了申時,這大冷的天要是在野外過夜,就算沒有危險她也不可能熬過去。
如果白瞻沒來,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去馬車上窩一夜,等天亮再進城,但一個人要給這麼多頭狼治傷,她再高看自己也不可能做到,再拖得一晚上,怕是又要多死幾頭。
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若是再出點其他意外,就是在這裡將自己交待了都有可能。
抿住唇,莊書晴在心裡反省,這回,是她做得衝動了,她應該想得再周全些才是。
幸好白瞻來了。現在有他和陳元幫忙,說不定在天黑之前他們就能下山。
身上突的一暖,一件連皮毛都是紫色的斗篷落在肩頭。下意識的抬眼,落進一雙黑得沒有一絲雜色的眼晴裡,莊書晴突然想起自己說過的話,這個男人,難得的純粹之人,哪怕他自我得只依自己的心意行事。
“你先歇口氣。”
莊書晴垂下眉眼,突然笑了笑。去搓了把雪洗乾淨手,拖過自己髒兮兮的披風過來墊在底下坐著。把貼身放著的兩個面餅拿出來,撕了大半個給陳元,陳元哪敢要,忙搖頭說不餓。
莊書晴也就不強求。帶著體溫的面餅不算太硬,先撕了一塊送進自己嘴裡,然後毫無負擔的又撕了一大塊送到白瞻嘴邊。
白瞻想都沒想過自己能有這待遇,毫不猶豫的就張口咬下這絕對算不上美味,平時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他的飯桌上,這會他卻覺得好吃得不得了的面餅。
“以前常聽到有人說餓得能吃下半頭牛,我現在就有這感覺。”
朱七沉默著用大片樹葉包著一個竹筒過來,裡面的水冒著熱氣。
莊書晴大喜,想到他一片忠心隨自己進山。面對狼群也未拋下她,撕了半張面餅遞過去。
朱七搖頭,“我掏了兩隻兔子埋在火堆裡。再過一會就能吃了,雖然瘦了點也能填填肚子,小姐不用管我。”
莊書晴也就不多說什麼,心裡記下這份忠心,琢磨著回去後一定要好好謝謝他才行。
對著口子吹了會,要往自己嘴邊送的動作頓了下。轉了個彎送到白瞻嘴邊,她喝別人喝剩的水能忍。可白瞻這樣的公子哥兒想必受不了喝別人喝過的吧。
白瞻高興得心都在跳舞,好在還記得書晴肯定是一直沒喝水,只喝了兩小口就不再喝。
待看到自己的女人喝自己喝過的水,嘴角雖然用力繃著,依然透出一股傻樣來。
當然,跟著公子許多年的陳元看得出來,又冷又累的莊書晴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嗷嗚!”小小的嫩嫩的聲音隨著奔跑聲傳來,念念箭一般竄到莊書晴腿上坐著,兩隻前爪抓著一隻不知什麼品種的果子。
白瞻抬頭看了一眼,眼露訝然,“這山裡居然有聖心果?”
被念念獻寶一樣的動作逗笑,莊書晴接過來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好東西?”
“不算多好,卻也難得。”聽得沙沙聲傳來,白瞻一看,好傢伙,整棵樹都拖過來了,好在這樹不大。
莊書晴也看到了,並且從念念的叫聲裡明白了它們的意思。
雖然它們不會說話,卻在用行動向她表達感謝,動物比人記恩情,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此時仍舊心裡升起融融暖意,疲憊都散去不少。
摸了摸念念的頭,莊書晴柔聲對走近的頭狼道:“你們是念念的族人,念念是我家裡的一員,我很高興在你們需要的時候我能幫上忙。”
頭狼在走近時本就收斂起了凶性,聽得她這麼說眼神更溫和了幾分,避人而居是骨血裡傳承的鐵則,人族的狡詐更讓先輩們吃盡苦頭,它本是不信任的,但小傢伙信她,幸好小傢伙信她,並且堅持將她帶了過來。
陳元的驚訝只是一瞬,跟在公子身邊天南海北的走,見過的怪事不少,能和動物交流雖然特殊了點,卻也比會走動的屍體來得讓他容易接受。
白瞻則沒有半分變化。
反倒是莊書晴沉不住氣,這個秘密她不敢對任何人講,就怕被人當作妖怪綁起來一把火燒了,這會知道瞞不住了既覺得輕鬆又有些不安。
“你不覺得奇怪嗎?”
“把聖心果吃了。”白瞻先催了一句才又道:“我兩歲的時候吃過一種花,這花會支著根到處跑,我娘追了十幾天才逮住它,我還見過在火海裡跑得飛快的雙頭蛇,在寒潭裡見過頭上長角,腳生三爪,能用眼神清楚表達意思的蛟……你這個算什麼。”
本來還覺得自己奇奇怪怪的莊書寒這會心安了,和他說的這些比起來,自己這個動物之友確實算不上什麼,在現代,她就見過心意相通的主人和寵物。
所以。她一點也不奇怪。
心裡那塊壓了有一段時間的石頭‘砰’的一聲落了地,莊書晴笑容都不自知的輕快了些。
大口將聖心果吃完,又脆又甜的味道充斥口腔。精神力氣頓時都回來不少,莊書晴也繼續開始清理傷口,邊問,“你去過很多地方?”
“八歲之前是和娘到處去,八歲之後帶上幾個家裡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十四歲到十六歲哪裡都沒去,娘生病了。後來娘過世,就沒人管我了。卻也沒那麼喜歡再往外跑。”
陳元停下搓洗藥草的動作,公子這還是頭一次將自己的事詳細的說給別人聽。
“抱歉,我……”
“是我願意說的。”處理好一處傷口,白瞻將身前的狼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確實沒有其他問題後才又轉向下一頭,書晴這麼認真的想要救下來它們,要是用盡心力還是死了,她心裡該不好受。
“天下大得很,也就我那父親以為天底下唯大周朝最厲害,你要是想看我說的那些,我帶你去,什麼時候都可以。”
莊書晴動作停頓了一下,輕輕恩了一聲。
接下來一段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
莊書晴以為勾起人別人的傷心事,怕自己再說錯話,索性沉默是金。白瞻想的則更簡單,冬天天黑得早,得快些把活幹完下山!
幾人都加快了動作,朱七又找了個可以煮水的罐子一起燒,開了就放到雪堆裡,不一會就冷了。倒進洗乾淨的容器裡備用後再去繼續燒。
就是躲在暗處的南珠也沒閑著,能點著的枯枝以及那些個罈罈罐罐全是她找來的。
饒是如此。等都處理完天也只剩微光。
莊書晴腳蹲得麻了,站起來時一個踉蹌,白瞻忙將人扶住才沒跌坐在地。
不好意思的露了個笑,“腳麻了。”
白瞻蹲下身去捏住她小腿,不顧她輕微的掙扎在幾個地方按揉了幾下那股讓人暴躁的麻意就散了。
低頭看著紫玉冠束著的發,莊書晴咬了下舌尖提醒自己,輕聲道:“好了。”頓了頓,莊書晴又加了句,“謝謝。”
白瞻心情很好的繃著臉撇開頭去,“要下山了。”
“恩。”丟開心裡的異樣,莊書晴轉身對頭狼道:“東西準備不足,今天只能做到這樣,明天我會將藥帶齊再上山來一趟,今天晚上你們要好些照看……”
看了眼周圍的環境,莊書晴覺得這晚上能熬過去的狼不會很多,到底心有不忍,“你們平時住哪裡?”
一問出口就知道這話不能問,狼的老窩哪會輕易告知於人,何況頭狼對白瞻的態度明顯帶著警惕,於是馬上又補了句,“附近有處乾淨的地方也行,這裡雖然沒有風,可畢竟是在外面,晚上還會降溫,它們怕是……”
“嗷嗚……”
莊書晴面露異色,“好,我們幫你。”
聽到我們兩字,白瞻眉毛揚得都像是要飛起來了,輕咳一聲問,“幫它什麼?”
“這附近有幾個山洞,它拜託我們幫忙將受傷的狼送過去。”
如果是狼來做這事……它們只能用拖的,剛接上的骨頭怕是又要斷了。
“朱七,你去找找附近有沒有藤條。”
“有,就在上面一點,要多少?”
“多弄幾根。”
用藤條做了個簡易擔架,朱七和陳元將狼一隻只送進了不遠處的山洞裡,莊書晴跟過去看了下,很乾燥,比剛才那亂糟糟的地兒好多了。
朱七又在那個火堆裡撿了燃著的柴火引火,在每個山洞裡都弄了個火堆,往裡埋了幾根粗一點的柴火儘量讓火能燒得久一點。
而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白瞻將那樹上掛著的幾個聖心果都摘下來,可惜了一下這棵樹,聖心果是補陰聖品,並不易得,樹根一旦拔出就再難成活了,倒是可以讓人來這山裡找找,既然有就應該不止這一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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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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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0:28
055章 意漸動
上山容易下山難,再加上天黑,莊書晴徹底體會了一把這句話。
就算被白瞻扶著也幾乎是以三步一跌的頻率滾下來的。
白瞻倒是想背,但也只能想想,人家願意讓他扶就已經夠他心情飛揚了。
今兒一天雖然氣也氣了,擔心了還心疼了,可收穫卻遠遠大於這些。
書晴喂他吃餅了,喂他喝水了,在用那些工具時還手抓著手的教他了,後來吃烤兔子,他藉口不耽擱了做事讓她喂他吃點,她也順從的喂了,下山時還讓他扶,今天的書晴簡直乖順的讓他以為自己是做了個美夢。
爬上馬車後,莊書晴靠著內壁再不想動彈一下,手心裡被塞進來個熱熱的手爐子,眼睛沒張開,嘴角已經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白瞻頓時心都要柔化了,從她身下將毯子抽出來給她蓋上,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睡吧,到了我叫你。”
莊書晴沒有反應,她已經睡著了。
白瞻儘量坐得離她近一些,他元氣足,離得近了周圍也能暖和些。
什麼都不用做,腦子裡也什麼都沒想,就這麼看著這個人呼氣吸氣就覺得安心,恨不得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兩人能一直這麼平和相處,而不是因為向左所說的那樣,因為他們兩人生活在不同的環境裡而有著不同的觀念,她每回看到自己都會流露出她不自知的抵觸情緒。
此時城門已經關了。馬車在城門前停了下,驗過了權杖後隨著車轆轆滾動的聲音進了城。
白瞻好像終於識得情滋味的少年郎,因為要分別而心生不舍。因擔心下次再相見時她又變回那個對他抵觸的女子而發愁,因不能馬上將心儀的女子娶回家而怨時間過得太慢。
“以後不要再凶我了,就你敢凶我。”低聲嘟囔了一句,想到只有書晴對他不同又高興起來。
馬車停了下來。
白瞻還想讓累極的書晴再睡一會,外面便傳來幾人的腳步聲。
“朱七,姐姐在馬車裡?”
莊書寒的聲音因為緊繃而顯得有些尖銳,沒人知道當他帶著一腔喜悅回來想和姐姐分享這個一定會讓姐姐高興的好消息卻撲了個空。且久久等不到人回來時是什麼心情。
他差點以為姐姐拋下他離開再也不回來了!
他差點以為以後就得自己一個人過!
這下不用人喊莊書晴就爬了起來,撩起車簾就看到書寒在朦朧的燈籠照射下也掩不住的紅眼眶。她知道,她將這孩子嚇著了。
被拋棄過的孩子不怕吃苦受累,他們只怕再次被拋棄。
扶著寶珠的手下了馬車,莊書晴忐忑的走到弟弟面前。“書寒……”
不等說完,身體就被一個尚顯得稚嫩的胸膛緊緊抱住,明明哭得身體都在一抽一抽的,卻沒有絲毫聲音傳來,莊書晴也紅了眼眶,輕輕拍著他的背,無聲的安慰。
這事不管起因是什麼,她做得有多對,有多忠於自己的職業。在弟弟面前來說她都錯了。
在做準備時她就應該留個話給他,他也就不會急成這個樣子。
白瞻從馬車上跳下來,有些不爽的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姐弟。恨不得上前將兩個掰開來,偏他知道這樣會惹怒書晴而不敢付諸行動,想刺激莊書寒幾句,才張嘴就看到陳元對著他猛搖頭,想到這個狗頭軍師在這方面還挺有主意,只得不高興的閉上嘴。
寶珠飛快的看了公子一眼。上前將披風搭在小姐身上,輕聲道:“小姐。小公子,外面冷,進屋裡說吧。”
在有外人的時候失態成這樣,待情緒稍緩莊書寒就覺得燥得慌,可一想到姐姐這麼晚和個男人在一起,讓人知道了還不知道得傳得多難聽,姐姐年紀小不懂事,白公子也不懂嗎?
維護姐姐的心頓時占了上風,抬起頭來看向對面的男人,剛想說什麼又想起這是在門口,被人聽了去難堪的還是自家姐姐,只得咬著牙低聲道:“白公子莫要欺我們姐弟兩人沒有倚仗……”
“書寒。”莊書晴忙打斷他的話,對白瞻歉意的笑笑,“白公子沒有欺負我,回屋我再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先和白公子道歉。”
莊書寒看向姐姐,滿眼疑惑。
“聽話,回屋姐姐和你說。”
在姐姐面前,莊書寒一直都是聽話的,哪怕他並不那麼想道歉,依舊說了對不起。
白瞻面上不在意,實際心裡因書晴的維護而得意的要死,“沒事,快帶你姐姐回屋吧,她今天累著了。”
接過陳元遞來的韁繩,摸了摸直蹭他的愛馬,翻身上馬,白瞻居高臨下的繼續道:“明天早上我過來,藥我會讓青陽子準備好,你別折騰。”
“等等。”看人要走,莊書晴忙留人,“我需要桑白皮線,藥鋪也不知能不能買到……”
“做什麼用的?”
“縫合傷口。”
“青陽子要弄不出來,我抽出他的筋給你用,不會比那什麼皮差。”
等到人都走遠了,莊書晴才反應過來她非但沒的拒絕白瞻明天的跟隨,還幾乎是等於邀請的給了別人最好的理由跟上來。
“姐姐,天冷,我們進去吧。”
用熱水泡了個澡,全身都泡軟了才從木桶裡爬出來,又喝了熱茶熱飯,覺得全身從裡到外都暖和起來了,莊書晴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這具身體被折騰得並不好,畏寒的厲害,所以一入冬她就很少出門,開了幾個藥膳方子天天在家給自己調理,好在之前的功夫沒有白費,不然今天這一遭下來就不止是覺得冷這麼簡單了。
“姐姐,你到底去了哪裡,怎麼弄成這樣回來?”忍了又忍,莊書寒終於忍不住問了。
“三言兩語的說不清楚,你跟我來。”莊書晴拿起那一包的手術器具來到耳房,這裡莊書寒平日裡並不來,進來才發現裡面竟然放了好些看著有些奇怪的東西。
在半人高的檯子上將特製的包打開,來不及整理的還沾著血跡碎肉毛髮的一樣樣東西被拿出來。
早就生好的爐子上放著一口鍋,裡面的水燒得滾開。
莊書晴將一樣樣東西放進去,再用一把大鉗子翻著,等到覺得煮得差不多夠時間了,她又將器具撈出來放到旁邊的蒸鍋裡蒸,最大程度的清洗消毒。
莊書寒沉默的看著,不解,卻也不多問。
他只知道有個厲害的姐姐總比之前那個膽小怯弱的姐姐要好。
“姐姐能聽懂動物的話,今天便是因為念念的族人受傷,我去相救了,白公子不知怎的找到我,一直在山上幫我,不然今天晚上你怕是都見不著我。”莊書晴笑了笑,帶著些歉意,“是姐姐考慮不周,原以為很快就能回來,沒有將意外情況考慮進去,以後不會了。”
只要不是白公子欺負了姐姐就好說,反正姐姐都說不嫁人了,再差也不會比這個情況更差,他更關心的是,“姐姐,你是只能聽懂念念的話還是能聽懂所有動物的話?貓貓狗狗的也能?”
“念念族人的話我也能聽懂,貓貓狗狗的就不知道了,自從知道有這個情況後我就刻意避開了它們常出沒的地方。”莊書晴歪頭看著他,“這樣的姐姐,你害怕嗎?”
莊書寒搖頭,極老實的道:“是姐姐就不怕。”
已經不是你之前那個要你保護的姐姐了,但是一定比她更疼你,比她有能力保護你,莊書晴在心裡暗暗道,走近了給不比自己矮的弟弟整了整衣領,“有些事姐姐不好解釋,但是姐姐會努力做個好姐姐,以後再有你不能理解的地方你也不要多問,好不好?姐姐就算傷了自己也絕不會捨得傷你。”
“我信姐姐。”姐姐有秘密,莊書寒一早就知道,他也知道不能問,問清楚了未必就好,現在這樣就好!
想到自己還有喜事未說,莊書晴眼角眉梢終於染上了幾分驕傲,“姐姐,我成為蘇先生的弟子了,當場就磕頭敬了茶,可惜你不在。”
“真的?”莊書晴大喜,“姐姐就知道你一定能成,明天……不行,明天姐姐必須還得上山一次,後天姐姐和你去一起去拜謝先生,對,還有束脩,這個要準備得客氣些。”
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莊書晴還是平靜不下來,遂上手,左右開弓扯住弟弟臉頰的兩團肉拉扯,“我的弟弟怎麼就這麼厲害呢?姐姐也要變得更厲害才行,不然都要保護不了你了。”
“窩包袱姐姐!”
聽明白了意思,莊書晴笑眯了眼,沒有父母又怎麼樣,有個爭氣的弟弟也就夠了,這生活看著就有奔頭。
將自己的臉掙脫出來,莊書寒揉了揉,難掩擔心的問,“明天還要進山?剛才進來時又在飄雪了,一晚上不知道會下多厚,不能讓白公子一個人去?”
“這方面我比他更懂一些,他也不是有那善心的人,做什麼事總得有頭有尾。”
“那他還去幫忙。”
耳邊仿佛又響起那句略帶著委屈的“以後不要再凶我了,就你敢凶我”,莊書晴心下有些恍惚,這個男人,比她預料的要上心很多。
明明是金貴的公子哥兒,卻一手血污的幫她做那些髒活,眼神不帶半分厭惡,吃冷掉的面餅,喝不甚乾淨的雪水……
若說心裡不感動,這會的走神又是因為什麼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9 23:50:45
056章 風雪中同行
雪下了一夜,到次日早上也沒停。
白瞻是坐馬車過來的。
這馬車是宮中工造局特製,送過來後他一回都沒用過,要不是陳元早上提醒了一聲,他都要忘了自個兒還有這麼個東西。
“公子,莊小姐那個馬車太過簡陋,小不說還不保暖,這大雪天用那個不是讓莊小姐遭罪嗎?再說您這馬車大,又是您的,莊小姐總不能拒絕您上去,您是想陪莊小姐在馬車裡說說話還是迎著風雪騎馬?”
因著陳元這話,他漲了一個月月錢不說,還被賞了好些好東西,心情好的讓明顯睡眠不足的青陽子賞了幾個大白眼。
剛將弟弟送出門沒多會就聽到通傳說白公子過來了,莊書晴連忙拎著準備好的東西出門。
白瞻就在前面院子裡等著她,見著人第一句話便是,“你那馬車漏風,坐我的。”
坐誰的不是坐,莊書晴沒有異議,可等看到門口停著的馬車她就有些邁不動步子了。
這是馬車?這其實是古代的加長版房車吧?!比她家的至少長了三倍,寬度也遠不是她那個可比的,她家的只用一匹馬,這輛是四匹。
穿著體面的丫鬟放好長凳,一人在上面接,一人在下面扶的將有些走神的莊書晴牽了上去,等進了裡面,看到前後兩進的車廂已經不覺得驚奇了。
將鞋子脫在外間。里間的簾子一撩起,熱氣撲面而來,裡外好像兩個世界。
白瞻隨後進來。再自然不過的坐到莊書晴身邊,看她有些出神忙問,“怎麼了?不舒服?”
莊書晴輕飄飄的給他一眼,“我只是在想以後我要怎麼習慣我那個簡陋的馬車。”
“你要喜歡,這個馬車給你用,我用不慣。”
“怎樣的身份用怎樣的馬車。”莊書晴覺得有些熱,伸手去扯斗篷系在頸間的帶子。沒想到竟然概扯錯了,將好好一個活結扯成了死結。仰著脖子好一會沒能解開。
“我來。”那個結被扯得很緊,白瞻湊近了低頭凝神去解。
他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莊書晴卻出了汗,有心叫外間的丫鬟進來幫忙。看著垂著眼認真至極的男人卻一時啞了聲。
白瞻突然抬眼對上她來不及躲開的眼神,兩人視線膠著,莫名有些纏綿的味道。
這樣的認知讓莊書晴慌忙垂下視線,“好了沒有?”
白瞻深深看她一眼,一拉一扯解開了帶子,披風滑落,莊書晴借著整理斗篷的動作轉過身去。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丫鬟打開外間的門問了兩句貼著門稟報,“公子,青陽子說他困。騎不了馬,想上馬車歇著。”
白瞻有些牙癢癢,說幾天幾夜不睡都沒問題的人是誰?才一個晚上就熬不住了?
之前只顧著看馬車去了。莊書晴也沒注意跟著的都有誰,這會兩人的氣氛太過古怪,正好需要有人來分走一下注意力,順勢接過了話,“青陽子也來了?”
“恩,他聽說你要的那些藥是給狼醫治的。他就吵著要跟去。”
莊書晴笑,“該不會是昨晚一夜沒讓他睡吧?”
“平時他幾夜不睡也精神得很。哪裡是騎不了馬,他就是不想這麼冷的天騎馬。”白瞻沒好氣的掀了青陽子的底,但到底也沒有拒絕,“得了,叫他上來。”
青陽子如了願,卻也只敢在外間呆著,他要真敢不要臉的往里間湊,不用公子做什麼,陳大總管就能斷了他的藥材供給。
馬車再次上路後,白瞻敲了敲裡外間相隔的門,“進來侍候。”
兩個丫鬟踮著腳進來,皆是眉眼都不敢抬,一個燃上爐子燒水,另一個從各個壁櫃裡拿出各種吃食。
多了兩個人,莊書晴松松悄了口氣。
白瞻看她終於自在了也就容忍了丫鬟的存在,拿了一個炸得香脆的糕點遞給她,“這裡面的東西都用磁石固定了,不用擔心會移動。”
“我不擔心。”莊書晴接過來咬了一口,很好吃,“有錢有權才能過上這樣的日子,也怪不得人拼了命的要成為這樣的人。”
“這話聽著泛著股酸味。”
“本來就是酸話。”又咬了一口,莊書晴滿足的眯了眼,“我不可能得到,還不容許我說說?”
真是坦率得讓人不知道要怎麼接話,白瞻看她吃得香,自己也拿了一塊送進嘴裡,還是那個味,卻覺得比平時要香許多,“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不過是你不稀罕罷了。”
莊書晴頓時苦了臉,“白公子,咱們不說這些話行嗎?”
你在怕什麼呢?只要你說出來,什麼都能解決,白瞻歎氣,到底還是沒有說出這樣的話,順了她的意道:“好,不說,我等得起。”
吃著糕點,喝著茶香撲鼻的好茶,占盡了便宜的莊書晴也不好意思給人臉色看,再加上實在想炫耀,輕咳一聲,道:“蘇文你知道嗎?”
“知道,會元府官學山長。”
“書寒拜在他門下了,不是學生,是正式的弟子。”莊書晴難掩得意,十歲就靠自己的本事拜得名師,不是誰都有這個本事的。
白瞻確實沒想到莊書寒會入蘇文的眼,全會元府也就蘇文能讓他高看一眼,不是因他的才學,也非是他潛在的影響力。
那是個真正心胸開闊的人,能容人,能容事,擅識人,也擅引導人,天生就該為人師。
他眼光有多高白瞻是知道的,正因為知道才沒想到,那個昨天晚上還在姐姐懷裡哭鼻子的小子居然被他收在了門下。
看樣子回去後得去蘇府走一趟才行。
“行拜師禮了嗎?”
“書寒說當場就磕頭奉茶了,可見蘇先生有多喜歡他。”
難得能見到書晴這副得意的模樣,白瞻想看得久一些,情商無師自通的飛速上漲,“蘇文就是在京都都很有名,等閒人看不上眼,之前收的兩個學生現如今一個中了進士入了翰林,據說很得重用,一個是新科解元,書寒以後不會比他們差。”
大概做家長的都覺得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要是白瞻一心稱讚她,她可能還會覺得彆扭不自在,可稱讚的是她弟弟,她怎麼聽怎麼覺得順耳,明明高興得嘴都合不上了,偏還要裝出謙虛的樣兒來,“他哪裡及得上那樣的人,只要不墜了蘇先生的名頭就是爭氣了。”
“說不得會比他們更出息,也不枉你為他犧牲至此。”
“什麼犧牲,我沒那麼偉大,只是做出對我們姐弟兩個都最好的選擇罷了。”一想到以後書寒再大的出息也沒莊澤良什麼事她就覺得自己做得再對也沒有了,看得到卻得不著好,饞死他。
“我那裡有幾本書是褚亮用過且做了注釋的,反正我也用不上,到時給書寒送來。”
“褚亮?”
“被稱褚先賢的褚先生,你不知?”
莊書晴汗顏,她對這個世界瞭解得有限,原身的記憶也局限在涼山縣,根本不曾聽過這褚先賢。
“我本也不是讀書人,又來自小地方,確實不知這人,不過能得這稱呼的人自是能人,這樣的書太過珍貴,給書寒……他怕是承受不起。”
白瞻挑眉,“不要?”
當然想要!聽那名頭就知道對讀書人來說那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他的書對書寒肯定是有助益的,可是平白得了這樣大的好處……
她欠白瞻的已經不少了!
“真不要?”
莊書晴惱怒的抬頭,正正落進對方帶笑的眼裡,頓時什麼糾結都沒有了,“要,當然要,就當是借白公子的,書寒用不上了的時候再歸還。”
白瞻也不說話,只是笑。
笑得莊書晴直磨牙,她也覺得這話太虛了,可她不是不好意思嘛。
她卻不知道這幾本書是白瞻將會元府搜刮了一遍才弄到手的,對書晴漸漸瞭解後他就知道,對書寒好一分都比對她好十分管用,她眼下在乎的就只有那個弟弟。
再不高興,他也要先將那小子拉到他這邊才行,好在那小子也不討人厭。
有個人陪著說話,路程好似都短了。
依舊是那個山腳下,馬車停了下來。
從溫暖如春的馬車裡下來,抬頭看著還在飄飄揚揚的雪花,莊書晴打了個冷顫。
身後有人將斗篷的帽子給她帶上。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莊書晴索性當不知道,頭也不回的道:“走吧,早忙活完早回去。”
白瞻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上山后更是如昨日一樣攙著她,莊書晴也沒拒絕。
青陽子走在後面和陳元咬耳朵,“你猜我在馬車裡聽到了什麼?公子會說好聽話哄人了你信嗎?我實在想像不出公子當時是什麼模樣,你能想像出來嗎?”
陳元撇他一眼,“我昨天就看到了。”
“哎?真的?”青陽子連忙跑著跟上陳元,“你快給我形容形容?”
“以後你還怕看不到?”陳元朝天翻了個白眼,他就怕以後天天都得看公子那傻樣,實在是……有些消化不了。
越往裡走,莊書晴腳步越慢,不是路不好走,而是好得讓她不得不多想,在沒有路的地方,有人硬是開出了一條路,枝枝丫丫砍掉了,擋路的樹連根一起挖掉了,再填上土,讓她不至於踩空跌倒。
誰有這樣的用心,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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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1:02
057章 生死在天
頭狼在昨天治傷的那個地方等著,背上蹲著小不點念念。
一看到莊書晴的身影,念念就撲了過來,稚嫩的聲音傳遞出來的悲傷讓不解其意的其他幾人聽著都覺出了不好。
莊書晴閉了閉眼,聲音平靜,“死了兩隻,有三隻情況不好。”
“你盡力了,生死在天。”
“我知道。”莊書晴睜開眼,將又累又傷心的念念小心的放進沒有離身的小袋子裡,“這已經比我預料的要好。”
頭狼對幾人點了點頭,轉身領著幾人往山洞走去。
火堆上面胡亂的堆著一些枯枝,好在煙不大,因為火一直未熄,山洞裡透著暖意。
莊書晴檢查時青陽子擠了過來,他不是大夫,但醫藥同源,他的醫術也還過得去,看著那合不攏的傷口嘖嘖出聲的道,“要熬過去,難。”
“總得盡了力才知道,桑白皮線帶來了嗎?”
“帶了帶了。”青陽子趕緊拿出一束來遞給莊書晴。
這東西還真不是他做出來的,他沒在這上面使過勁,就算真抽了他的筋他一個晚上也做不出來,後來還是大半夜的敲開醫館的門買來的。
“朱七,還像昨天那樣化些雪水。”
“是。”
白瞻將青陽子踢開,“我幫你。”
青陽子揉著踢痛的小腿嘟囔,“這事我比公子你管用。”
陳元拉走撩虎須的青陽子去幫朱七燒水。
等他兩人拿著水進來時。莊書晴昨天用過的那一套器具已經擺弄開了,青陽子在器具才做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過,見狀趕緊聚精會神的蹲在莊書晴身邊看她要怎麼用。
“傷口上壞死的肉要刮掉。工具只有一件,我先來,你看著。”
青陽子連連點頭,白瞻橫他一眼,“書晴說的是我。”
“……哦。”
莫名的,心裡不那麼堵了,還有點好笑。莊書晴抿了抿嘴,穩下心來動手。
一刀下去。已經昏死過去的狼沒有醒來,身體卻在本能的顫抖,“壓住。”
白瞻迅速換了個位置雙手穩穩壓住狼的首尾。
莊書晴的手很快,每一刀下去都沒有遲疑。冷靜的都不像個女人。
死肉全部刮盡,莊書晴拿出一瓶烈酒喝了一小口噴在傷口上,被壓住的狼身體劇烈抖動。
很疼,看著的人都知道。
邊用水清洗傷口周邊,莊書晴邊道:“我做不出消炎藥,只能用這個笨辦法,感覺到痛就好,至少命還在,青陽子。上藥。”
青陽子拿出自己裝著藥的寶貝袋子,拿出幾顆綠色的丸子一一捏碎了均勻的撒在傷口上。
而莊書晴則給針穿線,再拿出縫合用得上的持針鉗及齒鑷放在順手的地方。做了套手操活動手指後用清水洗了手擦淨,她還沒有準備手套,只能如此。
深吸一口氣,冷冷的空氣進入胸腹,讓她心更靜,手更穩。
器具上手。左手執齒鑷提起皮膚邊緣,右手執已夾住針線的持針鉗。用腕臂力由外旋進,順針的弧度剌入皮膚,針與被縫合組織垂直,經皮下從對側切口皮緣穿出,用齒鑷順針前端順針的弧度方向外拔,同時持針器從針後部順勢前推,然後用持針鉗夾住已穿透組織的前半部,拔出縫針,帶出縫線,再打上第一個結,後面反復如此。
為了效果更好,莊書晴用的連續鎖邊縫合法,這樣止血效果好。
幾人連同圍過來的狼都靜靜的看著,不敢稍有動作,生怕影響了這個飛針走線的人。
而此時的莊書晴早忘了此時身在哪裡,在拿起持針鉗時,她就進入了做大夫時的狀態,眼裡只有手下的傷者。
打好最後一個結,莊書晴手已經酸了,這具身體才十四,到底還是太弱了些。
“再上一次藥。”
青陽子現在一點也不心疼他的寶貝藥了,立刻聽話的找出藥來捏碎了撒上去。
白瞻看她揉著手臂,示意陳元過來壓住狼,他移到莊書晴身邊拉過她的手給她按壓穴道。
“嘶,輕點。”
“這樣才恢復得快。”
計算了一下要縫合的傷口數,莊書晴忍耐下來。
這只狼就是三隻情況不好裡面的一隻,需要縫合的地方就有三處,更不用說其他狼也沒有幾只是完好的。
接下來再處理創口,白瞻接過了刀去刮肉,縫合還是莊書晴動的手,然後由青陽子上藥,配合得還算不錯。
莊書晴蹲下身來摸了摸狼的頭,溫柔的,帶著鼓勵的,“加油,撐過去就好了,不要讓你的同伴傷心。”
緊閉著的眼珠子動了動,卻始終沒能睜開。
又摸了摸它,莊書晴走向下一隻。
不用去分工,白瞻照著莊書晴之前的步驟清洗傷口,莊書晴就清洗器具做準備工作。
而莊書晴忙活時,白瞻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就沒有移開過。
平時他不敢如此明目張膽,那定會讓書晴不自在,進而惱羞成怒不給他好臉色看,可眼下書晴卻感覺不到,這樣努力挽救生命的書晴,身上像是蒙了一層金色的光輝,耀眼的讓人看著便柔了眉眼。
中午吃的並不潦草。
之前沒跟上來的丫鬟一人提了個大食盒上來了,還帶著餘熱的飯菜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幾人吃得很歡。
邊吃青陽子還邊問,“你說的那個消炎藥是怎樣的?起什麼作用?”
吞下口裡的飯,莊書晴解釋得儘量好懂,對這個在藥理方面很厲害的男人。她是抱有希望的,“受傷的地方遲遲不好,紅腫。化膿,進而發燒甚至壞疽,就算只是個小傷口最後都有可能會要人性命,是不是如此?”
青陽子連連點頭,其他幾人也豎起耳朵聽著。
“消炎藥就能對抗這樣的情況。”
“你見過這種藥?”
“見過。”莊書晴抬頭看向澄藍的天空,在另一個世界,這是常用藥。借著低頭的動作抹了下眼角,“可我不會做。”
青陽子還要問。白瞻已經冷聲插了進來,“不想吃飯就滾一邊去,別攔著別人吃。”
青陽子立刻不說話了。
挾了一筷子肉放到莊書晴的碗裡,白瞻溫和得就像剛才冷聲冷語的不是他。“快吃,飯菜要涼了。”
莊書晴勉強對他笑了笑,低頭吃飯。
看著她微紅的眼眶,白瞻眼裡閃過深思。
在做這些器具的時候書晴便說過是給人開膛剖肚的,那時候只以為她說的是氣話,現在看來倒是真的,每一樣器具都是經他之手,他很清楚這裡的器具並非全部。
在來到會元之前的十四年她活得簡單至極,並沒有過任何稱得上特別的地方。
那麼這樣匪夷所思的醫術。她是從哪學來的?
剛才她的傷感,又是為何?
他想知道,卻不能問。
若有一天書晴會主動和他說這些。那便是對他敞開心痱之時吧,就不知還要他等多久。
飯後休息了一小會,幾人再次動手,將最後兩隻狼的傷口處理好,照樣給它們一句打氣的話後莊書晴總算直起了腰。
好累。
這小身板真的太弱了,以後得制定個鍛煉的計畫才行。
頭狼拖著一棵聖心果樹走過來。無比溫和的看著她。
青陽子眼睛發光的撲過去抱住,“聖心果!是聖心果!公子。給我,給我。”
這個丟人的傢伙!
“你什麼時候變成了女人再來問我要聖心果!”
莊書晴挑眉,女人就有?
以白瞻的情商自然不知道這話有問題,陳元反應快,忙幫公子解釋了一句,“聖心果是滋陰聖品,女子吃了好,但是這東西很難得,出現了也是做為貢品送進皇宮。”
她這待遇可不低了!
莊書晴看著抱著聖心果樹不撒手的青陽子問,“你要這聖心果做什麼?”
“煉藥。”
“行,給你一個。”
青陽子伸出三個手指頭,看到公子不虞的表情縮了縮肩又收回去一個,“兩個。”
看他那樣實在是好笑,莊書晴點頭允了,“若是做出來靈丹妙藥,我有優先享用的權利。”
“沒問題。”
挑了兩個最大的,青陽子抱著跑得老遠,不敢沾公子的邊。
白瞻涼涼的看他一眼,沒有理會他,以後的日子長得很,不靠這一會。
上前將餘下的五個果子摘下來,白瞻問頭狼,“這樹可還有?”
“嗷嗚!”
“它說附近沒了,但是另一座山頭還有一棵。”
“你帶我去一趟,以後再看到這種樹摘果子便好,樹留著。”
頭狼看了莊書晴一眼,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像是在等白瞻一樣。
白瞻交待道:“我很快回來,你們幾個,照顧好人。”
“是。”
以狼和白瞻的速度,一個來回的時間並沒多久,這段時間內,陳元,朱七以及青陽子皆是提高了警惕,就怕出點什麼變故傷著莊小姐,公子那話裡的警告,他們聽得真真兒的。
用披風兜著十來個果子,白瞻比狼還要先回來,看到莊書晴好好兒的在眼前才放下心來。
“下山吧。”
頭狼這時也回來了,眼神滿滿的善意讓莊書晴忘了這是兇猛的食肉動物,走上前去摸了摸它的頭,語氣溫柔,“朱七拾了不少枯枝放在山洞裡,你記得添加,不要讓火滅了,我明天再上來給它們上藥……”
想起自己答應了書寒明天要去拜見蘇文,莊書晴頓了頓,繼續道:“明天可能來的比今天要晚一點,你不要急,我一定會來,念念太小了,我先帶回去。”
頭狼蹭了蹭她手心,點了下大腦袋。
莊書晴拍拍它的頭,對出來相送的狼群揮了揮手,就像面對的是一群友人,而非讓人避之不及的狼。
“走了。”
“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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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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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1:21
058章 最美的情話
回程的路上,馬車內連通外間的門沒有關上。
從冰天雪地的寒冬進入到溫暖如春的世界,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麻熱讓莊書晴整個人都透出來一股子慵懶,看著和平時不太一樣。
“青陽子,那個麻藥有進展嗎?”
青陽子還抱著那兩個聖心果不放,本來笑得像偷了腥的貓,被這個問題一問頓時懨了。
他最拿手的事就是練藥,各種藥,他一直以為只要別人說得出作用的藥他都能做出來,可這個麻藥卻將他狠狠打擊了一把。
莊書晴看他這樣就知道進展不順利,遂安慰道:“這本就不是輕易能做出來的藥,就算沒有進展也很正常,你不用這樣子。”
“也不是沒有進展。”放下聖心果,青陽子扒了幾下後腦勺,難得束得齊整的頭髮頓時鬆散下來,鬢角垂下來幾縷,“就是量不好控制,已經……”
“青陽子道長,吃杯熱茶。”丫鬟眼疾手快的從里間遞了杯熱茶過來,在青陽子伸手來接時傾斜了茶盞潑了一些在他手上。
青陽子下意識的抬眼,就看到丫鬟狠狠瞪了他一眼,再一看公子,好嘛,那眼神都能當暗器用了。
他說錯什麼了?
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說的話。青陽子頓時背脊發涼,他暫時是還沒有說錯什麼,可要是丫鬟不打斷。他將‘已經死了四人了’這話說完整了,那就肯定大錯特錯了。
連狼這種猛獸都盡力救助的人,又豈會忍心拿活人試藥,且是因她之故,雖然那些人都是死一百遍都活該的人。
咳了一聲,青陽子對著丫鬟擠眉弄眼的感謝了一番。
莊書晴這會精神不是很集中,半眯著眼也沒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追問道:“已經怎樣了?”
“已經……已經,對。已經重新調整配方了,莊小姐放心,我一定將這麻藥做出來,還有你說的那個消炎藥我也會上心的。”
“道長要是真能把這兩種藥做出來。那便是造福一方了。”莊書晴暗暗歎了口氣,豈止是造福一方,簡直是造福全人類,當然,前提是有人敢用這種讓人失去知覺的藥。
“你不是一直眼饞我庫房裡的幾種藥材嗎?只要你能做出麻藥和消炎藥來,我允你去挑三樣,另外,柳智的手劄我會尋來給你。”
“當真?公子,騙我你一輩子不能心事得成!”青陽子連聖心果從身上滾下去都不管了。爬到前面幾步,一半身體進了里間,腿還留在外間。被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給堵住了,再不許他移動分毫。
他卻像是感覺不到,柳智的手劄對一般大夫來說可能還沒那麼寶貴,可對於癡迷於練藥的青陽子來說,這簡直就是他願意豁出命去搶的。
“將他丟下去。”
“公子,我錯了。我錯了,你一定能抱得美人歸。”邊說著。青陽子邊打著自己的嘴巴,心裡懊悔不已,他真是蠢到頭了,公子向來一口吐沫一個釘,他怎麼就說出了那樣的話,這不是觸公子黴頭嗎?
不過後悔也晚了。
兩丫鬟一人拖一邊手臂,輕易將他丟出未停的馬車。
陳元勒住馬,居高臨下的打量神情古怪的青陽子,“你這是摔傻了?”
青陽子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雪,咧著嘴巴笑,“沒傻,沒傻,大總管,公子有話讓我轉達。”
陳元趕緊下馬,“什麼話?”
青陽子湊近,手指悄悄彈出一絲藥粉,“大總管,不好意思,得罪了啊,為了柳藥仙的手劄,兄弟我要回去努力了,回頭給你送一百顆壯陽藥陪罪,放心,只能制住你半刻鐘,以你的速度很快就能追上公子的馬車。”
陳元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青陽子翻身上馬消失在自己眼前,氣得牙根都疼了,青陽子,你好樣的,看老子回去怎麼收拾你,每個月藥材減半,不,減半後再減半,到時看你怎麼來求老子!
可是回去後他才發現青陽子的藥材量非但不能減,待遇還增加了,要什麼就得給他什麼,品質還必須是上佳的,這口氣一直忍了好一段時間才算出了。
當然,他暫時不知道,有時候不知道也是幸事。
馬車內,知道書晴不想提及這個話題的白瞻本想將話題帶開,卻沒想莊書晴主動接上了話,“白公子的用心還真是眾人皆知。”
“遵循自己心意行事,有何不妥。”
不妥嗎?對於長在紅旗下,在現代生活了幾十年的莊書晴來說當然沒有不妥!
小學生都知道玩親親了,她一差不多三十歲的女人還單著已經算是晚婚。
現在書寒得拜名師,有蘇先生保駕護航,之前的顧忌也就不那麼多了,只要她不做得過於出格弄個出風流名聲,于他應也無礙。
再說白瞻整天在她家自由出入,她點不點那個頭都已經不重要了,人家已經將之變成了事實,沒人相信她根本無意成為麻雀變鳳凰裡的那只麻雀。
這時候她再端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自己都覺得作得厲害,說不定人家還以為她在欲拒還迎!
那……就當談場戀愛好了,雖然是姐弟戀,好在她這個殼子嫩得很,倒也不覺得彆扭。
和一個權貴談場變愛她也不吃虧不是,就像傍大款,總也能撈點好處。
銀子她不需要,那就從其他方面撈回來,比如說借勢,再比如說,狐假虎威,只要她沒打算將自己徹底變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古代女子,這些就會有用得上的時候。
愛情啊,她也曾期待過,甚至曾經擁有過,卻在對方選了容貌不如她,身材不如她,品性不如她,唯有家世比她強的女人時就已摔了個粉碎,可美好的時候是真美好。
那些情話,那種甜蜜的氛圍只有愛情能給。
既然如此,便再感受一回又如何?
至於結果會如何……只要她不抱有幻想,總也不會太差。
“白公子覺得眼下這種感覺如何?”
“恩?”白瞻不知道她指的哪方面,凝神望著她。
莊書晴一手托著下巴,懶洋洋的道:“沒有利益拉扯,沒有妻族麻煩,也不會和旁的女子爭寵讓你頭疼,我不盯著你的金銀財寶,不以你的權勢謀利,不用你想著法兒的去哄,能做點別人做不到的事,有茶時一起喝茶,該吃飯時像家人一樣一起用飯……這樣的相處,是不是很美好?”
“是。”
“那我們便這麼處著可好?”
白瞻心頭數個念頭翻過,不敢肯定書晴要表達的到底是哪個意思,“這麼處著是指……”
“我知道薄薄一道門攔不住白公子,所謂名聲于白公子來說也不值一提,既然不管我做什麼,不管我是什麼態度也改變不了結局,我又何必多此一舉,以後就這麼處著吧,只是我有孝在身,你不要讓人在這上面做我文章就好。”
白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書晴的意思是,同意了?願意在孝期過後和他成親了?
“不過也請白公子約束好屋裡人,別到我那小小門庭來耍威風,並且我們的關係也只存在于白公子成親前。”莊書晴垂下視線,“這是我的底限,請白公子在這方面尊重我一二。”
到得那時,她應該會離開會元府吧。
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
白瞻這樣的人不是她想不要有牽扯就能做到的,她越將人推開,對於他來說就越稀奇,那便換個方式,將主動權抓在手裡,不讓局面變得更糟。
若是真將他惹怒了,執意要抬她進門,她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這是個男權社會。
更何況,她也不是木頭人。
“我沒有屋裡人。”白瞻突然間就明白了心疼是什麼感覺,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卻也知道書晴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他步步緊逼。
可得來這麼一個結果,他很慶倖自己逼得緊。
對上書晴訝然的視線,白瞻笑柔了眼神,含著一抹繾綣情意,“我沒有屋裡人,也沒有定親,上次我父親會去鋪子裡看你,就是因為我和他說要娶你。”
滿心糾結頓時被衝擊得七零八落,剛還款款而談,試圖給自己爭一個有利局面的莊書晴臉上的鎮定有了裂痕。
怎麼會,怎麼會呢?
大戶人家都講究門當戶對,她算個什麼?白瞻怎會有這樣的想法,那樣的人家又怎會同意。
“雖然我和誰成親他都管不著,但是他也並不曾反對,還說聘禮任由我去他的庫房挑。”
莊書晴坐直了身子,瞪大的眼裡全是不敢置信。
白瞻握住她算不上柔軟,且因為連續兩天在這樣的天氣處理傷口而顯得有些紅腫的手,“我知道你不信,那我們就走著瞧,兩年後我定娶你進門。”
“我不和人共夫。”
“不會再有其他人。”
莊書晴不信,她既不相信白瞻有這麼好,也不相信自己有那麼好的命碰上那麼好的人。
“你什麼都不要想,做你想做的事,過你想過的日子。”白瞻用力握住莊書晴的手,說著他這一輩子說得最好聽的情話,“當你需要時,我在,不管任何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我都能護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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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1:43
059章 糾葛
“當你需要時我在,不管任何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我都能護你周全。”就像是按了重複按鍵,腦子也好像不夠用了,只裝得下這麼一句。
沐浴時,清理器具時,侍候念念時,莊書晴都是機械的動作,腦子裡全是白瞻說這話時的眼神。
她不相信的,也知道不能相信,可她心底想去相信,信這個說得認真而深情的男人。
但是怎麼能信呢?
莊書晴一晚上翻來覆去的沒睡好,早上起來眼圈都是黑的,用了些脂粉才壓住。
一出門,就看到罪魁禍首雙手環胸倚著馬車在等著,頓時就緩了腳步。
因為是去拜會書寒的師長,莊書晴穿得雖然依舊素淡,卻在妝容首飾上下了些功夫,讓她看起來比平時要成熟些許,也更顯明豔。
白瞻毫不掩飾他的眼神,踱著步子走近道:“我認得蘇文,一起過去。”
“不用如此。”莊書晴搖頭,“我是書寒的姐姐,去拜會是應該,你……”
莊書晴想說你以什麼身份一起去,轉而想到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性子,乾脆將話吞了回去,“既是認得的,你改天再去。”
“想那許多做甚,我去了他只有高興的份,平日裡他想讓我登門我還懶得去。”
能將自大表現得這麼理所當然的大概也只此一人了,莊書晴不想耽誤了時辰。也就不再爭辯,踩上長凳上了馬車,正要招呼弟弟。就聽得那男人道:“陳元,把馬牽過來。”
饒是莊書晴不懂馬,也看得出那是一匹油光水滑的好馬,雖然看著比陳元的高頭大馬要矮了些。
拍了拍馬頭,白瞻看向莊書寒,“以後你要跟著蘇文了吧?”
莊書寒點頭,他看得出姐姐對這個男人好像不一樣了。所以他也收斂起了自己的敵意。
“與其每天將時間浪費在一來一回的路上,倒不如多跟著蘇文學點東西。這匹馬品種不錯,還不到兩歲,給你用正好。”
莊書寒並不答話,看向姐姐。白瞻也看向她。
氣勢不同,身高相差一截,長相也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可同時看著她的眼神讓兩人看起來又意外的有一點像。
莊書晴不敢說自己有多瞭解白瞻,可有一點她知道,他說出口的話連標點符號都是算數的。
那又何必做多餘的掙扎。
“謝過白公子吧。”
莊書寒抿了下唇,聲音不如平時有精神,“謝謝白公子厚贈。”
大勝而歸的白瞻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欺負個孩子有何不對,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親近。當著人家弟弟的面就尾隨著上了馬車。
“……”
這一路,莊書寒騎在馬上不痛快極了。
陳元的任務就是不讓這公子的未來小舅子掉下馬,離得本就近。將他的不虞看在眼裡,湊得更近了問,“真想讓你姐姐為你犧牲一輩子?”
“自是不願。”莊書寒想也不想就反駁,“只是白公子並非良配。”
“你又怎知我家公子不是令姐的良配。”看他還是一臉不認同,陳元失笑,“你覺得怎樣的人才是你姐姐的良配?你又能保證你覺得好的人能比我家公子對令姐更好?”
他不能保證。可白公子和姐姐……他真不看好。
這些時日,他也認識了一些人。同窗,同窗的朋友,陳先生之前的學生,他曾隱諱的打聽過白公子,可無人知道會元府有這麼個人。
若說這人只是個空架子,他卻也不信,言行舉止,身邊的下人,還有眼前的這輛馬車都非平常人能用。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這人遠比他以為的還要厲害,他認識的人還沒有資格認識。
姐姐若嫁給有這般身份背景的人,他要如何給姐姐撐腰?那樣的人家,又容得下姐姐嗎?
他真的很擔心。
“小不點,做好你的學問,趕緊學出個出息來才是不辜負你姐姐,其他的用不著你去擔心,我家公子心誠著哪!就算真有一日兩人各奔東西,以公子護短的性子也必會將你姐姐護周全,有那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不如多看兩本書,出息了比你空想有用百倍。”
是啊,他想得再多又能怎麼樣,就是擔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也幫不上姐姐分毫。
他太弱小了。
緊緊抓住韁繩,莊書寒向過世的娘親起誓,他會變強的。
“管家,教我騎馬吧。”
陳元揚眉,“樂意之至。”
蘇文昨日從新收的弟子那裡得知他的姐姐要來拜會,他特意空出上午的時間在家裡等著。
師弟和他說過他們沒有父母,只得姐弟兩個相依為命,能將弟弟教得這般出色,想來那女子也定是聰明之人,他心下不免有些好奇。
可真見著了,他還是有些吃驚,他沒想到姐姐居然這般年輕,看這裝扮,竟是還未及竿。
不過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隨姐弟兩人一起前來的人。
“我這裡沒有好茶。”
白瞻早有準備,看了陳元一眼。
陳元會意,奉上一包茶葉。
將白瞻對莊書晴的守護姿態看在眼裡,蘇文樂得差點大笑。
本以為之前收的兩個弟子資質就已是人中之龍,哪想竟又收到個比那兩個更甚一籌的,這本已是人生一大樂事。
可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小弟子和白瞻居然是這樣的關係!
怎一個有趣了得。
拋了拋到手的茶葉,這得有半斤吧,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弄點來。
莊書晴看兩人都不說話了。示意寶珠將準備好束脩送上,十條幹肉,一把野菜。這是老規矩,只是想著蘇文到底地位不同,她又加了一方上好的硯臺以及一個紅封。
蘇文也不細看,示意管家接過,對莊書晴的態度倒像是對自己的晚輩,“早聽賢遠說過書寒得益于家姐,現在看著果然如此。不過比我想像的卻要年幼一些,我的次女和你差不多年歲。以後不防常走動。”
“蘇小姐不嫌棄的話,我自是歡迎之至。”
“哈哈,好,要是今日只得你們姐弟來。我定要喊他們兄弟姐妹幾個出來見禮的,不過今兒有白公子在我卻不敢了。”
當沒看到白瞻警告的眼神,蘇文笑言,“要是被白公子看中也就罷了,我等著嫁女兒便是,怕就怕白公子看不上,偏我那傻女兒看中了,那我才要頭疼。”
“茶葉還我。”
蘇文下意識的就往身後藏,反應過來才發現在小弟子面前丟了面子。不由笑罵道:“不就是吃你點茶葉嗎?小氣得跟個什麼一樣。”
“陳元,給我父親去封信,就說我送了蘇文半斤茶葉……”
“得得得。我怕你。”蘇文舉手投降,據他所知,皇上一年也只能從兒子這得半斤孝敬,要是知道白瞻送了他半斤,不要說茶葉保不住,指不定還要給他小鞋穿。
皇上賜的小鞋穿不起!
不過。“你那好東西多的是,找點有用的給書寒。你收著也是浪費。”
“還用你說,我都準備好了。”
“是什麼?”
“褚亮用過的書。”白瞻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掩不住得色,“份量夠不夠?”
莊書寒驚得瞪大眼,褚先賢的書?給他的?
蘇文也驚訝,可他到底多活了幾十年,再說他自己手裡也有一本,也就穩得住,不過他更沒想到的是白瞻的上心程度,他最清楚這書有多不易找。
“幾冊?”
“三冊。”
“大善,這禮我替書寒收下了,書寒,稱謝。”
這……真的能收?
莊書寒下意識的看向姐姐,莊書晴微微點頭,“我之前已經替你收下了,沒有關係,你收下便是。”
“是,姐姐。”莊書寒眼神複雜的看向白瞻,“謝白公子厚贈。”
這話他今天已經說過兩回了,依舊不甘,但是從這事上他也看到了白瞻的用心,忍不住想,要是他能一直這般待姐姐就好了。
稍呆了一會,莊書晴就起身告辭,“舍弟以後就交給先生了,盼先生教他做人的道理,每一步都走得穩妥,但凡有丁點出息,也當記先生之功。”
“我會盡力,就是為了你這個姐姐,他也當上進。”
想到自從離開莊家後姐姐做的一切,莊書寒紅了眼眶,“是,我定會上進,不讓娘九泉之下難安,也不讓姐姐失望。”
莊書晴拍了拍他的手臂,什麼都不用再說,輕輕一個動作已勝過千言萬語。
白瞻起身道:“書晴,你在馬車上稍候片刻。”
莊書晴淺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蘇文將書寒打發去內書堂看書,笑意漸斂,“皇上可知道?”
“我的事何用他人做主。”
蘇文眉頭微皺,不知道要怎麼勸這頭倔驢。
當年皇上能和白氏結識是因他之故,可他沒想到後來事情會發展成那樣。
因和白氏是隔了幾層的表親,小時候的白瞻他是見過的,只是當時他並不知道他是皇上的血脈。
那時候的白瞻身體不好,瘦弱得可憐,他不知道白氏用了什麼辦法讓他改頭換面,想想也知道不是易事。
後來白氏過世沒多久,皇上來向他打聽白瞻的事他方知他的身份,原本還有些擔心皇上會生出別的想法,沒成想他竟然會這般寵著縱著。
別的皇子不敢幹的他全幹了,不敢說的他全說了,連敬意都沒表現出多少,偏偏最得皇上心的就是他。
他放心,卻也擔心,誰也不能保證皇上的特殊對待能持續多久,可要讓他改變態度……他早就不抱這個妄想了。
罷罷罷,真到了那種時候,他捨下臉來總也能幫襯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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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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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2:33
060章 變故生
白瞻留下來不是為了說這個,“不管怎麼做,將莊書寒打磨成長,我不在乎他們出身如何,但是有個出息的兄弟,書晴也能高興些,她想看到莊澤良後悔,我就讓它實現。”
“莊澤良是……”
“生身父親。”白瞻冷冷一哂,“為了個妾室將正室折騰死了,寵著庶子庶女,差點沒將他們兩姐弟給折騰死,若非……哼。”
蘇文才知道兩姐弟有這樣的經歷,沉默片刻抬頭道:“從書寒身上竟是半點都看不出來。”
“才來會元的時候有,書晴引導的好,才有了現在的樣子,他們有打算明年初回鄉參加童試,你別攔著,以莊書寒的功底,未必不能拿個秀才回來。”
“他虛歲才十歲!”蘇文不甚贊同。
“十歲又如何,便是十五歲的學子都少有他的沉穩,何必壓著他,並且他也需要有個功名在身,我不怕他揚名,我就怕他不堪大用,讓書晴失望。”
“我這輩子竟然還能看到你會維護一個人到這等程度。”蘇文歎息著搖頭,“既然你這般看好他我就等著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你說得這般好。”
白瞻背手而立,“走著瞧便是。”
莊書晴不過胡思亂想著轉了幾個念頭,白瞻就回來了,“回去還是上山?”
“我什麼都沒帶。得先回去拿,另外還要帶上些藥。”
“藥都帶了,先送你回去。”
這次上山。幾人都算得上熟門熟路,並且接下來直到除夕每天都走了一遭。
每一次,莊書晴都不曾空手而歸,或者是年份足夠的藥材,或者是難得一見的野味,又或者是只有大冬天才有的水果,有一回更是給她挖了個超過五百年的野參。
雖然沒少受嚇。也沒少受累,可收穫也大得超乎預料。比起這些價值不菲的東西,狼對她的親近感恩更讓她高興。
年夜飯準備得很豐盛,飯桌上的大部分東西都來自白府,於是飯桌上也理所當然的多了個人。
白瞻活到二十整。頭一回出入灶房,頭一回在灶房裡幫著打下手,頭一回看著一樣樣生食變得香飄撲鼻,頭一回覺得一個女人滿手油膩的時候都是美的。
“這些菜都是有講究的,你可知道?”有些日子沒下廚了,忙活完圍桌而坐,莊書晴整個人都柔軟下來。
白瞻也再不見平時的氣勢逼人,笑容軟和,指著那道整魚道:“我知道這叫年年有餘。”
又指著炒年糕。“這叫一年比一年高。”
指著餃子,“這是包住福運,大吉大利。我就知道這三樣了。”
“我還道你只會吃。”莊書晴每指一道菜就說出一句吉利話,“吉祥如意,萬事順意,生活美滿,紅紅火火,歡聚滿堂……”
“聽著好像所有的好聽話都被你說完了。”
“要是真能出口成真。我能說出更多來。”給書寒乘了碗湯,手頓了頓。還是給白瞻也乘了一碗,最後才輪到自己,“起箸吧,餃子留著,子時再吃。”
吃得半飽,莊書晴舉起茶杯,說著在現代已經說爛的祝福話,“以茶當酒,祝我們都新年快樂。”
“我很快樂。”白瞻杯子裡裝的是酒,舉杯一飲而盡,“第一次明白團圓飯是什麼感覺。”
“如何?”
一時之間找不到詞來形象,白瞻將手放到胸口,“這裡,滿了。”
莊書晴莫名濕了眼眶,忙偏頭去看弟弟,“書寒,你呢?快樂嗎?”
“快樂。”莊書寒看著這一桌子菜,“上一個年,我們只能吃剩飯剩菜,擺著三副碗筷,留著娘的位置,沒有年年有餘,沒有大吉大利,更沒有餃子,我心裡不憤,偷偷去了陳氏的院子,他們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大魚大肉,桌子上都差點放不下了,一個個笑得很開懷,莊書耀看到我裝沒看到,卻笑得更大聲,他是故意的,可我還是……傷心。”
從腦子裡翻出那一幕,哪怕並非自己所經歷,莊書晴仍是掉下淚來,兩個半大的孩子,在失去母親庇護的第一年那麼悽惶的過了個只有對方的年,吃著冷了的一點不好吃的飯菜……
莊書晴起身,用自己的小胳膊將那個同樣紅了眼眶的孩子摟住,就如同上一個年的相依為命,不同的是,現在他們已經離開了那一家子,吃穿不愁,且有了一個明朗的未來。
白瞻自斟自飲了一杯,走到兩人身後,成人男子結實有力的手臂伸展開來,將兩人都摟入胸膛。
收拾那幾人於他來說不過是彈指間的事,可他什麼都沒做。
和那一家人的恩怨,只有他們姐弟兩親手解決才會痛快。
這一回,莊書晴沒有推開這個過份溫暖的懷抱,便是莊書寒,也因這一個擁抱接納了這個明顯努力想要成為他姐夫的男人。
“好了,大過年的不說這些,吃飯吧,菜要冷了。”
飯後,三人喝著茶消食。
白瞻沒有離開,姐弟兩個也沒催。
莊書晴從不過問白家的事,也不打聽他明明有父親健在,卻為何大過年的來了她這裡,對她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我打聽過了,縣試時間是二月十六,書寒,你可有和蘇先生說回鄉應試的事?”
“說過了,先生說我年紀太小,需得有廩生保送方能入場,他會讓二師兄幫我寫保薦信。”
“我原本最擔心的就是這個。”莊書晴笑,“那我們一月底動身,現在有錢了,我們坐船回去。”
莊書寒自然沒有意見。
“白公子,鋪子就要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二了,暖意所需的花樣子我會提前畫足了,定不讓鋪子裡斷了炊。”
“小事。”
暖意的生意很好,一開始確實是因他之故,後來卻是憑的鋪子本身的原因,十足精緻的繡功,新意十足的繡樣,雖然價格不便宜,卻正是因價格昂貴才體現出他們的身份來,互相攀比之下,生意反倒更好了。
每個月的三成紅利都讓莊書晴拿得燙手。
正因為每月有不菲的進帳,她才再無後顧之憂,東市的鋪子已經沒了存在的必要,現在畫花樣子已經有點費勁了,她在琢磨著是不是乾脆收了。
白瞻直到吃了餃子才走。
他倒是想死賴在這裡,還是想著不能讓書晴為難才為難了自己。
初一,莊書寒帶著年禮先去給蘇文拜年,然後又去了陳家,兩家都只是稍坐了會,前後兩位先生知道他家裡只得家姐一個人,也都沒有留他用飯。
原本整個一月都是假期,因著莊書寒打算一月底回鄉應試,初九便開始去蘇家接受蘇文的輔導,為了這個學生,陳賢遠也沒少往蘇府跑。
莊書晴則在天氣好的時候去了山上一趟,確定狼的傷勢大好後便不再出門。
在家她也沒閑著。
年幼體弱沒辦法,底子不好卻得補回來,每日膳食全改為了藥膳,又讓大夫開了個補身子的方子,一天兩次的捏著鼻子罐,然後每天固定在家裡走上一個時辰,一段時間下來倒也看到了些成果。
“明天動身?”
“恩,已經和船家定下來了。”
“我有船,無需去和別人擠。”為了一路能舒服些,船上的東西幾乎換了個遍,白瞻可從未打算讓人離開他眼皮子底下。
莊書晴根本沒想到他會隨行,搖頭道:“不用折騰,坐商船也沒什麼不好。”
“不想讓我去?”
莊書晴反應過來,心裡偷偷生出些歡喜,漸漸的喜意浮上眉稍,透露出些許她不自知的期待,“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太過興師動眾。”
白瞻笑了,“我甘願。”
這三個字用在哪裡都是動聽的,這種時候當成情話聽也使得,莊書晴臉飛紅霞,卻也坦坦蕩蕩的並不扭捏,“那我就享受一回了,也免得書寒被折騰。”
“嗷嗚!”這段時間長得飛快,那個小袋子已經裝不下的念念從外飛奔進來,直往莊書晴身上撲。
這熟悉的動作讓莊書晴心裡生出不好的感覺,該不會是它的族人又出了什麼事吧……
就像有些人一著急就結巴一樣,念念一著急就表達不清,莊書晴溫柔的給它順毛,“念念,不急,不急啊,放鬆,放鬆。”
這樣的安撫很有作用,念念很快就緩過來了,叫聲還是很急促,卻不像是之前那般亂了章法的模樣。
不過聽著的莊書晴卻瞬間變了臉色,“什麼時候的事?”
“嗷嗚!”
白瞻走到她身邊輕拍她背,“發生什麼事了?”
“山脈的那一邊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白瞻搖頭,“是那邊出事了?”
“那條山脈被山裡的凶獸劃分成幾個地盤,其中佔據一處的是一公一母兩隻老虎,念念說他們產下了一個老虎崽,和它差不多大,不知怎麼的被人偷走了,他們追著味道找過去,在一個村子裡找到了全身都沾著虎崽味道的獵戶,可老虎崽已經不在了,老虎一怒之下咬死了那個獵戶,然後就發了瘋,念念說那個村子裡已經咬傷很多人了。”
“沒人管?”
莊書晴搖頭,“不知道,念念知道的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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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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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2:51
061章 共騎
要是換做平時,這樣的事白瞻不會多問一句。
他不是父母官,百姓死活不關他的事,真要他說個好歹,他會覺得那是他們自找的。
猛獸再凶,也從來都是避開人群,是人類自己撚了虎須去抱走人家的幼崽,能不找上門來?咬死也是活該。
可這是在平常。
書晴不是到處派發同情善良的人,卻不會對傷者無動於衷,對傷者伸出援手對她來說就像是本能一樣,如初見時的狼崽子,前不久的狼群,對動物都是如此,對受了傷的人態度也變不到哪兒去。
看她這會一副心神都飛走了的樣子就知道。
“要準備些什麼?”
“恩?”莊書晴眨了眨眼,反應過來,“你……”
“你想去,那便去,不需要考量其他。”
“我考慮的是自己。”莊書晴苦笑著伸出雙手,“這雙手能救人,也能救動物,可動物會感念我的好,人卻未必,我並不需要他們怎樣來表達感激,卻不想被人推到對立面去,會元府的柳三小姐你知道嗎?頂有名的病秧子,只要條件夠了,我能救她,讓她不在最美好的年華失去性命,可即便是到現在我也不敢真讓她成為我的病人,開膛剖肚卻能治好病,誰會信?怕是要將我當成妖怪,綁起來一把火燒了吧,人對於未知的恐懼能淹沒一切,哪怕我是在救人。”
“沒人敢燒你。”書晴在害怕。這個認知讓白瞻心裡不舒服極了,“沒人敢燒你,你有我。我便看著,誰敢動你分毫。”
站起身來,白瞻眉眼間的傲氣幾欲淩天,“我們現在就走。”
“書寒……”
“我讓人護送他先回去,那邊的事了了我再陪你回溪水鎮。”
莊書晴吐出一口濁氣,心裡的負擔盡去,既然有人都敢給她這樣的承諾了。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帶上青陽子,叫他多備些藥。”
“放心。”
白瞻一離開。莊書晴就去了弟弟的屋子。
莊書寒正在看書,看到姐姐進來有些訝異,不是有什麼事,姐姐一般都不會來打擾他。
“姐姐有事?”
“恩。”莊書晴小心斟酌著語句。“突然發生了一點事,我明天可能沒法和你同行,你……”
“沒關係,時間還寬裕,我等姐姐一起。”
“不是這個話。”起了個頭,後面的話也就好說了,“你明天坐白公子的船先走,事情一了我就追上來,一定不會錯過你的大事。”
合上書。莊書寒板起了小臉,“發生了什麼事還非得將我撇開?”
“哪裡有要將你撇開。”莊書晴哭笑不得,“你的事對姐姐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一定不能耽誤了,不用幾天,姐姐一定會趕來的。”
“到底是什麼事。”
看著執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莊書晴想了想,擦著邊的說了一點,“有人受了傷。和山裡的動物有點關係,我決定去看看。不一會就要走。”
“白公子隨行?”
“……恩。”
莊書寒也就不問了,這些時日他也看出來了一點,那個男人不好惹是真的,對他們姐弟的維護也是真的,先生說過,若非收了他這個弟子,他休想從白公子那裡摳來哪怕半兩茶葉。
也是從先生那裡知道,那茶葉並非平常,市面上根本沒得賣,聽都不曾聽聞過,卻是真正的好茶。
於是他也不敢告訴先生,他在家裡天天都喝的這種。
“回去後說話注意著些,不該說的別說,要是有人執意要問出個結果,你就往我身上推,到時由我去應付,你只管準備考試就是。”
“我知道的,姐姐。”若是連這點事都應付不了,他何言要擔起這個家,他很高興姐姐對他的保護,卻不會真就躲在姐姐身後,凡事都要姐姐出頭。
他是個男人。
交待完弟弟,莊書晴回頭又交待了月明好些話,大概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帶出什麼樣的下人,月明不過跟了書寒短短幾月,那性子竟是和書寒越來越接近了,明明長了張包子臉,卻要板著個臉裝大人,讓她時不時的想捏捏。
盤算了一下家裡的人,莊書晴讓寶珠跟著弟弟,自己帶了南珠在身邊,總不好時時去使喚白瞻的人。
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特製的箱子,比放獸醫器具的那個要稍大些,裡面放著這套已經基本齊活卻一次都未曾動用過的器具。
“還真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莊書晴拿出手術剪靈活的耍了會,順手極了,為了適應這套新工具,一個人的時候她沒少擺弄。
白瞻準備妥當帶著人過來時,那姐弟兩人等在門口,身後南珠手裡那個箱子很是醒目。
“怎麼在外面等?”摸了摸她的臉,冰涼一片,白瞻有些不高興的橫了南珠一眼。
“剛出來。”莊書晴也想瞪人,在大門口動手動腳的,她的臉都沒法要了。
莊書寒忍著沒有上前拍開那雙礙眼的手,咳了一聲提醒白瞻自己的存在,“白公子,我姐姐的安危就交給你了,請你一定要護她周全。”
說著,莊書寒深深做了一揖。
白瞻扶起他,“盡說廢話,我不護她護誰。”
這話要怎麼接……莊書寒看向姐姐。
莊書晴險些失笑,“行了,天冷,進去吧,幾天後姐姐一定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你面前。”
“姐姐一定要做到才好。”
打發了越發操心的弟弟,莊書晴看了眼白瞻身後。確定只看到了馬,沒看到馬車。
“我不會騎馬。”
“我會就夠了。”白瞻滿意的看了陳元一眼,他的軍師出的好主意。“我們抄近路,馬車過不去。”
走近路好,莊書晴沒有異議,不就是被人抱一把嘛,她一現代人,能接受。
不過,“我的丫鬟怎麼辦?”
“她有人帶。走吧,不耽擱了。”
莊書晴真就放心了。她沒發現,其實她遠比自己以為的要信任這個男人。
白瞻翻身上馬,往下傾身伸出手來,莊書晴將手將上去。身體騰空而起,毫不費力的到了馬背上。
還未等她看清楚眼前便一暗,白瞻的聲音傳來,“風大,你臉嫩會受不住,安心交給我就好。”
腰上被有力的手臂緊緊扣住,不讓她疼,但讓她有種她一輩子都休想掙脫的感覺。
身下坐著的馬鞍很軟,下意識的一摸。果然軟得過份,這不像是白瞻會用的東西,再摸到後面一點。果然,只有她坐著的地方才有。
感覺到她的動作,白瞻解釋道:“你沒騎過馬,頭一回會磨得難受,墊著能舒緩一些。”
莊書晴心裡一暖,輕輕恩了一聲。身體往後靠了些。
發現她難得的親近,白瞻咧了嘴。將人攬得更緊,一夾馬腹,馬長鳴一聲,小跑幾步後速度越來越快。
被厚厚的斗篷裹著,明明有呼呼的風聲入耳,莊書晴卻感覺不出半點寒意,也不害怕,身後傳來的融融暖意讓她安心。
不知跑了多久,馬終於慢了下來,眼前一亮,涼風拂面。
“就在前面了,還好嗎?”
莊書晴回答得實誠極了,“應該沒有破皮,但是有點痛。”
“青陽子帶著藥,一會讓南珠去給你抹一點。”
“恩。”莊書晴看著前邊,“好像有公差在?”
“應該是得到消息了,這裡屬丹陽縣,有公差趕來說明這事發生的時間不短了,陳元,去問問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陳元打馬前去,白瞻勒了下馬頭,馬的速度更慢了。
青陽子夾著馬腹追上來,神神秘秘的道:“莊小姐,那個麻藥有進展了。”
“真的?馬上就能用嗎?”
“不怕死人的話當然能。”青陽子根本沒看到自家公子涼絲絲的眼神,興致勃勃的繼續道:“也不見得會死,我找人試過了,還活著。”
就是像個活死人,青陽子摸摸鼻子,到底知道這話不能說出口,可莊書晴卻不那麼好騙。
“活著的意思是沒醒,還是永遠都醒不了了?”
“……沒醒。”
“有沒有醒過來的可能?”
“……莊小姐,他是今年秋天要問斬的人,身上背著一家老小七條人命,他並不無辜。”
白瞻將人往身前攬了攬。
“我不是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來指責你什麼。”莊書晴拍了拍腰間的手,笑容有些淡,卻很是豁達,“只是我受的教育不允許我不把生命當一回事,大夫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如果失去對生命的敬畏,就不適合再當大夫,我的老師曾經說過一句話,就算殺父仇人倒在我們面前,身為大夫都先要將人救活了再讓他受到律法的制裁,哪怕他的結局仍是死,那也是來自於公平的審判,而非大夫的意志,當然,這些規矩只適應於我,道長不在此限。”
青陽子和白瞻其實很像。
同樣的不在乎世俗看法,不將他人看在眼內,沒有確切的是非觀,區別只在於青陽子癡迷於練藥,在遇到莊書晴之前,白瞻連自己都隨時能捨棄。
這會他也只是想了想,發現這些規矩確實不適合自己,而莊小姐也沒怪他,並且沒打算讓他也遵循後立刻就笑開了,“莊小姐只管治病救人,這些孽債由我這個方外之人來背。”
莊書晴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辯駁,這裡並非文明社會,她只要自己不違背自己曾經的誓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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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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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3:07
062章 賣子
陳元疾馳回來,臉色不是很好看,“公子,老虎還在村子裡,衙役接到的命令是不讓老虎離開村子去往他處。”
“這裡的人死活不管?”
“屬下聽著是這個意思。”
犧牲一個村的人攔下兩頭老虎?白瞻吊起眼角,“要是攔不住呢?”
公子的意思是放走兩隻老虎?陳元偷偷瞟了莊小姐一眼,在莊小姐面前,公子應該不會這麼幹吧,雖然他是很想將兩頭老虎扔到縣衙去。
“吼吼!”虎嘯聲傳來,莊書晴坐直了身體。
白瞻低頭,“它在表達什麼?”
“它在喊孩子。”莊書晴側過頭抬高視線,“我猜它是希望人類能用它的孩子去換村子裡的人,為了它的孩子,它也不會將村子裡的人都咬死,只要將老虎崽找來,這個村子裡的人就不會枉死,若是一直這樣僵持下去,讓它們以為它們的孩子已經死了……”
白瞻了然的點頭,“想進村?”
“……恩,想去看看,一個人造的孽沒有全村陪葬的道理。”比起雜念太多的成年人,她更擔心無辜的孩子。
做了多年大姐姐,將孩子護在身後已經成了她的本能。
“那我們就進去,陳元,你派人去尋尋那幼虎落在了誰手裡,要是還活著就帶過來。”
“是。”
村口圍著不少穿著灰衣圓領。腰間掛著大刀的衙役,有人在拽著脖子往村子裡瞧,也有人冷得兜著手直跺腳。或者蹲在一起捲煙葉子抽上兩口禦寒。
聽到馬蹄聲,不管在做什麼的都紛紛看了過來,有人已經將手按在了刀柄上。
“來者何人。”
“讓道。”白瞻懶得廢話,夾了下馬腹,馬小跑起來,攔路的不由自主的讓開路,一行十餘騎輕易就進了村。
莊書晴訝然。“就這樣的戰力,能攔得住老虎?”
“攔?老虎真跑出去。他們一定會是跑得最快的,以他們的本事也就能嚇唬嚇唬百姓。”白瞻看到了那兩頭老虎,身上沾著血跡,大的那頭爪子下還按著個人。
不遠處躺著約莫六七人。有老有少,最小的看著估計也就四五歲。
莊書晴也看到了,“放我下去。”
白瞻抱著人一躍而下,莊書晴腿有點軟,不由得靠在了男人身上。
南珠抱著箱子過來,“小姐。”
莊書晴盯著那兩隻老虎沒有回頭,“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叫你再過來。”
“是。”
“我記得白公子你的身手很好。”
白瞻理所當然的點頭,“沒人是我的對手。”
“那好。一會老虎要是攻擊我,你得保護好我。”
“沒把握就不要過去。”將她話裡的怯意聽得分明,白瞻緊緊扣住她的手腕。“這些人就是死光了也怨不到你身上來。”
莊書晴確實在害怕。
以前她也只在籠子外頭見過老虎,那是圈養起來的,凶性和野生的沒法比,而現在,她要在沒有鐵籠困住的情況下面對失了孩子的野生虎,由不得她不害怕。
當然。她可以立刻轉身就走,可是……
看著不遠處躺著的哭得聲音都嘶啞了的孩子。她挪不動步子。
她會忍不住想,老天讓她附加一個技能,是不是就為了應對眼下這種情況?
手上一暖。
莊書晴低頭,男人擁有這樣一雙手真是罪過,瑩白如玉,十指纖長,每一個指節都不甚明顯,若不是比一般女子的手要大,說是女人的手都不為過,她的手被襯得像個做粗活的丫鬟的。
“安心便是,若是兩頭畜牲都對付不了,我早死了。”
莊書晴沒有掙脫,平緩了心跳,輕聲道:“不要表現出敵意,我來。”
對於白瞻來說,將主導權交出去是一件很新鮮的事,不過因為是書晴,反倒讓他覺出了些許被保護的意味來,連心情都好了些。
公老虎警告般的對走來的兩人吼了一聲,莊書晴停下腳步,開口時因為緊張聲音有些啞,“你的孩子有人去找了,我不敢保證一定能完好無損的找回來,但是一定比你們這樣胡來管用,你們暫時不要再傷人,尤其是孩子。”
“吼!”
“我知道是人類傷害你們在前,可孩子無辜。”
察覺到對方一個人類居然能聽明白它們的意思,兩頭老虎不由得走近了些,吼叫聲連連,一聲比一聲急。
白瞻要將人護到身後,莊書晴察覺到了,連忙用力握了握兩人交握的手,白瞻這才按捺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別急,我的朋友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只要你們的孩子確實是在這裡的,他們一定能找到。”
此時老虎離莊書晴只有三步距離了,她聲音壓低了聲,“白狼一族年前遭難,我給他們治過傷,只要你們的孩子還活著,我一定也會盡力救治。”
“吼吼!”
“是,是我。”
直到這時候,莊書晴才松了口氣,回頭對白瞻道:“它們聽說過我,我好像在那一片山脈裡揚名了。”
白瞻眉目不再那般淩人。
他想起了風雪中聚精會神救治一地白狼時的情景。
老虎主動讓了路,莊書晴會意,忙小跑到那個已經沒了動靜的孩子面前。
伸手探了探,還活著,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有事,莊書晴松了口氣,伸手要解下自己的披風,被白瞻按住,示意陳元過來。
自從知道今兒是過來幹什麼的,陳元就帶了兩件備用,可不,現在就用上了。
披風折了兩折蓋在小孩身上,莊書晴抬頭看向四周。
這是在一處老榕樹下,到了夏天應該是個納涼的好地方,可眼下卻是一地血跡斑斑,樹的周圍零零落落的躺了七個人,有的沒了聲息,不知是死是昏,有的開始大聲嚎,“救救我,救救我!”
一直門戶緊閉的各家各戶這時陸陸續續的打開門,走出來的每個人手裡都拿著襯手的工具。
一個老者被人扶了過來,聲淚俱下的大喊,“大人救我等!”
這裡沒有所謂大人,所以沒人理會。
莊書晴看著圍過來的人問,“這孩子是誰家的?”
“我家的,我家的。”一男一女哆嗦著在人群裡答話,卻不上前,那男的揚著脖子看了幾眼,“小姐,娃兒還有氣嗎?”
“還活著,只是傷得不輕……”
“那不治,不治。”男人縮了回去,那女的倒是抹了把淚,卻沒有任何動作。
莊書晴心寒得打了冷顫,她知道古代的人命不值錢,只要能生的,哪家哪戶都有一串孩子,可是……怎能放棄得這般容易,她只是說傷得不輕,並不是治不好。
老虎丟了孩子,寧願和人類為敵也要找回來,人呢?
低頭看著面上都生著凍瘡的孩子,也不是被風吹的還是心冷的,莊書晴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冷,“他還活著。”
這時孩子掙扎著睜開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子看著莊書晴。
“殘了拖累一家,還不如死了,小姐,不是我們做爹娘的心狠,娃兒傷成這樣,要吃藥,要侍候,家裡窮,實在是養不起啊,小姐要是看他可憐就要了他吧,只是孩子是娃兒他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們將他養到四歲也不易,您看……”
孩子傷痕累累的在眼前,他非但不心疼,反而想將他賣了換點錢,大戶人家就算買下人,又哪裡會要這只剩半條命的孩子。
以為她是養在深閨,善心過剩的大家小姐,想著用捨棄的兒子從她這裡敲一筆?
他怎麼敢!
“你這樣的人,怎麼沒被老虎給吃了呢?是了,老虎也嫌你髒。”
老虎聽得莊書晴提及它們,邁著步子走了過來,站在前邊的人連忙往後退,後面的退之不及摔倒在地也沒人扶,被踩的嗷嗷叫,亂成一團。
莊書晴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示意南珠和青陽子過來。
最開始說話的那老者推開扶著他的人對著白瞻跪了下去,“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們這兩百多口人,偷老虎崽的人已經被老虎咬死了,它已經報仇了,總不能因為找不著老虎崽就叫我們全村人賠命。”
“哦?你想我怎麼做?”
老人看他沒有拒絕,頓時面上一喜,高聲道:“請大人拿下這兩隻凶獸,為我村裡受傷斃命的人報仇!”
“死得太少了。”
“恩?大人剛才說……”老者抬起頭,是他耳朵不中用了,聽錯了吧?
“全死了都活該。”
“大人……大人怎能這般說,老朽等都是良民……”
“很快就不是了。”風向變了,白瞻換了個位置給書晴擋住風。
老者還要說,被人捂住嘴拖遠,公子不想在莊小姐面前殺人,今日還是不要破例的好。
莊書晴聽得心裡痛快極了。
這麼多人,竟然沒一個關心受傷的人是死是活,只擔心這兩個老虎會傷害他們,迫切的希望能把它們除掉,她不知道是生活逼得他們如此麻木,還是本性便如此心狠。
親人死了,傷心難過很正常吧?便不是親人也是同村,世代為鄰,去看看還有沒有救很正常吧?明明還活著的,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救助應該是本能吧?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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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3:25
063章 尋生
恩,有一件事徵詢一下大家的意見,如果我做一下防盜章,你們會不高興嗎?
可是,竟然沒人理會!
這讓她覺得恐懼,這種恐懼幾乎戰勝她的信念,讓她丟下這些人跑掉。
完好的人尚且自私到這種程度,地上躺著的又能好到哪裡去!來之前的擔心有太大的可能變成事實!
只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低頭對上小孩帶著濕氣的眼神,明明痛得臉都扭曲了卻死死忍著不吭一聲的倔強,莊書晴最終也只是歎了口氣,她要是轉身走人,和這些麻木不仁的人又有何區別?
她不要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摸摸小孩的頭,莊書晴態度和緩下來,“你不會死,但是會很痛,想活下來就要忍住。”
孩子過了一會才點頭。
打開層層疊疊的箱子,莊書晴拿出剪刀打算剪開孩子受傷地方的衣服,冰涼的空氣提醒了她,左右打望了下,指著離這裡最近的房子道:“把傷者都搬那屋裡去。”
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去,頓時有婦人大喊,“那是我家!”
沒人理她。
“我來抱。”白瞻接過於他來說沒什麼份量的孩子,也不顧那血跡給他的衣裳染上了暗色。
莊書晴則小心的用心拖著孩子受傷的腿。儘量不造成二次傷害,邊吩咐打算搬人的陳元等人,“都小心些。儘量不要加重傷勢。”
沒走幾步,明顯是一家人的老少幾人擋住了他們的腳步,皆是一臉悍樣,“你們不是官老爺,不能霸佔我們的房子。”
莊書晴看著他們,一時覺得語言無比匱乏,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傷的是動物,哪來這麼多破事!
“這些人。是你們同村的村民,我不過是要借用你們的屋子而已。”
“借用可以,十個銅板……不,二十個銅板一個時辰。”
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莊書晴有些茫然。
“砰!”
“啊!”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白瞻都沒客氣,一腳一個踢得用力,抱著孩子的手臂卻沒動分毫,“不用和他們費口舌,外面冷,進屋。”
被踢開的婦人掙扎著還待纏上來,趕上來的陳元補上一腳,抖動著身軀再爬不起來。
其他人再不敢動,滿場只剩呼呼的風聲。
“不要拿別人的仁慈當你們耍賴的本錢。你們付不起那個代價。”
兩百多號人齊齊後退,再後退。
陳元冷笑一聲,也就莊小姐有她的堅持。換成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只會把人都綁牢實了送到老虎嘴邊上去,還要催著它們快吃。
拆了一張門搭了個簡易手術臺,鋪上厚實的斗篷,再把孩子放上去,莊書晴迅速拋開其他心思進入了狀態。
“南珠。你去燒水灌幾個湯婆子,這天氣。孩子會受不住,再看看可不可以在這屋子裡燃幾個火盆。”
“是。”
“白公子和道長給我打下手。”
“沒問題。”青陽子在看到那個層層疊疊的箱子時就興奮了,“真的不用麻藥?”
“大人都受不住,孩子更容易出意外。”從箱子底層拿出三副手套,兩人接過著學著莊書晴的樣子戴上。
這也是白瞻找人做出來的,很貼合,只比現代的稍厚一點,據說還在改進,莊書晴覺得白瞻手下的能人真不少。
孩子身上有兩處傷口,一處在手臂,一處在大腿,好在沒傷著大血管,不然光是流血這孩子也早就失血過多死了。
“要縫合?”
“恩,傷口太大,不縫合不容易好,不過他手臂的骨頭斷了,得先正骨,這個我雖然學過,速度卻慢,青陽子,翻翻你的藥袋子,給他喂幾丸藥,正骨時你們幫忙按住他。”
邊說著,莊書晴邊翻著自己的工具箱,把煮過,消過毒,裁成長條卷好的棉布拿出來,還有幾瓶子的蒸餾水,這都是她一個人廢了老大的勁才做出來的,可眼下卻肯定不夠用。
“沒有消炎藥,傷口很有可能會感染,這才是我最擔心的,白公子,你讓人給我準備些木板,就像朱七準備的那些一樣,我要用來固定斷骨的地方。”
白瞻出去吩咐了一聲。
此時陳元也帶著人將還活著的四人抬了進來。
對著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不敢多說一個字,可對莊書晴他們卻本能的知道這個人會救他們,一見著人就嚷嚷開了,“我傷得最重,小姐,你行行好先救我吧,我疼得就快要死了!”
“我傷最重,小姐,你看……”
“誰再多說一個字,哪來的回哪去。”莊書晴並不奇怪他們的反應,他們要是不這樣她反倒會覺得奇怪,這一村子人,都自私到了極限。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依我看這一方的水土實在沒有存在的必要。”莊書晴諷了一句,看到南珠拿著湯婆子過來,她指揮著放到幾處地方,拿起剪刀哧溜一聲剪開孩子左手臂的袖子專心開始忙活。
那幾人再不敢說話,疼得受不住的哼哼聲都隱忍在喉嚨裡。
沒有儀器說明,斷骨只能靠摸的,好在當時曲老教得用心,她學得也上心,此時才勉強夠用。
好一會後才將骨頭盡可能的複了位,用木板托住下面讓青陽子端著,“拿穩些,我要先縫合傷口後才能固定。”
“看我的。”
這孩子的忍性是真好,她手法不夠嫺熟,正骨的時候肯定疼。他冒了一額頭的汗,卻硬是忍著沒有喊一聲疼。
準備縫針時,莊書晴卻有些下不去手。
這種疼。只會比剛才更甚,要是他稍有移動,之前正骨受的疼就白受了。
白瞻明白她的顧忌,在孩子身上幾處地方按了下,“這種手段是用來上刑的,最多只能用半刻鐘,不然會傷及根本。”
再不用說什麼。莊書晴半點不敢耽擱,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那動作看著就像是將皮肉當成了衣服在縫,看得另外幾個村民頭皮發麻,該不會一會在他們身上也要如此吧。
“快解開。”
白瞻輕拍了兩下小孩就醒了過來,只是那模樣看著像是累極。
“不用擔心。不到半刻鐘,養養就會好。”
上好藥,將手臂用木板固定,莊書晴看著小孩大腿上的傷口,這裡骨頭沒斷,可傷口更深更大,一樣是要縫合的。
“還能用嗎?”
白瞻搖頭。
莊書晴咬牙,那就硬來。
清理好傷口上好藥,莊書晴拿起針。“壓好他,手尤其不能動。”
白瞻輕鬆將人按住,連手腳頭都沒能動一下。但是身體像打擺子一樣的抖動也足以說明這個過程有多痛。
一聲聲壓抑至極的痛哼聲讓青陽子眼裡都升起不忍之色,最後孩子疼昏了過去,身上濕得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莊書晴的手依舊很穩,動作和之前一樣俐落,只是汗濕的後背和額頭上大顆滾落的汗無一不說明她也不輕鬆。
用蒸餾水擦試傷口,撒上藥粉。再用處理過的棉布纏好,莊書晴脫力的按住木板才沒有一屁股跌坐在地。
“南珠。用熱水給他擦擦身,找衣服給他穿上。”
“是。”
白瞻扶著人坐下來,給她擦掉臉上的汗,接過陳元遞來的精緻水壺喂她喝了幾口。
“味道有點怪,放了些什麼?”
“補氣的,怪也再喝幾口。”
莊書晴順從的又喝了幾口,味道再怪,和這份用心一比就算不得什麼了。
然後白瞻往她嘴裡塞了一塊糖,莊書晴含著,只覺得一直甜到了心裡。
有了白瞻這番充足的準備,莊書晴恢復得很快。
對四個大人莊書晴可沒對孩子時的客氣,指揮著往手術臺上一放,沒有任何顧忌的動作俐落。
正骨的時候那叫聲就跟殺豬一樣,竟然還比不得一個孩子,白瞻嫌吵,直接將人打暈了事,再醒再打暈。
這樣下來倒節省了不少時間。
處理到第三個人時外面傳來老虎悲憤的吼叫聲。
陳元出去了一會回來稟報道:“三子將幼虎找回來了,不過情況看著很糟糕。”
看書晴抬頭,白瞻吩咐道:“叫他進來。”
“是。”
跟著白瞻的好像少有年長者,三子是個很精神的小夥子,看著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手裡抱著血肉模糊的一團。
莊書晴當即就丟開手裡的病人湊過去看,躺在手術臺上的人敢怒不敢言,眼裡卻帶出了憤恨。
青陽子一巴掌呼他傷口上,笑眯眯的道:“要是老虎崽死了,信不信你也活不了?你還別說,就你這條命還真沒老虎崽重要。”
男人痛叫著畏縮著再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滿,那窩囊的樣子讓人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這時,兩頭老虎跟了進來,低低的吼著,想碰碰自己的孩子又不敢,眼巴巴的看著莊書晴。
和這個村子裡的人對生命的漠視相比,老虎的態度讓莊書晴心底柔軟,示意三子將幼虎放到手術臺的另一頭,邊安撫道,“傷得是很嚴重,但是它還活著,活著就有生的可能,你們不要著急。”
“吼!”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盡力的,地方小,你們先出去。”
兩頭老虎戀戀不捨的看了眼自己的孩子,退出屋子後也不走遠,就守在門口,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孩子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安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9 23:53:42
064章 扔火裡去!
幾個月大的小老虎大小和貓差不多,遠沒有父母的威風凜凜不說,現在的樣子稱得上是淒慘。
身上燒傷痕跡明顯,毛幾乎被燒沒了,處處血泡,嚴重的地方血糊糊的皮肉粘在一起,四隻爪子全是血肉模糊一片。
人狠毒起來,萬物都抵不過。
莊書晴低低咒罵一聲,更加放柔了動作,邊呼著氣給它緩解痛苦。
白瞻看向三子,三子會意,解釋道:“老虎在易邊村發威的事已經傳開了,得到幼虎的是縣令的幼子,他還有點腦子,知道丹陽縣離會元府近,鬧大了對他爹沒好處,屬下趕到的時候他正打算將小老虎燒死來個死不承認,可惜屬下還是去的晚了一步,小老虎是從火堆裡撈出來的。”
“人呢?”
“屬下……只顧著將小老虎抱回來,是屬下沒顧周全。”
“你再去一趟,他怎麼燒老虎的你就怎麼燒他,老虎被燒了多久就讓他也在火裡呆多久,攔著的人同罪。”
莊書晴動作頓了頓,然後繼續,沒有多發一言。
狠嗎?當然狠,在文明世界這麼做是犯法的,可在這裡,端看誰有本事!
白瞻做的就是縣令幼子對幼虎做的,那個人,並不無辜。
她接受多年文明教育。可這裡並非給她教育的地方,她沒資格將自己的觀念強加在他人身上,要求對方按照她的要求來。這一點上她一直將心態擺得很正。
強者決定一切,掌控弱者,理所當然。
她必須適應。
白瞻一直注意著書晴的表情,結果讓他很滿意,雖然不管書晴怎麼樣他都喜歡,可他仍希望他的女人能在某些時候和他並肩。
三子同樣很歡喜,若是白府未來的女主人空有一顆柔軟的心。他們也會很頭疼的。
唯獨苦了手術臺上因為離得太近把這些都聽在耳裡的男人,他只恨不得能昏過去。當什麼都沒聽到。
可在那個男人眼皮子底下,他連昏過去都不敢,就怕惹惱了他把自己也扔火裡燒了了事。
離開之前,三子遲疑了一下。問,“公子,您看是不是要往會元府送個消息?”
“無需,要是離會元府這麼近的事都能將張華瞞住,他也不用坐在那個位置了。”
“是。”
天色有些暗了,白瞻看書晴眼睛費力的都快要貼到小老虎身上去了,吩咐人將能找到的燈都找了來。
影影綽綽的,屋裡是亮堂一些了,可這畢竟不是無影燈。同樣讓莊書晴不好受。
“不行,得搬到外面去,趁著天色未晚要將傷口處理好。”
這事容易。只是外面起了風,白瞻親自出去找了個背風的地方讓人搭了個檯子。
先是騎馬,後又站了好幾個時辰,莊書晴只覺得腿漲得厲害,不走動時還能忍受,一走動簡直想跪。
白瞻抱著人坐下。蹲下來抬起莊書晴的腳放在自己身上,有序的按揉幾個穴道給她解乏。邊語氣溫和的說著警告的話,“若是你不能先考慮到自己的體力問題,以後無關緊要的人就不要救了。”
“大夫救的多是無關緊要的人,誰的親人朋友還會整天受傷不成。”莊書晴捶著大腿歎氣,“我也不想弄成這樣,連走個路都費勁,可做這事得全神貫注,我哪裡還能想到那些問題,以後你提醒我一些就是。”
最後一句話莊書晴說得無心,白瞻卻被哄高興了,他喜歡以後這兩個字。
“好,以後我來提醒你。”
青陽子看得牙齒都倒了,張嘴就要抖酸,被陳元一個用力扯了出去,將人都扯了個踉蹌,“你要是壞了公子的好心情,老子把你按糞坑裡去你信不信。”
青陽子苦著臉點頭,他其實也不想去撚虎須,不是腦子不夠用嘛!
沒一會,莊書晴抱著身上纏了一半布條的小老虎出來了。
“青陽子,藥還夠不夠?”
青陽子提著藥袋子踮了踮,“夠。”
“那你量用大一些,小老虎這傷比屋裡看著的要嚴重。”
“好勒。”
白瞻看這裡暫時用不上他,索性走開去做安排。
等完事已經天黑,要回去當然也回得去,只是……回去他也不能在莊家過夜,急巴巴將人送回去做甚!
書晴對大人寒心,可那個已經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和小老虎她一定掛心,以他們眼下的情況要帶回去卻不可能。
要留下書晴,太容易。
“陳元,搭帳篷,吃食備得豐盛些。”
這點事自然攔不住萬能的陳總管,等莊書晴腰酸腿漲的忙活完,一抬眼就看到一處圓頂帳篷,很氣派,有點像電視裡曾見過的王帳。
“去裡面看看?”
莊書晴倒是想,可看著自己這一身又是血又是髒汙的,自己看著都難受,“我先將自己清理清理。”
南珠忙上前扶住她往之前那處屋子走,“小姐,水已經燒好了,就是條件不夠家裡好,您只能擦擦。”
“這都不是問題。”莊書晴低頭看了一眼,“擦乾淨了還得穿這身才糟心。”
“小姐不用擔心,白公子幫您帶了。”
想到之前他讓人備下的披風,莊書晴覺得自己一會應該好好道句謝,她沒想到的他全替她想到了,難為他這般上心。
帳篷裡收拾得遠比莊書晴以為的要舒適,甚至稱得上豪華,這麼點時間,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找來的這許多東西。
柔軟的不知什麼品種的皮毛鋪滿每一個角落,中間燃了一盆碳燒得正旺。
左邊擺了張小桌,上面是熱氣騰騰的飯菜,至於右邊那張床,莊書晴選擇性的當沒看到,不說多彆扭,就是這會她餓得也完全沒空去想那些。
“先來吃飯。”
“我都不知道是該受寵若驚還是感歎白公子好算計。”莊書晴坐下,抬眼看向給她布菜的男人,“大概是被人這般護著的感覺太好,其他的我好像也不那麼在乎。”
“本就無需在乎那些,人也好話也好,與我們有何干係。”
他們兩個人,到底是誰被誰同化了影響了,還真是不好說。
只是莊書晴自己清楚,比起之前的小心謹慎,她現在步子邁得大了許多,並且,膽大了許多。
也沒什麼不好不是?至少,她過得痛快了。
飯還沒吃完,莊書晴的腦袋就開始一點一點,將人抱到床上,留下南珠侍候,白瞻親自拉了道簾子隔開,他占了另一半地方。
在這樣民風算不得良善的地方,他不親自守著人不放心。
可到底,白瞻還是給了莊書晴足夠的尊重。
外面風吹得嗚嗚作響,最厲害時那呼嘯聲有排山倒海之勢,帳篷都被吹得稍有些傾斜,陳元領著人在外頭搗鼓了一陣才又還原。
但是就算如此,莊書晴也未曾醒來,天快亮時風停了她卻睜開了眼睛。
“小姐,天還早,您再歇會。”南珠就在床邊打的地鋪,莊書晴多翻了個身她就醒了過來,見狀忙披了衣裳坐起來,從暖壺裡倒了杯還帶著余溫的水侍候她喝下。
那邊白瞻的聲音傳來,“怎麼就醒了?”
“昨晚睡得早,睡夠了。”莊書晴一點也不吃驚他在,實際上,床上只躺了她一個人已經很叫她意外了,“什麼時辰了?”
“寅時三刻。”
確實還早,莊書晴也不想鬧得別人睡不好,又躺了回去,“你們也再睡會。”
聽她悉悉索索的真又躺下了,白瞻正打算也再躺會,就耳尖的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以及一聲咳嗽聲。
是青陽子。
白瞻翻身而起,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帳篷。
“公子。”青陽子見著人忙迎了過來,“那小孩兒半夜起就高熱不退,喂的藥全吐了,這會已經燙手,怕是要撐不住了……”
想及書晴很喜歡那個孩子,白瞻當即道:“你先回去留神看著,我們馬上過來。”
“哎,好。”
白瞻邊走邊將披著的衣裳穿好,走回帳篷後也沒藏腳步聲,直接走到床邊道:“那孩子快不行了。”
莊書晴臉色一變,立刻坐起來汲上鞋子。
南珠拿了衣裳過來利索的給她穿上,白瞻拿著斗篷等在門口,看她過來抖開給她系上才牽著她出門。
外面只得一點濛濛天光,清冷清冷的,相牽的手卻是暖的。
心也就漸漸安穩。
她曾見過太多的死亡,那種只能看著人咽氣的無力感卻始終無法習慣,現在,這種感覺又來了,好在,這一回不用她一個人面對。
“你盡力了。”
是的,她盡力了,她對得起自己的心。
用力回握住對方的手,莊書晴加快了腳步。
昨天借用的那屋子門開著,透出點光亮來。
幾大步跑進去,莊書晴以超乎別人預料的沉靜邊問情況邊做檢查。
“大概子時開始發熱,我用你教的方法給他降溫,一開始確實有用,可後來又燒回去了,然後就再也沒有降下去。”
沒有強光燈,檢查做不到位,可光摸著這溫度就知道不好,莊書晴估摸著怕是有四十一度了,可能還不止,再這麼下去留下命來也得留下後遺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9 23:53:58
065章 投奔
還有其他辦法可想嗎?
莊書晴拼命回想,退燒最好的辦法是吊生理鹽水,可是不要說現在條件不具備,就是有也治標不治本。
一個人的力量太弱了,就算她在用心準備,可要用到的東西那麼多,能準備的也有限,這還是白瞻手下能人多幫了不少的情況下。
要是能給她一個團隊……
搖頭將這不實際的想法甩出腦海,莊書晴轉頭問南珠,“會炒鹽嗎?”
“小姐是想……”
“粗鹽不能用,得制出精鹽,會不會?”
“婢子試試。”
“儘快。”
戴上手套,莊書晴將兩個創口仔細看過,“感染的是腿上這一處,手上的好點,但是也有了炎症,對了,另外幾個人情況怎麼樣?”
青陽子聳聳肩,“昨晚就將人抬到樹底下沒再理會,他們怕死,嚎著讓家人抬走了,要不是他們嚎得厲害,照我看他們那些親人沒一戶想要他們的,嘖,這一村子人真是絕了。”
“真抬回去,以他們的秉性想活命反倒難了。”莊書晴錯開話題,“箱子裡最下麵那層有一小瓶烈酒,你拿過來。”
青陽子拔出蓋子。頓時滿屋酒香,“這得多烈,我嘗一口……”
白瞻眼疾手快的將瓶子截住。就這一小瓶,大概也就幾口的量,聞著就知道是極純的酒,還不知道書晴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弄出這麼點。
拿棉布蘸了酒輕輕按在手臂上的傷口上,有細小的泡泡泛起,小孩沒醒,人卻在抖動。
不用她吩咐。青陽子就將人按住了。
“這得多痛,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有。只要你將消炎藥做出來,就不用受這樣的罪。”
青陽子有些洩氣,他以前覺得自己在這方面無所不能,可先是麻藥讓他受挫。消炎藥也遲遲沒有進展,他都快對自己失去信心了。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雖然比不得消炎藥,但是能拖住不讓傷勢更加惡化。”
青陽子下意識的就問,“又是什麼藥?”
“不是藥。”莊書晴又蘸了點酒,始終沒有抬頭看人,“也算是藥,但沒那麼難弄,首先需要最好的鹽。最好是海鹽,用我工具箱裡的那種蒸餾水按比例兌換,然後要一種空心針。從這裡送入人的身體。”
在小孩的手腕靜脈處指了指,莊書晴繼續道:“原理一時半會說不明白,這是和你所知道的醫學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醫療體系,而且做起來也沒有說的這麼簡單。”
“但是有用。”
“對,有用,並且見效快。但缺點也同樣明顯,治標不治本。”
青陽子若有所思的點頭。“它治不好炎症,所以只能拖住,不讓傷勢更加惡化。”
“差不多是這樣。”莊書晴說得鎮定,沒人知道她手心裡全是汗,拿著瓶子的手得用力些,免得它滑落。
“公子,我打算離開你投奔莊小姐。”沉默間,青陽子突的語不驚人死不休,說完又一皺眉頭補上一句,“不過你們既然遲早是一家,以後我要的藥材你還是會給我的吧?”
莊書晴手一顫,力氣用大了些,小孩哼哼兩聲,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剛才聽到的話頓時拋在了腦後,莊書晴傾身上前,柔聲問,“看得清嗎?還認不認得我?”
小孩看了她好一會,點頭,啞著聲音說了一句讓人意想不到卻又心酸的話,“你會要我嗎?”
“你想離開這裡嗎?”
小孩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我就帶你離開,但是你得活著,不管多困多累,黑暗中有什麼吸引了你,你都要想著只要你活著就能離開這裡,你要是死了,那就一輩子都離不開了,聽懂了嗎?”
小孩費力的想了想,半懂不懂的點頭,其實他只聽懂了第一句和一輩子離不開那句。
憐惜的摸了摸他的頭,“姐姐帶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姐姐還有個弟弟,他比你大,你見到他要叫哥哥,他很會做學問,到時姐姐叫他教你認字,你要是想讀書,姐姐也送你去讀書……”
看著他精神越來越不好卻強撐著不閉上眼,臉上滿是對她所描述的未來的憧憬,莊書晴低頭壓下淚意,哽著聲音繼續道:“哥哥才十歲就要下場應試了,姐姐相信他一定能考中,他會成為年紀最小的秀才,秀才你知道是什麼嗎?”
小孩勉強搖了搖頭。
“姐姐告訴你,秀才就是見了官不用下跪的讀書人,家裡田地不用交稅,姐姐都想好了,等他考上秀才,姐姐就買上百畝良田做個地主婆,到時你就是地主婆和秀才的弟弟,誰也不敢欺負你。”
之前的家裡上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還有兩個弟弟,爹娘疼大哥,也疼姐姐疼弟弟,再分不出更多的喜歡來給他了,他想要被姐姐和哥哥疼,那一定比吃得飽飽的還讓他覺得舒服。
小孩點了下頭,又點了下頭,像是擔心自己表現得不夠好,用盡力氣用他最大的聲音應了個,“好。”
眼淚再也忍不住滾淚下來,滴在小孩臉上,小孩眨了眨眼,覺得這個姐姐實在是好看極了,比他見過的人加起來都要好看。
“不,疼,不,哭……”
莊書晴咬住唇死死忍住不讓嗚咽聲脫口而出。
他在發高燒。按醫理他這會不止傷口疼,還會頭疼,會有噁心感。身上沒有一處得勁的地方,大人都忍受不住的難受,小孩更會吵鬧不休,他卻沒有一滴淚,還反過來安慰她,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這麼讓人心疼。
白瞻從後面摟住她的肩。一下一下輕輕拍著,沒有一聲安慰。卻已給出所有。
小孩此時眼睛已是半睜不睜,莊書晴連忙用力握住他的手,“不能睡,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一定不能睡知不知道!”
“恩……”小孩聞言立刻努力睜大眼。
莊書晴後悔得不得了,蹭著身後的人哽咽,“我要是把那根野山參帶上就好了,要是帶著就好了。”
青陽子聞言立刻掏藥袋,“我沒有五百年的,用一根兩百年的做過藥,對,就是這個。”
莊書晴大喜,“快。喂他吃下去。”
小孩已經吞不下去東西了,青陽子抬著他下巴幫著順下去,又小小喂了點水。
莊書晴將人稍微抬高一些。邊在小孩耳邊囑咐,“不要吐出來,忍著,不要吐。”
小孩難受得厲害,胃裡翻騰著排斥進來的東西,他聽姐姐的話。閉著嘴巴拼命忍著,幾次到了喉嚨口又被用力吞了下去。
他不要死在這裡。
他不要埋在這裡。
他不愛說話。爹娘從來就不喜歡他,哥哥弟弟也不喜歡他,他已經被賣了,他馬上就能離開這裡了,他不能死!
姐姐說了,死了他就一輩子只能留在這裡了!
他不要!
因為用力,小孩牙齒都磨得咯咯作響,看著他幾番吞咽的痛苦模樣,青陽子都轉開了視線。
莊書晴哼著語不成調的兒歌,希望能給他減輕痛苦,哪怕只能給他一點點幫助,也好。
“小姐,您看看這樣的行不行。”南珠終於一頭汗的從灶房出來了,用木勺舀著一點細白的鹽送到莊書晴面前。
莊書晴舔了一點,已經沒了苦味,顏色也對了,最主要是孩子要撐不下去了。
“就用這個,藥箱最下面還有最後一瓶沒有動用的水,用那個兌換,這樣的勺子用兩勺鹽,快一點。”
“是。”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
一點點熬的時候覺得時間過得那麼慢,可這會,她又有種竟然過了這麼久的感覺。
儘量省著的用鹽水清洗傷口,青陽子也沒吝嗇,忍著心疼用上了自己最好的藥,再用酒兌換了水擦拭身上幫助降溫,莊書晴盡她所能的用上了她能用的辦法,甚至給小孩放了一次血。
也不知是老天爺終於開了回眼,還是小孩意志堅強,離開這裡的心堅定,溫度竟然慢慢降了下來,雖然還燒著,但已經比之前要好了太多。
拍著小孩睡了,莊書晴蹲下身去,這回是笑著落了淚。
沒有哪個做大夫的希望病人死在自己手裡,能留住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對他們來說遠比家屬給的紅包要讓他們愉悅。
白瞻跟著放鬆下來,攬著人坐下來,示意陳元將吃的送進來。
“現在能吃得下東西了吧。”
“好餓。”
莊書晴是真餓了,喝下兩碗粥的時間連抬個頭都不曾。
白瞻剝了個雞蛋放到她手邊,接過她的碗要去裝第三碗。
“吃個雞蛋就差不多了。”莊書晴放下碗搖頭,掰了一塊蛋白送進嘴裡,看向邊吃東西邊圍著小孩轉圈的青陽子,“你之前說要跟著我?”
終於提起這茬了,青陽子頓時來了精神,一屁股坐到下首勇敢的表達自己的想法,“莊小姐您看啊,我能做藥,你又總能說出一些我之前沒做過的藥來,這不是天作之合……哎呦!”
“天作之合?恩?”
“公子,您知道我不會說話,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有那心也沒那膽啊!”
“有那個心?”白瞻陰惻惻的看著他,“哪個心?”
“公子饒命!”青陽子恨不得再長出一張嘴來給自己辯解。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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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4:13
066章 官來,人走
最後還是吃完一個雞蛋的莊書晴救了他,“我這裡沒有白府那麼好的條件,你真願意來?”
“整個大周朝也只有這麼一個白府,不管我做出來的是多派不上用場的藥,我要的藥材公子沒短過我半兩。”青陽子感歎了一句,“我這輩子做得第一件最對的事是拜了我師傅為師,第二對的,則是跟了公子,我相信我現在做的決定將是我這輩子第三對的事。”
莊書晴喝著茶,將滿口蛋黃沫子沖下去,側頭看向連吃個雞蛋都能吃出優雅的男人,“我自是求之不得,但是得看白公子是否願意成全。”
喝掉最後兩口粥,白瞻擦了嘴,起身道:“青陽子跟我幾年,只有一句話說得最得我心。”
不用多回想,那句話就飄在了腦海裡,沒辦法,實在是印象太深刻。
“既然我們遲早是一家,跟我跟你沒有區別。”背著手看向難得斂了笑的青陽子,白瞻卻難得對他溫和以待,“還和以前一樣,你需要什麼列個單子給陳元就成,他不敢短缺你的,用心將書晴所需的藥做出來,我之前說的話全部算數。”
青陽子咧嘴,“公子說話從來算話,這點我從不曾懷疑過。”
輕飄飄的看他一眼,白瞻出門而去,他已經聽到外頭有動靜了。
都到了這個時辰,是該來了。
莊書晴低頭笑了笑。意料之中的順利,她心裡好像一早就認定,只要是她要的。他一定會給她。
這麼短的時間,竟然會讓她生出這種認知,該說她太空虛寂寞還是對方段數太高?
這個男人,一直都是說得少做得多。
可做的每一件事都暖進了她心裡。
她是沒習慣事事依靠別人,但她願意從現在開始習慣,哪怕只能擁有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等我從涼山縣回來。你就搬過來吧,青陽子。”
“不不不。莊小姐,公子早就說過你那宅子只有他能進,女人能進,其他人大門都不許邁。”
“……”抿了抿頭髮。莊書晴覺得這個這樣的規矩也不錯,“那你繼續住在白府?這和之前有何區別?”
“莊小姐你放心好了,公子會有安排的。”公子都恨不得將整個白府連他自個兒都給你了,這點小事還不是順手就能解決。
瞄了外頭一眼,青陽子皺眉,“有人嚷嚷,我去看看。”
外頭此時熱鬧得很,公差簇擁著一個穿著官服的男人氣勢洶洶的從村頭進來,看到兩頭老虎非但不退。反倒指揮身後的鋪快上前將老虎團團圍了起來。
他今兒過來可不是為了找老虎晦氣的。
動物對人的惡意最是敏感不過,母老虎護著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孩子,公老虎站起來示威似的連連吼叫。在圈子裡來回踱著步。
它走到哪裡,哪裡的人便後退,便是人多,也無人敢去撚虎須。
著官服的男人哼了一聲,逕自往白瞻走去。
他知道自己不會找錯人,有些人。看著就是人上人。
可是這裡,是丹陽縣!
是他夏立陽的地盤!
你要是皇親國戚。是那些盤根錯雜傳家百年的世家大族,那他自然不敢惹,可這麼個窮得連他這個縣令都不願意來的地方,怎會有那些人出現!
他倒要看看,這是哪來的蔥在這裡裝大蒜!
想及這會還在床上哀嚎的兒子,夏立陽火氣更是壓抑不住!
“你便是在這裡管閒事的人?”在離對方幾步時,夏立陽站定昂著下巴問。
陳元幾乎想背過身去,哪種人惹得,哪種人要避著走都看不出來,這般沒有眼色的人竟然能做一縣父母官!看他這樣兒,分明是將這裡當成他的地盤,他要稱大王的架勢!
可他眼前的才是真大王!
白瞻攏了攏披風,漫不經心的落出輕飄飄的話,“還能來這裡撒威風,看樣子你兒子沒死。”
陳元這才想起這事自己還沒彙報,當著夏立陽的面就道:“三子昨夜回來的,說那人燒傷了背部和臉,雖然傷得不重,留下印子是肯定的。”
“你們……”夏立陽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污辱,“來人,來人!”
身後著暗紅公服的捕快按著腰刀上前,還沒將人圍住便以比上來還快的速度倒飛出去。
“大膽!大膽!就沖著你們對公差動手,本官就能將你們就地處決!”夏立陽退後一步,“上,死活不論!”
白瞻轉身就走。
夏立陽還以為他是怕了,正要出口諷刺,就發現他手底下這幫平時很好用的人這會全成了沙包,一腳一個,沒一人有一合之力。
更要命的是,人全是往他這裡踢來的!
想躲已經是慢了,被第一個壓住時他還只是痛了一下,壓了第二個時還能喘上氣來,到第三個時覺得呼吸困難,第四個第五個……
滿場都只剩下他的慘叫聲!
然後,就沒了聲息。
“大人!大人!”
陳元拍了拍三子的肩膀以示表揚,“趁著我家公子現在心情好,趕緊滾。”
眾捕快看向他們的頭兒。
捕頭擦掉一管鼻血,嗡聲道:“撤。”
來的快的人離開得更快,轉眼間村子裡又安靜下來。
在平時,在這丹陽縣,他們向來是想怎樣就怎樣,今兒過來知道是個硬茬子,將衙門幾百公差全帶來了,可沒想到在對方面前,人數多也占不到便宜。
從門縫裡偷看的村民輕手輕腳的重新將門關好,本來還有些想法的人都歇了心思。
連官老爺都敢打跑的人,他們惹不起。
莊書晴就站在門口看著剛才那一幕,待白瞻走近了就問,“縣老爺?”
“大概。”白瞻看了眼屋內,“情況如何?”
“孩子嗎?還未醒。”轉身進屋,莊書晴也不過問外頭的事,“我想把這孩子帶走。”
“那就帶走。”已經被丟棄了,留在這裡也是多餘的,“現在就走?”
“我確實不想呆在這,天本來就夠冷的了,這裡更讓我心寒,只是他的傷不適宜騎馬。”
“我讓人去準備馬車。”
想著能離開這裡,莊書晴立刻就有些歸心似箭,雖然這時候書寒肯定已經走了,可這地方她是呆的真不舒服。
不過,“青陽子,你去看看昨天那幾個傷者情況怎麼樣,有沒有出現其他反應,要是有人傷口感染了,將那些方法告訴他們的家人。”
青陽子正蹲在她那個藥箱面前,聽得她這麼說忙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又退回來,“莊小姐,能幫我也弄一個那樣的箱子嗎?用來裝藥我看著肯定比我這個袋子好。”
青陽子那個袋子有點像乞丐的八寶袋,裡面有十來處暗袋,可和這箱子卻是沒得比的。
莊書晴爽快點頭。
青陽子比預料的回來得慢。
“怎麼了?”
“恩?”
莊書晴起身,“你看著和平時不太一樣。”
青陽子搓了把臉,“我自認不是多善良的人,可我對我師傅是真的敬,他病了,我心甘情願的跑前跑後侍候,他死的時候我難過的都想跟著他去算了,免得他到了地底下一個人,磕著碰著也沒個人能扶一把,連我這樣的人都有這份心,怎麼到了這裡,竟然有人因為自己的父親會拖累他而將人捂死了呢?”
莊書晴下意識的用眼神去尋白瞻,臉上盡是茫然。
她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救人?就那麼死了也好過死在自己親生兒子手裡!
白瞻站到她身後給她依靠,“沒氣了?”
“身體都冷了,怕是昨天回去沒多久就……”是他堅持將人送回去讓家人照顧的,青陽子不覺得自己有錯,他只是沒想到這裡的人會這麼狠。
那是他爹,是給了他一半生命的人!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不是別人!
“另外三個如何?”
“活著,冷茶冷飯冷被窩,精神還沒有昨天好。”
“我們走吧,離開這裡。”莊書晴突然開口,冷靜的透出些淩厲來,走到自己的工具箱前拿出最後一卷布條,將小孩的手又綁了一道掛在胸前,“走慢些應該沒關係。”
青陽子看到公子點頭立刻出去傳話,這地方他也不願呆了。
白瞻按住書晴的手,示意南珠去將孩子收拾好,他拉著人出了屋子,“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這裡的人一樣,不是這樣,只是這裡出了問題。”
“我知道。”莊書晴看著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要是天底下全是這樣的人,我不可能離開莊家,只是,心冷,這樣的地方呆久了,我怕我會受到影響變得和他們一樣。”
“你不會。”白瞻給她緊了緊披風,“不喜歡這裡,你就會離開,就和當初離開莊家一樣。”
沒等他們將帳篷收拾好,白瞻就先帶著一部分離開了,帶著一個孩子,以及大小三隻老虎。
走的依舊是來時的路。
一路上,莊書晴將自己扔進身後溫暖的懷裡,什麼都不去想。
她不想得出一個自己做的都是多餘的這麼個結論,那等於完全否決了自己,所以乾脆什麼都不想。
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只是這裡的人有問題,對,就是這樣。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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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4:28
067章 不虧心,就夠了
回到自己熟悉的家裡,手握茶盞,茶香撲鼻,喝上幾口,莊書晴深深吐出一口氣。
白瞻接過南珠遞來的手爐子替換了她手裡半空的茶杯,“好些了?”
“還是家裡舒服。”莊書晴將小小的手爐貼在胸口,“沒什麼好不好的,我有救人的能力,卻沒有一定要救下誰的義務,誰願意被我救我自是會拼命全力,要是病人自己都不想活了,我又何必多管閒事,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琢磨琢磨怎麼提升自己的醫術,怎麼把需要的東西都給變出來。”
“我還以為你會想不過去。”
“我原本也這麼以為。”莊書晴笑,“可是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輕鬆,那些原就不該是我該想的,我只是大夫,不虧心就夠了。”
白瞻眉眼間也染上清淺笑意,“就憑你這幾個人能弄出什麼來?和我說會有用點。”
“我也這麼覺得,以後我不會客氣的。”莊書晴眨眨眼,討好的主動給白瞻添茶,她已經占了人家不知道多少便宜了,那便乾脆多占點,只占這一人的,到時肉償也不是不可以。
她本就不是真的莊書晴,何必將自己框死在那裡。
“書寒已經出發了,我不想在這裡多耽誤,等孩子好點就追上去,就是那頭小老虎……”莊書晴有點苦惱的皺眉,“放在家裡沒人照顧,還回去又怕在野外傷口會感染。帶在身邊好像也不合適,怎麼辦?”
“傷很麻煩?”
“恩,燒傷本來就麻煩。更何況小傢伙幾乎全身都燒傷了,好在是這樣的天氣,要是在夏天,我恐怕都要束手無策。”
也幸好是只老虎,以後毛長出來遮一遮也就遮過去了,長大後還是只威風凜凜的百獸之王,要是人。燒成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帶著,反正那兩老虎也信你。”他頭一回看到兇猛如老虎會主動將自己的孩子往人懷裡送。自己還不跟著,那種信任是打心底裡的放心。
也怪不得書晴心裡不得勁,辛辛苦苦救了人沒一個人來道聲謝也就罷了,人還被親兒子捂死了。就差沒指著她鼻子罵她多管閒事。
野獸卻願意將孩子託付給她,人在這方面竟然還不如畜生。
“別為這些小事傷神,不值當。”白瞻安慰孩子一般摸摸她的後腦勺,“我將旁邊的宅子買下來,趁著離開的這段時間修整一番,再在兩個宅子之間開道門,以後來往也方便。”
莊書晴斜眼看他,“方便誰?”
“方便我。”
“哼。”
白瞻托著下巴笑,“放心。只有我敢走那道門,當然,你隨時能過去。”
“將白府搬過來?”
“部分。那些人太吵了,讓他們在那邊府裡折騰就行,青陽子的藥房會搬過來,有你給他指個方向也好,每個月少浪費一點藥材。”
想到青陽子的德性,莊書晴忍不住笑。“他都做了些什麼藥?光做不往外賣?”
“他的藥房等閒不讓人進,哪會往外賣。”再說有些藥也得有人敢買。壯陽一類的藥他倒是做得勤,全讓他拿來賄賂府裡的人了,以陳元為最。
“藥材管夠,隨他去折騰,還不要求他創造利益,也怪不得青陽子要說跟著你是他一輩子做得第二對的事了。”
“別人缺的我都不缺,你也可以放手去折騰,我供得起。”
霸氣的男人太帥了!莊書晴眼神晶亮,“不會半途撒手?”
“不會。”
“不會因為我要的東西太過怪異而拒絕?”
“不會。”
“擊掌。”
白瞻毫不猶豫的舉起右手,手心向她。
“啪!”
“我要空心針,要裝藥水的針筒,還有導藥管,我畫給你看。”莊書晴小跑著將紙筆拿過來,根本不用過腦子,不用停頓不用想像就下筆如神的將所需的東西一樣樣畫出來。
白瞻看著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沒有多問一個字,他並不覺得這有何不對,天下之大遠超人的想像,便是有些特殊經歷也不算稀奇。
比起那些,他更願意將心思用在其他地方,比如,怎麼離得她更近些,怎麼讓她更依靠自己,怎麼將她要的東西送到她面前。
他不要像母親那樣,想著一個人到死,也不要像父親那般,有一後宮的女人,卻不能在任何一個人面前說上幾句知心話。
他要的,就只有一個人,要時時刻刻能看到能摸到,是哭是笑,任何情緒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在一張床上,吃一個鍋裡的飯一個盤裡的菜一個壺裡的水,死了睡同一張棺木埋在一個坑裡,如此而已。
他能擁有,也必將得到。
將圖畫好,莊書晴又在每一張畫的邊上寫上對東西的要求,邊道:“只要能把東西做出來並且達到我的要求,在這上面自由發揮也是可以的,說不定會比我畫的還要好用,如果實在做不出來我也不強求。”
“他們會做出來的。”白瞻拿起一張張細看,心裡生出幾分期待,要是他將這些東西送到書晴面前,她一定會笑得很開懷。
南珠踮著腳進來稟報,“小姐,孩子醒了,想見您。”
實際上是一張開眼睛就到處找人,要不是她攔著,答應會將人帶到他面前,這會已經滿屋子找去了。
“終於醒了。”加快速度寫好最後一張,莊書晴放下筆邊擦手邊往西邊廂房走去。
白瞻將墨蹟吹幹,一張張折好拿在手裡,施施然的也跟了過去。
一進屋就聽得書晴在輕聲說話。“還有點低燒,傷口的感染倒是穩住了,南珠。你叫喻娘子趁著空閒多炒點鹽出來,越精細越好,對了,買鹽的時候問問有沒有海鹽,那個更合適。”
“是。”
小孩的眼睛跟著莊書晴走,醒來時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心慌得不行。以為自己被扔下了,看到這個漂亮的小姐才安了心。
現在再打量這房子。他就覺得自己真是太蠢了,他家裡窮得四處透風,哪裡有這麼好看。
“喜歡嗎?”在南珠搬來的圓凳上坐了,莊書晴等他看了一圈才笑眯眯的問。
小孩很老實的點頭。
“那以後你就住這裡了好不好?”
當然是點頭。
“只有我的親人才能住在這裡。你願意嗎?”
這次小孩的頭點得就跟那雞啄米一樣,又快又急。
莊書晴鼻子有點酸,笑容越加溫柔,“姐姐也不問你以前叫什麼名字,重新給你取一個好不好?”
“好。”以前的名字他也不想用了,他們丟了他,他也不要再和他們有關係。
莊書晴回頭,看向倚在門口的男人,“我取不出好名字。你來。”
白瞻走過來站在她身後,像個靠背一樣給她靠著,“跟你姓?”
“我的弟弟當然跟我姓。”
“還是書字輩?”
莊書晴回頭看向小孩。給他一個安撫的笑,“我並不在乎是不是書字輩,但是他懂事後一定不希望和我和書寒有不同,那就書字輩吧。”
將手搭在書晴肩上,白瞻輕輕頜首,“那就叫莊書顧吧。”
顧。既有看顧眼下之意,也是存了止於過去的意思在裡頭。挺好,莊書晴拍板,“就叫這名了,這回回去順便把他的名字記入族譜。”
“莊家能同意?”
“我和書寒過繼的這一支已經絕戶了,他們雖為尊,卻也沒有事事站在我們頭上指手劃腳的道理,再者說,就沖著書寒十歲就有膽子下場應試,他們也會顧忌一二,欺老不欺少的道理他們懂。”
莊書晴有這個信心,白瞻自然更不將之放在眼裡,“何時動身?”
“再過三天吧,書顧這樣子……”
“如果只是他的原因卻不必,一路坐船,然後是馬車,傷不到他。”
莊書晴想了想,“那就再耽擱一天,後天動身。”
次日,莊書晴去了和老虎分別的地方,兩頭老虎並沒走遠,在白瞻清嘯一聲後很快就從森林深處走了出來。
莊書晴抱著小老虎走上前去,在兩虎面前蹲下身來,“我要出遠門一趟,可能得一月左右方能回,你們若是放心,我就帶著它一起去,若是不願意,你們就把它留在身邊,我會安排一個人每天過來給它換藥,不論如何,絕對不會不管它的傷。”
兩頭老虎蹭了蹭幼崽,不舍之意溢於言表。
就在大家都以為它們要留下孩子時,母老虎拱著孩子往莊書晴懷裡推,低低的吼著。
莊書晴抱起貓崽似的小老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它,到時還你們一個活蹦亂跳的孩子。”
“吼。”
“我會努力對得起你們這份信任。”站起身來,莊書晴試探著摸了摸大老虎的頭,它們都沒有躲開。
離開時,全身被棉布纏滿的小老虎懨懨的叫了兩聲,像是道別。
次日一早,在比莊書寒晚了兩天后,一行人也往溪水鎮而去。
白瞻難得的帶了不少人出門。
他的大總管說這是去莊小姐的娘家,以前莊小姐的處境並不好,雖然族人並沒有排斥他們姐弟,卻也不一定會有多好,這個排場一擺,不管那些人是個什麼心思,對姐弟兩都要高看兩分。
說不得在莊書顧上族譜這事上都能助力一把,不讓莊小姐多費神。
想及陳元每回出的主意都挺有用,白瞻允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9 23:54:45
068章 回莊家
一路順風順水,第三天中午就到了涼山縣。
莊書晴在碼頭上四顧,心裡竟然隱隱也有了興奮之意。
家鄉這兩個字承載的感情太多太深,哪怕她對這裡並沒多大印象,也沒多少好感,可這具身體還記著,記得很清楚。
“在想什麼?”碼頭上風大,白瞻將斗篷的帽子給她戴上。
“時離開的時候我在心裡發狠,總有一天要風風光光的回來這裡,讓莊澤良悔不當初,讓陳嬌娘去我娘墳頭磕頭賠罪,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姐弟過得比他們好,讓他們羨慕嫉妒我們姐弟卻什麼都不能做不敢做,當時我就是撐著這股氣離開的,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沒有衣錦還鄉,卻也心情安樂。”
“他們會後悔的。”
“我也這麼想。”看著她曾經坐過幾回的加長馬車從船上架起的板子那裡滑下,莊書晴臉皮有點抽抽,只要要求放低點,涼山縣也能租到很好的馬車,何至於費這麼大力氣。
一行人沒有在縣城多做耽擱,直接往溪水鎮而去。
至於這輛馬車在涼山縣引起多大的波瀾,卻不關他們的事了。
溪水鎮是個很安靜的地方,這裡的田地大多是良田,只要沒有天災,幾乎戶戶家中皆有餘糧,在涼山縣是有名的富裕地方,且民風淳樸。也曾出過幾個舉人老爺,莊澤良就是其中之一。
而這兩天,平靜的溪水鎮因為莊書寒的歸來多了不少談資。
莊家老七幹的那些事早就傳開了。雖然都暗地裡咒罵莊七沒良心,可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們管不著。
現在可好,離開不到半年的孩子回來了,而且是回來參加縣試的!
他才多大?這麼小就下場,要麼就是被莊七逼瘋了,要麼就是真有本事。
想到莊七娶的那個大戶人家的女兒。他們更相信這娃兒是真有本事。
這不,連過年都只讓管事來送了年禮的莊七現在不也回來了嗎?
“要我說那莊七可夠不要臉的。都斷絕關係了,眼看著兒子要有出息了就又舔著臉想要回去?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你又知道他一定能考上?這才多大的娃兒。”
“我要是他,如果沒這本事就不會來做這丟人的事,既然敢來。心裡定然是有譜的,不信走著瞧。”
“說起來,那姐姐呢?不是兩姐弟一起離開的嗎?好像只有弟弟回來了。”
“小娃兒有小廝丫鬟侍候,還有好幾個牛高馬大的家丁護衛,有什麼不放心的。”
“……”
鎮上的茶樓內一眾鄰里說得正歡,有人從外面飛跑著進來,氣喘吁吁的道:“鎮上來,來貴人了。”
“貴人?哪?”
“剛進鎮。”那人端起桌上也不知是誰的茶杯一口喝盡,“那馬車。比縣老爺的還氣派。”
這人以前就在茶樓裡吹噓過曾在縣裡見過縣老爺的馬車,這會說這話,聽著倒像真的了。這麼想著,就有人留下茶錢往鎮口跑去。
溪水鎮一年到頭也難得能看回熱鬧,很快茶樓就沒剩什麼人了,茶樓老闆索性關了門去追趕大部隊,這熱鬧他也是想看看的,不然以後說起這事。他連句話都接不上可不丟人。
“公子,莊小姐。到了。”
莊書晴扶著南珠的手步下馬車。
莊家的門房還以為這馬車停在這裡可能是來問路的,他家祖孫三代在莊家,很清楚莊家沒有這樣的貴親。
但他還是迎了上去,就算是問道的,他也該為對方指條道才是。
可是他一抬眼,看到從馬車裡下來的人頓時驚呼出聲,“十二小姐!”
莊書晴微一點頭,“書寒回來了吧,什麼時候到的?”
“九公子前天天黑才到的。”門房一拍腦袋,回頭朝探頭探腦的小子喊道:“快去通報一聲,十二小姐回來了。”
“哎,是。”
門房瞄了眼豪華無比的馬車,眼神飛快的在那高大的公子身上掃過,心裡正琢磨,就聽得十二小姐道:“這是白公子。”
“是,小的見過白公子。”
白瞻掀了掀眼皮,“免。”
門房心裡一緊,頓時更恭敬了些,他雖然只是在莊家這樣的人家做門房,可該有的眼光還是有,十二小姐這是……
也不知道進去通報的小子怎麼說的,莊家人出來得出乎意料的快。
莊澤民氣息微喘的走出大門,然後是莊澤良,再之後,是莊書耀。
沒看到弟弟,莊書晴眉頭皺了皺,很快又撫平,人在這裡,總也丟不了。
上前幾步下拜,“書晴拜見大伯。”
“快起來,快起來。”莊澤民忙虛扶了一把,心裡連連轉過許多念頭,面上卻半點不顯,親切又不顯得急切,“聽書寒說你會晚兩天到,還以為不會有這麼快。”
莊澤民一拍額頭,“看我,書寒在做學問,我這一高興將他給忘了。”
“大伯也是惦記我。”莊書晴看向莊澤良,微微一福,禮節半點不缺,面上卻是淡淡,“看樣子您過得挺好。”
莊澤良此時心裡百味雜陳,這本是他的女兒,十歲便要下場應試的是他的兒子,可他親自斬斷了他們的關係。
但不管如何,他們始終是自己的兒女,血緣上的親情是斬不斷的。
這麼想著,莊澤良便咽下了被女兒輕慢的不滿,溫和無比的道:“我很想你們姐弟,回來就好了。”
莊書晴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臉皮可比城牆的男人,“您可還記得上回這般輕聲細語的和我說話是在何時?五年前?還是十年前?需要的時候你不曾給與,現在您這副樣子又是做給誰看?還是覺得給個好臉我就得感激涕零?”
“莊書晴,你放肆……”
“你才放肆!”莊書晴冷眼看向莊書耀,想起除夕那日書寒說過的話,“你的不甘心是因為書寒比你出色,還是不甘心已經將我們丟棄的你的父親重新注意到了我們姐弟?要是前者,你得不甘心一輩子,如果是後者,你可以說服你的父親離開這裡,正好,我也不想看到你們。”
莊澤良臉一陣紅一陣白,低斥道:“書晴!你到底是我的女兒,子不言父過,就算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也不應該說這般忤逆犯上的話。”
“早在我交出銅匙的那天就不是了。”看著從裡跑出來的弟弟,莊書晴笑了,“用娘替我置下的嫁妝斬斷我們的關係,這個買賣,合算,書寒以後就算有本事做到官居一品,你也休想因他得半點好處,這話,到我死的那天都有效。”
“當今聖上以孝治天下……”
莊書晴懶得再理他,錯開兩步迎向弟弟,“姐姐說話可算話?”
莊書寒用力點頭,眼裡透出歡喜,在這裡兩天,所有人對他都很客氣,下人也不曾慢待半分,身邊還有寶珠月明跟著侍候,可他依舊不安樂,時時盼著姐姐出現,現在好了,姐姐來了。
看他衣袖上尚沾著墨,莊書晴笑了笑,回頭才想起剛白瞻晾在了一邊。
“大伯,這是白公子,在會元府的這些時日常虧得他照應才沒有吃虧。”
兩姐弟沒有去都城,而是留在了會元府莊澤民是聽侄子說了的,這時也只能瞪她一眼,拱手作禮,“我們鄉下粗鄙人家,也不知道要如何言謝,還請白公子在莊家住上幾日,給我們表達心意的機會。”
白瞻早將這一家人的情況摸熟,知道這人是莊家族長,當時就是他幫了書晴,對他的態度也就軟和上了兩分,至於莊澤良,書晴的親身父親,卻是連個眼神都未給。
“莊族長無需客氣,我為書晴做什麼都是應當。”
這話裡的意思……
雖然早在看到書晴跟個男人一起回來莊澤民心裡就隱隱有數,只是書晴尚有孝在身,這般做為,怕是要引起族中老者不滿。
看了兩人一眼,皆是坦坦蕩蕩的模樣倒也讓他覺得安心了些許,正要引人進門,就聽得莊書耀尖著聲音道:“莊書晴,當時是誰說我們應該給嫡母帶孝,還抓著這事發作了一通?現在你還在孝期卻和男人私通……啊……”
莊書寒收回腳,臉是冷的,聲音也是冷的,“再詆毀我姐姐半句,我要你的命!”
大庭廣眾之下被莊書寒一腳踢在肚子上,莊書耀要氣瘋了,張嘴就要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莊澤民見狀,忙示意管家將他的嘴捂住,狠狠瞪向沒有半點動作的莊澤良,他這是想幹什麼!這樣的時候能只看著?
莊澤良立刻抬起手給了莊書耀一下,看著重,落在他身上其實就和摸差不多。
他這會心裡正懊惱不已,他本想著等耀兒再說兩句就教訓他,好緩和自己和姐弟倆的關係,沒想到書寒動作會這麼快,壞了他的打算。
“耀兒,怎麼能對姐姐這麼說話,快道歉。”
莊書耀氣得要死,哪裡會道歉,反倒因為父親不幫他而更加氣得冒火。
莊書晴看著眼前這一幕鬧劇,連生氣都覺得掉份,懶得再看那兩親父子,逕自對莊澤民道:“大伯,我們進去吧。”
莊族長隱下怒氣,勉強笑道:“讓白公子看笑話了,裡面請。”
白瞻微一頜首,再自然不過的走在莊書晴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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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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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5:00
069章 不要臉
被無視的莊澤良臉色變了幾變,看人都進門了咬牙抬腳跟了上去。
“爹!”
莊澤良回頭,看到平日寵愛的兒子滿臉都是不甘心,再想及寒兒,他心裡生出些後悔來,都是兒子,當初怎麼心就偏成那樣了呢?
要是當時待他們姐弟稍微好點,現在也不至於會鬧至如此地步。
歎了口氣,莊澤良到底是心疼這個兒子,走到他身邊語重心長的低聲開解,“耀兒,別做蠢事,他們敢回來自然有所依仗,不管他們的依仗是什麼,只要對我們有好處,便是忍一時之氣又如何?那個白公子的排場你看到了,你要能和他交好才是有本事。”
“可是……”
“耀兒,圖口舌之利並不能讓事情變得對你有利。”抖一抖衣袖,莊澤良抬頭看向莊家掛了好幾代的門匾,“寒兒已經和我離心,我做什麼都是為你好,為我們這個家好,你遇事也多用用腦子,別只知道隨性行事。”
莊澤良一走,莊家大門外就只剩莊書耀一個人,一陣風吹來,他打了個冷顫,只覺得身冷,心也冷。
莊書晴等人已經進了正堂。
早有管家吩咐機靈的下人去稟報老太爺,此時莊平志便著一身嶄新衣裳居首位而坐。
看到一行人進來雖然起身相迎,卻並沒有表現出巴結諂媚的姿態,倒是讓白瞻高看了一眼。
莊書晴上前磕頭。
“回來了便安安心心住著。沒人能為難你。”
“書晴多謝伯公回護。”莊書晴起身,將身邊的白瞻介紹了一番,還是之前那番說詞。
就像莊澤民所擔心的。莊平志果然皺起了眉,不過好在沒有當場發作。
看在書晴份上,白瞻彎下腰拱手以禮,“問莊老太爺安。”
莊平志年輕時也曾去過不少地方,看他這般做態就知不是平常人,便是心裡有了疙瘩這會也不會給客人難堪,“我們這鄉野地方。沒有那許多禮節,白公子快請坐。”
白瞻更不是注重禮節的人。他也不去坐主坐下首第一個位置,而是挑了個離莊書晴最近的地方坐了,那理所當然的樣子讓人有種自己大驚小怪才有問題的錯覺。
“咳,晴丫頭。聽寒小子說你們並沒有去京都,這是為何?”
“就和我不願意留在溪水鎮一個道理,我雖是女子,卻也不願寄人籬下,伯公也看到了,我們姐弟過得很好。”
“可你……”看了白瞻一眼,莊平志到底沒有將話說全,意思卻都表達出來了。
莊書晴並不生氣,“白公子確實幫我良多。但我並未成為他的附庸,需得依附他才能生存,我靠我自己的本事養活我們姐弟。書寒也是靠自己爭氣拜得名師,好叫伯公知道,上一屆解元乃是書寒的師兄,這一次便是由他保舉,書寒方能以稚齡下場應試。”
聽得這個消息,莊平志哪還記得其他事。興奮得臉都紅了,站起身來確認。“當真?”
“千真萬確,書寒的先生乃是會元府官學的山長。”
莊澤良一進門就聽到這麼一句,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快走幾步來到莊書寒面前急聲的問,“真是蘇山長?”
莊書寒退開一步,“我的事早和你沒了干係。”
“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掃了面子,莊澤良又氣又羞,可想到搭上這條線的好處,只一會就將這氣壓了下去,溫聲道:“你能拜得蘇山長為師,爹自然要去拜謝一番,不然豈不是要讓人說爹不知禮節。”
“我的父親,是已經故去的莊四莊澤海。”莊書寒眼神如刀,一刀一刀淩遲著這個讓他噁心的男人,“需要我請父親出來嗎?”
莊澤良還待說,那邊莊平志已經厲聲開口,“澤民,帶你七弟去說說話。”
莊澤民自是不願這時候離開,卻也不敢忤逆老父,心裡暗惱老七不幹人事,和管家一起幾乎是半強迫的將人帶離正屋。
“寒小子,你這性子還需得好生磨一磨。”
莊書寒抿唇不語。
莊書晴看了弟弟一眼,接過話來,“伯公說得是,他畢竟年幼,情緒收斂得還不夠好,等年紀漸長就不會了。”
“比起去年離開時,他已經好多了。”莊平志深深的看了這侄孫女一眼,能在這短短幾月時間讓寒小子成長至此,這姐姐當得好,就說她自己,和那時的隱忍相比,如今也是鋒芒畢露,莊家有這對姐弟,未來可期。
“當時你哪怕付出代價都要斷了和老七的關係便是想到了會有今日之事?”
“您也看到了,我不得不防,我也沒有防錯,他得知書寒的先生是蘇山長,首先想到的不是替書寒高興,而是想要借此去拜訪攀附,我很慶倖我當時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莊平志人老成精,自是看得出來老七想做什麼,他倒是想替他遮掩一二,可晴丫頭都當場點破了他再說什麼都多餘了,“寒小子還有半個月便要下場,還需以此事為重。”
“我也是這個意思,書寒不能分心,請伯公愛護,不要讓無關緊要的人去打擾他。”
“我知道了。”心裡有了打算,莊平志自然不會在這事上和他們姐弟過不去,爽快的應承下來,轉而又隱諱的提醒了一句,“他們要回莊家,我也不能將人趕走,你不要讓他們抓著什麼話柄的好。”
白瞻輕笑一聲,“老太爺想岔了,小子的心意確實無遮無掩,便是我家中長輩都知道,書晴尚有兩年孝期在身,我要做的,便是在這兩年裡好好跟著她,不讓她吃苦受罪被欺負,等孝期一滿立刻將人娶回家。”
笑意漸斂,白瞻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沒什麼份量,可落進人心裡,卻如重鼓擂,“她之前吃的苦頭已經夠多了,那時候我不知道,所以無能為力,現在,以後,我都捨不得她再吃半點苦頭,老太爺只管放心,我護得住她,若有人不長眼,我便讓他沒了眼珠子,嘴巴不老實,就拔了他舌頭,心裡算計她,我挖了他的心喂狗,誰生來也不是被人糟蹋的,書晴尤其是,她比誰都有資格過得好。”
滿屋皆靜。
有那膽小的呼吸都放輕了,就怕自己表現得像是對莊書晴有不滿被人記住。
莊平志幾欲張口將話圓過去,卻硬是接不上一句合適的話。
他知道,這個男人說的就是他敢做的。
並且他真的能做到。
這樣的人,晴丫頭怎麼招惹上的!
幾乎滿屋子目光都落在了莊書晴身上,莊書晴像是沒感覺到,笑得依舊坦蕩,“伯公您也聽到了,他說能護得住我,我又有何懼?娘的孝期我定然會守滿,但是若有人因此來對我指手劃腳,我卻也不會接受。”
莊平志歎了口氣,到底是默認了一般沒有再多說半句。
回頭還得交待下去,這對姐弟的事,禁議!尤其是莊七那一家子。
“對了伯公,書晴還有一件事想求您幫忙。”
“什麼事?”
莊書晴示意陳元抱著人上前來,“書顧,給伯公磕頭。”
莊書顧掙扎著下地,有模有樣的拜了一拜。
“這是……”
“姐姐一會再給你細說。”莊書晴先安撫了弟弟一句,“這是我撿來的一個孩子,現在還有傷在身,我給他取名莊書顧,想請伯公同意將他記入族譜。”
莊平志皺眉,“非得記入族譜?你若有能力,想養幾個都沒有問題,便是姓了莊也無礙,並非一定要記入族譜。”
“這個孩子要記入族譜,請伯公成全。”
“一個姑娘家怎麼就這麼個倔性子。”莊平志搖頭,在心裡幾經權衡到底還是點了頭,“只這一個,以後不能再有了。”
“是。”回來的其中一個任務完成,莊書晴高興了,連語氣都俏皮起來。
莊平志看著心情也跟著輕鬆了幾分,連對個外人都能軟下心腸,以後對族裡人想必也不會吝嗇伸一把手。
就算以後有出息的是寒小子,以他看來晴丫頭都會是做主的那個。
更何況……
莊平志看向白瞻,他雖然不知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有多大能量,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有這樣一身氣勢的人,不會是普通人。
只要晴丫頭有本事讓這人一直將她放在心上,在他閉眼之前,說不得這莊家還能有點蹦頭。
莊家是沒有分家的,人一年年增加,宅子一年年擴建,便是有些磕磕碰碰也還是住在了一起。
莊四的院子在絕戶後本是收了回去的,現在有了撐起門戶的人,這院子自然就還給了這一房的人。
白瞻理所當然的跟來了,莊平志也不知是忘了還是如何,竟也沒有給他安排客房。
這幾乎是等同於默認了兩人的關係。
“老爺子算得挺精。”
“對撐起一個家族的老人來說,家族永遠是第一位的,我能理解,他雖然有私心,對我們姐弟卻也真心愛護,這就夠了。”
白瞻一想,倒也認同,這老爺子確實也算是個合格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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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5:17
070章 望門寡
莊書晴想和書寒說說多出來的這個弟弟的事,可看白瞻一點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索性無視了他,將書顧的來歷詳細的一一說明。
事先沒有和書寒商量過便做出了決定,莊書晴也擔心他會有抵觸。
莊書寒安靜的聽著,除了眼神軟和了兩分,表情都沒有變一個。
“我以後會好好對弟弟的。”
這句保證抵得上萬千句好聽話,莊書晴心裡那點擔心頓時放下了,揉揉他的頭道:“放心好了,姐姐不會因為多了個弟弟就不愛你了的。”
俊俏的小少年耳朵尖都紅了。
心裡偷偷松了口氣,其實,他之前是這種擔心的。
“回來這兩天大家對你好不好?還有那誰,有沒有來打擾你?”
“我一早就交待過不見他,白公子的人沒給他靠近的機會。”
“幹得好。”莊書晴挑眉看向白瞻,“我得給他們獎勵才行。”
白瞻回以挑眉,“不如換個方式獎勵?”
“比如……”
“比如換個稱呼,不要公子長公子短的叫了。”
“白瞻?”
“善。”白瞻雙手一拍,“就這個。”
“……”直呼其名真的可以?莊書晴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書寒你也換一個。提前叫聲姐夫更好。”
莊書寒的回答是起身,走人。
莊書晴悶笑。
不過歇息片刻,莊書晴就得去給各房長輩請安了。一圈下來就到了晚飯時間。
這一頓飯自是和莊澤民一家一起吃的。
男人一桌,女人在屏風後另開了一桌。
周氏聽著丈夫拘謹的說著客氣話,不由得低聲問,“這位白公子和你……你別怪伯娘多嘴,他出身不一般吧,你嫁過去會不會受罪?”
莊書晴起箸給伯娘夾了一筷子菜,“有句話叫做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沒有娘那樣的勇氣。但是這個男人若真是我的,我也不會推開,若不是我的,我想得再多都是白想。現在說這些還早了些,伯娘不用擔心,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有些事又哪是吃虧兩個字就可以概括的,周氏心裡歎氣,不過看書晴這般清醒,她也就不再多嘴,這姑娘主意向來正,不用她去指手劃腳。
“說起來我回來得正是時候,敏姐姐的好日子快要到了吧。”
周氏咀嚼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在坐的還有周氏的另一個女兒莊書蘭,才十一歲,和大姐的關係最好。這會就紅了眼眶,也忘了之前母親交待的話,恨聲道:“大姐嫁不了人了。”
莊書晴愣了愣,忙放下碗問,“發生什麼事了?”
“那男的去年六月開始就不好了,對方家裡一直瞞著。十月的時候還遣媒人來過一回,說是十月有個好日子。想提前完婚,這理由一聽就是藉口,爹悄悄去打聽,才知道那男的染了髒病,眼看著就要不行了,想提前將大姐娶回去沖喜,爹當然不答應,一定要求退婚,對方自是不同意,結果掰扯了沒多久,那男的就死了,大姐就這麼冤枉的成瞭望門寡,大姐,大姐一輩子都毀了。”
說到最後,莊書蘭不得不捂住嘴掩下哭聲。
周氏更是忍不住淚,淚水衝開臉上塗抹的脂粉,莊書晴才發現不過幾個月時間,伯娘就老了這麼多。
“回來沒看到敏姐姐,我還當她是忙不過來,也是我糊塗,就是再忙,我回來敏姐姐也不會不露面。”莊書晴緊緊皺起眉,“現在已經無法可想了?對方有沒有什麼說道?”
“說道?”周氏苦笑,“他們都恨不得讓我的敏兒陪著一道去死,能有什麼說道,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女兒無辜,她也成瞭望門寡,更何況那彭家還到處說他彭家沒了兒子是因為敏兒克夫,誰家不忌諱這點?我苦命的敏兒……”
莊若蘭邊抹眼淚邊哽咽著道:“大姐還怕影響了我的婚事,想絞了頭髮去做姑子,十二姐,大姐常說你最聰明最有主意了,你幫幫大姐吧,我大姐那麼好,憑什麼被人這麼糟蹋,那彭家自己不幹人家,還想拖死我大姐不成。”
周氏不由得也滿懷希冀的看向莊書晴。
被兩雙眼睛這般殷殷期盼的看著,莊書晴一時也只能苦笑,她一無權二無勢,這樣的事上又能有什麼辦法,她能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是因為她自己豁得出去。
莊書敏和她不一樣,那就是個本份的古代閨閣女子,在別人將她定義為望門寡的時候,她自己就已經認同了,認命了。
她要如何去將一個認命的女子拖出泥潭?
“十二姐……”
手臂被抓得都有些痛,莊書晴拍了拍莊書蘭的手,“我先見敏姐姐一面再說其他。”
“好,我們現在就去。”莊書蘭拉著人就要起身,被周氏用力按住,“不急在這一會,先讓你十二姐吃了飯。”
“敏姐姐這樣,我哪裡還吃得下。”莊書晴起身,“伯娘您不用管我,我沒有把自己當客人,您也別把我當客人。”
周氏忍著眼淚連連點頭,要不是外面有客人在,她也恨不得跟著一塊去。
兩姐妹幾乎是用跑的去了莊書敏的屋門前。
屋子裡黑乎乎。
莊書蘭小聲給十二姐解釋,“大姐現在很少出門,也不許我們常往她那裡去,她信了外面那些話,總將自己當成不祥之人,就怕害了別人。”
“飯菜送進房裡吃?”
“恩。不過大姐吃得很少。”
莊書晴沉默片刻,“你回去陪伯娘吃飯,我去和敏姐姐說說話。”
莊書蘭恩了一聲。一句廢話都沒有說就轉身離開了,她對大姐已經毫無辦法,只盼著十二姐能說服她。
房門沒有關嚴實,莊書晴也不敲門,直接推門進屋。
借著外面走廊上模糊的燈光,看到梳粧檯前坐了個人。
“回來的路上我就在想,敏姐姐看到我回來一定會很高興。肯定還會含羞帶怯的拉著我看用我給的繡樣做出來的嫁妝,我還想著我回來得正是時候。正好能趕上姐姐成親,見證姐姐的幸福,可是我回來沒有看到人,還聽說了這樣一番變故。”
“晴妹妹……”
“敏姐姐是打算在這個屋子裡度過餘生了嗎?”
適應了黑暗。莊書晴看到坐著的人起身向她走來,一路踢翻了凳子,磕到了桌子,打翻了茶杯,仿佛越過千山萬水方走到她面前,摸索著抓住她的手,用力的像是使盡了全身的力氣。
“晴妹妹,你來救我了嗎?”
莊書晴忍著疼,看著巴掌小臉上大得有點嚇人的眼睛。“姐姐願意讓我救,我就能救。”
“爹斯文一輩子,為我和人紅了臉。娘愁白了頭髮,兄弟聽了不好聽的話和人打架,妹妹在我面前笑都不敢笑,說句話都要再三斟酌,生怕惹得我傷心……晴妹妹,我都看得到的。我都知道,我不想讓一家人為我操心。可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我不知道,有時候真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我不敢,我要是這麼做,爹娘只會更傷心,你教教我,你救救我,人活著,怎麼就這麼難!”
將嚎啕大哭,瘦成一把骨頭的姐姐抱進懷裡,莊書晴抬頭看著屋樑
她們只相處過短短幾天,然後就分開將近半年,可這個善良的姑娘,是她在這個世界醒來後除了弟弟外唯一一個對她好而沒有任何其他居心的人。
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想過的及竿禮都想到了,並提前送了禮。
命運有時候就像人,欺軟怕硬,這個姑娘太軟,所以連老天爺都要欺負她一下,然後高高在上的看著她無力掙扎,在黑暗中一點點沉淪。
可是,如果能看到生的希望呢?
外面來了很多人。
這一房的所有人都來了,連莊平志也不例外。
白瞻是唯一的外人,卻是他在莊書晴離開後沒多久提出要跟上來,因為他說,“我不放心書晴不在我眼皮子底下。”
就是這樣一句話,讓人無法拒絕。
沒一個人說話,連抹眼淚都是無聲的。
世界清靜得好像只剩下那個明明委屈,卻只能沉默的忍下一切不公的姑娘的哭聲。
這一刻,她在比她小的妹妹的懷裡發洩她所有的委屈,悽惶,害怕,無助。
白瞻躺在屋頂上,月光如最華麗的衣裳傾撒在他身上,照出他一臉平靜。
他在想,當時書晴被逼得走投無路時,是否也這般哭過,可他知道,當時一定沒有一個能給她安慰,給她力量的人出現,她只能靠自己,帶著一身傷費盡心思逃出來。
而此時,她成了另一個人的支柱。
不知道過了多久,哭聲終於漸漸弱了,不一會,莊書晴踮著腳出來。
面對一院子的人齊齊看過來的眼神沒有任何意外,“睡著了。”
周氏忙進去照顧。
莊書蘭也趕緊跟了進去,腳都跨過門檻了又退回來,對著莊書晴鄭重一福,“謝謝十二姐,大姐很久沒睡安穩過了。”
莊書晴將她拉起來,拂開她耳鬢的頭髮,“你是個好妹妹。”
莊書蘭臉上有些熱,小跑著進了屋。
“行了,都散了吧。”打發了幾個小的,莊平志一回頭就看到白瞻從屋頂上跳下來,再自然不過的將拿在手裡的斗篷給晴丫頭披上系好,臉皮不由得抽了抽,“一路奔波,你們也累了,這些糟心事且明天再說,回去歇了吧。”
“是,伯公好生歇息,書晴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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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5:34
071章 莊書婷來了
姐弟兩人的歸來對莊家,對整個溪水鎮都有了不大不小的影響。
打著各種幌子登門想要見一見兩姐弟的人都被莊澤民攔了下來,可莊家有些人卻攔不住。
看著堂下的陳嬌娘和莊書婷,莊澤民臉色鐵青的看向莊澤良,“老七,你腦子裡裝的都是屎嗎?明知道他們姐弟不願意見到你們這一家人,你倒好,還要主動將人往他們眼前送?你是嫌他們不夠恨你嗎?”
“不是我叫她們母女來的!”莊澤良氣急敗壞的瞪向陳嬌娘,“我不是叫你安生在家裡呆著嗎?來這裡添什麼亂。”
陳嬌娘少有被這般斥責的時候,只覺得又委屈又氣憤,“我的男人在這裡,兒子在這裡,為什麼不能來?老爺你不能因為他們長出息了就想甩開我們娘幾個,不過是下場應試,能不能中還得兩說……”
‘啪’一聲碎響,杯子碎在陳嬌娘腳邊,莊澤民不言不語的看著她,那眼神刀子似的割在陳嬌娘身上讓她幾乎跌坐在地。
莊澤良心裡暗恨她給自己找事,正要說什麼,莊澤民一甩袖子大步離開。
陳嬌娘這會才覺出自己好像確實不該來,忍不住看向女兒,是女兒說要來的,眼下,應該怎麼辦?
莊書婷也知道自己做得衝動了,可既然來了就沒有離開的道理,她想看看莊書晴變成了什麼樣,想看看那個被她攀附上的白公子到底有多大排場。
不過是個被掃地出門。沒了娘親庇護的孤女,怎麼能過得比她好!
安撫的捏了捏娘的手臂,莊書婷抬頭看向父親。在父親要發火之前開口道:“爹,您有兩天未回去了,娘擔心得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您讓人送了消息回去才安了心,娘本也沒想來的,只是祖母發話,既然姐姐和弟弟回來了。沒有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的道理,有祖母的吩咐。我和娘這才敢來的,爹,您不能錯怪了娘。”
陳嬌娘立刻配合的抹起了淚,眼角餘光果然看到老爺的臉色緩和下來。
“再怎麼樣那樣的話也不該說。族裡自我之後便無人在讀書上有出息,好不容易出了個爭氣的,大哥哪能不看重。”想到大堂哥離開時的神色,莊澤良頭痛不已,他是沒將這已經沒什麼能量的家族看在眼裡,也不想有什麼往來,可現在不一樣了。
晴兒和寒兒姐弟根本不理會他,要是族人全部站到他們那邊,他這個做爹的以後休想從中得半點好處!
蘇山長啊。要是能攀上這層關係,不用多熟,只要坐實這層關係。他都要被人高看一眼。
“你們回屋去呆著,安份點。”莊澤良神情嚴肅,“不管你們心裡有什麼疙瘩都先給我放下,再有兩個月就要搬去會元府,若是能搭上蘇山長那邊,對我。對耀兒都是極有助益的,你們不要不懂事。”
母女兩人對望一眼。皆點頭應了,陳嬌娘是真的願意為了丈夫兒子忍耐,至於另一個……
莊書婷垂下視線,她一定要見見那白公子。
這時候的莊書晴根本不知道自己最厭惡的兩人來了,正和莊書敏輕聲細語的說話。
“我在會元府買了宅子,雖然比不得這莊家大,可是住我們幾個人也夠了,我還開了鋪子,每月有穩定的進項,足以讓日子過得安逸富足,那裡沒有彭家,沒有難聽話,不會有人因為你是望門寡而用異樣的眼光看你,甚至只要有合適的人,你可以在那裡成親生子,敏姐姐,堅強些,要想過得好,首先就要你自己的心足夠強大,不然我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便是將你帶去會元府,你也不過是換個地方自怨自艾罷了。”
莊書敏絞著手帕,胸膛起伏得厲害,“我,我真的能離開這裡?”
“當然,只要你願意。”
“晴妹妹你,真的願意收留我?”
“不是收留。”莊書晴笑得溫和,“你可以把那裡當成另外一個家,要是覺得不自在,那就當成是去探親的,就是探親的時間長了些,我家裡沒有長輩,你也不用擔心會有人用規矩來束縛你,我活得自在,希望你也活得自在,就怕到時候你都不願意回來了,伯母不饒我。”
“噗……”莊書敏沒忍住笑,眼淚也隨之流了下來,可這會,她的眼睛裡有了神采。
“我娘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她是世上最好的娘。”
“誰的娘都是最好的娘。”
“對,最好的。”
兩姐妹相視而笑,周氏站在門口看著紅了眼眶,恨不得抱著人好好痛哭一場,將這些日子的擔心,憤怒,難過全發洩出來。
她的女兒,活過來了。
“娘。”
“伯娘。”
周氏含淚笑著進來,一手抓著女兒,一手抓著莊書晴,用力握緊。
“娘,晴妹妹願意帶我去會元府,我想去。”
“娘都聽到了,去,當然得去,就算你這一輩子不回來了也沒關係,娘去看你,一家子都去看你。”眼淚滑下來也顧不得去擦,周氏還在笑,“坐船隻要三天,娘有私房錢,一年去看你幾趟都夠。”
“恩,恩。”莊書敏連連點頭,眼淚飛濺,她何其有幸,有這樣為她著想的娘親,何其有幸,在她看不到出路的時候有人將她領了出來。
她這麼個沒用的人,卻有著最好的親人。
“晴兒,伯娘不和你說感謝的話,伯娘心裡都記著,記你一輩子的好。”
莊書晴鼻子也有點酸,“伯娘說得哪裡話,我是個最現實不過的人,誰待我好我就待誰好,您看我現在對敏姐姐好,那也是因為有敏姐姐待我好在前,充其量,我也就是沒有辜負了敏姐姐的好。”
周氏將兩人的手握到一起,這一刻,心裡無比感恩。
白瞻被莊書晴扔在外院,並且不許他跟,莊平志有心看看他的心性,邀了他下棋。
只幾步走下來,他就知道自己做了一個最錯的決定,這一盤棋下下來,他這老臉怕是要保不住了。
又走了幾步乾脆推了棋盤,“年輕人不要如此鋒芒畢露。”
“生來便如此,有何不可。”白瞻拈了顆白色棋子來看,很普通的材質,卻因為用得久,保養得也好,看著倒有些光澤。
莊平志心頭一跳,端起茶盞喝了口茶,試探著道:“以白家的門戶,晴丫頭怕是高攀不上。”
“我認可就夠了。”白瞻漫不經心的看他一眼,“你那點思量大可收起來,書晴是個最記好的人,你們待她一分好,她能還你們十分,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我只依她心意行事。”
被當面扒了皮的老太爺老臉發熱,可這話實在的讓他心裡也安穩了。
他想莊家好,晴丫頭和寒小子自然包括在內,以後,再好些就是,反正是自家爭氣的小輩,怎麼好也使得。
“怎麼這麼慢。”早就聽到了腳步聲,等到莊書晴邁過門檻走出來白瞻就出口抱怨,看她眼角紅著下意識的就上手去摸,也沒覺得當著人家長輩的面有何不對,“別總掉眼淚,傷眼睛。”
“我是愛哭鬼不成。”莊書晴張口就反駁,仔細一想還真是,幾回哭都是在這個男人面前,臉都丟盡了。
“好好,你不是,回屋?”
莊書晴撇他一眼,上前去給老太爺行禮。
“伯公,我打算帶敏姐姐離開溪水鎮。”
莊平志頓時想到了白瞻剛才說的話,佈滿褶皺的臉舒展開來,這確實是個極記好的孩子,“她同意了?”
“恩,敏姐姐只是需要一個人給她指一條出路,能看到希望,誰又願意在原地腐朽。”
“我一直也沒來得及問,你在會元府做何營生?要供養寒小子進學,又要多養一個孩子,現在再加上敏丫頭,你……顧得過來?”
“伯公放心,我在會元府開了個鋪子,生意尚好,手裡並不吃緊,多一個敏姐姐不成問題。”
“你是姑娘家,少拋頭露面。”習慣性的訓了一句,旋即又歎氣,“帶著個弟弟還撐起了如此局面,已經是你能幹,我也沒資格說你什麼,不過若有什麼難處,也得讓我們知曉,就算幫不上大忙,小事上也能分擔一二。”
“是,書晴謹記。”
莊書晴其實有些想法,不過那些想法也得等書寒中試了才能說。
他們姓莊,這是一輩子擺脫不了的羈絆,一人榮一族固然是榮耀,是本事,可未免太累,若有人能幫襯,以後書寒也能輕省些。
莊家家風好,未必就找不出可用之人。
掛念受傷的一人一虎,兩人從正屋出來就打算回屋,只是,總有那麼些不識趣的人以她自認驚豔的方式出現在兩人面前。
“好久不見了,姐姐。”
“好一副嫋嫋婷婷的美妙姿態,不過……”莊書晴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故作姿態的女人,“花盛放是給人觀賞,你這般模樣是想讓誰看到呢?”
莊書婷早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莊書晴,可她沒想到她會直接挑明來說,莊書晴,好像一把經過打磨的刀,更鋒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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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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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5:51
072章 拜祭
低下頭去露出後頸處白生生一截,莊書婷也不裝柔弱,倒是帶出一股子倔強來,“我知道姐姐恨我搶走父親,可那也是妹妹的父親,妹妹沒有錯。”
莊書晴笑都懶得笑了,“白瞻,她的目標是你,這樣的,你看得上嗎?”
“這樣的就是世家中最容不得的會爬主子床的女人,給我提鞋都沒資格,回屋吧,出來不少時候了。”
“恩。”兩人看都不看莊書婷一眼,錯身而過。
莊書婷沒有抬頭,她幾乎可以想像莊書晴此時是一副怎樣得志的表情,她不要看,不要看!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有她在眼前,男人怎麼可能還看得上莊書晴?有好事者將她封為涼山第一美,她莊書晴算個什麼東西!
一定是因為她當面問,白公子不得這麼回答,對,就是這樣!
莊書婷抬起頭來,將垂下來的一縷頭髮搭到耳後,面上詭異的平靜。
莊書晴,咱們姐妹,走著瞧。
看這一輩子是你有本事壓倒我,還是我將你踩在腳下!
“噗……”走出一段路,莊書晴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
白瞻看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臉上泛起兩團紅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拍開他的手,莊書晴好不容易忍住笑,帶著濕氣的眼睛透出飛揚的神采,果然是一副得志模樣。
“這麼高興?”
“當然。連我有個出身好,氣度好的娘親她都要嫉妒,恨不得搶了去變成她的才好。在我面前做了一場戲卻被你比喻成爬主子床的女人,你沒看到她氣得都發抖了嗎?她不高興,我就高興。”
“就不擔心我真看上她?”
“你要是連這樣的女人都能看入眼,家裡怕是早就妻妾成群了。”莊書晴眼裡還帶著未褪的笑意,“我也不相信我的眼光會這麼差。”
這話裡的意思……
白瞻也不走了,拉住莊書晴的手臂也不許她走,“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莊書晴無辜的眨眼。“哪個意思?”
“你看上我了的意思。”
“……”她錯了,比起臉皮的厚度。她還差一大截。
“別不說話。”白瞻略有些急躁,之前書晴都只是被動的接受,好不容易才等到這麼句話,不得個准話不算完。
莊家的下人見狀紛紛避讓。耳朵卻都豎了起來。
莊書晴無奈,“咱們回屋說,好嗎?”
白瞻到底捨不得為難她。
先去看了受傷的一孩一獸,又給書寒送了些吃的進去,再躲不下去了,莊書晴暗罵自己嘴快,卻還是不得不面對。
白瞻,其實是個很好打發,但也很執拗的人。
“你很好……”
白瞻立刻打斷她的話。“別說我很好但是我們不適合這樣的話,我不接受。”
“……”為什麼這話會從白瞻嘴裡說出來,在這裡可沒有自由戀愛。怎麼會出現這種拒絕別人表白時發好人卡的話語。
看她不說話,白瞻真以為她是這麼想的,頓時沉了臉。
他到底要怎麼說才能讓這女人瞭解,身份背景,所謂門當戶對在他這裡狗屁不算。
連身為皇帝的父親都管不著他的事了,為什麼她還要死死記著這點?
“我要說的不是那句。”
“恩?”
莊書晴笑了笑。略有點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要拒絕你,只是現在時機不對,地方也不對……白瞻,明天和我一起去給我娘上柱香吧。”
白瞻這次聽明白了,她還有兩年孝期,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就算說也不能在莊家,但是她願意帶他去母親的墳頭,去上一柱香。
這代表什麼,不言而喻。
白瞻一把將人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了些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
莊書晴摟著他的脖子,默默的縱容了他。
次日,去拜祭的除了兩人外還有莊書寒和初成為莊家人的莊書顧。
“在這裡。”莊書寒當時扶靈回來,牢牢記著位置在哪,一直在前邊引路。
這是莊家的祖墳,維護得相當好,墳上長草這樣的事自不可能發生。
陳元上前擺好祭品,莊書晴領著人當先跪下。
當看到自家公子跪得那叫一個乾脆利索,陳元險些掉了下巴,他家公子連親爹都未曾跪過!
“娘,您看到了嗎,女兒將弟弟照顧得很好,弟弟馬上要參加縣試了,您得保佑他……”
細細碎碎的說著話,莊書晴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些,可她就是說了,好像真是為讓死者安心一樣,只管挑著好的說。
“這是白瞻,他待女兒很好,若是兩年後他還有隨女兒前來看您,女兒便能告訴您他是女兒的什麼人了。”
白瞻拈香拜了三拜,端起一杯水酒灑在墳前,“伯母安心,兩年後,我定然前來。”
陳元見狀,知道以公子的秉性這事再不可能有更改,領著其他人皆彎腰拜了三拜。
莊書晴只是看著,並不阻止。
“書寒,和娘說說話。”
“我說過了。”在心裡,說了很多。
莊書晴也就不再要求什麼,抱著莊書顧磕了頭。
然後一行人去給莊四一房上了香,燒了一堆紙。
莊書晴的舉動幾乎是昭告了整個莊家白瞻和她的關係,說閒話的自然有,有人就差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不孝了。
莊平志責備了她兩句,到底也沒說什麼重話。還警告了族中一干人等,日子平平穩穩的到了二月十五。
“離得近,下午再動身沒關係。我先讓人去打點一番,免得到了那裡再折騰。”
“不用了,伯公,白公子已經先派人去安排。”莊書晴笑著安撫看起來比她這個做姐姐的還要上心的老爺子,“您要是實在不放心,就隨我們一起去縣城,反正離得近。也不折騰。”
莊平志很是意動,掙扎一番還是搖了頭。“一把老骨頭,我就不去添亂了,你好好照顧書寒,不要讓他分心。”
“伯公放心。我會的。”
“也是我多嘴,盡說廢話,行了,都準備好了就別耽擱,寒小子,給你娘,給你姐姐爭口氣。”
莊書寒抿住嘴唇用力點頭,不用給出什麼保證的話,眼神就透出自信來。
一直被拘在屋子裡不許出門一步的莊書耀握緊拳頭。臉色難看得厲害。
白瞻眯了眯眼,對青陽子勾了勾手指。
“這期間內,讓他沒空作妖。”
青陽子一咧嘴。“公子,您就看我的。”
那頭,周氏也在交待女兒,“你只管放著跟著晴兒,不要怯怯弱弱的連句話都不敢說,娘看得出來。她是真心拿你當姐姐看,這麼說也不對。娘看著倒是拿你當個妹妹在疼,她不會讓你被人欺負了去,要是那彭家真敢再咬著不放,說不得還能將之前的氣都出了,但是敏兒,你得自己爭氣,誰也幫不得你一世,多和晴兒學學,她在那樣的境況下都撐過來了,比起來,你這點苦難又算得了什麼?”
莊書敏用力點頭,眼眶紅著,卻沒有掉眼淚。
周氏看著,總算放心了些。
她也是有私心的,眼看著絕了戶的四房就要起來了,晴兒又有心提攜,以後對她其他的子女也有好處,但她也是真心盼著女兒好,盼著她能有個更好的出路,不要被逼死在這溪水鎮。
離開時,隊伍比來時龐大了不少。
莊澤良一家硬是等到這時候才一起走,莊平志塞了幾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人進來,說是要讓書寒磨一磨他們的性子,莊書晴不能拒絕,只得帶上,再加上莊書敏主僕一輛馬車,人數可不就多了。
浩浩蕩蕩一溜隊伍,讓溪水鎮的人很是看了回熱鬧。
到得縣城,一眾人沒有住客棧,而是住在了一處不算太大,但是在縣裡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宅子裡。
“這裡離考場近,卯時就要入場,少走幾步也能多睡片刻。”
“費心了。”對她好她尚能撐得住,可這般對書寒上心,莊書晴這心裡著實是感動的很。
白瞻偷偷揚了揚眉,決定好生獎賞陳元一番,越來越得用了。
將莊書敏安排在自己屋子的隔壁,其他人莊書晴沒再管,而是拉著莊書寒出了門。
“姐姐,我們去哪?”
“之前不在縣裡也就算了,既然來了,自然要去給高大夫見個禮,你這些時日看的書也夠了,讓腦子歇歇。”
高梓林沒想到他們姐弟會來,一時間連起身都忘了。
待兩人走到面前才回過神,連忙叫別的大夫來替他,領著兩人去了里間。
和半年前一樣的佈置,卻已經兩番際遇,莊書晴心裡很是感慨。
“前幾天就聽說你們回來了,還說是回來參加縣試的,當真?”
“當真。”莊書晴笑,“沒想到我們姐弟也成了話題。”
“可不,傳得我都以為是他們記錯了人。”看兩人氣色都好,高梓林也就了了一樁心事,當時兩人在那種情況下離開,他掛了好一段時間的心。
“高大夫這醫館生意可好?”
“小縣城,好不好也就這樣,總不會過不下去。”高梓林看著姐弟兩人打趣,“怎麼,你們這是打算報恩來了?”
“有些恩情不是銀錢,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言謝的,真送上一張銀票,反倒是對高大夫的不敬,這個道理我懂。”莊書晴隨手拿起桌上備有的筆墨寫下一個位址,“我只能給高大夫一個承諾,高大夫若是哪天有心去會元府發展,我一定會助你一臂之力。”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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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6:06
073章 縣案首
離了回春堂,莊書寒才問,“姐姐,你是想要高大夫將醫館開到會元府去嗎?”
“我有點私心。”莊書晴沒有細說,“影響不到什麼,你不用操心這些,想到處走走還是回去?”
“回吧。”雖然在這裡生活了將年十年,可他覺得這裡和他沒什麼關係,還不如會元來得讓他熟悉。
科舉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不止折騰考生,還折騰家人。
好在莊書晴曾經經歷過比這更恐怖的高考,倒也有點派不上用場的經驗。
寅時尚未至,這個臨時租來的宅子裡就起了燈光。
門方打開,旁邊屋子裡的人就都走了出來。
莊書晴也懶得說白瞻什麼,轉了個方向道:“敏姐姐,天還未亮,你再去睡會。”
“哪裡能睡著,今天可是書寒的大日子,耽誤不得,我去廚房幫把手。”
看她精神好,莊書晴也就沒有再攔著,將月明手裡提著的考籃拿過來仔細檢查,確定沒有問題後才安心。
以前她自己是考生,現在是考生家長,竟然比當考生時還要緊張,也怪不得每回高考都有那麼大排場。
“考場裡我讓人去打點過了,不會有人為難你,位置也會是最好的,你只管考,沒人能在其他方面讓你吃虧。”白瞻懶洋洋的靠在門柱上,沒骨頭似的。
但有這番話。莊書晴心裡才更安穩。
她從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更不會不懂這個行當裡的黑暗,那是她顧不到的地方。但白瞻顧得上,並且已經做了,省了她的後顧之憂。
“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考場外,來送考的人不少,每個人都是緊張兮兮的。
看到莊澤良,莊書晴並不意外,他的目的太明顯。但凡能有表現的地方都不會錯過。
莊書寒卻並沒有給他機會,看到他往自己走來就提著籃子進了考場。
莊澤良有些尷尬。脾氣卻沒有,這些日子下來姐弟兩都是這個態度,他已經習慣了。
“晴兒你……”
“先行一步。”不等他說完,莊書晴就打斷他。淺淺福了一福就轉身上了馬車。
莊澤良看著這輛馬車,心頭更是火熱。
大周朝雖然開明,卻也無人敢越制,白瞻既然敢用這種規格的馬車,就說明他有這個底氣,這樣一個人看上了晴兒,這實在是天上掉餡餅的事,還專往他頭上砸。
不要說只是一個女兒,就是再添一個都使得。論貌,婷兒可不比長女遜色,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這種好事。
只是。他得先找個能接觸到對方的機會。
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莊澤良匆匆往家趕去。
莊書晴掀起簾子一角,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皺起眉。
白瞻靠過來,頭擱在她肩膀上一起往外看,“擔心什麼?”
“莊澤良不蠢,不然也考不中舉人。他若將心思全放在我和書寒身上,也是麻煩。”將男人從肩頭推開。莊書晴放下簾子坐好,“還有莊書婷,那也不是個輕易會甘休的人,可自從那日過後,她就沒了動靜,我反倒比較擔心她發大招。”
“她連近你身都做不到,能做什麼,你要實在擔心我派個人去將她收拾了,讓她連出門都不敢,如何?”
莊書晴有點心動,考慮半晌還是搖頭否決,“暫時不造孽了,等書寒考完再說。”
莊書寒是從考場出來得最早的人,一到放排的時間就頂著一眾人的眼光交了卷。
若非午飯過後莊書晴就在家裡坐不住來了外頭等著,怕是都接不著人。
“怎麼這麼快?餓不餓?走,回去。”
“姐姐你別擔心,實在是考題太易,我做完有好一會了,便不想再在裡面熬著。”
“考完了就別再想著,反正也不會允你再進去重做,幾天會出來結果?”
“後天。”莊書寒表現得很是輕鬆,就如他說的,考題對他來說確實不難,“若是正場考過了,後面兩場就無需下場,直接等面複就是。”
“辛苦這些時日,姐姐相信你一定能中。”
說得再輕巧,這兩天兩姐弟都無法真正安下心來,白瞻看得無奈,大半夜的跑了趟縣衙,回來就連連保證,“書寒真的中了,你安心等著出結果便好。”
莊書晴只以為他是安慰自己的,面上表現得好一點了,心裡卻沒輕省半分。
直到次日發案,親眼看到代表著書寒的四十八號出現在日圈的內圈,這心才算徹底安穩了。
二三場不用參與,莊書寒好生休養了一番,到第四場的面複這日很是精神煥發。
白瞻讓陳元去打點時並沒表露身份,可沖著給莊書寒做保舉人的上屆解元,以及他小小年紀所表現出來的實力,縣令就對莊書寒印象深刻。
蘇文新收得小弟子的事並沒有往外傳,所以便是從會元府來的提案大人也不知莊書寒的來頭,只是面複時見他表現出來的穩重以及厚實功底實在讓他見獵心喜,想將之收歸門下。
雖然被婉拒,對莊書寒的好感卻並沒有就此停止。
縣衙外,等著發案的人很多。
未時至,鼓樂齊鳴。
兩個衙役將一張大紅的紙貼在影壁牆上,然後守在兩側,不讓激動的人群將之撕了。
案首莊書寒五個字用加租的字體寫在最上面最顯眼處,不用費力就看得分明。
莊書晴有點暈,居然中了案首,她這弟弟能幹得超乎她預料,她原先也只敢盼著他能中就好,便是末等都使得。
看著眼前明明很高興,偏偏還要拉平了嘴角裝平靜的小小少年,莊書晴捏了捏他的腮幫子,“我的弟弟,真能幹。”
莊書寒心裡全是喜悅的泡泡,他只是盡全力考好,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好的成績!
他沒讓姐姐失望,要是先生知道了肯定也高興。
“寒兒,你中了案首!”莊澤良一聲大喊,將所有的視線都引了過來,大家都想看看這名字很是陌生的案首是誰!
待看到不過是個還梳著總角的孩子都以為自己找錯人了,可看到那個男人走近對那個孩子喊寒兒時,大家不得不信了!
涼山縣今年的案首,竟然是個稚兒!
莊澤良是真的高興,寒兒實在是太給他長臉了,案首啊,他當年都只是一等居中而已。
莊書寒這回沒有無視他,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是,我得了案首,可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是母親給我啟蒙,便是在病榻上也未曾懈怠,是姐姐辛苦賺錢送我進學,是我自己日夜辛苦,我的這個案首,究竟和你有什麼關係?”
莊澤良此時是後悔的,夾雜著愧疚。
可再後悔再愧疚,日子也回不到以前,他現在要想的是怎麼認回這個兒子。
正要開腔,莊書晴突然道:“要說什麼就一次說完,以後,你再不會有接近我們的機會了。”
“晴兒,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三人,我也後悔,可再後悔你娘也不可能活過來,我們就不要在這事上糾纏著不放了,我總歸是你們的父親,以後你們總有用得上我的時候,何必非要鬧得如此難看。”
“話不投機半句多,書寒,我們回去。”
白瞻轉身跟上,邊不忘吩咐,“以後,不得讓他再靠近一步。”
“是。”
“兒子這麼優秀居然不是做父親的教出來的,嘖。”
“又是個寵妾滅妻的,也怪不得人家人認他。”
“可不是,我要是有這麼個兒子,不知道會寶貝成什麼樣……”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入耳,莊澤良又惱火又難堪,再呆不下去,帶著一身火氣回了家。
陳嬌娘現在學乖了,看老爺面色不好看絕不往他跟前湊,就算避不開,也當自己是啞巴,不多說一個字。
莊澤良直接去了母親屋裡。
自從那對姐弟從家裡逃走後,老太太的話就少了,對莊書婷和莊書耀也不如以往親近,但要說她後悔吧,也看不出來,一如既往的尖銳刻薄。
“如何?”
“中了案首。”
老太太睜開眼睛,“比你爭氣。”
“是,比兒子爭氣。”莊澤良嘴裡泛苦,這本是好事,可這般爭氣的兒子已經不認他。
“母親有話要問你。”
“您問。”
“嬌娘母女回去溪水鎮,真是你叫她們去的?”
“不是娘叫她們去的嗎?”脫口而出的話讓母子兩人都變了臉色。
“好,真是好啊,這手段看樣子以前也沒少使。”老太太冷哼,“這些日子我就在想啊,我怎麼就厭惡董氏到了那種程度,竟是連看一眼都覺得礙眼,可想著想著,我竟然想不出來她一點討人厭的地方,還有那對姐弟,規矩學得半點不差,也從不曾對我有過不敬,我怎麼就連好聲好氣說句話都不樂意呢?恩?你給我解解惑。”
莊澤良想到了自己。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往婉如心口上捅刀子,再往上面抹鹽的?翻遍記憶,竟然找不出和那兩姐弟相處的畫面,全是婷兒嬌聲嬌氣叫爹爹,耀兒給他背書的模樣。
“他們姐弟不認你,說得過去,可為了這個家,不能容許。”老太太起身,“我一個老太婆親自上門道歉,看他們是不是能狠得下心來不理會,晴丫頭要是聰明,就不會讓才得案首的弟弟傳出不孝的名聲。”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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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6:27
074章 成全你!
莊書晴得到通傳的時候氣得好一會沒說出話來。
“不想見就不見,將人打走便是。”
“不,你不懂。”莊書晴使勁忍著才能不打寒顫,“她就是看准了我不敢這麼做才會選在這個時候登門。”
白瞻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還是想拿不孝做文章。”
“我不會低這個頭,絕不。”只要有這一回的退讓,她得退一輩子,要她在那一家子噁心人面前退讓,還不如殺了她!
“好,你想怎麼做。”
莊書晴起身,“那便對質好了,我倒要看看,她如何顛倒黑白。”
剛走出屋子,莊書寒就趕過來了,滿身的火氣,“姐姐,我去。”
大門緩緩打開。
這裡本就不是偏僻地方,新科案首住在此處的消息也早就傳開了,看這邊的陣仗不少人都圍了過來,並且人數只增不減。
莊書寒走在前,莊書晴在後,白瞻緊緊跟著。
“聽說老夫人要見我,不然便要扣我一樁不孝的罪名。”
先聲奪人,幹得好,莊書晴暗暗在心裡替弟弟喝采。
老太太慢了半拍才接話,“老身是你的祖母,你回來數日不來問禮請安,可是不孝?”
“祖母?老夫人莫要說笑,我們姐弟兩人早從你們這一房遷出去,記入四房名下,全族皆是證人,老夫人若要對質也容易。我這就遣人去將伯公接來。”
“便是遷出去了,你們姐弟流的是你們父親的血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莊書寒氣笑了,“當初丟棄我們姐弟時。老夫人為何不想著我們是他的血脈,現在我中了案首時又想打著親情的幌子來認親,莫不是世上的好事都要讓你們占盡才是正理。”
老太太面上依舊冷硬,既不被莊書寒話裡的冷意擊倒,也不為周遭的竅竅私語所動,“過去的都過去了,你便是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該為你姐姐著想,沒有父親做主。她一輩子都得耽擱。”
“老夫人莫要以我說事,我便是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要回那個莊家。”莊書晴涼涼的接話,“我忘不了娘死時你笑著說終於死了的樣子,忘不了我們姐弟都快衣不蔽體時。你只惦記著給庶出的姐弟兩人做新衣裳,忘不了大年除夕,我們姐弟吃著冷飯冷菜,你們幾個人高聲笑著,大口吃著,幸福無比,更忘不了一個姨娘在我面前囂張的說,如果我不聽話就要將我嫁給賴子乞丐,我倒想問問老夫人。這樣的莊家,有什麼值得我再回去的。”
老太太一時接不上話,莊書晴繼續道:“當時書寒為了能多看看書去了書房。是誰拿起硯臺就砸,說他一輩子也不會有出息的?現在他出息了,就全都得了失憶症,忘了之前是怎麼欺辱我們姐弟的,老夫人,活了一大把年紀。歲月就只教會了你以老賣老嗎?你們現在是以什麼臉說出過去的就都過去了這樣的話?我告訴你們,在我這裡。過不去,一輩子都過不去。”
“晴兒……”
“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喊我?”莊書晴厲聲打斷莊澤良的話,“娘放棄一切跟著你,你是怎麼待她的?除了附庸風雅,你還會什麼?明明是靠娘撐起來的一個家,明明一切所得全是來自于娘親,還讓你的妾室穿金戴銀,不曾薄待庶子庶女半分,你們呢?是怎麼回報她的?全是白眼狼,養不熟的白眼狼!”
莊書晴胸膛急劇起伏,她不知道這一刻的情緒是她的,還是原身的,她就是覺得難受,特別難受,為什麼世上會有這種人呢?那麼不要臉,那麼臭不可聞,為什麼死的不是他們!
白瞻將人攬進懷裡,一下一下的輕拍著她的背,書晴將心藏得太緊了,這樣發洩出來才不傷身體,留著那一家子人就為了起這個作用的。
要不是莊澤良扶著,老太太都要站不穩了,她知道兩姐弟對他們的怨恨,可她沒想到會恨得這麼深!
哪家的姑娘不是老老實實的,嫁出去還得靠著娘家撐腰,再大的不滿也不敢做得過份,可這莊書晴是壓根不管這些,一副要徹底撕破臉的模樣,這是找著靠山了啊!
老太太看向從頭至尾都沒有幫腔的男人,這便是那個白公子吧,聽婷丫頭提過幾回,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看上了,長得這般俊俏,也難怪。
不過,“你以為男人比家人可靠?”
“如果是你們那樣的家人,狗都比你們可靠。”莊書晴是徹底放開了,她不在乎在這涼山縣留下個什麼名聲,她只知道這會她很痛快,不用憋著,不用顧忌什麼,這種感覺痛快得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最後說一次,在你們接過我娘給我留的嫁妝開始,我們姐弟就和你們這一支再無關係,若是再糾纏不清,我不會客氣,莊書婷,你也不用藏,你向來有我有什麼你就要搶什麼的習慣,這個男人現在就是我的,有本事,你搶去。”
不用指認,圍觀的人順著莊書晴面對的方向紛紛讓開了位置,只餘下莊書婷站在那裡。
她這刻恨不得咬死莊書晴,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的話,是存心要往她身上潑髒水,還讓她不敢對白公子有所動作。
可只要事情能成,就是讓人說幾句閒話又怎麼樣!
莊書婷什麼話都沒有說,挺直脊樑上前扶住祖母轉身離開,退場退得極為從容。
莊書晴笑,“我們明天便離開了,莊書婷,你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
明天就走了?莊書婷不由得停下腳步,怎麼這麼快!
她的計畫都還沒有實行!
她都還沒有看到莊書晴失態崩潰的模樣!
莊書婷回頭,臉色通紅,眼眶含淚,“我不過是喜歡了一個人卻不敢說,你為什麼要這麼逼我!”
“喜歡?你喜歡我什麼?”
見白瞻接話了,莊書婷心下暗喜,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喜歡是一種感覺,若是我能形容得出來,又怎麼算得上是喜歡。”
“天蠶衣,紫玉冠,青玉佩,超制馬車……這些才是你喜歡的吧。”白瞻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近她,“當然,我這張臉也不錯,可這不是最主要的,是不是?”
“我愛一個人,便愛他的全部,不管好的壞的,都會放在心裡。”
“我給你個機會。”
“只要公子說,我一定做得到。”
白瞻看向書晴,兩人遙遙相對,眼神溫柔繾綣,“我和你的家人,你選誰。”
“可是……”
“沒有可是。”
莊書婷咬牙,她哪會看不出來自己被人輕賤了,可這是她的機會,家人斷了以後可以再聯繫,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她以後怕是連白公子的面都要見不著了。
長相俊俏,氣勢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這樣的人,就算只是做他的妾以後也好過。
她表現出來的勇氣,幾個女人及得上?
她在賭,賭白公子會因為她的與眾不同而刮目相看。
“為了公子,我願意捨棄一切。”
“婷兒!”
莊書婷回頭看向父親,眼淚說來就來,“爹,女兒真的喜歡白公子,您就成全女兒吧。”
莊澤良氣得臉色鐵青,蠢貨,她就看不出來這個男人在耍她嗎?
白瞻此時卻走回莊書晴身邊,一陣風吹來,下意識的撐起披風擋住,“你選錯了。”
莊書婷白著臉追問,“為何。”
“你若選家人,我還會高看一眼,可你為了自己竟然連家人都捨棄,還敢大慚不言說喜歡。”
“大娘能為了愛情拋棄一切,為何我這麼做就……”
白瞻譏諷的勾起嘴角,“你拿自己和伯母比?你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她拋棄一切跟著莊澤良,那是下嫁,徹徹底底的下嫁,你想學伯母?可以,我成全你,陳元。”
“屬下在。”
“去給她說一門好親事。”
“是。”
“不,不。”莊書婷覺出不好來了,她發現這個男人是來真的!“你不能這麼糟蹋我,你沒這個資格,爹,爹,帶我回家,快,我們回家。”
“不喜歡我了?剛不是還說願意為我拋棄一切?你的喜歡是說有就出現,一搖頭就消失的?”
莊書婷真怕了,一邊搖頭一邊後退,恨不得立刻爬到床上藏進被子裡。
剛剛還對她同情不已的旁觀者這會都明白過來了,這喜歡得未免也太假了些。
“若是我問書晴那個問題,她根本不會考慮,毫不猶豫就會選擇家人,為了家人,不要說區區一個男人,就是命她都可以捨棄,這才是感情,即便現在我在她心裡遠遠比不得家人,可當我成為她心裡的那個人時,她也必然會拿命護我,莊書婷,你拿什麼來和書晴比?口口聲聲說喜歡,從你嘴裡說出來都是糟蹋了喜歡這兩個字。”
莊書婷還想辯解,可一想到他之前的話頓時閉緊了嘴巴。
起風了,白瞻不再打擊人,攬著莊書晴轉身回屋。
莊書婷剛想鬆口氣,就看到那個叫陳元的走到她面前笑眯眯的道:“我辦事向來效率,兩天后,莊小姐準備當新娘子吧。”
“不!”
“我家公子向來一口吐沫一個釘,此事,已成定局,認命吧。”
莊書婷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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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6:47
075章 悔!恨!怪!
出去三個人,抬回來兩個,陳嬌娘急得渾身打顫,忙遣人去請大夫,還未來得及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又得聽下人來稟報莊書耀又暈過去了。
“怎麼回事,不是都好了嗎?”
陳嬌娘此時也想暈過去,前幾日耀兒莫名其妙的暈倒在地,看了大夫卻找不出病因,可一天卻要暈上數回,什麼辦法都想盡了,各種金貴藥材也沒少吃,眼看著這兩天好些了,從昨天到今日還沒有犯病,這怎麼就又……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請大夫。”
莊書寒那小畜生高中案首,自己家卻五人倒了三人,陳嬌娘直接將人恨上了,只覺得那兩姐弟和她們母子三人天生犯沖,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再有牽扯,老死不相往來,什麼好處什麼助益她都不要了。
那些東西再好,又哪裡能比得上自己的兒女平安重要。
一抹眼淚,正要去和老爺說道說道,一抬眼看到老爺此時的臉色她又膽怯了,那兩小畜生又怎麼惹著老爺了?
莊澤良卻突然猛的抬頭看向陳嬌娘,眼神兇狠,全然沒有往昔的溫情,“婉如死後,你為何要那般對他們姐弟?給他們吃剩飯剩菜,讓他們衣不蔽體,你個毒婦,怎麼能這麼狠心,但凡你有婉如待婷兒耀兒的十之一二,他們又如何會有這麼大恨意。毒婦,毒婦!”
陳嬌娘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得乾乾淨淨,她做的這些。難道不是在婆婆和丈夫無聲的支持下做的嗎?住在同一個屋簷底下,他們過得好不好,做父親的有心又怎會看不到。
現在倒是想全都賴她頭上了?
血往上湧,陳嬌娘抖著聲音反問,“老爺,您這話說得不虧心嗎?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誰,我是為了誰從妻變妾。一做就是十多年,我都是為了誰!”
莊澤良懶得和她糾纏。“我去照顧母親,婷兒和耀兒你好生照看,等婷兒醒了,你快將她送走。”
“送走?送哪裡去?老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婷兒會暈過去,您還要將她送走?”
說到這個,莊澤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甩手就給了她一巴掌,“你養的好女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喜歡一個男人,還願意為了那個男人拋棄所有家人,結果被人狠狠羞辱。莊家的臉都被她丟盡了,不送走,還真等著被人強行扭著嫁人不成。”
陳嬌娘這輩子沒被人動過一個指頭。摸著臉上火辣辣的半邊臉好一會才消化這一段話,也顧不得撒潑,疼痛全丟一邊,一連聲的問,“是不是那個白公子?為什麼會有人要強行將她嫁人?如果是嫁給白公子,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好個屁!”莊澤良恨不得再給她一巴掌。想到自從婉如過世,家裡就一日不如一日。銀錢也看緊,他不是不後悔的,要是他能對婉如好一點,要是婉如還活著……
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是陳嬌娘毀了這一切,莊澤良火氣更大,“白公子那是什麼樣的人家,怎麼會看上自動送上門的女人,你以為你那女兒是天仙,誰都搶著要?什麼涼山第一美,出了涼山這小地方,她算個什麼?還想嫁過去,你也不想想她有沒有那個命!”
陳嬌娘也許有千萬個毛病,可對自己的兒女,她絕對是個最好的母親!
女兒被這般貶低,她哪裡受得住,難聽話張嘴就來,“是,婷兒不算什麼,莊書晴就算個東西了?她還不是死貼上去的?不然白公子那樣氣派的人能看得上她?娘死爹不疼,她有什麼……”
“啪!”這一巴掌打在陳嬌娘臉上,卻也像是打在了莊澤良自己臉上,娘死爹不疼,可不就是娘死爹不疼,他這個做爹的給了兒女什麼?就像寒兒說的,他能有今日,有婉如的教導,姐姐的愛護,自己的日夜用功,唯獨沒他什麼事。
“老爺,我錯了,妾身不是那個意思,妾身就是……急糊塗了。”陳嬌娘回過神來顧不得臉上的疼痛,撲上去抱住莊澤良就哭。
只是,腫起來的兩邊臉頰讓她看起來實在和梨花帶雨扯不上關係。
這張臉,已經有了細紋,是了,她比婉如還大了半歲。
婉如便是到死時,仍然是從容的,優雅的,眼神平靜,看不到愛,也看不到恨,莊澤良突然想知道那時候婉如在想什麼,是不是後悔了?後悔拋棄一切跟著他,後悔自己看錯了人……
董家小姐啊,那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莊澤良閉上眼掩下心中一湧而上的情緒,再睜開時毫不留戀的將陳嬌娘推開往後院主屋走去。
陳嬌娘踉蹌著後退,被丫鬟扶住才沒有跌倒在地。
此時她卻像是失了魂,老爺剛才的眼神……剛才的眼神……
“夫人,大夫來了。”
是了,她現在已經是被扶正的莊夫人,便是老爺心裡對她有了疙瘩也不可能休了她,她有姑母,還有一雙兒女,老爺休想甩開她。
撫了撫鬢角,陳嬌娘背過身收拾了一下儀容才走出門去,她現在要想的,是怎麼顧好她一雙兒女。
那邊,莊書晴緩緩喝下一杯熱茶,心裡的冰冷才逐漸退去。
抬頭對擔心不已的兩人笑了笑,“我沒事。”
“我以為姐姐心裡沒有那麼恨……”
“我之前也這麼以為,可我小看了心裡的執念。”那種恨意從四肢百骸裡蔓延出來,讓她控制不住。
原身性格怯弱,可該知道的她都知道,該記著的也都記著,只是她太弱,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發洩心裡的恨意,這回終於逮著機會了,莊書晴覺得,那時候自己的模樣一定很嚇人。
“白瞻,你真打算將莊書婷嫁人?”
白瞻一手撐著頭,輕恩了一聲。
沒有解釋,也不覺得這有何不妥。
莊書晴腦子裡轉了幾個念頭,索性丟開不管,寧願丟棄家人也要往上爬的女人,可憐她都是浪費情緒。
更何況,她其實並不可憐她,若是白瞻真是那些紈褲子弟,說不得真就讓她成功了,到時她莊書晴便成了個笑話,在她打那些主意的時候可有想過這些?
以她的心性肯定是沒有的,只要自己好了,管別人去死,這才是莊書婷。
既然如此,那就承擔後果吧。
“已經有人去溪水鎮報喜了,明天我們需得回去一趟,伯公估計會開祠堂祭祖,事情了了,我們就回家。”
“可,陳元,你只有兩天時間,宜早不宜遲。”
陳元躬身應是,眼角餘光掃過姐弟兩人皆沒有多說一言,心裡頓覺滿意不已。
他們是都盼著有個人能取代老夫人,但是那個人不能是純善得沒有底線的人,公子那性子,再活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別人嘴裡的好人,若是一意引著他往那個方向走,事情肯定要糟。
現在看來,沒有誰比莊小姐更合適。
次日一早,一行人輕車簡從去了溪水鎮。
從馬車才進鎮開始,鞭炮聲就沒有停過,馬雖然受過訓練,眼下這等情況莊書寒卻不宜再坐在馬車裡。
馬車稍停了下,莊書寒從馬車上下來,鞭炮聲也掩不下的起哄聲,議論聲入耳,讓他心跳得有些快。
青陽子牽過來一匹馬,莊書寒謝過,不算熟練的翻身上馬,好在沒有出糗。
莊書晴在視窗撩起一條縫看著坐在馬上,身體明顯僵硬著的弟弟忍不住笑道:“今天我應該給他穿一身紅袍的。”
“會有那一日的。”紅袍加身,打馬遊街,只要那小子不泄了氣,未必沒有那一日。
莊澤良那一家子還是得留著,他們越多動作,書寒會越上進。
莊家中門大開,莊澤民領著家裡一眾男丁等在階下。
從昨兒接到消息開始,莊平志就親自監督著下人將門口的每一個階梯,每一塊磚都沖洗乾淨,今天一早又打掃了一遍,連灰都摸不到一點了才算合格。
聽著動靜越來越近,莊澤民有些站不住了。
縣案首,十歲的縣案首,聽到這個消息,他一晚上沒睡著,早上去給父親請安時,看父親的神情約莫也是如此。
可他心裡也擔心,就怕書寒太小,經不起捧,這要是驕傲了,以後不再上進可就毀了。
當看到由遠及近的人,心裡那點擔心頓時褪了去。
神采飛揚的少年,眼神透出來的有高興,有自信,卻沒有驕傲自得,這個孩子,比他們預料的都要穩得住。
莊書寒翻身下馬,上前抱手一揖,“大伯,小子沒有讓您失望。”
莊澤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滿意不已,“好樣的,幹得好,給莊家掙臉了。”
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兩人,莊澤民又拍了拍他肩膀兩下,往前迎了兩步,“昨天報喜的人來過後,爹都高興得抹眼睛了,直說書寒爭氣,一早就吆喝著開祠堂,就等你們了。”
拜祠堂可沒有女人什麼事,莊書晴笑得溫婉,“那就不耽擱了,書寒,你快隨大伯去。”
“爹的意思是讓你也去。”
莊書晴愣了愣,旋即搖頭,“伯公和大伯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沒必要為這點小事破例,書寒是我們這一房的男丁,有他去就夠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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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23:57:52
076章 你儘管罵,我認!
不管莊澤民怎麼遊說,莊書晴最後都還是沒有去。
規矩雖說是用來打破的,但也得值得打破,為這點小事,沒必要。
比起之前在這裡住的那些日子,莊書晴明顯感覺得到這回回來大家對她的態度不一樣了。
不能說人勢利,只是趨吉避凶是人類的本性罷了,她能理解,卻不打算縱容,在接連見了三個族嬸,聽了幾籮筐的好話後就讓南珠站在院門口等著,婉拒了所有人登門。
莊書寒回來時已經快午時了。
中午莊家開了大席。
原本還有人提議擺流水席,被莊書晴一句話堵了回去,“若書寒能狀元及第,便是擺上半個月流水席都使得,現在,他還差得遠。”
現在自是沒人敢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最後只在莊家擺了大席面,一家人好好吃了兩頓。
“伯公,大伯,明天在縣城耽擱一日,後天我們就回會元府了。”
“該回,該回。”莊平志連連點頭,“府試在四月,沒多久了,寒小子,你要咬住這口氣別泄了,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
“我省得。”
莊書晴執壺倒酒,“府試過後是院試,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使人回來向您報信,若沒有特殊事情,短時間之內我們姐弟應該都不會回來了,伯公您多多保重。”
“我會的。”莊平志笑眯了眼。“莊家出了個這麼個爭氣的子孫,我一定會努力多活兩年,等著他的大出息。不過晴丫頭啊,伯公以倚賣老,有個事想求你。”
“伯公慢說,正好我也有個事想和伯公大伯商量,不如就由我先說?”
父子兩人對望一眼,“你說。”
莊書晴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潤口,組織了下語言。道:“書寒眼下還小,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得不替他多想一些。若是說得不好,您二位也別生我的氣。”
“就沖著你為寒小子做的,也沒人有資格置喙你半句。”
“我接下來說的,還是為他。”溫和的看了弟弟一眼。莊書晴歎了口氣道:“書寒能中這個案首,我娘自然居功至偉,他自己也是下了死力氣在用功,我在這方面其實並沒有幫到什麼忙,只能盡力給他提供一個好的環境,為他的將來多做打算。”
“伯公您要說什麼我也能猜到一二,可是我不能答應,非是我不顧念親情,不想讓家族的人好。相反,我希望家族能多幾個有出息的,越出息越好。一個家族若只靠著一個人,根基是不會穩的。”
“那你……”
莊書晴搖頭,“書寒是我見過的最早慧的孩子,天生有一點,更多的是因為當時的環境逼得他不得不上進,其他人學不來。所以我不能同意伯公您放人在他身邊,那於書寒無益。其他人也從他這裡學不到什麼,但是,我願意出資建族學。”
“建族學……”莊平志念叨了一句,眼神越來越亮,“就像那些大家族一般建族學?”
“是,莊家書香傳家,底子本來就不差,只是缺乏一個有序的指引,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使勁,回會元後我會想辦法請來幾個有真才實學的先生,還有這個。”
莊書晴遞過去一張銀票。
“一千兩?!你哪來這麼多銀子!”
“這是我過去半年攢下來的所有銀子,族裡有心進學的人一切筆墨紙硯和其他開支如先生的薪俸都由我們姐弟來供,但是一應支出都要記下來,我會定期派人來查帳,族裡只需給出一個合適的地方辟為族學即可。”
莊平志想說點什麼,可看著這張銀票,他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這麼好的事,他不可能不答應。
這個並沒有得過家族任何好處的丫頭,給與了她對家族最大的善意,只因為她不想讓一個家族的壓力都壓在書寒一人身上,她很清楚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只要他們能憑自己的本事考過縣試,後面的一切開支都由我來負責,只要我能幫的,絕不推辭。”
“晴丫頭,你這……”
“我也有我的要求。”
“你說。”
莊書晴本來只是冷靜的眼神鋒利起來,“不要將我們姐弟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們本沒有義務做這些,可我們做了,為的不是得誰的感激,也不能從中得到任何好處,我們要的,是一群知好歹,在努力上進的族人,是一個安穩的,能成為我們姐弟依靠後盾的家族,若達不到我的要求,就不要怪我們姐弟像捨棄莊澤良一樣捨棄莊家,伯公,我說得無情,可我做得並不無情,我的銀子並非從天上掉下來的,對家族,我已經盡我所能。”
一千兩,就是莊家這樣人口眾多的家族都能用上不少時間,一千兩,足夠讓人鋌而走險做盡壞事,一千兩,也是這丫頭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賺回來的。
莊平志喟歎一聲,可即便知道這一千兩賺得不容易,他也不能推出去,這對家族來說太重要了。
“我老頭子活一天就會看好這一家子一天,我死了還有你大伯,這世上是有你父親那樣不識好歹的人,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你的話我記下了,族裡但凡能多幾個出息的,也當記你的恩。”
莊書晴搖頭,“我這麼做族裡是得利,可歸根究底我還是為了書寒,說是自私都不為過,我就盼著以後能有人幫襯書寒,他年紀還小,可塑性強,有名師指導,上面還有兩個出息的師兄,我相信他總有成才那日,現在做這些是早了些。可未雨綢繆的準備,我不嫌多,再說就算沒有書寒。族裡有其他人出息也不是壞事,說不定以後還是我們姐弟要借光。”
“要真有那日,他們報你的恩也是應當。”鄭而重之的將銀票交給兒子,莊平志看向莊書晴,“我替莊家所有人多謝你,雖然一個做長輩的要晚輩的銀子實在不該,可莊家眼下的情況著實不好。拿不出多餘的銀子去做這事,我就捨下這老臉了。”
說著。莊平志起身對著莊書晴彎腰下拜,唬得莊書晴連忙跳開,“伯公,您這是短我的壽呢。還不如直接上手給我一頓打。”
“我會出息的,伯公。”莊書寒上前扶著人坐下,平靜,但堅定。
莊平志拍了拍扶著自己的還是個孩子的手,莊家,總算能看到點希望了。
次日,姐弟倆離開時幾乎莊家所有人都出來送行了。
莊平志一早就將建族學的事說了,至少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記莊書晴的情。對姐弟倆格外客氣。
“晴兒,你敏姐姐我就託付給你了,你教教她。我不指望她變得和你一樣出色,把膽子磨大一點,性子磨利一點就行,至少不能被別人欺負了還要自己也下死力氣去欺負自己。”
“這可是伯娘您說的,到時候我將她嫁出去了您可別怪我多事。”
“我不知道多盼著你多一回事。”周氏笑出了魚尾紋,“她跟著你。我放心。”
莊書晴正要說話,那頭一輛馬車飛快駛來。揚起一路灰塵,陳嬌娘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馬車上下來,頭髮都散了些許。
“莊書晴!你個小畜生,你不得好死……放開我,放開我!”
一直靠著馬車等人的白瞻沉著臉走向被制住的陳嬌娘,“既然不會說話,嘴巴要來何用,縫起來。”
青陽子立刻興奮的上前,自從看過莊小姐縫傷口後,他就隨身準備了針線,隨時準備一顯身手。
這不,機會來了。
“放開我,放開我……”
周氏輕輕碰了下莊書晴的手,她是不喜這陳嬌娘,可要是白公子在莊家大門口這麼幹了莊家卻無人制止,莊家的臉面就丟光了。
可攔……如何攔。
莊書晴一直等到青陽子都捏著針準備上手了才開口,“等等。”
青陽子停下動作,眼巴巴的回頭。
“陳氏,我是不是很好欺負?”莊書晴走到陳嬌娘面前,當沒看到她被扣住動彈不得,“我明明連舊帳都懶得和你算,只想和你來個眼不見為淨,為何連這點,你都滿足不了?”
陳嬌娘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臉上沾了灰,眼淚流下來劃出明顯的淚痕,“是我錯了,我錯了,以前的事就當是我對不起你們,你放過婷兒好不好?她再有千般不是也是你的親妹妹,你放過她吧。”
“我只有弟弟,沒有妹妹,還有一點你也說錯了。”莊書晴蹲下來看著她,“從頭至尾都不是我對她如何了,是她一而再的來挑釁我,她得罪的也不是我,是白公子,你求錯人了。”
陳嬌娘恨不得撓死莊書晴,可想到一清早抬到家裡來的簡陋聘禮以及昨天才送走,卻被人打暈了送回來的女兒,她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她不能讓婷兒的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你替我求求情,書晴,你替我求求白公子,你那些嫁妝我不要了,都還給你,還給你,你替我求求情啊。”
任何一個人這般模樣,莊書晴覺得自己都會心酸,會心軟,可眼前這個人如此,她只覺得解氣。
她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借白瞻的勢收拾了那一家子,只是再怎麼收拾也不能要了人的命,想著倒不如慢慢磨,書寒會越來越有出息,書寒越有出息,他們就越難受,這才是她的報復。
“我曾經也這般絕望的求過你,在娘親才去世那半年,我求過你幾回,你說的話,你當時的神情,我每每想起都會打冷顫,現在輪到你絕望了,我為什麼要替你求情?無情也好,狠毒也好,你儘管罵,我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8:00:44
077章 送上花嬌
遠走的馬車,匍匐在地的狼狽婦人,離去前莊書晴擲地有聲的話,掃過來時銳利如刀的眼神,這一幕,很多年後莊家人都還記得。
正是莊書晴那天表露出來的銳意,讓莊家人的心裡更多了顧忌,上進的人多了,不該有的心思少了。
這時候,他們是真的相信只要做到莊書晴所說的靠自己的本事考過縣試,以後的一切都不是問題。
這個尚未及竿,原該待在閨中待嫁的姑娘讓他們不再覺得底氣不足,身後也不再空空如也。
肩膀不夠厚實沒有關係,他們能幫著撐起來,個子不夠高沒有關係,他們個兒不矮,他們要的,只是在他們需要的時候能搭一把手幫他們站穩了,以後的事他們能自己來。
青陽子賴著上了馬車,崇拜的看著莊書晴,渾身上下都透出興奮來。
白瞻一腳將他踢出去,丫鬟會意的拉上門守在外間,看著青陽子的眼神很是不善,青陽子看這架勢也不敢硬來了,一個人抱成團笑得古裡古怪。
莊小姐威武莊小姐霸氣,將他家公子的氣勢都壓下去了。
就在剛才,他覺得莊小姐好像掙脫了什麼束縛一樣,和之前束手束腳的明顯有了不同,不管是因為什麼。他都覺得這是好事,想像著莊小姐甩開手大幹一場的模樣,青陽子笑得更古怪了。
雖然車廂內還有莊書寒在。白瞻也沒有著意收斂,臉上帶著舒緩的笑意,蔓延至眼中,眼神都是柔和的。
他不怕書晴仗他的勢,不怕書晴有想法,他就怕書晴委屈了自己,憋著自個兒。
要是書晴能天天都像剛才那般。他才高興。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莊書晴斜他一眼。看向過於沉靜的弟弟,“覺得姐姐做得過份了?”
“怎麼會。”莊書寒連忙搖頭,面上有些赫然,“之前中了案首。我其實有些得意,覺得自己才十歲就能得案首,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怎麼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厲害,並且姐姐也很高興,我就有些飄飄然了。”
低下頭去,莊書寒的聲音低了些,“我只顧著得意,姐姐卻已經為我想了那麼多。當時我們離開涼山時是典當了娘親的玉佩才敢去會元,姐姐現在卻拿出了一千兩……要不是為了我,姐姐何用如此。一千兩足夠我們姐弟兩用上一輩子了。”
“一千兩沒你想像得那麼多,也沒那麼難掙,你還真相信那是我攢下的所有銀子啊,伯公就肯定是沒有信的。”雖然這麼說,可看到弟弟有這麼大觸動,莊書晴還是很高興。她是真擔心一不小心就將這孩子養歪了。
“家族可以幫不上你的忙,但是一定不能拖你的後腿。這一千兩,我並沒指望真能起到多大作用,只要他們能專心向學,多懂一點道理,不橫行鄉里,不仗勢欺人就達到了我的目的,書寒,你要記得,你並非一個人,莊家這個家族是你甩脫不了的,既然甩脫不了,就要儘量將他們往好裡帶,先要修身齊家方能言其他,歷史上一世清名毀于親人手中的名臣並不少,你要引以為戒。”
“我知道怎麼做了,姐姐。”莊書寒態度異常嚴肅,姐姐很少和他講這些大道理,哪怕這些道理他都懂,但只要從姐姐嘴裡說出來,他就能記得格外牢固。
“姐姐知道你都懂,莊家雖然出了個莊澤良,但是總體來說家風還是正的,有伯公在,也用不著我們費多少心,你只管往前看,穩步向前走,你只需記著,你越出息就越有發言權,說出來的話才會讓人忌憚,在那之前,一切有姐姐。”
“姐姐,我不會讓你辛苦多久的。”
“姐姐等著。”
白瞻親眼目睹了一場姐姐教弟,姐姐教得用心,弟弟聽得也認真,他覺得莊書寒有這麼個姐姐簡直是他三輩子修來的福氣,書晴什麼時候能在他身上用上花在弟弟身上一半的心思,他都滿足了。
而此時的莊家已是一片混亂。
莊書婷拿著剪子比著自己的喉嚨,頭髮散亂,衣裳沾著灰,啞著的聲音也掩不住其中透出來的絕望,“滾,通通滾出我家,再逼我,我就死到衙門去,讓世人看看,做姐姐的是怎麼逼死妹妹的。”
陳元非但不後退,反而踱著步子上前,“求死?可以,死了這門親事就不作數了,死吧。”
“你這個惡魔!”莊書婷崩潰大喊,剪刀一推,鮮紅的血順著脖子往下流。
陳元當然不會讓她死,他心裡也很清楚,這個女人不會真的尋死,她捨不得這個並不那麼美好的世界,只能拿這條命來做威脅,妄想能逼得他們收手。
可惜,她碰上的不是會憐香惜玉的人。
想踩著莊小姐上位已經是犯了公子的忌諱,更何況他還將主意打到了公子身上,絕無可能輕輕鬆松揭過。
當然,如果莊小姐開口那就定當別論,只是莊小姐要是會求這個情早就求了。
“我要見莊書晴,我要見她!”
“來人,給她收拾收拾送上花轎。”
“你敢……”
陳元眨眼間來到她面前奪下剪刀,又一掌劈在她頸後。
——他有什麼不敢的。
“別管什麼吉時不吉時了,將人送去,看著他們圓了房。”
“是。”
轉了轉手腕,陳元覺得自己真是好人,把好事都做到底了,不知道公子是不是又會獎勵他點什麼好東西。
莊澤良在去了一趟衙門卻沒能和往日一般輕易見著縣令後就知道事不可逆了。白瞻的來頭怕是比他預料的還要大,婷兒不嫁也得嫁。
認命後他索性悶在主屋照料老母親。
老太太到底心疼從小疼到大的孫女,強撐著坐起來抖著聲音問。“沒有別的辦法了?”
“如果晴兒願意說句好話……”莊澤良搖頭,“她恨都來不及,怎麼會幫忙說好話,娘,這也是婷兒咎由自取,要不是她想著攀高枝,怎會落得這麼個下場?不提白瞻出身如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為晴兒回來的,往難聽了說。婷兒這是想奪姐姐的男人,晴兒憑什麼還要幫她說話,晴兒……太像婉如了。”
愛時不顧一切,恨時。便連看一眼都嫌多餘,莊澤良眼前浮現婉如的眼神,那麼冷,那麼荒涼……
慌忙閉上眼,將腦海中的人趕走,莊澤良莫名覺得背脊有點涼。
老太太身體往後一倒,口裡喃喃自語,“造孽,造孽啊……”
莊家的事陳元單獨向公子稟報的。
“成了?”
“是。”
“那就撂開手吧。這事到此為止。”
“是,莊小姐那裡……”
“她不用知道這些。”
“是。”
白瞻不說,莊書晴直到上了船也沒提。就像忘了有那麼個人似的。
莊書敏上船後不久就將她叫了過去。
白瞻只以為兩姐妹有話要說也就沒跟,這是在他的船上,要是還能出什麼事,包括他在內都該抹脖子。
“晴妹妹,這船……是白公子的?”
“對,怎麼?”
莊書敏苦笑。所有人都覺得白公子好氣派好排場,上了船她才知道那根本不算什麼。這船上留守的人就不比跟在白公子身邊的人少,船上的每一樣東西都華貴得她不敢近身,就怕碰壞了。
“你怎麼就招惹上了這樣的人,要是你被欺負了莊家誰能為你出頭。”
知道她是在為自己擔心,莊書晴心下也跟著軟了,“被欺負了就被欺負了唄,我認命,總不會纏著他不放,敏姐姐,我和你不同,在你心裡女人毀在成親這一關就是毀了一切,得賠上一輩子,人生灰暗,在我這裡,成親生子可以有,卻不會是我的全部,就算未婚生子,我也能活。”
看莊書敏頓變的臉色,莊書晴笑,“為什麼不呢?要是連自己都否決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可是如果我自己覺得那不算什麼,那就真的不算什麼了,人活著,得為自己,如果有個好名聲,那當然是再好不過,可要是名聲汙了,就非得拿命去抵嗎?我活著沒有給別人增加負擔,影響不到別人,其他人有什麼資格來對我冷嘲熱諷,說三道四?”
莊書敏聽著,好一會才接話,“晴妹妹你是想告訴我,只要自己不依靠別人也活得好,就根本不用在乎其他人怎麼說?”
“就是這個理兒,說到底還是得自立自強。”莊書晴坐沒坐相的斜靠著,“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和書寒要是離了莊家後活得狼狽不堪,回莊家後誰會多看我們一眼?幾個人會近我們身?可你看,書寒中了案首,我能拿出千兩銀來給族裡,讓族人都得好處,莊澤良恨不得將之前說過的話吞回去,天天巴著就想得我們一句好話,其他人誰不是捧著哄著,即便是我身邊跟了個男人,他們也只敢在心裡腹誹,人就是這麼現實,誰有本事誰就有資格硬氣,要是你的事放我身上,我能讓彭家求著我放過他們,姐姐你信不信?”
“信。”想到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莊書敏苦笑,“我信,晴妹妹你要教教我,我想活得像你一樣自在。”
“當然,我還想著把你嫁出去呢!”
“只要有人要,我就敢嫁。”
喲呵,莊書晴看向說完後頭都不敢抬的姐姐,還真是有點勇氣了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8:09:36
078章 藥房
心情好,三天的水路眨眼就到了。
明明涼山縣才是生活多年的家,可不管是莊書晴還是莊書寒心裡都有了一種歸心似箭的心情。
這個才住進來幾月的宅子,才是他們的家。
白瞻指著隔壁一處宅子道:“以後我住那裡了,有什麼事喊一聲我就能聽到。”
莊書晴看了一眼,並不吃驚,“這麼快就弄好了?”
“這點事都辦不好,養他們何用,起風了,快回屋吧。”
回來的路上風向沒那麼好,這會天已經擦黑了,二月底的天氣還是涼得很,莊書晴沒有多說什麼,攜著莊書敏拾步上階。
莊書敏頭一回出遠門,一路坐在馬車裡看過來,震撼的勁已經過去了,可待到進了門,看著這個處處精緻的宅子依舊有些吃驚。
“這宅子真買下來了?”
“當然,花了我不少一筆銀子,不過要長長久久住的地方,何必虧著自個兒,銀子賺來就是用的,以後再賺就是。”
真是會想,也真是……捨得對自己好,莊書敏很是羨慕這樣的晴妹妹。
“所以啊,敏姐姐,人生短短幾十年,何必事事委屈求全,待自己好一點兒總沒錯,這世上,若你自個兒都不對自個兒好,還指望別人對你好?我可先說好。我肯定是要先愛惜自己的,你別指望我愛惜你超過愛惜我自己。”
“一肚子歪理。”莊書敏嗔了她一句,“但我聽著怎麼覺得這麼對呢?”
“這就說明我這一路上的話沒白說。好餓,寶珠,你去廚房吩咐一聲,一刻鐘後開飯。”
“是。”
“走,敏姐姐,你先去我房裡梳理一番換身衣裳,等我們吃了飯。你的屋子也就差不多收拾出來了,就住我隔壁。”
莊書敏軟軟的應了。心裡安寧,竟絲毫沒有來到一個陌生之地的彷徨,從在黑乎乎的屋子裡聽到晴妹妹的聲音開始,她就信這個妹妹超過任何人。有她在,她不怕。
“書寒,你也去洗把臉換身衣裳,然後去請白瞻過來,一個人用飯有個什麼意思,南珠,你去侍候書顧。”
“知道了,姐姐,我馬上去。”
竟然沒有半分遲疑?
莊書晴越加神采飛揚。也不用人侍候,和莊書敏進屋後就邊拾掇邊和她道:“我這裡沒那許多約束,男女不同席的規矩早被我破了。家裡就這麼幾個人,還分兩桌吃,把感情都生生分沒了,反正這家裡也其他人能約束我,我就隨了我自己的心意,敏姐姐你要是不喜歡這樣。我以後就單獨給你設一桌,你可以在自己屋子裡吃。”
“不用這樣。”上前幫莊書晴將頭上的首飾取下來。拿了梳子給她梳頭,“我來也不是為了讓你覺得不自在的,這宅子裡的規矩以前是怎樣,以後就還是怎樣,不用顧及我,我也不是天生就愛被規矩管著的,真能自在些我求之不得。”
從銅鏡裡看著身後溫婉如水的女子,莊書晴覺得心頭暢快極了,“敏姐姐,你現在這樣就很好,比我見到的任何時候都要好。”
莊書敏抬頭,看著鏡子裡笑顏如花的臉不由得也笑了,“恩,我也喜歡這樣的自己。”
兩姐妹相視而笑,都是再輕快不過。
等兩人出來,白瞻已經在座了,勾起的唇角將他的好心情表露無疑。
莊書敏看得一愣,這個在他看來很不好惹,也不好親近的公子竟然也會有這般笑模樣。
“我都餓扁了,開吃吧。”
喻娘子的手藝沒得說,頭一回吃的莊書敏比平時都多吃了半碗飯。
端著茶杯消食時,幾人也鬆鬆散散的說著話。
莊書敏看著忍不住想,要是娘知道在會元府會這般沒規矩,不知道是不是會後悔讓她跟出來,不過,這種感覺真好。
“姐姐,明兒一早我就去給先生請安。”
“是該去了,他要是知道你中了案首,肯定高興。”
白瞻一手撐頭,懶洋洋的樣子像被順毛的貓,“以蘇文的人脈,怕是結果一出來他就知道了,倒是書晴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了?”
莊書晴正喂莊書顧吃水果,聞言抬頭,眨了眨眼,腦子裡轉了幾轉,頓時恍然,“念念!”
離家滿滿一個月,也不知道那小傢伙中間偷偷回來了多少趟。
“明天我要抱著小老虎去給它爹娘看看,順便帶念念回來,我覺得它肯定會撓我。”
真被撓了!
好在是用肉爪子撓的!
念念委屈的眼睛都濕了,看著小老虎的眼光都要射出刀子來。
明明是它的主人,出遠門不帶它,反倒帶著小老虎,念念越想越覺得委屈,眼角居然滾下了淚珠子。
莊書晴心疼壞了,抱著它一個勁的哄,“我錯了,主人錯了,下回不管去哪裡都帶著你好不好,別哭啊,掉眼淚就不威風了。”
念念本來也只掉了兩滴眼淚,一邊一滴,被順毛得高興,還不忘從主人的肩膀去給小老虎一個得意的眼神。
傷得不重的位置已經不用再綁起來的小老虎這會看著沒那麼慘了,它還沒學會爭寵,但是動物占地盤的天性讓它很不高興自己平時呆的地方被個小狼佔據了,哼哼兩聲,去蹭母老虎找安慰了。
母老虎這麼長時間沒看到自己兒子,早就想得不行,這會更是連連舔著小老虎身上的傷口,眼裡全是心疼。
看向莊書晴的眼神則全是感激。
莊書晴覺得。她會要坐實了動物之友這個稱呼。
全身僵硬的莊書敏不敢靠近,也不肯退後,就那麼僵的站著。連腦子都要不會轉了。
這時候她才徹底感覺到,會元府的晴妹妹和在溪水鎮時完全不一樣,在這裡的晴妹妹,很快活。
白瞻看她一眼,眼神重新落回書晴身上,他不在乎書晴要護多少人,只要不給書晴惹麻煩。不讓書晴傷心,他不介意也將之護在羽翼下。
“小老虎還要跟著我一段時間。有幾個地方傷得狠了些,最少十天內還得天天換藥,等它好了,我就送它回來。”
“吼吼……”
“不用謝我。我很高興能救下它。”
公老虎從剛才藏身的地方拖出來一隻還沒斷氣的羚羊,個頭沒比老虎小多少。
“給我的?”
“吼。”
“那就謝謝了,放心,我不會虧著小老虎的。”
“嗷嗚!”念念不滿被忽視,肉爪子又撲向莊書晴臉上。
莊書晴聽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由得眼睛放光,倒也不是她指望著從狼族那裡得到什麼好處,實在是狼族每回給她的東西都太好,她也是凡夫俗子嘛。
“白瞻。你跟念念去一下。”
白瞻了然,示意陳元等人靠近了些才跟隨念念離開。
這時莊書晴才走回到莊書敏身邊,笑眯眯的問。“害怕嗎?”
“害怕,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老虎,不過看著好像也不凶。”
“我說的害怕不是指對它們,而是對我,我能這般和動物相處,甚至能大概明白它們的意思。你不覺得我是妖怪嗎?”
“就算是妖怪也是好妖怪,要是妖怪都有這麼好。倒是比人要可愛多了。”莊書敏強自鎮定,朝念念伸出手,用行動證明自己真的不怕。
莊書晴心裡很暖,笑容更大了些,握住念念的前爪子搭到她手上,對念念道:“這是敏姐姐,以後要保護她哦。”
“嗷嗚!”念念很給面子的拉住她一根手指晃了晃。
小傢伙樣子小小的,白白的,連叫聲也是軟軟的,女孩子對這種小東西最沒有免疫力,莊書敏什麼害怕都忘了,不自覺的靠近了些,晃著被抓住的手指頭和念念玩了起來。
這一刻,莊書晴真的覺得把莊書敏從溪水鎮帶出來是件做得對極了的事。
白瞻很快就回來了,手裡提著一兜子東西。
“是什麼?”
白瞻朝青陽子抬下巴,“你來認。”
青陽子連蹦帶跳的過來,蹲下來一樣樣仔細看過,然後分成幾堆,“這是藥草,都是年份挺久的,藥效不錯,難得的是它們還知道護住根,這幾樣沒什麼用,這兩個是好東西。”
青陽子眼睛放光,“名字不知道是什麼,我只在我師傅那裡看到過,被我師傅寶貝得不得了,不過我師傅那是曬乾了的,這個是新鮮的,莊小姐,給我去研究研究?”
莊書晴也不知道那兩根粘著泥,看著就像是老樹枝的東西是什麼,放她手裡也沒用,給青陽子說不定還能琢磨點用處出來,遂點頭。
青陽子立刻用衣袍下擺兜著那兩根東西走了,那樣子,比偷看了哪家閨女洗澡還要猥褻,陳元都恨不得撕塊布將他的臉蒙住,免得丟公子的臉。
回去後,白瞻帶著莊書晴來到兩座宅子之間相連的地方,那裡,已經開出了一道拱門,並且將之修飾得就像這門本來就有一樣。
通過拱門,進入一個沒多少裝飾的院子。
白瞻在一道門前站定,單手輕輕一推,藥房獨有的氣味撲鼻而來,這是……
“所有藥鋪有的藥材這裡都有,藥鋪沒有的我也想辦法弄了些,以後會添上更多,你什麼都不用管,只管用就好,那兩個童子是跟了青陽子挺久的,都識藥,這裡的事吩咐他們兩個就是。”
兩人上前來畢恭畢敬的見禮。
“小的當歸(黨參)見過莊小姐。”
“免禮。”莊書晴此時的心情難以形容,感動,還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去看白瞻,沒話找話道:“青陽子以後也會在這?”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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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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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09:53
079章 意外疊意外
白瞻看她神情有點不對,皺起眉頭去看她,“怎麼?不想要他來?你平常不是待他挺好的?”
“哪有不要他來,藥理方面他比我強多了。”莊書晴終於拿正眼看他了,看他面露疑惑,頓時也覺得自己簡直是莫名其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占人好處還占得少了?這會來不好意思未免太遲了些。
在心裡鄙視了自己一番,莊書晴也就放開了,“我就是有點愧疚,我好像沒為你做過什麼。”
“我甘願。”三個字結束這個話題,白瞻將她往屋外帶,“之前你不是打算結束東市那個鋪子?想好了嗎?”
“我倒是想結束,可想想也不合適,手底下那麼多繡娘,需要她們的時候將她們攏總在一起,現在我手頭寬裕了又想遣散了她們,太虧心,我打算將這個鋪子的價位放低,也不再做獨一無二,繡娘的手藝都好,只要繡樣不太差勁,鋪子維持下去沒有問題,就是一個月少些進項罷了,我現在銀錢夠用。”
這樣的考量于白瞻來說實在沒必要,不過他向來不替書晴做決定,看她決定了也就不再多言。
莊書寒得了案首,蘇文雖然高興卻也只是多喝了一杯,之前收的兩個弟子都爭氣,一個已經中了進士出仕為官,一個奪得解元,正為奪得會元努力,而書寒才起步,這個起點雖然不錯,以後是不是能如兩位師兄一樣出息卻還不好說。
蘇文不想誤了一根好苗子。不用看白瞻的面子也對他格外上心,莊書寒每天一黑早出門,天黑方歸家已經成了常態。
熬到四月府試之前。莊書晴覺得弟弟都瘦了一圈,好在精神看著還不錯。
四月十二,屬於莊書寒的第二道關口到來。
和縣試時一樣早早起床,卯時之前將人送去貢院。
目送人進了考場,莊書晴這次沒有回去,而是一直在馬車裡等著,莊書敏和傷已經好得差不多的莊書顧陪著。
在會元府月餘。莊書敏氣色比之初來時不知好了多少,連姿態也是輕鬆的。“白公子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快則十天,慢則半月。”莊書晴收回盯著院門的視線,“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沒看到他成日裡圍著你轉,有些不習慣。”
莊書晴一想。還真是,其實她也有些不習慣,還有一點她不太想承認的想念,“第八天了,快回了。”
“沒說去哪裡?”
“說是去看父親,我沒多問,他家的情況應該也不簡單。”
“難道他家不是這會元府的?你不是說見過他父親嗎?”
“敏姐姐你今日好奇心好生旺盛。”
莊書敏嗔她一眼,“還不是關心你,怕你吃虧。”
“他要是願意告訴我。我早晚有一天會知道,要是不想說,那就說明我沒有知道的必要。想那許多做甚,不要說白家的門進不進得去,我還沒那心思做內宅怨婦呢!”
不用為瑣事操心,不用擔心生計,也沒有任何壓力,成天與藥材為伍。有本活藥材隨時供她請教,時不時還有她需要的東西做出來。這日子簡直賽神仙,也越發的縱得她膽大,不願意被束縛了。
“越發什麼話都敢說了。”
莊書晴笑,可不就是越發不藏話了,要說也是被白瞻給慣的,人不就是越驕縱越大膽嗎?
可她看得出來,白瞻喜歡她這樣,自己活得自在了,還不讓人厭,何樂而不為呢?
起得太早,莊書晴靠著軟呼呼的枕頭睡了過去,迷糊中感覺到有人給她蓋上被子,於是勾起嘴角,睡得更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傳來的喧嘩聲讓她立刻睜開了眼睛,“怎麼了?”
一直撩著視窗的簾子往外看的莊書顧回頭道:“姐姐,有人從裡面抬出來了?”
姐妹兩人忙湊過去看,還真是被抬出來的,隱隱聽得公差在喊:“陳諒,陳諒的家人在不在?”
沒人應聲。
而抬出來的那人被放在地上,沒有半點動靜,也不知是得了急症死了還是……
莊書晴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腳。
“晴妹妹,你去哪裡?”
“去看看。”
莊書敏還待拉住她,人已經利索的出去了,她一咬牙,囑咐書顧在馬車裡呆著也跟了上去。
在院門外等著的人不少,這會都圍了過去,莊書晴的舉動並不扎眼。
可等到看到地上那人的樣子,她就有些呆不住了。
臉色青紫,嘴唇泛著烏,嘴邊有嘔吐物,這樣的天氣,臉上全是汗,領口已經浸濕了,這明顯是心臟病發作的症狀。
由不得她多作考慮,對護著她的幾個人道:“將人驅退些。”
“莊小姐,您……”
“他要死了,可如果我管一回閒事,他也許能活。”
陳元跟著白瞻去了京都,跟在莊書晴身邊保護她的人以三子為首。
三子仿佛看到了在那個村子裡站得腿發麻只為救幾個村民和小老虎的莊小姐,什麼都不再說,打了個手勢,幾人分散開來將圍觀的人逼退幾步。
眾目睽睽之下,莊書晴在中年男子身前蹲下。
公差呆了下,忙道:“你要做什麼,人已經斷氣了。”
在普通人眼裡,已經沒了呼吸和心跳,自然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莊書晴不理會,將一隻手的掌根放在患者胸部的中央,另一隻手的掌根置於第一隻手上,手指不接觸胸壁,雙肘伸直,垂直向下用力按壓。每次按壓之後讓胸廓完全回復,再繼續按壓,動作快而有力。不敢間斷。
周圍的人都看呆了,不知道這舉動是在幹什麼。
不過一小會,莊書晴就出了汗,這動作很費力氣,十五歲的姑娘身體再好力氣也有限。
“敏姐姐,幫他清理一下污穢。”
莊書敏正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幫上忙,聞言也顧不得骯髒。用帕子清理起來。
莊書晴的動作還是沒停。
公差看出來她的意圖,心感于她的善良。語氣溫和了不少,“姑娘你還是省點力氣吧,人已經去……手指好像動了!”
莊書晴本已經力疲,正想著是不是要用人工呼吸。這一聲喊的同時手底下也傳來了心跳。
很遲緩,但是終究是有了。
“聽得到我說話嗎?來,跟著我,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慢慢來,對,就這樣。再來。”
周而復始幾回,男人的呼吸總算續上了,圍觀的人看向莊書晴的眼光頓時變得不同。這是將死人都救活了啊!
莊書晴完全感覺不到這些,俐落的解開男人上衣,看他神智還沒完全恢復,把他的頭部支撐起來,將靠近她這一側的上臂及膝關節曲起,並將頭部後仰以保證呼吸道的通暢。
看情況在好轉。莊書晴才放下心來,能救人一命。她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因為還支撐著患者的頭,莊書晴也不好移動,抬頭問:“去請大夫了嗎?”
這人的家人不在,一個都沒了呼吸的人,誰還會去請大夫,公差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莊書晴意會,只得好人做到底,讓三子派了個人將他送去醫館。
受了白瞻的影響,莊書晴現在也越發不將其他人的眼光放在心上,心情大好的正要回馬車上繼續呆著去,就看到路的盡頭縱馬跑過來一人。
是朱珠。
自從知道向左和曾燕朱珠是一起的後,莊書晴就將兩女和喻娟龍豔豔調換了,暖意就由那三人看著。
她很少再去暖意,現在看到人她才發現好像挺久沒見著了。
“掌櫃的,鋪子裡有人行兇,傷了人。”
“傷了誰?曾燕?”莊書晴頓時變了臉色,邊說邊小跑著往馬車奔去,那三人除了隱瞞來歷,對她並無任何不妥之處,甚至比之一般下人還要盡心數倍,不管傷的是誰,她都沒有不管的道理。
只是白瞻不是等閒人不敢惹嗎?這是知道他不在不成!
朱珠向來話不多,原本以為掌櫃的厭了她們幾個,此時看到掌櫃的這般掛心哪還不知道她仍是記掛他們的,心裡頓時暖了,忙追上去解釋道:“傷的不是曾燕,是來鋪子裡的客人。”
莊書晴腳步並沒有慢下來,拉著莊書敏上了馬車,招呼朱珠也一起上來,“請大夫了嗎?”
“我出來時曾燕去請了,只是……那客人看著不太好。”
莊書晴皺起眉,撩起窗簾吩咐道:“停一下。”
馬車停下來。
“敏姐姐,這裡離家裡不遠,我讓人送你和書顧回去。”
莊書敏沒有二話,抱起書顧下了馬車。
“三子,你派個人送我姐他們回去,另外再派個人以最快的速度去叫青陽子帶上他的藥箱和我的那個箱子去暖意。”
“是。”
白府的人現在都知道未來的女主子有一手稀奇古怪的醫術,所以在看到客人不好時,向左讓朱珠立刻來請莊書晴。
他們不懼死人,但是不能死在暖意,這簡直是打公子的臉!
其他帳可以慢慢算,因由也可以丟一邊,哪怕是這人值得再死一回,也得先將人救回來再說。
“那客人哪家的可知道?”
朱珠咬牙,眼裡少見的有了火氣,“是紅香閣裡的紅牌,進鋪子沒多久就被人追進來按住捅了兩刀,臉上還被劃了一刀,動手的人是秦家少夫人,有名的潑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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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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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0:12
080章 開腹
莊書晴看著她,“你們就看著?”
朱珠一臉羞愧,“當時鋪子裡尚有其他客人在,向掌櫃領著客人去量尺寸了,曾燕正好將一個客人要的繡樣送去樓上繡娘手裡,我去攔時已經來不及了。”
暖意的生意一直好,還有越來越好的趨勢,每個月她的三成利都厚實得足夠讓她這輩子不用為錢發愁,自然每天去鋪子裡的客人不會少,人手卻一直沒添,再趕個巧,可不就這樣了。
這事還真不能怪他們大意。
“你先和我說說,那人是怎麼個不好。”
朱珠心細,出來時就留意了,不用多想就回話道:“兩刀都在腹部,傷口不小,血流得很多,光流血就能讓她失血過多而死,不過向掌櫃有些手段,應該能拖一拖。”
向左確實有些手段,可也只能讓血流得慢點,大夫用了不少藥都沒能讓止住。
莊書晴一進屋,誰也顧不上看就直奔地上躺著的人。
女子側著頭,只能看到半邊臉,即使是面白如紙,虛弱得隨時要斷氣的樣子都是美的。
可當看到另外半邊臉,同是女子,莊書晴也在心裡暗道了聲可惜。
這一刀,從眼角到下邊。皮肉朝外翻著,便是傷好了這半邊臉也不能看了。
當然,前提是她還活著。
曾燕請來的大夫大概四十出頭的樣子。看她靠近去看傷口開口便斥,“如此莽撞,你……”
不等他說完,三子就強行將他請到了一邊。
莊書晴只是看了一眼就搖頭,“隔靴騷癢,這樣沒用,男人出去。青陽子來了叫他進來。”
“我來了。”
話音剛落,青陽子就一左一右背了兩個箱子進來。那股子興奮勁就別提了。
“該出去的出去,關門。”
戴上手套和口罩,莊書晴拿起剪刀哧啦一聲將衣裳剪開,沒了衣裳遮掩。傷口暴露無遺。
“嘖,下手真狠。”
“別廢話,按我之前的吩咐做。”
青陽子不甘不願的也戴上手套和口罩,他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這兩樣東西,戴著難受,可莊小姐說過,不戴就不許他搭手,他沒得選擇。
“水。”
準確的抓出一個瓶子遞過去。
將傷口周圍清洗乾淨,莊書晴細緻的檢查。
“曾燕。你有沒有看到刀口進去了多深?”
曾燕比劃了一下。
傷在這個位置,進去這麼深,很有可能傷到小腸了。若只是縫合外面的傷口並不難,難的是裡面。
“之前那大夫怎麼說?”
“說她命休矣。”
莊書晴一直扣著她的脈膊,一時無法下決斷,麻藥已經有了進展,但是還沒有在人身上試驗過,如果只是達不到她要的效果也就罷了。可要是用了再醒不過來……
“莊小姐,我們試試吧。”青陽子完全沒那些負擔。“眼下人都要死了,死馬當活醫,用一下也壞不到哪裡去。”
真希望自己也能有這麼豁達,莊書晴有時候是真羨慕青陽子。
青陽子看她動搖,已經將藥拿出來了。
是的,是藥丸子,並非注射的液體。
這方面,青陽子是天才,他就是自己琢磨出了配方,一直在藥的用量上做調整,現在的配方是他認為最完美的。
這樣的手術,最好是在普麻的基礎上做局部麻醉,可是藥丸吃下去,哪裡還分局麻和全麻。
莊書晴是真擔心這藥吃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哪怕是治好了傷。
“莊小姐,你不用擔心,這藥就算不起作用也死不了人。”
莊書晴心頭閃過一個念頭,瞪向青陽子。
青陽子還是笑眯眯的,他的無所謂是真正的無所謂,沒有半點心理負擔,“我不傷無辜。”
所以用來試藥的,都是有罪的人,莊書晴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可心裡還是有些抵觸,畢竟她受的教育裡,這就是犯罪。
女子的傷經不起耽擱,莊書晴沒有多少考慮的時間,索性心一橫,將氣息微弱的人喚醒,“聽得到我說話嗎?”
女人眼神有些潰散,沒有反應。
莊書晴見狀,在傷口上輕按了按,她身體下意識的顫了下,人清醒了些。
“我……要死了嗎?”
“我在努力不讓你死。”莊書晴直奔主題,“不過在治你的傷之前,你要先吃下一味藥,這藥的藥性我不敢保證,你吃下去後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我吃。”不等她把話說完,女人就勉強點了下頭,她很冷,這種冷很像是一個姐妹死前形容過的冷,蓋上幾床被子都沒用,她知道,她也快要死了。
既然都快死了,她還有什麼可懼的。
莊書晴不再猶豫,“喂她吃下去。”
青陽子大喜,像是怕她反悔一般,迅速將藥丸送進她嘴裡,再灌了她一口酒。
莊書晴捏著她的脈搏不敢鬆手,因為太過緊張,汗都出來了。
微微側過頭,寶珠立刻給她擦汗。
“去將那位大夫叫進來。”
“小姐……”
“去。”
包括青陽子在內的人都是不贊同的,她們很清楚,莊小姐接下來要做的事不能讓普通人看到。
莊書晴自己也清楚,可人手不足,她沒有辦法,青陽子要給她搭手,其他人只能幫些小忙。必須有個人看著患者的脈搏,隨時注意她的情況。
沒有儀器的情況下,只能這樣。
大夫進來就看到女子一截染了血的白生生的身體。下意識的背過身去。
“大夫是哪家醫館的?擅什麼?”
大夫並非沒有眼色的人,能讓那麼多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漢護著的豈會是一般人,雖然不解她為何問這些,並且一副要給傷者治療的模樣,也沒有打算得罪人,“我乃陳氏醫館的坐館大夫梁成樂,擅外傷。”
“梁大夫平時遇上這樣的傷者會如何做?”
“先止血。再上藥,不過之前我試過了。血止不住。”
就算她用特殊的手法壓住傷口,血還是在流,只是量小了些,她最擔心的就是傷了動脈。現在她最該做的是給她輸血,可是條件還不成熟。
要是能再給她兩個月時間……
“請梁大夫過來幫忙看脈,有變動立刻告訴我。”
梁成樂儘量不去看女子晃人眼睛的身體,垂下視線只看著自己捏住的手腕。
實在經不起耽擱了,莊書晴深吸一口氣,在傷口周圍鋪巾,用穿心蓮水擦拭消毒。
“手術刀。”
青陽子準備無誤的遞過去,一刀下去,血噴散出來。
“你……”梁成樂驚得差點彈跳而起。
莊書晴完全不理會。“止血。”
青陽子熟練的用止血鉗止血。
腹腔被打開,裡面的器官微微顫動著露於人前,梁大夫背脊發涼。
“脈象。”
“……虛脈。”
順著手口。莊書晴戴著手套的手牽引出一截小腸,清理乾淨污穢,刀口顯而易見。
“持針鉗。”
助手換成了寶珠,實在無人可用,莊書晴這段時間沒少訓練寶珠南珠兩姐妹,好在兩人心理素質都不錯。眼下雖然都臉色煞白,手卻還穩。心智也未失。
像縫衣服一樣將小腸縫合好,莊書晴細細檢查,找出另一處同樣有刀口的小腸,縫合好後牽引開來,再沒看到其他受傷的地方才松了口氣。
幸好沒傷到大動脈。
“散脈!”
莊書晴立刻將腸子放回原處,用蒸過暴曬過的棉巾清理腹部,“藥。”
青陽子會意,從藥箱裡拿出一小包藥粉。
莊書晴接過,將之撒在受傷的地方,腹部一經縫合總不能再打開,只能讓傷口慢慢吸收,青陽子一旦做出有用的藥,藥效絕對沒得說,這是莊書晴最大的倚仗,不然就憑她這點本事,她沒那膽子。
可這時,傷者動了,神智未複,身體就開始下意識的掙扎。
“壓住她。”
氣急敗壞都不足以形容青陽子此時的模樣,“量小了。”
“總比醒不過來好。”莊書晴反而松了口氣,“用力按住她,我要縫合傷口。”
朱珠和曾燕一人按住一邊,南珠按住腿,讓人動彈不得,幾人都儘量給莊書晴留出空間,就怕礙著她。
肚皮上的肉在不自覺的抖動,莊書晴當眼下的身體是死物,一針一針沒有絲毫停頓猶豫,就連外頭此時傳來的喧嘩聲都入不了耳。
“微脈。”
“藥。”莊書晴的動作更快。
青陽子從藥箱裡拿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藥丸喂進傷者嘴裡,入口即化開。
梁成樂此時已經跌坐在地,眼睛卻盯著莊書晴的動作一眨不眨,他擅外傷,卻也只是在用藥上精細,再加上正骨上有一套家傳的手法。
像這樣將傷口縫起來,卻是從不曾有過,更不用說給傷者再劃上一刀,這到底是救人還是殺人?
可從脈象上來看,傷者的症狀並沒有加重。
他很清楚,以他的那點手段必定救不回傷者,而眼前這個不知身份的姑娘,做到了。
再次清理了腹部,不用吩咐,青陽子抹上一層透明的藥膏,不過幾息時間,藥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吸收,他又撒上了另一種藥粉。
莊書晴脫了手套去把脈,雖然弱,卻尚算穩,一直緊繃著的精神這時才鬆懈下來,待要起身,人一歪險些倒在地上。
“小姐……”寶珠眼疾手快的扶住。
莊書晴苦笑,“腳麻了。”
南珠示意青陽子壓住傷者的腳,自己脫了身去給自家小姐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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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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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0:30
081章 女人為難女人
打女人耳光這一幕,本來沒打算用的,覺得男人打女人就掉份,可是白府的人都和白瞻一樣囂張,他們也從來沒被人欺過,我以他們的性子去想,他們真的會動手,在他們心裡,白瞻是不容侵犯的,而被自家公子護得跟個寶貝一樣的莊書晴當然也一樣!我真的是有認真考慮過的,所以不喜歡的人也別砸磚頭啦,鬼鬼玻璃心,易碎。
“這是……這是什麼本事?”
莊書晴抬頭,看向大概都不知道自己說了話的梁成樂,實際上,他沒暈倒沒有像逃離魔鬼一樣逃離她,她已經很吃驚了。
“救人的本事。”
是的,剛才就是用這種古裡古怪的方法救了人,鋒利的刀在肚皮上劃開,手在肚子裡攪動,冒著熱氣的,還在蠕動的腸子清晰可見,對,還用針像縫衣服一樣把破了的腸子縫起來,明明哪一個動作都該是要人命的,怎麼反而就救人了呢?
梁成樂滿心都是不解,他想問,抓心撓肺的想問個清楚,話都到嘴邊了被最後一絲理智硬生生壓了回去,拼命用好奇害死貓的道理來說服自己。
勉強自己站起來,梁成樂瞄了一眼那一截白生生的肚皮上像打了個補丁一樣醜陋的傷口,“醫館忙碌,在下先告退。”
莊書晴若無其事的扯了扯棉布遮住傷口。也不留人,回頭揚聲道:“向左,把該給的酬勞給梁大夫。”
“是。”
梁成樂彎腰行了一禮。快步離開。
南珠搬了張椅子過來,和寶珠一起扶著小姐坐上去,居高臨下的看向痛得頭髮都汗濕了的女子。
“姑娘叫什麼名字?”
“南枝,我叫南枝。”南枝恨不得暈過去無知無覺,可這劇痛讓她想暈都暈不了,而且,她也不能暈。臉上那一下先於肚子上的兩刀,她很清楚。她的容貌沒有了。
做她這一行的,就靠一張臉,一副好身段,她兩樣都毀了。
媽媽必定不會再留她。這是她之前盼了又盼的事,可絕不是以這般模樣,便是她之前豔名遠揚,眼下也沒有男人會再要她。
以後要怎麼辦且不說,她首先要想的是怎麼最大可能的保住自己擁有的東西,那是她以後活下去的指望。
而她能奢望的,就是這個雖然年幼,看起來卻絕不好哄騙的小姐。
“你需要人照料,可有信得過的人?”
南枝苦笑。越加顯得狼狽不堪,“平日裡不管去哪裡,我的丫鬟都會跟著。今日出來之前,她說肚子疼,走不動路,我便獨自一人出門,偏偏就這麼巧,今天我就出了事。她原也不是本份人,既然攀了高枝。我自然不敢再信她,其他人……做我們這種營生的,又哪裡還有人可信任。”
那怎麼辦?莊書晴傻眼,要她養著?
要是放個妓女在家裡,敏姐姐能念叨死她!
“南枝得小姐救命之恩,本沒臉再求小姐幫忙,可是……”眼淚從眼角滾下,完好無缺的半邊臉看起來天使一般美,“我這副樣子必定會被捨棄,可我多年攢下的全部家當都還在樓子裡,若是沒人幫我,怕是會十不存一,求小姐幫我。”
莊書晴很理解她此時心裡的想法,毀了容,以後就做不得這行了,嫁人也沒人要,要是再沒有點銀子傍身,死路一條。
可是,“你想讓我去幫你把家當拿出來?”
“小姐金貴,南枝萬不敢這般想,只盼著小姐能隨便派個人去一趟便好,南枝這些年也攢下不少,願付一半給小姐做診費。”
“我不是那般趁火打劫的人。”
“南枝不是這個意思……”
莊書晴笑著搖頭,“這個忙我會幫,不然救了你你還是得死,毫無意義,還有你的傷。”
苦惱的想了想,“你現在全靠一口氣在撐著,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你這傷麻煩的在後面,要是感染了,我也就白忙活了,所以在你好之前,我只能先就近給你租一處地方,當然,租金由你來出。”
南枝已經高興得泣不成聲了,忍著暈眩連連道謝。
讓青陽子給她處理臉上的傷,莊書晴出門去了外面。
“剛才怎麼回事?”
向左據實以答,“秦少夫人來過。”
“你們家公子懼不懼秦家?”
“公子不懼任何人。”
不管是向左還是三子,又或者是在場的任何一人看起來都是底氣十足,莊書晴也就信了他們不是逞強,頓時也跟著有了底氣。
“三子,你派個人去一趟紅香閣,將南枝的金銀細軟都給她拿出來,另外,儘快在家附近給她租個宅子,她的傷還很險,先將人挪去我家裡。”
三子雖然不以為然,還是立刻吩咐下去。
莊書晴自是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不過是覺得妓女下賤,何必管她的閒事。
這樣固有的觀念她沒資格去置喙,只是說了一句,“在我這裡,患者就是患者,和他們的身份,做什麼的無關,再者說,我也是女人。”
雇來的馬車到了,曾燕和朱珠將南枝小心的抬上馬車,莊書晴正要帶著人回去做後續處理,就看到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朝她走來,不用問,她也知道了這人是誰。
向左和三子一人上前一步將人護在身後,其他人護在身側,寶珠和南珠想要扶人上馬車,莊書晴微微搖頭,這個一臉盛氣淩人,穿著盛裝的女人看著就不好相與,她要是避開了。人家當她怕了,只會更加不饒人。
離她只有四五步距離時秦少夫人才停下腳步,微抬下巴。一臉傲氣,“你就是暖意的老闆?”
“不是。”
“看你這樣子也不像。”
莊小姐被看低了就等於公子被看低了,白府的人都是囂張慣了的,哪裡能忍,三子上前就是一巴掌,清脆的聲音像是有回聲,連看熱鬧的都鎮住了。再沒有半絲議論聲。
莊書晴也沒料到三子會說動手就動手,既然沒攔住也就算了。說到底,這些人都是白瞻的人,她能使喚他們幫忙做事,但是並沒有臉大的真將他們當成自己的下人。
秦少夫人被打懵了。捂著臉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打了,她家人都沒有動過她一個指頭,她被個下人打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秦少夫人崩潰的尖叫著下令,“都是死人嗎?打,都給我打,打死重重有賞!”
說完,她自己卻是認准了莊書晴,直往她撲來。
寶珠南珠姐妹不好動手暴露身份,曾燕和朱珠可沒這個顧忌。一推一拉就將人甩了出去。
莊書晴連腳步都沒移動一下。
其實剛才她心裡也有點怵,那爪子要真撓到臉上,她也得花臉。
實力懸殊太大。對方撲上來多少人就飛出去多少人。
向左揉著手腕冷笑,“將這些人全扔到秦家門口去,告訴秦令,公子回來後定當登門拜訪。”
聽對方直呼公公的名字,秦少夫人心裡猛的一激淩,被怒火蒙住的心智終於恢復了些。
人一清醒。想到的事情就多了,她記得。這個暖意,是公公曾提醒過多照顧生意的地方,之前只以為是哪個相熟家族的買賣,難不成來頭比秦家還大?
還不等她想清楚,自己帶來的人全被打暈了扔上馬車,一個堆一個,直到沒地方塞了再換一輛,眨眼間,暖意門前就空了。
倒是沒人來碰她,可她倒希望他們將自己也一起綁了,這樣怎麼著也能占些理,可現在……
莊書晴只是看著,看沒什麼事了就踩著長凳上了馬車。
“等等。”
莊書晴回頭。
秦少夫人只是下意識的喊住她,卻不知道能說什麼,想到這事的起因,火氣又起,不甘心的問,“不過是個做皮肉生意的賤人,你竟然護著她!為什麼?”
“她不過是個賣皮肉的,男人不安份,沒有她也有別人,當有下一個出現,你又要去打殺下一個嗎?為了一個腦子長在下半身的男人,值得你雙手染血?”
是啊,沒有她也會有別人,她心裡何嘗不知道這點,可是她不甘心啊!明明前不久他們還那麼恩愛,誰不羨慕她。
既然給了她那麼甜蜜的一段,為什麼就不能給她多一點時間!
只要她的心不再這麼火熱,她也能像大多數女人那樣認命,賢慧大度的為他納妾,為他侍候老小。
可是,怎麼能是在成親才半年,在她以為兩人濃情蜜意時。
她如何能不恨!
她恨勾引他的女人,可她更恨的,是那個口口聲聲說心裡只有她的男人!
落在女人身上的每一刀,都是她想加諸在男人身上的,她那麼恨,那麼恨!
眼淚不知不覺流了滿臉,莊書晴有些可憐她,可她也只是歎了口氣,弓身進了馬車。
她可憐被困住的所有女人,可她能做的,是讓自己活得和她們不一樣,不讓自己成為她們中的一個。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她想對所有女人說這一句,可一定沒有用,有時候人去爭不是她們想爭,而是不得不爭!
“向左,將人放了吧,做買賣,和氣生財。”
“是。”
馬車緩緩離開,莊書晴撐著頭好一會沒有說話,心沉甸甸的,亂七八糟想了一堆。
回到家門口,青陽子直接讓人抬進了他那邊,真讓一個妓女住進莊小姐家裡,他們沒那膽子,怕公子回來剝了他們的皮。
南枝一直強撐著沒有昏過去,看到莊書晴眼淚流了下來,她都聽到了。
她被人唾棄,她活得不高貴,可誰又願意如此?
要是可以,她寧可生來只是一副平凡相貌,有疼她的父母,到了成親的年紀成親,生上幾個孩子,過最平凡的一生。
她做夢都想擁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8:10:47
082章 甜的
將南枝安置好,莊書晴把了下脈,還是弱得很。
“凡是她要用的東西都得用穿心蓮水煮過,青陽子,你那藥膏給她臉上也抹一點,別捨不得。”
青陽子還真是捨不得,那藥膏費了不少好藥材不說,還複雜得很,雖然白府對他的支持是沒有底限的,可對他來說,做出來的藥都是寶貝,恨不得全收著才好。
掏出小盒子給她臉上的傷口淺淺抹了一層馬上又寶貝的收好,青陽子眼珠子一轉,湊近莊書晴低聲道:“莊小姐,我們試試消炎藥?”
莊書晴斜睨他,“你已經在別人身上試過藥了是不是?”
青陽子看天看地就不看她,這態度已經很說明問題了,被說幾句嘛,沒關係,不痛又不癢。
“效果怎麼樣?”
“咦?”不罵他?
“說你有用?”
沒用!
青陽子懂了,頓時笑開了花,莊小姐最好的一點就是不管她有怎樣的原則,她都不會將她自己守著的那套原則強加到別人身上,要不是這是公子的人,他都想搶回家自己供著了。
“那藥我改過幾回配方了,可是做出來的都沒有你說的那麼有用。”
“那就還是失敗。”
青陽子頓時有些懨懨的,他覺得莊小姐一定是故意打擊他。
“不過,我想試試給她吊鹽水。”又摸了把脈。莊書晴有些擔心,“情況有些不太好。”
凡是新東西,青陽子都很有興趣。生理鹽水是早有準備的,空心針也早就琢磨出來,羊腸的量每天都在增加,青陽子早就心癢癢的想試,可他不知道要怎麼扎針,也就只能忍下來。
好不容易莊小姐說要試了,他生怕人後悔。不過眨幾下眼的功夫就將一應東西都準備妥當了。
莊書晴看著,也不再猶豫。
先用皮筋綁住手腕。再用穿心蓮水消毒手背,將兌換好用瓷瓶密封起來的生理鹽水倒掛著,一端的針頭從軟膠做成的封口進去,鹽水經過細細的羊腸進入另一端的針頭。放走氣泡,拍了拍手背,對準一條青筋乾脆俐落的紮了進去。
瓷瓶不是透明的,管子不是透明的,什麼都看不到,兩人做過數回試驗,計算出了一瓶鹽水進入人身體所需的時間。
可畢竟是第一回,既怕時間計算有誤,也怕這鹽水不對。進入身體會引起其他不可預知的反應,兩人都不敢大意,一直在床邊守著。
最後比之前計算的時間提前半盞茶功夫收針。拔了塞子一看瓷瓶中的鹽水,兩人對視一眼,笑了,他們算得沒有錯。
“繼續。”
忙了一上午,莊書晴回家的步子邁得都有些無力。
莊書敏看慣了她走路一陣風神采飛揚的樣子,甫一看到她這模樣張口就問怎麼了。
莊書晴也沒瞞著。沒精打采的將事情說了。
“你救的人?”
“恩。”
“就像早上那樣?”
“不一樣,早上那個容易多了。”莊書晴回了神。“敏姐姐,我以為你會更責備我多管閒事。”
“又不是頭一回了。”莊書敏本來就是忍著,看她主動提起順勢就說了,“早上你就莽撞了,又解男人衣裳又摸來摸去的,即便白公子縱著你你也得多注意些,被人中傷還不得你自己受著那些話。”
“可我救了他的命。”
“對女子來說,名聲就等於性命,你救了他毀了自己的名聲,也沒占到便宜。”莊書敏說著柔了眼神,“可是看你真幫別人撿回一條命,我也覺得很值,他那個年紀定然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沒了他指不定會如何,這麼一算,你救下來的又豈止是一條命。”
說來說去還是贊同的嘛,莊書晴高興些了,只是還有點不得勁,“男人出去花天酒地,管男人就是了,毀了一個女人有什麼用,這天底下做皮肉生意的還少嗎?只要有銀子,哪裡去不得,可是看她那模樣又實在可憐,想想也是真有感情在的吧,不然怎麼會那麼想不過。”
“你當每個女人都跟你似的敢做敢說啊,女人自懂事以來學的就是以男人為天,學的是內宅那些事。”想到曾經的自己,莊書敏歎了口氣,“我幸運,能遇上你,不然怕是墳上都長草了。”
“怎麼說著說著又說到你身上去了,現在不就挺好。”莊書晴無奈,扯開話題,“我餓了,寶珠。”
“是,飯菜已經上桌了,您洗洗手就能吃。”
午飯吃得比平時晚,莊書晴擔心弟弟又和上次一樣提前出來,吃過飯就去了考場。
原本還想在馬車裡眯一眯,可馬車還沒停穩就被圍住了,一道道聲音傳進來。
“就是坐在這輛馬車裡的小姐。”
“對對對,就是這輛馬車,太好認了。”
“我早上見過,可年輕又心善的小姐。”
“小姐,我是陳諒的弟弟,帶著侄子來謝您的救命之恩。”
莊書晴沒打算出去被人圍觀,只在裡面道:“舉手之勞,無需言謝,令兄的心臟不太好,以後還是要儘量保持心情穩定的好。”
“是,我一定轉告,陳青,給小姐磕個頭。”
莊書晴在馬車裡保持了沉默。
外面的人看她始終不露面,又有諸多護衛守著,也不敢靠前,只是目光時不時的掃過來,說的也都是早上的事。
成了別人的談資,莊書晴哪裡還睡得著,這一刻,她無比盼著白瞻能快點回來。
白瞻有一個本事,在別人來說再難的事到了他那裡都會變得輕而易舉。有他在,她心裡安穩的什麼都無需想,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他一直就是這麼說的。而她,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他在的時候天天受著他的好還不覺得,不在身邊了才感受深刻,怪不得老話說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她這才失去八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好在她的失去不會是永遠。
唔,以後也得用心些將人留住才行,這個男人。是她想要的,哪怕沒有信心能留住一輩子。至少也得努力過後才能認命。
“一回來就看了場熱鬧。”人未至,聲音已在耳邊響起,再一抬頭,一身紫衣勾著嘴角進來的不是白瞻是誰!
笑意頓時從心裡泛起。從眼裡透出,在臉上綻放,“有些人真不經想,一想就出現了。”
看到日夜掛念的人本就心情大好的白瞻再聽到這話唇角的笑意明顯加深不少,在她身邊坐了,心滿意足的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藥香,人不自覺的湊得更近了些,“想我了?”
“恩,想了。”
被她坦率的反應哄得高興。白瞻乾脆將頭擱在了她肩上,這個姿勢只要再伸個手就將人抱在懷裡了,“想我什麼了?”
“想你對我的好。然後覺得我對你不夠好,為了你不被對你好的人搶走,我決定要對你好一些,不讓你被狐狸精勾引走。”
繞口令一般的話引得白瞻低笑出聲,聲音沉沉的響在耳邊,莊書晴耳朵尖都紅了。
“發生了什麼事引出你這般感慨。我得好好謝上一番才行。”
身體往後靠,男人的肩膀好像一直在等著。她稍一動就將人接住,莊書晴覺得連支持自己身體的力量她都可以省下來了。
“就是覺得女人活得太不容易了,我現在能過得這般自在應該感恩,而不是肆意揮霍你的好,長覺悟了是不是?”
“確實是。”白瞻笑著抵住她的頭,“我很高興。”
“我也有一點點。”
人回來了,心好像也有了地方安放,莊書晴一下子就睡過去了,完全信賴的姿態。
白瞻看著,只覺得心軟成了一攤水,抱著人閉上眼,也睡了過去。
莊書寒從考場出來,看到馬車快步走過來自覺的往上爬,三子忙伸手攔住,“二公子稍等……”
“讓他進來。”
三子退後一步。
莊書寒挑眉,大步進入裡車廂,看到離開八天的白瞻坐在姐姐對面,兩人明明沒有逾越的動作,氣氛卻溫馨得不得了,他都覺得自己有點多餘了。
“白大哥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不久,考得如何?”
“後面兩場不用參加了。”
“這麼自信?”
“是!”莊書寒對上笑眼看過來的姐姐,“姐姐,我一定能過。”
“信你,先過來吃點糕點墊墊,我們回家。”
“恩。”
對於家裡多了個前頭牌,白瞻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只要不是書晴身邊多出來個什麼男人,其他都不被他放在眼裡。
晚飯後,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人都識趣的離開,留下兩人述話。
“秦家長能耐了。”
“算了,三子那個耳光打下去就已經讓她丟盡臉面了,別和一個傷了心的女人計較,不用你做什麼她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裡去,女人如果不在乎也就罷了,若是在乎,誰能容得下男人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白瞻,醜話說前頭,你要有那個心一定不能瞞著。”
“害怕了?”
莊書晴抿住唇,笑容淡了些,“恩,害怕了。”
若非害怕,她不會這麼多話,她自己知道,白瞻也知道。
只是她不願意示弱罷了。
“若天下還有另一個莊書晴,倒是真有可能。”
莊書晴瞪他。
白瞻笑出了絲絲情意,“可天下只得一個莊書晴,配我剛剛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8:11:05
083章 可值得?
有了莊書晴的勸阻,白瞻到底也沒有去為難秦家。
倒是秦令誠惶誠恐的來請了一回罪,送了好些貴重東西,白瞻直接全部搬去給了莊書晴。
南枝在次日就搬去了給她租的宅子,莊書晴每天上午會過去給她檢查上藥,再給她吊上三瓶鹽水,青陽子看得仔仔細細的,莊書晴索性將怎麼下針,為什麼要從靜脈進針都給他說了。
青陽子學得很快,到第三天時就拿南枝當試驗品了,雖然一開始讓南枝吃了點小苦頭,找到竅門後也就順利了。
莊書晴有時候會忍不住想,青陽子要是活在現代一定會是個天才醫生,有那麼多高科技的儀器輔助,不知能得多大成就。
南枝現在沒有信得過的人,莊書晴做主給她買了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來侍候。
小姑娘是吃過大苦頭的,現在吃穿不愁的,將南枝照顧得很好,只是膽子小了些,每回說話聲音跟個蚊子叫一樣,得湊近了才聽得清。
南枝這會也醒著,勉強對莊書晴笑笑。
“又發燒了?”
“昨晚就開始燒,現在已經好受點了。”
失血過多,免疫力降低,這幾天一直反反復複的發燒,降下去又燒回來,好在溫度一直沒有過高。
號了脈,莊書晴看向青陽子,“補血的藥需得加大劑量。”
青陽子不甘不願的應下來。
“現在已經通氣了。可以適當吃點流食,我讓喻娘子每天給你弄點補血補氣的膳食,小蓮你在飯點的時候去拿。”
小丫鬟忙應聲。
青陽子勤快的去掛鹽水了。莊書晴待要再交待兩句,南珠快步進來低聲稟報,“陳總管差奴婢來和您說一聲,秦少夫人尋短見,怕是要不好。”
莊書晴對那個年輕的婦人很有印象,她用盛氣淩人的態度和盛裝來武裝自己,明明有個潑辣名聲。卻做了這一點也不潑辣的事。
不過,“來告訴我是為何?秦家沒請大夫?”
“請了。”南珠頓了頓。繼續道:“上次的事鬧得很大,主城區都傳遍了,秦少夫人尋短見的消息傳出來,就有人說是公子逼的。連帶的您也……”
“這髒水還真是想潑誰就潑誰,白瞻是什麼個意思?”
“陳總管說白公子沒有任何吩咐,只是囑咐不讓他們瞞著您。”
白瞻懂她,知道她不喜歡身邊的人打著為她好的名義替她做決定,她喜歡這種體貼。
沉默片刻,莊書晴道:“這事與我們無關,隨他們去。”
“是。”
可是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沒多久就有人登門求見。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哭泣的老婦人,莊書晴忍不住將腳往後收了收。“請我去?為何?秦家真想將這事賴我身上不成?”
“老婆子萬萬不敢如此想,是少夫人冷了心自己不想活了,怪不得任何人。老婆子求上門來,是聽說莊小姐有一手神乎其神的本事,連沒了氣息的人都能救活,我們少夫人還有氣,莊小姐一定有辦法救她,請莊小姐垂憐。”
原來如此。
當日她救陳諒時那麼多人看著。傳開了也正常,只是不知道被傳得有多離譜。
“我沒有外面傳的那麼厲害。那個人我能救,是因為他本來就沒死,你不如多請幾個老道的大夫去看看,他們比我本事大。”
“沒用,沒用。”老婦人又開始抹淚,“會元府有名的大夫都請了,都說我家少夫人救不活了。”
“她到底傷到了哪裡?”
“我家少夫人……吞金了,誰也不知道她吞了多少,眼看著就要……”
吞金?盛傳的富貴死法?莊書晴看向白瞻。
白瞻掀了下眼皮,“隨你心意。”
“我知道要怎麼救,但是……”
“不確定就不救。”
白瞻說得灑脫痛快,那邊老婦人已經跪下去直磕頭,“求莊小姐垂憐,求莊小姐垂憐!”
“不是我不願意救,是……”莊書晴示意南珠將人扶起來,“有些話我說了你也聽不懂,不過我和你去一趟秦府,情況總要看過了才知道。”
“是,是。”
莊書晴起身,“去叫上青陽子,該帶的東西都帶上。”
白瞻自不可能讓人離開自己眼皮子底下,丟開手裡本也沒看幾頁的書隨之起身,“備車。”
秦家在會元府算是數一數二的家族,便是會元府主張華見到他也頗為客氣。
可這會,他幾乎是小跑著迎向門口。
“白公子,您怎麼來了?”
想到傳到自己耳裡的那些傳言,秦令只以為白瞻是興師問罪來了,頓時一身冷汗,連連給秦家辯白,“就是有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將事情往公子身上賴……”
“我陪書晴過來,不是說人快死了?帶路!”
秦令這時才敢看向和公子並肩的女子,莊書晴的存在他們都知道,可無人敢往她面前湊,今日他才有機會看清楚這傳了許久的莊小姐究竟長什麼模樣。
要說多絕色卻也沒有,這樣的長相在會元府也能找出幾個來,可她身上的那股鮮活勁卻是少有人及,眼神流轉間全是活力。
拋開其他不說,這樣的人看著實難讓人討厭得起來,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
更何況現在還盛傳她能讓人死而復生,也怪不得兒媳婦的奶娘要悄悄求上門去。
可他從未聽說吞金後還能將人救活的。
會元府有名的大夫現在都集中在一起商量,看到秦家主引了兩個年輕人進來也只以為是兩家的親朋,紛紛上前見禮。
秦令看了莊書晴一眼,“劉大夫,情況如何?”
站在最前面的劉大夫搖頭,“情況本就不好,令媳還不配合,我等實在是有心無力。”
“莊小姐,你看……”
有白瞻在身邊,莊書晴根本沒那許多顧忌,膽兒大得很,“我進去看看。”
看她堅持,秦令自然不能攔著。
走了幾句,莊書晴又回頭,“令公子呢?”
一說起這個兒子,秦令也是氣得頭疼,可這會他也只能盡力幫著瞞,“他昨兒有事出城去了,家裡的事他尚不知道。”
“其實你直說他約人出城取樂我也不會覺得意外,傻的人只有秦少夫人。”禮貌性的點點頭,莊書晴推門而入。
秦令暗暗磨牙,對這莊書晴心下不滿起來,他秦家的事,他秦家的人,哪裡輪到她來置喙,真將自己當個人物了!
什麼東西!
“秦老爺,這位是……”
“現在滿城盛傳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莊小姐莊神醫,你們沒聽說過?”
“是她?”大夫面面相覷,都想跟進去看看她是怎麼個神法。
秦令看出來他們的意圖,惡意的添了把火,“你們就不想知道神醫是怎麼治病的?門可沒關。”
幾個加起來都幾百歲的大夫你望我我望你,不約而同的提腳邁步,真跟進屋是沒那個臉,豁出臉皮去在外面聽聽牆角還是做得到的。
屋內,白瞻沒有走近,雙手抱胸倚著牆,他對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的人沒興趣。
床上的人很安靜,偶有一聲痛呼也含在口裡,像是不想被人聽到,侍候的人都離得遠遠的,也不知是被趕走的還是如何。
莊書晴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床上躺著的人。
面色煞白,頭髮散亂,眼神空洞的看著帳頂,往兩側滾落的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感覺到有人走近,只以為是自己的丫鬟又過來了,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她就是不想活了,為什麼還要活著呢?她就像個笑話,死死抱著過去卻如何都想不開的笑話。
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什麼都不用想了,心也不會痛了,多好。
“看樣子我今天是要白走一趟了。”說著話,莊書晴在床沿坐下,自然而然的捏住她手腕號脈。
秦少夫人根本沒想到會在死前看到這個給了她這輩子最大難堪的女人。
“很意外?”莊書晴收回手笑,“其實我也沒想到,不過一個年紀大我一截的人跪在我面前相求,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定定的看著她,秦少夫人突然道:“那個賤人沒死。”
“是,我救了她。”莊書晴傾下身去行望診,“既然這麼想死,為什麼不吞大一點的金塊呢?要是你吞那種,根本不用拖這麼久,早就痛死了。”
因為她不知道應該吞大一點的才會死得快!
莊書晴自顧自的掀了她的被子,手在她肚子上一點點按,手才放到胃部,還沒用力就聽到了痛呼聲。
在胃裡面。
“那天我問你,為一個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雙手染血可值得,現在我也想問你,為了一個你尋死時還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送命,可值得。”
“你這一輩子就是為了他活著的嗎?他不愛惜你,你就連命都不要了?”
“你將養你寵你護你長大的爹娘置於何地?”
“還有。”莊書晴撫上她的肚子,“你的孩子要被你折騰沒了,你可知道。”
“孩子……”神智漸漸回籠,少夫人這時才感覺到下腹的漲痛,頓時什麼想法都沒了,強撐著坐起來一把扣住莊書晴的手,“我有孩子了?”
“很快就要沒了,不用指望我,我救不回他。”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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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1:20
084章 吞金!
秦少夫人呆了呆,身體往後一仰,眼淚滑落。
她入秦家門半年一直沒有消息,在她放棄生命時有了,卻又沒了。
“你現在滿心都是恨,就是有了孩子又如何呢?現在就這麼不甘,往後你還要不甘上幾十年,這麼痛苦的活著,還不如死了。”
屋外聽牆角的人齊齊抽了臉皮,這所謂神醫到底是來救人的還是來催人快點死的?
“要我說,你這般折騰,並非真的有多愛那個男人,你只是不甘心罷了,不甘心連個妓女都比不上,不甘心你在乎他勝於他在乎你,不甘心你處於下風,不甘心……你在他心裡並不重要,說白了,也不過是因為在娘家時千嬌百寵,剛嫁出門半年卻被輕賤至此,落差太大讓你受不了,聽人說你潑辣,我只覺得你色厲內荏。”
“不是,不是這樣,你沒有成親,根本不懂……”
“我當然不懂,這是你的生活,你將你的人生弄得一團糟,我為什麼要去懂。”莊書晴笑得輕鬆,改了個坐姿晃了晃腳,仿佛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生命垂危之人,“你之前的日子過得太好,一旦日子不那麼順心了你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弱者所為。”
“不是!我不是!”
“你就是。”莊書晴說得斬釘截鐵,眼尾餘光瞟了眼她下身。那裡已經濕了,這個孩子,她探脈象知道的時候就知道保不住。
“若你是個強者。你就應該把那個敢背叛你的男人治得服服帖帖,不該去的地方不敢踏進一步,不該做的事連想都不敢想,讓他的心裡只有你,讓他以你的意志為先……你做到了哪一點?”
莊書晴搖頭輕笑,“你什麼都沒做到,只是讓自己失去了孩子。在床上痛得面目猙獰,想著那個不知道趴在哪個女人肚皮上快活的男人在這種時候都沒趕回來。你想死在他懷裡是不是?讓他記得你一輩子是不是?拿面銅鏡過來。”
丫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沒人敢動。
青陽子怪笑著猴子一樣幾跳幾跳的拿著銅鏡過來。
“給她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面色白得像鬼,臉上掛著的也不知是眼淚還是鼻涕。頭髮亂成死結,等到你快死的時候只會比這個樣子更難看,你還指望用這副樣子讓那個野了心的男人記一輩子?還想死在他懷裡,呵,就怕他擔心你弄髒了他的衣裳,根本不會讓你近身。”
女子愛美,誰也不能例外。
少夫人勉強抬起手來,哆嗦著擦了擦臉,又去撫頭髮。可怎麼都弄不服帖,莊書晴的話像被施了法一樣無孔不入,她更覺得自己現在醜得比那個被她劃花了臉的賤人還要難看。
怔怔的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這是誰?
這怎麼可能會是她!
她是徐家麼女,掌上明珠,她不止有著高人一等的身世,還生有一副好相貌,出嫁那日,她明豔得能和皓月爭輝。揭開紅蓋頭的時候,那個男人眼睛都不會眨了。那時候她以為,她在婆家會和在娘家一樣幸福。
可是不過才半年,她怎麼就成了這副模樣?
雙眼無神,臉瘦得眼睛都凹進去了,兩個窟窿嚇死人,這樣的自己,自己看著都想移開視線,男人又怎會多看一眼。
是了,若只是為了一副容貌,留住了人又能留住多久?
她會老去,臉上會長皺紋,甚至都不用到那時候,只要她懷著孩子人變得稍微難看,那個男人就會棄她如敝履,哪會管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她是為他受罪。
那個男人,就是這樣的。
她沒有那個命擁有戲文裡情深似海的男人,或者說,世上本就沒有那樣的男人。
夢,該醒了。
摳住莊書晴的手,用盡她所有的力氣,“救我。”
成了!
莊書晴暗地裡長舒一口氣,可是後面同樣不容易。
“你知道我是怎麼將南枝救下來的嗎?”摸上她的腹部,“那兩刀傷在這個地方,不止傷了肚皮,裡面的腸子也傷了,我從這裡切開腹部,將裡面的腸子縫好,不止一處,我都是如同縫衣一樣將之縫好,然後再將肚子上的口子縫好,這才保住了她的命,而你。”
手往上摸,落在胃部,“你吞下去的金子現在在這個位置,這裡是胃,我需要在這裡開個刀口,再將你的胃袋切開,從裡將金子拿出來,然後將切開的地方縫合,你,能接受嗎?”
少夫人聽著生生打了個冷顫,想說自己能接受,可嘴巴像被粘住了似的,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不用逼自己,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寶珠,請外面的大夫進來診治。”說著,莊書晴起身離開床沿,走到白瞻身邊站定,手偷偷握住他的,心裡頓時安穩。
白瞻看她,“激將法,恩?”
莊書晴連忙噓了一聲,她也很累的好麼,可不想白費功夫。
每一個進來的大夫都先看了莊書晴一眼,那眼神,很有些怪異。
莊書晴不解,只以為他們是看輕自己,也沒往心裡去,白瞻卻知道他們是因為聽了書晴那番話。
便是激將法,有些話卻也是書晴心裡真正的想法,這一點,只要他一人知道就夠了。
輪流號過脈,皆是搖頭,吞金到最後只能痛苦而死,他們還沒有聽說過能救的。
若真如剛才偷聽到的那般……那到底是殺人還是救人?!
這時,從外面匆匆進來一人,帶著一陣香風擠開大夫靠近床邊,對床上的人大吼,“你傻了嗎?”
這是自己的丈夫,揭開蓋頭那一刻便放進心裡的男人,這會身上帶著脂粉味,衣領都沒系好,一眼就能看出剛從哪裡爬起來。
而這個男人此時眼裡有怒,也有一絲擔心,夠了。
到這裡,就夠了。
“以後都不會傻了。”示意自己的丫鬟扶自己起身,看向不遠處和一個男人並肩而立的女子,“就按你說的辦法來,救我。”
莊書晴點頭走近,“閒雜人等請出去。”
真要那麼做?幾個大夫面面相覷,張口就要質問,白瞻先一步行動,“將人叉出去。”
連秦公子在內的人都被請了出去,白瞻腳一勾,門當著眾人的面關上。
秦公子倒是想進去,身為丈夫的他被關在外面,倒是無關的男人在屋裡,這算什麼事!
可門前守著的人讓他怯了步,生在秦家這樣的人家,該有的眼色還是有的。
正好秦令忙完事情過來,看到兒子在上前就是一巴掌,“你幹的好事!”
隨後跟來的秦夫人連忙上前一通心肝寶貝的叫,怒視丈夫,“徐氏自己不想活,你怪兒子幹什麼,你年輕那會兒不也沒少荒唐,怎麼你行,輪到兒子就不行了?要是每個女人都像徐氏,天下女人還有活路嗎?”
秦令被當眾揭了老底,臉上也有些下不來,沉下臉斥道:“他還有理了?都說慈母多敗兒,這話半點沒錯。”
秦夫人到底不敢真讓秦令沒了面子,恨恨的哼了一聲,揚聲道:“要真死了,我秦家就準備發喪,便是徐家人來了我也占理。”
簡易手術臺邊,莊書晴在戴手套,聞言斜眼看向床上痛得快受不住的女人,“聽到了嗎?就是為了這話,你也該活下來膈應死她們。”
少夫人苦笑,向來是婆婆收拾媳婦,又哪有過媳婦讓婆婆不好過的,不過,秦家休想再不讓她好過。
秦家,走著瞧。
“保持住這股氣,青陽子,藥。”
麻藥的配方又經過改良了,不過有了上回的意外,青陽子到底也不敢說這回就一定完美。
“我閨名佳瑩。”吃下藥之前,徐佳瑩道。
“佳瑩,我必盡全力救你,你自己也要爭氣,不要輕易放棄。”
徐佳瑩看著她沉穩的拿出一樣樣她從未見過的東西,心有些懼,卻又奇異的安穩。
如果她能熬過這一關,她要和這個女子做朋友,失去知覺前,徐佳瑩如是想。
剪開衣裳,鋪好巾,鹽水也吊上了,莊書晴閉上眼穩下心神,再睜開時整個人都變得鋒利了。
“刀。”
“止血。”
“鑷子。”
不行,夾不住,徐佳瑩吃下去的是金裸子,個頭不算小,可也圓滾滾的夾不住。
莊書晴直接上手,從裡掏出來七顆。
東西拿出來,本來只需立刻將兩個處口縫合就完事,可莊書晴在知道吃下去的是金裸子就知道不好。
這東西不像有淩有角的會卡在哪裡,圓的東西太容易往下走了,要是真能排出去也就算了,可這個頭恐怕不那麼容易,她不能冒這個險。
縫合好胃,清理乾淨血污,“藥。”
青陽子早就拿著藥在等,聞言立刻抹上藥膏,再撒上藥粉。
莊書晴順著往下一點點摸,十二指腸裡沒有,小腸裡……在這裡!
再往下摸,直至確定只有這一個下來了莊書晴才放下心來。
側了下頭,額頭上的汗被拭去。
她也沒注意是誰,將肚皮上的傷口劃開一些,俐落的在小腸上開了個口子,將金裸子拿出來,再以最快的速度縫上。
然後是肚皮上的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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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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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1:39
085章 取金
血水一盆盆端出去,屋外的人臉色越來越難看。
就算是之前叫囂的秦夫人也不是真想才過門半年的兒媳婦這麼死了的,徐家,並不好欺。
莊書晴覺得這回的手術很順利,可屋外的人,覺得度日如年。
秦公子實在忍不住了,在寶珠再一次出來倒水時攔住人問,“屋裡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徐氏是吞金,又不是受了傷,怎麼這麼多血?你們這是殺人呢還是救人呢?”
寶珠險些沒忍住將一盆血水全倒他頭上,既不滿他對自家小姐的不信任,也因為在手術臺上受苦的女子全是因為這個男人才落至那般境地。
嘴一咧,寶珠冷笑,“公子不知道夫人有身孕了嗎?真可惜呢!”
“有有有身孕?孩子呢?孩子怎麼樣了?”
“你說呢?”寶珠走遠將水潑了,不再看其他人一眼,秦公子下意識的就要去拉扯住人問個清楚,寶珠哪會和他客氣,一個閃身再不著痕跡的勾了下他的腳,讓人臉著地跌了個狗吃屎,然後施施然的進了門。
秦夫人氣得手指頭都在發抖,“這是哪裡來的野丫頭?當秦家是什麼地方?竟然這般放肆,來人,撞門,我兒媳婦指不定就被屋裡的人害了,撞門!”
“住手。”秦令嚇得魂都要飛了,兒媳婦死了不是事。再娶一個進門就是,就是徐家,他也自信對方在他手裡占不到便宜。可裡面那個祖宗除外!
要是惹得他不高興,當著眾人的面要了他秦家誰的命,他秦家也只能認!
不去哄著人就算了,還上趕著去得罪,不是老壽星上吊是什麼?
“老爺!”秦夫人只得這麼一個兒子,此時都快要氣瘋了,“你就這麼看著別人在我秦家耍威風?那是您唯一的嫡子!”
“住嘴。”秦令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出更得罪人的話,“來人。扶夫人回屋歇著去。”
“老爺!”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
小跑著進來的管家一看這情況也顧不得別的,一把拉住秦令道:“老爺,徐家來人了。”
秦令一早就知道這事瞞不住。這個時候才來已經是出乎他預料了,畢竟兒媳婦在家有多受寵他也是知道的。
可看到隨後進來的人,他便知道為何他們會來得遲了。
徐家掌兵,一家三代的男丁都在軍營裡摸爬滾打,一身本事都是實打實的,他當時和徐家結親,就是沖著徐家的兵權能給秦家帶來的好處去的。
可眼下好處還沒得到多少,麻煩就來了。
看著一身戎裝,臉色冷厲得仿佛隨時準備拔劍的徐功茂。秦令不由得也挺直了背,“親家……”
徐功茂根本不理會他,徑直走到秦公子面前就是一腳。隨之而來的另一個高大男人又補了一腳,將人踹出老遠。
秦公子痛得直嚎。
“泰兒!”秦夫人撲出去抱住兒子,抬起頭來瞪向動手的兩人,“徐家人好不講理,哪家的孩子沒有點風流事,為人妻者竟然以死來脅迫。就憑這一點,我秦家也能休了她!”
“我只知道我好好的女兒嫁到你秦家不過半年就尋了短見!”
眾人循聲望去。一個婦人被兩個年輕的婦從扶著從門口進來,大概是哭過,眼睛還紅腫著。
“秦夫人說我兒不賢慧,當休,我倒想問問秦夫人,當年是誰一碗藥灌下去,將如夫人肚子裡成型的男胎流掉,只因為那個孩子要先于嫡子出世?”
這樣的事哪個家族都不少,可沒人會掀開來說,並且是在這種場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徐夫人說的是誰。
“若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兩家,誰也休想快活!”
接二連三受氣,秦夫人身體晃了晃,往後一歪,人事不知。
好在這裡什麼都缺,就不缺大夫。
“秦夫人氣急攻心,醒過來就好了,無大礙。”
秦令示意下人將夫人抬下去,看向徐家人的眼神很是不善,“徐功茂,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還我一個活蹦亂跳的女兒我們再來論誰欺人。”
這事一開始確實是自家不占理,可先是兒子被打,夫人氣暈,這還是在他秦家,他要是忍了,以後他秦令就是全會元府的笑話。
“別以為我秦家怕你徐家……”
‘吱呀’一聲,門從裡拉開,白瞻臉色不是很好的站在門口看著兩人,“要麼閉嘴,要麼滾。”
徐功茂愣愣的看向白瞻,腦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這不是他女兒的房間嗎?怎麼有個男人在裡頭?回去報信的不是說是請了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莊神醫?
難不成,莊神醫是白公子?
這也不對啊,莊神醫不是說是女的?
徐功茂完全淩亂了,徐夫人卻沒那麼多顧及,上前兩步就問,“裡面可是莊神醫?敢問一聲,我女兒如何了?”
“沒死。”掃了那兩人一眼,白瞻又關上了門。
放在平時徐夫人可能還會因為年輕人的不敬而不滿,可這會,她只覺得松了口氣,過來的一路上她最怕的就是聽到女兒的噩耗。
沒死就好,沒死就還有活的希望。
腿一軟,徐夫人差點跌倒在地,兩個兒媳婦忙上前扶住。
徐夫人推開兩人,在臺階上坐下,她要在這裡等著,女兒一醒就將人帶回家,這秦家,不能呆了。
她做了多年當家主婦。最是清楚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她的女兒即便這回能保無恙,這秦家。也已經沒了她的立足之地。
屋裡,莊書晴已經脫了手套口罩淨了手在一邊坐下歇著了。
倒不是故意使壞要讓外面的人多擔會心,實在是對麻藥沒有信心,要是這會出去和人說人無礙了,一轉身就出了事,給人希望再讓人絕望,還不如讓他們先擔著心。
上回南枝是在半途就醒過來了。這回卻是手術都完成了人卻絲毫沒有要醒的跡象,可別真的一睡不醒了。
“莊小姐。鹽水還要繼續吊嗎?”
“換加了葡萄糖的那種。”
“好勒。”
每天都能學到新東西,青陽子覺得這日子實在是太幸福了,身上滿滿都是勁。
白瞻拉過莊書晴的手給她按摩,邊問。“就這麼等?”
“恩,這麻藥我心裡實在沒底,青陽子,以後能不能不把麻藥做成丸子,所需的每種藥都做成藥粉,然後按照傷勢的嚴重程度來斟酌份量,這樣是不是會好控制一些?”
青陽子稍作考慮就連連點頭,“這法子好,比這樣做成丸子好用。回去我就去試驗。”
莊書晴也不問他往誰身上做試驗,起身去號了下脈,還算穩定。
這一等。就等了將近兩個時辰,莊書晴都靠著白瞻迷迷糊糊睡著了。
“動了,動了。”
莊書晴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上前一看,徐佳瑩掙扎了一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看得清我嗎?我是誰?”
“你是頭一個說我是弱者的人。”聲音不大。但是語句通暢,不像是有後遺症的樣子。莊書晴頓時笑眯了眼。
“死過一回的人,以後要活得像個強者,現在藥效還沒完全過去,你感覺不到傷口的疼,應該不用多久,你就能感受到你這回幹的蠢事要讓自己受多大罪了。”
“受點罪才能記住教訓。”
“你能這麼想這趟罪就沒白挨,寶珠,請外面的大夫進來,請他們開藥方。”莊書晴很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裡,半點沒有要逞強的意思。
這麼長的時間裡,沒有一個大夫提前離開,一個個心思難言,硬是餓著肚子等到現在。
看到門打開,聽到丫鬟的話,幾個人進門的腳步都很急。
少夫人睜著眼,人還活著!
再一號脈,竟然只是失了氣血虛弱了些。
要不是理智還在,幾個年過半百的大夫都差點掀了被子去找秦少夫人身上是不是真有刀口!
劉大夫沖著莊書晴抱拳,“不愧是神醫,老朽佩服。”
“哪來的神醫,不過是另闢蹊徑罷了,煩請各位給少夫人開個方子,這方面我比起諸位來卻是要遠遠不及。”
“此事不急,老朽有個不情不請,還望莊神醫成全。”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莊書晴笑得雲淡風輕,“我幼時和一異人學得一手有別於諸位的醫術,走的完全是另一個路子,和諸位說了,諸位也未必會相信,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想多費口舌,請各位見諒。”
“說穿了,你就是怕我們學了去吧。”
莊書晴看向說話之人,“我倒是敢教,你們敢學嗎?”
劉大夫止住還待說話的人,“真是在人身上動刀子?”
莊書晴訝然,“原來大夫知道,就是如此。”
幾位都想眼見為實,可秦少夫人的身子卻不是他們能見的,再心癢難耐也只能忍著,醫術一道於他們來說是琢磨了一輩子的東西,便是有人重利,碰上另一種有別於他們的醫術,他們也同樣好奇。
“老朽再問,這是什麼東西?”
看他指著的瓷瓶,莊書晴沒有隱瞞,“一種經過特殊處理的水,通過空心針送入人身體內。”
將水送入身體?
幾人瞪大眼,想問她是不是瘋了,怎麼可能將水送入身體後人還無恙,可是眼下的秦少夫人確實在好轉!
這到底是個什麼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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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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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2:00
086章 新醫術
門一開就跟進來了的徐夫人一直忍著沒有出聲,這時候終於忍不住邁步上前,顫抖著摸向女兒冰涼的手,恨恨的拍了兩下又忍不住眼淚,“你怎麼這麼蠢,做出這樣的事來,你將疼寵你多年的爹娘置於何地,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想讓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徐佳瑩抬起手來摸向娘並不曾被歲月優待的臉,“以後都不會了,娘,我想回家。”
“好,回家,我們回家。”徐夫人轉身就要喊人進來抬人。
徐佳瑩握了握她的手,望向莊書晴,“莊神醫,我這個樣子,可以回徐家嗎?”
“不移動當然是最好的。”徐夫人立刻就有些動搖,莊書晴又道:“但是病人的心情最重要,心情好了,病都能好得快些,儘量穩妥些就是。”
“哎,我馬上去安排。”徐夫人抬步就走,快到門口時才想起來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向這個救回女兒性命的小姑娘道一聲謝,忙又折回來,語氣鄭重的道:“莊神醫的救命之恩,我們徐家記下了,不管什麼時候,我徐家大門都向莊神醫打開。”
“別叫我神醫,心裡虛得慌,我不過是做了大夫的份內事,徐夫人不用如此。”
徐夫人也沒多說,徐家,便是女眷也向來是重諾的,這話說出來可不是聽個響的。
徐佳瑩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鬟拿了張銀票過來。“這不是謝意,只是撿回我這條命的診金,莊神醫一定要收下。”
莊書晴毫不含糊的伸手接了。看著那個數字心情大好的彈了銀票一下,眼睛裡都透出光來,讓人看著還以為這是個多貪財的人。
徐佳瑩卻喜歡極了她這副不作偽的神態,便是清高自傲的人也是要吃飯的,要有體面的儀態去扮清高,這些都需得有銀子支撐,一副邋遢樣。天天為吃喝犯愁,哪裡還能清高得起來。
視銀錢如糞土的人可能真有。只是她未曾得見,裝模作樣的倒是見得不少,於是才越發覺得眼前這女子的坦率難得。
“我這傷怕是還得勞莊神醫來照應幾回,到時徐府會派人來接。請莊神醫一定要來。”
“不用,我能找到地方。”莊書晴看向白瞻,“是不是?”
“當然。”
徐佳瑩看兩人的相處便知道兩人關係匪淺,只是這個年紀輕輕的大夫卻仍是一副未及竿的姑娘裝束……便是定有婚姻,這般明目張膽的出雙入對也是膽大了,可兩人卻像是完全無所顧忌。
真是讓人羨慕。
“不可能,徐氏是我秦家的兒媳婦,只要她踏出秦家門半步,以後休想再回來。”秦令的聲音頗大。且帶著火氣,讓屋裡的人聽得分明。
徐功茂更是半分不讓,“我就怕我們今兒不將女兒帶走。明天就得看到一副棺材,我徐家的女兒在家裡是寶,在你秦家卻是草,沒道理你秦家不稀罕,還不許我帶回去自己寵著,老大媳婦。去準備,我倒要看看。今兒誰能攔我。”
“徐功茂你好不講道理!”
“和你不用講道理。”
多好的父親,也許粗魯,卻是真心為自己的女兒,莊書晴有些羨慕,兩輩子她都不知道被父親護著是什麼滋味。
手被人握入掌心。
莊書晴抬頭對上溫熱的視線,眼裡重新燃起笑意,這個男人雖然不是她父親,可一般的父親和丈夫加起來怕是都沒他做得好,有什麼可羨慕的。
要說羨慕,也該是別人來羨慕她才對。
看鹽水吊得也差不多了,莊書晴乾脆拔了針,那邊幾位大夫也商量出了藥方,拿著墨蹟未乾的方子,徐佳瑩到底是被抬出了秦家。
秦令黑著臉將人送出門。
當然,他送的不是徐家人,而是白瞻。
徐功茂再大老粗也知道不能無視白瞻,看女兒安然上了馬車才過來道別,“今日之事,多謝公子援手。”
“和我無關。”
順著他的視線,徐功茂看向正和女兒說話的小姑娘,莊書晴之名他自是知道,可見著人才知道原來才這麼點大,沖著她救下了女兒這事,他就覺得她配得上公子。
要說白瞻對會元府這些人做過多狠的事,其實他也沒有,就是隨性了些,無意間許多人都被他折騰過,然後有人見識過他發狠的樣子,一傳十十傳百的,越發沒人敢惹了。
再說皇上的態度擺在那裡,誰不得再多加兩分小心,徐功茂是大老粗,可要是沒點腦子,也掌不了兵。
那頭,莊書晴從青陽子的藥箱裡翻出來幾種藥,不看他一臉肉疼的模樣,逕自放進徐夫人手裡,“一天用兩次藥,不要浪費,這藥不是有銀子就買得到的,還有這個。”
又翻出個盒子遞過去,“少……徐小姐畢竟是女子,這藥雖然不能將刀口完全消除,卻也能淡去不少,現在不急著用,待到傷口長攏了再用不遲。”
徐夫人一一收好,眼裡透出來的善意都能將人融化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好,這藥都需要什麼藥材你只管說,徐家一定盡力找全。”
莊書晴看向青陽子,青陽子臉上立刻陰轉多雲,爆豆子似的連著說出來七八味藥材,無一不名貴。
徐家人覺得這沒什麼不對,好藥也得用好藥材才能做得出來。
莊書晴卻撇開視線,就怕徐家人看出她的心虛,青陽子這傢伙完全是在趁火打劫,那些藥用的確實不是一般藥材,可也絕對沒有名貴到這程度!
可她還不能捅了他的底!
給他一個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莊書晴實在是心虛得慌,匆匆再囑咐了兩句就告辭準備上馬車離開。
一直在一邊等著的劉大夫連忙將人叫住,“莊神醫請稍候。”
留著山羊胡的大夫比莊書晴大了好幾輪,她實在做不到不理不睬,只得停下腳步。
“莊神醫……”
“不要叫我神醫,受之有愧,我知道大夫對從未見過的醫術好奇,可如果只是好奇,我無法滿足。”
“非是好奇,老朽活了一大把年紀,好奇心好勝心都早磨平了,一輩子都在這個行當裡打滾,救過的人不少,可無計可施的時候更多,有些病痛明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我卻治不了,這才是最痛苦的,就比如秦少夫人吞金,我也知道金子會往哪裡走,可我當時只能想到命休矣,卻從未想過能在身上開個口子將東西取出來,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醫術裡,也不是沒有人膽大包天過,可是到底沒看到誰將這手藝傳下來,聽到莊神醫……”
“莊大夫,叫我莊大夫。”
劉大夫笑,因她對稱呼的這份堅持生出不少好感,“好,莊大夫,聽到莊大夫的救治辦法,老朽就忍不住想得更多,以前無計可施的那些病症,用莊大夫的辦法是不是就能成呢?還是說,只有在一些特定的地方才能動刀子?這裡,能嗎?這裡呢?還是說,任何地方都可以?”
“可以,你指的地方都可以,其他地方也都可以,只是我的醫術不夠精湛,有許多需要的東西這裡也沒有,所以有些地方不能冒然動手,但是只要將所需的藥做出來,再找出可以替代某些器具的東西,未必就不行。”
莊書晴這一刻完全沒有收斂她心底的渴望,也忘了她曾經的打算是將某些有可能會給她帶來麻煩的東西藏在心底一輩子,現在的她,正燃燒著大夫之魂。
她想救人,柳三一直是她的心病,她想給柳三動手術,想救下她花一般的生命,還有更多可能年紀更小,承受了更多痛苦的人,她想救。
若是能有人幫她……
“今天我給秦少夫人動的是最簡單的手術,可就是這個手術,也是我之前幾個月一直在積攢,準備了許多需要的器具以及藥物我才敢動手,只要再麻煩一些,我都不敢下手,我怕一刀下去,手術臺上的人真就送了命,新的醫術,從無到有,並不容易。”
這樣一雙說起醫術時熾熱的眼神,讓劉大夫相信她說的第一個字,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時候,這個小姑娘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準備,為的,是救人,為的,是這一門無人所知的新醫術。
“不知下次莊大夫施展醫術時能否讓老朽一睹。”
莊書晴腦子不那麼熱了,可即便理智回來了她也沒想過要拒絕,若有人願意學,她絕不會敝帚自珍,前提是,他們無懼,他們不將她視為妖魔,他們能接受一種全新的醫術。
在一個小小感冒都能要人性命的落後時代,要是有人學會了這門醫術,對她自己也是一個保障,她再有本事,也不會厲害到能自己給自己動手術的地步。
可這種可能,未必不會發生。
所以,莊書晴答應了。
劉大夫抱拳一禮,“老朽寶合堂劉清君,只要莊大夫傳句話,老朽必到。”
目送人離開,莊書晴回頭看向從頭至尾都沒有插言,卻站在她身後給與她依靠的男人,“我有沒有做錯?”
白瞻牽著她上馬車,“我說過,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其他事不用管,有我。”
是的,她不是孤身一人,她有依靠,她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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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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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2:17
087章 董家現身
莊書寒在門口踱著步,時不時看向通往主城區的路。
“寒兒。”
這個聲音……
循聲回頭,莊書寒臉色絲毫未變,也不開口接話,就像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要是放在以前,莊澤良定是要大肆出口指責,可經受了兩姐弟回去對他的冷待,現在寒兒的態度並不讓他意外。
走近幾步,莊澤良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慈父,“我看到衙門貼出來的紅榜了,恭喜你得中府試案首。”
這就是莊書寒在這裡等著姐姐回來的原因,他想親口告訴姐姐這個好消息,想看到姐姐高興的樣子,沒想到姐姐還沒等回來,就等到了自己一點也不想見的人。
想到姐姐的教導,莊書寒也沒有橫眉冷對,面色淡淡的頜首,“多謝掛心。”
“應該的,應該的。”得到回應,莊澤良高興了,不由得又走近兩步,離兒子只剩兩三歲距離,這麼近看著,他才發現不過短短幾個月時間,兒子就長高了這麼多,身材挺拔,英姿勃發。
不自覺的和耀兒做了個對比,莊澤良再次恨不得時間倒退,只要退回去一年他都有把握緩和和這對姐弟的關係。
暗自悔了一會,莊澤良笑意並未從臉上退去,“我已經搬到會元府來居住了,住處離這裡很近……”
“你無需告訴我,我不會登門。”莊書寒打斷他的話。他還做不到姐姐說的無怨無恨,只能努力讓自己將他們當作無關的人。
“寒兒,我知道你恨我。我已經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以後爹會努力補償你,不管怎麼說,我總歸是你的血緣父親,還有你姐姐,一個無父母照看的女人嫁入誰家都得受欺負,我總能撐她一把。”
“不用。姐姐有我就夠了,我比你管用。你走吧,姐姐快回來了。”莊澤良的話現在莊書寒是半個字都不信,私心裡他也不想讓姐姐和他打照面,倒不是對這個生父還有多少感情想護著他。他只是不想看到姐姐因為要保護他而變得尖銳的樣子。
姐姐性子軟了那麼多年,若非被逼到極限,又怎麼會突然間變得厲害。
那樣的姐姐讓他心疼,他會忍不住想,他要是哥哥就好了,要是娘親還在就好了,姐姐不用改變,只要做做針線活等著嫁人就好。
越想越煩,莊書寒正待再出聲趕人。就看到他定定的看向自己身後,下意識的一回頭,那輛全會元府也只得一輛的馬車緩緩駛過來。壓迫感十足的停在兩人面前。
先下來的是兩個丫鬟,放好長凳,白瞻從裡出來,再之後才是莊書晴。
站在車轅上高高在上的看了莊澤良一眼,莊書晴扶著白瞻的手走下馬車,這樣的畫面因為看得多了。包括莊書寒在內都覺得平常。
可落入莊澤良眼裡卻像是慢動作一般,他完全無法將眼前這個氣質高貴自信的女子和在莊家時軟弱的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只知掉眼淚的女兒聯繫到一起。
一個人的轉變怎麼能這麼大呢?他有時候甚至有種這個女人不是他女兒的感覺。
“你怎會來這裡?”
莊澤良下意識的就回話,“我們搬來了會元府。”
竟然……
不過以那一家子向上爬的決心,倒也不算意外,莊書晴微一頜首,也就不再看他,攜著弟弟回屋,完全沒有要再搭理的意思。
莊澤良正待將人喚住,對上白瞻的目光立刻萎了,直至人進了大門也沒再吐出一個字。
“在外面等姐姐?”
“恩。”莊書寒軟軟的應了,小下巴抬了抬,帶出些驕傲的意味,“姐姐,我又中了案首。”
莊書晴停下腳步,滿臉喜意,“這麼棒?蘇先生知道了嗎?”
“知道的,先生很高興,叫我努力拿下小三元。”
莊書晴對弟弟是有期望,可她也未想過要養出個天才來,畢竟到七月,他虛歲也才十一歲,她擔心有點揠苗助長了。
“姐姐不給你壓力,什麼小三元都是虛的,你放輕鬆,沒考過也沒關係,我們下次再繼續考。”
“姐姐放心,我有信心。”莊書寒反過來安慰姐姐,“童試的前三名可以參加秋闈,先生說了,就算我中了小三元也不會允我下場,我底子雖然打得好,但是還不夠結實,還得再壓一壓,三年後才許我應考,再說我還有孝在身,童試規矩小些,再加上之前有打點,也沒人會說什麼,可鄉試卻不能再落人口舌。”
她連有孝不能應試的規矩都不知道,去打點的是誰不言而喻,看了眼身後始終沉默的男人,莊書晴對他笑了笑,換來對方嘴角一個淺淺勾起的弧度。
“姐姐也不懂那些,都聽蘇先生安排。”
“是。”莊書寒邊側身走邊道:“先生想讓我住到他那,我婉拒了,不過到院試結束前,我恐怕每天要回得晚一些。”
“要是太累住在蘇先生那也沒關係,姐姐放心。”
莊書寒搖頭,他會因為擔心姐姐而睡不著的。
也就是在這一天,姐弟兩人的名聲同時傳開了。
一個是以稚齡繼縣案首之後又得中府試案首,不知道多少人在猜他會不會在院試再折桂,小三元加身。
一個則是坐實了神醫之名,吞金的人都能救活,不是神醫是什麼?
因兩人名字太過相似,有好事之人一查,還真確定了兩人就是親姐弟,羨慕之余,兩姐弟的名聲越傳越響。
莊書晴一開始還擔心弟弟會受到影響,可看到他並沒有絲毫鬆懈,看上去還更用心上進了後,她也就收起了那完全不必要的擔心。
反倒是她自己的麻煩事多了些,表現最明顯的是現在上門求醫的人多了。
除了自己擅長的手術,她很清楚自己很多方面是比不得其他大夫的,她哪敢敞開來什麼病患都接,好在有白瞻鎮著,也沒人敢來硬的。
不過漸漸的,話就朝著越來越難聽的方向去了。
看白瞻黑著臉,莊書晴反倒心平氣和的安慰他,“悠悠眾口難堵,隨他們說去,我不怕人說,比起來,我更不能接受因我之故有人死在手術臺上。”
“他們太不識好歹。”
“是是是,他們不識好歹。”莊書晴順著捋毛,“我想去看看小老虎,一起去嗎?”
自從小老虎回去後她就沒再見過,也不知道它那一身毛有沒有長起來,與其在這裡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糟心,倒不如上山一趟。
“去。”
那邊念念趕緊跳到她身上賴著,就怕又將它丟下了。
可兩人剛起身,就看到寶珠拿了樣東西快步進來,“小姐,外面有人遞了拜帖,說是姓董。”
董?是她想的那個董家嗎?
莊書晴打開拜帖直接看向落款,“舅董明德,竟然還真是董家人。”
白瞻抽過去掃了一眼,“要見嗎?”
“人都到門口了,哪能不見。”莊書晴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去迎一迎。”
白瞻習慣性的要跟,莊書晴搖頭拒絕,“雖然我一直不知道白家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家,可你沒有去迎的道理,再說我心裡還有點想法,你就在這裡等著就是。”
“想到什麼了?”
“等看到人就知道了,現在還不好說。”
董明德是個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人,莊書晴不知道他在董家排行第幾,但是在看到他掛在腰間的那塊玉佩就肯定了他的身份。
書寒脖子上掛的和這塊一模一樣。
她從未見過這人,所以見到人後只是福了一福,然後理所當然的保持沉默。
董明德倒是自來熟的很,並且有點超出她預料的熱絡,這不該是董家面對孤女該有的姿態。
“和四妹年輕時長得真像,一眼看去,要不是我都老了,真要以為你就是她,只是沒想到我都還好好的活著,她卻……”董明德長長的歎了口氣,懷舊過後才開始做自我介紹,“我是你二舅,你娘有和你提起過嗎?”
莊書晴搖頭,“娘心裡有愧,很少說及董家的事。”
“她也知道有愧,做的那糊塗事讓娘在床上躺了幾個月,還讓爹娘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不孝之極。”
這事輪不到一個晚輩去置喙什麼,莊書晴垂了下視線便引著人往裡走,輕巧的帶開話題,“二舅怎知道我們姐弟在這?”
“自從你娘離家,我們一直沒有放棄找她,好不容易找到涼山縣,卻聽說她已過世,只留下一雙兒女,你們離開時弄出的動靜不小,稍一查就查到了你們的去向,這不,我得知消息馬上就過來了,剛到會元又聽到你們大名,沒想到你學到了一手好醫術,得了個神醫的名聲,書寒只差一步就得中小三元了,這才多大點年紀,爭氣,都爭氣,不愧是我董家的孩子。”
莊書晴不置可否,在快要進入正屋時留了個心眼,眼角餘光緊緊盯著董明德。
白瞻也給面子的起身迎到門口,見到董明德拱手一揖算是見了禮。
這姿態是很有些怠慢的,尤其面對的還是書晴的長輩,按理臉色怎麼都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董明德卻沒有變臉,莊書晴看得很清楚,他剛才眼中分明是帶著些興奮的,就像是確認了什麼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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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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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2:33
088章 掀老底
“書晴,這是……”
莊書晴莫名的笑了笑,“這是白瞻。”
“你們……”董明德眼裡閃過了然,眉頭卻皺了皺,“你們這是……”
“白公子幫了我許多,二舅請坐。”
白瞻看出她情緒不對,和平時沒有二樣的坐到她身邊輕問,“怎麼了?”
“想到了一點事,一會再和你說。”余光看到董明德嘴角的笑意,莊書晴心裡更厭煩。
抿了口茶,董明德道:“書晴,二舅來是想帶你們姐弟回京都的,出來之前你外祖父外祖母就有過交待,一定要帶你們回去,不讓你們在外面無依無靠的飄著,以後董家就是你們的家。”
“二舅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並沒有去京都的打算,我們姐弟現在過得很好,書寒有名師指導,我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銀錢上也寬裕,實在沒有去京都給董家添麻煩的必要,不過我和書寒會找合適的機會去看外祖父外祖母的。”
“什麼話,你們本就是我董家的血脈,怎能叫添麻煩。”董明德看了一眼白瞻,“你的婚事也得長輩周全,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莊書晴頓時起了壞心眼,“二舅的意思是,我不該和白瞻私定終身?”
“二舅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董明德幾乎是在莊書晴話音落時就反駁。“經過你娘的事,董家已經放開很多了,你既然和……白瞻有感情。我們也沒打算硬拆了你們,只是婚姻大事需由父母做主,你沒了爹娘,董家責無旁貸,有長輩做主,豈不是比你們私定終身好多了?”
“倒也是這個理兒,不過二舅既然打聽過了就知道我娘過世才一年多。沒有在孝期議婚事的道理。”
“話不是這麼說,做父母的都盼著孩子好。你若能定下一門好親,四妹泉下有知也當為你高興,再說也只是先定親,成婚自然得等孝期過了。你的嫁妝也需得有時間準備不是?”
娘若是泉下有知她的親事被親人利用,怕是只會更心寒吧,莊書晴忍不住猜測,娘在最後都沒有回董家求助,怕不止是因為沒臉回去這麼簡單。
“這事不急……”
“當然急。”董明德一說出口就知道自己口氣太急了,忙又緩下來道:“書晴,不定下婚約,你不宜和白公子過於親近,像現在這種私下相處更是不能。舅舅不會害你。”
白瞻聽不得這樣的話,張口就要將人堵回去,看到書晴遞過來的眼神才又險險忍了回去。
不過卻再也沒了好臉色。
董明德猶不知得罪了人。還在那裡一個勁的勸說,“書晴,你外祖父也是這個意思,你們既然互相中意,就先將親事訂下來,免得落人口舌。總比被人說私相授受好……”
“二舅,您才到。就先不說這個事了,對了,二舅是直接過來的還是有了落腳之處?”
被小輩打斷話,這在董家是絕無可能的事,董明德笑容淡了些,卻還是撐著沒有表露出不悅來,“在我出來之前就讓人快馬加鞭在這裡買了個宅子落腳,離這裡倒也不遠。”
“二舅遠道而來,又是專為我們姐弟,按理我該多陪陪二舅,只是我每日需得去徐府給徐小姐換藥,所以……失禮之處還請二舅見諒。”
這事上董明德倒是沒有半點怪罪,于董家來說姐弟兩個越有本事越好,家裡能出個神醫,除了對自家人是個保障,以後還會是董家的本錢,暗裡不知能為董家換來多少好處,傻了才在這事上去使絆子。
“正事要緊,我也要先回去歇歇,到底是上年紀了,這一路顛簸就有些受不住。”
從登門到離開,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
將人一送出門,莊書晴臉色就黯淡下來,她有點替董婉如不值。
臨死前還在心心念念的娘家,其實早就知道她在哪裡,卻在她最難的時候都沒有伸手拉她一把。
她和書寒過不下去的時候沒有找上門來,現在卻以親人的嘴臉出現了,若說不是有所圖,她不信。
“他是沖著你來的。”莊書晴看向白瞻,“你能否告訴我,董家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
白瞻這時才想起好像自己從未和書晴說過父親是皇帝的事,不是他有意瞞著,實在是他從不覺得有個皇帝父親和一個普通父親有什麼不一樣,父親給他的每一樣東西都不是必須品,不是他離了就活不下去的,至於父親給他帶來的權勢……
他根本不需要,也用不上。
換而言之,皇帝在他心裡的地位並不重。
跟在他身邊的人都是跟隨他多年,和父親沒有任何關係的,父親派來在暗地裡保護他的人他壓根沒放在眼裡,說是保護他,倒不如說是他縱容了他們跟著,讓他們將他的行蹤報與父親知道。
可這並不代表他不知道有心人通過他可以得到什麼。
“大周朝的皇帝是我父親。”
莊書晴好一會沒有說話。
她想到了他可能是哪個權勢更大於董家的家族出來的,畢竟他的排場擺在那,他的吃穿用度也非一般人家能養得起,更不用說跟在他身邊的人無一不厲害。
可她沒想到這個對她好得千依百順的男人是個皇子。
有個這樣的身份她就想得通了,董家怕是認出了他。
“前段時間我去了趟京都,無意中見過幾個人,應該是被人記住了,董家,沒安好心。”
“何止沒安好心,你回來才幾天?董明德會過來得這麼快,只有一個可能。”莊書晴冷哼,“我娘在哪裡董家早就知道,我們姐弟的存在也早在董家的掌握,他們會這麼快跟過來,顯然是知道我身邊有個白公子,更有可能你的畫像都在董家人手裡,你在京都再和他們一照面,他們當然認得出來,你的身份,足夠他們生出很多想法了。”
“就算沒有我,你們姐弟也早晚會被他們認回去,能給家族帶來好處的子息他們不介意提供庇護,大家族都是這德性。”白瞻身體往後一靠,眼裡全是漫不經心,“你打算怎麼做?”
“拖。”莊書晴笑,“你手下的人能幹,將呼吸機做出來了,雖然簡單了些,倒也能用,我想去一趟柳家,柳三小姐的病不能再拖了,若是柳家同意讓我施刀,我哪還有時間理會他,他總不可能天天在這裡耗著。”
“不想撕破臉?”
“對我和書寒沒有好處,看在你的份上他們也不會主動撕破臉。”想起白瞻的身份,莊書晴突的想起來在暖意時他曾帶著他父親去過,那個老者豈不就是……
原來她曾經那麼近距離的接觸過大周朝最大權勢的人。
換成誰都不可能在知道白瞻的身份後還和以前一樣自在的和一個皇子相處,可莊書晴到底不是本地人,倒是好奇更多些,“皇子不都是生活在京都嗎?我記得大周朝沒有給皇子封地的做法。”
“是沒有,會元府也不是我的封地,這是我和我娘生活多年的地方。”
妃子不是生活在皇宮?莊書晴更不懂了。
大概看出她的疑惑,白瞻努力將話說明白,“我娘沒有進宮,父親微服出來遊玩時兩人認識了,有了一段情,那時候娘不知道父親的身份,等知道的時候已經遲了,她沒隨父親進宮,得知自己有孕後也瞞了下來,獨自生下我將我養大,娘死後我才去見了父親,將娘親的遺言給他,那時他知道有我這個兒子。”
“然後你就又回來了這裡生活?”
“恩,這裡熟悉。”
莊書晴又問,“白家人呢?他們對你好嗎?”
“娘早和他們斷了關係,娘死後他們不知從哪得知父親是皇帝,倒是想粘上來,呵,做夢。”
也是,以白瞻這性格,不找白家麻煩就是看在他娘面子上了,還想從他這裡得好處,真是做夢,已經對白瞻有所瞭解的莊書晴沒有繼續追問白家人的下場。
“你父親對你……是個什麼態度?我上次見著好像還不錯。”
“只要對對方無所求,誰也拿捏不到你。”白瞻太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向來是想要什麼就自己去奪,奪不來只能怪自己沒本事,不過眼下還沒有他奪不來的東西就是。
“我不稀罕他,他自然就稀罕我了,每年都會在十一月左右過來住上幾天,有好東西也會往我這裡送上一份,關係倒也處得不差,至於董家……”
白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明,解釋這活兒他不熟練。
莊書晴卻大概理解了。
無非是白瞻沒將皇帝當一回事兒,皇帝反倒對這個不同于其他兒子的兒子上心了,皇帝對誰好,下面的人自然是跟著上的,董家發現他們扔在外頭沒有理會的小輩居然和這樣一個平時想要討好都沒有門路的皇子扯上了關係,哪會放過這個機會。
什麼孝期都先丟一邊,將親事定下來再說。
莊家沾不上邊了,做為唯一的長輩,她的婚事便只能由董家來經手,這不,將丟了的人撿回去就和皇上攀上了親,這麼好的事上哪找去。
一想明白,莊書晴對董家就更心淡了,回去?沒門。
她就算再沒出息,也絕不會成為董家的跳板。
“我明白了,董家,晾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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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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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2:47
089章 再上柳家
莊書晴沒有瞞著莊書寒董家尋上門來的事。
“董家?”對這外祖家,莊書寒還是存了期待的,他也盼著有人能替他們姐弟撐起一片天,他心心念念的,還是不將姐姐的婚事耽誤了,不過他現在想得也不如以前簡單了,這時機挑得,太巧了些。
先生之前便有和他講過,他越有出息來攀親的便會越多,便是隔了十萬八千里的都能找著理由攀上來,只是董家……
“姐姐怎麼想?”
莊書晴看他沒有迫切想認親的樣子,心也放下些了,將自己的猜測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莊書寒聽了好久都沒有說話,如果真像姐姐說的董家早就知道娘親在哪裡,知道他們姐弟吃的苦,為何當時不念血脈親情將他們拉出泥潭?
什麼狗屁親戚!莊書寒只覺得背脊發涼。
“沒事,不要怕。”莊書晴走過來,將眼眶紅了的孩子擁入懷裡,“董家本來就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在我們最難的時候沒有依靠過任何人都走過來了,現在更用不上他們,只要我們對人無所求,他們就休想拿捏住我們。”
後面這句有點耳熟,莊書晴沒有多想繼續道:“你現在每天早出晚歸,沒多少碰上他的機會,但是他都已經來了,肯定會要見你一見,不要怕,平平淡淡的當個沒有多少來往的親戚就是,不用撕破臉。也不用去質問他什麼,就是冷著他,知道了嗎?”
被姐姐抱不是第一次了。莊書寒雖然覺得不好意思卻也沒有推開,他貪戀這種溫暖,他一直都知道,誰也不會像姐姐這樣真心為他,其他人,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要怎麼做了姐,董家。也不過如此,我以後一定會比董家的任何人都有出息。”
“那是當然。他們都在蜜罐子裡長大,沒有經歷過風雨,怎能和你比。”莊書晴拍拍弟弟瘦削的背,這孩子個頭抽得太快。身上就剩一把骨頭,好在骨架子勻稱,撐起衣裳來也不難看。
從姐姐懷裡掙脫,莊書晴有些赫然,“姐姐,我會爭氣的。”
“你已經夠爭氣了,莊澤良現在後悔了,董家,以後也會後悔的。”書寒會越來越耀眼。而她,即便不能和弟弟比,也定會走出自己的路。他們姐弟,不用仰人鼻息也能過得很好。
“對了姐姐,你說白大哥是皇子?那你和他的事……”
“這些你別問,擔這些心做甚。”
“當然要問,這是大事。”莊書寒嚴肅了一張小臉,起身就要往隔壁去。“我去問清楚,他是皇子就能欺負人了?”
“他能。如果他想的話。”將人按回原處坐下,“這事最是不能強求,你又能問出什麼來?書寒,我不在乎這個……”
頓了頓,莊書晴灑脫的笑容裡帶上了些微苦意,“也不是不在乎,只是這種事情在乎也沒用,還不如放開了去,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有一天他看上了別人離開我,我也不會活不下去,可是說不定我們就一直走下去了呢?這種事啊,只能隨心,我還能勉強一個人只愛我不成,就算有一天你位極人臣,這件事也是你做不到的,心最是不受控制。”
莊書寒抿唇,他知道姐姐說的有道理,可就是不甘心。
“這事有什麼好強的,真是。”好笑的拍了下他的頭,像對待小孩子一樣,“以前怎樣以後就還怎樣,沒必要改變,你白大哥根本就沒把那個身份放在眼裡,你還當他是刻意瞞著這個身份呢?回屋去歇著吧,明天還得早起。”
將人哄走,莊書晴試探著喊了句,“白瞻?”
剛關上的門又打開,白瞻從外走了進來,“知道我在外面?”
“猜的。”抱起念念,莊書晴看向坐到她身邊的男人,“你說董明德會在這裡呆多久?”
“你要是不高興看到他明天他就會離開。”
莊書晴想了想,“再忍兩天,若是他一直糾纏就不用客氣。”
“書晴,你不需要忍耐。”
這點面子她還是願意給董家的,莊書晴放鬆的往後靠,兩人離得極近,這會幾乎是肩靠著肩了,很逾越,兩人卻只覺得心安。
“董家的情況你知道嗎?”
“在京都聽父親說過一點,傳家數代,勢力不小,但是不得聖心,也沒出過驚才絕豔之輩。”
“換句話說,也就是有點底蘊在,其他地方並不出彩。”
“差不多。”
莊書晴若有所思的點頭,不得聖心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次日一早,莊書晴去了柳家。
因著柳四對白瞻的執著,莊書晴並不想讓他跟去,不過這回她沒能將人甩開。
打著莊神醫的名號,莊書晴輕易進了柳家,白瞻沒有跟去柳三的院子,而是讓人帶路去找了柳老爺子。
老爺子已經很少見外客了,可白瞻卻是他不能拒之門外的,“白公子登門,蓬蓽生輝。”
白瞻根本不懂什麼叫客套,張嘴就直奔主題,“書晴要給柳三治病,你不要攔著。”
“我那孫女的病能治?”
“年前她來看過,那時候她就知道要怎麼做,只是需要的東西手裡都沒有,這幾個月她一直在準備,沒有一點把握她不會登門。”
莊書晴年前來過他是知道的,柳四遭那個罪的原因他也知道個差不離,可知道也就知道了,他沒有多說半句,這個虧,只能吃。
莊神醫的名頭傳到他這裡時,他正和瓊兒下棋,那是他頭一回看到瓊兒失態打翻了棋盤,然後用那種似哭似笑的語調道:“祖父,孫女說不定真有可能脫離苦海。”
當時他是不信的,那才多大的丫頭。
可眼下,他卻不那麼看了,要白公子為一個人說話可不容易,他說有把握,自然就是真有把握。
那邊,莊書晴也見到了在床上躺著的柳三柳知瓊。
瘦了,臉上更沒有血色,且五官也開始有了變化。
“我一直在等你。”看到她,柳知瓊笑得清淡,手卻將手帕絞成一團,“便是身體好時,我也不敢出門見人了,每每看鏡子,我都害怕是不是又和你說的情況接近了一分,索性鏡子都讓人搬走了,免得嚇到自己。”
莊書晴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抓住她的手號脈,邊道:“我答應過你會想辦法,現在總算有點把握了才敢上門來。”
“莊神醫呢,你都不知道聽到這個稱號的時候我有多高興,我好慶倖當初去了涼山縣,心軟對你們姐弟搭了把手,結下這個善緣。”
“所以說善有善報。”收回手,莊書晴笑,“情況比我預料的還要好一點,這些日子一直有按我寫的食譜來?”
“當然,知道有活的希望,誰不惜命。”柳知瓊緊張的看著她,“我的病,要怎麼治?”
“現在會元府應該有很多關於我治病方法的傳言了吧,就和他們說的一樣,需得在你身上開個刀口,將你身體裡的某個東西切掉,怕嗎?”
“怕,可再怕也不會比眼看著自己以最醜的模樣去死更害怕,只要切除掉身體裡的某樣東西,我就能好嗎?和健康人一樣?”
“身體裡比別人少了一樣東西,哪能完全不受影響,不過你是柳家小姐,本就保養得小心,問題不大,我要和你說的,是手術有可能出現的問題。”
手術,好陌生的詞,柳知瓊卻聽懂了,“你說。”
“手術是完全有別於你所知的醫術之外的另一種醫術,這種醫術需要很多輔助的東西,雖然我已經在努力準備了,可是依舊只能稱得上簡陋,只是你的身體已經等不起了,要是能再給我半年……不,可能三個月都夠,我把握要大很多,手術進行中會出現不可預知的意外,有可能會手術失敗,你有可能會在手術臺上再也醒不過來,可能會因為感染引發其他病症……三小姐,我必須告訴你,我只有三成把握。”
“我病了十多年,你是唯一一個確切說出我的症因,並且給出治療方法的人,不要說三成把握,就是一成,我都拼了。”柳知瓊眼裡全是對生的渴望,“我這身體我心裡有數,如果你不給治,撐不過幾個月了。”
“是,不會超過三個月,我一直估著你的情況,到今天才來已經是不得不來,再遲一些,這手術怕是做了也沒用了。”莊書晴定定的看著她,“你可以試著相信我看看,我必盡全力救你。”
“自從上回來看過我並且給我承諾後,你就一直在努力吧,不信你我又還能信誰呢?死馬當成活馬醫也是一線希望。”
柳知瓊握住對方並不比自己大的手,就是這雙手,能給她生的可能,“我信你,現在就動手嗎?”
“如果你同意,你的家人也不阻攔,你這邊就需佈置起來,我回去也得做些準備,明天一早,我們就動手術。”
“我在,莊神醫,我是瓊兒的母親。”來了有一會的柳二夫人忙扶著丫鬟的手進來,話語裡都帶著些顫音,“瓊兒真的……真的只有三個月性命了?”
“或許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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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3:17
090章 手術前
柳知瓊抬頭看向為她操心十多年的娘親,“我要做這個手術。”
“做,做,都到這地步了,還有什麼不敢的。”柳二夫人也是擔得起事的人,眼淚一抹就做了決定,“莊神醫你說我們要做什麼準備,你只管吩咐。”
“要一間乾淨的房間,多餘的東西都清出去,屋裡的東西都用煮開的水擦拭,還需要一張手術臺,麻煩給我筆墨,我記下手術臺的尺寸和樣子,你們讓人做出來,還有,我需要很多處理過的棉布,先用開水煮,再蒸上半個時辰,今天太陽好,蒸好後在太陽底下暴曬,趁著這會還早,現在就去準備。”
“青青,聽到沒,快去準備。”
“是。”青青看了侃侃而談的莊書晴一眼,來不及讚歎就急急去做準備。
誰又能想到幾個月前還狼狽得不得了的小姑娘現在會變得這麼厲害,幸好,幸好她變厲害了,不然小姐說不定就真的……
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沒人比她更清楚小姐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
“三小姐從晚上開始就不要吃東西,餓也需得忍著,手術之後的一段時間內不能淨身,趁著今天還能動彈,三小姐不妨泡個澡。”
柳知瓊勉強笑了笑,“我會的。”
莊書晴起身。“我也得回去做些準備,明天一早再過來,三小姐不要讓身體過於疲憊。你只要想著再糟糕也不會比眼下更差就沒什麼過不去的。”
“我儘量讓自己好好休息。”
走出門,莊書晴就看到白瞻等在院門外,陪在他身邊的是一個老者和一個中年男人。
“柳老爺子和柳二。”白瞻隨口介紹了下,也沒覺得以他的年紀說人家是柳二有什麼不對,“談好了?”
“恩,三小姐願意手術,她的身體經不起拖了。就定在明天。”莊書晴有些擔心老爺子不能接受她這種在人身上動刀子的醫術,對柳老爺子福了一福。語氣誠懇的道:“我會盡我所能留住三小姐的性命,她的情況已經非常嚴重了,再拖下去就算我動手術也救不了她。”
老爺子在朝堂上和人勾心鬥角一輩子,自認還有點識人之明。如果說之前還是看在白公子的份上,現在卻是真對這個小小年紀的神醫有了些信心了。
她透出來的自信讓他願意相信。
這可真是難得,他可不是那些好騙的小年輕,老爺子覺得有點意思,便是心裡的枉然都淡了些,說不得,這人真能將孫女救下來。
“柳家會盡其所能準備好莊神醫吩咐的東西,瓊兒,就讓莊神醫費心了。”
“大夫份內的事。”莊書晴松了口氣。頓時臉上就有了笑模樣,她知道,這背後定然有白瞻的功勞。要不是有他庇護,說不定她往外傳的就是巫醫之名而非神醫了。
柳老爺子親自將人送至大門外,看著馬車走出視線也未回頭,“傳我的話,立刻將四丫頭送出府去住幾天,將人看勞了。老二,你去問清楚莊……神醫都囑咐了些什麼。幫著準備,三丫頭受了這麼多年折磨,現在總算看到點希望了,以她眼下的情況就算有危險也值得一搏。”
“爹,這個莊神醫是不是太年輕了些……”
老爺子回頭,輕飄飄的語氣卻說著擲地有聲的話,“我不怕她年輕,只要她有本事,再年輕我也敢用,十多年來三丫頭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苦藥?除了這個年紀小的,誰給過一句明話?上一個大夫倒是一大把年紀,可明裡暗裡的話全是讓我們準備後事,你要信誰的?”
柳二老爺不說話了,他一輩子膽小,所幸他有自知之明,不爭不搶,就守著會元府老宅這點底子,可女兒這事上,他再膽小女兒的命就要沒了!
用力搓了把臉,“爹,我立刻去準備。”
馬車一晃一晃的,莊書晴有點出神。
白瞻撩起窗簾問,“董明德有什麼動靜?”
陳元打馬靠近,用馬車裡兩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一早就登門了,聽門房說莊小姐出門看診就離開,見了幾個人,應該就是董家早前放在這裡看著莊小姐和莊公子的那幾個。”
白瞻回頭,“要回去嗎?”
“不,去徐家,你派個人回去和青陽子說一聲,讓他做好明天動手術的準備,他知道要怎麼做的。”
從徐家出來,莊書晴索性又去了趟山上看小老虎,一直消磨到太陽西斜才歸家。
這個時辰,董明德就算得知她回來也不好再次登門了。
“寶珠,你去一趟寶合堂找劉大夫,將我明天要給柳三小姐動手術的事告訴他。”
“是。”
青陽子一路小跑著進來,興奮的邊表功邊確認,“該準備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柳三同意了?明天那些新玩意真要用上?”
“恩,消炎藥的效果還是不行,你做的那個藥膏雖然不能完全取代,效果卻也不錯,在消炎藥做出來之前先用這個頂著,你有時間就多做一些,脾切除手術並不難,難的是切除後可能產生的併發症,有呼吸機勝算也要多一分,還有離心機……”
莊書晴問白瞻,“還沒有做出來嗎?”
“沒有,我問父親要了幾個人,都是工造局的老手,現在就是他們在折騰你要的這個離心機,不過暫時還沒有好消息。”
青陽子立刻發揮出他無敵的好奇心,“一定要離心機嗎?能做什麼用?”
醫術上的事莊書晴從不藏著揶著。尤其是青陽子問時更答得仔細,“人的血是分類型的,有離心機。我就能驗出來誰的是個什麼類型,打個比方,如果我的血和你的血是同一類型,在你受傷時就能將我的血輸入你的身體,只要你身體裡的血量不低於某個量,我就能想一切辦法救你,明白了嗎?”
血能進入別人的身體?怎麼進去?和吊鹽水一樣嗎?
這下。就連白瞻都有些側目了。
青陽子抓亂了一頭本就有些散的頭髮,“我先消化消化。”
莊書晴笑。“你慢慢想沒關係,等你想明白了你就會知道,有些東西真的很神奇。”
“最神的還是你這手醫術。”青陽子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盤著腿,“柳三的手術要用上離心機?”
“不是要用上離心機。而是想要用血就必須得先有離心機,手術是有風險的,若是出現險情,用血吊著命才能想法子將人救回來,不管是之前的南枝還是徐佳瑩,她們的手術都是有危險的,只是當時要救人,我沒得其他選擇,柳三其實同樣是。要不是她實在拖不得了,我會等到離心機做好了再給她手術。”
青陽子若有所思的點頭,他大概懂得離心機的重要性了。恩,晚上就回那邊白府去逼一逼去,一個離心機都做不出來,還想光拿銀子不幹活不成。
次日一早,莊家大門大開,莊書晴在前。寶珠南珠提著箱子在後,馬車也恰到好處的從隔壁駛出來。穩穩的停在莊書晴面前。
白瞻身後跟著陳元和青陽子。
正待說話,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從路的那頭過來。
莊書晴毫不意外董明德會一早趕來堵她,倒是後面那輛讓她有些意外。
劉清君遙遙一拱手,沒有說話。
對他微一點頭,莊書晴看向徑直往她走來的董明德。
“這麼一早就要出門看診?”
“是,柳家三小姐的情況不好,拖不得了,昨天已經約好了時間。”
昨兒沒見著人,董明德原以為她是故意避開自己,晾著自己,現在聽她這一通解釋心裡那點疑惑頓時沒了,臉上有了笑意,也是,書晴怎會晾著他這個娘舅。
會元府柳家他當然知道,人精一樣的前禮部尚書柳老爺子致仕後就回了這裡深居簡出,沒想到這便宜外甥女這麼輕易就和柳家攀上關係了。
“二舅可是有事?可否等我回來再說?”
“正事要緊,你趕緊去,別誤了事,見著柳老爺子給董家帶聲好。”
莊書晴笑了笑,既不應允也不推拒,微一福身就扶著白瞻的手上了馬車。
董明德並未小看她,一直是將她當成個極為聰明的人在對待,可她畢竟只有十五歲,沒人知道她內在已經換了個芯子,董明德將她看得再高也有限,所以自然也就沒覺得她在敷衍,只以為她記在了心裡。
看著馬車遠走,董明德神清氣爽的背著手回了,唔,得寫封信回去給大哥報個信,這對姐弟比他們預料的還要有用,當然,這信必須走另一個管道,可不能讓爹娘得了去。
柳管家一早就候在門口,大門敞著,遠遠看到人就忙使了人去通傳,自己下階往前相迎。
僕隨其主,老爺子對白公子的重視柳家人看在眼裡,便是不知這是哪位神仙也無人敢輕慢。
下了馬車,莊書晴等到劉清君走上前來才一起往柳家走,“還以為劉大夫會直接來柳家,剛才怠慢了。”
“幸好趕上了。”劉清君只當沒看到剛才那一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他打聽到的消息,莊家那本恐怕更難念。
“三小姐的病老朽也上門看過,可除了氣血兩虛,身體虧損,卻也看不出其他症狀,老朽也曾問過其他大夫,也都是這般說,補血補氣的方子開了個遍也沒起作用,不知莊大夫可有診出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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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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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3:37
091章 手術中
“這是一種血液裡面的病。”跨過門檻,莊書晴看到柳家人已經迎出來了便道:“這個病,我也得和柳家人說清楚,就不說二遍了。”
聽明白她的意思,劉清君也就不再追問。
比之昨日,今天的陣仗要大得多,不但柳老爺子親自相迎,除了最小的兒子在京都,其餘三房人都來了。
莊書晴自知自己沒這麼大面子,怕還是沖著白瞻來的。
大腿抱得好就是痛快,再看不起我,再不信我你們不還是得將我請進門?將幾房人不以為然的神態看在眼裡,莊書晴半點不覺得惱怒,她有什麼好惱的,要惱也該是柳家人惱。
尤其是長房。
不知道柳老爺子是不是把柳四如何了,讓他們掩不住的心氣難平。
嘖,真痛快。
白瞻懶得和人搭話,“老爺子和柳二跟著就行,其他人退下。”
“你……”
“退下。”不待長子將話說出口,老爺子就暴喝出聲,柳大老爺被嚇了一跳,老爺子很久不曾這般喜怒形於外了。
好歹他也在官場上混了多年,接收到老爺子警告的眼神就冷靜下來了,領著其他人一起行禮離開。
待走遠了大夫人再忍不住委屈抹淚,“老爺,這都叫什麼事啊,打著神醫的名頭上門,卻要將我柳家的女兒往外送,老太爺是不是老糊塗了。三丫頭是柳家的女兒,四丫頭就不是了?平日裡偏著三丫頭也就算了,眼下這都偏心到哪裡去了……”
“住嘴。”柳大老爺心裡也不舒服。可在家裡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他卻拎得清,瞪了夫人一眼,“你是三丫頭的伯娘,去看顧一二也是應當,不讓你跟,你就不會去二房安慰安慰弟妹,有事搭把手?”
大夫人一想也是這麼回事。仔仔細細的擦了淚,撫了撫鬢角哼聲道:“我倒要看看神醫是不是真那麼神。能將頻死之人救回來。”
從小受的便是尊老愛幼的教育,不用刻意表現,老爺子就感覺到了莊書晴話裡的尊敬之意,不是那種諂媚巴結的尊敬。和身份無關,只是因為他是長者。
這種感覺不知多久沒有過了,老爺子待莊書晴的態度也就格外和善,“東西都按照你的要求準備好了,就是三丫頭有些緊張,倒不是怕死,她受太多年折磨了,經受過無數希望,也承受了無數次失望。她就怕這回又是那樣,先給她一線希望又再次失望,久病成良醫。她的身體糟到了什麼程度怕是比大夫還要清楚些,我半截身子進土了,也不求別的,只盼著莊神醫別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老頭子感激不盡。”
“我定當盡力。”莊書晴不敢大包大攬的打包票,只能如此應下。順勢就把話題拐到了她想說的事上,“老爺子。柳三小姐的病並非特例,也非是因她早產之故,她這病,是一種遺傳病。”
遺傳病老爺子自是聽得懂,他不解的是,“家裡並無其他人和她一樣。”
“這種病也分輕重,像三小姐這種情況可以歸屬入中間型,輕型則看不太出來,在柳家這樣的家族生就富貴,養得好了更是幾乎看不出症狀,中間型就是三小姐這樣,幼時開始發病,血氣兩虛,陽不生陰,精血匱乏,即便養得精細,最多只能活到十八。”
頓了頓,莊書晴說到重型,“我曾問過三小姐家裡可有不正常早夭的孩子,她說有兩個,其中有一個是她的弟弟,死時頭特別大,額頭向外突出,鼻子塌得厲害,像是完全沒有鼻樑,二老爺,可是如此?”
柳二老爺此時像見了鬼一般愣愣的看著莊書晴,連路都不會走了,其他人也一併停了下來,齊齊看向他。
用力吞咽了一口,二老爺點頭,雖然已經過去多年,可那個孩子死時的模樣實在太過驚駭,平日裡努力不去想,此時被問起卻分明記得非常清楚。
“這就是了,重型的症狀就包括這些,聽三小姐說四房也曾早夭過一個,老爺子可以去問問是個什麼情況。”
這事關係到家族大計,老爺子不敢不當回事,鄭重應下。
“莊神醫……”
“老爺子,您叫我一聲莊大夫就是看得起我了,無需神醫神醫的叫,實在臊得慌。”
老爺子不由得露了笑,“好,莊大夫,你說的這種遺傳病可能治?”
“不能。”在這裡想都不用想,基因方面涉及太多高科技,她在這裡花上一輩子時間也休想解決這種問題。
看老爺子神色暗淡,莊書晴下意識的就開口安慰,“我無法根治,卻也有辦法延長壽命,比如說像三小姐一樣動手術切除身體裡的一樣東西,等離心機做成,我還可以給患者定時輸血,盡可能的讓患者活得和常人無異,老爺子您如果這般掛心就是我的罪過了,比起很多無藥可醫的病來,這種病至少還有法可想不是?”
柳老爺子長歎一聲,神情唏噓,“也是這個理兒,以後要勞你多費心了。”
“我份內的事。”
青青一直在院門口拽著脖子等著,遠遠看到人來就前腳打後腳的跑回屋去報信。
柳知瓊不自覺的扯住二夫人的衣袖,努力說服自己不要緊張。
二夫人也緊張,又是給女兒拾掇又是給自己拾掇,無事找事做的想讓心平靜下來。
最後母女兩人都齊齊看向門口,看著個子不高的女子笑語晏晏的從那裡進來,“三小姐,我如約來了,你準備好了嗎?”
就這麼一句話,一個笑臉,柳知瓊突然就不緊張了,身體也不再僵著,“聽你的,我從昨晚開始就沒有吃東西,水也沒喝,現在又渴又餓,就盼著做好手術後大吃大喝一頓,到時你陪我可好。”
“這是我的榮幸。”莊書晴看向青青,“扶著你們小姐過去吧。”
“是。”
手術室就在隔壁。
柳知瓊穿一身褻衣躺在高臺上,不錯眼的看著莊書晴的一舉一動。
莊書晴想引開她的注意力,邊穿戴邊給她說明,“這件衣裳是特製的,收緊了袖口,也沒有什麼花樣,煮過蒸過暴曬過,最大程度的消了毒,就和這間屋子裡的每樣東西一樣,戴的口罩,手套,還有頭上這個怪模怪樣的東西,都是最大的限度的為了保障你的性命。”
青陽子隨後進來,也不看手術臺上的人,自顧自的也穿那套行頭。
柳知瓊驚得立刻坐了起來,“他……他是……”
“他是我的助手,別怕,不該看的他一點都看不到。”一刀下去,看到的就是身體裡的器官,以青陽子現在在這上頭的癡迷,估計根本不會把手術臺上的人當成是個女的。
更何況上了手術臺,患者就是一堆帶著骨頭的肉,再是傾城紅顏看著肚子裡各種器官也沒人起得了歪心思。
“躺下。”看南珠寶珠都收拾妥當了,莊書晴吩咐道:“鋪巾。”
“是。”寶珠上前撩柳知瓊的衣,在柳知瓊要反抗之前迅速鋪好巾,有東西遮擋,多少讓柳知瓊安心了些。
“配三等麻藥。”為了掌握好麻藥的用量,兩人給麻藥排了等,一等為最低,五等為最高,青陽子一聽就明白。
很快配出來一口酒送下去,沒多會柳知瓊就失去知覺了。
莊書晴摸了摸,感覺到手底下的身體完全放鬆了便朝門外道:“劉大夫進來。”
劉大夫一直在外做心理建設,這會聽到叫喚牙一咬推門進屋,反手將門帶上,將一眾人複雜的神色擋在門外。
“南珠,給劉大夫做準備,寶珠,將所有的黑布都拉上,遮住所有光源,擺器具,將寶燈掛上。”
“是。”
以這裡的技術不可能做出無影燈,好在白瞻有個皇帝父親,送來的東西不少是寶貝,白瞻回去一頓翻,找出來一盒子珠子,有點像是夜明珠,卻比夜明珠要亮堂許多。
白瞻讓人做了一個蜂巢似的東西,將珠子都鑲了進去,雖然比不得無影刀,用起來卻也夠了。
劉大夫邊配合的穿戴,邊看著莊書晴的動作,聽到南珠說可以了立刻上前,進門時糾結的心思半點不剩,根本就忘了不檯子上是一具女子的身體。
“劉大夫,你站那個位置,對,就那裡,在手術期間一直要探住三小姐的脈象,一有變化立刻告訴我。”
“知道了。”
從箱子裡陸續拿出幾樣東西,莊書晴道,“手術開始前要先要建一個靜脈通道。”
青陽子立刻問,“有什麼用?”
“實際就是起一個輸液的作用,和之前吊鹽水一樣,只是更快速起到作用,以便於患者病危時搶救。”做這個莊書晴熟絡得很,很快就弄好了。
掛好加入了葡萄糖的鹽水,莊書晴伸手,“刀。”
劉清君看著鋒利的刀將左上腹正中旁切開,血湧出,卻比他預料的要少,暗暗將空著的手握成拳頭,剛才他差點就伸手相攔了。
“沉脈。”
“止血鉗。”
“棉布。”
每次伸手,東西都會準確又快速的送到她手裡,劉清君看著她冷靜的上半邊臉,努力讓自己不腿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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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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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3:54
092章 不懂就去弄懂它
青陽子接過止血鉗止血,莊書晴將汙血清理乾淨,將棉布墊塞入左膈下脾窩部,壓迫止血,勾開創口看向裡面的內臟,脾果然比正常人的要大。
“刀。”
看莊書晴手持著鋒利的手術刀就要進入人身體內,劉清君下意識的喊,“莊大夫!”
莊書晴抬頭看他一眼,動作不停,但也給了他一個解釋,“這是脾,三小姐的脾比正常人的大,她的病只有將脾切掉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將人身體裡的東西切除,人怎麼還有可能活下去!”
“能,血管鉗。”莊書晴眉眼不抬,用三把大彎血管鉗夾住脾蒂及胃脾韌帶,在靠近脾臟的兩把血管鉗間切斷,將脾臟切除托出來放到寶珠端來的盤子裡,用三鉗法處理脾蒂,然後去做後續的細活。
“人身體內缺了一樣東西對身體自然會產生一些影響,可某些東西沒了卻未必活不下去,這是另一個醫學體系,你不知根底,我三言兩語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是劉大夫有興趣,歡迎隨時登門,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清君眼神落在盤子裡的脾臟上久久收不回來,耳朵卻盡職的接收了每一個字,這話正中他心思,他一定要弄清楚,身體裡的東西都切掉彼就還能治病呢?
怎麼想都想不通啊!
脈象上的變化讓劉清君回了神。“散脈。”
“藥。”
青陽子沒有二話,拿出一個小瓷瓶小心的倒了一半進入柳知瓊嘴裡,別小看這一拇指大小的東西。真真是續命的精貴。
“澀脈。”
莊書晴加快速度取盡腹內殘留的脾碎塊組織,清洗腹腔,吸幹積液,去除棉布墊後,仔細檢查過止血點後又細心的確認了一遍其他內臟沒有傷到,尤其是胃,柳三受夠折騰了。再不能因為她的原因還要再讓她開腹一回。
“箱子底部的羊腸管拿來給我。”
青陽子遞過來,不待他問莊書晴就解釋道:“縫合創口前需得放一根引流管。如果有血從這裡流出應及時想辦法,如果是持續性大出血,則很有可能得再次手術止血,希望老天爺幫忙吧。上藥。”
今兒太陽好,午時過後更是能曬得人隱隱出汗,可即便如此,也沒人進屋去等。
二夫人已經等得慌了,摳住柳二老爺的手臂掩不住焦慮,“老爺,兩個時辰了,進去都兩個時辰了。”
柳二老爺拍了拍她的手,他也急。可再急總也不能去踹門。
大夫人眼裡滑過笑意,很快又掩去,裝出一臉關切。“可不是,都兩個時辰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裡面還有兩個男人……”
白瞻也懶得和女人計較,只懶洋洋的對柳嘉宏道:“你在禮部當了幾十年官,怎麼家裡人沒學著一點規矩?”
老太爺一眼風掃過去。大夫人頓時白了臉,心裡不憤也不敢上臉。垂下視線後退一步,低下頭去再不敢說話。
可她說的話已經在二夫人心裡紮根了,更讓她抓心抓肺的難受,既擔心女兒的名聲,又盼著裡面的人能快出來給她個好消息。
“若是書晴不來柳家,幾個月後你們就得準備喪事,書晴費盡心力在裡面救人,若有人不識好歹休怪我不客氣,沒人欠你們。”
“白公子,你別和她們計較,婦道人家,懂什麼。”
“書晴尚不及十五,她們幾十歲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一句話堵死柳嘉宏後面的話,白瞻往前走了幾步,不想再和他們說話。
柳嘉宏知道柳家這是得罪人了,哪怕他們做得並不過分,可抗不住白公子護短護得龜毛。
“吱呀!”
二夫人一直盯著門,剛拉開一條縫她就急步上前,莊書晴還沒踏過門檻就被二夫人攔住了,一連聲的問,“怎麼樣?成了嗎?瓊兒,瓊兒可還好?”
莊書晴腿有些軟,扶著門才沒有跌坐在地,臉上的笑容卻是燦爛的,“很順利,三小姐大概還需得半個時辰才能醒,白瞻,馬車裡是不是放著一副單架?”
“恩。”
“幸好沒拿下去,我之前忘了讓柳家準備了,你讓人去拿來,三小姐的身體不能動,需用擔架抬她回房。”
不用白瞻吩咐,陳元一閃身直奔前院。
上前一把將人抱起來,白瞻就打算回去,莊書晴看出他意圖忙抱住他脖子搖頭,“不行,我今天怕是都要留下來,術後的情況我得親自看著。”
“你累了。”
這個莊書晴沒法否認,她確實是累了,又累又餓,以前的身體不嬌貴,又在醫學院時就開始鍛煉,十個小時的手術都能撐下來,現在才四個小時就受不住了。
“我餓。”
柳嘉宏終於能搭上話了,“莊大夫,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就在這邊,你趕緊去吃一些。”
隨後出來的青陽子順著他指的方向就跑,他快要餓死了。
劉清君卻沒打算過去,剛剛才看著熱呼呼的五臟六俯,現在哪裡還能吃下東西,沒吐出來已經是他穩得住了。
白瞻將人抱到飯桌邊,自己草草吃了幾口就去侍候莊書晴了。
莊書晴吃得頭都不抬。
飯後,白瞻又將莊書晴的腿搭到自己腿上給她按摩。
柳嘉宏大開眼界之餘,心裡對莊書晴高高豎起了大拇指,能讓白大公子這麼侍候的,全天下怕也只有她了。
據他所知,就連皇上也難得大公子一個好臉色的。
“小姐,柳三小姐醒了。”
莊書晴立刻收回自己的腿快步往柳三房裡跑去。
劉清君也不慢,不親眼看著,他無論如何都不信將身體裡的東西切了反倒是治病。
“怎麼樣?感覺得到疼嗎?”人還未進屋,莊書晴就問,奔進來就給她號脈。
“沒覺得疼。”柳知瓊看著她,神采炯炯,“我是不是就會好了?”
“等藥性退了你就知道疼了。”莊書晴收回手,心情好得不得了,通過自己的手能挽救一個人的性命,這種感覺不是大夫體會不到,“你還要吃點小苦頭,熬過去了你就好了。”
“我不怕吃苦頭。”柳知瓊眼淚滑了下來,“真的,我不怕。”
“比不得正常人也沒關係?”
“沒關係,只要不天天與藥為伍,不用變個天就不敢出門,不天天頭疼欲裂,比起這些,身體弱一些又算得了什麼。”
“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就好,你的身體是會要弱一些的,不過比以前肯定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寶珠搬了張椅子放到她身後,莊書晴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待她解釋自己的失禮,寶珠就說話了,“二夫人見諒,小姐之前站的時間過長,腿腳都有些腫了,坐著會舒服些。”
“應該的應該的,是我想得不周全,難得你護主,事事替你家小姐著想。”二夫人連忙將施禮的丫鬟扶起來,不要說坐了,莊神醫就是在她面前躺下了她都不會覺得失禮。
“她們確實都好。”莊書晴笑了笑,不是每個丫鬟都能面對給人開膛剖肚的場面而不膽怯的,她要還看不出這兩個丫鬟的不凡,那就白長了一雙眼珠子,不過現在她也懶得去拆穿了就是。
“二夫人,今晚我要留下來看顧三小姐,要是可以,請就近給我準備一個房間。”
“我立刻去安排。”二夫人大喜過望,剛才她還在想要怎麼留人,這可好,這可好。
柳知瓊只是聽著看著,將這份好記在心裡。
“趁著還不疼,你再睡會,等傷口疼起來了,你就是想睡都睡不了了。”
柳知瓊點了點頭,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青青,你過來,這根管子裡如果流出來血水,你要立刻告訴我,還有,三小姐可能會發熱,如果不燙手就屬正常,過了也得來告訴我,有其他症狀也是,南珠,你也留在這。”
“是,奴婢記下了。”
改自稱了啊,莊書晴聽著心裡百轉千回,上回來時,她還叫人青青姐呢,現在就算她真這麼喊,她怕是也不敢應了。
藏著些莫名的心思出了屋,對上劉清君眼巴巴的眼神也不意外,讓寶珠搬了張椅子放到院子裡,她要曬太陽消消毒。
“想問什麼?”
“三小姐真的好轉了。”
“你剛才不是親眼看到且摸了脈嗎?”莊書晴笑,“現在還覺得不可能?”
“我就是想不通……”
“我幫不上你劉大夫,我早說過,這是完全有別人你所知的醫術外的另一種醫術,如果你一定要將之套用到你會的那一套裡,想完這一輩子,你也不會想通。”
因這兩種醫術的碰撞,劉清君腦子裡都打結了,聽她這樣一說索性兩手一攤丟開了去,既然是不同的兩種,他又何必一定要將他學了一輩子用了一輩子的那套和莊大夫這一套擰到一起?
只要能救人性命就是好的,不懂就去弄懂它。
“三小姐這樣就好了?”
“沒那麼快,她還得熬上一段時間,這個手術很可能會發燒,還有可能會引發其他併發症,我最擔心的是她的胃,脾臟在胃旁邊,現在那裡空出來了,若是胃擴張會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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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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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4:10
093章 怕嗎?
五臟六俯被這樣一樣樣拿出來說事,好像拎在手裡一樣,劉清君非常不習慣,可這種新的醫術對他來說卻又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忍了又忍,劉大夫終是沒有忍住,“以後莊大夫再行醫時,能否將老朽帶上?其他忙幫不上,老朽摸脈的本事沒說的。”
這是莊書晴最想聽到的話,可她也不立刻點頭,而是問,“不害怕?”
“怕的,只是更覺得神奇。”身體往後靠,劉清君抬頭看著藍天上飄浮的幾朵白雲,“我十歲拜入師父門下,幾乎是聞了一輩子的藥香,醫術這一門,越是瞭解得多越覺得還有無窮無盡的東西可供挖掘,一年又一年,去年治不了的病說不定今年就有辦法了,總有大夫能配出新藥方來,我們今日束手無策的病症可能不用多久就能藥到病除,多神奇,你的醫術究其根本其實也就是特殊一些,更神奇一些罷了。”
看向聽得認真的莊書晴,劉清君笑得溫和,“只是並非每個大夫都能接受你這種法子,這真真是將人開膛剖肚了。以後怕是要遭不少非議,你可要撐住了才好,他們非議你是因為不相信你。可時間久了,你用事實說明你的醫術就是能救命,他們還能不信?誰又敢說自己能無病無災的長命百歲,心裡有這點忌諱就不會做得過分,那些不好聽的話你就當他們在放屁,聽個響就行。”
這是怕她抗不住壓力在開解她呢!
莊書晴本來因為累而有些頹靡的精神頓時如同打了興奮劑,整個人都泛著光。“之前其實是怕的,怕有人將我當成巫醫。綁起來一把火燒了,後來有白公子做我的靠山,我才敢小心翼翼的走出一步,現在有劉大夫這些話。我安心許多,您不能代表所有人,可至少代表了一部分人,這就夠讓我敞開膽子去做了。”
劉清君失笑,竟然明目張膽的說有了個年輕公子給她做靠山,真不知是該說她膽大還是放肆,不過要是這點膽子都沒有,也做不來給人開膛剖肚取器官的事了。
“老朽得先回去消化消化,有什麼事你隨時讓人傳個話。我立刻過來。”
“省得了。”
劉清君一走,那邊白瞻和柳嘉宏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白瞻牽住她的手,“屋子收拾好了。先去歇一會。”
“確實乏了。”莊書晴看向柳嘉宏,“聽說老爺子是禮部堂官,可別挑我的失禮之處,我自己都覺得我大概沒有合格的地方。”
“你比所有人都做得好。”柳嘉宏對這個比三丫頭還要小一歲卻有著神醫之名的小姑娘很有好感,語氣溫和得讓柳家人側目,“快去歇著吧。沒人能挑你的理兒。”
就算在別人家裡白瞻也無所顧忌,和莊書晴同食。坦蕩得仿佛本該如此。
柳家人雖然覺得荒唐,可在看到每每柳三小姐有一點點情況,莊書晴都會衣衫整齊的從隔壁屋子裡飛奔過去診治,接連兩個晚上都是如此,便是最嘴碎的婆子都再沒了嘴碎的心思。
真心還是假意,並不那麼難感覺到。
“還是有點熱,這都屬正常情況,不要因為這個原因擔驚受怕。”
柳知瓊精神還不如才醒來時候好了,懨懨的點了點頭。
二夫人表現得卻比女兒緊張多了,“莊大夫,你真的不能再多留兩天?之前還有血從這個管子裡流出來,這……”
“我有仔細瞧過,三小姐現在情況還算穩定,這樣的手術半個月之內都可能出現其他問題,我總不能在柳府住上半個月。”莊書晴笑笑,對病人家屬的心態很能理解,“我家離得不遠,若有不妥二夫人只管派人過來知會,我一定儘快趕來。”
二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過為難人,莊大夫不是其他大夫,不懼柳府,也不是柳府想如何指派就能如何指派的,她再沒腦子,這幾日老太爺對那白公子是個什麼態度她也看得到的,更何況,她打從心底的感謝這個年輕的女大夫。
柳知瓊握住莊書晴的手柔聲道歉,“我娘就是被我折騰怕了,好不容易才看到點希望,就擔心我又出點什麼事,你別往心裡去。”
“我想要個娘為我這般操心還沒有呢,不過我確實不能再留在柳府了,外面還有兩個病人,兩天沒去看還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她們怕是也心裡難安。”
莊神醫先救下被秦少夫人所傷的紅香閣紅牌南枝,後又救下秦少夫人的事會元府都傳遍了,柳知瓊自然也是知道的,想起自己也承了她的恩,不由得眼裡就泛了笑,“待你回去,大概我也要成為你掛心的病人之一了。”
“那是自然,你完全好了我才不掛心了。”莊書晴也笑,“你這幾天不管怎麼難受怎麼餓都不能吃東西知不知道?實在渴了就打濕一下嘴唇,要是沒忍不住肯定會要吃大苦頭,更甚至會危及生命,別以為我是在嚇你,是真有這麼嚴重,真到了那種時候,我不見得還能救回你。”
“你都叮囑過幾回了,我記著呢!”
終於從柳府出來,莊書晴徑直去了徐府。
在門口碰上秦令,她只是退開一步禮讓,當沒看到秦令眼裡的不善。
秦家不喜她很正常。徐佳瑩鐵了心要和離,徐家也支持,秦家本就不占理。幾番明裡暗裡的求和都被拒了,心裡難免就抱了早知會鬧成這樣,徐佳瑩還不如死了的念頭,對於救回徐佳瑩的莊書晴自然也沒好臉色。
白瞻眼睛眯了眯,冰冷的眼神讓秦令瞬間冷靜下來,行禮後忙告退。
“陳元。”
“公子。”
“給父親的人一點事幹,盯好秦家。順便給秦令找點麻煩。”
“是。”
等他吩咐完,莊書晴才好奇詢問。“秦家有不妥?”
“只要去查,沒幾個妥當的,進去吧。”
看他不說莊書晴也就不再追問了,跟著迎出來的徐府管家往裡走去。
每回來徐府莊書晴都會先去給長者請安。難得看到平常過來都未有現身的徐功茂此時卻也在座。
一見到她,徐夫人就一臉松了口氣的模樣,“莊大夫你可算來了。”
“這兩日手裡另有個病人,沒有抽得開身,徐小姐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徐夫人不用如此擔心。”
莊書晴這兩日在哪裡,在做什麼,這個圈子裡的人基本都知道,看她這般輕鬆不由得問。“莊大夫將柳家那出生起就生病的三小姐治好了?”
“是不是好了還得過些日子才知道,不過我已經盡力了,大夫只能救有救的人。”
徐夫人歎息。“可不是這個理兒,不然也不會有藥醫不死人這樣的話,柳家三丫頭就和我家這個一樣,都是幸運才能遇著莊大夫。”
這話有吹捧之嫌,莊書晴不好接話,只好端起茶盞喝茶。
“莊大夫。老夫有個事想問你。”
莊書晴立刻坐正了身體,她就說這平時見不著人的老爺子沒事不會在這裡等著她。“徐家主請說。”
徐功茂眉頭緊緊皺起,小心的措著詞,“如果突然之間有很多人身上同時長癤子和水皰狀的東西,有可能會是什麼病?”
“這……有很多種可能。”莊書晴最先想到的是皮膚病,並且是傳染性的,只是沒親眼見著,她也不敢肯定,“還有其他症狀嗎?”
徐功茂想了想,“好像還有紅斑,並且應該很癢……莊大夫,你是不是想到了?”
一聽說這幾個症狀,莊書晴就猛的站了起來,“徐家主可有接觸過那些人?”
徐功茂一征,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沒有直接接觸,可是有不妥?”
“我給徐家主把把脈。”莊書晴神情嚴肅的走近,不直接接觸,而是先將自己的帕子放在徐功茂的手腕上,大夫,在治病救人之前首先要保護好自己,這是才入醫學院時老師就教過的。
還好,徐功茂沒事,也是,要是徐功茂都沒能避免,他手底下那些人怕是一個都逃不過。
徐夫人被她一番舉動弄得心上心下,“莊大夫,老爺可好?”
“徐家主沒事。”收回帕子,莊書晴抬頭,“如果徐家主說的是軍營裡的情況,那情況就很糟糕,這很有可能是一種傳染病。”
對傳染病的威力屋裡人都是知道的,徐功茂臉色頓變,“很嚴重?比之瘟疫如何?”
“沒有瘟疫那麼要人命,但是傳染範圍很廣,並且很折磨人,如果是士兵,必定戰鬥力盡失,若是病情加劇也會死人。”
古代的醫術對皮膚病也是有法子的,莊書晴更關心別的,“徐家主,現在還不到五月,按理遠不是皮膚病的高發季節,沒道理會這麼多人一起生病,我想問問最近可有接觸什麼平常不接觸的東西,或者去了什麼地方。”
“將士每天都要操練,這些日子都沒有出營,要說事情……”徐功茂青筋暴起,“莊大夫一提我倒是記起來了,前兩日有夏季的新袍澤送到,當日執勤的高興,有不少人當場就試了試。”
“光著膀子試的?”
“是,夏衣都單薄,都是光著膀子試的,問題出在衣裳上是不是?”
“古來便不缺在這上面動手腳的人,查吧。”白瞻接過話題,看向眉頭皺得死緊的書晴,“既是傳染病,你休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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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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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4:27
094章 我想學醫
“我須得去看看。”面對白瞻強硬的態度,莊書晴語氣柔和,但話裡的意思卻有著不容置喙的堅定,“我現在並不能完全確定就是傳染病,必須親眼看到患者才能確診,白瞻,我是大夫,你不能要求一個大夫在明知道哪裡有問題還弄個半懂半不懂,我的老師會從棺材裡爬出來找我算帳的。”
“那是傳染病。”
“是,可並非看一看就會被傳上,我會小心的。”
白瞻真想將人搞暈了綁在家裡,可他真那麼幹了,這人以後怕是會再不信他,兩人僵持了一會,最後還是白瞻退讓,“我和你一起去。”
這下輪到徐功茂搖頭了,“白公子您不能去,要是您有點什麼,老臣沒法交待。”
“不需要你交待,他都管不到我,何況是你。”白瞻這會有點理解自己阻止書晴時她是什麼心情了,對方雖然一片好心,卻並非自己要的好心,這樣的好心還不如沒有。
莊書晴這會完全沒心思去想那些和病無關的事,“必須趕緊將有明顯症狀的人和還沒有症狀的人隔離開來,就算暫時還沒有症狀的也非安全,需另外找地方安置幾日,另外,和患者完全沒有過接觸,也沒有用過他們東西的人再分一處安置。”
看徐功茂面露不解。莊書晴解釋道:“這種病的傳染方式有兩種,一種是通過直接接觸患者的皮膚、血液、唾液等而傳染,還有一種是通過患者用過的東西而傳染。如果不隔離,患病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到最後會如何我也說不好。”
徐功茂臉色完全沉了下來,“隔離恐怕會出亂子。”
莊書晴苦笑,“我只是個大夫,想的是如何將病治癒,徐家主擔心的這些卻非我的能力範圍之內。請見諒,這樣大範圍的病。只我一人力有不逮,請徐家主召集城中大夫共議。”
“這是自然,管家,持我的帖子將城中擅這種病症的大夫請來。”
“是。”
“至於軍中……莊大夫。有沒有辦法可以遮掩一二,我不是要壓下這件事,只是暫時不讓將士們知道,軍心一旦亂了,怕是會有不妥。”
“依我之意,不妨直接告訴大家這就是一種因為接觸了不乾淨的東西而患上的皮膚上的病,雖會傳染,但於性命無礙,將該注意的事項告訴大家。也有利於控制病情,要治病自然不會毫無動靜,與其遮遮掩掩讓人心裡不安。倒不如敞開了說,當然,這只是我一家之言。”
徐功茂苦笑出聲,就如莊大夫所言,治病要用藥,還是這麼大範圍的。不給個說法還不知道他們會想到哪個方向去,藏著揶著只會更亂。
這個莊大夫還真是個敞亮性子。這樣的人,殊為難得。
徐功茂起身朝白瞻抱拳,“老臣想求公子一件事。”
“我會讓人去查。”
徐功茂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激蕩,鄭重的施了一禮,這事他也能查,但是若由他去查必定打草驚蛇,他雖掌著會元府八成的兵力,可也正因為如此,他不能輕舉妄動,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他想將他拉下來,這種時候,他絕對不能出事。
而白公子究竟有多深的實力,不要說會元府的任何人,就是各皇子怕是都沒一個人弄清楚了。
幸好他覺出了不對勁,刻意留在家裡等莊大夫,不然等某些人將屁股擦乾淨了,這個黑鍋定得由他來背。
想至此,徐功茂幾乎咬碎了一口老牙。
莊書晴先離開去看徐佳瑩。
前面的事徐佳瑩聽丫鬟說了,垂下視線看著給自己察看傷口的莊大夫,“我爹爹真的沒事?”
“當然,若是徐家主都沒能倖免,那情況就已經不是用糟糕兩個字能形容的了。”
爹是一軍主帥,若是爹都傳染上了,下麵的人怕是無一能逃得過,徐佳瑩心下稍安。
“傷口這兩天是不是有點癢了?”
“對,你早交待過不能撓,忍不住了就隔著衣裳蹭一蹭,癢比痛難受多了。”
“會要癢些日子,你多忍忍,傷口的新肉長好了就不會癢了,這兩日身上可有不得勁的地方?”
邊說著,莊書晴邊去把脈,從望診來看,徐佳瑩氣色不錯,應該是養得不錯的。
從脈象上得到確認了,莊書晴臉上帶了笑意,“在好轉了,看樣子讓你回家養傷是對的,心情好傷口恢復得也能快些。”
“秦家不願意和離。”徐佳瑩的語氣淡淡的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這幾日他都有登門,昨天我見了他,以前恨不得將他綁在家裡哪裡都去不得,只要一想到他在哪個女人肚皮上逍遙快活就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昨天看到他,我竟然心裡平靜得很,什麼愛啊恨啊都沒了,我就想,死了一遭的人果然不一樣,連最不能看開的情愛都看開了。”
莊書晴安靜的聽著,這時候兩人不像大夫和病患,倒像是朋友,一人需要傾訴,一人願意傾聽。
“我堅持和離,已經鬧到這一步了,我要是再回去就是打我徐家所有人的臉,我也不相信我服軟回去秦家人會善待我,以他們的秉性,怕是只會更加變本加厲,認為我愛秦泰愛得死去活來,離不得他,明知道他們不會愛惜我,我又何必作賤自己,莊大夫,我做得對嗎?”
“我不知道你做得對不對,這樣的決定只能你自己做,徐小姐,你的人生路只能由你自己走完,沒人能替你走,你爹娘再寵愛你,他們也只能盡可能的給你你需要或者不需要的好東西,可他們必定比你先走,人最終只能靠自己,誰對自己好也不如自己對自己好,堅強些,心強大了才能所向披靡。”
“如你一般?”
“我?”莊書晴失笑,“我沒有徐家這樣的娘家供我依靠,受委屈了也沒有爹娘會為我出頭,保護自己的同時還要護住弟弟,現在不過是借著白公子的勢狐假虎威罷了,若是哪天他厭了膩了,我也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和徐小姐哪有可比性。”
一臉恬淡的笑,說出來的話卻再通透不過,徐佳瑩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混帳,她分明擁有一切,卻硬要去和一個其他什麼都沒有的人比,哪怕她不是想借此證明什麼。
“對不起。”
莊書晴還是掛著笑,“不要多想,不管你做什麼決定,你的家人肯定會站在你這一邊的,這就是你最大的倚仗。”
看她要走,徐佳瑩拉住她的手,“我能和你學醫嗎?”
莊書晴一愣,“以徐小姐的身份何用……”
“什麼身份,不過是個下堂婦罷了。”勉強坐起來一點,徐佳瑩繼續道:“我想要和莊大夫一樣活得理直氣壯,只要想著等我學成出師,秦家的誰生了病,我能光明正大的給他們開膛剖肚,最後還得給我診金,想想就很過癮。”
這心思可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卻也說得過去,總比自怨自艾的幻想著那個人會回頭,會後悔來得強。
“人的身體裡是很髒的,各種器官都會活生生的暴露在你面前,一刀下去,血湧出來,就像個劊子手一樣,你的心要穩,要無懼,手只要稍微一抖,鋒利的器具可能就會割破其他完好的器官,因為這一抖,可能就會讓人失去性命,要做到我這樣,花費的時間不會短,你確定要學?”
徐佳瑩想張口說想,可只是想像那樣的畫面就讓她得拼命吞咽才不吐出來。
“你看,你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堅定,不要因為一時的衝動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任何事都是如此。”莊書晴起身輕拍了拍她的手,“先將傷養好在說,心思不要過重,藥還是一天早晚兩回,我就不天天過來了,要是有哪裡不妥當,立刻讓人告訴我。”
“我……我不是衝動做出的決定,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只是……只是……”
“我理解,當初我才學的時候也吃了許多苦頭,忍不住了就去吐,吐完了再繼續,要手穩心穩並不容易,我也是學了好多年……”想到那些痛苦並快樂的時光,莊書晴露出個懷念的笑,“你歇著,我去前面看看,大夫應該都來了。”
徐佳瑩仰躺著,好久都沒有動彈,她確實是在考慮過後才做出跟著莊大夫學醫的決定。
大周朝並非沒有女醫,可沒有醫術精湛到足以獨當一面的女醫。
給夫人小姐們看個脈沒有問題,一些不方便讓男人近身的病,因為同是女子,通過女醫探得的脈象和病情向大夫稟報,大夫能更準備的開方下藥。
女醫沒有開藥方的權利,這幾乎是默認的規矩。
便是皇宮中的女醫也是如此。
莊大夫的出現卻打破了這個慣例,以勢如破竹之勢,恐怕就算到現在,那些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莊大夫的出現將對他們造成多大的衝擊。
要是平常人,他們聯手之下莊大夫不會有立足之地,可是她身後有一個身份莫測的白公子,連她爹都得禮讓,其他人又能耐她何?
莊大夫能吐完再繼續,她也能,她想當女醫,長到現在,從來沒有這麼想做一件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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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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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4:45
095章 疾在腠理
接到名帖的大夫皆以為生病的是徐將軍,沒敢耽擱紛紛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徐府。
看到一個個同行先後到達更覺得心驚,不由得各自心裡都打起了鼓,徐將軍向來身體康健極少生病,該不會是一病就是大病吧。
劉清君也在心裡打了幾個轉,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一抬眼就看到莊書晴從裡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莊大夫早來了?”
“有一會了,來看看徐小姐的情況。”
“柳三小姐無礙了?”
“暫時還不好說。”
之前還不知她身份的人經劉清君一聲喊哪還能不清楚這就是傳得神乎其神的莊神醫,好奇者有之,不忿者更不少,好在都還沒失去理智,險險保住了儀態風度。
像是感受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莊書晴將軍營裡發病的情況低聲說給劉清君聽,“以劉大夫的判斷,有可能是什麼病?”
原來不是徐老爺病了,可問題出在軍中,問題同樣不小,一個不好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想了想,劉清君攢眉道:“聽著像是疾在腠理,多人同時得了?”
腠理,即皮膚的紋理,和她的診斷一樣,只是劉清君顯然還沒明白這病的可怕性,“疾在腠理沒錯,卻遠比一般的要嚴重。這病應該是帶傳染性的。”
劉清君大驚,正待再細問,白瞻和徐功茂一前一後從後堂出來。因為之前莊書晴堅持要跟進這個病,他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剛才在裡面商議時,每一句話都能將人噎死。
徐功茂現在是一點不想理會這位大爺了,原本還有些擔心莊大夫也會要吃掛落,可當看到莊書晴只是朝大公子笑了笑,大公子就緩和了的臉色。他就知道人與人有多不同了。
“見過徐將軍。”
徐功茂拉回視錢,免了一眾大夫的禮。本來打算自己將情況說明的他這會膽兒也大了,直接將莊書晴拱了出去,“老夫不是大夫,有些話也說不明白。就由莊大夫來說明,莊大夫,麻煩你了。”
莊大夫倒沒覺得這有何不對,簡練的將患者的症狀以及有可能的病症一一說了,末了道:“沒有看到患者,到底是不是這個病還不能確定,我打算去一趟軍營,不知諸君可有願意同行者?”
一聽說有可能會傳染,就有人打退堂鼓了。可更多的人就算心裡怯了,因著不願意連個女人都比不上,最後找理由離開的只有三位。其餘七位大夫都咬著後槽牙說要一起去。
莊書晴只當沒看到他們的不甘願,“徐將軍,軍營不好進,還得麻煩您行個方便。”
“平時再不好進,今兒卻是得敞開大門迎了。”徐功茂歎息一聲,起身道:“還望諸位盡力。當兵的都不容易,一個月沒多少俸祿。吃的苦頭卻不少,一旦有戰爭送命更是平常事,若因一些緣故還要讓他們在這上面吃虧,老夫這心裡也不好過。”
“吾等一定盡力。”
軍營在城外,莊書晴讓人先行回去將青陽子叫上,另外留了話在家裡,若是書寒回來時她還未歸,也不必擔心她去向不明。
青陽子騎馬,比坐馬車的一眾大夫來得還要快些,等了一會終於看到馬車,立刻迎了過來。
“病了很多人?”
被白瞻扶著下了馬車,莊書晴邊回話,“具體人數還不清楚,待查過才知道,東西都帶了嗎?”
“帶了。”將藥箱打開,從裡拿出數套口罩手套。
劉清君看到了主動上前,接過一套熟練的戴上。
看其他人還愣著,便又將口罩解開想要解釋兩句,可想了想,他好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閉上嘴等莊大夫去說明。
“病很有可能是傳染的,帶上這個多少也是個保障。”
大夫是有著別苗頭的心思,可他們不蠢,尤其是給自己做保障上都是寧可信其有的,不那麼順利的將東西學著劉清君的樣子戴上,有人邊戴邊抱怨事兒多,埋怨帶上這東西不舒服。
青陽子耳尖,聽了直接冷哼出聲,“不想戴就還回來,若非為你們安危著想,你們還當莊小姐要賴給你們不成。”
莊書晴拍了他肩膀一下,“好了,我們進去,徐將軍,這兩個箱子都得帶進去。”
軍營有軍營的規矩,不知底細的東西是不能帶進去的,莊書晴懂這裡面的規矩,主動讓青陽子將兩個箱子打開給人過目。
“這是我看病所需的器具,那個箱子裡全是藥材。”
看她如此,徐功茂越發覺得這小女娃兒懂事識進退,有白公子這個靠山,她是完全不用顧忌這些的,“小女就是靠著這些器具救回的性命,自然得帶進去。”
白瞻涼涼的看他一眼,好歹神色柔和了些。
軍營是男人的世界,處處凸顯出陽剛之氣來,光著膀子打拳的人不在少數,徐功茂看得直皺眉,他不會看病,卻也看得出來這動作遠不如以往俐落,勁頭也小了。
看到一行奇怪的遮了面和手的人過來,士兵紛紛停下動作看過來,心裡已起提防之意。
莊書晴停下腳步,“徐將軍,麻煩叫那邊四人過來,他們身上有汗,記得一定不要接觸。”
徐功茂側頭吩咐一聲,身邊的親兵看她一眼,飛快的奔去喚人。
不用號脈,只行望診莊書晴都能確定這幾個都傳染了,且病症不輕,額上有癤子,脖子處有癰,身上長有水皰的地方被抓爛了,上半身幾乎沒幾處完好的地方。
有大夫取了手套想去診脈,莊書晴忙叫停,“不要碰他。”
那大夫年紀約莫四十左右,在一眾大夫裡算年輕的,一時手收回來不是,伸過去又不敢。
“徐將軍,這幾人是不是一開始試過新袍澤的人?”
徐功茂聽後面跟來的副將說了兩句,點頭道,“四個人都是。”
“他們應該是情況最嚴重的,並且是傳染源,請徐將軍將他們這一批人召集起來單獨隔離。”
四人都嚇壞了,牛高馬大的漢子眼裡全是無措,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錯事的模樣,莊書晴看得不忍,溫聲安撫道:“放心,只是因為你們碰了不乾淨的東西身上才會長這些東西,不會死人,我們都是大夫,一定能將你們治好。”
關在軍營裡面難得聽到女人聲音,在這種心下難安的時候被柔聲安撫,他們都心安不少,其實在之前,他們私底下就有過討論,太多人一樣的症狀,他們無法不將這當成是一種病,如同瘟疫一般。
“很多人和我們一樣,大夫,真的……能治好嗎?”
“能。”莊書晴摘下口罩,沒了口罩阻擋,聲音更清脆,“一定能,我保證,你們不要慌,也不要亂,若有人從中挑撥,不要上當,皇上已經知道此事,我們便是得了聖命而來,千萬要記著你們忠於的是誰,若有人混水摸魚,你們覺得可疑的要立刻上報徐將軍,徐將軍定記你們大功。”
徐功茂正詫異于莊書晴的膽大包天,可他卻不得不承認,眼下這番話再合適不過,這種時候將士們需要的,只是一分心安。
輕咳一聲,徐功茂如往日般威嚴的給出保證,“到時本將軍重重有賞,並定會上報於皇上。”
四人頓時都激動了,拍著胸口連連表忠心。
待四人走了,莊書晴才回頭看向白瞻,眼巴巴的問,“會不會有不妥?”
“現在倒知道問了?”白瞻無奈,卻又驕傲,書晴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這份遠見不是每個女人都有的,就是大多數男人都遠遠不及。
“我就是突然想到未必沒有有心人從中攪事,一時說順嘴了……”
看她真不安了,白瞻也就不再逗她,“怎麼說都沒有問題,更何況你做得很好。”
莊書晴放心了,立刻將這點心思拋到一邊,轉頭問劉清君,“劉大夫,看出什麼來了嗎?”
“我在醫書上看到過這種情況,確實有很大的可能傳染,徐將軍,老夫冒昧一問,此處軍營大概有多少人?”
這在往日是機密,這會卻也不能瞞著了,“將士三萬,還有四百左右的雜役。”
這麼多!莊書晴立刻急眼了,“全在這裡?”
“是,最近都在。”徐功茂語氣澀得厲害,“難道三萬餘人都被……”
莊書晴也不敢保證事情糟到了什麼程度,現在要保證的是這個病不會傳到外面去,“徐將軍,從現在起,軍營的人最好不要再出去,所需的東西讓營外的人送進來,還得請您下令,所有人都得注意個人衛生,並且一應東西不得與人共用,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喝的都是,另外,請徐將軍派人大量收入扁菜。”
劉清君恍然,“莊大夫可是想用扁菜和洗米水煮開淨身?”
“是,病情已經嚴重的作用不大,才開始發病的效果應該能不錯。”
徐功茂身邊的親衛忙快步離開。
“劉大夫,平時你們碰上這樣的病怎麼治?”
“各有各的絕招,每個人都有點自己的經驗,你等等,我叫個精這一道的來,程珂,過來。”
程珂就是之前要上手去給人號脈的那個中年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在場的大夫都太穩,倒越發比得他不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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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1 08:15:03
096章 情況糟糕
“劉師叔。”
莊書晴揚眉。
劉清君笑著解釋,“這是我師兄的大弟子,師兄惱他不安份,我卻覺得他腦子活,有股子鑽勁,你多提攜。”
是的,提攜,經過之前那番話,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莊書晴有恃無恐,沒有點底氣哪敢拿聖命來說事。
所以即便心裡有再多想法,在場的大夫都老實的閉了嘴。
莊書晴笑笑,也不接應,只是問,“劉大夫說這種病你有些辦法,說出來參詳參詳。”
“豈敢,就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小道法子,我師傅最看不上了。”雖然這麼說,程珂面上卻有些得色,顯然,這真是個不甚安分的人。
劉清君一巴掌拍在他腦後,“叫你說就說,怎麼那麼多廢話。”
程珂頓時萎了,“我配出來一種油膏,對病情不嚴重的沒多少用,剛才那四個用起來卻剛好,方法也不難,將油膏藥抹在已經潰爛的傷口上,再用艾灸加熱一刻鐘,如果只是少數幾人,用這個法子倒使得,可眼下的情況卻不行。”
確實不行,患病的太多了。一個個都這麼細磨著來,病情只會越發不可控,但是也需得備一些。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有用。
“油膏易制嗎?”
“不難。”程珂是個靈泛人,沒有任何猶豫的道:“我需要一些藥材,徐將軍將藥材送來就能做。”
“沒問題。”徐功茂立刻讓人帶程珂去找筆墨寫上,他繼續帶著一眾人在營房走。
莊書晴越看越心驚,這一路下來少有人沒往身上撓,有些人用望診還看不出什麼來,可她幾乎可以肯定。那些人同樣被傳染了。
顯然,其他大夫也都發現了。不由得就靠近了莊書晴一些,想聽聽她怎麼說。
他們也治過犯這種病的病人,可一個病人和眼下這樣的場面哪裡有得比,這讓他們頭皮發麻。
劉清君沉聲道:“情況不太妙。”
是真的不妙。放到現在,這麼多人一起發病也是件恐怖的事,更何況是沒有抗生素,消炎藥也沒有做出來的這裡。
莊書晴抿了抿嘴,“徐將軍,麻煩給我佈置一處能看診的地方,在外面就行,整個營地的所有東西都需要用開水煮過,再暴曬來消毒。另外,我需要硫磺石和烈酒,還有一套用來蒸酒的鍋爐。酒坊應該有,要是可以,請一個釀酒師傅來,我需要他幫忙。”
徐功茂立刻去做安排。
莊書晴看向同來的大夫,“開藥方非我擅長,所以要用什麼藥。用哪個方子都得由各位來決定,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耽擱不得。”
“吾等則無旁貸。”劉清君沉聲應了,“莊大夫,我代大傢伙兒問一句,硫磺石和烈酒你打算怎麼用?”
“他們的病並非來自裡,而是因外物引起,我打算將酒再加工一下弄出度數足夠的酒來消毒,至於硫磺石,我記得醫書上曾有水銀治皮膚病的說法,那法子我不會,但是兩者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都帶毒性,可用得好了一樣能治病。”
水銀治病他們也聽說過,可這個法子從未見人用過,劉清君打定主意一會要盯緊了才行。
待周圍的人都離開了,莊書晴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身後有溫熱的體溫傳來,順勢往後一靠,“情況比我預料的要糟多了,三萬人裡恐怕大多數都傳染了,一個不好,就是全部傳染了我也不意外,白瞻,你一定要好好查清楚,軍需這一塊不乾淨歷來有之,可不能這麼不把沖在最前面的士兵當一回事,另外還有一點。”
莊書晴回頭看他,眼裡滿是焦慮,“你要快點查清楚,這批夏衣是只送來了這裡還是另外幾個營地都送去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這病會不會往軍營外傳,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到時可怎麼辦?今日我能激其他大夫同來,但是他處的大夫是不是會像之前離開的那三個一樣?我只有一個人一雙手,管不了這麼遠這麼多的,”
白瞻輕撫她佈滿擔心的臉,“我給父親寫了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去京都了,這些事自有人去操心,你這雙手只管救人就好,需要什麼和我說,我都弄來給你。”
莫名的,莊書晴突然就酸了鼻子,將頭抵在男人肩膀上,用力恩了一聲。
徐功茂交待好過來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停下腳步,他從未見過這麼柔和得公子,疼惜都要從眼中滿溢出來了。
莊書晴好在還記得這是大庭廣眾之下,失態了一小會就緩過來,抬頭對白瞻笑時,紅了的眼眶非但不讓她顯得狼狽,反倒帶出來一絲豔色。
這個將十五的姑娘,已經漸顯風情。
回頭看到徐功茂,莊書晴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遮掩紅了的臉。
她卻不知徐功茂看著她眼睛紅紅的樣子,竟起了護犢的心思,就和對自家那個丫頭一般。
“咳,條件簡陋,只能稍作佈置,莊大夫,你看……”
“馬上開始,病情嚴重的先來。”頓了頓,莊書晴又道:“人數實在太多了,我一個人也看不過來,看看哪位大夫願意的,不妨叫他們也幫著看診,只是千萬要記得不要直接接觸病人,天氣有點熱度,病人可能有出汗,這都是傳染源。”
“我心裡有數了。”
莊書晴微一點頭。往不遠處擺好的桌椅處走去。
“南珠寶珠,把你們的帕子都給我,這營地的東西不能用。去個人去鋪子裡買匹布過來,幾位大夫那裡也送一些。”
“是。”
“青陽子,我是怎麼診斷的,你要看清楚。”
青陽子連連點頭,嚴陣以待。
現在可不是以前了,莊小姐早說過,他要想學她的醫術。底子就得打結實,不用人催他也上心得緊。
劉清君快步過來。“莊大夫,我來搭把手。”
“正好人手不夠用,要麻煩劉大夫給我做個記錄。”從箱子裡拿出一本冊子翻開第一頁給他看,上面寫著姓名。年齡,症狀,“就照這個格式來,這是軍營,人數眾多,另外要加一攔直屬長官是誰,免得重名了麻煩,有沒有問題?”
劉清君仔仔細細的看了,重重點頭。“沒問題。”
“那好,青陽子,給劉大夫搬張桌椅過來。”
長長的隊伍已經排起來了。雖然看診的是個女醫,但就因為是個女醫,更讓軍營裡眾多不知多久沒聞過女人香的男人們心潮湧動,紛紛伸長了脖子往前看。
白瞻眼睛一眯就要發作,莊書晴眼疾手快的拉住,“我戴著口罩呢。他們看不到什麼,別和他們計較。看在他們是病人的份上,恩?”
頭微微後仰,視線裡倒映出自己的身影,白瞻心裡頭的那股邪火像被人戳了個洞一般破了,沒了。
宣告主權似的撫上她的眼睛。
他看得很明白,書晴雖然現在動手術治病的都是女人,可那只是因為她碰上的都是女病人,若是哪天有男患者要開刀,她一樣會毫不猶豫的上,到時豈止是看,她還要在男人身上摸來摸去,說不定該看的不該看的地方都會看到,他還能將人攔住不成。
要是他在這事上攔她,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遠離自己。
白瞻心裡升起一種身為莊書晴的男人就要忍得下這種事的感慨,退到一邊去了。
在不遠處看著的徐功茂這才松了口氣,再次在心裡朝莊書晴豎起了大拇指,真厲害,馭夫有道,他那不爭氣的女兒要是能和莊大夫學得一招半式,又何至於鬧至如今的田地。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人得到可以上前的指示,立刻走過去在大夫對面坐下,自覺將手伸了出去。
將帕子放在他手腕上,莊書晴邊號脈邊問,“姓名,年齡,長官是誰?”
男人臉有些紅,不敢抬頭看人,聲音也小,“陳二,二十三歲,長官是秦軍。”
劉清君立刻刷刷寫下,豎起耳朵聽。
“除了身上癢得厲害,長包的地方疼痛,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
“有,有的。”吞了口口水,黑紅著臉的男人努力將自己的症狀說明白,“吃了飯後會噁心,有時候會吐出來,胸口悶悶的,像是吸不上來氣,還有。”
陳二將放開的手翻出來,指著手指關節道:“這裡脹脹的痛,難受的時候都恨不得用石頭敲碎了。”
莊書晴微微點頭,雖然戴著口罩看不清楚,眼裡的善意卻格外分明,“不要多想,這病能治,徐將軍已經讓人去準備藥材了,只要按我們的安排來你就能痊癒,現在跟著那個人走,他會帶你去接下來幾日你要呆的地方。”
“不能回自己的營房嗎?”
“暫時不能,那裡不乾淨,得處理過後才能住人,只需幾日,你就能回去住了。”
莊書晴的態度太好,語氣溫和款款而談,讓病人也以為這真是個小病,只需吃上幾天藥就會好,所以陳二很放心的離開了。
真是單純好騙的人,莊書晴想。
忍不住回頭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後,只要自己想便隨時可見的男人。
這個男人此時正用自己的身體給她做靠背,在她每一次往後靠時撐住她的身體,好讓她輕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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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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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2 22:42:37
097章 愛上吧
人數太多,莊書晴不敢耽擱,加快了診治的速度。
劉清君畢竟年歲大了,卯足了勁的奮筆疾書也跟得夠嗆。
好在沒多會程珂就過來了,他那藥不是一時半會能弄好的,現在藥材也還沒到位,正好過來看看讓他很感興趣的莊大夫是怎麼治病的。
他本來就是個愛走蹊徑的人,在別人覺得用硫磺治病荒唐時,他卻覺得未必不可行。
反正他是想好了,到時他是一定要跟著看的,被當成偷師也認了。
“程珂,你來記錄,就照我這個來,我手酸了,一會和你換手。”
程珂大體掃了一下,頓時覺得這個法子實在在太好了,病情前後有個對比不說,中途還能省下不少事來。
劉清君揉著手腕走近,落入耳中的,還是一如最初的溫聲安撫。
“不是瘟疫,你不用擔心,只要吃藥就會好的,不是所有傳染的病都是瘟疫。”
“下一個。”
如此重複,長長的隊伍仿佛沒有盡頭,可她的語氣始終如初,沒有半分變化。
劉清君覺得比起心境,他們這些人真及不上。
就著白瞻的手喝了幾口水,慶書晴戴上口罩繼續,已經快一個時辰,附近的幾人都聽得出來她聲音沒有之前清亮了。
一直在幫著跑腿的陳元過來稟報,“蒸酒的鍋爐來了。”
看完手裡這個病患。莊書晴示意暫停,起身邊跟著走加問,“釀酒師傅來了嗎?”
“來了。徐將軍怕一個忙不過來,多請了兩個。”
“也好。”鍋爐擺在平日裡操練士兵的場子裡,旁邊還放著不少酒缸,遠遠的就聞到了酒香,三個釀酒師傅臉上都有些不安。
莊書晴嘗了嘗白酒,估摸著應該只有二十多度,“要麻煩三位師傅把這酒蒸上。只留下頭酒,其他的再蒸。”
一個膽兒稍大點的回話。“太烈的酒不宜喝……”
“不是用來喝的,另有用途,要快,最快多久可以出酒?”
“只要柴火夠。很快就能出酒。”
“徐將軍,營地不缺柴火吧。”
“不缺,我立刻讓人來幫忙,這個酒出來後要怎麼用?”
“營地的所有東西都要用蒸出來的酒擦拭一遍,要是可以,就是地面牆壁,屋子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防都噴酒一些。”
徐功茂看著這一眼望不到邊的營地,這麼大地方用酒來噴酒,需得用多少……
“必須要這樣。徐將軍,不然這病斷不了根,這一個鍋爐自然忙不過來。可以多徵用一些,硫磺石找到了嗎?”
“正想和你說這個,用硫磺粉可以嗎?”
“可以,更方便,我記得在山裡看到過松針樹,麻煩徐將軍派人去多取一些回來。先用松針煮水,煮成黃綠色之後加入硫磺粉。給那些情況嚴重的泡澡,扁菜已經用洗米水煮上了吧?”
“煮上了,要煮多久?”
“一個時辰。”看著營地到處擺著在曬的衣物被子,莊書晴繼續道:“泡過澡的人一定不要和未洗的人接觸,衣裳也不要穿那些沒處理過的,這天氣,曬上一個白天應該也幹了,先拿一件穿著,只曬一個白天不夠,最好能曬上三天。”
徐將軍一一記在心裡,看莊大夫沒有的交待了便道:“時辰不早了,我讓家裡人送了乾淨的飯菜過來,莊大夫先去吃一點……”
“不用。”白瞻攬著人往營房外走。
取下口罩手套,莊書晴用酒洗了手,又讓寶珠用布巾沾了酒將她身上的衣裳擦了一遍才上馬車。
一直跟在馬車裡侍候的兩個丫鬟忙將吃食擺上,熱騰騰的飯菜讓忙了大上午的莊書晴腹鳴如鼓,有人夾菜,索性吃得頭都不抬。
飯後又被強行歇了一刻鐘,莊書晴才再去忙碌。
雖然是大範圍的病情,可營地並沒有生亂子,這讓徐功茂大大松了口氣。
酒香、藥香溢滿營地,光著膀子的人越來越多,這就說明泡過澡的越來越多,徐功茂只盼著莊大夫這些並非用藥的法子真能有用。
“酒也好,水也好,都要繼續,晚上輪班休息,火不要熄,讓士兵繼續輪流泡澡,我明天早上再過來。”莊書晴的嗓子已經啞得不像話,最後交待了一聲,被白瞻強行拖上馬車離開。
白瞻本還想說她幾句,可看她眼睛一閉就睡了過去,心疼頓時占了上風,連下馬車都是抱下去的,動作輕柔得不像話。
莊書晴是真的許久未有這麼辛苦過了,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這一忙就是六天。
莊書晴已經儘量不說不必要的話了,這才保住了嗓子沒有失聲。
這會因為高興就忘了自己的破嗓子需要休息,“已經在好轉了,情況不那麼嚴重的再泡幾回澡鞏固一下,藥還是要繼續吃,嚴重的潰爛的地方都收了口子,吃的抹的都要繼續用,就按之前的方子來,尤其要注意衛生,現在還不是鬆懈的時候。”
幾個大夫都松了口氣,莊大夫能每天回家,他們卻是從進營地開始就沒出去過,總算沒有白忙活。
劉清君笑道:“天天大太陽天,老天都在幫忙。”
另外幾個大夫也笑了,不用刻意做什麼說什麼,幾天的朝夕相處讓他們的關係親近許多,便是對莊書晴也不如之前敵對了,實在是找不出厭惡的理由來,尊長敬老,從始至終對他們沒有半分不敬,對病人又上心,同是大夫,做著同樣的事,雖然後來他們也學了記下姓名病情那套,可他們的聲音卻遠沒有她啞得厲害,這就足以說明一切。
他們之前是不服氣,可他們也不是沒眼睛的人。
白瞻站在窗前看著被人圍住說話的書晴,眼神柔和下來,說出來的話卻半點不客氣,“將你手下的人清一清,沒有內鬼通消息出去,他們不可能這麼快知道出了事,我的人現在查得不順利。”
徐功茂苦笑,“幸虧有你在這裡,不然這回事情怕是會亂套。”
“要不是書晴看不得這些事,我才懶得管。”白瞻回頭看他,雙手抱胸靠在窗櫺上,神情冷漠,“就因為你們的無能才讓她啞得都說不出話來,若非她的安撫起了作用,那些人會趁機將水攪渾到何種程度?到時不要說保住誰,黑鍋都全得你來背。”
白瞻冷笑,“就為了那麼一點蠅頭小利就如此這般,一個個的好還意思遊說我去擔皇子之責,真讓我上位,大半個朝廷的人都得罷用。”
徐功茂只能繼續苦笑,有時候他還真盼著這位公子能坐到那個位置上去,以他無人能左右的性子,雖然要繃緊了皮過日子,可眼下這種事卻肯定是要少上不少的。
“那些人牽扯著各方利益,公子打算如何做?”
“這事我來,你無需管。”
總算不用天黑才回家了,病情又在好轉,莊書晴高興得很,說話都帶著笑意,“我和酒坊買了一些蒸酒,還說了以後再需要的話還從他那裡買,這是好東西,很多地方都用得上。”
“恩。”
“柳三那裡每天都只去匆匆看了一眼,趁著今天還早,我們直接過去柳家,一會要是還早,就再去看下徐小姐。”
“恩。”
“念念這幾天可不高興了,書寒雖然不說,但也不喜歡他回來了我還未回,可忙起來了又哪裡顧得上。”
“恩。”
“你心裡有事?還是也不高興我如此?”
白瞻抬頭對上她認真的視線,明白是自己的態度給了她誤解,臉上就帶了些柔軟意味,“我沒有敷衍你。”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真敏感,白瞻坐得離她更近一些,據實以告,“這事和董家有關,董家其他人暫時還沒查清楚是不是牽涉其中,董明德沒跑。”
莊書晴好一會沒有說話,她那麼痛恨引發這麼大災難的人裡,竟然有董家,她拼命救人,起因竟然在董家!
摟住她發抖的身體,白瞻親了親她頭頂,“不止董家,就我查到的,牽扯進來的有四家,書晴,董家和你沒什麼關係,你不用將他們的錯攬在自己身上。”
“我救的,是他們在害的人,真操蛋。”莊書晴聲音暗啞,聽著像是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般。
白瞻雖然不解操蛋是什麼意思,聽意思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拍著懷裡人的背脊道:“該認親的時候他們沒來,現在也不需要有這樣一門親。”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莊書晴閉上眼睛痛苦搖頭,“他們既然知道了我和你的關係,就不會不利用起來,要是你不幫他們,董明德無恥的以公開承認我們姐弟和董家的關係來要脅怎麼辦?我是無所謂,傷不到我什麼,可是書寒以後是要走仕途的,他們就是算准了我不可能不管弟弟的前途,他們這是掐准了我的死穴……”
“放心,有我。”輕拍著人,白瞻說得輕聲,卻堅定,讓莊書晴心裡也沒那麼慌了。
其實她是知道的,知道這個男人現在稀罕她,不會不管她。
多無恥。
莊書晴在心裡給了自己一耳光。
要愛上這樣一個男人太容易,如果愛上他是自己能給的報答,那就愛吧,不管結局如何,至少這個男人值得她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2 22:43:00
098章 聖旨到
在確定人在家,卻連續三次登門都沒見到人後,董明德暴躁了,摔了茶盞走人。
一回家就回了書房給大哥寫信,必須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讓兩姐弟認祖歸宗,再拖下去事情怕是要有變。
這次的事波及範圍太大,要是沒有白公子從中周旋,董家這個坎怕是會走不過去。
想著得到的消息,董明德出了一身冷汗,有些後悔當時不該貪那個便宜,這一塊本就不乾淨,有些事更是上頭默許的,可絕容不下這種嚴重的情況。
“這樣怕是會惹惱他,真的沒有關係?”關係到書寒,莊書晴心下很有些忐忑,要是只得她一個人,魚死網破她都敢。
白瞻邊執壺給她添茶邊道:“父親知道你們姐弟的事,還曾提過讓你們回董家,好讓你和我成親時能多些依仗,當時我便說了你不想回,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不會將你們牽連進去,董家不占理,雖有血緣卻沒養過沒教過,有好處想來占,事情壞了還想拉你們下水,光沖著這一點,董家在父親那裡也落不著好。”
放下茶壺,白瞻帶著些微笑意看向眉目間帶著些愁緒的女子,在她面前,他話總是要多許多,“父親以前就對你沒有惡感,知道了你現在做的事,只會更欣賞你。”
要是真有可能成親,男人口裡的父親就將是她未來公公,還是身份無人能及的公公。莊書晴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鬢角掉落的頭髮,低聲嘟囔,“門不當戶不對的。不嫌棄我就算好了。”
摸了摸滾燙的耳朵,莊書晴問出自己一直想問,但是又打心底不想問的事,“是只有這個營地的袍澤有問題還是其他地方的也……”
白瞻垂下視線,“徐功茂身邊埋了人,消息走漏了,對方有了提防。查得就慢了,再等等。應該這兩天就有消息傳回來了。”
“要是沒有問題,對方不會從中攔阻,這般嚴防死守的,我反而覺得不妥。”不過就算知道不妥。她也沒有辦法,她不掌權,命令不到任何人,就算她有心將自己治這個病的法門都教出去,也得對方願意撕下那層遮羞布。
等待總是覺得顯得格外漫長。
知道姐姐這幾日心裡裝了事,莊書寒和先生說了一聲,這日回得比往日要早。
半路被人攔住,他並不意外,實際上。董明德比他預料的要來得晚。
“書寒,我是二舅舅,你姐姐有和你說過吧。”
因著莊書晴對弟弟的掛心。莊書寒身邊的護衛從來不少於四人,再加上明月也護主得厲害,董明德根本無從靠近。
示意四人退開,莊書寒下馬領著明月上前,“姐姐有說過,我每日早早進學。回家天都黑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二舅。”
“上進是好事。你很爭氣,怎麼樣,院試有沒有把握?要是再拿個案首就是小三元加身了。”
“姐姐說我盡力了就好。”
“你姐姐婦道人家,看得沒那麼遠,要是你能以十歲稚齡得中小三元,以後你再爭氣點,仕途不可限量,這可是關係到一輩子的事,哪能不拼盡全力。”
莊書寒也不接腔,“姐姐這幾日有些不爽利,二舅舅若無事,書寒先行告退。”
“怎麼?你姐姐生病了?怪不得幾番登門也不露面。”後面那句幾乎是含在嘴裡了,可莊書寒離得近,還是聽清楚了,知道了姐姐是個什麼態度,莊書寒更不想和他再客套,從明月手裡接過韁繩翻身上馬,“書寒告退。”
這就走了?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啊!看著遠走的幾人,董明德像吞下一口黃蓮,臉都有些扭曲。
他不傻,在這個圈子裡打滾這麼多年,豈會看不出這對姐弟對他的提防和不親近,他也不想去熱臉貼個冷屁股,可眼下,卻由不得他隨著性子來了。
也不知道缺了哪一環,明明也是照著這邊的法子在做的,可病情卻沒有多大好轉,還有越傳範圍越大的趨勢,這樣下去,事情不可能捂住。
若非白公子出了名的向來不管事,盯著的人也沒看出白公子的人有何異動,事情會更糟糕。
可惜,他算漏了莊書晴的存在,若非她上心,並為這事而憤怒,白瞻確實不會管。
在他看來,在哪個位置沒有做好事,都是本事不夠,既然本事不夠就讓位,沒什麼可說的。
又是兩天,由皇帝親自執筆寫下的一道道聖令快馬加鞭送往各方,其中一份,隨同行的十名醫女一起送到了莊書晴手中。
前來送旨意的是皇帝的貼身大總管溫公公,他並未如平常般擺足派頭宣旨,而是直接將聖旨雙手奉上,“奉皇上旨意,請姑娘自看。”
這是不折騰她的意思吧,本還在想是不是要跪接的莊書晴立刻站直了,她不是古人,暫時還沒有跪習慣。
明皇的玉軸聖旨,莊書晴看著上面幾行文縐縐的字,橫豎撇捺皆帶著銳意,仿佛從中看出了皇帝當時的怒氣勃發。
“這十個醫女以後就跟我了?”
“是,皇上說姑娘行醫沒有幫手總是不方便,這十個醫女都學醫多年,功底扎實,能為姑娘所用。”
皇上實在是太知道她心意了,她現在實在是無人可用,要是有這十個醫女,她完全可以開一個堂子出來了!
莊書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白瞻,“有人手了,我想開個醫館。”
“我讓人去準備。”
莊書晴頭點得雞啄米一樣,把白瞻都看樂了,他算是看出來這個人有多愛醫術了,平時可見不著她這模樣。
溫公公看著白公子帶笑的模樣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再看,他沒看錯,公子真在笑。
這幾年他也見過這位皇上寶貝得不行的公子不少回,每年跟著皇上來會元府的那幾日更是清楚皇上私底下和這位公子是怎麼相處的,可這般渾身都帶著軟意的公子,頭一回見著。
以後他也需得對這位莊姑娘態度更好些才是。
不說別的,就說皇上待她的態度都遠不是其他皇子妃能比的。
“父親還有什麼話沒有?”
“是,皇上已經下令嚴查此事,若是他處病情控制不住,還請姑娘出手診治。”
白瞻頓時什麼溫和什麼笑容都沒了,“光一個會元府三萬人就讓她折騰了好些天,聲音都啞得說不出話來,其他地方加起來得有多少人?不去。”
溫公公苦笑,求助似的看向莊書晴。
“好了,對長者態度好些。”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就在溫公公以為事情成了的時候,莊書晴話鋒又往白瞻那邊偏了,“白瞻說得也沒錯,我只是一個人,一雙手,那麼多人我救不過來,不過我會將治這病的法子寫清楚,請公公轉交給需要的人。”
笑了笑,莊書晴又道:“我是救死扶傷的大夫,可我也自私,會元府有我幾個病人在,我不可能丟下她們離開,軍營裡那麼多病人也還沒有全好,我的家人在這裡,除非必要,我並不想離開會元。”
溫公公沉默片刻,沒有再強求。
這個姑娘雖然心善,卻並不軟弱。
多了十個女醫,莊書晴簡直高興死了,在檢查過她們的醫術程度後才漸漸冷靜下來,認藥一流,把脈一流,對穴位的認識一流,一按一個准,一些症狀對應的是什麼病症也能說個差不流,可是也僅此而已。
不管是宮中御醫還是民間大夫,都不曾將女醫當一回事,沒有學到能獨當一面的醫術也屬正常。
莊書晴這麼安慰自己。
十人裡領頭的兩人賀曼和夏珍對望一眼,賀曼小心的問,“可是有什麼不對?”
“恩?沒有,我想到了些別的。”莊書晴看著幾人,沒關係,有底子在就好,不會的她能教,“離開富貴的宮中來跟我,你們可願意?”
願意還是不願意,從沒有人問過她們這樣的問題,這時十人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夏珍看出這不是個難相處的新主子,壯著膽子回話道:“皇上將我們賞給小姐,我們就是小姐的人,沒有什麼願意不願意。”
也是,古代沒有人權,莊書晴也不糾結,手一拍就開始說暖心窩子的話,“我的醫術和別人不一樣,要是你們願意學,我必傾囊相授,若是不願意,也沒關係,我開個醫館,總有你們的用武之地,到時我再想辦法請幾個大夫來坐堂,讓他們教你們開方看診,不會讓你們閑著的。”
至於忠心什麼的,莊書晴不擔心,皇上將她們賞給自己,也就是說生死都是由她說了算,因為和皇權扯上了關係,比買來的下人還要讓她來得放心。
而十個女醫則有些呆。
她們開方看診?學新醫術?真的可以嗎?大夫們不是都說女人成不了事,把藥識全了就夠嗎?
“你們暫時住在我這裡,對了白瞻,醫館要有個後院,最好是大一點,兩進都沒關係,到時她們要住過去,我打算在醫館里弄一個手術室出來,以後有需要手術的病人就讓送來醫館,這樣的話就得有屋子安置病人,小了不行,這錢不用你出,我手裡的錢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2 22:43:22
099章 一封信
這事上白瞻沒有和她強,書晴想靠自己的力量做點事,而不是事事依附他,他懂!
不就是銀子,他有的是辦法讓她多賺點,看樣子從下個月開始可以將鋪子裡分給她的提高到六成了,反正她也不管鋪子裡的事,只知道鋪子裡生意越來越好,銀子是每月都在增長,再增加一點也完全說得過去。
暗暗在心裡表揚了一聲自己的聰明,白瞻心情很好的去安排了,他得去問問陳元,他名下的宅子裡有沒有符合書晴要求的,自己的宅子總要合心意些。
不知怎麼的,莊書晴打算開醫館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了。
柳知瓊還是有些低燒,卻並沒有其他迸發症,傷口漸漸在好轉,常年困擾她的頭疼沒有了,這讓她覺得肚子上傷口的這點疼痛完全不算事。
檢查過後,柳知瓊讓其他人退下,單獨留了莊書晴說話。
莊書晴帶在身邊的兩個女醫哪怕腦子裡還在浮現那個可怖的傷口,這會也識趣的退了出去。
從宮中出來的人尤其懂規矩,不懂規矩的都活不長。
“醫館打算開在哪裡?主城區還是外城區?”
“你知道了?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我想開在離主城和外城都近的地方,就我住的那裡就挺好的,要找不著合適的地兒,我也想開在外城區,主城不缺錢不缺大夫,有我沒我差不多。百姓生病卻靠死撐,其他忙我幫不上,便宜點賣他們藥給他們看診卻能做到。”
莊書晴笑。“反正我也沒想著醫館能賺錢,虧點也承受得住。”
柳知瓊多少也有些瞭解這是個什麼性子的人,沒有說要幫襯一把的話,而是引到了另一件事上,“我自幼生病,便是現在好了也難嫁得如意,我也沒打算嫁去哪家受氣。祖父疼我,已經允了我不議親。就在柳家做老姑娘,可我也不想天天就在家裡繡繡花曬曬太陽。”
抿了抿嘴,柳知瓊後面的話說得不那麼利索了,“我想和你學醫術。你看可不可行?”
莊書晴怔了一怔,旋即失笑,“怎麼你和徐家小姐都起了這個心思?以你們的門第,何用這學個,醫術不易學,沒有個十年八年難學出名堂來,中途有多枯燥不用我說你也能想像,何必來吃這個苦頭。”
“久病成良醫,藥草我基本認得。學醫正合適,再苦再累,能和之前十幾年我承受的比?”柳知瓊語氣誠懇。“書晴,我是真想和你學醫,我不想一輩子都是個廢物。”
要說柳知瓊不嫁人,莊書晴心底是很贊成的,她的身體雖然已經漸好,但是想要和正常人一樣生育孩子卻是不易。便是勉強懷上,後果也難料。
可就算普通人家都需要傳宗接代。更何況大戶之家,倒不如在柳家做個老姑娘的好,在娘家再差,比起在婆家所要承受的也是千好萬好。
只是學醫……
“你若真和我學醫,我不會管你的身份,更不會容你半途退縮,你好好想清楚再來和我說。”
沒有被一口回絕,柳知瓊已經很高興了,哪怕她覺得自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這會也只是順勢應下來,沒有再堅持,她不想讓書晴覺得她決定得倉促。
“徐小姐也想和你學醫?”
“她早先就提過,我暫時還沒答應,你們都想得太簡單了。”莊書晴想了想又覺得好笑,“難不成我救了你們,就連你們的將來也得一起擔負了?這是不是太霸道了點。”
柳知瓊也笑了,“誰讓你是在我們最難的時候給了我們光明的人呢?不跟著你跟誰。”
“還有理了你。”莊書晴起身,“別高興得太早了,手術後的危險期還沒有過去,接下來還是要吃流食,儘量少吃少喝,身體裡少了一樣東西,總得有一個適應期,以後就好了。”
“你每來一次都要叮囑一回,我哪敢造次,我也不想因為不聽你的話去吃苦頭。”
從柳府出來,正打算去徐家看看徐佳瑩,在路上就被人攔住了,“莊小姐,家裡來了個老人,一定要求見你。”
白瞻難得沒有跟著一起出來,來報信的是三子。
“老人?是不是溪水鎮的人?”
“不是,我聽著像是京都口音。”那人警覺得很,對誰都不信任,又是一口京都口音,且聲音有些怪異,公子見過後才派了他過來請人回去。
依他的直覺,那人肯定有問題。
京都和莊小姐扯得上關係的,只有一個董家,只是這人看著,和董明德明顯不是一起的。
“賀曼,你去一趟徐府,給徐小姐號脈看看情況,再問問她有沒有不妥的地方,代我告罪一聲。”
“是。”
回了家,一下馬車就看到莊書敏在門口等她。
這些日子莊書敏都在替她管著東市的鋪子,有了事情做,精神越發好了,臉色水潤潤的,嫩得能掐出水來。
看到人莊書敏連忙迎了過來,拉著人進門後低聲說著她的發現,“雖然是做男人裝束,我看著像是個老媽媽,路上怕是沒少受折騰,明明累得不得了了,稍一有點要睡過去的跡象她就猛掐大腿,我看著那勁頭怕是那地方都青了,晴妹妹,這會是什麼人啊?會不會有不妥?”
“我得見過人才知道。”
說著話,兩姐妹已經進了正堂,那個警惕的用半邊屁股坐著的人看到她們立刻站了起來,對著莊書晴話未說半句,眼淚就嘩嘩的流了下來。
莊書晴這才明白敏姐姐說的那句沒少受折騰,這個不知是男是女的老者精神已經到了崩潰邊緣,不用走近就聞到了一股子餿味,頭髮挽著男人的髻,油乎乎的,看起來就很髒,衣服還算合身,卻也髒得很了。
莊書晴沒有嫌棄的走近,“老人家,聽說您找我。”
“小小姐……”老人沒有再壓著嗓子說話,一聽就是女人的聲音,“老奴……老奴總算活著見到您了!”
不等老人跪下去,莊書晴趕緊將人扶住,寶珠南珠連忙上前一起幫忙,扶著人坐下。
“您叫我小小姐,是董家的人?”
“是,是,老奴是老夫人的人,曾經是四小姐的乳娘,只是沒想到我這老東西還活著,四小姐卻……”
像是記起來什麼,老婦人連忙一抹眼淚,也不顧這裡還有其他人在,解開一層層衣裳,從貼身的小衣裡拿出一封有些皺皺巴巴的信,“老奴來就是為了送這封信給您。”
莊書晴捏著信沒有打開看,而是吩咐道:“寶珠南珠,你們帶著嬤嬤去洗漱,讓喻娘子準備點清淡好消化的吃食,要快點。”
“小小姐,老奴不打緊,您快看信。”
“耽誤不了,去吧。”
老嬤嬤被扶走了,看著那個背影,莊書晴卻失了打開信的勇氣,她很害怕這是一封求情的信。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從來不是多無情的人,她很記好,上輩子做了那麼多年的孤兒,誰幫了她她都牢牢記著,後來做了醫生,曾經幫過她的上了年紀的人她都會固定抽時間去給人做檢查,要是發現不妥的也會立刻聯繫熟識的醫生幫著做體檢,哪怕那些人並不缺那個錢。
她記好,也從來都感恩。
她怕這是一封打人情牌的信。
一股冷香傳來,人被人攬住,手裡的信也被抽走。
白瞻沒有那些顧忌,當著莊書晴的面將信打開,幾眼掃過後放到她眼皮子底下。
信上的內容不多,只有簡單的幾句,“致書晴書寒吾孫,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董家誰來,不管董家來人打著誰的名頭都不要信,不要上京,不要被人哄住,外祖父外祖母不會叫你們來京都,不會要你們認祖歸宗,一定不要和董家扯上關係,切記!”
信沒有落款,可從這字跡看是出自女子之手,而會這般喚她們姐弟的女人,只有從未見過的董老夫人。
不可置信的搶過信來來回回的看了幾遍,莊書晴抬頭,眼裡有些不解,“和董明德完全不同的態度,為什麼?”
“我讓人以最快的速度去一趟京都,查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確定這封信的真假。”
白瞻去安排,莊書晴又一字一句的研究這封信,以她的理解,老夫人並不贊成董明德的做法,甚至完全不想他們姐弟和董家扯上關係。
董家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董家的老太爺,她的外祖父呢?是個什麼態度?
白瞻再進來時,莊書晴立刻問道:“你上回去京都,有沒有見到外祖父?外祖父現在是病著還是常現身人前,你可知道?”
“聽父親說過一句,董老爺子臥床已久,董家一代不如一代。”
“有點不對勁。”莊書晴皺著眉頭又問,“董家的情況你還知道什麼?”
白瞻搖頭,“我未關注董家。”
也是,這個人既不用防著誰也不用顧忌誰,向來是想幹什麼幹什麼,哪會分心去關注一個他從未看在眼裡的家族,莊書晴苦笑一聲,自己真是暈頭了。
“別這麼笑。”白瞻看得很不舒服,伸手撫平她眉間褶皺,他就喜歡看書晴發自內心的笑,那真是臉上的每一條紋路都是在笑著的,看著就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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