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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黑田萌]敗事有餘【萬能事務所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5:53     標題: [黑田萌]敗事有餘【萬能事務所之二】[全文完]

敗事有餘(萬能事物所之二)作者:黑田萌

她是來當這個年輕富誼的冒牌女友,
可不是來當他兒子的冒牌媽媽的,
他兒子幹嘛老對她有意見?
他們幹嘛又為這個被寵壞的死小孩,
而老是吵個不停?他、他、他說什麼!?
他說他們每次為那孩子吵架的樣子,
就像是一對為子女教養總是爭執不休的父母般?
誰、誰、誰和他像夫妻了?
老天,她在臉紅什麼?
他只是打個比方罷了!她有必要這麼慌嗎?
唉,她是什麼時候對他的感覺有了變化?
她結束任務後就要跟他說拜拜的呀,
可不能笨得對他動心啊!千萬不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6:20

  好熱 黑田萌

  我坐在計算機桌前,腦子開始缺氧,然後發呆,腦袋裡明明裝滿了東西,卻熱得發暈、想睡覺。

  我知道不是因為我昨晚沒睡好,而是天氣真的太熱。

  前陣子看了「明天過後」這部預言災難片,我開始憂鬱起來……我們住的地球正被無知又自大的人類無情破壞著,我們對它無止境的需索,總有無數冠冕堂皇的理由壓搾它所有資源。

  我們霸佔了其它生物的生存空間,只因我們自認為是高等的、偉大的生物。

  我們貪婪、我們需索無度、我們無知又糊塗,終有一天,地球變成了火星,我們或死或成了怪怪的外星人。

  地球上的溫度一年比一年高,許多在歷史上從未發生過水災的地方卻被洪水淹沒。

  我們看不見地球已經傷痕纍纍,我們不給它休息療傷的機會,我們漠視著眼前的危機,只求在有生之年遇不上地球的反撲。

  地球在哀號,沒人聽得見。

  地球在哭泣,沒人看得見。

  地球在怒吼,沒人要理會。

  地球在報復,大家都還沒感覺。

  天氣真的好熱好熱,我知道那是地球大反撲的前兆。

  好熱,真的太熱了,我不開冷氣,努力想體會並感覺地球的熱度。

  然後……我開始清醒,接著寫下了這篇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6:37

  楔子

  秦茉生、施蓓蓓、慕棠糖、貝靖嵐四個人,在一次因緣際會下成了死黨,四個想法有些異於常人的大女生,一直想合夥做點不一樣的事情。

  這天,秦茉生興奮的將她構想了很久的點子的廣告稿攤在大家面前——生活當中難免有踩到狗屎、踢到鐵板、跌進水溝、陰溝裡翻船的時候,這時,你需要的是「萬能事務所」。

  當你不小心惹到母老虎、招到臭蒼蠅、遇上黏皮糖,怎麼逃都逃不掉的時候,你需要的是「萬能事務所」。

  你一個頭兩個大、望天興歎、無能為力,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你還是需要它——「萬能事務所」。

  我們不是除蟲公司,但能替你消滅所有惱人的蜂蜂蝶蝶。

  我們不是醫院診所,卻能根除你所有的疑難雜症,舊創宿疾。

  萬能事務所提供你最貼心的服務,給予你最實質的幫助,解決你最頭痛的麻煩,掃除你滿腔的不快,斷絕你所有煩惱的源頭。

  當你需要幫忙,只要一通電話,我們隨傳隨到。

  萬能事務所在各地設有分公司,不管你身在何方,我們都能提供你最實時、最便捷的服務。

  你還在猶豫嗎?別再懷疑了,趕快拿起電話撥打——540-54097,我是你,我是你救星。

  萬能事務所,竭誠為你服務。

  急欲得到肯定的秦茉生說:「怎麼樣?」

  施蓓蓓看了遍說:「不錯,真不錯。」

  「真的?」秦茉生欣喜地瞪大眼睛。

  「我也覺得很棒,茉生不當廣告人真是太可惜了。」慕棠糖附和著。「這篇廣告應該會吸引顧客上門的。」

  「嘿嘿……」茉生得意地咧嘴笑笑。

  「不過做這行……會有生意嗎?」雖然覺得秦茉生的廣告辭非常吸引人,但貝靖嵐還是有點疑慮。

  「這行鐵定有生意。」施蓓蓓樂觀地說。

  「是啊,需要協助的人很多,我們的事務所一定會生意興隆的。」慕棠糖說。

  「沒錯。」秦茉生信心滿滿地,「我媽媽幫我批過命,說我是少年得志,大富大貴的命耶。」

  「拜託妳了,茉生……」貝靖嵐笑睇著她,「妳是什麼時代的人,居然相信算命的話?」

  「幹嘛潑人家冷水嘛,我是對未來抱持樂觀態度耶。」被吐槽,秦茉生一臉的委屈。

  「好啦,好啦,妳們別鬥嘴了……」此時,慕棠糖擔任起公親的角色,「茉生妳不要太樂觀,要有可能失敗的心理準備,免得實際與夢想的落差太大。但靖嵐妳也不要太悲觀,積極的態度是成功的要件。」

  聽了她的話,三個人都覺得很有道理。

  「那麼,我們萬能事務所的宗旨應該是……」慕棠糖思索道。

  「我知道。」施蓓蓓舉起手,興高采烈地,「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還有成就他人,肯定自我。」貝靖嵐補充說明。

  「大家別忘了,」秦茉生咳了兩聲,清清喉嚨,「我們不是慈善團體,要收錢的。」說完,她扮了個滑稽的鬼臉,逗得大家都笑了。

  「好啦,」慕棠糖站起來,「既然大家都有共識,Justdoit。我會將這個廣告登上國際網站,也許我們可以接到國外的生意也說不定。」

  「茉生,妳負責跟報社接洽,以最少的花費把廣告登到頭版。」

  「沒問題,我辦事,妳放心。」秦茉生信心十足地。

  「蓓蓓,妳跟我到各家電視台去爭取曝光的機會……」

  「瞭解。」

  「姊妹們……」

  慕棠糖伸出手,秦茉生、施蓓蓓、貝靖嵐也相繼伸出,四隻手牢牢交迭緊握。

  「預祝我們的事務所順利成功,鴻圖大展,加油。」

  「喔!」四人元氣十足地喊出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7:12

  第一章

  東京,長璧大樓。

  這棟位於品川的長璧大樓,是長璧集團的總公司。長璧集團以電機起家,如今已是這個業界的龍頭。

  長璧電機過去以生產家電為主,而最近開始擴充版圖,往金融及建築方面發展。

  位於二十三樓的總裁辦公室,今天被一片低氣壓所籠罩著。

  看著桌上靜靜躺著的那張請帖,涉川恭介平靜的臉上隱約可見一抹陰沉。

  他是長璧集團的現任總裁,也是大膽帶領長璧集團往外開疆闢土的主導者。

  今年三十三歲的他剛離婚一個月,是一名帶著五歲男孩的單親爸爸。

  「總裁!」電話裡傳來他秘書的聲音,「涉川夫人來了,她已經要進您的辦公室了。」

  他跟前妻石田知夏已經離婚,秘書所說的涉川夫人鐵定是他母親——涉川英子。只是,並沒有跟他同住的母親怎會突然到公司來?

  正忖著,辦公室的門開了。「恭介。」

  穿著白色套裝,已經六十歲卻還維持輕盈體態的涉川英子,走了進來。

  「媽,怎麼來了?」他起身迎接母親。

  涉川英子在沙發上坐下,立刻表明來意。「恭介,石田知夏要再婚了,你知道吧?」

  他點頭,「她寄喜帖來了。」

  「什麼!?」她暴跳著,「她敢寄喜帖來?」

  「媽,松井壽是同業,他們結婚寄帖子來很正常。」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別忘了,新娘可是你前妻。」涉川英子哼地一聲。

  恭介撇撇唇角,沒說什麼。

  石田知夏一個月前與他離婚,一個月後,她寄來一張結婚請帖,而再婚的對象是他的同業——松井電機的社長,松井壽。

  在他與知夏離婚前,他就得知她與松井壽暗中交往的事情。

  消息會傳到他耳中,全因知夏跟松井壽在飯店幽會時,被其它同業撞見。從此,整個東京的上流社會,都在議論著他涉川恭介的妻子與松井壽偷情之事。

  松井電機的規模遠不及長璧集團,而松井壽的外貌及能力更比不上他,知夏選擇跟偷情的對象結婚,無疑是給了名門望族的涉川家重重的一拳。

  婚前就喜歡夜生活的知夏,並沒有在生了兒子之後收斂玩心,反而比婚前還更熱中泡在夜店。

  她總是把兒子丟給保母,自個兒逍遙快活去。

  他跟她溝通了一次又一次,還是無法說服她當一個稱職的母親。

  他們早已形同陌路,但為了涉川家的面子及年幼的兒子,他一直不願提出離婚。

  在她提出離婚之前,他們其實已經整整分房了兩年。

  「媽,我跟她合不來,給她祝福又何妨?」他淡淡地說道。

  「那種女人,為什麼要祝福她?」涉川英子忿忿不平。

  她知道石田知夏是怎麼處心積慮嫁進涉川家,又是怎麼拋夫棄子。她的兒子心胸寬大可以無所謂,但她這個當媽的怎嚥得下這口氣?

  恭介瞥了她一眼,「媽,喜帖是寄給我,又沒叫您去,您睜隻眼閉只眼就算了。」

  「她要是敢寄帖子給我,我不撕爛了才怪。」她氣呼呼地說。

  「何必?」他蹙眉一笑。

  跟知夏離婚後,他對她沒有半句惡言,不只是因為他修養不差,也因為她畢竟是他兒子的媽。

  大家就好聚好散,何必口出惡言,將對方視如宿敵?

  「你會出席,是吧?」她問。

  「當然。」他點頭。

  涉川英子挑挑眉頭,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幸好我有準備……」

  恭介皺皺眉,睇著她。「您做了什麼?」

  她看著他,得意地笑著,「我幫你找了個女朋友。」

  「啥?」他一怔。女朋友?他不需要什麼女朋友。

  「我台灣的朋友介紹一個什麼萬能事務所給我,我已經請他們派一個懂日文、漂亮又年輕的女孩子過來。」

  「媽,您在搞什麼?」

  「你放心!」涉川英子一臉笑咪咪。「她保證是個漂亮的女孩子,絕不會丟臉。」

  「我不是說那個。」他眉丘一隆,「幹嘛搞這個?少無聊了。」

  「什麼無聊?」她輕哼一記,「我們涉川家的臉都被那女人丟光了,我不許她在婚禮上又讓你難看。」

  「沒有人能讓我難看。」他自信地說。

  對於知夏外遇並與他離婚之事,他從來沒有覺得遺憾懊悔過。唯一讓他介意的是……無辜的孩子。

  「我不管。」涉川英子「任性」地說,「總之我已經叫她來了,就讓她當你一個月的女朋友。」

  「一個月?」他一愣。

  「是埃」她一臉理所當然,「從現在起,她就是你涉川恭介的新女友。」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母親,「媽,別玩了。」

  「恭介。」涉川英子神情一斂,「我可不准有人把涉川家的尊嚴踩在腳下,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這個女孩住進你家裡。」

  「媽……」

  「恭介。」她打斷了他,語帶懇求:「當初你為了『負責』而娶她,現在我也要你『負責』維護涉川家的尊嚴。」

  看著母親嚴肅又堅定的表情,恭介沉默了一會兒。

  「您用『責任』壓我?」

  「是的。」涉川英子不假思索地說,「你若不滿意她,我會替你找另一個。」

  見母親心意已決,他無奈一歎。

  是啊,因是他種下的,果當然也要由他解決。

  他「遇妻不淑」一直讓母親覺得是家門不幸,現在基於「負責」的原則,他當然需要對她提出「傷害賠償」。

  反正只是一個台灣來的陌生女孩,無法影響也不能改變他的人生。

  「好吧,我答應您就是了。」他語帶無奈地說。

  涉川英子放心的一笑,「這就對了,千萬別讓所有人,尤其是那個女人看咱們家的笑話。」

  「對了!」他忽又想起什麼,問道:「幹嘛大老遠的從台灣找人來?」

  「遠才有點神秘感嘛。」她賊賊一笑,「那些媒體老愛追你的新聞,不如弄個生面孔來,讓他們忙一點……」

  睇了好鬥的母親一記,恭介笑了。

  「這件事,您該不會既瞞著我進行,也沒讓爸爸知道吧?」他問。

  涉川英子瞪大眼睛,「才不,這件事我跟他商量過的。」

  「商量?」他挑挑眉,斜瞄了她一眼。

  誰不知道她是個女霸王,除了公司的事情外,涉川家的事都是她在作主。

  他父親是著名的「愛妻一族」,可是從來沒阻止過她什麼。

  不過,假女友這種事,還真虧她想得出來。

  雖然認為沒必要,但為了讓母親不為此事不停的跳腳糾纏,他還是接受了。

  反正在經歷過妻子外遇、離婚並即將再婚的事情之後,大概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的心情大起大落了。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7:22

  東京,成田國際機常

  接到這樁來自日本的委託案,茉生成了理所當然的人眩她國中時曾因為父母駐日工作的關係,在東京待了三年,回國後又考上日文系,並於畢業後在日商公司任職了一年,這個委託案非她莫屬。

  東京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陌生,甚至像是她的第二故鄉般。

  出了機場,她搭上出租車,隨即來到與客戶約定的地點——世田谷區奧澤。

  這是一處高級住宅區,到處可見漂亮又寬敞的各式豪宅。

  她知道她的客戶是名六十歲的貴婦人,但對於她的背景身份卻一無所知,只知道她姓涉川。

  這位「涉川夫人」非常神秘,打電話到事務所時,不肯說出她委託的內容為何,只說願意支付一千萬日幣,請一位精通日文的年輕女性到東京待上一個月,其間的衣食住行都由她負責。

  這樣的委託老實說是有點危險,不過衝著那一千萬,茉生還是決定搭上飛機。

  她的委託內容到底是什麼呢?在出租車上,她忍不住忖著。

  「小姐,到了。」司機喚回了正在沉思的她。

  她恍然回神,發現出租車停在一棟哥德式建築的門前。

  豪宅被石砌高牆圍住,但還是看得見它華麗又不失穩重的主建築物。

  透過鏤刻的對開鐵門,她看見花木扶疏的美麗庭園,不覺發出了驚歎。

  付了車資,她提著皮箱下了車。

  正準備按鈴叫人,對講機卻傳來了低沉的男性聲音——「妳是萬能事務所派來的人?」

  她一怔,訥訥地回道:「是的,我姓秦。」

  好低沉、好有磁性的聲音,他是誰?秘書還是管家之類的?

  這是一個能引人遐思的聲音,光是聽著他的聲音,就有無限的想像空間。

  門開了。

  她怔愣了幾秒,提著皮箱走了進去。隨即,那兩扇鐵門又緩緩的關上。

  從大門到房子的正門口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以目測,至少有兩三百公尺之遠——遠遠地,一名女傭迎了出來,快步地走向了她。

  「秦小姐嗎?」女傭約莫四十來歲,微胖,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十分親切。「請讓我幫妳提行李吧。」

  「不用,謝謝妳了。」她笑著婉拒。這陣仗,她沒遇過,顯得有點不自在。

  「沒關係的,我先幫妳把行李拿到房間,先生在書房等妳呢。」女傭笑著。

  「先生?房間?」她一怔。

  什麼意思?她要住這裡?而且她說「先生」?不是夫人嗎?

  對方說衣食住行都由她包辦,不是幫她租房子或訂飯店喔?

  女傭見她有點驚疑,不覺皺皺眉頭,「不是這樣的嗎?」

  「我是暫時住這裡,還是接下來的一個月都住這裡?」她問。

  女傭搖搖頭,「這我不清楚,妳還是當面問先生吧。」

  也是,一個女傭是作不了主的。

  「那好。」她把皮箱交給了女傭,「請妳帶我去見那個『什麼先生』吧。」

  怪了,雇她來的明明是涉川夫人,怎麼跟她接洽的卻是先生呢?他是涉川夫人的發言人?律師?還是……罷了,既來之,則安之。要真覺有何不妥,她是隨時可以走人的。

  「請跟我來。」女傭說。

  「麻煩妳了。」跟在女傭身後,她一步步地走向大門。

  一進門就是一個比她家客廳還大的玄關,頂上還掛著古董吊燈,而前方正中央是純實木打造的雙迴旋梯。

  隨著女傭上了二樓,她被引領至左側的一間房門前——「先生,那位秦小姐來了。」女傭說。

  「進來吧。」裡頭傳出剛才聽過的低沉聲音。

  由此,茉生確定了剛才對講機裡傳來的聲音,就是這個「什麼先生」的。

  不自覺地,她腦海中奔竄著許多的想法。

  推開門,茉生在女傭的示意下走進了房裡。

  「我先退下了。」女傭輕聲說完,旋即關上了門。

  書房裡好安靜,整面的落地窗因為簾子拉上而沒有太亮的光線。

  整面開放式書架的對面擺著一張大書桌,桌面收拾得非常整齊乾淨,而在書桌後坐著一個男人。

  他微低著頭,緊盯著計算機。茉生覷不見他的臉,只看見他兩道糾結的濃眉。

  「ㄜ……」她覺得他好像無視她的存在,於是試著「提醒」他。

  他對她發出的聲音恍若未聞,繼續盯著計算機約莫三十秒鐘。

  只是三十秒,茉生卻因為不安而有點慍惱起來。

  正要向他提出抗議,他忽地站起——

  她嚇了一跳,因為他是個相當高大的男人。

  利落而濃黑的短髮、寬寬的肩、挺直的背脊、修長的腿……時值初秋,他穿了件米白色亞麻開襟上衣,搭配同一材質的寬版長褲,襯得他更為出色。

  飽滿的額頭、濃濃的三角眉,一雙銳利而充滿智慧的眼睛,帶著點陰鬱的氣息,端視著她。

  他的鼻子高而挺直,緊抿著的嘴唇不厚不薄,非常好看。

  他的嘴角有兩道淺淺的弧線,微微的向下傾斜,使他看起來既冷漠又倨傲。

  他緊盯著她,像在替她打分數,而那視線教她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妳……」終於,他開口了,「比我預期中的還漂亮。」

  「咦?」被人恭維,她不是頭一遭。但在這個時間點上被他如此恭維,她並不覺得高興,反而有點不悅及受辱的感覺。

  叫她飛到日本來,要她住在這裡,還說她比預期中漂亮……這是幹嘛啊?

  她揚起眉,直言:「先生,我感覺不被尊重。」

  他凝視了她一會兒,眼底有兩小簇陰鷙的光芒在閃動。

  「我不覺得我冒犯了妳。」他說。

  眼前的年輕女子是他不曾謀面的,但她眼底有著一種他熟悉的倔強及悍然。

  她穿著一襲白色的長袖洋裝,中規中矩卻不顯老氣。

  長髮垂肩,面容白皙,眉毛秀氣,眼睛深邃又澄亮,她的下巴有著漂亮的弧度,而那美麗的臉龐有著一絲執拗。

  沒錯,從她的眼底,他就可以發現她是個執拗、率真、倔強、任性而強悍的女孩。

  她不是那種唯命是從、乖順溫馴的女孩。而她,就是母親幫他找來的假女友。

  雖然他並不喜歡母親這個「餿主意」,但老實說,他不排斥她,反而有種被她吸引的感覺。

  這不是他預期中會發生的事情,因此在他心裡掀起了一波不小的浪潮。

  被他盯著,茉生動了氣,「請你不要這樣看著我。」

  他微怔,「妳應該很習慣被行注目禮。」

  又是恭維,但總覺不見真誠。

  「夠了。」她眉梢一挑,「我想這樣就行了。」說罷,她扭頭就要走。

  他一震,下意識地伸出手拉住了她——

  ********

  「放手!」茉生本能的甩開了他的手,惡狠狠的瞪著他,像只準備展開攻勢的小貓。

  迎上她嬌悍的眸子,恭介陡地一震。

  眉頭一擰,他懊惱地說:「抱歉。」

  看見他深深懊惱著的沉鬱神情,茉生微怔,自覺有點反應過度。

  「我沒有輕薄妳的意思。」他嚴正的聲明。

  茉生睇著他,「我沒說你輕薄我,只是你的態度很……」

  「我道歉。」他打斷了她。「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迎上他誠摯的目光,她訥訥地點了點頭。

  他們在沙發上對面而坐,他為她倒了杯茶。

  「請問我的委託人涉川夫人呢?」她問。

  「她不住這裡。」他抬起眼睇著她。

  她一怔,「那她……」

  「她是我母親。邀請妳來日本的人是她,但要解決的是我的事。」

  「你的事?」她眨眨眼睛。

  「不,嚴格說來,是涉川家的事。」

  她疑惑地望著他,「不知道你們的委託內容是……」

  「她認為我需要一位年輕漂亮的女性,來保住我及涉川家的面子跟尊嚴。」

  茉生一怔。「我不懂……」這是什麼委託項目?聽都沒聽過……「請妳過目一下。」他突然拿出一張喜帖遞給了她。

  她納悶的接下,那是一張印刷精美的喜帖,上面署名松井壽及石田知夏。

  「這是……」

  「新娘是我的前妻。」他說。

  茉生又一怔。前妻再婚?

  睇見她驚訝的模樣,他無所謂地微微一笑。

  「我母親認為我該請妳陪我一同出席婚宴。」

  她眨眨眼,思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要我充當你的女伴?」

  「不只是女伴。」他毫不猶豫地說,「是女朋友。」

  「ㄟ?」她一震。

  「請放心,我不會對妳有任何的無禮舉動。」他神情嚴肅而認真。

  「她希望妳在日本待一個月,讓那些等著看我笑話的人,毫無機會嘲諷我的婚姻失敗。在這段期間,還要請妳以女朋友的姿態,配合我進出一些場所及公開場合,以讓我給外界一種情場得意的印象。」他簡短又明確的說出他母親的想法及要求。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是說……你母親為何要……」既然是前妻,那就表示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何必那麼在乎前妻再婚的事?

  「因為我們才離婚一個月。」他說。

  茉生一震。才離婚一個月,他的前妻就捎來喜帖,那是否意味著在離婚前,他的前妻就已經……老天,他被戴了綠帽!?

  看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沒錯,我前妻在跟我離婚前,就已經跟對方暗地裡交往。」提起這件事,他神情竟是平靜的。

  「我母親認為涉川家不能丟這個臉,所以……」他望著她,「想請妳幫這個忙。」

  迎上他真誠的眸子,她的心微微一悸——「你們支付那麼一大筆錢,在日本就能找到願意幫忙的女性,為什麼要……」

  「因為妳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陌生的。」他說。

  「咦?」

  「沒有人知道妳的背景來歷,等他們開始探究挖掘,妳已經飛回台灣了。」他將身子往椅背一靠,「到時我會說我們已經吹了,而也不會有人再追問什麼。」

  她怔了好一會兒,「所以說……你們付一千萬,就只要求我充當臨時女友?」

  「是的。」他點頭。

  「沒其它目的?」

  「絕對沒有。」他篤定地說。「妳只要在公開場合跟我做做樣子,其它的時間,妳是妳,我是我,互不干涉。」

  他這話有種橋歸橋,路歸路,毫不相干的意味,聽來有些冷漠不順耳。

  不過,他說得也沒錯,他是委託人,他們之間的關係純粹是Business。

  「秦小姐,不知道妳肯不肯接受委託?」

  看著他,茉生胸口一陣一陣的緊縮著。

  一千萬,淨賺一千萬的委託案,她有什麼理由不接?

  雖然冒充女朋友這種事是有點為難,但做他這種帥哥的臨時女友,也不是太委屈。況且人都來了,就這麼飛回去豈不是太浪費機票錢了?

  迎上他的目光,發現他正注視著她,非常專注地,她的心又是一悸。

  「秦小姐,妳可以決定接或不接。」他說。

  怪了,此刻他還真有點擔心她不肯接這個委託案。一開始他不是死都不肯,還覺得母親小題大作嗎?怎麼在見到她以後,卻……他不得不承認,她的出現讓他的心境有種微妙的改變。

  「這……」茉生蹙起眉頭,苦思著。

  唉,她掙扎什麼?只管答應他吧!

  「好。」她點頭,像是下定決心,放手一搏似的。「我接。」

  恭介抿唇,倨傲的唇角有了一絲笑意。

  「我是涉川恭介。」他伸出手,「未來的一個月,請多多指教。」

  她怔了一下,隨即伸手握住他的。「我是秦茉生,請多多指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7:44

  第二章

  從書房出來,方纔的女傭已經在門外等著。

  「秦小姐,」她欠了個身,「我帶妳去妳的房間吧。」

  「麻煩妳了。」茉生向她點頭致意。

  「應該的。」女傭微微一笑,在前頭領路。

  涉川為她安排的房間在同一個樓層,不過也走了好一會兒才到。

  「就是這間。」女傭推開了房門,「妳的行李在櫃子上。秦小姐,我叫菊子,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我。」

  「好,謝謝妳。」茉生點頭致謝。

  「我不打攪妳休息,吃晚飯的時候,我會來叫妳的。」菊子說。

  「嗯,我知道了。」說著,茉生的視線往菊子身邊一瞥,卻發現不知何時,菊子的旁邊站著一個小男孩。

  她蹙眉,疑惑地睇著那直視著她的小男孩。

  菊子一怔,這才注意到身邊的小男孩。「光浩?」

  「她是誰?」小男孩突然開口。

  小男孩約莫四或五歲,有張秀氣的臉。瘦削的下巴,挺秀濃黑的眉,烏黑的大眼睛……他是個相當漂亮的孩子。但……滿臉都是蠻橫。

  「她是誰啊?」他又問了一次。

  他那無禮的語氣令茉生有點不悅,「你又是誰?」

  「我是我爸爸的寶貝。」他說。

  雖然他的樣子有些刁鑽,但這個回答又顯得他稚氣可愛。

  「秦小姐,他是光浩小少爺。」菊子說。

  「協…少爺?」她一怔。

  茉生震驚地瞪大眼睛。這無禮的小鬼是涉川恭介的兒子?他……他不只是失婚男子,還是個單親爸爸?

  「妳到底是誰?」蠻橫任性的光浩跑到她面前,抬頭直瞪著她的臉。

  「我是……」她蹙起眉頭,決定嚇嚇這個任性無禮的小鬼,「我是你爸爸新的寶貝。」

  雖然她覺得自己的行為非常幼稚,但下意識的又很想教訓他一下。

  一聽,光浩臉色大變,激動地叫罵著:「妳不是!妳是巫婆!」

  「光浩,」菊子拉著他,制止道:「不可以這樣……」

  「不要管我!」他小歸小,力氣倒挺大的,一把就揮開了菊子的手。

  「妳是巫婆!」他瞪著茉生,「我才是爸爸的寶貝!」

  「光浩……」菊子歉然無奈的又拉住他。

  「放開!」他像只不受控制的小猴子,任性又誇張的叫囂著。「她是巫婆,把她趕出去!」

  見狀,一向喜歡「伸張正義」的茉生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這個無禮的小鬼……」

  光浩震驚的瞪著她,似乎正訝異著有人敢教訓他、責罵他。

  「巫婆!」他不馴地說。

  「你……」茉生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可以野蠻到這種地步。

  「臭巫婆!」光浩狠狠瞪著她,「放開我,巫婆!」

  「你真是太過分了。」茉生眉心一擰,「我一定要教訓你。」

  「妳敢!?」光浩氣呼呼地瞪著她,「我要告訴我爸爸!」

  「好啊,你去說。」茉生跟他槓上了。雖說這不是自己的孩子,不過他實在太過分了,過分到連她這個陌生的外人都忍不住發飆。

  她抓著他的胳臂,一扭,「在你去告狀之前,我先打你。」說罷,她在他屁股上一拍。

  「啊!」儘管不疼,光浩還是誇張的叫起來。

  「秦小姐……」見茉生當真教訓起光浩,菊子慌了,「不要……」

  「這小鬼被你們寵壞了。」茉生神情嚴肅地說,「這樣下去,他將來會變成不良少年,搞不好還會殺人放火。」

  「唉呀,秦小姐……」菊子心急地想從她手中搶下孩子。

  茉生將又叫又跳的光浩一扯,「除非他跟我道歉。」

  光浩一聽,激動地叫著:「妳是壞人,巫婆,臭巫婆!」

  「你還罵?」她驚怒地看著他。

  真是個小惡魔,五歲應該是正可愛、正好玩的年齡,怎麼他卻……拜託,涉川恭介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跟我道歉。」她嚴格的要求他。

  「不要!」光浩近乎尖叫地大吼,「臭巫婆!爛巫婆!」

  「怎麼了?」突然,走廊的另一端傳來恭介的聲音。

  一聽見他的聲音,光浩放聲大哭--

  茉生本能地鬆開了手,驚疑地望著方纔還囂張跋扈的光浩。

  「爸爸!」光浩可憐兮兮的奔向恭介,「爸爸……」

  恭介一把將他抱起,「怎麼了?」

  「那個阿姨打我屁股……」他一臉悲慘的告起狀來,剛才一直掛在嘴邊的「巫婆」也不見了。

  恭介睇了茉生一眼,不發一語。

  茉生正打算跟他說明事情的經過,恭介卻抱著光浩,轉身就走。

  「你們不能這樣寵他……」她揚揚眉毛,唇角一抿,低聲地說。

  菊子蹙眉一歎,「妳不明白的……」說罷,她尾隨著恭介而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茉生神情凝重。

  什麼不明白?依她看,不清不楚的應該是他們吧?

  把一個五歲的孩子寵成這副無法無天、沒大沒小的德性,以後他們真要到少年監獄看他了。

  「啐。」她輕啐一記,轉身走進房裡。

  關她什麼事?反正她只當一個月的假女友,那個孩子是好是壞都跟她無關。

  ********

  吃飯時間,菊子到房間來叫喚茉生。

  茉生簡單梳理一下,便跟著菊子到餐廳去。

  涉川家的餐桌好大又好長一張,卻只坐了涉川恭介及光浩兩人。

  光浩安靜又有教養的坐在位置上,偷偷睇了剛走進來的茉生一眼。

  「請坐。」恭介說。

  傭人為茉生拉開恭介對面的餐椅,「秦小姐,請坐。」

  她坐下,有點侷促不安。餐桌這麼大,三個人都離得遠遠的坐著,就像電影中常見的那種豪門貴族般禮貌又疏遠。

  吃飯幹嘛要離這麼遠?怕對方的口水不小心噴進自己的碗盤裡嗎?

  傭人開始上菜,一份一份的分別擺放在他們面前。

  「秦小姐,我想妳已經見過我的兒子光浩了吧?」恭介問。

  茉生睇著他,挑挑眉,「是的,我已經見識過他的威力了。」

  聽出她意有所指,恭介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他是個愛孩子的父親,卻不是個盲目的父親。他知道光浩相當叛逆,也比一般同齡的孩子要來得頑皮一些。

  但他不忍心苛責,因為他對光浩有所虧欠,他沒給這孩子一個幸福的家。

  知夏生下他後,從沒認真的看看他、照顧他,他開始認人,知道的是奶媽,是家裡的女傭,而不是生他的母親。

  他對母親的印象太少,嚴格說來,他可能連母親究竟是什麼都不清楚。

  他忙著事業,有時很難兼顧家裡的一切,於是……光浩就在一群不敢教養他的女性包圍下成長,自然就養成了他霸道又蠻橫的個性。

  「光浩,這位是茉生阿姨,她會在我們家住一個月。」

  「為什麼?」光浩皺起眉頭,一臉的不願意。

  「爸爸請她幫我一個忙,所以……」

  「那她為什麼說她是爸爸新的寶貝?」光浩不滿地問。

  恭介一怔,茉生也是。

  糗斃了!那只是她用來嚇唬孩子的話,卻沒想到他會把它搬出來說,而且是在涉川恭接口前。她的臉一陣熱,心跳也跟著加速。

  恭介睇著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她本能地壓低頭,然後又迅速的拾起頭來試圖解釋:「我……」

  「吃飯吧。」恭介沒讓她把話說完。

  茉生覺得丟臉極了,什麼新的寶貝?她真的好後悔……把頭壓低,她悶悶的吃著面前的美食。

  視線一瞥,她迎上了光浩的目光,而他正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奸詐的小鬼!她在心裡咕噥著,我一定會找機會整你……********雖然是陌生的地方,但因為涉川家比五星級飯店還要舒服,所以她還是睡了個好覺。

  醒來時,她發現已經是九點鐘。換上衣服,梳洗一番,她下樓來。

  「秦小姐,醒啦?」迎面而來的是菊子。

  她向菊子點頭致意,「妳早。」

  偌大的屋子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妳那個無法無天的小猴子少爺呢?」

  「妳說光浩?」菊子一笑,「他去上學了。」

  「幼兒園?」

  「是的。」菊子點頭。

  茉生撇唇一笑,「他需要隔離起來吧?不然可能隨時會咬傷其它小朋友。」

  菊子蹙眉苦笑,有點無奈。「秦小姐,我知道他昨天冒犯了妳,不過其實他真的很可憐……」

  「可憐?」茉生微皺起眉。「因為他的父母離異?」

  菊子沉默著,沒搭腔。

  「怎麼可以因為這樣就放任他呢?這不是愛孩子的方法。」

  「我明白,但是先生他……」

  「他不知道他的孩子是這樣的嗎?」她神情十分嚴肅,「該有人告訴他實情。」

  「光浩在先生面前很乖……」

  茉生挑挑眉,「看得出來。」

  那小鬼是標準的鬼靈精,在父親面前是一個樣,背著父親又是另一個樣。

  涉川之所以那麼寵溺他,是因為他一直以為他的兒子既乖巧又無辜吧?

  「光浩他不是壞,只是調皮。」忠心為主的菊子,還是忍不住替光浩說話。

  茉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睇著她。「調皮?他幾乎是行為偏差了。」

  真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是怎麼想的?五歲的孩子應該像天使般可愛,可是那小鬼簡直跟惡魔一樣耶。

  算了,她生什麼氣?孩子又不是她的。

  「涉川先生呢?」她話鋒一轉。

  「先生上班了。」菊子說著,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條。「這是先生交代要拿給妳的。」

  「是什麼?」她納悶的接過一看,上面是蒼勁有力,非常男性的字跡。

  紙條上有幾行字,寫著--

  秦小姐,請利用今天的時間到青山的精品店添置衣物,挑定以後請負貴人打電話給我即可。號碼是03-3280-7803。

  ㄟ?涉川恭介要她去「血拚」?

  「妳老闆要我去逛街購物?他沒問題吧?」她一臉驚疑的望著菊子。

  菊子忖了一下,「妳得陪他出席一些場合,是該買一些行頭。」

  「妳知道我來做什麼?」茉生驚訝地問。

  菊子點點頭,「先生跟我提了一下。」說罷,她一笑,「吃完早餐,我請司機送妳去吧。」

  「不用了,我習慣搭電車。」她說。

  「我怕妳迷路。」

  「迷路?」茉生失聲一笑,「才不會呢,東京可是我的第二故鄉!我曾經因為父母外派而在東京住了幾年,妳不必擔心我了。」

  「是這樣埃」菊子恍然大悟。

  ********

  來到精品店林立的美麗街上,茉生隨意挑了一家店便走了進去。

  看見客人上門,穿著高雅的店員立即迎了上來,但一睇見衣著休閒的她,店員很快的便換了一張臉--擺明了「妳買不起我們店裡的東西」。

  茉生感覺自己像是電影裡「麻雀變鳳凰」的茱麗亞羅勃茲,而對方就是第五大道上傲慢的女店員。

  雖然心裡有「妳根本買不起」的想法,但其中一個較年輕的女店員還是走了過來。另外三名看起來資歷較久的女店員則遠遠看著,眼底寫著「我才不想浪費時間招呼妳」。

  「小姐,」年輕女店員走向她,「需要我為妳服務或介紹嗎?」

  「我需要能出席重要場合的行頭,但不要太花俏。」她說。

  「這樣礙…」女店員睇著她,「妳要自己挑,還是我……」

  「不如妳把型錄給我看一下吧。」茉生一向懶得逛街,要她逐件的挑選,她只覺得浪費時間。

  她的聲音,另外三名女店員都聽見了。

  她們跟年輕女店員便了個眼色,似乎在告訴她「不必給她看」。

  年輕女店員不知道如何拒絕,一臉為難。

  茉生眉心一沉,轉身走向了櫃檯。

  「我要看型錄。」她直接向老資歷的店員要求。

  女店員們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執意,一臉錯愕。

  「妳們的表情像是寫著『妳不能看型錄』,有沒有誰可以告訴我理由及原因?」她語帶質問。

  女店員們面面相覷,沒有誰答得上話。

  「要嘛就把型錄給我看,不然就直接叫貴店的負責人或店長出來,跟我解釋一下。」她語氣強硬地說。

  此時,後面走出一名身著黑色套裝,梳著髮髻的四十歲女性--「怎麼了?」她發現女店員們鐵青著臉,而店裡有一名穿著棉質長袖T恤及牛仔長褲的年輕女孩。

  「小姐,」她看著茉生,「需要什麼服務嗎?」

  「妳是店長嗎?」茉生很快的判斷出對方的地位及職銜。

  「是的。」她點頭,「敝姓二木。」

  「二木小姐,我想看型錄挑選我要的東西,可以嗎?」她問。

  二木能擔任店長之職絕非偶然或運氣,她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年輕女孩,不是那種誤闖精品店的一般上班族。

  她想,肯定是她的店員們態度不佳,才會惹得這女孩一臉不悅。

  「當然可以。」二木微笑著,並吩咐店員,「把型錄拿出來給這位小姐過目。」

  「是。」女店員趕緊拿出幾本印刷精美的型錄,恭恭敬敬又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茉生也沒說什麼,逕自翻開了型錄,快速的瀏覽著。

  接著,她很快的挑了幾套衣服、皮件及鞋子。

  「這套,這套,這套,還有這套……」她並不打算一家一家的逛,最好是能一次買齊。

  「把適合這位小姐的尺寸拿來。」二木吩咐著店員。

  「是。」幾名店員七手八腳的趕忙去拿。

  不一會兒,她們把茉生要的東西都拿齊了。

  「帶這位小姐到試衣間……」

  「不用了。」茉生說,「直接包起來。」

  二木微怔,其餘幾名店員更是訝異。

  「那麼請問妳是刷卡還是付現?」二木問。

  「我……」她想了一下,「簽帳。」

  既然是由涉川來買單,那麼當然算是簽帳囉。

  二木微蹙起眉頭,「簽帳?」

  「是的。」茉生點頭。

  「小姐,恐怕妳不能在本店簽帳,因為只有我們的VIP才能……」

  「他要我選好了以後,請店裡的負責人打電話給他。」說著,她拿起筆在紙上迅即的寫下涉川留給她的電話號碼。

  二木半信半疑的拿起紙,一瞧,她嚇了一跳--「這是……是涉川先生的電話?」

  這會兒,換成是茉生嚇了一跳。

  怎麼涉川這麼有名,人家居然一見到電話號碼就知道是他?

  「二木小姐,請妳打電話給他吧。」她說。

  二木頓了頓,拿起了電話,熟練地按了那組電話號碼。

  「您好,涉川先生……」二木邊說話,邊睇著茉生,「有位小姐到店裡消費,她說要記您的帳……是,是的,好,我瞭解,謝謝,再見。」

  簡短的談話後,二木擱下了電話,而此時,剛才不給茉生好臉色的女店員們,開始冒起冷汗。

  「小姐,涉川先生已經交代了,他要我們把東西幫妳放到車上。」二木說。

  「車上?」涉川一定以為她是由司機送來的。「我搭電車來的。」

  二木微怔,「那麼我派人送到府上。」

  「不必了,請妳幫我裝起來,我自己帶走。」

  「可是有點重……」

  「我沒那麼嬌弱。」茉生一笑,「別費事,隨便裝一裝,我想回家了。」

  二木從沒見過她這樣的客人,有點訝異,「那麼請妳稍等片刻。」

  「麻煩妳了。」茉生說完,咧嘴一笑。

  她此刻的心情粉好,不是因為她買了一堆名牌,卻不花自己半毛錢,而是小小教訓了一下這些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女店員們,讓她有種伸張正義的快感。

  不過話說回來,剛才型錄上好像都沒標價喔。不知道她花了涉川多少錢?

  「小姐,請喝杯茶,再等一下……」此時,一名老資歷的女店員恭敬的端來一杯茶。

  「謝謝妳。」雖然女店員剛才對她非常無禮,但她還是拿出風度來。

  見她態度轉圜,女店員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對了!」茉生望著她,「我剛才共花了多少錢?」

  女店員忖了一下,「不多,一共是兩百六十八萬。」

  「啥!?」茉生忍不住驚叫一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8:08

  第三章

  一整天,茉生都因為自己花了涉川恭介兩百多萬而慚愧不已。

  幾分鐘花了兩百多萬,他會不會覺得她在趁機敲竹槓啊?

  坐在床沿,看著攤在床上的幾套衣服,她皺了皺眉頭,歎了口氣。

  突然,她覺得有兩道視線盯著自己--

  轉頭一看,只看見她的房門微開,而一張小臉正探了進來。

  是他,小惡魔涉川光浩。

  「小鬼?」她微皺眉頭。

  「巫婆。」光浩不甘示弱地回道。

  茉生眉心一擰,「你要做什麼?」

  「我爸爸說,妳不是他新的寶貝。」光浩說。

  想起他昨天在涉川恭界面前「陷害」她的事情,她不覺火冒三丈。

  「妳自作多情,羞羞臉。」光浩朝她扮著鬼臉。

  真是個可惡的小鬼,居然會用自作多情那樣的詞來嘲諷她!

  光浩推開門,前進幾步。「妳喜歡我爸爸,對不對?」

  「什麼?」她臉一紅。

  「妳喜歡他,所以就說妳是他的寶貝。」光浩直視著她。

  「誰喜歡你爸爸?」茉生站起來,不悅的瞪著他。

  「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帥、最厲害的人,大家都喜歡他。」光浩驕傲地說。

  這一點,茉生倒是沒意見啦!涉川恭介又高大又英俊,還是個年輕富豪,只要是「母的」,應該都會被他吸引,她不否認,他是讓人有種小鹿亂撞的心悸感。

  「我爸爸只有我一個寶貝。」光浩像在宣示著他的主權及地位般。

  茉生挑挑眉,睇著他。「如果你爸爸幫你找個新媽媽,然後又生幾個弟弟妹妹,你就不是唯一的寶貝囉。」

  她故意嚇唬他,而他立刻「變臉」。

  他像只生氣的小刺蝟,激動地大吼:「我不要媽媽,也不要新媽媽!」

  「那可由不得你。」茉生有點得意。

  想昨天他陷害她,現在她一定要討回公道。嘿嘿……「妳是巫婆!」光浩氣憤地跑向她,「妳亂說話,壞巫婆!」

  「對對對,我是壞巫婆,小心你以後會碰上壞繼母。」她咧嘴一笑,語帶恐嚇,「壞繼母最討厭你這種任性的小鬼了。」

  光浩圓瞪著兩隻大眼睛,惱火又害怕的瞪著她。

  「臭巫婆!」他掄起小小的拳頭,狠狠的在她肚子上搥了一下。

  她疼得揪起眉心,快速的攫住了他的雙手。「你怎麼可以隨便打人?」

  「我高興!」光浩尖叫著。

  「你高興?」她抓緊他不斷掙扎的手,「我不是你爸爸,也不是你家的傭人,你休想跟我耍老大。」

  眼見在她面前毫無勝算,光浩小小的臉上有一絲憂懼。

  但旋即,倔強的他又一臉跋扈。

  「我是老大!我是老大!」他出其不意,狠狠踢了茉生一腳。

  「唉呀!」沒料到他耍陰狠,茉生硬是吃了他一記,疼得鬆開了手。

  光浩甩開她的手,拔腿就往門口跑。

  「小鬼,你別跑!」可惡,她今天如果不捉到他,她就跟他姓!

  一衝出房門口,她迎面撞上了牆……

  她反彈開來,定睛一看,那哪裡是「牆」,是他--涉川恭介。

  看著衝出門口,拔腿跑開的光浩,再看看一臉氣惱追出門外的茉生,恭介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甚至連疑惑都沒有。

  「妳對我兒子好像很有意見。」他淡淡地說。

  她一怔。什麼她對他兒子有意見?他把她說得像是壞心眼的後母似的……後母?天啊,她剛才好像有說捉不到他,就跟他姓耶。

  那麼她不就等於隨了涉川恭介的姓?忖著,她不知為何的紅了臉--睇見她臉頰羞紅,他皺皺眉,一臉狐疑。

  茉生心虛地低下頭,再抬起臉時,已想好要說什麼話。

  「是令郎對我有意見吧?」她不服氣地說。

  他微擰著眉心,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知道嗎?他叫我巫婆。」她說。

  恭介一點都不意外地說:「是嗎?」

  他是什麼態度?他的兒子叫她巫婆,他居然挑挑眉說「是嗎」?

  「你怎麼可以放任他這麼野蠻?」她質問起他這個身為人父者。

  他嘴角下壓,一邊的眉毛揚起,有種頗不以為然的味道。

  「你的兒子會打人、會踢人,你知道嗎?」她直視著他,好像在責怪他這個父親一點都不盡職般。

  他神情一沉,又是沉默。

  他知道,光浩的任性刁鑽,身為父親的他全都知道。

  但當光浩在他面前顯出那乖巧又脆弱的模樣時,他就無法責怪他半句。

  「涉川先生,容我大膽說一句……」她毫不考慮猶豫地說,「再這麼下去,你的兒子就完了。」

  聞言,恭介眉心一虯,明顯的不悅。

  「你不高興我也要說。」茉生直言,「你不能因為你跟前妻離婚,覺得對不起孩子,就縱容他、放任他,這是錯誤的。」

  「妳還沒身為人母吧?」他眼神陰鷙的睇著她,「妳怎麼知道如何當人家的父母?」

  茉生一怔。他的意思是她根本什麼都不懂,只會高談闊論?

  不講理的傢伙,他乾脆就說「關妳屁事」算了,何必講那麼多?

  「是喔,真是抱歉,是我多事了。」她不以為然地挑挑眉,轉過身,她就要回房。

  忽地,一隻大手擋住了她的去路--

  ********

  「妳說話總是這麼沖嗎?」他忽地開口問道,她一愣,不解地看著他。

  「妳從來沒有因為對客戶大小聲而丟了Case?」他微皺著眉。

  「沒有。」她毫不猶豫地回道。

  他挑挑眉。

  她直視著他,「那是因為我從沒遇過會讓我對他大小聲的客戶。」

  迎上她倔強的眸子及那不馴而美麗的臉龐,恭介心頭一震。

  她是個坦率的女孩,不因為他是她的客戶而對他卑躬屈膝、低聲下氣。

  所有圍繞在光浩身邊的大人們,都因為知道他是光浩的父親,而對光浩的行為視而不見。只有她……大膽而直接的管教光浩,並責怪他這個父親的不是。

  他對她的大膽敢言印象深刻,但卻無法改變他對光浩的養育方式。

  他虧欠光浩太多,如果光浩有一丁點的不是,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不是。

  「妳並不瞭解光浩……」他望著她。

  茉生微微擰起眉心,負氣地說:「我不需要瞭解這房子裡的任何人,包括你!」

  他眉心一叫,沒有說話。

  看見他那樣的表情,茉生其實有點後悔。她這樣說太沖,太不理智。

  「那妳就別對光浩有太多的意見。」他說。

  「我對他沒有意見,是他對我有太多的意見。」拜託,沒事來惹她的是誰?

  她的語氣及表情,又讓他眉間堆棧起皺紋。「妳跟小孩子計較?」

  「你想指責我小心眼嗎?」她直盯著他的眼睛。

  「難道不是?」

  「你搞清楚,我不必受你們父子任何氣。」

  「沒人讓妳受氣。」他對她算是禮遇了,她不知道嗎?「事實上,是妳讓我受氣。沒有敢這樣跟我說話,而我也不給任何人機會跟我嗆聲。」

  茉生挑挑眉,不以為然地睇著他。

  「在妳不斷對我挑釁之後,我還願意跟妳站在這邊說話,已經給足了妳面子。」他據實地說。

  茉生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自以為對她已經夠客氣……她錯愕地瞪著他,然後,一陣壓抑不住的怒火就直衝她的腦門。

  她仰起下巴,深深的注視著他。

  好一會兒,她冷冷地、一字字清晰地說:「真是虎父無犬子,你兒子的無禮自大完全得自你的真傳。」

  恭介一震。

  她撥開他擋在門上的手,眼光猶注視著他。

  「我完全明白了……」她冷冷地說:「你的意思是,我的工作是保有你及涉川家了不起又偉大的尊嚴,至於其它的,都不關我的事,對嗎?」

  他沒說話,只是沉默而認真的看著她。

  她揚起倔強而驕傲的下巴,「以後我會對他的荒唐行為視若無睹,做好我分內的工作,領了錢,然後飛回台灣,從此跟你們毫無瓜葛。」

  說罷,她轉過身子,毅然地往房間裡走。

  「妳站住!」他沉聲一喝。

  什麼?站住?他當她是什麼?他養的一隻小狗或小貓?他憑什麼要她走就走,留就留,就因為他付一千萬雇她?

  轉過身,她瞪著他。「你憑什麼?」

  「妳非得這麼沖?」他凝視著她。

  「我就是這種脾氣,別以為你可以給我氣受。」她說。

  「我知道沒有任何人可以給妳氣受……」他淡淡地說,「今天在精品店裡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

  她一怔,這才想起她今天花了兩百多萬的事。

  他該不會想用這件事來壓她,讓她覺得自己不該在他面前理直氣壯?

  「那些錢……」她想告訴他,那兩百多萬可以從她的酬金裡扣。

  「妳很強悍。」他打斷了她。

  「咦?」她一愣。怎麼?他不是要說那兩百多萬的事嗎?

  恭介神情平靜的望著她,「二木小姐說,妳給足了她店裡小姐一頓苦頭。」

  「我沒有。」她沒刁難她們,也沒說什麼難聽話,什麼苦頭不苦頭的?

  「我什麼都沒做。」她再強調一次。

  「就因為妳什麼都沒做,才更讓她們難堪。」他說。

  「什……」她皺皺眉頭,一臉不解。

  「總之二木小姐對妳印象深刻。」

  茉生挑挑眉,「她對你才是印象深刻吧?」

  他微擰起眉,「什麼意思?」

  「她一看見你的電話號碼,就知道你是何方神聖,可見她對你非常熟悉……」說著,她不知為何語氣有點酸溜溜地,「一定常有女人到那裡血拚,然後『嗆』你的大名吧?」

  她驚覺到自己似乎說了什麼奇怪又莫名其妙的話,一慌,竟紅了臉頰。

  睇見她臉紅耳赤,恭介微怔,但並沒多想。

  「是我前妻。」他說,「我前妻是那兒的常客。」

  她微頓。原來他前妻經常光顧那家精品店,難怪店長對他那麼熟悉。

  「我……」她望著他,「我今天花了兩百多萬,你可以從我的酬金裡扣。」

  「為什麼?」他眉丘微攏

  「為什麼?」她皺皺眉,「因為比我原先所想的超出太多埃」

  他蹙眉一笑,「兩百多萬我還負擔得起。」

  「我知道你有錢,但我不想給人家敲竹槓的感覺。」她說。

  「妳所指的人家是誰?我嗎?」他神情認真地說:「我沒那麼想。」

  「可是……」

  「既然妳的任務是當個稱職又稱頭的女朋友,那麼那就是我該付出的。」

  「是沒錯,不過……」

  「秦小姐,」他打斷了她,「我看妳應該是個凡事都分得很清楚的人,我也是,該給妳的,我一定給妳,絕不吝嗇。」

  迎上他深沉又堅定的眸子,她心頭一悸。

  他的眼眸是那麼的深沉憂鬱,又總是刻意壓抑。她感覺得出這個男人心裡有太多的情感及情緒,但他唯一的情緒只有在提及他的兒子時,才會稍梢顯露。

  「我不想佔你什麼便宜。」她說。

  「是我佔了妳便宜。」他凝視著她,真誠地說:「要妳冒充我的女伴,已經佔了妳太多便宜。」

  「我也不是做白工。」

  「那倒也是。」他眼一垂,撇唇一笑。

  「其實我們也可以和平相處,只要不提光浩……」他有感而發地說。

  她以為他又要怪她多管閒事,本能地回道:「你放心,我不會再喻越我的本分。管教令公子不是我的工作內容,是我多事了。今後我會注意的。」

  「為什麼妳這些話聽起來,有點像是在教訓諷刺我?」剛剛才緩和的氣氛,又因為提及光浩而冒出火花。

  茉生咬咬唇,「你太敏感了。」說罷,她轉身要回房間。

  恭介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反應過度,先放低了姿態。「抱歉……」

  聽見他的「抱歉」,她一震,下意識的轉頭看著他。

  「我又來了,是嗎?」他苦笑一記,「每次提起光浩,我們就像是為子女教養問題爭執不休的父母般。」

  聽見他這些話,茉生忍不住又是一陣臉紅心跳。

  老天,她在臉紅什麼?她在慌什麼?他當然不是在說她像他的妻子,只是拿來做比喻罷了。

  強自鎮定,她迎上他的目光,並試著將「父母議題」導回他及前妻身上。「你以前也常為教養問題,跟光浩的母親爭吵?」

  他眉心一擰,眼底乍現懊惱。

  驚覺自己好像又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事,茉生有點慌、有點窘。

  「對不起,我……」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他打斷了她,淡淡地說。

  「咦?」她一怔。

  「我真希望我們曾經為了光浩而爭吵過。」他說。

  茉生疑惑的望著他,一臉的好奇表情。

  「家務事,別提了。」關於知夏的種種,他一點都不想再提。

  茉生警覺到自己的多事,一臉的尷尬。她幹嘛追問人家的家務事?

  不過他剛才的意思是……他及前妻從未因為教養的問題爭吵過嗎?

  「不打攪妳休息了。」恭介淡淡地丟下一句,便轉身離去。

  方才急著想鑽進房間的茉生,這會兒並沒有立刻進房,而是怔怔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他時而強勢倨傲,卻又偶爾憂鬱悵然,她感覺他心裡藏了好多事,但冷漠的他並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她。

  其實她不需要知道他太多事,只要把分內工作做好,但不知怎地,她對他越來越好奇……這樣的好奇源自何方,她不清楚。

  ********

  接近傍晚的時候,閒閒在家待命的茉生,接到了恭介的電話。

  「秦小姐,該妳上場了。」

  茉生一怔,「什麼?」

  「再十幾天,就是我前妻的結婚典禮,希望妳今晚能先亮個相。」他說。

  她愣了一下,「你希望我怎麼……亮相?」

  「陪我出席一個工會的餐敘。」他說。

  她此行的任務就是當他一個月的冒牌女友,陪他出席各種公開場合是既定的計劃,但不知為何,她還是有點緊張。

  「很正式嗎?」她問,「我應該穿什麼衣服?」

  似乎是聽出她語氣中那緊張不安的情緒,電話那頭的他輕聲一笑。

  「只是一般的餐敘,隨妳怎麼穿都行。」

  「需要注意什麼事情嗎?」

  「注意妳的態度。」他不假思索地說。

  她一怔,「我的……態度?」

  「是的。」他聲線緩和地說,「妳是我的女友,可別在餐敘上給我難堪。」

  乍聽之下,她還有點不服氣,但再多想個兩秒鐘,又覺合理。

  對外,他會向別人介紹她是他的女友,天底下哪有女友一天到晚跟男友唱反調的?更何況他還是那樣的身份。

  再說,他付錢找她來就是要保有他的尊嚴,她在大家面前對他唯命是從、千依百順更是應該。

  「我懂了。」她悶悶地說。

  「希望這不會太為難妳。」聽出她口氣中帶著「不得不」的怨歎及無奈,他趁機調侃了她一下。

  知道他語帶促狹,她也沒說什麼。

  話鋒一轉,她問:「除了這個,還有其它的嗎?」

  「茉生。」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卻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聽見他直呼她的名字,而且叫得那麼自然,茉生不只嚇了一跳,還有點不好意思。

  「我必須叫妳茉生,而妳也必須叫我恭介。」他說。

  「ㄜ……」她不知為何,一陣心悸,「是這樣礙…」

  「當然,我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怎麼能秦小姐、涉川先生的叫個沒完。」

  「也是啦。」她乾笑兩聲,「我明白了。」

  「給妳兩個小時打扮,夠嗎?」他問。

  「夠了。」幹嘛兩小時?她通常三分鐘就能出門。

  不過為了他的面子,她今天會認真打扮的。

  「那好。」他頓了頓,「七點半在銀座五丁目的橫丁料亭,我會先到,不過會請人在門口帶妳。」

  「咦?」她一怔,「你不回來接我?」

  「我有事得先過去,司機會送妳過來的。」他簡單的交代完,便掛了電話。

  擱下電話,茉生立刻打開衣櫥。「隨便穿?」她看著衣櫥裡掛著的衣服,喃喃自語。

  她要是真的隨便穿,不被他嫌到臭頭才有鬼呢!

  挑了一件在精品店買的套裝擱在床上,她便鑽進浴室裡洗澡洗頭。

  洗完澡,穿上套裝,化了個淡妝,梳個頭髮,再挑個皮包及鞋子,她居然花掉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站在落地鏡前一照,她還覺得滿意,就不知道她的客戶會給她打幾分……打開房門,她發現光浩竟站在她門外。

  「妳去哪裡?」發現她精心打扮,光浩皺起眉頭。

  面對他的「質問」,茉生故意氣他,「跟你爸爸約會。」

  她知道自己有點幼稚,但是還是忍不住地就……一聽見她說要跟他爸爸約會,光浩一臉激動。「我爸爸才不跟巫婆約會。」

  「你可以打電話問他啊,」見他那麼火冒三丈,茉生得意地跟他扮了個鬼臉。

  「告訴你,我現在就要去跟他約會了,再見。」說罷,她掠過他身邊,大搖大擺的走著。

  越想越得意的她,忍不住回頭想看看他氣得「眼冒金星」的模樣。

  一回頭,她看見光浩低著頭站在原地,那強悍的小小身子突然變得脆弱。

  她心頭一撼,當下有種罪惡感及不捨。

  潛在的母性令她停下腳步,並轉身走向了他。「ㄟ,小鬼……」

  突然,光浩抬起臉,惡狠狠地瞪著她。

  「臭巫婆!」說著,他飛快的踢了她一腳,然後拔腿狂奔而去。

  「唉唷,痛死了……」意外遭到攻襲,茉生懊惱極了。

  低頭,她發現自己的絲襪被他一腳給踢髒了。「真是婦人之仁,」她啐道。

  她迅速的回房換了一雙絲襪,但她知道……她今天鐵定遲到了。

  「早知道別理他……」她忖著。

  不過氣歸氣,光浩那低著頭的寂寞身影,在她前往銀座的途中,還是不時地鑽進她腦海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8:26

第四章

  來到銀座的橫丁料亭,茉生才發現這是一家非常高檔的日式餐廳。

  它的外觀像是一座舊式豪宅,光是那大門就氣派得教人咋舌。

  還說什麼不是正式的餐敘,幸好沒聽他的,否則要真是穿著襯衫牛仔褲就跑來,就要貽笑大方了。

  司機在門口將她放下,餐廳的服務人員就趨前。

  「小姐,請問您是電機工會的人嗎?」

  「我姓秦,我是……」

  「秦小姐,」不待她說完,那服務人員已綻開笑臉,「您是涉川先生的女友,是嗎?」

  涉川先生的女友?一時之間,她還真有點適應不了這個頭銜。

  她一臉難為情地說:「是……是的。」

  「涉川先生已經吩咐過了,請您跟我來。」服務人員對她禮遇有加。

  「麻煩你了。」

  「應該的。」服務人員向她微微一欠,轉身領路。

  穿過氣派又講究的庭園,經過迴廊,來到另一棟建築物,遠遠地傳來熱鬧的聲音--此時,一名身著和服的女子走了過來。

  「老闆娘,」服務人員禮貌地向她一欠,「這位就是秦小姐。」

  那氣質出眾的老闆娘凝視著茉生,笑了。「原來您就是涉川先生口中提到的漂亮女友。」

  茉生感覺到他們對她的禮遇及重視,當然,那是因為她是「涉川恭介的女友」。

  「秦小姐,我來帶路吧。」老闆娘說。

  「嗯,謝謝妳。」為了不讓涉川恭介丟臉,茉生可是卯足了勁當個得體又稱頭的女友。

  跟著老闆娘來到門口,有人打開了門,看見這個約可容納一百人的大型和室,教茉生震驚不已。

  與會的人士三三兩兩的聚著聊天,她都還來不及找尋他的身影,就已經聽見有人議論著--「就是她嗎?」

  「涉川的女友?好像沒見過……」

  「他真是不讓他前妻專美於前啊!」

  「松井壽也會來,今天可熱鬧了……」

  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茉生開始覺得不安。畢竟,那樣的話聽起來絕不會是友善的。

  她總算知道涉川恭介的母親為什麼要花大錢雇她來,原來在這個所謂的上流社會中,有那麼多人等著對她兒子落井下石。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身後站了一個人。

  她當然沒看見後面有人,只是……有一種強勢又沉穩的氣息在瞬間包覆住她,接著一雙大手覆上了她的肩--「茉生……」

  是他--涉川恭介。

  她轉頭睇著他,只見他正凝視著她。

  「妳有點遲了。」他說。

  「我……」她本來想告訴他,都是他任性的寶貝害的,但一思及兩人可能又為所謂的「教養問題」爭執,她打消了念頭。

  「抱歉,因為拿不定主意。」她說。

  他挑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可以原諒妳的遲到。」他撇唇一笑。

  她聽出他的意思,他是說……她今天還不算太差,至少稱頭極了。

  「涉川先生。」此時,有幾名同業攜著太太走了過來。「這位是……」

  「我的女朋友,秦茉生小姐。」他接口。

  「噢……」幾人像在替她打分數似的打量著她,「真是漂亮。」

  「秦小姐是哪裡人?」一名胖胖的中年禿頭男人問。

  「茉生是台灣來的。」恭介說道。

  「哈哈……」另一名瘦削男人笑道:「想不到涉川先生的魅力已經掃到台灣去了。」

  「秦小姐在哪兒高就?」禿頭男人的妻子笑問。

  「茉生她……」怕她出搥,恭介本能地又想幫她回答,可是茉生卻輕拉了他的手制止。

  「我本來在外商公司當翻譯,機緣巧合之下才跟恭……恭介認識的。」要直呼他的名字,她還是頓了一下。

  「是這樣礙…」貴婦又問:「家人都在台灣嗎?」

  「是的,我現在隻身待在日本。」

  「還是做翻譯的工作?」

  「不,我現在是無業遊民。」她撇唇一笑。

  「哈哈,秦小姐真是幽默……」

  「秦小姐現在住哪裡?有空可以找妳一起喝喝咖啡。」瘦削男人的妻子問。

  「我……」她不知道該不該坦白地告訴別人,她就住在涉川恭介家。

  他們從沒套過招,他就要她上場表演,她真怕會說錯什麼而露出馬腳。

  正當她覺得慌,他忽地握住她的手,替她解圍。「茉生她現在跟我一起祝」

  他沒想到自己的戲竟演得這麼好,因為對手是她嗎?

  他是怎麼了?一開始覺得母親的作法相當幼稚且無聊的他,怎麼也覺得無所謂了?甚至有些投入……他的幾名同業們一怔,「是嗎?看來涉川先生的好事應該也近了……」

  「希望如此,不過……」他溫柔地笑睇著身邊的茉生,「她還沒答應我。」

  迎上他溫柔深情的眸子,茉生心頭狂悸,臉兒也跟著燙了起來。

  他表現得十分駕輕就熟,自然得讓她覺得他所說的好像都是真的。

  「唉唷,你看秦小姐多可愛,居然這樣就臉紅了。」貴婦說道。

  茉生壓低著頭,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尤其是此刻,涉川恭介還凝視著她。

  「ㄟ,稻見會長來了,」禿頭男人說道,「我們過去一下吧,涉川先生要不要一起來?」

  「當然。」他點頭,轉而看著茉生,「我過去打聲招呼,妳自己……」

  「唉呀,涉川先生!」幾名貴婦們打斷了他,「你別擔心秦小姐了,我們會替你照顧她的。」

  「是嗎?」恭介風度翩翩地向她們一欠,「那就麻煩各位了。」

  他再一次將視線移回她身上。「我待會兒再回來找妳。」

  迎上他的眸光,茉生又是一陣心悸。

  今晚的他有著她從沒見過的溫柔,但她知道那都只是在演戲。

  「我怕會說錯話……」她低聲地說,神情有點擔憂。

  「說錯話?」他微擰起眉心,有些不解。

  「我……」怕別人聽見,她一臉的不安。

  他像是覷出她的憂慮,主動地將身子一低,靠近了她。

  他的身體及臉一靠近她,她突然有種不能呼吸的感覺……她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只感到心慌。

  「我們沒套招,要是牛頭不對馬嘴,那不是……」她壓低聲線。

  他一聽,笑了。

  「我相信妳應該夠聰明可以應付一切。」他說。

  聽他這麼說,她還能說什麼?

  人家付一千萬請她來當「臨時工」,她總不能什麼都做不好吧?

  「我過去了。」他輕拍她的肩,轉身走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露出了不安又需要保護的神情。

  「秦小姐……」貴婦們在他離開後圍住了她,開始「戶口調查」。

  「我是門田。」

  「我是太田。」

  「我是……」

  「ㄜ……妳們好,請多指教……」茉生知道這是她必須應付面對的事,即使不知能否勝任,還是要硬著頭皮上。

  不過第一件事就是……記住她們的姓氏。

  ********

  儘管這是茉生第一次進入這個圈子,但她的表現超出她所想像。

  我真是太有天分了!她忍不住在心裡這麼想。

  她以為自己會表現得很銼,但意外地,她將這票富太太們應付得極好。

  她們的年紀幾乎都比她大,有些甚至已經夠格當她的媽,也許在她們眼裡,她是毫無威脅性的。

  正當她們聊得開心,有一對衣著體面的男女也進入了會場--「是松井他們……」門田夫人低聲地說。

  「秦小姐,妳該去見見她。」上村夫人說。

  「誰?」她一怔。

  她們露出驚訝的表情。「妳不知道她是誰嗎?」上村夫人疑惑地問。

  「她……」茉生注意到那對剛到來的夫妻檔,當然也看見那名打扮入時而華麗的富太太。

  她約莫三十歲左右,皮膚白皙,身材婀娜,貴氣逼人,看得出是個非常注重也擅於妝扮自己的女人。

  「妳居然不知道她是誰?」小島夫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她是石田知夏,涉川先生的前妻。」

  「礙…」她一震,表情尷尬。

  她怎麼可能認識涉川的前妻?涉川家連一張她的照片都看不見,「妳不知道涉川先生一個月前剛跟她離婚嗎?」門田夫人又說。

  「我……我知道……」她開始亡羊補牢。「只是我沒見過她本人……」

  「涉川先生從沒提過她?」上村夫人問。

  「誰會提一個背著自己偷人的老婆?」太田夫人不屑地一哼。

  茉生陡地一震。原來這件事,大家都知道。

  這也難怪涉川的母親要「重金禮聘」她來當臨時工了,對一個男人,尤其是有頭有臉、出身名門的男人來說,妻子外遇又眾人皆知,是多大的傷害啊!

  不過……涉川的前妻為何會外遇呢?

  她的外遇對像雖然也不算太差,但比起涉川來,還是差了一大截埃「秦小姐,我們過去……」鷹派性格的幾位富太太們拉住了茉生,就往石田知夏的方向而去。

  雖然今天有不少人等著看涉川的好戲及笑話,但還是有一些為他打抱不平的人。顯然地,這些富太太就是。

  不過茉生不打算主動挑釁,但還來不及拒絕她們,她就已經被拉到石田知夏面前。

  「松井先生,石田小姐……」富太太們「笑容可掬」地打招呼,「怎麼這麼晚才到?」

  「路上塞車。」松井壽笑說。

  「松井先生喜事近了,整個人都容光煥發呢。」門田夫人說,松井壽笑得一臉滿足,「那是當然,我即將把最完美的女人娶進門。」

  「親愛的,你真是的!」一旁的石田知夏嬌嗔著。

  「門田夫人……」石田知夏笑容燦爛地,「太田夫人、小島夫人、三原夫人、上村夫人,下星期五一定要閤府光臨喔。」

  「那是當然,呵呵……」門田夫人笑得非常「職業」,「對了,二位一定不知道這位小姐是誰吧?」

  這時,松井壽跟石田知夏都將視線移到茉生身上--「這位小姐是……」茉生的清新秀麗讓松井壽有點驚艷。

  在這個同時,茉生發現石田知夏正上下打量著她,一臉的漠不關心。

  「她是秦小姐,」門田夫人拉著她,笑道:「涉川先生的女朋友。」

  門田夫人此話剛出,石田知夏臉上的表情驟變--方才在她臉上的冷淡及冷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驚疑及懊惱。

  「涉川先生的女朋友?」松井壽訝異地睇著茉生,笑得有點僵,「想不到涉川先生的動作也這樣快……」

  「是埃」上村夫人搭腔著:「秦小姐現在住在涉川先生家,我看好事應該也近了。」

  「啊?」松井壽一怔。「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太田夫人忙著幫腔。

  「親愛的,」石田知夏勾住松井壽的手,「稻見會長在那邊,我們快過去跟他打聲招呼吧。」

  「噢,好……」松井壽對她百依百順。「各位夫人,我們先離開了。」

  「嗯。」門田夫人點頭一笑。

  就這樣,松井壽幾乎是在石田知夏的強拉下離開了。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幾位太太得意的笑了。「妳看看石田急著落跑的樣子!」

  「她以為涉川先生沒有她就會神情落寞、萎靡不振嗎?」上村夫人輕哼一聲,轉而看著茉生,「秦小姐,幸好妳今天來了,不然涉川先生不被他們看笑話才怪。」

  茉生沒說什麼,只是微笑。要是他們知道她是用錢雇來的,才真的會把涉川當大笑話呢!忖著,她更警覺到自己的責任重大。

  ********

  用餐時,茉生跟恭介並沒有坐在一起,而是隔開對坐。事實上,不只他們,其它的夫妻檔也都是如此。

  男人們有男人的圈子,而夫人們也自成一個個的小圈圈。

  茉生跟門田夫人她們並肩而坐,而恭介就坐在她的斜對面。

  她忙著跟門田夫人她們交際,而她發現……他偶爾會將視線移到她身上。

  她想,他應該是在觀察她的表現,看她是否值得他母親花上大把鈔票吧。

  想到這裡,她有點不安。不過她今晚的表現應該沒教他失望,因為他的表情還算平和。

  他並沒有跟她說話,只是不時的睇著她。在他們的周圍充滿了人們談笑的聲音,但卻好像只有他們兩人無言的以眼神對話著。

  茉生只覺得胸口一陣緊縮,好像被什麼緊緊抓住,幾乎快不能呼吸。

  她記得這種感覺,當她第一次戀上國中學長時,就是這種感覺。每當看見他、聽見他,她的心就一陣狂震,然後感到窒息……現在的感覺很像,但卻不是越跳越快,而是慢慢衰竭。當她驚覺到自己的心跳幾乎要停止,她倒抽了一口氣--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會是對她的客戶產生了愛戀的感覺吧?

  雖然他英俊迷人,雖然他今天對她實在溫柔得教人迷醉,但那都不是真的,而是他為了保有涉川家的尊嚴及面子,才演出的一齣好戲。

  「秦小姐,妳怎麼了?」身旁的門田夫人睇著她問。

  「沒什麼……」

  「妳臉好紅!」門田夫人皺皺眉頭,「妳不是沒喝酒嗎?」

  「我只是有點暈暈的……」她拾手稍稍遮住自己泛紅的臉,只怕斜對面的他發現。

  「妳不舒服?」

  「嗯,大概是在裡面待太久了。」她說。

  「要不要到外面去透透氣?」上村夫人提議著。

  「也好……」她確實需要到外面吹吹風,免得腦袋裡有些莫名其妙的怪念頭產生。

  「抱歉,我先離席一下。」她禮貌地起身,緩緩地走出了會常來到花木扶疏、造景絕美的庭園裡,茉生才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不過這確實很不尋常。

  當她第一次看見他時,的確被他迷人的外表及風采所吸引,但她知道他是她的客戶,對他並沒有什麼其它的想法。

  再說,她經常跟他發生爭執,幾次還幾乎想告訴他「我不幹了」,怎麼今晚卻……「秦茉生啊秦茉生,妳是怎麼了?」她喃喃自語。

  忽地,有一縷香煙的氣息繞鼻而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一怔,本能地抬起頭來--是他!他正站在她面前。她的心猛地一抽。她想,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在見到他時如此羞怯不安。

  「我不知道妳還會自言自語。」他淡淡地說。

  「你出來做什麼?」她強自鎮定地說。

  他在她身邊的位置上坐下來,「我的女朋友不舒服,我總不能視若無睹吧?」

  她知道自己不真是他的女朋友,但聽他這麼輕易的就說出來,還是教她胸口一陣狂悸。

  「門田夫人說妳不舒服……」他凝視著她,「妳怎麼了?」

  迎上他關心的眼神,她一愣,當下又是臉兒發燙。

  「沒有啦!」她飛快地低下頭,故作若無其事,「只是一直待在裡面,覺得很悶。」

  「這個場合確實很悶。」他撇唇一笑,「如果能走,我也希望趕快離開。」

  「你也會這樣嗎?」她轉頭望著他。

  「當然。」

  「你是上流社會的人,應該很習慣了,不是嗎?」她問。

  「上流社會?」他蹙眉一笑,「所謂的上流社會不過是一堆裝腔作勢、虛情假意的人們聚在一起搞派頭罷了。」

  她眨眨眼睛,「你是那樣的人嗎?」

  「我是。」他不假思索地回道,「所以我母親才會找妳來幫我『裝腔作勢』一番。」

  「希望我沒讓你失望。」

  「妳沒有。」他一笑,「門田夫人她們對妳讚不絕口,直誇妳氣質好,又有親和力,還不斷要我快點把妳娶回家。」

  她眼一垂,「那是因為她們不知道我一個月後就要走了……」

  說這話時,她發現自己的情緒低落到不行,就連語氣也是。

  驚覺到這點,她莫名的心慌起來。

  揚起臉,她看見他正目不轉睛的望著她--她覺得糗極了,「我……」老天,他會怎麼想?他會不會以為她對他有意思?

  「妳有意思留下來嗎?」他凝睇著她。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問,難不成潛意識裡,他希望她能留下來?

  「ㄜ……」他只是隨口問問,還是別有含義?

  她的心緒更亂了,甚至有種想拔腿就跑的衝動。

  「恭介……」忽地,在他們身後傳來石田知夏的聲音。

  她的出現替茉生解了圍,但不知怎地,茉生並不覺得感激。

  石田知夏走了過來,微笑著,「真是抱歉,打擾你們談心了。」

  「有事?」恭介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秦小姐,」她並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一旁的榮生,「可以跟妳借一下恭介嗎?」

  茉生微怔。她能說什麼?石田知夏雖然已經是「前妻」,但至少還有所謂的「身份」可言,而她不過是冒牌貨罷了。

  「你們……」她霍地站起,「你們慢慢聊。」

  她悶悶地走回會場,坐回門田夫人身邊。

  「咦?怎麼只有妳回來?」門田夫人間,「涉川先生呢?」

  「他……有點事……」她淡淡地說。

  腦海中,涉川跟石田知夏的身影不時地糾纏著她,一種不知名的、酸酸的感覺在她心裡暈開來,而周圍的笑聲跟談話,她再也聽不清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8:49

第五章

  在回程的路上,茉生不自覺地變得沉默。因為她在意著石田知夏--他的前妻。

  為什麼呢?她跟石田知夏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會在意她?

  「怎麼不說話?」身旁手握方向盤的他突然開口。

  她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笑睇著他,「沒有埃」

  「今天非常謝謝妳。」他說。

  「謝我什麼?」

  「謝謝妳讓我很有面子。」

  她沉默了幾秒,「應該的。」

  她就知道是這樣,他今晚對她的溫柔,都是因為她「幹得好」。

  「你跟你前妻的關係好像還不錯……」話一出口,她自己嚇了一跳。

  本能地,她轉頭看著他,想知道他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

  他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就跟平常一樣。

  「就算離了婚,也不必跟仇人一樣。」他淡淡地說。

  一也對……」她又略低著頭,「她跟你談小孩的事嗎?」

  「她從不談光浩的事。」他語氣平靜,眼底卻有一絲慍惱。

  茉生一怔,下意識地轉頭望著他冷漠的側臉。

  石田知夏從不談孩子的事?為什麼?她納悶極了,卻不好意思發問。

  「她問了妳的事。」他目視著前方,聲調緩緩地說。

  「我的事?」她一怔。

  「嗯。」他點頭,「她問妳是誰,哪裡來的,還問妳為什麼會住在我家……」

  「看來她挺介意的。」她蹙眉一笑。

  看見前夫帶著另一個女人出席公開場合,石田知夏的心裡是不是很不是滋味呢?

  可是,她自己不也準備跟外遇的對象再婚,並大方的跟前夫在同一個場合裡現身嗎?

  她是什麼心態?難道說她對前夫還有感情?

  「她還愛你?」她問。

  「怎麼可能?」他蹙眉一笑,似乎覺得她問了個蠢問題。

  「以女人的直覺看來,她對我這個『前夫的女友』十分介意。」她望向窗外,「畢竟你們才離婚一個月。」

  「我們早已形同陌路。」他說。

  「她是因為這樣才外遇的?」

  「也許。」他說完,突然變得沉默。

  覷著他冷肅的側臉,茉生有點不安。她似乎問多了,有種在探人隱私的味兒。他一定不喜歡跟不相千的人吐露太多吧?

  「抱歉,我不該多問。」她語帶歉意地說。

  「不……」他瞥了她一眼,「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只是覺得沒有提起的必要。」

  「噢……」因為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緩緩地將臉轉向窗外。

  突然間,她的思緒雜亂,但卻不知為何而亂。

  ********

  午後,涉川家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聽說她住在這裡?」石田知夏一開口就質問著菊子。

  菊子一怔,「知夏小姐是指……」

  「妳知道我指的是誰,就是昨天晚上陪恭介去橫丁料亭的那個女人。」她在這兒當了幾年的少奶奶,面對僕人時還是有那種頤指氣使的氣焰。

  「妳說秦小姐?」

  「就是她。」

  「有……有事嗎?」菊子疑懼地問。

  「她在吧?叫她下來見我。」石田知夏大刺刺地坐下,翹起了二郎腿,「順便給我泡壺茶。」

  「知夏小姐,恐怕……」菊子遲疑地說。

  她狠狠地瞪了菊子一眼,「恐怕什麼?泡壺茶給我都不行嗎?」

  「那當然行,只是……妳要見秦小姐這件事,我不能作主。」菊子說。

  「什麼?」石田知夏霍地站起,拉高分貝地說:「她那麼大牌?」

  「不,不是的……」

  「不然是怎樣?」石田知夏完全不給菊子說話的餘地,「她不下來,我就上去找她。」說罷,她衝出會客廳,直往樓上去。

  菊子緊張地跟在她身後,就怕她發現跟恭介不同房的茉生,只是冒牌女友。

  就在她到達二樓的樓梯口時,迎面走來的竟是茉生。

  在見到茉生的同時,菊子鬆了一口氣,但也憂心起兩個女人碰在一起,會是何等的煙硝瀰漫。

  「妳真是大牌喔。」石田知夏挑挑眉,極不友善地睇著茉生。

  茉生一臉疑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不過直覺告訴她,石田知夏不會是來跟她做朋友的。

  「石田小姐,有事嗎?」

  「沒事不能來嗎?」石田知夏輕哼一記,「別忘了我是這裡的女主人。」

  「曾經。」茉生注視著她,冷冷地說。

  聞言,石田知夏臉上一陣鐵青。

  「石田小姐,妳曾經是這裡的女主人,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她現在的身份是涉川恭介的同居女友,態度必須堅定而強勢。

  她不能在這個前妻的面前示弱,然後表現出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妳!」石田知夏碰了一鼻子灰,很不服氣。

  見她一臉火大的表情,茉生不知怎地覺得高興。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懲凶除惡,非常了不起的事。她……為自己的客戶出了一口氣。

  「不過既然妳來了,我還是會招呼妳一下。」她在石田知夏面前擺出有禮得體、不失風度的高姿態。

  「菊子,」她轉而吩咐菊子,「泡壺好茶。」

  菊子似乎被茉生精采的演出所震懾,呆愣了好一會兒。

  「菊子?快去埃」茉生睇著她一笑。

  「是,是。」菊子連聲答應,急急忙忙的下樓去。

  茉生注視著神情慍惱不甘的石田知夏,「石田小姐,我們下樓喝茶吧。」

  「我才不想跟妳喝什麼茶!」石田知夏不領情地說,「妳是哪兒來的?憑什麼待在這裡?」

  看見她那氣急敗壞的樣子,茉生只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對涉川恭介還有感情。

  甚至她懷疑,石田知夏外遇、離婚並再婚,其實只是為了氣將兩人的關係形容為「形同陌路」的他。

  「我想我不必跟妳交代這些吧?」茉生神情平靜,但語氣強勢。

  石田知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妳說什麼!?」

  茉生撇唇一笑,「石田小姐,妳已經跟恭介離婚,為什麼還要過問他的事呢?」

  「妳……」

  「我實在不懂妳在生什麼氣。」茉生直視著她,一點都不心虛畏懼,「難道說妳對他還餘情未了?」

  石田知夏圓瞪兩隻眼睛,惡狠狠又惱羞地瞪著茉生。

  「我說中了?」茉生問道。看來是不會錯的,如果不是還在乎著他,即將再婚的她為何還會介意前夫已有新歡?

  「妳少擺出那種高姿態,現在的妳不過是他的床伴罷了!」惱羞成怒的石田知夏氣憤地說,「妳什麼名分都沒有。」

  是的,她什麼名分都沒有,甚至連女朋友這個身份都是假的。

  「臨時假女友」是她的工作,但不知怎地,她突然因為這個假身份而感到失落。

  「怎麼?妳說不出話了?」看見她落寞的神情,石田知夏禁不住心喜。

  茉生猛地回神,不覺懊惱。她懊惱的不是石田知夏上門來向她挑釁,而是她居然越來越分不清她跟涉川恭介的關係是什麼……她是怎麼了?昏頭了?不,她必須將自己拉回來……「對妳,我沒什麼好說的。」她微抬起下巴,直視著眼前趾高氣昂的石田知夏。

  石田知夏一怔,「妳說什麼?」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她揚揚眉,一笑,「那麼我說白話一點,我不想理妳。」

  「什……」

  「我確實沒什麼名分,但妳不也是嗎?」茉生神情平靜卻冷肅地看著她,「我至少還是現在進行式,但妳已經是過去式。」

  「妳……妳……」鬥不過茉生又毫無立場的石田知夏,不覺懊惱又羞愧。

  「我完全無法理解妳今天來的用意,妳已經放棄了這段婚姻,也背叛了恭介的愛,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的愛?」石田知夏冷哼一聲,眼底乍現怨恨。「那個人他從沒愛過我。」

  茉生驚愕地看著她,疑問在瞬間填滿了她的胸腔。

  涉川恭介從沒愛過她?那麼……他們的兒子光浩是怎麼來的?

  石田知夏神情陰沉地說:「他供我吃、供我住,還供我揮霍,可是我在他眼前就像空氣一樣!」

  聽見她這番話,茉生相當震驚。

  如果她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這就是她之所以外遇的原因。

  「妳知道那種寂寞的感覺嗎?」石田知夏冷笑著:「妳遲早也會碰到的。」說罷,她轉身就要走。

  「石田小姐……」茉生喚住了她。

  石田知夏停下腳步,回頭冷睇著她。

  茉生也不知道自己幹嘛叫住她,也許是因為她突然覺得,石田知夏並沒有那麼不可原諒……「光……光浩他快回來了,妳要不要等一下再走?」她聲線放軟。

  提及光浩,石田知夏面無表情,「我的司機在等我。」說完,她轉身要下樓。

  「石田小姐,」茉生趨前拉住她,一臉疑問,「妳不想看看他嗎?他……」

  「我不想看他。」石田知夏神情冷漠,用力揮開茉生的手,「我根本不想要他。」車轉過身子,她快步下樓。

  而就在同時,從幼兒園回來的光浩也正被菊子帶上樓來--不知為何,茉生心裡一緊,滿心期待著石田知夏能停下腳步,抱抱光浩。

  她多希望剛才石田知夏所說的那番話,都只是氣話……他們母子倆擦身而過的畫面,在茉生眼前,像是電影裡的慢動作般進行著,每千分之一秒,茉生都盼望能見到石田知夏停下、轉身。

  但是,沒有。石田知夏就這麼快步走過,她甚至沒瞥光浩一記。

  光浩略停下腳步,偷偷的轉頭看著母親的背影,臉上有著令人不捨的淒楚。

  茉生發現到他被菊子牽著的小手,正隱隱的顫抖著,這個在她眼中像個小惡魔似的小男孩,在此刻是那麼的脆弱無助。

  他渴望的眼神讓茉生一陣鼻酸,有股想立刻緊抱住他的衝動--「秦小姐……」菊子抬頭看見茉生就站在上面。

  聽見菊子喊她,光浩惹人憐惜的表情驟地一變,又變回了那個倔強任性的小鬼。他甩脫菊子的手,快步地跑上了樓。

  「光……」茉生想喚住他。

  「巫婆。」光浩像是只極力保護自己的小刺?般瞪著她,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今天,茉生沒因為他的無禮而感到生氣,反之……她深深的憐憫著他。

  終於,她明白菊子為什麼說光浩「可憐」了。

  ********

  這天晚上,恭介因為公事沒有回家吃飯,而光浩也鬧脾氣不肯用餐,偌大的餐廳裡只剩下茉生孤單的吃著飯。。

  餐桌上的菜餚是那麼的豐富美味、但她竟一點胃口都沒有。

  這張又大又長的餐桌,讓獨自用餐的她更覺寂寞。

  忽然,她想起了光浩--

  在爸爸忙於事業,媽媽又不正眼瞧他一眼的情況下,小小的光浩是不是都是這樣孤孤單單的生活著?

  他任性使壞,會不會都是因為想引起父母的注意?

  一整個晚上,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覺。身體明明覺得疲累,腦子裡卻轉動著思緒。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而她這才發現已經快十二點了。

  「哪位?」她問。

  「是我。」門外傳來的是恭介低沉的聲音。「我看妳燈亮著,方便說話嗎?」

  她怔了一下,下意識地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其實沒什麼不方便的,她的睡衣非常保守。沒有猶豫太久,她下了床。

  打開房門,只看見門外的他還穿著白襯衫,領帶鬆了開來,但還沒拿下。看來,他剛下班。

  「有事嗎?」她問。

  恭介凝視著眼前穿著一件純白睡袍的她,「沒打攪妳休息吧?」

  「我還沒睡。」

  他眉心微微一皺,「在想知夏的事?」

  茉生一怔,心想一定是菊子將下午的事告訴他了。

  「聽菊子說她還鬧了一下。」他說。

  「不算鬧,比較像是發洩情緒吧,,」她淡淡地說。

  「她拿妳發洩情緒?」他有點不悅。

  她撇唇一笑,「我也沒輸。」

  他微頓,然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啊,很難有誰可以在妳身上佔得了便宜。」

  「這是調侃?還是誇讚?」她睇著他。

  「妳很敏感。」他平靜地看著她。

  「彼此彼此。」她說。

  他一笑,沉默地凝視著她。

  眼前的她長髮垂肩,那秀麗的臉龐在柔和中混合了一些執拗。

  她坦率、大膽,直接、倔強、剛強,從不因他是她的客戶而委屈自己。

  一開始,他對她的執拗性格非常頭疼,但現在他習慣她偶爾的質疑他、反駁他。

  一個星期前,她對這個家及他來說是個完全的陌生人,但奇怪的是……她自然而然地融入這個家,一點都不突兀,就像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屬於這裡般。

  菊子喜歡她,家裡的司機傭人喜歡她,就連他都覺得看著她是一種享受……他不能說她教他動了情,但她確實吸引了他的目光及注意,而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很抱歉,讓妳捲進這場混亂中。」

  「這是職業風險。」她撇撇唇角,故作輕鬆地說。

  不知怎地,她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總覺得他那銳利的雙眼好像能輕易的看穿她的所有心事般。

  他會發現她眼底閃爍的心虛嗎?他會察覺她心裡的起伏搖擺嗎?

  她今天下午在石田知夏的面前擺出那樣的架子,但她甚至不知道她單純只是想演出好戲,還是心底介意著她曾經是他的妻子……若是後者,那代表著什麼?她在……吃醋!?天礙…「妳沒事吧?」看她一臉的複雜情緒,他疑惑地問。

  「沒……沒事。」她假裝若無其事地說,「我只是有點睏了。」

  「那我不耽誤妳休息了,晚安。」說罷,他轉身就要離開。

  看著他高大背影的同時,光浩那小小的寂寞身影倏地鑽進她腦海--「ㄟ。」她叫住他。

  恭介微怔,緩緩轉身。「還有事?」

  「是光浩……」

  他眉丘微隆,神情嚴肅地問:「他又跟妳怎麼了?」

  「不是的,我……我們沒什麼,只是……」關於光浩的事,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多管閒事。

  見她欲言有止,他更是疑惑。「只是什麼?」

  「我是想說……」終於,她下定決心,抬起眼迎上了他的目光,「以後你可不可以盡量不要加班?」

  恭介微愣,「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因為光浩很寂寞。」她說。

  他一震,訝異又不解地盯著她。

  「總是一個人吃飯的他,一定非常寂寞吧?」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你們家的餐桌好大好長,可是吃飯的人卻很少,今天我一個人吃飯時,突然覺得寂寞得想哭……」

  說著,她因為腦海中浮現光浩寂寥的身影而眼眶一熱--「我想,像光浩那麼小的孩子,一定更不能忍受寂寞,是不是?」她抬起微濕的眼睛,誠懇地望著他。

  她想告訴他,今天石田知夏對擦身而過的光浩視而不見的事情,但又覺得這樣有種打小報告的味兒而作罷。

  「可以嗎?你可以盡量把時間留給他嗎?」她語帶懇求。

  迎上她澄澈而微濕的眼睛,他的心猛地一震。

  在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已經領教過她的倔強不馴及她教訓光浩時的那種嚴厲強勢。他以為她對光浩「深惡痛絕」,但這一刻他發現……他錯了。

  她是個敏銳又感性的女孩,在她那不馴的外表下,是一顆善良又溫柔的心。

  他心底有塊小小的區域被觸動,而那小小的觸動卻引起更大的震盪……不自覺地,他凝視著她,近乎出神--被他這麼盯著,茉生不禁覺得尷尬不安。她下意識地又看看自己的睡衣……「我穿得很保守吧?」她直率地問。

  他微怔,「不,我不是在看妳的睡衣。」

  她挑挑眉,「那你在看什麼?」

  她率真直言的模樣,令他不覺莞爾,「我只是覺得有點訝異。」

  「訝異?」她皺皺眉頭,不解地。

  他點頭,「我以為妳討厭光浩。」

  「他是挺討厭的。」她不假思索地說,「不過可惡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

  「妳為什麼覺得他可憐?」他問。

  「ㄜ……」她該怎麼說?說她看見石田知夏是如何冷漠的對待光浩?

  不,她不當「抓耙仔」。

  「你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嗎?」

  「妳總喜歡教別人猜謎語嗎?」

  「你是怎麼回事?」她不耐地蹙起眉心,「我就是覺得他可憐,你幹嘛一定要問?」

  「妳不能隨便覺得人家可憐……」

  她終於按捺不住脾氣地低吼:「你……莫名其妙!」說罷,她轉身要回房。

  「茉生。」沒叫她秦小姐,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茉生也是。她緩緩地轉過身子,望著他,臉上、眼底都帶著羞色。

  恭介與她互覷一眼,「我答應妳。」他突然說道,她怔了一下,疑惑地望著他。

  他凝睇著她的眼睛,「我是說……我答應盡量回來吃飯。」

  「真的?」她一臉欣喜。

  他點點頭,「我不希望光浩『可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9:21

  第六章

  翌日,茉生因為晚睡而起不了床。

  當她醒來時,該上班的上班了,而該上學的也上學去了。

  她從房間晃了出來,卻看見端著餐盤的菊子。

  「菊子,妳端什麼好料?」她以為那是菊子為她準備的早餐。

  「是給光浩的。」菊子說。

  她一怔,「光浩?他不是去幼兒園了?」

  菊子一臉無奈,「不,他今天早上鬧脾氣,怎麼也不肯去幼兒園。」

  「為什麼?」茉生問。

  「大概是因為他媽媽吧。」菊子提起石田知夏時,有點咬牙切齒,「那麼小的孩子,怎麼忍受得了那麼過分的事!」

  「我陪妳一起去。」茉生親眼目睹那一幕,她能體會菊子為何那麼氣憤不平。

  菊子聞言,十分驚訝,「光浩他……他會惹妳生氣的……」

  茉生抿唇一笑,「我會控制自己的脾氣的,至少今天我一定會對他很好。」說罷,她搭著菊子的肩,硬推著她往光浩的房間走去。

  來到光浩的房間前,菊子推開了門,「光浩,吃飯了!」

  「不要,我不要吃。」趴在床上的光浩並沒有發現茉生,用一種撒嬌的、需要人疼愛的聲音說著。

  「不行,你不吃東西會生病的。」菊子耐心地勸說。

  「生病才好。」光浩坐了起來,慢慢的轉身,「生病了,爸爸跟媽媽才會……」

  話沒說完,他看見了茉生,臉上的表情驟然一沉。

  「妳出去!不要進來我的房間!」轉眼間,他從一隻可憐的小狗又變成了激動的刺蝟。

  「光浩……」菊子蹙眉看著他,「秦阿姨是來看你的。」

  「她是巫婆!」光浩尖叫著。

  「光浩……」菊子看看茉生,一臉的為難。「秦小姐,我看妳還是……」

  茉生眼神堅定,然後突然接手菊子手裡的餐盤。「我來,妳出去吧。」

  「啊?」菊子一怔。

  「沒關係的。」茉生撇唇一笑,「我保證不會偷打他。」

  「不是的,我是怕……」

  「怕他打我?」茉生玩笑似的說,「我不會打輸他的。」說完,她逕自走向了床邊。

  光浩見狀,厲聲地說道:「妳不要過來!」

  茉生知道他今天的情緒反應,不只是因為他將她視為敵人,視為可能會搶走爸爸的壞女人,更多的原因來自於……她發現了他脆弱的一面。

  對一個不輕易顯露出弱點的孩子來說,被撞見自己最脆弱、最無助的那一幕,是多麼教人懊惱的一件事啊!所以她不怪他,反而同情著他。

  「你不能一直不吃東西。」她說。

  「不要妳管,妳是壞巫婆,」他說。

  「你在怕什麼?」她在床邊坐下,「怕裡面有毒?」

  光浩惡狠狠地瞪著她,抿唇不語。

  「我也還沒吃,不如我們一起吃,好嗎?」她微笑著,「如果裡面有毒,我們一起拉肚子。」

  她今天所表現出來的溫柔及耐心,讓光浩吃驚且疑惑,他怔怔地望著她。

  茉生將餐盤擱下,先拿了塊火腿捲往嘴裡塞,然後一臉滿足地說:「哇,好好吃!」

  光浩瞪視著她滿足的模樣,眼底有著想吃的慾望。

  「喏,」茉生拿了一塊遞到他眼前,「你不吃,我就吃完囉。」

  光浩倔強地一哼,將頭撇開。

  「算了,我自己吃。」說著,她又將火腿捲往嘴裡送。

  「告訴你喔,我的胃跟牛一樣,沒一下子就可以把所有東西都送進肚子啵」她偷覷著他臉上的表情,還故意發出咀嚼的聲音。

  小孩子都過不了激將法這一關,她想他也不例外。

  果然,沒一會兒,他生氣地瞪著她,「不要吃我的東西。」

  「反正你不吃。」她挑挑眉,笑說。

  「誰說我不吃?」光浩氣鼓鼓地說著,伸出手,搶走她拿在手上的三明治。

  茉生笑睇著他,「你最好吃快一點,不然我要搶回來。」

  光浩一聽,張開嘴巴,咬了一大口。

  睇著他那倔強的模樣,茉生笑了。想起自己先前跟他鬧脾氣的事,她有點後悔。他不過是個孩子,一個需要關心的孩子。

  「光浩,你討厭我?」她問。

  光浩瞪了她一眼,一臉「那是當然」的表情。

  茉生撇唇一笑,「你擔心我搶走你爸爸?」

  他皺皺眉頭,又給了她一記白眼。

  「不會的。」茉生笑歎一聲,「不會有任何人能搶走你爸爸。」

  「妳跟爸爸約會。」光浩一臉質疑地瞪著她。

  「我沒有。」她搖搖頭,「那是故意氣你的。」

  光浩一怔,半信半疑地睇著她。

  「我住在你們家是為了工作,跟你爸爸出去也是為了工作,不是約會。」

  「為什麼工作要住在我家?」他質問。

  「每種工作都有它的性質啊,我現在的工作就是住在你家。」

  光浩斜覬著她,「真的?」

  「當然。」她點點頭,「爸爸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不是嗎?」

  「妳沒騙我?」聽完她的話,光浩有點放心了,眼神及表情也柔和許多。

  「我發誓。」她舉起手,一臉正經。

  看見她認真的模樣,光浩終於安心了。

  他倔強的唇角有了一絲笑意,「那就好,媽媽不要我了,我還有爸爸……」

  聽見他這麼說,茉生想起昨天的事,不禁眼眶一熱--「光浩……」她凝視著他,聲音有點哽咽。

  睇見她的表情,光浩一臉驚疑。他那兩道小小的眉毛不解地微微蹙著。

  茉生不自禁地伸出手,輕柔地撫摸他的臉頰。

  他嚇了一跳,纖瘦的肩膀震了震。

  「對不起「光浩……」她歉然地說,「我之前對你很凶……」

  光浩望著她,還是一臉的迷惑。

  「我以為你是個壞孩子,所以……」她眼眶濕熱,「現在我知道你不壞,你只是很寂寞……」

  面對她的態度軟化,光浩也收斂起他的刁鑽蠻橫。

  「我們和好,好嗎?」她問。

  光浩猶豫了一下,輕點了頭。

  茉生抿唇微笑,「趕快把東西吃完……」她摸摸他的頭,說道:「反正你不上學,我也沒工作,我們去遊樂園玩,好不好?」

  光浩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想去嗎?」茉生問。

  這一次,他沒有猶豫、沒有考慮,非常誠實地點了點頭。

  ********

  在遊樂園玩了一天,茉生又帶著光浩去快餐店吃東西。回來時,已經晚上八點。一進門,菊子就迎了上來。

  「秦小姐,先生打過電話回來……」

  「喔?有什麼事嗎?」該不是臨時又要出什麼「任務」吧?

  「他說今天要招待一位外國客戶,不能回家吃飯。」菊子低聲地說:「嚇死我了,他從來不打電話回來交代這些事的。」

  茉生一笑,她想……應該是她昨晚的請求奏效了。

  她笑睇著一旁的光浩,「沒關係,我跟光浩吃過了,對吧?」

  光浩點點頭,一臉滿足。

  此時,菊子發現光浩的小手緊緊拉著茉生的,不覺又吃了一驚。

  「光浩累了,妳帶他去洗澡,好嗎?」茉生笑問。

  菊子用力地點點頭,「當然。」她伸出手,「光浩,來,我們洗澡睡覺去。」

  光浩將小手交到菊子手裡,轉頭望著茉生。

  「妳……」他欲言又止。

  「什麼事?」茉生微笑地問。

  光浩癟癟嘴,像在考慮著什麼。

  「妳明……明天……」幾經掙扎,他終於開口,但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樣。「可不可以陪我去上學?」

  儘管他的聲音很小,茉生還是聽見了。她陡地一震,驚疑地望著他。

  光浩一臉困窘,低下了頭。

  「不要就算了。」倔強的他在咕噥了一句後,拉著菊子的手就要走。

  「光浩!」茉生叫住了他,難以置信地問:「你真的要我陪你去?」

  光浩睇著她,沉默卻又肯定地睇著她。

  茉生溫柔一笑,「那麼我今天可要早點兒睡囉。」

  聽見她這麼說,光浩的臉上揚起滿意而感激的笑。

  「去洗澡睡覺吧。」茉生摸摸他的頭,「記得要刷牙喔。」

  光浩使勁地點點頭,一臉滿足的跟著菊子走了。

  看著他快樂的背影,茉生笑歎一記。

  雖然帶著他玩了一天真的非常累,但能看見他童稚而快樂的笑顏,卻已足以消除她一天的疲憊。

  「想不到我對小孩還挺有辦法的……」她撇唇一笑。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9:31

  十點多,她正準備就寢,房門卻被輕輕敲響。

  這個時間會敲她房門的,除了涉川恭介,沒有別人。

  她依舊穿著她保守的睡衣開了門,果然……他就在門外。

  他剛回來,身上還帶了一點點的酒氣。

  「你喝酒?」她微皺起眉頭。

  「是的。」他大方承認,「不過我腦袋非常清楚,也絕不會有什麼失禮的行為。」

  她沉默,沒說什麼。

  「我聽菊子說……光浩今天沒上學,妳帶他出去玩了?」

  她一怔,以為他要責怪她害光浩沒去上課。「我沒教他逃課,只是……」

  見她急著解釋,他笑了。

  「我不是來怪妳帶他去玩,只是很驚訝……」他笑睇著她,「妳什麼時候跟他和好了?」

  她挑挑眉,「哄小孩也不是那麼難的事情,尤其是哄一個寂寞又需要被關心的小孩。」

  「妳覺得我不夠關心他?」他問,有點不滿。

  「你覺得夠嗎?」她反問他。

  他濃眉一叫,「妳認為我對他不夠好?」

  「不,你對他非常好。」她直言,「但你給他的時間不夠多。」

  「我工作很忙。」他說。

  「你前妻就是這樣離開你的?」她衝口而出。

  恭介眉丘一隆,「別自以為聰明,妄下斷語。」

  她不馴地直視著他,「我不認為自己多聰明,但我絕對不會視而不見,自欺欺人。」

  「妳……」

  「光浩他很害怕,他怕失去你的愛。」她幽幽地說,「你給他最好的照顧,但他要的不是那個……」

  他眉心一擰,笑問:「妳變成兒童心理專家了?」

  他的促狹話語引起了她的不滿,「你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是誰自以為是?」他注視著她,「妳知道的有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我也不想知道。」她眉心一蹙,睫毛垂了下來。再抬起眼時,她眼底閃爍著點點淚光。「大人愛瘋了就生小孩,不愛了就離婚,小孩怎麼辦?」

  睇見她的淚,他陡地一震。

  「我不知道你跟你前妻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不是嗎?」她聲線微微哽咽,「光浩說他媽媽不要他,而他以為你也不要他,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把我當仇人,因為他怕你被我搶走了。」說著,她鼻子跟臉頰都紅了起來。

  吸吸鼻子,她續道:「當然,我沒有搶走你,不過你必須讓他更清楚地感覺到,你對他的關懷,」

  「什麼才叫清楚?」他懊惱地苦笑,「每天抱著他說『你媽媽不要你也沒關係,還有我要你』嗎?」

  迎上他的眸子,她看見他眼底的懊喪及無奈。

  他蹙眉一笑,「每當我看著他,我就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他變成一個『媽媽不要』的小孩……」

  「所以你就逃避他?」茉生凝視著他,澄澈的眸子像兩道可將他解剖的雷射刀。「你怎麼可以逃避他?怎麼可以假裝看不見他的寂寞、他的無助?」

  他彷彿遭到電擊般的一震。

  「你用工作麻醉自己,你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但事實上,你跟他媽媽離婚是個事實,你必須正視他的感受。」

  他沉默了一會兒,「妳說得對……」

  看見他那悵然的表情,茉生心裡一緊,她覺得自己好像說得太過分了。

  儘管他愛孩子的方法錯了,但畢竟他還是個愛孩子的父親。

  「我……我又多事了……」她歉然地說。

  「不,妳沒有……」他睇著她,神情又變得冷漠。

  她發現每當他想掩飾自己的情緒時,神情及語氣就會變得既冷漠又傲慢。

  「我不打攪妳休息了,晚安。」說罷,他轉身要走。

  「等等。」茉生不知自己是哪來的衝動,伸手就拉住了他,「石田小姐說你根本不愛她,是真的嗎?她是因為要報復你,才對光浩視而不見、漠不關心的嗎?」她衝口就問了兩個她最想知道,而且也最尖銳的問題。

  恭介濃眉一叫,神情忽而陰沉。

  茉生驚覺到自己又誤觸地雷,下意識地鬆開了拉著他的手。「我……」

  「她告訴妳的?」他沉聲問,「她說我根本沒愛過她,她是為了報復我才冷落光浩?」

  「不……」她咬咬唇,囁囁地道:「她只說你不愛她,關於光浩的事,是我自己猜的……」

  「她不是個好母親。」他措詞嚴厲地說。

  茉生一震,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嚴厲的口吻,批判著石田知夏的不是。

  「她根本不想要孩子。」他說。

  「那她為什麼要生下他?」

  「因為孩子是她用來得到一切的工具。」

  茉生愣住,腦袋有好一會兒的空白。「你是說……她用懷孕來……」

  「沒錯。」他點頭,「她知道我會負責。」

  「所以說,你娶她其實是勉強自己,違背自己的意願?」

  「那麼說對她也不太公平,負責是我的原則,娶她是我自願的……」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像在調節著他急促的呼吸。

  「她懷孕時,碰巧是我父親退休,而我必須接掌長璧電機的時候,我每天忙著工作,跟她聚少離多……」

  他眉間微微皺起,「我以為等一切上了軌道,就能跟她好好維繫這個家庭,沒想到她生下孩子後就……」

  他像在講述著一個跟他無關的故事般平靜,但在那平靜的背後,卻有著不為人知的激動狂暴。

  「我跟她溝通過,我試著懇求她當個稱職的母親,但是她不肯……終於我們漸行漸遠,直到我知道她有了外遇……」

  「然後你要求離婚?」她望著他。

  「不,」他迎上她的目光,「是她要離婚,她說她不想被困在『涉川太太』這個牢籠裡。」

  茉生總算知道他跟前妻間的恩怨情仇,也明白了石田知夏為何對光浩漠不關心的主因。

  只是,即使孩子只是工具,那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她怎麼狠得下心呢?

  孩子是這場錯誤中,最無辜、最可憐的受害者。而看似受害者的他,其實也是加害人之一。

  「這一切都是錯誤造成的,不是嗎?」她直視著他,像法官般審判著他,「如果你一開始並不愛石田小姐,為什麼會讓她……」

  「讓她懷孕是嗎?」他打斷了她,冷漠地說道。

  「幾年前,我還是個沒定下性來的公子哥,而她是我女友中的其中一個……我知道我犯了錯,但我也付出了代價。」

  「什麼代價?失敗的婚姻?必須花大錢找我來保有你的尊嚴?」不知怎地,她越來越激動。

  她知道這其實不關她的事,但一想到無辜的光浩,她就……他沉默不語,眼睛直視著她。他的臉色越見陰沉,呼吸也變得濃濁而急促。

  茉生下意識地低下頭,一臉不安。

  「雇妳的不是我,我只是順我母親的意,我的尊嚴不需要任何人替我維護,而且……」他冷冷地說,「妳管太多了。」

  茉生陡地一震,抬起臉來瞪著他。

  當她發現他眼底的陰鬱,她知道他又再一次的武裝起自己,做回那個高傲又不可侵犯的涉川總裁。

  「哼!」她恨恨地一哼,轉身就要回房。

  「我還沒把話說完。」他及時伸手拉住了她。

  她回身一甩,氣惱地吼道:「你都說完了,我什麼都不該管也不要管,你繼續躲回你的鐵甲之中,繼續讓光浩活在寂寞裡!」

  恭介眉間蹙攏,「妳……」

  「不要端架子壓我,從我們一見面,你就總是對我大小聲!」她說。

  他對她大小聲?現在是誰對誰大小聲?

  「你真可惡!」她瞪視著他,因為激動,眼角還泛著淚光,「你霸道,你陰沉,你易怒,我……我從沒遇過像你這樣的人……我才不想管你家的事,我是來賺錢的,誰管你高不高興,誰管你兒子有沒有快樂童年,你說得對,那都跟我無關,我……我管太多了……」

  睇著她眼眶泛淚的模樣,恭介突然冷靜下來了。

  「我……我不想賺你們的錢了……」她低著頭,聲音小得像耳語般,「這是樁賠本生意,我認了,我……我……」說著說著,她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淚來。

  他沒看見她掉淚,只發現她纖細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他毫不猶豫的端起她的下巴,將她低垂的臉托起。

  看見她臉上的兩行清淚,他陡地一震--********「妳……」凝視著她閃著淚光的美麗眸子,他的心一悸。

  她凶悍的眼神在此刻變得脆弱而柔和,她的唇微微歙動,欲言又止。

  他就這樣凝望著她,眼睛眨也不眨。

  她迎上他的目光,眼睛變得迷濛。眉心一皺,淚珠又滾下。

  「跟妳一樣,我也從未遇過像妳這樣的人……」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他的胸口沸騰著他既遙遠又熟悉的熱切,他記得自己曾有過這樣的激動,但絕不似現在這般風狂雨驟。

  他驚覺到一件事,就是--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佔據了他冷漠倨傲的心房。

  她是一個那麼衝突又奇怪的女孩,她身上擁有各種不同的特質。有的讓他生氣動怒,有的卻教他心神迷亂……低下頭,他的嘴唇輕觸到她冰冷柔軟的唇瓣。

  她的身子微微一顫,卻沒有拒絕或制止。

  她的眼睛望著他,像是驚訝,又像是嬌羞。然後,她的眼皮慢慢地,一點一點合上……相對於他的態度冷漠高傲,他的吻竟是那麼的溫柔而細膩。

  他為什麼吻她?因為她在哭?還是……

  而她究竟在做什麼?她來這裡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為何一切都亂了……隱隱地,她感覺到他口中的酒味,不濃烈,卻令人醺醉。

  她覺得自己可能醉了,因為他帶著酒氣的吻。

  因為,如果不是醉了,她怎麼會放任他親吻她?他們是假情侶,只在人前做戲,人後……他們互不相干的啊!

  忽地,一聲秋雷乍響--

  她悚然驚覺,像是突然從迷夢中醒來似的望著他。

  他深深的凝望著她,眼底充滿了渴望。微低下頭,他又一次的靠近。

  這次,她拒絕了她,「你醉了。」她說。

  他微頓,眉心一蹙。「我沒有。」

  「你有。」她挺直背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他那兩道濃黑的眉慢慢地向眉心靠攏,這次,懊喪及挫折寫在他臉上,而他毫不掩飾。

  他是個婚姻失敗的單親爸爸,而她是那麼的純淨美好,他配不上她,更沒資格喜歡她。

  「也許……」他蹙眉苦笑一記,神情悵然,「我是醉了。」

  聽見他這麼說,茉生不知怎地感到懊惱生氣。她多希望聽到他否定的答案,她多希望他告訴她「我沒醉÷她覺得自己真是既矛盾又奇怪,明明已經拒絕了他,為何還期待他有所響應?

  混亂的思緒讓她心慌,索性,她轉過身,走進房間,並關上了門,將自己關進房裡。

  這次,他沒有留她。

  她感覺到他還在門外,而意外的是……她期待著他敲她的門,叫喚她的名。

  因為這麼一來,也許他就能幫她確定她心裡的所有不確定。

  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並沒有任何的動作。

  隱約地,她聽見他沉沉的長歎,然後是沉重緩慢,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6:59:55

  第七章

  睜開眼睛,茉生怔了一下。瞥見窗簾縫隙中透進來的光線,她確定已經天亮。

  「光浩……」她霍地從床上跳起,倉促地看了看時鐘。

  八點。她鬆了一口氣,慶幸還來得及。

  雖然昨晚上跟恭介鬧得有點不愉快,但她答應光浩的事還是會做。

  快速的梳洗了一番,她下樓來,只見穿好制服的光浩已經由菊子陪同,坐在玄關的沙發上等著,看見她下來,光浩的小臉露出了欣然的表情。

  「茉生,快點。」光浩直呼她的名字,「我們在車上吃早餐。」

  「光浩,你不能叫阿姨的名字。」菊子糾正他。

  「有什麼關係?」光浩噘起小嘴,「我就是要叫她的名字。」

  茉生笑歎一記,走上前來。「隨他吧,沒關係的。」她拉起光浩的小手,「走,上學去。」

  光浩高興的點點頭,蹦蹦跳跳地跟著她走出大門。

  坐上車,關上車門,光浩迫不及待地拿起菊子準備的餐籃。

  他拿了塊三明治給茉生,幫自己也拿了一塊。

  「你今天好像很高興?」茉生說。

  「嗯。」他用力地點點頭,慧黠的眼底透露著一絲神秘。

  車到幼兒園門口,茉生才發現這是一間相當「貴族」的幼兒園。也是,他爸爸可是長璧集團的總裁涉川恭介呢。

  「光浩,早。」幼兒園的老師上前來打開車門,卻驚見車裡坐了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妳好。」茉生先向老師打了招呼。

  老師頓了一下,「妳……妳好,請問……」

  「我是……」完了,她還真不知道如何向別人解釋她跟光浩的關係。

  光浩打斷了她,「陪人家下車。」

  茉生微怔,迎上了他如乞憐小狗般的眼神。

  她挑挑眉,笑歎。「好。」

  陪光浩下車以後,茉生發現有好多好奇的眼光。

  這個時間剛好是小朋友上學的尖峰時刻,許多家長或司機剛好都送孩子到校,而他們就像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景象般看著她。

  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也隱約猜到光浩要她陪同下車是有目的的。

  「涉川光浩……」此時,有三個小朋友圍了過來,「她是誰啊?」

  光浩緊抓著她的手,一臉得意地說:「她是我媽媽。」

  「啊?」小朋友們張大了嘴,一臉驚訝,「你不是沒媽媽?」

  「誰說我沒媽媽?」光浩生氣地說,「這個就是我媽媽。」

  「你騙人,你沒有媽媽。」一個小男生看著茉生,質疑著。

  「我沒騙人!」光浩緊緊地揪著茉生的手,「她真的是我媽媽。」

  茉生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小小的手心所傳來的激動及顫抖,那一瞬,她的心彷若凍結了般。

  一直以來,石田知夏沒有盡好一個做母親的責任,甚至學校的老師、其它家長及小朋友都沒見她出現過。

  光浩在學校裡是怎麼被譏笑的呢?他們是不是笑他是沒媽的孩子?

  她終於知道光浩為什麼要求她陪他上課了,他是個要面子,自尊心又強的孩子,就跟他爸爸一樣。

  說謊騙人很不該,但是在這時要她戳破光浩的謊言,她實在辦不到。

  「小朋友,不可以這樣……」老師見孩子們為難光浩,連忙制止著。

  「他說謊騙人。」小朋友指著光浩,「每次來學校的都是他的奶媽,他根本沒有媽媽。」

  「才……才不是……」光浩的手越抓越緊,聲音也越來越心虛。

  「我是光浩的媽媽。」茉生衝口而出。

  老師及小朋友們都嚇了一跳。

  「抱歉,妳……。妳真的是光浩的媽媽?」老師驚疑地問。

  「是的。」茉生搭住光浩的肩膀,「我們家光浩在學校還乖吧?」

  「ㄜ……乖……乖埃」老師難以置信地說,「妳好年輕……」

  「我很年輕就生了他,所以……」她胡說八道、亂說一通。

  「光浩,」茉生輕推了光浩的背,「進去吧,媽咪下午再來接你。」

  光浩眼底充滿了感激,也有了自信。「嗯。」他用力點點頭。

  「小朋友。」突然,茉生抓住剛才最咄咄逼人的那個小男生,「不准再說人家是沒媽的孩子,聽見了沒?」

  「ㄜ!?」小朋友驚懼地望著她。

  她緊盯著他,沉聲地說:「你再說我們家光浩是沒媽的孩子,我就把你打成豬頭。」說罷,她鬆開了手,那小朋友怔怔地看著她,然後放聲大哭。

  茉生給光浩使了個眼色,而光浩也報以滿足的微笑。

  坐上車,關上車門,她拍拍司機的肩。「開車吧。」

  司機從後視鏡中睇了她一眼,笑了。

  ********

  就這樣,茉生接下來的幾天都「毫無異議」的接送光浩上下課,並假扮他的媽媽。

  雖然有點彆扭,但只要一看到光浩滿足又自信的笑容,她又覺得什麼都值得。

  只是……她能幫他多久呢?這個謊言遲早有拆穿的一天啊!

  待她回台灣,光浩是不是又要變回從前那個「沒媽的孩子」呢?

  她接送光浩的事情,想必菊子一定會告知恭介。但這次,他並沒有任何表示。事實上,她跟他已經好幾天沒說話,甚至沒碰面了。

  自從那天晚上弄得既尷尬又不愉快後,她跟他之間頓時多了一道無形的牆,她面對他,尷尬。他面對她,懊惱。說起來,不見也好。

  但事情總沒那麼順心如意,他們必須在人前扮恩愛的「那一天」終於來了--「妳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吧?」這一晚,恭介在晚飯後來敲她的房門。

  「我知道。」幾天沒正視他,她不知怎地感到緊張起來。

  他表現得氣定神閒,若無其事。「中午開始是儀式的舉行,不過那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只需出席晚上的宴會。」

  「噢。」她淡淡地應著。

  半個月了,再不用多久,她就能領錢回家了。

  她該覺得高興,但不知怎地竟快樂不起來。她的心好像被什麼綁住了,剎那間,光浩的臉、他的臉,還有菊子他們的臉在她眼前狂竄而過……「妳就快能回台灣了,應該很高興吧?」他問得有點言不由衷,也有點挖苦的味兒。

  她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我聽說妳最近都接送光浩上下課,他很高興,謝謝妳幫了任務以外的忙……」在遭到她的拒絕後,他有意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劃清。

  「如有必要,我會額外付費。」他說。

  聽見他這句話,茉生不覺一陣火大。

  「你少財大氣粗。」她不悅地說。

  他濃眉一叫。「我哪裡財大氣粗了?」

  他說錯了什麼?既然是「純生意不談感情」,當然凡事都要清清楚楚,她做了假女友之外的工作,另外計費有什麼不對?

  「我跟光浩之間沒有錢的關係。」

  「那我跟妳之間就是錢的關係?」他濃眉一叫。

  「是!」她不假思索,大聲應答。

  迎上她倔強中又帶著點嬌蠻的眸子,他心頭一震。

  她跟他是錢的關係,再無其它,是嗎?是這樣嗎?

  「我辦事,涉川家付錢,怎麼不是錢的關係?」她負氣地說。

  他直視著她,眼底竄燒著懊惱的火。

  她在跟他劃清界限。其實這件事,他也在做,只是不知為何,當她這麼明白表示時,他卻是如此的生氣憤懣……只要一面對她,他就變得不像他,不再是那個只著眼事業,冷靜、冷酷,已然心如止水的他。

  「真是如此,妳就別管光浩。」他冷冷地說。

  她一怔,不服氣地說:「關光浩什麼事?」

  「怎麼不關他的事?」他沉聲道。

  茉生疑惑又氣惱地瞪視著他。

  「妳跟我可以領了錢就走,跟他呢?」他目光嚴厲又銳利的盯著她,「妳讓他依賴妳,但妳是個馬上就要離開的人。」

  她陡地一震,啞口無言地望著他。

  是的,她不是沒想過這件事。她現在因為同情而幫著光浩,甚至在他的世界裡冒充他母親,但是……等她回台灣,光浩他……她不覺低下了頭,神情沉鬱。

  「我知道光浩在老師及其它小朋友面前叫妳媽媽。」他說。

  她揚起臉,驚慌地看著他。「我……」

  「我知道妳同情他。」他神情嚴肅地說,「但請妳不要同情他。」

  她眼眶有點熱,鼻子有點酸。她不是笨蛋,當然知道那不是明智之舉,但是當她看到光浩那綻開笑顏的小臉,她就怎麼也拒絕不了。

  「妳不可能永遠在大家面前扮演他的媽媽。」

  「我知道!」她忍不住衝口而出。咬著唇,她強忍著就要落下的淚水。「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我……我不是他媽媽……」

  她聲線哽咽,卻又一臉倔強,「我不是他的媽媽,他也不需要新媽媽,對你們家來說,我只是你拿來氣前妻的一顆棋子。」

  棋子?他一震。

  是的,一開始她只是一顆棋子,一顆保有他尊嚴的棋子。但現在呢?

  他不當她是一顆棋子,他甚至希望她從一開始就不是。

  「妳……不是棋子。」他從不想氣知夏或利用她跟知夏耀武揚威一番。

  他不認為有那個必要,從不,會答應母親的要求,是因為他必須「負責」維護母親所在乎的「涉川家的尊嚴」,而不是因為怕丟臉。

  她抬起眼瞪著他,「我是,而且我還很昂貴。」

  他聽出她話中帶著點負氣的味兒。「妳在說氣話。」

  「誰告訴你我生氣了?」她撇唇一笑,眼底卻閃著淚光。「我很好,不知道有多好。」

  「茉生?」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我離光浩遠一點,對吧?」她下巴一揚,「我會的,明天開始,我就繼續讓他去當『沒媽的孩子』。」

  他一震,惱怒地低吼:「不准妳那麼叫他!」

  「我沒那麼叫他!」她惱火起來,聲調也跟著拔尖,「是他的同學們那麼叫他!」

  恭介猛地一怔,「什麼?」

  「你該看看當別人那麼笑他時,他臉上是什麼表情。」她淒然一笑。

  「你叫我別同情他……」她眉心一擰,眼淚幾乎要掉下來,「我做不到,因為我不像你那麼鐵石心腸。」

  「我鐵石心腸?」他一臉的不以為然。

  「你是。」她肯定地點點頭,「你這個人高傲自大,一點都不瞭解別人的苦,你老是對我吼叫,好像我怎麼做都是錯的一樣!」

  他不滿地看著她,沒說話,

  她的聲音在顫抖,「你總是凶我,我發現我……我居然還真的有點怕,你……」低著頭,她不知猶豫著什麼而沒再繼續下去。

  好一會兒,她又抬起頭來。

  「放心吧,我會照你所說的去做。」她轉過身,想鑽回房間去。

  恭介忽地伸手拉住了她。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拉住她,但當他扯回她,並看見她臉上的兩行清淚時,他只想做一件事--他一振臂,情難自禁地將她擁進懷中。

  她掙了掙,像只不願屈服的小野貓。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糗斃了,她在哭,她心慌,她六神無主。而她相信這樣的她,已完全落入他眼底。

  「放開我!」她氣惱地掙扎著。

  他不知是哪來的衝動及不理智,竟緊緊的箍著她,怎麼也不捨得放開。

  「放……放開。」她的慍惱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嬌羞。

  「對不起。」突然,他發出了低沉又沙啞的聲音。

  她一震,停止了掙扎。

  「對不起。」他像是怕她沒聽見,又說了一次。

  她眉心一擰,眼淚又不爭氣的掉下。

  他是為了什麼跟她道歉?因為他剛才的話?因為他現在失禮的抱著她?因為怕她因此不肯陪他出席明天的婚宴?還是因為他傷了她的心?

  她被動地拾起臉來,迎上了他熱切的目光。

  當兩人的視線交會,她的心像瘋了似的狂跳著。

  他的眸子像兩池深潭,當她凝視著它,只覺整個人被吸了進去。

  當她再回過神來,她發現他的臉靠近了她--然後,他飽滿而火熱的嘴唇貼上了她的唇。

  時間有片刻的停滯,她聽到他的心跳,聽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跟她一樣快,他的呼吸跟她一樣急……好久好久,他緩緩地離開了她的唇,把她的頭緊壓在自己胸口。

  茉生發現自己渴望著這個胸膛,她知道她該推開他,但她做不到。

  「茉生……」他低下頭,將嘴唇貼在她耳窩上,低聲地喚著她的名字。

  她整個人都酥麻起來,兩條腿也幾乎快站不穩。

  天啊,這是什麼感覺?「不……」

  「茉生……」他端起她的臉,又一次的親吻了她。

  「唔……」不該這樣,不該是這樣。就像他說的,她馬上就要回去,所以不該跟光浩發展出感情,而她跟他之間……也是如此。

  她不該愛上他,不該跟他失去了界限,不該忘了他只是她的客戶,而她是……一顆棋子。

  「不要。」她一咬牙,堅定地推開了他。

  「茉生?」他一怔,疑惑地看著她。

  剛才她並沒有拒絕,甚至他感覺得到她跟他有著相同的感受。怎麼一眨眼,她又……她直視著他,眼神尖銳而嚴厲。「這不在合約內容裡。」

  他陡地一震,眼神中有著難以掩飾的懊惱及沮喪。

  「在公開場合以外的地方,我不需要配合你。」她說。

  他濃眉頓時斜飛,唇角勾起了一抹複雜而痛苦的冷冷笑意。

  「好。」他在做什麼?她已經拒絕了他,他為什麼還……他冷靜下來,戴上他自我防護的面具。「希望妳明天能配合演出。」說罷,他轉身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茉生突然感到傷心氣憤。

  扭過身,她一個箭步衝進房裡,狠狠的摜上房門。

  ********

  這天傍晚,恭介親自回家接茉生一同前往松井壽及石田知夏的婚宴。

  茉生穿著件珍珠白的長禮服,外加一件罩衫,樣式簡單卻又氣質出眾。

  一路上,她跟他沒有半句交談,明明不遠的路程,卻好像永遠到不了似的。

  她好想趕快結束這一切,從此不跟這個讓她心煩意亂,六神無主的男人有任何關係。

  只是……她真的這麼想嗎?她心裡沒有半點的依戀不捨嗎?

  恐怕是自欺欺人吧……但,她又能怎樣?第一次出任務就如此諸事不順,還真是始料未及呢!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卻沒想到栽在他手裡。

  栽都栽了,也只能認命。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別栽得太難看。

  車到飯店門口,有服務人員來泊車。恭介下了車後,走到茉生那邊去。

  打開車門,他伸出了手,

  看著他那大大的掌心,茉生怔了一下。

  「手。」他低聲地道。

  迎上他的眼神,她皺了皺眉頭,怎麼都不肯將手交到他手心裡。

  她的腦袋明明告訴她「快把手給他」,但她的手卻頑強的抗拒著,恭介眉丘一隆,明顯的有了慍色。

  他反手一抓,拉住了她的手,然後振臂將她從車里拉了出來。

  「妳別挑今天跟我唱反調。」他強硬地將她的手握在手裡,沉聲說道。

  她不服氣地瞪著他,緊咬著唇。

  他睇著她,挑挑眉。「笑。」

  她沒回答,但叛逆的眼睛卻寫著「我不要」。

  「現在是公開場合,妳得配合我演出,不是嗎?」恭介將她的手塞進他臂彎裡,緊緊夾住,「有一點職業道德,好嗎?」

  她不想順從他,好像就算只是一點點的反抗,都能使她不至於摔得那麼慘。

  但不管如何,「職業道德」這種東西,她還是該有的。

  付著,她不甘不願地乖乖挽著他。

  步進會場,與會的賓客們幾乎都已經到了,而他們兩人的到來簡直是婚宴的最高峰。

  大家都睜大眼睛在看,看他參加前妻的婚禮,看他身邊的她是如何的表現,看他臉上有沒有一絲的落寞、尷尬及懊喪。

  他神情愉悅,泰然自若的走進人群中,並先跟新郎新娘的雙方家長致意。

  茉生稱職的跟隨著他,做個美麗又溫馴的女朋友。

  婚宴采歐美的自助方式,在雙方家長、介紹人及新郎新娘說過話後,便隨性的開始了。

  在悠揚的現場演奏中,有的人翩翩起舞,有的人閒聊用餐,恭介始終緊拉著茉生的手,像是他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這麼做。

  在會場的角落裡,石田知夏正和一名身著白色西裝的俊逸男子說話--「老姊,看來前姊夫還真是不落人後。」他是石田知夏的弟弟石田知孝。

  石田知夏輕哼一記,「我以為今天會讓他很難堪,卻沒想到他竟變出個新女友。」

  「妳真是壞心眼!」石田知孝取笑著她。

  「誰教他冷落我。」她不甘地說,「跟他結婚以來,他沒一天正眼瞧過我。」

  石田知夏跟恭介之間是怎麼的一個來龍去脈,石田知孝是知道的。

  睇著會場中緊隨在恭介身邊的茉生,他撇唇一笑。

  「依我看,前姊夫好像很寶貝他這個女朋友,不過……」他轉而望著石田知夏,「妳說『變』出女朋友是什麼意思?」

  「我們離婚前,他根本沒有女朋友。」她說。

  「不會他也外遇吧?」他打趣地說。

  「不,他沒有。」她非常肯定地說,「這個女人是近兩個禮拜才冒出來的。」

  「噢?」石田知孝摩挲著下巴,一臉好奇。

  「知孝,」石田知夏輕扯了他的袖角,「你去幫我探探她的口風。」

  他挑挑眉,「怎麼可能?妳沒看前姊夫把她顧得緊緊的,根本不讓她離開視線!」

  「我去引開他。」她霍地站起,跟他使了個眼色,然後向前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7:00:50

  第八章

  「恭介……」石田知夏穿著一襲白色露背的合身長禮服,襯托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謝謝你來。」

  她故意不跟茉生打招呼,像是茉生根本不存在似的。

  恭介將茉生拉到身邊,「妳應該見過茉生了吧?」

  「是啊,見過了。」她瞥了茉生一眼,又把視線移回他身上。「跟我跳支舞,好嗎?」

  恭介微蹙起眉,「不太好吧,松井呢?」

  「他忙著跟客人應酬呢。」說著,她露出「拜託」的撒嬌表情,「怎麼?跳支舞都那麼困難?該不是怕女朋友吃醋吧?」

  此時,一旁沉默的茉生冷不防地吐出一句--「我不介意,你們去跳舞吧。」

  聽她這麼說,石田知夏笑了,但恭介卻板著臉孔,不悅地瞪了她一記。

  「恭介,」石田知夏挽住了他的手,「難得你女朋友這麼大方,我們就去跳舞……」

  茉生故意對他的不悅視而不見,飛快地將手自他臂彎中抽出,咧嘴一笑,「恭介,去啊,跟美麗的新娘子跳支舞吧。」

  恭介眼底竄著慍火,卻又不好發作。眉一沉,他轉身牽著石田知夏走向了舞池--他知道茉生是故意的,她明知他不願意,卻挖了個洞讓他跳!

  就在他跟石田知夏漫舞在舞池之際,周圍的人將目光投注在他們身上。

  知道大家都在觀察著他的態度及表情,他強迫自己露出自然的笑容。

  但也在同時,他看見一名身著白西裝的高瘦男子,走向了落單的茉生--********茉生獨坐在一角,看著舞池中正翩然起舞的恭介及石田知夏。

  說真的,他們還真是天生一對,匹配極了。

  不過石田知夏剛才是什麼意思?故意無視於她的存在?她在吃醋嗎?今天是她的再婚大喜之日,她跟前夫的女朋友吃什麼醋?

  女朋友……要是石田知夏知道她是涉川家花錢請來的,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嘿。」一名身著白色西裝,風度翩翩,英俊高瘦的年輕男子來到她面前。

  她疑惑的望著他,「我們認識嗎?」

  「那要看妳想不想認識我。」石田知孝露出他迷人的笑容。

  他是個帥哥,年紀應該比涉川恭介小一點,長相跟氣質都跟涉川不一樣,但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該死!她幹嘛把他跟涉川恭介比較起來啊?

  「妳是今天晚上最美麗的女孩子。」他恭維起女孩子,一點都不猶豫忸怩。

  榮生一怔,望著他,眨眨眼睛。心忖著:好會說話的男人。

  「這些話可不能被我老姊聽到……」說著,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老姊才應該是今天晚上最美麗的。」

  「咦?」他說的「老姊」是……

  「還沒自我介紹……」他再度露出他「必殺技」般的招牌笑容,「我是石田知孝,新娘是我的姊姊。」

  「噢?」她一怔。原來他是石田知夏的弟弟,難怪了……有那麼美的姊姊,就該有那麼帥的弟弟。

  「可以坐下嗎?」他溫文有禮地詢問。

  「請。」茉生一笑。她沒有理由拒人於千里之外,尤其他還是石田知夏的弟弟。

  「我剛才看見妳跟我前姊夫在一起,妳跟他是……」石田知孝不將話說完,等著看她怎麼接。

  茉生頓了頓,「我跟他……」

  她應該馬上、肯定、絕對的說「我是他的女朋友」,但突然之間,她說不出口,她本來就是假的,但她卻因為她的假身份感到莫名悲傷。

  睇見她那落寞的表情,石田知孝微怔。他察覺到一絲不尋常……這女孩跟他前姊夫之間的感情應該不會有假,但是他們兩人的關係就……值得懷疑。

  「唷,醒醒。」他在她眼前一彈指,發出聲音。

  茉生猛回神,一臉尷尬不安地望著他。

  「我叫茉生。」她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說。

  他撇唇一笑,「我問妳……妳跟我姊夫是什麼關係?」

  她一臉心虛,「我們是……男女朋友。」後面的幾個字,她說得像蚊子叫一樣。

  「這樣啊?」石田知孝也沒裝成沒聽見,「想不到前姊夫動作也挺快的,才剛跟老姊離婚,就又……」

  他似笑非笑地睇著她,「妳該不是在他們離婚前就跟姊夫有……」

  「不。」這次,她回答得既快又肯定。

  「我們是在他離婚後才認識的。」她臉頰羞紅。

  石田知孝唇角一勾,笑說:「妳幹嘛那麼緊張?就算你們真是在他們離婚前就有來往,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嘛。」

  說著,他將身子欺近她,在她耳邊說道:「反正我老姊早就背叛了前姊夫。」

  茉生一怔,轉頭望著他,一臉不可思議。「你這人真是奇怪,居然在這裡說你姊姊的閒話?」

  他笑了起來,「老實就是我的毛玻」

  見他笑得調皮淘氣,茉生忍不住也笑了。

  她不討厭他,因為比起陰沉又驕傲的石田知夏,他倒是個親切又隨和的人,雖然有那麼一點點花花公子的味兒。

  他笑睇著她,「賞臉跳支舞嗎?」

  「嗯?」她一愣。

  「反正我那不識趣的老姊已經把妳男朋友借走了,就由我來彌補她犯下的過錯吧。」他說。

  他說話很有趣,樣子也英俊,重要的是……她不討厭他。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跟他跳支舞應該沒關係吧?

  「嗯。」她沒有考慮太久,「不過我跳得不好,可能會踩到你的腳喔。」

  「被美女踩到腳也是一種幸福呢。」他說。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7:00:59

  石田知孝的舞藝高超,即使茉生是個「滷肉腳」,他還是姿態優雅的帶領著她跳進舞池。

  跳著跳著,他們靠近了恭介及石田知夏。

  在旋轉交會之時,茉生不時的迎上恭介的目光。

  他看著她的時候,就像是一隻惱怒的公獅子般。

  他又不高興嗎?他有什麼好不高興的?付著,茉生故意無視於他的存在,負氣的將臉貼向石田知孝的肩膀。

  石田知孝原本輕攬著她的腰的手,在她將臉貼近他肩膀時,突然將她擁緊。

  她一震,本能地想掙開,但眼一抬,又迎上了恰巧轉身面向著她的恭介。

  他濃眉深虯,一臉「不爽」的表情。

  看見石田知夏整個人幾乎巴在他胸口,她挑挑眉,將臉一別。

  她覺得她就像個故意使壞要引起父親注意的十五歲女孩,既幼稚又懵懂。

  可她忍不住,她忍不住地就想激怒他、挑戰他。

  突然,曲子換了--

  一隻大手忽地伸過來,一把抓住了她放在石田知孝肩上的手。

  石田知孝一怔,「前姊夫?」

  茉生猛回頭,迎上了恭介妒火中燒的陰鷙眸光。

  「知孝,該把女朋友還給我了吧?」恭介沉聲問道。

  石田知孝微頓,「當然了……」

  恭介一把就將茉生扯進了懷中,然後用所有的力量將她緊擁。

  茉生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跌進他懷裡。「你……」她羞惱地瞪著他。

  「跳舞。」他將她的腰一按,整個人與她貼合著。

  「我累了。」她倔強地瞪著他,不願配合。

  「我看妳跳得正High。」他神情慍惱,聲線低沉。

  不管她願不願意,他硬是帶著她旋轉起來。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她居然跟他拗起來。「我不跳。」她在他懷裡掙扎著。

  「由不得妳。」妒意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霸道的將她箍在臂彎之中。

  「放手。」她壓低著聲音。

  「秦茉生。」他低下頭,在她耳際沉聲低吼。

  當他那熾熱的氣息吹襲著她的耳際,她心頭一震。

  「妳敢在今天跟我搗蛋,我就讓妳好看。」儘管根本不在乎有人等著看他笑話,他還是故意語帶威脅地說道。

  「噢?是嗎?」她挑挑眉,一臉「我不信邪」的挑釁表情。

  「妳可以試試。」

  茉生秀眉一擰,骨子裡那股不服輸、不認分的牛脾氣都奔竄出來。

  她不該這麼衝動,但「愛情」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卻總能讓人昏頭,讓人失去理智。

  眉梢一揚,她推開了他,轉身便離開了舞池。

  她這個大動作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每個人都把好奇疑惑的目光投注在站在原地的恭介身上。

  恭介神情陰沉的看著離開舞池的茉生,此時的他毫不在乎別人是怎麼看他,他心裡唯一想著的是她--秦茉生。

  他發現他已經無可救藥的迷戀上她,即使她幾乎毀了他所給人的冷靜形象。

  想起她剛才跟石田知孝在一旁輕聲細語、緊擁漫舞的事情,他的腦子轟地一聲,像是有什麼爆開了般。

  濃眉一挑,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大步追上去--********就在會場外的走廊上,恭介抓住了她。

  「妳給我站祝」他沉喝。

  茉生像只被激怒的刺蝟般轉身,「你想怎樣?在這裡讓我好看?」

  想到他剛才居然出言恐嚇,她就很不高興。

  「妳想的話,也可以。」他眼一沉,冷冷地瞪著她。

  「是喔,我好怕。」她故意打起哆嗦,一臉無懼的表情,但其實……她還真的很怕。此刻的他正用惡狠狠的目光盯著她。

  「妳是故意的?」他問,「妳故意要讓我下不了台?」

  「你哪裡下不了台了?」她挑挑眉,「你的前妻不知道有多禮遇你,還跟你跳三貼舞呢。」這話,她說得淨是醋意。

  是的,她在吃醋,她是不滿。她因為愛上了他而心慌意亂,可他呢?依她看,他還挺快活的。

  「別忘了,妳今天是來做什麼的。」他慍惱地注視著她。

  「我沒忘。」她不馴地揚起下巴,「充場面嘛。」

  「妳可以再大聲一點,要不要我給妳擴音器?」他懊惱的說。

  「最好。」她非常「白目」。

  「妳……」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母親居然請了一個毫無職業道德的人。」

  她擰起眉心,「是你強人所難。」

  「跳舞也是強人所難?」

  「我說了我不想跳。」

  「妳倒是跟石田知孝跳得很高興。」他語帶嘲諷,但實則充滿醋意。

  「你也不差。」她一哼,「我看你前妻幾乎是重回你的『懷抱』了。」

  「秦茉生。」他低吼一記,將她拉往安全門的樓梯間。

  這裡是二十樓的樓梯間,除非大樓失火或電梯故障,否則是不會有人經過的。

  茉生心驚卻又好強地瞪著他,「你做什麼?」

  「我說過會讓妳好看。」說罷,她一把將她扯進懷中,低頭強吻了她。

  她陡地一驚,又羞又氣的硬是推開了他。

  「不要!」她不是討厭他的吻,但她討厭他如此粗暴且不理智的強吻她。

  親吻是一種因為互相愛戀而衍生的行為,但他現在吻她只是因為生氣,他想懲罰她,讓她知道在他面前,她是如何的卑微。

  「你不能這麼對我!」她氣憤地抗議著。

  「為什麼不能!?」他反問她,「我雇妳來當女朋友。」

  「雇我的是你媽。」

  「付錢的是我。」

  「但我不需要出賣自己。」他們針鋒相對,毫不退讓。

  「那妳賣的是什麼?」

  「演技。」她不假思索地說。

  他眉一挑,不以為然地笑笑。「演技?妳今天的演技可不值一千萬。」

  「是你先惹我生氣。」她不服氣地反駁。

  「就算是我惹妳生氣,妳也沒有生氣要個性的權利。」他惱火地說。

  她咬咬唇,「你霸道。」

  「我是霸道,因為我是付錢的人。」說罷,他扣住她的腰肢,讓她的身體曲線緊貼著自己。

  「你……你還沒付呢。」她羞惱地瞪著他。

  「我有名有姓,妳還怕我賴帳嗎?」低下頭,他欲吻她。

  「不……」她別開臉。

  他端住她的臉,強迫她正視著他。「配合我是妳的工作。」

  「有錢了不起嗎?」她氣恨地質問他。

  「妳不就是為了錢才飛來日本的?」他撇唇冷笑。

  「你--」她氣得抬起手來,冷不防地刮了他一耳光。

  恭介吃了她一巴掌,神情陰鷙地直視著她。

  茉生氣得唇片顫抖,也嚇得臉色慘白。她打了他,而她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代表著什麼。那代表……他真的會讓她好看。

  「妳……」他逼近她。

  「不……」她本能地往後退,但一個踩空,整個人往後仰去--********「啊!」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摔成豬頭的同時,他伸手撈住了她。

  他一振臂,她往前一跌,撞進了他懷裡。

  驚魂未定,她既感激又生氣地瞪視著他。

  感激的是,他的及時救援使她免於摔成豬頭;生氣的是,就是他害她差點兒摔成豬頭的。

  拉扯之下,她的罩衫滑落,露出那凝脂般的香肩,也使她那長長的、性感的頸子更顯魅惑。

  他凝睇著她,兇惡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溫柔--「放……」警覺到他不尋常的眼神,她驚慌地想掙開他。

  「秦茉生。」他沉聲,但不似剛才那般殺氣騰騰。

  她皺皺眉頭,回瞪著他。「什麼?」

  「妳知道我為什麼生氣?」他問,

  「我哪知道?」她斜瞪他一眼,賭氣地說:「你經常『不順』的。」

  「妳猜。」他說。

  她轉頭白了他一記,「我不喜歡猜。」

  他眉一沉,「我要妳猜。」

  看見他又動怒,她有點驚畏。

  「猜就猜。」她悻悻地、不甘願地說:「我讓你下不了台?」

  「不是。」

  「我不夠稱職,讓你很丟臉?」

  「不是。」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她到底是又幹了什麼?

  「我跟你唱反調?」她失去了耐性。

  他搖頭,「也不是,」

  「那到底是……唔--」她還想說話,但他突然貼上來的熱唇,堵住了她所有的聲音。

  他熱情的激吻及擁抱,讓她全身僵硬、背脊發麻。

  她羞惱地掙扎著,但他卻更狂肆、更大膽的撫摸著她的身體。

  她急於掙脫,卻反而更落入了他的桎梏之中。

  「唔……唔……」在他瘋狂的激吻下,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突然,他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後一推--她嚇了一跳,驚疑地望著他。

  「我不喜歡。」他沉聲說道。

  她不解地皺起眉心,「什麼?」

  「我生氣是因為石田知孝。」他說。「我討厭別的男人接近妳。」

  聽見他這麼說,她有點生氣,但隱隱地又有份竊喜,她生氣的是,他不該操控她的一切,而竊喜的是,他似乎在吃醋。

  「你無權阻止別人接近我。」她直視著他。

  「妳現在還是我的。」

  「我不屬於誰。」

  「妳現在是我的。」他攫著她的肩膀,霸氣地宣告。

  「因為出錢的是大爺嗎?」她一哼。

  他眉丘驟隆,「妳一定要把我們的關係扯到錢上面去?」

  「難道不是?」她挑釁地直視著他,「你之所以能對我粗聲粗氣,就因為你是付費者。」

  她不是有意這麼說,但一拗起來,她就是會口不擇言。

  「既然我跟妳是錢的關係,妳就更沒有權利拿著我的錢,跟別的男人親親熱熱。」

  她一震,氣惱地瞪著他,「誰親親熱熱?」

  「妳跟石田知孝。」他沉聲一吼。

  「你……」她哪裡跟石田知孝親親熱熱了?要不是石田知夏把他「借」了去,石田知孝也不會有機會接近她吧?

  「是你自己跟石田知夏跳舞去了,不是嗎?」

  「不是妳把我推給她的嗎?」還說?不就是她挖了洞推他下去的?

  「沒人拿槍押你去。」她說得有點心虛。

  她承認,剛才她確實是故意將他推給了石田知夏。她明知道他有拒絕的意思,卻還是搭了座橋送他一程。

  可是,她做錯了嗎?他不也跳得挺有勁的?

  「妳在強辭奪理。」他聲線一沉,眼底跳動著怒焰。

  「是你太容易生氣了。」迎上他像要噴出火花似的眼睛,她膽怯了,但不能表現出來。

  「妳感覺不到嗎?」他注視著她,憤怒的眼睛裡還有其它的情緒在,「妳看不出是誰把我逼成這樣?」

  她一震,驚疑地看著他。

  他狠狠地將她揉進懷中,嘴唇欺近她耳邊,囓咬住她的耳垂。

  她驚羞的一顫,本能地想推開他。「不……」

  他緊緊地圖抱著她,在她耳邊吹送熱情。「妳認為我們之間只有錢的關係?」

  她啞然,因為他火熱的吐息。

  「我……」他的唇繼續在她耳邊摩挲著,「妳讓我感到惶恐……」

  她一怔,整個人像根木頭似的僵硬著。

  「遇上妳以後,我變得不像自己。」他的聲音真誠又熱情,「我從不曾有過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我……」

  慢著,他現在是在跟她……示愛嗎?

  「妳以為我為什麼容忍妳?妳以為我為什麼吻妳?」他沉沉一歎,「那都是因為……」

  「你喝醉了。」她脫口而出。

  他一怔,懊惱地看著她。「妳說什麼?」

  「我說你……」她羞紅著臉,「我說你上次吻我是因為你醉了。」

  「我沒醉,」他眉心一叫。

  這可人又該死的女人,她就是有本事氣他!

  「你有,你喝了酒,」她說。

  「秦茉生。」他忍不住又沉聲低喝。

  「不要一直吼我。」她向他抗議著。

  「妳看不出一切都在改變嗎?」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妳看不見我的改變嗎?」

  氣氛變了,她感覺得到。但她的心好慌、好亂……因為心慌意亂,不知所措,她不斷地說出反話。

  「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她力持鎮定地說,「我還是我,你也還是你。」

  「妳或許還是妳,但我已經不是我。」他說。

  她眉心一皺,「你咬什麼文,嚼什麼字?」

  「我……我愛上了妳。」

  在聽見他的話的那一瞬,茉生彷彿被急凍了般。

  因為他的突然告白,她傻了,呆了,癡了,笨了,僵了……一千隻麻雀在她胸口裡吵鬧跳動,但她的心臟負荷不了這樣的欣喜,她……「你……神經病!」她衝口而出。

  「妳……」他好不容易向她告白,她竟罵他是神經病?

  「你要我配合你,了不起我們再回會場去扮恩愛情侶,你幹嘛跟我開這種爛玩笑?」她推開他,急著想逃開。

  「我不要妳配合我,也不想跟妳扮恩愛,我要妳回應我。」他拉住她,眼睛發光似的盯著她。

  迎上他的眼睛,她胸口狂悸。

  「我愛上妳了,不管妳接不接受。」他說,「我知道很突然,但對我又何嘗不是?我沒想過自己還會愛上誰。」

  他深情注視著她,「我有光浩,不想再有任何的感情牽絆,但是妳意外的走進我生命裡,我……」

  「不……」她打斷了他,呼吸顯得急促,「你不是說真的。」

  「茉生,」他將她鎖進懷中,端起她的臉,「我當然是說真的。」

  「可是……」

  「妳年輕,妳美麗,妳像天邊觸碰不到的星星,而我只是個離了婚的單親爸爸,我也許配不上妳,但是我還有愛妳的權利。」

  天啊,他……他是真的在跟她示愛耶!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冷漠又倨傲的涉川恭介,竟會愛上她,有沒有搞錯?

  看她只是盯著他看卻不說話,他自認為已經被拒。

  他懊喪地撇唇一笑,「我似乎說了傻話……」

  「你……」睇見他落寞的表情,她的心一緊,就像她看見寂寞又需要呵護的光浩一樣。

  但她對他絕不是同情,她……她愛上了他。

  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去撫摸了他的臉。

  他一震,驚疑地望著她。

  她的美眸羞怯又疑惑地凝睇著他,「你說真的?」

  「我像在騙妳?」

  她搖搖頭,「就因為不像,我才更迷惘……」

  「茉生,」她惹人憐愛的表情,讓他忍不住地將她緊擁入懷,「我還有再一次的機會嗎?」

  她沒回答,只是依偎在他懷中。

  她喜歡他的胸口,厚實、溫暖,給人-種安全感。

  這一切都像是夢般,她沒想到他會愛她。

  她衝動、好強,總愛質疑他、挑戰他,跟他唱反調,他怎麼忍受得了這樣的她,甚至愛上她?

  「我從不會討好你……」久久,她軟軟地出聲。

  「妳不必討好我。」他說,「我愛上的就是妳坦率直接、善良溫暖的個性。」

  「不是因為我年輕漂亮,帶得出場?」

  「不是。」他回答得肯定。

  她抬起頭來望著他,「那你是說……我不夠年輕漂亮?」

  他微蹙眉頭,無奈地一笑,「妳一定要找我的碴?」

  「你不是愛我坦率直接?」她調皮地問。

  迎上她慧黠的眼睛,他知道她只是淘氣。

  「妳笑了……」他突然深情地凝視著她。

  她一怔,不自覺地羞紅著臉。「幹嘛啊?」

  「妳笑是因為妳願意接受我的追求嗎?」他問。

  「你那也算是追求嗎?」她微噘著小嘴,「我從沒見過那麼粗暴又無禮的追求法……」

  「也許……」他將她的腰肢一撈,低頭在她眼皮上一吻,「那能教妳印象深刻。」說完,他的吻滑落到她唇上。

  感覺到他唇溫的驟升,她驚羞地一掙。

  她微低著頭,急於掩飾她緋紅如霞的臉頰,「我們是不是該回去扮恩愛情侶了?。」

  「不。」他斷然地,「我想回家。」說罷,他拉著她走下樓梯。

  她一怔,「你瘋了?這裡是二十樓,而且我穿高跟鞋……」

  「我可以抱妳。」說罷,他當真將她攔腰抱起。

  她害羞地嬌嗔著,「你可是長璧集團的總裁,被看見的話,我可不管。」

  他勾起一抹性感的微笑,深情而沉默地抱著她下樓。

  就在他們下樓的同時,安全門外站了一個人。

  「原來是這樣……」石田知夏撇唇一笑,眼底閃過一道狡獪的銳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7:01:20

  第九章

  回家的途中,恭介出奇的安靜,他們沒有任何交談,茉生只在他眼中覷見一絲的興奮及期待。

  她感覺到他在期盼著什麼,但……有什麼好讓他期盼的?

  就在今天,他跟她示愛了,一切來得那麼突然,像是八點檔的偶像劇般。

  她因為太過震驚,太過高興,也沒好好想過什麼,可現在……她腦袋開始運轉了。

  他說他愛她,那麼接下來是不是會要求她留在東京呢?

  她也喜歡他,但她該不該留下來?留下來的結果又會是什麼?他們會不會發展到結婚的關係?光浩能不能接受她當新媽媽?她有沒有心理準備當一個繼母?

  天……她好像想太多,想太遠了。

  到家後,她換下禮服又洗了一次澡,然後懶洋洋地癱在軟床上。

  這種事要是說給她那三個姊妹淘聽,她們肯定會好好嘲笑她一番。

  翻了個身,她趴在床上,喃喃地道:「這種事絕不能讓她們知道……」

  猛回神,她聽到了敲門聲。

  敲門的聲音明明緩緩的、輕輕的,但傳進她耳裡卻是震耳欲聾。

  當然,那是因為她知道是誰敲她的門。

  她發誓,她從不曾應門應得如此緊張--她像龜爬牛步般的走到門邊,不安地、猶豫地打開了門。

  「妳睡了?」恭介已換下正式的西裝,穿著輕鬆的家居服。

  她搖搖頭,「沒……沒埃」

  「我敲了好久的門,妳都沒應。」

  她一怔,「真的嗎?」

  「妳在想什麼?」他笑睇著她。

  「沒埃」她咧嘴一笑,「有事嗎?」

  「有。」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一直在想今晚的事,睡不著。」

  她眨眨眼睛,嬌羞地望著他,「今……今晚的事?」

  他點點下巴,「妳還沒回答我。」

  「回答什麼?」

  「妳願不願意跟我交往?」他挑挑眉。

  「ㄜ……」她漲紅著臉,不知如何答覆。

  她瞥見他略紅的左臉頰,顧左右而言他。「你的臉頰怎麼紅紅的?這……這邊。」

  他睇著她,眉梢一揚,「似乎有人忘了這是她的傑作……」

  茉生一頓,這才想起自己在飯店的樓梯間給了他一耳光。

  天啊,糗了,真是自掘墳墓。

  「嘿嘿……」她乾笑著,「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一時衝動。」

  「沒關係,我沒怪妳。」他笑望著她,「每個人都有一時衝動的時候,我也不例外。」

  她一怔,總覺得他這句話有點像在「提示」或「暗示」什麼。

  「不過我衝動時應該不會打人。」

  「是嗎?那你都做什麼?」她問。

  「妳想知道嗎?」他凝睇著她,唇角懸著一抹性感而高深的微笑。

  意會到他眼中的光芒所代表的含義,她一震。「不……不用。」她又羞又慌地說。

  「茉生,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一把撈住她的腰肢,將她攬在臂彎之中。

  「什……」迎上他炙熱的目光,她面紅耳赤,心跳加速,「什麼問題?」

  「就是我愛妳,妳愛不愛我的問題。」他說。

  「這個問題有點難,我……」她滿臉通紅,聲線微顫。

  「妳在發抖?」他一笑。

  她不敢直視他那熾熱的目光,「我……沒……沒有。」何止發抖,她的心跳都快停了。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聽到她親口說什麼。以她的個性,要是不接受不喜歡,早就一把推開他,哪還會如此含羞帶怯地任他擁著。

  但他想逗逗她,看她害羞又惶惑的模樣。

  「妳快回答我,因為……」他將臉欺近,低聲地說:「我好像有點『衝動乙』了。」

  「ㄟ!?」她瞪大眼睛,「拜託,我穿得很保守耶。」她羞惱地瞪著他。

  「相信我,就算妳裹得跟木乃伊一樣,我還是會衝動。」他一笑。

  她一愣,訥訥地說:「你是想說我魅力無敵,還是你……你根本是野獸?」

  他露出一記狡黠笑意,「妳希望是哪種?」說罷,他低下頭,突然吻住了她。

  他以唇舌輕撬她緊閉的唇片,急切地糾纏著她的舌。

  「唔……」她想抵抗,但她沒有力氣。

  他的勁臂緊箍著她的身軀,教她動彈不得。

  「討厭嗎?」他略離開她的唇片,低聲地問。

  她迷濛著雙眼,疑惑地望著他。「ㄜ……」

  睇見她那嬌柔無力的模樣,他體內湧現一股狂躁的熱潮。

  他一把將她緊擁入懷,更深入、更熱情的吻住了她--共臥軟榻、唇瓣相依,一切都自然而然的發展著。

  茉生從沒想過自己此次前來,會遇上這樣的事。

  她只知道他吻得她好舒服,吻得她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能想。

  他霸道地掠奪著她的唇,掠奪她的一切……她失神的躺在他身下,思緒飛得很遠,只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充斥全身--********偎在他的臂彎中。經歷了一場美好歡愛的茉生,全身上下薄鋪著一層醉人的粉紅。

  天未全亮,窗外已有清晨的鳥鳴,她翻了個身,迎上了他的目光。

  她一臉嬌羞,「你沒睡?」

  「沒。」他聲線低沉地說,「睡不著。」

  「怎麼了?」她微皺著眉心。

  「有點不習慣……」他撇唇一笑。

  她微怔。不習慣?

  「已經好幾年,我身邊不曾躺著另一個人了。」他說。

  茉生眨眨眼睛,「你是說……」

  「這幾年來,我都一個人睡。」

  她一怔,「你結婚了耶!」這怎麼可能?他不是在騙她吧?

  「是真的。」對她驚疑的反應,他一點都不意外。

  「你的前妻呢?她……」

  「我們一直分房睡,甚至過了兩年多的無性生活。」

  她驚訝地瞪大眼睛,「ㄟ?」

  石田知夏外過多年,在性生活方面當然沒問題,但他呢?他是個健康的三十歲男人,難道都沒有衝動的時候?

  「你從來沒…i」她欲言又止,「沒……沒性衝動過?」

  他挑挑眉,笑睇著她,「妳是指……」

  「你沒找過任何女人,或是……」

  「沒有。」他不假思索地回道,「從來沒有。」

  「天礙…」她難以置信驚呼,「你怎麼做得到?我是說……怎麼可能?」

  他一笑,將她攬在懷裡。「也許是怕麻煩吧。」

  「什麼麻煩?」她問。

  「感情的負擔。」他淡淡地說,「有了一次不愉快的婚姻經驗,讓我不願再對任何人負責。」

  「你怕舊事重演?」她抬起眼,幽幽地睇著他。

  「嗯。」他點頭。

  她心頭一緊,不覺蹙起眉頭。「那……那我……」他不想對任何人負責,那對她呢?

  在跟他發生關係前,她是沒想過什麼要他負責的事啦,不過現在聽他這麼說,她還真有點難過。

  「茉生?」見她一臉憂忡,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你跟我講這些,是要告訴我你不會負任何責任,是嗎?」她強顏歡笑地從他臂彎中溜出。

  此刻,她是該死的笑不出來,卻又該死的不得不笑。

  她不想讓他覺得她會以此對他提出任何要求,事實上,她也沒有那樣的企圖及念頭。

  他翻身坐起,拉住她的手。「茉生?」她幹嘛逃開?他話都還沒說完呢。

  茉生睇著他,故作無所的一笑。「放心,雖然我是第一次,但我沒要你負責。」

  「茉生!」他蹙眉苦笑,「妳該讓我把話說完。」

  「不,你說得已經夠清楚了。」儘管她努力地想笑,但還是露出了悲哀的神情。

  「妳總是不讓我把話說完……」他一把抓住了她,直視著眼眶已經泛紅的她,溫柔一笑。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妳一定要聽清楚。」他深情地看著她,「嫁給我。」

  她陡地一震,驚愕地望著他。

  緣給我?他是在跟她……求婚?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我要妳對我負責。」

  她一怔,羞赧地嬌嗔著:「我對你負責?你……你說什麼?」

  「因為妳讓我的生活都亂了。」他神情認真地說,「我總是因為想到妳而無法成眠,總是因為想到妳而無心工作,我需要妳,只有妳在我身邊時,我才有一種安心踏實的感覺。

  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睡,但是我更喜歡醒來時,身邊有妳。」

  說著,他低頭在一臉茫然的她額上輕吻,「基於以上理由,我要求妳對我負責,嫁給我。」

  「恭介……」前一秒鐘,她才因為以為他不想負責而情緒跌宕,而現在她又因他的真誠求婚而情緒激動。她像洗了一場三溫暖,心臟有點難以負荷。

  「我愛妳。」他將她緊擁入懷,「嫁給我,做我的妻子,還有光浩的媽媽……」

  「恭介……」她依偎在他懷裡:心裡卻是十分不安。

  做他的妻子,她願意。當光浩的媽,她也肯。只是……光浩能接受她嗎?

  「光浩他……」她有點難過地說,「他說他不要新媽媽。」

  「他喜歡妳。」他說。

  「他喜歡我跟我當他媽媽……是兩件事。」她抬起頭來看著他,「我怕他會……」

  「沒問題的,茉生。」他將她的頭按進自己胸口,讓她聽著自己沉穩的心跳,「就算有問題,我會跟妳一起面對。」

  「恭介……」

  「現在,妳只要告訴我……」他輕端起她的下巴,溫柔深情地凝視著她,「妳願意嫁給我嗎?」

  迎上他誠摯又情真的眸子,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勇氣,好像只要有他,就什麻事都能迎刃而解般。

  她內心激動,欣喜的淚水也奪眶而出。

  終於,她點了頭,說出那三個字--

  「我願意。」

  ********

  星期天一早,恭介就被報紙上的一篇報導擾亂了心情。

  長壁集圈總裁包養情婦,豪門又緋聞。

  前不久與前妻離婚的長壁集團總裁涉川恭介,疑似包養情婦,並與情婦攜手出席各公聞場合及前妻的婚禮。

  其前妻證實此情婦已正式入住涉川家,是否兩人的婚姻破裂亦是因為涉川包養情婦所致?

  「哼。」看著報上刊登他帶茉生出席婚宴的照片,恭介冷然地將報紙一丟。

  「恭介……」茉生一臉憂急地走進他的的書房,看見被他丟在桌上的報紙,她知道他也已看見了那篇報導。

  他睇著她,「妳也看見了?」

  她點點頭,「好幾份報紙都刊登了我們的照片,我……」說著,她的聲音有點哽咽。

  想到她看過最過分的那份報紙,居然還說她可能是高級的應召女時,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看她紅著眼睛,恭介心疼地趨前。

  「茉生……」他不捨地一把將她攬進懷裡,「沒事的。」

  「我……對不起,我……」她在他胸前輕聲啜泣。

  「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他端起她的臉,輕拭她臉上的淚,「我不該讓妳碰到這種事。」

  「我擔心的是光浩……」茉生憂心地說,「我怕他會受到傷害。」

  「光浩?」他一怔。

  她點點頭,「要是光浩也被捲進來,那他……」

  想起光浩可能會因此而受到其它小朋友的排擠及取笑,她就焦急得想哭。

  「光浩幼兒園裡的其它小朋友,有沒有可能從家長那裡,得知任何關於我們的事情呢?」她秀眉一叫,淚水淌落,「他們會不會嘲笑光浩?」

  「茉生……」他以為她擔心的是自己,沒想到她憂心的卻是他的兒子,跟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光浩。

  他沉歎一聲,將她深擁入懷。

  「恭介,答應我。」她突然伸出雙手,端住他的臉。

  迎上她嚴肅而認真的眸子,他微怔。

  她咬咬唇片,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如果我們在一起會傷害到光浩,我們就放棄彼此。」

  他陡地一震,「茉生,妳說什麼?」

  「我說真的。」她有點激動地說,「你先答應我。」

  他濃眉一擰,堅決地搖頭。「不,不可能。」

  她緊捏著他的胳臂,「你一定要答應我,不然我現在就走。」

  「茉生,妳在為難我。」他懊惱地看著她。

  「我們都是成年人。」她忍著即將再度淌落的淚水,「我們挨得過去,但光浩還小,他不該受到這樣的傷害。」

  「我兒子沒妳想的脆弱。」他眉心一沉。

  「恭介。」為了光浩,她把心一橫,「你若堅持,我會馬上離開。」

  「茉生。」他沉聲低喚。

  她堅定而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我說到做到,你知道的。」

  是的,從她堅定的眸光中,他知道她說一不二,知道當她自覺該離開時,她絕不會猶豫。

  不過,她的堅決讓他更無可救藥的愛上她了。

  她不是光浩的母親,卻願意替光浩設想,這一點讓他非常感動。對一個單親爸爸來說,他知道她會是他兒子「繼母」的最佳人眩睇著她,他無奈笑歎,「好,我輸了,我答應妳,不過……」他愛憐地撫摸著她的臉頰,「這樣的妳讓我更有理由愛妳了。」

  「恭介?」她一怔,不解地看著他。

  「相信我,我不會讓妳擔心的事發生的,因為……」他將她撈進懷中,以雙臂緊箍住她,「我絕不讓妳有理由離開我。」

  她是個值得他傾注所有去愛的女人,他深深的確定。

  ********

  當天稍晚,跟退休的丈夫一起住在多摩郊區的涉川英子,打了電話給恭介。

  「恭介,報紙上都是你的新聞,怎麼回事?」她急問。

  恭介一笑,「是您想的餿主意,怎麼還問我?」

  「你這孩子,我說真的。」她是幫他找了個假女友,怎麼現在爆出個真情婦來?

  「報紙寫你包養情婦,還說什麼你跟石田離婚是因為你外遇,天啊,我看得頭皮一陣發麻……」她誇張地嚷著。

  「媽,」恭介笑歎一記,「我沒包養什麼情婦,她是您從台灣找來的那個女孩子。」

  「ㄟ?」她一怔。

  「我遵照您的指示讓她住在我家,還早晚照顧,把她『帶出郴,說她是我女朋友,然後……」

  「然後報紙跟媒體就說她是你的情婦?」涉川英子難以置信地說道。

  他一笑,「您也知道有些媒體很喜歡誇大造假……」真是的,當初是誰堅持要找個假女友給他充場面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媒體追逐的目標之一,早該有心理準備,怎麼現在還大驚小怪?」

  「拜託,」她嘀咕起來,「我只是想他們報導『涉川恭介魅力無法擋,離婚後情場得意』之類的新聞耶。」

  「老媽,」他忍不住笑了,「您乾脆自己辦個報社,愛怎麼寫就怎麼寫算了。」

  涉川英子沉吟片刻,無奈一歎。「這麼看來,我反而壞了事……」

  「也沒有。」他說。「媽,您是『錯有錯著』。」

  她微怔,「什麼意思?」

  「我準備再婚了。」他說。

  涉川英子怔愣了好一會兒,「再……再婚?你……你說什……什麼?」

  「是埃」他打算好好嚇她一跳,「跟我的『假女友』。」

  「ㄟ!?」她驚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7:02:11

  第十章

  星期一早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光浩,還是在茉生的陪同下到校。

  在跟司機回來的途中,茉生一顆心懸著,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車末到家門口,司機發現有一些人聚集在門外。

  眼尖的他,很快的就發現那是媒體記者。

  「茉生小姐,妳趴下,是記者。」

  她一震,連忙依司機指示,趴在後座。

  老天,她從沒想到自己會有變成新聞人物的一天。

  車在門口受到媒體的阻擋,他們蜂擁而上,想看看車上究竟坐了什麼人。

  趴在後座的茉生不斷地聽見有人拍打車窗的聲音,她好慌好急,過大的壓力使她的心臟一陣刺痛。

  司機突破重圍,在守衛的幫忙下,順利將車開了進去。

  「你們再這樣,我要叫警察了!」涉川家的兩名守衛嚴辭威嚇著像土狼一般的媒體記者們。「退開,退開!」

  就在司機將車開上車道的同時,他們也將意圖衝進來的記者趕了出去。

  「茉生小姐,沒事了。」司機將車開到門口,轉頭看著茉生。

  茉生沉默地坐在位置上,神情凝沉而憂鬱。

  司機一怔,「茉生小姐?」

  「我沒事。」她自行打開車門,下了車。

  她才剛下車,菊子就一臉焦急地跑出來。

  「茉生小姐,妳沒事吧?」

  茉生看著憂急的她,故作輕鬆的一笑。「我沒事。」

  「這些媒體記者真是太討厭了……」菊子皺起眉頭,懊惱生氣地說道,「先生跟石田小姐離婚時,他們也曾在門口逗留了幾天呢。」

  「是這樣嗎?」她低著頭,一臉若有所思。

  「妳想什麼?」菊子問。

  「我在想……」她抬起眼看著菊子,「不知道他們這次會逗留多久?」

  「我看一個禮拜跑不了,對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剛才先生從公司打電話回來,要妳別帶光浩去學校。」

  「咦?」她一怔。

  「我說妳已經出門了,他很擔心呢。」菊子說。

  茉生急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先生說,也有媒體到公司去追新聞,他擔心幼兒園那邊也……」

  「我送光浩去的時候,沒看見媒體。」她說。

  「是嗎?」菊子一臉慶幸,「那就好……」

  「菊子,」茉生不安地問:「他還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菊子一歎,「我看妳下午別去接光浩,我去好了。」

  茉生猶豫了一下,無奈地點點頭。「也好。」

  為免橫生枝節,她是該避免出門。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再繼續發展下去,會是什麼局面?

  她的心像一顆沉落湖底的石頭,慢慢地、慢慢地墜入深不見底的水裡。

  ********

  下午,司機跟菊子將光浩從幼兒園接了回來。

  菊子才帶著他進門,茉生就憂急地趨前。「光浩……」

  光浩的小臉上沒了早上出門時的燦爛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初次見到她時的敵意及不信任。

  她陡地一震,意識到某件她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光浩……」她趨前,輕輕地拉住光浩。

  「放開我!」光浩氣憤地甩開她的手,那小刺蝟的模樣又重新出現。

  「光浩?」她驚愕地望著他。

  「妳是壞女人!」光浩不知從哪兒學來了這些話,「妳是狐狸精!」

  一旁的菊子震驚地看著他,「光浩,你不可以這樣。」

  「她是壞女人!」光浩不服氣地指著他,「慎郎的媽媽告訴慎郎說,她……」他指著神情悲哀的茉生,「她是狐狸精,是她害媽媽不要我的!」

  茉生一聽,心如刀割。大人們隨便將報上得到的不確實消息告訴孩子,而天真的孩子又將傳聞當事實散播,而這些不實的指控傷害了她,也傷害了光浩。

  她不怪光浩這樣對她,相反地,她心疼起光浩今天所遭遇到的事情。

  「光浩,不是那樣。」菊子試著跟他解釋,「你媽媽不是因為這樣才不要你的……」

  「誰說不是?」他生氣地說道,「慎郎說他媽媽是看報紙知道的。」

  「光浩……」菊子愁容滿面,不知如何是好。

  「妳是巫婆!」年幼無知的光浩,將長久以來因母親漠視他而產生的不滿情緒,完完全全地發洩在茉生身上。

  他衝到茉生面前,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妳害媽媽不愛我!」

  「光浩,不……」茉生傷心地掉下眼淚,哽咽難言。

  「是妳,是妳!」他激動地哭叫著,「妳走,妳不要住我家!」

  「光浩……」看見他小臉上淌著淚水,茉生只覺得心都快碎了。

  她不管他願不願意,伸出雙手,緊緊地將他擁抱。她不知道如何向一個五歲的孩子解釋那麼多,只能以身體的溫度、雙臂的力量,讓他感受到她的愛及關懷。

  光浩哭喊不停地打她、搥她,甚至咬了她一口。

  因為疼,茉生鬆開了手。「光浩……」

  驚見茉生手臂上的牙印,菊子生氣地斥責:「光浩,你怎麼可以咬茉生阿姨?」

  看見茉生臂上的牙印,光浩眉心一糾,露出了擔心又歉疚的表情,但他畢竟是個孩子,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眉一橫,他又指著茉生。「她是壞女人、狐狸精、臭巫婆!」他用盡全身力氣叫罵著。

  他的聲音全落進了提早回家的恭介耳裡。

  打開門,恭介神情陰沉不悅地瞪著他。

  他渾然不覺向來疼愛他的爸爸臉上有異,轉身奔向了恭介。「爸爸,你把她趕出去,她是狐狸精。」

  恭介怎麼也想不到,五歲的光浩,會用那麼傷人的字句形容茉生,他寒著臉,將光浩從自己身邊拉開--茉生意識到他即將要做的事情,先一步衝上前去,抓住了他即將落在光浩小臉上的手,「恭介,不要……」

  光浩此時才驚覺父親原來是要打他,一臉驚恐地望著恭介。「爸爸?」

  恭介怒目直視著他,「你太壞了,是誰教你那麼說的?」

  光浩癟著小嘴,不滿又畏懼地看著他。「大……大家都那麼說,她……她害媽媽走……」

  「你!」被媒體追逐了一天的恭介,因為心情極度的惡劣而幾乎耐心全無。

  「恭介。」茉生緊抓著他的手,「他還小,他不懂……」

  「他太任性,他……」

  「菊子,把光浩帶上去。」茉生急道。

  「噢,好。」菊子答應,連忙拉著光浩往樓上走。

  看著被菊子帶上樓的光浩,恭介明知自己太過衝動,卻還是一臉的惱火。

  茉生抱住他的胳膊,「別生光浩的氣,他……」說著,她再次哽咽。

  「茉生?」他轉身抓住她的肩膀,不捨地凝望著她。

  「對不起……」她低頭啜泣,「要是我不來就好了……」

  「一點都不好。」他端起她哭泣的臉,深情地注視著她,「因為妳來了,我的生命才因此改變。」

  「恭介……」她唇片歙動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將手指輕置她唇上,「妳什麼都別說,也別想離開我。我會解決一切難題,相信我。」說罷,他將她緊擁入懷。

  偎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她感覺到安心。但隨即,一種深切的悲哀侵襲著她。

  她感受到他的愛,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乎她。

  但當他說「別想離開我」時,她心裡其實已經動了離開的念頭。

  不是她的愛不夠堅定,只因她願意為愛犧牲所有。

  她不要光浩受傷,不要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因為她的存在而改變,不要造成這個家更大的遺憾……她可以捨棄一切,只求保存這個家現有的一切。

  對不起……她在心裡對他訴說著深深的、傷感的歉意。

  ********

  夜深人靜,茉生收拾了來時的行李,什麼都沒多帶地走出了房間。

  她在恭介門外站了好久,卻怎麼也提不起勇氣進去。

  因為她知道自己會動搖,知道他發現她要走,一定會強留她,所以她不能進去,也不敢進去。

  轉身,她悄悄地繞過一個迴廊,來到光浩房門前。

  輕輕的推開房門,只見光浩已經睡沉。

  她放下行李,走到床邊。睇著他熟睡的小臉,她心疼又愛憐的蹙眉一笑。

  伸出手,她溫柔地撫摸了他的小臉--

  「啊?」光浩倏地驚醒,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

  「光浩……」

  光浩眉心一皺,「不要進來。」

  「光浩。」怕他驚醒了別人,她及時地掩住他的嘴,低聲道:「別叫,拜託你。」

  他瞪著她,眼底的情緒十分複雜。

  「我有話跟你說,說完了就走。」她指著擱在地上的行李,「我要回去了,我向你保證。」

  他驚疑地眨眨眼睛!剛嫻模俊?

  她點點頭,眼眶又是一陣濕熱。「我說完話就走,你不要叫,好嗎?」

  她溫柔的聲調讓光浩平靜下來,但倔強的他還是板著臉孔看著她。

  見他不叫,她安心的放下手。

  「光浩,」她蹲在床沿看著他,「我喜歡你,也喜歡你爸爸。但是我沒有害你媽媽離開,也沒害她不要你。」她幽幽地望著他,眼底閃著淚光。

  「一開始來你家時,我也討厭你,覺得你很壞,很不乖,但是後來……我好喜歡你,覺得你好可愛……所以我陪你去上學,假裝是你媽媽……」她忍不住哽咽,低聲啜泣。

  光浩眉心一糾,定定地望著正在啜泣的她。

  「光浩,對不起。」勉強穩住聲線,她抬眼睇著他,「我知道你今天在學校裡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你別擔心,從明天起,一切都會好轉。」

  她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而這次,他沒有悍然拒絕。

  光浩看著她,有點迷惑、有點內疚。他感覺自己好像對她做了很壞很壞的事,但是他倔強的不肯鬆口、不肯道歉。

  「光浩,」茉生搭住他的肩膀,硬是擠出了笑容,「我要走了,你一定要乖乖聽爸爸跟菊子的話,不能變成壞孩子,知道嗎?」

  他咬著唇,蹙著眉頭,沉默地看著她。

  這個他口中的臭巫婆並不如他所說的壞,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麼罵她。

  他就是好生氣,氣大家說他是沒媽的孩子,說他媽媽是被狐狸精趕跑的。他明知道茉生不是什麼狐狸精,卻還是將怒氣全發洩在她身上。

  他最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麼沒生氣?為什麼還護著他?

  「光浩……」茉生忘情地將他抱住,也不管他是否會反對。

  他沒有動,只是木然地任她抱著。他感覺她的眼淚掉在他睡衣上,感覺到她哭得好傷心,感覺到……她即將離開這裡。

  從明天開始,她不會再陪他一起上下學,而他也不能再故意在同學面前喊她一聲「媽咪」……他又要變成「沒媽的孩子」,又會變回從前寂寞的他。

  「光浩,」茉生輕輕的放開他,吸吸鼻子,露出溫暖又溫柔的微笑,「再見。」

  她迅速地起身,像是怕自己會猶豫,怕他會開始不耐煩的大叫般。

  提起行李,她轉身走出了他的房間。

  當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光浩一震,安靜的房間裡只剩下他,寂寞的他。

  那一瞬間,關於茉生的種種,像是電影般,一幕冪在他腦中閃過……他想起她剛來時對他是如何的嚴厲,而他又是如何的頑皮。接著,他想起她對他的好,想起她的笑聲,想起她牽著他的手去遊樂園玩,想起她帶他去吃麥當勞,想起她送他去學校,想起她教訓嘲笑他的小朋友,想起她哭泣時的臉,想起她抱著他的雙手,想起她眼淚滴在他衣服上的感覺……她陪他度過的這些短暫的日子,是他媽媽從來不曾給過的。

  在她還沒來之前,他媽媽就已經不要他、不看他、不愛他了。不是她的錯,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走了,媽媽也不會回來;她走了,他就連快樂的機會都沒有了。

  「茉生……茉生阿姨……」不知為何,他慌了起來。他好擔心,好怕,他不要回到從前那種寂寞的日子,他想當「有媽的孩子」。

  「茉生阿姨,不……不要走……」他跳下床,哭喊著跑到恭介的房門口。

  「爸爸,爸爸!」他哭叫著,並不斷敲門。

  不一會兒,恭介開了門。

  「光浩?」一臉睡意的恭介抱住了光浩,「你作惡夢了?」

  「媽媽走了。」光浩哭著說。

  恭介一怔,「光浩,別怕……」看來,他是真的作惡夢了。他媽媽已經離開他很久、很久了。

  「我要……我要茉生媽咪……」光浩勾著他的脖子,傷心地哭喊著,「茉生媽咪也不要我了……」

  恭介陡地一震,「光浩,你說什麼?」

  「茉生媽咪走了,她說她要回去了……是我不乖,她才會走的……」光浩越哭越傷心,「爸爸,你把茉生媽咪找回來,我以後會當乖孩子的……」

  「怎麼回事?光浩怎麼哭成這樣?」此時,光浩的哭聲吵醒了住在同一樓層的菊子。

  「菊子,」恭介將光浩交給菊子,「妳看著光浩,我去追她。」

  「她?」菊子一時反應不過來。

  「茉生。」恭介眉心一擰,「那個傻瓜跑了。」說罷,他顧不得身上穿著睡衣,急忙地奔下了樓。

  菊子將哭著的光浩抱住,「光浩不哭……」

  「光浩要茉生媽咪……」光浩傷心自責地撲進菊子懷裡,「我以後會乖乖的……」

  菊子欣慰地一笑,「光浩乖,你爸爸會把茉生媽咪帶回來的……」

  這孩子終於敞開了他的心胸,坦率的接受了茉生真誠的關懷。

  「光浩,」她摸摸他的頭,笑說,「你長大了喔。」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1 07:02:20

  走在安靜的馬路上,茉生仍止不住傷心的淚水。

  行李就跟她來時的重量一樣,可現在提起來卻是那麼沉甸甸的。是因為多了什麼嗎?

  對他的愛戀?對光浩的疼惜不捨?對大家的留戀?

  她很想永遠地留下來,但是她離開,卻是對大家都好的唯一方法。

  淚水迷濛了她的眼睛,她幾乎快看不見前面的路。

  「茉生!」

  她揉揉眼睛,同時聽見恭介的聲音。

  「茉生!」

  她蹙蹙眉心,氣惱自己不只眼睛快看不見,就連耳朵都出了問題。

  「茉生!」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進她耳裡。

  她一怔,木木地轉過身--

  「茉生!」恭介生氣又慶幸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她驚愕地看著他。這是……幻覺嗎?是不是她眼睛哭壞了?

  「妳居然想不告而別?」恭介緊捏住她的胳臂,「妳真的想離開我?」

  當他的手勁牢牢地攫住她,她知道這是真的,他真的追出來了。

  她已經偷偷的走了,為什麼還是被他發現?

  「跟我回去。」他抓住她的行李。

  「不。」她堅決地甩開他的手,「我……我要走。」

  恭介眉心一沉,「我說過不准妳離開我的。」

  「我走了對大家都好。」她說。

  「對誰好?誰是大家!?」他慍惱又心疼地瞪視著她。

  「對……對你好,對光浩也好,我……」她喉嚨發燙得幾乎快不能說話,「我不想害……害你們,我……」

  「妳不知道什麼才是對我好。」他伸出手,猛地將她擁進懷裡。

  「恭介……」她掙了掙,卻顯得無力,「拜託你讓我走,我……我是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的……」

  「既然要走的決心那麼薄弱,那就留下。」他霸氣地將她箍緊。

  「我不能……」她啜泣著,「你也看見了,光浩他……他受了委屈……」

  「不是妳給他委屈受。」他端起她的下巴,深情凝望著她,「但妳能化解他的委屈……」

  「不,恭介……」她搖著頭,「我留下來只會讓他更難過……」

  「然後呢?」他濃眉一蚓,「妳為了光浩而寧可放棄一切的決心讓我不捨、讓我感動,但我不能原諒妳離開我,妳怎麼不想想我會不會難過?」

  迎上他懊惱又無奈的目光,她的心一陣陣的抽痛--「恭介,我們……我們是大人了……」

  「大人也會受傷。」他直視著她,「大人也很脆弱。」說罷,他低頭吻住了她。

  她動也不動地任他吻著,彷彿這是她最後一次接受他的吻般。

  「茉生,」久久,他離開了她的唇,「告訴我,妳並不想離開我……」

  「我……我不想,但是……」她哽咽難言,將臉埋進他胸口。

  「這就對了,妳不想走就別走,留下來……」他用臉頰摩挲著她的髮絲,「我跟光浩都希望妳留下來……」

  她一怔。光浩?不,光浩希望她走。

  「光浩他……」她抬起淚眼望著他,「他不希望我留……」

  「不。」恭介打斷了她,撇唇一笑,「妳以為是誰來通知我的?」

  「不,不會的……」是光浩?怎麼可能?

  他對她驚訝的反應一點都不意外,「那小鬼哭得驚天動地,不斷要求我把妳找回去,還說他以後會當乖孩子,再也不惹妳生氣。」

  「不會的……」茉生難以置信,眼眶又一次盈滿淚水。

  「是真的。」他神情認真地看著她,「妳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

  茉生搖搖頭,激動得無法言語。

  他溫柔一笑,「他說他要茉生媽咪,是茉生『媽咪』喔。」

  此時,茉生再也忍不住盈眶的淚水,「光浩他……」

  「茉生,」他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起伏著的胸口,柔聲地道,「跟我回去吧,就算有風有雨,我們也一起面對,好嗎?」

  茉生說不出話,發不出聲音,激動的淚水不停地淌下,她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點著頭--********長璧大樓,會議大廳。

  今天,會議大廳裡前所未有的擠滿了媒體及記者們,這種萬頭鑽動的記者會現場,通常只有在國際巨星來訪時才看得到。

  這是恭介召開的記者會,當然是為了闢謠。

  透過特殊的政商關係,他向多家報社及媒體追查此次謠傳的起源,而他得到了一個令他生氣又不是太意外的答案--石田知夏。

  是石田知夏主動先向某家報社爆料,說他跟茉生之間有金錢交易、桃色關係。

  以他的能耐,大可以對她展開報復,把他多年外遇並棄兒子不顧的事實公諸於世,但為了光浩,他打消了那個念頭。

  他想,他只要小小的教訓她一下,讓她知道最好不要惹他就好。

  記者會在十點開始,並以實況轉播方式在多家主要頻道播放。

  進入會場的前兩分鐘,他打了一通電話--「喂?」電話接通,傳來的是女性黏膩嬌媚的聲音,「哪位?」

  「是我。」他說。「松井夫人。」

  「咦?」已嫁松井壽為妻的石田知夏嚇了一跳。「恭介?」

  「我現在要開記者會,實況轉播,妳馬上打開電視,務必收看。」說罷,他結束通話,並關了手機,免得她再打進來。

  十點整,他走了出來,閃光燈喀嚓喀嚓的閃,現場一片騷動。

  他站到台前,調整了麥克風。「大家好,久等了。」他一開口,現場安靜下來。

  他犀利的目光掃過全場,「今天我不接受任何的訪問及提問,只發表幾點聲明,就最近幾日所有傷害我家人的不實報導,提出鄭重的抗議及辯駁。」

  他話才說完,又是一陣閃光。

  「第一點,」他直挺挺地站在台前,神情十分嚴肅,「近日有媒體報導本人包養情婦,並造成婚姻破裂,我在此嚴正駁斥這種說法及臆測。」

  他嚴厲的措詞令在場媒體又是議論紛紛。

  「我的女朋友秦小姐來自台灣,是我在與前妻離婚後結識,她背景單純,絕不是我包養的情婦,今後再有任何譭謗她名譽的報導,我將提出告訴,為她討回公道。」

  「第二點,」他聲線低沉而威嚴地續道,「散佈此不實謠言的人,基於何種理由傷害我及我所愛的人,我不得而知也不想追究,但是……」

  他直視著其中一台攝影機,目光如炬、語氣嚴厲地道:「我知道妳是誰。」

  他的這番話又引起現場騷動。

  「妳有妳的生活,我有我的人生,我曾經給妳一條路走,但我也可以毀了妳的人生。」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妳若傷害了我的家人,我會讓妳嘗到真正的苦頭。」

  「第三點,」他將視線收回,語氣轉為和緩,「我已向秦小姐求婚並得到她的首肯,她即將成為我的太太,我兒子的母親,我希望大家能讓我們回歸正常的生活,不要再打攪我們。

  若有人執意要打攪我的家人,相信我,為了保護他們,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以上就是今天召開記者會的重點,請各位離開時小心腳步。」說罷,他關掉了麥克風,轉身下台。

  媒體記者們騷動起來,大家開始竄動推擠。

  「涉川先生,請問你剛才說的那個人是你的前妻嗎?」

  「涉川先生,你會對造謠者提出任何法律訴訟嗎?」

  「涉川先生……」

  記者們不斷地發問追逐並推擠成一團,但恭介卻已氣定神閒地離開了會議廳--終曲一個月後,目黑區石田家。

  石田知夏哭喪著臉,又氣憤又懊惱地坐在娘家的客廳裡。

  攤在桌上的幾份報紙及週刊,是她生氣的原因。

  「你看,這些小報把我寫成怎樣?」她不滿地向石田知孝發著牢騷。

  石田知孝挑挑眉,一點都不為姊姊叫屈。

  「說我外遇導致離婚,說我不顧小孩生死,他們怎麼能那麼寫我?」她氣呼呼地斥道。

  石田知孝撇唇一笑,啜了一口酒。「他們倒也沒加油添醋些什麼……」

  見弟弟沒跟自己一個鼻孔出氣,她氣極了。「你是怎麼了?還落井下石!?」

  他輕歎一聲,往沙發裡一癱,「早告訴妳別玩火了!」

  「什麼?我不能報復他嗎?」她毫無悔意地道,「我只不過是跟報社爆料,又沒做什麼。」

  「前姊夫也是什麼都沒做埃」他聳聳肩,「他不過是召開記者會澄清一下嘛。」

  「他隨便開個記者會,我就成了媒體的箭靶,還把我寫得跟淫婦一樣。」

  石田知孝噗哧一笑,「妳不是嗎?」

  「你!」石田知夏抓起抱枕,狠狠地往他砸去,「找死啊!?」

  石田知孝不以為意地抓下抱枕,「不是我說妳,妳沒事去惹前姊夫做什麼呢?論財力,現任姊夫沒人家有錢;論實力,現任姊夫也沒人家夠力,妳幹嘛拿針去刺老虎的屁股?前姊夫至今在面對媒體記者追問時,還不曾說過妳一句壞話,已經算不錯了。」

  「你……你……」石田知夏氣得牙癢癢。

  「唉,」他睨了她一眼,「不是我說妳,妳真是沒事找事,自討苦吃……」

  「外遇幾年,前姊夫睜隻眼閉只眼的,對妳多寬容。」

  「什麼?」她氣憤地道,「他是對我不聞不問。」

  「妳要離婚,人家也答應了,還不要求妳幫忙養小孩。」他說。

  「去你的!」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早就想甩掉我。」

  「現在人家要結婚了,還不忘捎來喜帖邀妳參加,妳說,對妳多有情有義!」

  「我看他是故意要……咦?」石田知夏一怔,難以置信地盯著正悠閒啜著美酒的石田知孝。

  「你……你剛才說什麼?」她聲音在顫抖。

  他睇著她,一笑,「喜帖埃」

  「什……什麼喜帖?」她臉色全變。

  他從旁邊的茶几上拿來一張喜帖,遞給了她。「今天剛寄到,妳順便拿回去。」

  石田知夏顫抖著手,緩慢地拿起喜帖。

  翻開,一看,尖叫。

  「啊!啊!啊!」

  「天埃」石田知孝受不了他老姊歇斯底里的尖叫,連忙摀住了耳朵。

  想想,他前姊夫還真是厲害,居然忍了他老姊五年?嘿,不知道他的現任姊夫能挨多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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