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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家娘子]重生之毒心嫡女[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06:42     標題: [葉家娘子]重生之毒心嫡女[全文完]

重生之毒心嫡女 作者:葉家娘子

她是大夏國京都第一美女,也是丞相府幼年失母不受父喜的嫡長女。
一朝嫁為人婦,夫妻五載。
她為他付出所有,他卻夥同她的庶妹和好友,做出殺妻滅子之事,甚至連她唯一至親兄長也不肯放過。
含恨而死之時,她發誓,若有來生,一定要他血債血償。
上天垂憐,她重生在與他的大婚之夜。
毒婦歸來,同樣的人生軌跡,她卻不再是原來的她!
高門深戶,相公奸詐,婆婆貪財,公公偽善,嬸嬸惡毒,叔叔凶殘。
奪財、害命接踵而來,她巧施妙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你悔不當初!
承相府裡,父親不仁,姨娘不義,庶弟乖張,庶妹跋扈,惡僕仗勢。
陷害,暗殺紛湧而至,她從容以對,懲惡父滅嬌妾殺弟妹,毒婦之名遠揚天下!
這一世,她誓將毒婦進行到底。
這一世,她不再渴望愛情,只願守護著自己在乎的親人到老。
卻不想,發誓要讓她死的男人,卻非她不可。
更不料,那個芝蘭玉樹高貴如仙前世今生都不曾有交集的男人,更是指名要娶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07:06

01殺妻滅子

  四月裡,裴府花園裡種的幾棵百年香樟樹,開出了嫩白嬌黃的小花芯,空氣中溢滿了淡淡的清雅的花香。

  因著今日是藥王菩薩的生日,一大早的,裴府上自老太太、太太下至奶奶,小姐們,辰時三刻便由府裡的侍衛護送著乘了府裡的馬車,去了城外二十里處的藥王廟進香供佛。偌大的裴府便只剩下些許看門守院的丫鬟婆子。

  大少夫人,風清宛因著二歲的航哥兒出水豆,是故便也留在了府裡,寸步不離的守在航哥兒身邊。因著生航哥兒傷了身子,大夫說她這一生再不能有所出,風清宛越發的將航哥兒當成了眼珠子般小心看護。

  因著航哥兒身上出水豆癢哭鬧了一夜,一大早的風清宛又趕著送老太太,太太小姐們出行,這會子在叮囑了大丫鬟荷香和奶娘一番後,才倒在榻上打算睡個回籠覺。

  不想,半睡半醒間,卻聽得耳邊響起竊竊的私語聲,似是有人在低聲的商議著什麼,想著睡在左廂房的航哥兒,風清宛心頭立時便生起了一股火氣,怒聲道:「誰在外面喧嘩。」

  屋子裡瞬間便靜了一靜,風清宛沒有多想,想著可能是哪個不懂事的小丫鬟,便也沒做理會,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不想才翻身,鼻子間猛的便竄進了一股濃郁的脂粉香,這脂粉香她再熟悉不過,霍然便睜了眼。

  「大姐姐。」

  眼前乍然出現一張妖艷的臉,白皙的瓜子臉,細細長長的柳葉眉,一對略略上挑的丹鳳眼,瓊鼻朱唇,眼見她睜了眼,笑盈盈的看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

  風清宛蹙了眉頭,翻身坐起,正欲喝斥丫鬟們幾句。不想,這一抬頭,便發現,屋子裡不僅有她這庶妹,風清柳,還有她舊時的好友,現如今守寡的陸歆婷。

  「歆婷,你什麼時候來的?」風清宛看著同樣笑盈盈看過來的陸歆婷,心道,歆婷這是怎麼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跟這個庶妹水火不容,怎的卻跟她一起來了。又見屋裡不見自己的丫鬟,不由便喊了聲,「荷香。」

  沒有聽到荷香的回話,陽光帶著熱意穿過黑漆嵌玻璃隔扇照了進來,在地上打上斑駁的光影,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別的便什麼也沒有了。

  「大姐姐別喊了,她們都讓大姐夫給打發出去了。」風清柳呵呵的笑了道。

  裴修遠?!

  風清宛愕然的看了風清柳,裴修遠不是護送府裡的女眷去藥王廟了嗎,什麼時候回來了?還有,自己不是說了,再不許裴修遠跟風清柳見面了嗎?怎麼會……風清宛心裡慢慢的生起一抹恐慌,她猛的看向陸歆婷。

  「清宛,你說你性子怎麼就那麼倔呢?」陸歆婷拿了一角修著海棠花的帕子掩了嘴角,吃吃的笑道:「我都跟你說了多少回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修遠既然跟清柳兩情相悅,你成全了她們便是,清柳不是外人,與你可是親生姐妹。」

  「歆婷?」

  風清宛瞪圓了眸子看著平日裡端莊嫻雅的陸歆婷,她什麼時候說過這話?她不是說,跟風清柳這樣的賤人共侍一夫,沒的侮辱了自己!不是說,這天下哪個女人都可以,但唯獨不能是她風清柳嗎?

  一陣詭異的靜寂中,忽的便響起航哥兒的聲音。

  「娘親,我好癢,娘親,您在哪。」

  「航哥兒!」

  風清宛連忙爬起,胡亂的踩了鞋便要去看航哥兒。

  冷不防,風清柳一個錯步迎了上來,擋在她身前,笑了道:「大姐姐,我們話還沒說完呢,你這是要去哪?」

  風清宛眉頭一蹙,耳聽得航哥兒的聲音已帶了哭腔,由不得便心中一急,一把朝風清柳推了過去,喝道:「滾開。」

  風清柳咯咯一笑,順勢抓住了風清宛,嬌聲道:「怎麼滾,姐姐你那麼能幹,不如教教妹妹。」

  「娘親,娘親,我要娘親。」

  航哥兒的哭聲像把刀一樣絞著風清宛的心,偏生往常但凡有一點異常都會趕進來的丫鬟婆子到這時,卻是連個人影也沒有。屋子裡只剩下航哥兒越來越大的哭聲,哭聲穿秀房屋,傳得老遠。

  風清宛與風清柳撕打在了一處,一邊安尉著哭聲越來越淒歷的航哥兒,「航哥兒乖不哭,娘就過來。」

  「娘親,娘親……」

  眼見得風清宛便要掙脫出去,風清柳連忙回頭對坐在那的陸歆婷道:「你還不快來幫忙。」

  陸歆婷這才放了手裡的帕子,站起身,卻是緩緩的解了自己腰間的銀白底子粉藍繡金花卉紋樣腰帶朝風清宛走了過來,邊走,邊輕聲道:「宛娘,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下一刻,手裡的腰帶猛的套上了風清宛的脖子,兩手一交差,狠命的勒了起來。

  「你……」風清宛手死死的抓向脖子上的腰帶,一雙杏核眼憤怒的瞪向始終笑盈盈看著她的陸歆婷,嘴裡掙扎著問道:「為……為什麼……」

  風清柳像八爪魚一樣緊緊的抱著風清宛,不讓她有力氣掙扎,聽了風清宛的話,抬頭看了她,「撲哧」一聲笑了道:「我的好姐姐,歆婷她肚子裡可是懷了大姐夫的種,你不死,她就要沉塘了。」

  風清柳的話聲才落下,如願以償的看到了風清宛眼裡複雜不清的情緒,有驚疑,有憤怒,有不甘,有懊悔。

  陸歆婷手裡的腰帶愈勒愈緊,眼見得風清宛臉色已近青紫,鵝蛋形的臉扭曲的不似人形,偏生一對眸子還死死的瞪著她,那眸子裡有著濃濃的仇恨。

  「娘親,娘親……」

  房門口突然響起航哥兒的哭聲,陸歆婷由不得手一頓,不甘心就此死去的風清宛用著最後的力氣掙了開來,朝航哥兒撲了過去,「跑……快……跑」

  「怎麼回事,怎麼把航哥兒給弄哭了。」

  耳邊響起一道清越醇厚的男聲,下一刻,著一襲寶藍底菖菖蒲紋杭綢直裰,俊秀儒雅的裴修遠便走了進來,才一進門便看到撲倒在地,正掙扎著往前爬的風清宛猛的抬了頭,一雙漆黑似寶石一般的眸子,此刻滿是恨意的瞪了他。

  裴修遠腳步一滯,下一刻便是大步上前,一把倒在地上的風清宛拎了起來,拖了她朝內室裡走去,抬手便將風清宛扔在床榻上,對身後呆若木雞的二人道:「這麼點事都辦不妥?」

  陸歆婷與風清柳齊齊回過神來,由不得便恨恨的瞪了榻上的風清宛一眼,兩人齊齊的朝前撲了過去,試圖故計重施。

  「裴修遠,你如此待我,你就不怕我哥哥……」風清宛一邊掙扎著,一邊對裴修遠喊道。

  「你哥哥!」裴修遠輕「嗤」一聲,淡淡的道:「我勸你還是別做無謂的抵抗了,或許走得早了,還能追上你哥哥的步子,也無需他在奈何橋上等。」

  「哥哥……」

  風清宛身子一僵,下一刻,便被陸歆婷抓住了雙手,與此同時,風清柳手裡的那根腰帶再次向她脖子上纏去。

  「娘親,娘親……」航哥兒哭著朝風清宛跑了過去,一邊哭,一邊嘶聲的喊著,「娘親,姨姨不要打娘親……」

  風清宛聽著航哥兒淒歷的哭聲,再顧不得去想哥哥的事,眼見得陸歆婷正試圖與風清柳一人一邊的抓了腰帶勒死她,她毫不猶豫的一腳朝陸歆婷的肚子踢了過去。

  「啊!」

  陸歆婷一聲驚叫,手裡一鬆,痛苦的捂著自己的肚子蹲了下去。

  一邊的風清柳眉眼間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得意之色,待見得風清宛有要掙脫的可能,這邊廂,航哥兒又上上前撕了她的衣服,一個勁的喊著,「姨姨,不要打我娘親。」

  「遠郎!」風清柳急急的喊了一聲裴修遠。

  裴修遠的目光落在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航哥兒身上,又看了眼床榻之上與風清柳不歇纏鬥的風清宛一眼,下一刻,眸中劃過一抹狠意,猛的上前,一把拎起航哥兒。

  「裴修遠!」

  風清宛看著被裴修遠拎在手裡手腳亂踢的航哥兒,驚得忘了與風清柳還手,哀切的看了裴修遠,一迭聲的道:「放了航哥兒,求你放了航哥兒,我死,我去死,只要你放了航哥兒。」

  「遠郎,航哥兒一定會記住的,留不得。」風清柳對裴修遠喊道。

  「不,不要。」風清宛聲淚俱下的看了裴修遠,「裴修遠,我求你,只要你不傷害航哥兒,要我怎樣都行,我求你了。」

  「娘親,娘親……」航哥兒在裴修遠的手裡不停的掙扎著,哭喊著要上前:「娘親,我要娘親……」

  「修遠,」蹲在地上的陸歆婷臉色慘白的抬起臉看著裴修遠,痛苦的道:「修遠,我們的孩子沒了。」

  裴修遠的目光落在陸歆婷月白色的馬面裙上,果見裙面上洇開了一團鮮紅的血漬。他的唇角緩緩的綻起一抹殘忍的笑,看著膽戰心驚的風清宛,一字一句一道「一命償一命」,話落,手裡的航哥兒便被他狠狠的扔向了屋內的那座紫檀邊嵌牙五百羅漢插屏。

  「娘……」

  航哥兒一句娘親沒喊完,便滿臉鮮血的倒在了地上。裴修遠的那一扔是有角度的,航哥兒的太陽穴正對著插屏上的雕起。

  他小小的身子抽搐著,嘴裡嘶嘶的喊了聲,「娘……痛……」慢慢的便沒了聲息。

  「航哥兒!」風清宛發出一聲如狼的嘶哼,驀然抬頭,目紅如血的瞪了裴修遠,一字一句道:「裴修遠,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不得好死,我咒詛你,你生生世世都斷子絕孫。」

  裴修遠冷冷一哼,背負雙手上前,待得到了跟前,猛的抬手捏住了風清宛的脖子,「那我便將你挫骨揚灰,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07:33

02惡妻重生

  耳邊一聲接一聲的響起航哥兒微弱的哭泣呼痛聲,「娘……娘……痛,娘,我痛……」

  胸口處的滯悶夾帶著心頭泣血的痛,風宛清驀然睜開眼,霍然對上一張含情脈脈的臉,「裴修遠?!」

  「宛娘,」裴修遠聲音溫柔的如同三月的春水,抬手將風宛清垂落在額前的髮撩到耳後,下一刻,溫文一笑,便要低下頭,吻上那對漆黑靈動的眸子。

  這是怎麼回事?

  風清宛愕然的看著那越來越低因為慾望而顯得有些乾澀的唇。她不是死了嗎?難道裴修遠也死了?她的航哥兒呢?如果她死了,為什麼沒有看到航哥兒卻看到了殺害她們母子二人的裴修遠,而且,她和他……

  風清宛垂眼,這才發現她只著了一抹紅底金線粉花肚兜和一件水紅色的撒花底褲,那褲子是霍然是開檔的!而與她肌膚相觸,正沉沉呼吸的裴修遠衣裳已然褪盡,正滿目情慾的看著她,溫熱的唇不住的在她的臉上、脖頸上流連忘返。

  這是怎麼回事?一轉頭,她便看到大紅帳幔外,那對熊熊燃燒的大紅龍鳳蠟燭。紅燭?開檔的底褲!這一切……她重生了?回到與裴修遠的大婚之夜!

  風清宛在經過最初的愕然後,心底瞬間而生的卻是上一世對裴修遠那咬牙切齒的恨,而偏在這時,不明舊裡的裴修遠正低頭含住她發間的那枝鑲金點翠纏枝菱花簪,頭微微一擺便將那簪子抽了出來,秀髮瞬間如黑色的瀑布一般落了下來,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身子上,美的如同逶迤的水墨畫。

  「宛娘!」

  裴修遠一聲低歎,將簪子放於一邊,唇舌滑過風清宛的額頭、眼睛、便要映在她紅潤如新剝石榴的唇上,雙手更是摟了風清宛,試圖讓兩人得離更近點。

  風清宛忍著心底嘔血的恨,不動聲色的將那根被裴修遠扔在一側的簪子拿起,眼見得裴修遠越發貼得近大有蠢蠢欲動的趨勢,風清宛壓下心底的厭惡,雙手悄然的握緊金簪,身子微微抬起,又躲離開了裴修遠一些,嘴裡淡淡的喊了一聲,「裴修遠」。

  裴修遠不曾防到風清宛會躲開,還當是她害羞,唇角嚼了抹笑,正欲將她扯過帶向自己。卻不想,耳邊這時響起她冰冷淡漠的聲音,他訝異的抬頭,狐疑的道:「宛娘……」

  「去死吧!」

  一聲怒喝,風清宛手裡的簪子狠狠的插在了裴修遠的心口處。

  簪子直沒到頂,鮮紅的血似先是緩慢的流了出來,稍傾,便似泉水般沽沽的流個不停,很快便染了風清宛一身,同樣也將大紅的被褥染得越發的紅艷如火。

  「宛娘……你……」裴修遠錯愕的看著滿目怒火的風清宛,又低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心口處那根髮簪,下一刻在看到身下的那片鮮紅時,終於發出了一聲呼救,「救命……來人……」

  尖歷的聲音劃破夜空,瞬間便傳了老遠。裴修遠掙扎著自雕龍鳳呈祥紫檀大床上爬起,一邊捂了胸口,一邊跌跌倒倒的往外走,嘴裡兀自喊著,「來人……來……」

  風清宛看著已經爬至紫檀邊嵌牙五百羅漢插屏處的裴修遠,伸手扯了擺放在外面的衣裳,胡亂披在身上,便跑了上前,眼見裴修遠靠在插屏處,嘴裡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著血,一雙眼睛驚懼的看著她,見她朝他走來,不由自主的便往後退。

  「你也會害怕?你也會有今天!」風清宛咬了牙,猛的往前一撲,雙手死死的掐住了裴修遠的脖子,嘶聲道:「你去死,你還我的航哥兒,你這個畜生,我要報仇,我殺了你。」

  轟隆一聲,插屏經不住兩人的力量,倒在地上,發出震天的響聲。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大丫鬟荷香的聲音,「大小……奶奶,出什麼事了?」

  眼刻風清宛眼裡只有殺子之仇,哪裡還顧得其它,她雙手掐了裴修遠的脖子,眼見自己不是裴修遠的對手,便不要命的朝裴修遠身上的簪子撞去,恨不得將那簪子明晃晃的釘在裴遠修的心臟之上,讓他立刻便死掉。

  「出什麼事了?」屋外響起凌亂的步子聲和問話聲,不多時便有急切的拍門聲,以及丫鬟婆子顫抖的哭喊聲:「大少爺,大奶奶,你們沒事吧。」

  裴修遠看著猙獰似羅煞的風清宛,有心想喊上幾句,眼前陣陣的眩暈使得他發不出一個聲音,可風清宛卻還沒有罷手的意思,裴修遠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了風清宛,「為什麼?」

  「為什麼?」風清宛看著滿眼都是驚懼與懷疑的裴修遠,發出一陣悲笑,壓了聲音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對我,對航哥兒,為什麼?」

  裴修遠迷茫的看著笑得一臉淚水的風清宛,懵然的重複著她嘴裡的話,「航哥兒?航哥兒……」

  下一刻,身子軟軟的朝地上倒去。

  風清宛猶不放心的抬手朝他鼻子下試去,待感覺那呼吸幾近於無時,臉上才再次泛起一抹笑。只笑意過後,卻是抬手捂了嘴發出一聲嘶心裂肺的哭聲,轉而起身不顧一切的朝那座前世曾沾染了航哥兒鮮血的插屏撞去。

  眼前一頭,額頭上生起一片溫熱,風清宛緩緩的朝地上倒了下去。

  「航哥兒,娘給你報仇了。」

  在閉上眼的那一刻,風清宛眼前是航哥兒呀呀學語,笑得露出兩個大門牙的身影,耳邊再次聽到航哥兒一聲,接一聲的「娘,娘親,娘親……」

  「碰」一聲,被從外撞開。

  守夜的荷香和安媽媽以及裴修遠的兩個大丫鬟,趣兒和寶兒在看清眼前一幕後,發出一聲淒歷的呼喊聲,趣兒和寶兒當即眼一黑倒在了地上,荷香也差點便倒了下去,胳膊上被安媽媽狠狠的掐了一下。

  「快……快去喊人。」安媽媽顫了聲吩咐荷香,看著滿身鮮血的裴修遠和風清宛,安媽媽只覺得一顆心似是要從心臟裡跳出來一樣,饒是如此,她還是沒忘了探手試了裴修遠的鼻息,待感覺到裴修遠鼻下若有似無的熱氣時,連連對怔在那的荷香道:「快,快去看看大奶奶。」

  荷香跌跌倒倒的走到風清宛身邊,抱了風清宛在手裡,泣聲道:「奶奶,奶奶你醒醒。」一邊探手試了風清宛的鼻息,轉瞬驚喜的道:「媽媽,奶奶還活著。」

  安媽媽雖被嚇得手腳發軟,但在知道二人都還活著後,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下一刻便提了嗓子喊起來,「來人,快來人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07:44

03極品婆媳

  再次睜眼,已是三天後。

  只是這次睜眼,與重生那日恨到不能自己不同,乍然對上眼前的人時,風清宛差點便因為過度的驚喜而一躍從榻上蹦了起來。

  「哥哥。」

  只喊出這一聲,她眼裡的淚便似斷線的珠子般,掉個不停,不多時便哭得難以自已。

  風鈺晨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風清宛,胸口處便似被人拿刀拍了一樣,痛得連呼口氣似乎都帶著血沫子,但他素來端嚴慣了,雖是喉嚨痛的如同刀割,但話語裡還是淡漠平靜的沒有絲毫異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差點殺死修遠?」

  差點?裴修遠沒有死嗎!

  風清宛霍然抬頭瞪了風鈺晨,顫了聲音問道:「他……他……」

  風鈺晨歎了口氣,在風清宛榻前坐下,輕聲道:「這裡沒有外人,你告訴哥哥,哥哥替你想辦法處理。」

  風清宛看著雖則一臉平靜但一對漆黑如墨的眸子卻暗隱焦急的風鈺晨,心底長長的歎了口氣,她能告訴哥哥什麼?告訴他,前世裴修遠不僅殺了他,還殺妻滅子!只怕,便是疼她如命的哥哥都得把她當成瘋子不可!

  「我不知道,」風清宛搖頭,「那天,夫君他像瘋了一樣的抓著我往插屏上亂撞,我痛得暈了過去,再睜眼……」

  再睜眼便是這番光景。

  風鈺晨鄒了眉頭,還想再問幾句,門外卻響起一聲清脆的女聲。

  「銀瓶,大奶奶可是醒了,裡面舅老爺還在?」

  「回錦兒姐姐的話,大奶奶適才醒過來了,這會子正與舅老爺說話呢。」

  銀瓶?大太太屋裡的二等丫鬟。只一瞬間,風清宛便明白過來,怕是自己的那些丫鬟婆子都被大太太崔氏給看押起來了!現在這屋裡屋外侍候的只怕都是大太太的人。這樣也好,順勢將荷香和安媽媽等人摘了出去。

  必竟,她和裴修遠是不死不休的仇!

  一念至此,風清宛看向風鈺晨,「哥哥,荷香她們……」

  風鈺晨撇了臉,輕聲道:「荷香和安媽媽她們暫時都被看押起來了,我也才剛趕過來,還沒來得及見親家老爺。」

  風清宛正欲說讓風鈺晨將她們想辦法帶回風府,眼角的餘光處卻見門口琉璃簾一響,一抹窈窕的身影婷婷走了進來。

  「錦兒見過大奶奶,舅老爺。」

  錦兒是裴家大太太崔氏屋裡的一等大丫鬟,前世這個錦兒爬了大老爺裴濟的床不說,暗地裡把裴修遠也給勾搭上。甚至為了討好崔氏,鼓動崔氏將崔家來投親的表小姐給裴修遠做貴妾!

  風清宛看著眉眼細緻行動處自有一股風流韻態的錦兒,唇角幾不可見的翹了翹。重活一世,她如果不將從前的那些委屈討回來,也太對不起老天爺了吧!

  「太太那可是有事?」風清宛看向錦兒。

  錦兒偷偷的撩了眼似翠竹般俊逸挺拔的風鈺晨,輕聲道:「太太說,若是大奶奶好些了,還請去趟百樂堂,太太有話問大奶奶。」

  風清宛微微頜首,她到是不怕去見崔氏,光憑著她那筆嫁妝,別說裴修遠還沒死就算是裴修遠真死在她手裡,崔氏也一定會先把嫁妝拿到手,再來發落她。

  「讓丫鬟替你梳妝吧,我去看看修遠,順便再拜見下親家老爺。」僅管還有很多話想問風清宛,但眼下卻不是說話的機會,風鈺晨叮囑了幾句,便起身走了出去。

  因著屋子裡再沒有別的丫鬟,風清宛喊了銀瓶進來侍候她,換了身衣裳,便去了崔氏的院子。

  裴府的後花園,入眼的奇花異草不計其數,在這個春天裡開得奼紫嫣紅,使得無論誰經過,都忍不住想要停下來,看一看,嗅一嗅那花香再走。

  才剛進得百樂堂,便有小丫鬟向裡通報,隨即便響起崔氏那冷得像冰渣子的聲音,「進來吧。」

  風清宛由著小丫鬟打起簾子走進去,不待她站穩行禮,耳邊便響起一聲怒喝,「賤人,你好大的膽,竟敢謀殺親夫。」隨之而起的是「啪」一聲在她腳邊四分五裂的一隻茶盞。

  「太太!」風清宛一聲驚呼過後,便惶然的抬起頭,看向堂屋正中眉目肅沉如水的崔氏,抖了嘴唇,顫著嗓子道:「太太您何以出此言?」

  崔氏目赤如血的瞪著臉色慘白的風清宛,怒聲道:「屋裡沒有旁人,遠兒心口插著的是你發上的簪子,不是你,還能有誰?」

  風清宛斂下心底的冷笑,沒錯,裴修遠當然是她殺的,可是她若是不承認,誰又能逼著她認?除非裴修遠醒過來親自指認!但是……風清宛眉眼間飛快的閃過一抹異色。

  「既然太太認定是清宛做下的,」風清宛拿了帕子掩臉,忽的便悲呼一聲,「清宛這就給大公子償命!」

  話落,便一頭朝崔氏屋裡香樟木的櫃子撞過去。

  「大奶奶,使不得。」

  一聲驚呼,崔氏的管事媽媽崔媽媽連忙閃身擋了過去站在櫃子前,風清宛嘴角微翹,腳下的三分力改成了七分,「咚」一聲,將個崔媽媽撞倒在櫃子上,下一刻,崔媽媽的臉變得慘白如雪。

  崔氏不防才一句話的功夫,風清宛便在她屋子裡尋死覓活起來,這可不是她的本意,就算是風清宛要死,那也不是這個時候!

  「來人,快來人,」崔氏一迭聲喊了屋子外面侍候的丫鬟婆子進來,待得丫鬟婆子拉住了哭得死去活來的風清宛,崔氏這才暗暗的吁了口氣,稍傾,便是眉目一寒,「啪」一聲,拍了身側的茶几,怒聲道:「風清宛,你看看你,你哪裡還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這沒親娘教的人果真便是娶不得的!」

  「我……」風清宛聽著崔氏那番刻薄的話恨得只咬牙,可抬起的臉上,卻是眼淚汪汪,「太太即說是清宛傷了大公子,清宛自當給大公子償命。」

  崔氏被她說得一怔,嘴裡便生起了滿滿的苦味 。若是遠兒真的死了,風清宛死就死了吧,那些嫁妝就都是她的了。可現在遠兒沒死,若是風清宛死了,一死百了,那些嫁妝卻還是要還給風家的。

  原本以為她那樣一嚇,風清宛便應該哭著向她求饒,然後她再順勢利導,讓風清宛主動將嫁妝拿出來。可誰知道,風清宛會二話不說便尋死!

  「你既說,不是你,那你說,是誰?」崔氏恨聲道:「難道是遠兒自己不想活了不成?」

  風清宛心底冷冷一笑,在來的路上,她便想到了崔氏會如何逼迫,早就想好了對詞。聽了崔氏的話,先是恍了恍神,續而便是「嗷」一聲,哭了起來,邊哭邊淒聲道:「太太,您害了大公子,害了我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08:06

04仇人相見

  風清宛的一句話,使得屋子裡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

  崔氏咬了牙,目光像刀子一樣盯了風清宛,一字一句道:「你說是我害了你,害了遠兒?」

  風清宛似是沒有覺察到崔氏話語之中的恨意,兀自拿了帕子掩臉,哭得淒淒慘慘,一邊哭一邊說道:「大公子他想娶的根本就不是我。」

  話落,一邊偷偷的拿了眼去瞄崔氏的神色,果然,她才喊了這麼一句,崔氏臉上便似開了染房一樣,先是喜,後是恨,再又是悔,一時間當真是紛樣雜呈精彩至極。

  「便是如此,你也不該下這般狠手。」崔氏經過最初的恍惚後,已然回神,她怒目瞪向風清宛,「你這般悍妒,歹毒,如何能為人妻?」

  風清宛挑了挑唇角,崔氏還真是賊心不死啊!這般威逼恐嚇,不就是想讓自己痛哭求饒,從而交出手裡嫁妝,以求繼續做裴家婦嗎?可惜,她打得的好算盤卻是注定要落空了。

  「清宛不明白太太的意思,」風清宛一臉懵然的看向崔氏。

  崔氏冷聲一哼,沉聲道:「便是遠兒言語有失,你也不該下那樣的狠手要他的命。我裴家是娶媳婦不是娶閻王來收命的。」

  「太太何出此言?」風清宛痛心的看了崔氏,為了逼迫自己能表現的傷心欲絕,她不停的回想著前世航哥兒死在眼前的那一幕,那種心如刀割的痛便是隔了一世,還是清晰如昨,她憤恨的看了崔氏,嘶聲道:「太太可知,清宛差點便死在大公子手裡。」

  崔氏被她淒歷的聲音喊得心顫了一顫,待回神不由得便火冒三丈,怒聲道:「可現在躺在那人事不省的是我的兒子,不是你。」

  「所以呢?!」風清宛止了眼裡的淚,一對漆黑的眸子因為被淚水洗過越發的璀璨奪目,她冷冷一笑,寒聲道:「就因為我大難不死,先醒過來,所以我便是那個罪該萬死的?」

  崔氏一生榮寵,何曾被人這般當面斥問,更別說那個人還是她的兒媳婦,一時間氣得連身子都抖了起來,她抬手指了風清宛,正要張嘴罵幾句難聽的話。

  卻在這時,門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太太,芙蓉院的青城來回話,說是大少爺醒了。」

  「什麼!」崔氏先是一驚,續而便又是一喜,連連喊了崔媽媽上前,「快,快,我們快去看看。」

  崔媽媽忍著腰上的巨痛,喊了二等丫鬟進來收拾屋子,又讓錦兒和翠兒兩個一等丫鬟隨同她一起侍候著崔氏趕往某芙蓉院。

  風清宛在經過最開始的震驚後,立刻提腳跟了上前。

  果真是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麼?便是這般,裴修遠還是死不了。既然他沒死,他等會一定會說出真相,自己要怎麼應對?萬一,他要休妻,自己又怎麼辦?不行,裴修遠一定得死,他不死,自己如何甘心!

  「遠兒,我可憐的遠兒啊!」

  崔氏的一聲哭喊,打斷了風清宛的思緒,她驀然抬頭,這才發現已經到了芙蓉院。

  早有小丫鬟手腳伶俐的打起門簾,風清宛跟了崔氏走進屋子,屋子裡,大老爺裴濟、二老爺裴瀘,三老爺裴淮齊齊轉了身子,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走在崔氏身後的風清宛身上。

  風清宛低眉垂眼感受著這些人的目光,一種詭異的感覺油然而生,裴修遠即然醒了,便該說出當晚的情況,裴家的人正應該恨不得將她殺了才是,怎的卻這般安靜?她微微的抬了眼,正準備朝一側的風鈺晨看過去。不想,另一道目光卻在這時朝她看了過來。風清宛一頓,迎向那道目光。

  「毒婦。」裴修遠目光凶狠的瞪了風清宛,罵出那兩字後,嘴辱便緊緊的抿在了一起,似乎不再打算多說一個字。然眼裡的凶光卻是恨不得將風清宛千刀萬剮。

  再次看見裴修遠的臉,滔天的恨意在胸口不住的翻湧。風清宛咬得腮幫子都痛了,才沒有衝上前與他拚命。她輕輕的閉了閉眼,眼前是航哥兒溢滿血的臉。風清宛深吸了口氣,下一刻眼裡的淚便滾滾而下。

  「修遠,」風鈺晨看著淚如雨下的風清宛,鄒了鄒眉,輕聲道:「這之間或許有什麼誤會……」

  裴修遠聞言怒聲道:「誤會?我差點死在她手裡,這就是你所說的誤會?」

  風鈺晨臉色難看的閉上了嘴,又是痛惜又是無奈的看了眼淚流滿面的風清宛。

  「遠兒,這樣的毒婦,我們不要了,我們報官,告她謀殺親夫。」崔氏一邊抬手擦著臉上的淚,一邊狠聲道。

  「親家老爺……」風鈺晨抬頭看向裴大老爺裴濟,輕聲道:「宛娘性謹柔訥,平時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又怎麼會殺人,更別說那個人還是她的夫君。」

  裴大老爺鐵青的臉上生起一抹猶疑,知子莫若父,裴修遠是什麼樣的人,他知道。但從裴修遠心口處取出來的那根簪子卻的的確確是風清宛所有。醒過來的裴修遠也一口咬定是風清宛行兇傷人。可風清宛又有什麼理由要在新婚夜殺自己的夫君?

  便在裴大老爺猶疑的時候,一聲嘶吼乍然響起。

  「裴修遠你好狠。」風清宛目光稜稜的瞪了裴修遠,嘶聲喊道:「你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明明是你說我壞了你的大好姻緣,與其活得痛苦不如死了算了,你殺妻殉情不成,還要這樣污蔑我,你還是不是人啊!」

  「你說什麼?」風鈺晨大步走到幾近顛狂的風清宛身邊,雙手緊緊的攥住了風清宛的肩,怒聲道:「清宛,是他要殺你?」

  風清宛哭倒在風鈺晨的懷裡,淒聲道:「哥哥,我為什麼沒死,要這樣活著,受盡他們的羞辱。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屋子裡一瞬間如同熱油鍋裡進了水,炸了開來。

  裴大老爺臉色難看,狠狠的瞪了崔氏一眼,又將陰沉沉的目光落在裴修遠身上。裴二老爺和裴三老爺則是齊齊搖頭歎息。

  風鈺晨將所有人的神色盡收眼內,心下已大致瞭然。抱了抱懷裡的風清宛,長長的吸了口氣後,將她推開半步,轉身對面色僵硬的裴大老爺道:「報官吧。」

  「哎,鈺晨啊。」適才不曾出聲的裴二老爺,裴瀘連忙上前,輕聲道:「鈺晨啊,這其間肯定是有什麼誤會,你別急,修遠才剛醒過來,我們把事情問清楚了再做決定。」

  風鈺晨冷冷一哼,聲若寒冰的道:「行,那就有勞二老爺好好問問裴大少爺。」

  裴二老爺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心裡將裴修遠罵了個要死。你學什麼不好,學別人玩殉情,這殉情是那麼好玩的嗎?

  「修遠……」

  不想,裴二老爺才剛開口,裴修遠卻是怒目一挑,指了風清宛道:「你這個惡如蛇蠍的女人,明明是你謀殺親夫,你還在這信口雌黃。好,報官就報官,來人啊……」

  報官?有道是親官難斷家務事,更別說這筆糊塗官司!熟知其間內裡的裴三老爺狐疑的看了眼一身浩然正氣的裴修遠,忖道:怎麼就能裝得這麼像?又看了眼哭得花枝亂顫的風清宛,不由便歎了口氣,心道:真是個可憐的女人!

  「都別吵了!」

  裴大老爺一聲怒吼,屋子裡靜了下來。

  裴大老爺陰沉了臉一字一頓道:「你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鬧了出去,不說裴家的臉,便是風家的臉也被丟盡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不行!」

  二聲抗議同時響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08:47

05心上人

  裴修遠漆黑的眸子裡有著異樣的情愫一閃而過,快的讓人來不及捕捉。

  「住嘴。」裴大老爺回頭喝斥了一聲裴修遠,轉而看向風鈺晨,緩了緩臉上的神色,道:「賢侄啊,可否借一步說話?」

  風鈺晨沉吟不語,風清宛與裴修遠的這樁親事,他一直就是反對的,只因兄妹二人雖說親娘沒了,親老子卻還是有的,別說風清宛的婚事,便是他自己的婚姻大事都由不了自己。這會子,便算是他咬牙將風清宛接回風府,只怕日子的艱難更甚於在這裴府。

  見風鈺晨不語,裴大老爺使了個眼色給裴二老爺和裴三老爺,於是二人便上前做起了和事佬,連哄帶拉的將風鈺晨勸了出去。

  屋子裡此刻便只剩下風清宛,崔氏,及躺在床榻之上的裴修遠。

  裴修遠側了臉閉目不語,崔氏撩了眼低眉垂眼立下側的風清宛,眼裡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朝崔媽媽使了個眼色,崔媽媽便帶了丫鬟婆子們退了下去。

  「你這傻孩子,你既然喜歡玉珍,當初娘說讓你娶了她,你為什麼又不同意?」

  裴修遠閉緊的眼便顫了顫。

  崔氏看得心中一喜,撩了眼風清宛,越發壓低了聲音在裴修遠耳邊說道:「你放心,娘一定會成全你的,只現如今這賤人卻是不能讓她走的,她將你傷成這樣,怎麼說也該舀出些銀子來賠償才是。」

  「娘……」裴修遠緩緩的睜開眼,看了崔氏,似在斟酌著怎麼開口。

  崔氏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你只管先將身子養好,這小娼婦娘自會替你收拾。」

  裴修遠蹙了蹙眉頭,崔氏卻已然轉了身子,對風清宛說道:「想來,你打小沒了娘,沒人教你什麼是夫綱,這幾日你好生將《女戒》看幾遍,修遠這就讓雪姨娘來侍候吧。」

  雪姨娘?!

  風清宛心底冷笑,前世,這位雪姨娘可是在她過門一年後才被提了姨娘的,現如今崔氏略過她,將這位從前她自己的丫鬟後來被她賞給裴修遠做通房的雪兒直接升成姨娘,崔氏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壓她,讓她開口求饒吧?

  姨娘就姨娘吧!哪怕是崔氏將所有與裴修遠有染的丫頭提成姨娘那又如何?若是可以,她甚至更想告訴崔氏,你兒子在外面還養了小倌呢,要不要也一併過了明路!

  但這個時候,她顯然不能表示的太過無所謂,她應該表現出悲憤,這才是崔氏想要的吧?風清宛斂下心底的冷笑,抬頭,瞪了大大的眼睛看向崔氏,雖不言不語,但其間的不甘與忿忿卻是表現的淋漓盡致。

  「太太,表小姐來看大少爺了。」

  屋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崔氏臉上一喜,得意的瞄了眼風清宛,連聲道:「快請了表小姐進來。」

  一陣細碎的步子聲過後,穿一襲月白色雲紋綜裙的崔玉珍帶著丫鬟紅桑走了進來,雖則改變了見面的時間與方式,但崔玉珍卻同前世一樣,即便是寄人籬下卻也仍維持著她曾經的千金大小奶的高貴和冷艷。

  目光甚至沒有停在風清宛的身上,直接無視了她,而急步走到了崔氏面前,張嘴便是一聲略帶哽咽的哭腔,「姑媽,表哥他……」

  崔氏探手將崔玉珍帶到身邊,連聲道:「修遠已經醒過來了,正找你呢,你來好生陪他說說話。」話落,便將崔玉珍推到了裴修遠身側。

  「表哥,」崔玉珍含羞帶嬌的上了前,才開口,烏黑靈動的眸子裡便生起了一層水霧,似悲似傷的看了裴修遠,哽聲道:「怎的就傷成了這般。」

  裴修遠臉色蒼白,抬了眼,目光幽幽的落在以帕拭臉的崔玉珍身上,張了張嘴,最後卻只是沉沉的歎了口氣,又目光複雜的看向低眉垂眸看不出情緒的風清宛身上。

  崔玉珍似乎這才發現了風清宛,她含怒帶怨的撩了眼了風清宛,卻故意偏了頭明知故問的對崔氏道,「姑媽,這位是……」

  崔氏冷冷一哼,沉聲道:「她啊,她就是風家大小姐,你表哥的新娘子。」

  崔玉珍「嗤」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下一刻卻是飛快的回頭看了裴修遠,驚聲道:「便是她將表哥傷成這樣的?」

  「不是她還能有誰。」崔氏恨恨的看了風清宛,咬牙切齒的罵道:「我們裴家是前輩子做了什麼孽啊,娶了這麼個喪門星上門……」

  崔氏罵罵咧咧的哭了起來,而一側立著的崔玉珍在打量了一番風清宛的神色後,下一刻便上前拿了帕子幫著崔氏拭淚,一邊泣聲道:「姑媽,這般歹毒的人怎還能由著她在表哥身側,萬一她再起歹意,表哥他可怎麼辦?」

  「我的兒啊,都是姑媽糊塗了啊,當初若是讓你表哥娶了你,又怎麼會有今天的飛來橫禍。」崔氏摟了崔玉珍,哭道:「這個黑心爛肝的女人,我們裴家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啊。」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當著風清宛的面罵得毫不留情面,風清宛冷眼盯著腳下的大紅纏枝花的地氈,心裡生起一抹濃濃的嘲笑。

  不但是崔氏,便是崔玉珍還是如此,撕下她那高貴冷艷的面具,骨子裡的尖酸刻薄便盡數暴露出來,想著,前世她既使是最後被迫遠嫁,也不肯放棄在裴修遠面前詆毀誣陷自己。使得她在懷上第一個孩子時,跟裴修遠發生爭吵,動了胎氣,錯失了那個孩子。這世,她們還當自己是那個把裴修遠視為天視為依靠的風清宛嗎?

  便在風清宛壓下心底的冷笑,欲要開口時,耳邊卻響起裴修遠的話,「娘,我想單獨跟她說幾句話。」

  風清宛霍然抬頭,對上目光意味不明看過來的裴修遠。

  「遠兒,不可以。」崔氏斷然拒絕,她指了風清宛怒聲道:「萬一她再起歹意,你怎麼辦?」

  「表哥,」崔玉珍同樣急切的看向裴修遠,搖頭道:「表哥,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你……」

  「表小姐,太太,」風清宛忽的抬頭看了崔氏和崔玉珍,神色猶疑的道:「我想你們弄錯了。」

  崔氏鄒了眉頭,看向風清宛,「弄錯什麼了?」

  風清宛將目光看回裴修遠,眉梢微揚,眼裡含了抹濃濃的嘲諷之色,冷聲道:「大少爺心裡的那個人不是表小姐,而是城外桃花庵的妙慈小師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09:01

06郎心如鐵

  風清宛冷眼看著神色一瞬間青白如鬼,抖了唇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的崔玉珍。若不是有崔氏和裴修遠在場,她怕是會忍不住的便放聲大笑。

  崔玉珍抖了唇,顫顫瑟瑟的看向裴修遠,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做盡一副楚楚可憐的嬌弱委屈樣。

  而裴修遠此刻卻是全然沒有注意到崔玉珍的樣子,他只是難以置信的看著風清宛,似乎很是驚疑,她怎麼就會說出這樣的話?又似乎在懷疑,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那樣複雜的神色,窮盡任何言語也難以描述。

  「啊……」崔玉珍捂了臉,發出一聲淒歷的哭聲,轉身跑了出去。

  崔氏喊了一句「玉珍」提了腳,想要追,卻到底還是兒子重要,沒敢追上前,只是轉了身一迭聲的問裴修遠,「修遠,是真的嗎?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裴修遠將目光從風清宛身上收回,稍傾,唇角綻起一抹淺淺的笑,那笑卻又飛快的被他斂盡,稍傾,他抬了頭,看向窮追不休的崔氏,輕聲道:「娘,我想單獨跟她說會話。」

  崔氏沒有等到裴修遠的回答,又見裴修遠執意要單獨跟風清宛說話,崔氏不傻,相反她在這內院生活了幾十年,最慣會看人眼色揣人心思,當下,心便寒了幾分,顫聲道:「怪道,當初我要將玉珍說給你,你死活不同意,原來,你……」終是覺得太過不堪,一時心頭火起,抬手便朝裴修遠頭上拍了下去,「孽障,你做的好事,玉珍有個好歹,你叫我怎麼有臉見你舅舅。」

  偏在這時,屋外響起崔媽媽的聲音,「太太,不好了,表小姐朝後花園的湖跑去了。」

  崔氏跺了跺腳,恨恨的剜了眼風清宛,喊道:「來人,去將雪姨娘喊來,讓她好生侍候大少爺。」

  「是,太太。」

  崔氏這才抬腳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吩咐屋外的丫鬟,「好生侍候著,若是出了差錯,我扒了你們的皮。」

  丫鬟婆子們唯唯諾諾的應了,不多時便有膽大的丫鬟撩了簾子進來侍候。卻是被裴修遠趕了出去,丫鬟婆子們不敢離遠,只都小心的聽著屋內的動靜,生怕這位新奶奶又做出什麼要命的事。

  屋子裡靜悄悄的,空氣中浮動著隱隱的藥香味。

  風清宛看著默然無語半躺在榻上,一對漆黑狹長的眸子緊緊盯著院裡那片藍天的裴修遠,心緒同樣飛得很遠。

  三天一夜的沉澱使得她從那滔天恨意的怒火中慢慢平靜下來,特別是在睜開眼看到風鈺晨的那一刻,她驀然驚覺,報仇固然重要,可是不能為了報仇把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都毀掉。她要報仇,凡是前世對她有所虧欠的她要一一討回。但同樣,她亦要報恩,這一世,隨著她的重生,哥哥不會橫死,但她也不會再讓他蒙上那刻薄陰毒名聲。

  兩人各懷心思,誰也不肯先開口。

  良久。

  「我們和離吧。」

  風清宛猛的抬頭,看向神色淡淡看過來的裴修遠。

  和離?他怎麼就會有這想法,前世的自己為他掏心掏肺,便是知曉崔氏貪婪,他薄情寡義,卻還是努力操持著,最終換來的卻是他殺妻滅子的惡行。這一世,自己不顧一切的要他的命,他卻說和離!旁人可能不知道當放的真相,他不可能不明白,原以為他一定會叫囂著要讓她死,他卻說願意和離?!

  風清宛臉上生起慘淡的笑,為自己前世的愚蠢,為這世裴修遠的可笑。他一定不會知道,這一生,他不死,她不休!

  見風清宛只是露出一抹淒涼的笑意,卻不言語,裴修遠鄒了眉頭,猶疑的道:「你不同意?」

  「不是。」

  「那是?」裴修遠懵然的看著她。

  風清宛翹了唇角,略帶冷嘲的看了裴修遠,猜想著裴修遠之所以做出這番讓步是什麼原因。是不是因為不想得罪她的父親風展成?必竟,風展成這個承相可比裴濟這個吏部尚書要大上許多!

  轉而卻又忖道:裴修遠從前不知道,但自從二人議婚後便知道在風展成那裡,自己這個嫡長女絲毫不及風清柳那個庶女受寵。便是,自己真的死在他手裡,風展成斷也不會起什麼興師問罪的念頭。若是知曉裴修遠與風清柳之間兩情相悅,怕是恨不得親自動手弄死自己,好替他的那個寶貝女兒騰位置。

  即是這般,那麼裴修遠他又打的是什麼主意?

  「你忘了裴大人的話了?」風清宛挑了眉頭看向裴修遠,「他可是說了這件事到此為止的。」

  裴修遠霍色擰了眉頭,一臉怒色的道:「你別欺人太甚,你騙得了他們,騙不了我,他們不知道,我卻是清楚的很,是你想要謀殺親夫。」

  「你血口噴人!」風清宛看著露出真面目的裴修遠,飛快的撩了眼門外正探頭探腦看進來的丫鬟,高聲道:「明明是你捨不得那個小尼姑……」

  「航哥是誰?」裴修遠打斷風清宛的話,目光如毒蛇般陰涼的盯著風清宛,一字一句道:「是你的舊相好吧?」

  眼見風清宛在聽到他說「航哥」二字時,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裡生起兩簇藍汪汪似淬了毒的火焰,惡狠狠的看著他,那樣子就像眼睜睜的看著被人撕殺了幼崽的母狼一樣,直讓人不由自主的心寒膽戰。

  以為說中風清宛心事的裴修遠眉眼間閃過一抹厭惡,怒聲道:「什麼妙慈,什麼我心有所屬,天底下再沒有比你更黑心爛肺的女人了。你聽著,要麼和離,要麼我休了你。」頓了頓,眉間閃過一抹狠色,咬牙道:「別逼我動手弄死你。」

  風清宛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張俊秀異常的臉,如鐫刻的五官,稜角分明讓人望之便不忍側眸,前世的自己便是被這張臉所迷惑,從而忽略了那麼多殘忍而不堪的現實吧?!果然在這美好的外表下包藏著的是一顆這世上最骯髒惡毒的心。

  風清宛迎著目光冰冷的裴修遠,緩緩的綻起一抹笑,在裴修遠訝異的目色中,開口道:「那便看看,到底是你死在我的手裡,還是我再次死在你的手裡。」

  在裴修遠錯愕駭然的神色中,風清宛抬手一把扯亂了自己頭上的髮,隨即朝裴修遠撞了上去,嘴裡兀自喊了起來,「來人啊,救命,救命……」雖則嘴裡喊著救命,然她卻用盡全力朝裴修遠的傷口上撞去,只撞得裴修遠眼前一黑,下意識的便雙手緊緊的抱住了她的頭,想要甩開,不想,風清宛在頭部手制不能用力的情況下,抬膝狠狠的頂向了他的檔部。

  「唔……」

  裴修遠一聲悶哼倒在了榻上,雙手死死的捂了下身處。風清宛唇角嚼笑,緊隨著他倒在榻上,抬手便朝他胸口的傷處抓去,塗著丹蔻的鮮紅如血指甲像浴血的刀一樣狠狠的戳上他的傷口,瞬間胸前便溢起一片溫熱。

  「你……好狠!」

  裴修遠在失去意識前,最後看到的,是一張大大的似向日葵一般燦爛的笑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09:24

07從長計議

  「我不能接你回府。」

  「我知道。」

  眼見得被風鈺晨捧在手裡的那只青花纏枝紋茶盅便有被捏碎的危險,風清宛歎了口氣,上前探手將茶盅自風鈺晨手裡取了下來,又拿了帕子替他擦拭著被茶水潑濕的手指。這期間,風鈺晨不言不語,只是默然的由著她所為。

  風清宛看著臉色隱忍的幾近鐵青的哥哥,暗暗的歎了口氣,前世裴修遠雖然荒唐,但好歹二人還過了些你儂我儂的日子,那時哥哥不時的會約了裴修遠出去,勸誡他。不曾想,今世,她們在新婚夜直接就上演了一場你死我活。這對母親去世後與她相依為命的哥哥來說,是份什麼樣的痛!

  「哥哥,」風清宛想要告訴風鈺晨,這一世,她不會再傻了,讓他不要擔心,可在看到風鈺晨瘦得略略突出的顴骨時,心裡卻是刀割一樣,痛得她眼眶當即就紅了,哥哥他在那個家裡也不容易吧?轉而勸慰的話便成了另一句話,「哥哥,我等著你能來接我的那一日。」

  風鈺晨漆黑深遂的眸子微動,神色略顯懵然的看了風清宛,似是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風清宛笑了笑,探手將風鈺晨緊緊蹙起的眉頭撐開撫平,輕聲道:「我們兄妹二人往日不願爭,不屑爭,結果便是我們被人生生的踩在腳下,原本高貴如月亮最後卻成了地上的泥。」頓了頓,臉上做出淒色,沉聲道:「哥哥莫忘了,再過不了多久,鹿山書院的那位便要被接回府了,到時,只怕不是我不回去,便是你也……」

  風鈺晨眉宇間的戾色越發的重了。

  風清宛嘴裡說的那個人,便是風府被風展成寵上了天的貴妾梅氏所出之子,風鈺軒。風鈺軒原先一直在鹿山書院求學,接回府便是為了讓他參加今年的秋試。風展成很有扶他入仕的意思。而對照早已經是會員的風鈺晨,風展成卻是什麼表示都沒有。甚至連風鈺晨應該正常入試的殿試都被他以避嫌為由,取消了風鈺晨參賽的名額。

  眼見風鈺晨不語,風清宛歎了口氣,她真的不願這一世如上一世一樣,到了最後哥哥才出手,而一出手便是弄死了風鈺軒。固然,風鈺軒的死對她來說,無關重要,可是哥哥的名聲卻是完全的沒了,一個好的名聲,對他今後的仕途之路來說太重要不過。

  「哥哥,我記得從前娘親還活著的時候,與傅太尉家的夫人有些交情。」

  風鈺晨抬頭看向風清宛,「你想走傅夫人的路?」

  風清宛笑了笑,她的哥哥真的是個聰明人,這樣聰明的人,若是有人肯幫一把手,相信假以時日,一定能在詭譎洶湧的朝堂謀一席不敗之地。甚至還能與她那不著調的父親風展成形成抗衡。

  「哥哥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去相國寺住上一段時日。」風清宛看了風鈺晨,黑亮亮的眸子撲閃撲閃的,好比夜空裡的寒星。

  風鈺晨沉吟,他雖不能接風清宛回府,但若是開口說讓她去相國寺住幾日抄抄佛經想必裴家也樂意的很。於是點頭道:「這個到沒有問題,只是,你怎麼保證便一定能在相國寺遇上傅夫人,又能說服她幫忙。」

  風清宛笑了笑,這當然是因為她是活了兩世的人,能在什麼時候遇上傅夫人,她胸有成竹。但這卻是不能與風鈺晨說的。

  「我又沒說現在便去相國寺住,我們先打聽,看看傅夫人什麼時候會去相國寺,在那之前,我住進去,對外便說替府中老爺太太祈福。」

  風鈺晨點了點頭,不經意間抬頭,對上風清宛清亮的眸子,心思一動,想著從前活得天真浪漫的妹妹這會子卻在為他謀劃著未來,而他對她所處的困境卻是幫不上任何忙,心下不由便黯然。

  不由便澀聲道:「宛娘,是哥哥沒用,護不住你。」

  風清宛吸了口氣,輕聲道:「那哥哥就想辦法護住我,好不好?」

  看著她渴望的目光,期盼的神情,風鈺晨重重的點了頭,「好,哥哥以後一定會護住你的,一定會將你從這牢籠裡接出去。」

  風清宛笑著重重的點頭。

  風鈺晨不便久呆,交待叮囑了風清宛一番,便告辭離去。

  風清宛原以為風鈺晨會帶走荷香和安媽媽等人,不想風鈺晨卻告訴她,荷香和安媽媽堅持要留下,他也思量著在這府裡她必須要有自己的人使喚,便由著她們留下。雖說,這背離了自己的本意,但想著在這府裡沒有自己的人使喚確實也不方便,風清宛便默認了。

  被送回來的荷香和安媽媽兩人臉都是腫腫的,安媽媽的唇角還破了道口子。風清宛看著,心裡一痛,安媽媽是自小將她奶大的奶娘,從前在風府便吃盡了梅氏的苦頭,不想隨了她嫁過來,還是要受苦。

  這般想著,風清宛的眼眶便紅了,她哽聲道:「是誰動的手?」

  荷香才要開口,安媽媽卻是急急的使了個眼色給荷香,搶先開口道:「大小姐,大公子她為什麼不接你回去?」

  風清宛一滯,安媽媽是母親生前親自挑選的人,生性謹慎,尋常情況下絕不多開口,但只要一開口,必是說到點子上。就如同此刻!安媽媽明著是問風鈺晨為何不接她回風府,實則卻是告訴她,此刻追究是誰動的手,沒有意義。

  「媽媽,」風清宛喉嚨哽咽的喊了一聲安媽媽。

  安媽媽歎了口氣上前,將風清宛抱在懷裡,輕聲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姑爺便是再不好,你們已經拜了天地做了夫妻。奶奶,你有才有貌,只要你肯用心,大少爺他一定會跟你好好過日子的。」

  前世,在裴修遠一日比一日荒唐時,安媽媽也是這般勸自己。她總以為付出便會有回報,卻不知,這世上還有那喂不熟的白眼狼!風清宛暗暗的歎了口氣,想著在自己得手之前一定要送安媽媽和荷香離開,眼下,先安撫了她二人再說吧。

  「媽媽的話,我記住了。」風清宛垂了眉眼輕聲道:「只你也看到了,他為了一個姑子竟將我至於死地,一時半會兒,怕是也挽轉不了多少,先過著看吧。」

  安媽媽還想再勸,荷香搖了搖頭,上前道:「安媽媽,旁的先且不說,眼下最重要的是將奶奶的那些嫁妝理理,可別讓人混水摸了魚。」

  「正是這個理,」安媽媽連忙道:「奶奶,你若是還有力氣,我們這就快些去吧。」

  風清宛點了點頭,主僕幾人,起身朝擺放嫁妝的屋子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09:47

08吃相難看

  風清宛的嫁妝被安置在芙蓉院西側的廂房裡,離新房隔了半間的距離。原本還派了陪嫁的婆子看守,可因為新婚夜的風波,風府跟來的婆子都被崔氏派人看押起來,現如今廂房只像征性的鎖了把鎖,竟沒有一個看守之人。

  「奶奶……」

  安媽媽同荷香看著空落落的廂房,齊齊怔在了原地。

  風清宛冷冷一笑,到不似荷香和安媽媽那般錯愕,前世看夠了崔氏那些拙劣的手段,眼下除非崔氏搬空了屋子,才會驚到她,其它的便都不足為奇了。

  到得跟前,荷香才抬手去摸那鎖,不想手才碰到,「啪嗒」一聲,銅鎖竟然自己彈了開來,荷香急得臉都白了,她猛的回頭看了風清宛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奶奶,這鎖是壞的。」

  當然是壞的,要是好的,才是怪事。風清宛挑了挑唇角,對紅了眼眶的荷香的吩咐道:「別急,你去趟太太屋裡,便說我要將嫁妝入庫,還請她派了府裡的總管來對冊子。」

  「可是……」

  「去吧,」安媽媽對荷香道:「拖得越久越是對奶奶不利。」

  荷香連忙應了聲「是」三步並兩步的朝百樂堂趕去。

  這邊廂,安媽媽四下裡看了看,眼見角落處不時的有婆子丫鬟朝這邊不懷好意的張望,壓了聲音對風清宛道:「奶奶,東西怕是不齊全了。」

  風清宛眉梢微揚,淡淡的道:「這是在裴府。」

  安媽媽便不再出聲,主僕二人,安靜的立在廊簷下。

  終一盞茶的功夫,荷香匆匆的跑了回來,只她的身後並不見崔氏的人更別說什麼總管。

  「奶奶,」荷香氣喘吁吁的上前,急切的道:「奶奶,太太不在府裡。」

  這會子,便是連安媽媽都著急了。

  要知道,東西本該在新婚的第二天便入庫的,既便不入,那也是要專門使人看著,哪裡像現在這樣,連個守門的都沒。到時,失了東西只需推脫說是下人拿了,再藉機打發掉幾個奴才,這悶虧,風清宛便吃定了!

  安媽媽想得到的,風清宛自然也想得到。

  崔氏打得好主意!只可惜她風清宛是來討債的,不是還債的!

  「安媽媽,」風清宛撇了頭對安媽媽吩咐道:「既然太太不在,你便去趟老太太那吧。」

  裴府老太太裴史氏,出身名門,原是安慶候府的大小姐,當年她與裴老太爺是由已過逝的宣皇后親自賜的婚。而做為長子嫡婦的崔氏,出身自然也不差,可自太宗皇帝後,博陵崔氏一族已趨沒落,手握中饋大權的崔氏明裡暗裡的拿裴家的錢財搭崔家,早已不是什麼秘密。這使得裴史氏很是不滿,卻苦於沒有機會發作。

  現如今,風清宛便送上這個機會,只希望裴史氏不要令她太失望!

  約等了一柱香的功夫,耳邊響起細碎的步子聲,細聽其間還有隱隱的說話聲。待看到安媽媽身側之人時,風清宛眉梢微挑,裴史氏果真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風清宛轉身,臉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迎向安媽媽一行人。

  「媽媽,這位是……」

  風清宛頓了頓,猶疑的看向安媽媽身前著一襲黛紫色素面錦緞窄袖褙子,頭上挽了個回心髻中間插了一枝色澤瑩潤玉簪的五旬婦人。

  「奶奶,這位是老太太屋裡的徐媽媽。」一邊的安媽媽連忙向風清宛解釋道。

  徐媽媽!跟了裴史氏幾十年,裴史氏原本是想扶了她做姨娘,可逝去的裴老太爺卻是個忠貞不二的主,竟是一生不肯納妾!沒奈何,徐媽媽便從當日的小姑娘熬成了現在的老婦人。但卻換來如今在裴府的地位,便是大老爺裴濟也要給她三分面子。

  「清宛見過媽媽。」風清宛屈膝行禮。

  徐媽媽連忙擺手,一迭聲道:「使不得,大少奶奶這是要折煞老奴。」

  「媽媽當得,」風清宛笑盈盈直起身,看了徐媽媽道:「媽媽這麼多年盡心盡力的侍候老祖宗,有了媽媽的盡心盡力才有了老祖宗的福壽安康,我這做小輩的對媽媽實在是感激的緊,莫說是一個禮,便是我侍候幾日媽媽,也是當得的。」

  風清宛的話一落下,徐媽媽不由得便多看了幾眼風清宛,但見風清宛臉色仍難掩蒼白,額間敷著的白色絹帶上隱約有淡淡的血漬,臉上的神色卻是真摯熱切毫無做作之態。心下由不得便暗歎,可惜了這麼一個伶俐的人兒卻配給大少爺那般荒唐的一個人。

  「奶奶言重了,老奴只是盡自己的本份罷了。」

  風清宛笑了笑,並不將徐媽媽自謙的話當真,她可是沒有忘記,前世二老爺極喜愛的寵妾,林氏,就是因為跟徐媽媽起了幾句爭執,老太太硬是逼著二老爺將那林氏給處治了。

  因著才剛打交道,風清宛並不想表現的太過熱絡而使得徐媽媽生疑或是反感,簡單的說了幾句後,便言歸正傳,柔聲道:「媽媽,清宛初來乍道府裡的規矩尚有很多不懂,若是清宛做錯了什麼,還請媽媽指正。」

  「奶奶言重了,奶奶出身大家,自是懂禮識儀的。」

  徐媽媽看了眼笑得甚是溫婉的風清宛,心裡重重的歎息了一聲,暗道:這大太太崔氏可是越來越不著調了,遇上大少爺這碼事,換個人家,怕是早就嚷嚷著將人給接回去了,哪裡還能再忍氣吞聲的呆在這裴府!大太太到好,放著正正經經的媳婦不管,陪著個什麼侄女去勞什子的桃花庵。

  「媽媽,時間也不早了,你看,我們是不是將東西對冊好入庫?」

  徐媽媽點了點頭,對身側一個身量修長,圓臉大眼的丫鬟道:「去看看,白總管來了沒。」

  「來了,來了。」

  一聲渾厚的男聲響起,風清宛和徐媽媽同時回頭。

  便見一襲石青色素面直裰,年約四旬,精神矍鑠的白總管走了上前,恭身向風清宛行禮,「小的見過大少奶奶。」

  待得風清宛免了他的禮,白總管又向徐媽媽微微頜首致意,徐媽媽回以一個淺到近似於無的笑。

  「有勞大總管。」安媽媽上前行了一禮,輕聲道:「你看,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白總管之前得了裴濟的囑咐,加之老太太跟前的紅人,徐媽媽親自到場,越發不敢大意,應道:「開始吧。」

  安媽媽便當著白總管和徐媽媽的面,將那把已然彈開的銅鎖取了下來,抬手推開廂房的門。

  隨著廂房的門被全力打開,屋子裡大紅的雕花箱籠被陽光照著,發出一片紅艷艷的光,晃得人眼睛發花。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是風李氏生前便替風清宛置辦下的,當年嫁入風府的李氏那可是帶走了李家一半的家產!而裴府之所以與不受寵的風清宛聯姻,一半便是因著這豐厚的嫁妝,另一半則是風清宛那京都第一美女的稱號。

  好在白總管帶了幹練的下人,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到申時一刻時,便只剩下最後兩抬的珍寶首飾了,對完這兩抬,便可悉數入庫。

  「打開。」白總管對身邊的小廝吩咐道。

  小廝上前打開繫著紅綢的箱籠,但下一刻,屋子裡的人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風清宛看著少了空空的箱籠,唇角冷冷的翹起,忖道:崔氏果真如上一世那般,吃相難看的緊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0:16

09初露鋒芒

  松鶴堂。

  裴史氏眉目陰沉的端坐在正堂中央的黃花梨木椅上,稍傾得了消息的二太太王氏,三太太毛氏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卻唯獨最該到場的崔氏不見蹤影。

  王氏和毛氏因著在來之前,已經大至瞭解事情的經過,心知,這是老太太要動手收拾崔氏了,兩人都是看戲不怕台高的人,挑了眼神色黯然垂頭耷腦的坐在下首的風清宛,略一思忖,便走了上前。

  「大侄兒媳婦。」

  風清宛連忙站了起來,一臉委屈的看了二人,猶疑不語。

  「我是你二嬸嬸。」王氏笑盈盈的上前攜了風清宛的手,指了毛氏道:「這是你三嬸嬸。」

  風清宛便退後一步風儀極佳的對著二人福了一福,卻並不曾依著王氏的意思,喊聲「嬸嬸」。

  王氏撩了眼毛氏,臉上笑意不減,上前親熱的扶了風清宛,說道:「從前只聽人說你是個好看的,卻不想,這真人一看啊,當真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兒似的。」

  風清宛臉上生起一抹紅暈,聲如蚊蚋的道:「妾身蒲柳之姿,不敢當太太如此盛讚。」

  聽得那聲「太太」,王氏和毛氏臉上的笑便越發的深了,二人不動聲色的交換了個眼神,王氏眉眼微轉,看了風清宛道:「說是丟了東西,也不知道丟的是些什麼東西。」

  風清宛眉梢動了動,裴府的人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不同,但有一樣卻是相同的,那就是超乎尋常的愛財。而她之所以放任嫁妝被崔氏動手腳,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回太太的話,也沒什麼貴重的東西。」眼見王氏和毛氏臉上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風清宛頓了頓又道:「就是有兩箱籠的首飾不見了。」

  「什麼!」

  驚覺到失態的王氏和毛氏連忙抬頭朝高堂上的裴史氏看去,在對上裴史氏陰沉沉的目光時,下意識的便縮了縮腦袋,乖乖的走到自己的主位上,撓心撓肝去了。

  兩箱籠的首飾啊,那得值多少銀子啊!

  風清宛卻是冷冷的撇了撇嘴角,裴史氏先前任由王氏與毛氏同她套近乎,不就是知道這兩位也是愛錢的主,先勾起她們心中的不滿,等會好放開手腳來用嗎!

  「大太太還沒來嗎?」

  一側的徐媽媽連忙輕聲道:「已經使人去請了,應該快到了。」

  裴史氏臉色木然的端起了一側茶几上的茶盅,輕輕的啜了口茶。

  便在這時,門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老太太,大太太來了。」

  徐媽媽連忙道:「快請了大太太進來。」

  「老祖宗……」

  崔氏人未到,聲先到。風清宛微挑了眼角看向裴史氏,在看到裴史氏幾不可見的冷笑時,她勾了勾唇角。續而又將目光轉向王氏和毛錢,在看到二人一副蠢蠢欲動的興奮之色時,唇角翹得越發的高了。

  門簾一撩,穿一襲茜紅色折枝花褙子,斜斜梳了個墮馬髻,髮髻兩邊分別了一枝赤金花簪,和赤金如意釵的崔氏走了進來。她這一身既簡潔又不失富貴,很是符合她宗婦的身份。只她才進門,臉上的笑便僵住了。

  目光掠過風清宛,崔氏挑了挑眉梢,悄然的看向裴史氏身側的大丫鬟金釵。金釵對著崔氏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崔氏攥著帕子的手一緊,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上前向裴史氏問安。

  「兒媳來遲了,還請母親見諒。」

  裴史氏淡淡的撩了眼崔氏,「起來吧,叫你來,是因為府裡出了件大事,不然,也不致以壞了你遊玩的興致。」

  她特意將「遊玩」兩字咬得有點重,待看到崔氏臉上陡然的僵硬時,眼底便有了些許的得意之色。

  「大事?」崔氏錯愕抬頭,看了裴史氏,「出什麼大事了?」

  「哎呀,大嫂,大侄兒媳婦的嫁妝被偷了。」王氏快步上前,搶在眾人頭裡對崔氏說道:「兩箱籠的首飾啊,都不見了。」

  話落,眼睛骨碌碌的盯著崔氏的臉看,試圖在她臉上看出點破綻來。

  崔氏到也不讓王氏失望,臉上的神色先是僵了僵,續而瞪目做驚怒狀,歷聲道:「還有這樣的事?哪起子瞎了眼的狗奴才,竟然連新嫁娘的嫁妝也敢偷。」

  風清宛聞言,唇角的冷笑越發濃了。

  王氏心中亦是冷笑連連,嘴裡卻是附合崔氏道:「大嫂說得是,這狗奴才若是尋到了,定要折了她的雙手,挖了她的雙眼,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做這種狗膽包天的事。」

  崔氏臉上飛快的閃過一抹不自然,但卻被她很好的掩飾了。

  「好了。」裴史氏輕輕的咳了咳,王氏和崔氏連忙停了話頭,轉而看向高堂上的裴史氏。

  「大兒媳婦,」裴史氏拿了帕子拭了拭嘴角,看向崔氏,「你是這個府裡主持中饋的,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你看,要怎麼處理?」

  崔氏低眉垂眼上前,屈膝福了福,儘管裴史氏的目光讓她背脊一片冰涼,她還是強自鎮定,撩了眼風清宛後,淡定的道:「老太太,會不會是這之間有什麼誤會?」

  「誤會?」

  「是啊。」崔氏抬了臉,看著裴史氏道:「府裡就算是有那起子眼高手底的,可也不敢將主意打到新媳婦的嫁妝上啊?」

  裴史氏眉眼間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笑,點頭道:「是這麼個理,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呢?」

  崔氏暗自冷笑,當她不知曉這其間的意思呢?一大家子人聚一起,不就是為了來拿捏她嗎?可這事無憑無據的,便是她拿了那些首飾,沒有人證物證,誰又敢說個字!

  「媳婦的意思是,會不會是這箱籠原本就是空的。」

  崔氏的話一落,屋子裡先是一靜,續而便是連連的倒吸冷氣聲。

  誰也想不到,崔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要知道嫁妝單上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著,而且風清宛出嫁前,嫁妝也是由著裴府的管事一起點過才裝箱出府的。

  半天毛氏冷幽幽的說了一句:「大嫂,你可真敢說。」

  崔氏冷哼,忖道:她有什麼不敢說的,這樣子的毒婦,若不是為著那些嫁妝,早就將她掃地出門了,便算是自己拿了些她的東西,那又怎麼樣?別忘了,裴修遠可是她肚子裡出來的,風清宛孝敬自己一下,怎麼就不應該了?

  「哎,三弟妹啊,你這話說的。」崔氏臉上生起一抹淡笑,看了毛氏道:「這要是別人,我還真不敢說,可換成我這新兒媳婦……」拿眼撩了撩風清宛,冷冷的道:「她連自己的夫君都敢殺,還有什麼不敢的。」

  崔氏的話一落,廳中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一直安靜無身端坐在那的風清宛,有看驚惑的亦有懷疑看熱鬧的。

  風清宛默了一默,然後才起身,走到裴史氏跟前福了福,不待裴史氏開口,又自己站了起來,目光清亮的看向崔氏。

  「清宛今天大長見識了。」眼見崔氏眉眼間劃過一抹得意,風清宛卻是話峰一轉,冷冷的道:「我原以為大公子在新婚夜為一個姑子殺妻殉情甚是荒唐,想不到這荒唐卻是有來源的。」

  「你……」

  「太太既然置疑是風府弄虛作假,清宛這便回府,問問父親,可是他貪墨下了清宛的嫁妝。」

  話落果真起身,朝外走去。

  崔氏冷笑,風清宛這是作戲給誰看呢?風丞相可不像她嘴裡說的那般,父慈女孝!她就不信,風清宛敢當真回去質問風展成。

  只,崔氏還沒得意多久,耳邊便響起「啪」一聲。天青色舊窯茶盅在她腳邊碎成了幾瓣,濺在腳背的熱茶,燙得崔氏一陣生痛。

  隨之而起的是裴史氏幽涼的聲音,「大兒媳婦,你可真敢說。」

  不同於對毛氏態度,崔氏在聽到裴史氏陰沉的聲音時,卻是臉色一白,原本高高昂起的頭,緩緩垂了下去,一副恭謹敬順的樣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0:37

10撒潑賣乖

  「母親。」

  崔氏委屈萬分的看向裴史氏,當著二個弟媳婦,當著新婦,裴史氏這般下她的臉,崔氏只恨得牙都咬碎了,可卻不得不擺出弱勢。誰讓這老婦是自己的婆婆,誰讓自家的老爺是個孝子!

  裴史氏看也不看崔氏,低垂了眼皮,道:「大兒媳婦看來你是事情太多了,忙得昏了頭,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崔氏臉上立刻生起一片漲紅,情知今天裴史氏是不打算給她面子了。一時間,是又恨又惱,卻又苦無對策。

  「哎,這段時間一直忙著遠兒的婚事,是有些累住了。」崔氏順了裴史氏的話往下說,只希望能哄住裴史氏,先過了眼前這一關。

  裴史氏抬了抬眼睛皮,打量了崔氏幾眼,稍傾笑了笑道:「既是如此,我看你便好生歇息幾日,管家的事便讓你二弟妹替你操勞些日子吧。」

  崔氏聽得臉色一白,飛快的梭了眼王氏,在看到王氏低垂的眉眼間掩不住的笑意時,心裡生起陣陣的寒氣。

  「母親體諒兒媳,兒媳感激不盡,只賢哥兒還小,怕是離不了二弟妹。」

  崔氏嘴裡說的賢哥兒,是王氏與二老爺所出的嫡次子,裴修賢,今年才六歲,很是喜歡粘著王氏。

  裴史氏笑了笑,目光便落在毛氏身上,「那便讓老三媳婦來幫你吧。」

  崔氏腮幫子都快咬爛了,卻仍是控制了情緒,臉帶委屈的道:「兒媳一切聽從母親的安排。」

  毛氏眉眼微微一轉,笑盈盈的站了起來,走到裴史氏身前,「兒媳一定會努力幫著大嫂。」又回了頭看向崔氏道:「大嫂,我年紀小沒經過事,還望大嫂多教教。」

  崔氏看著毛氏那笑得似兩彎月牙兒的眼睛,只恨不得插兩筷子進去。可嘴裡卻不得不說道:「早就說讓你跟著我多學學,偏生你愛躲懶,好在現在學起來也不晚。」

  「大嫂說得是。」

  一側的王氏看著兩人臉上的笑,嘴裡比吃了黃蓮還苦幾分。眉眼一轉,上前幾步挽了風清宛朝裴史氏道:「母親,我們這大少奶奶還委屈著呢。」

  崔氏聞言抬了眼睛朝風清宛看過來,在對上風清宛帶著幾分倔強的目光時,想著,便是因為她,自己管家的權被削了幾分,越發的憎恨風清宛。

  「大孫媳婦,你來。」裴史氏朝風清宛招了招手。

  風清宛略一猶豫,最後還是提腳朝裴史氏走了過去,輕輕的喊了一聲「老祖宗」,便站在那不動了。

  裴史氏目光在風清宛臉上轉了轉,稍傾笑了道:「你放心,東西肯定會找回來的。」

  風清宛微抬了眉眼,迎著裴史氏微微點頭道:「老太太,清宛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說。」

  裴史氏沒有聽到風清宛的那句「祖母」心下微微的有了異樣的情緒,但她年老成精,便是如此,臉上還是一副和藹慈祥的樣子,笑瞇瞇的看了風清宛,不仔細看還以為她有多喜歡風清宛。

  「既是府中下人所為,想來為的就是去換些銀兩。」風清宛眼角瞟了瞟崔氏,心底冷笑不止,暗道:崔氏啊崔氏,但願你不要被撐死了。嘴裡繼續說道:「不若便報了官府,令官府到各大當鋪凳記了,遇上那典當的人只管抓了下獄便是。」

  裴史氏同樣撩了眼崔氏,笑道:「你這主意雖好,可若是那賊拿了去外地的當鋪呢?」

  風清宛笑了笑道:「這有何難,只需家父打個招呼下去便成。」

  「如此甚好。」裴史氏似是吁了口氣,身子往後靠了靠,道:「便照你的主意去做吧。」

  「不行。」

  一聲反對響起。

  眾人齊齊看向面色難看的崔氏,王氏故作狐疑的道:「大嫂您這是……」

  崔氏臉紅白青的看了裴史氏,硬了頭皮咬牙道:「母親,如此一來,我們裴府的名聲便盡數毀了。」

  裴史氏挑眉,冷聲一「嗤」,淡淡的道:「名聲?發生這樣的事,我們裴府還有何名聲可言?」

  「這……」崔氏話語一噎,驀的轉頭看向風清宛,略提了聲音道:「你既然嫁進裴家,一切便當以夫為天,便該視裴家的榮益高於一切。東西失了,我們慢慢找便是,若像你這般,嚷嚷得人人盡知,不說失了體面,成為京都人的笑柄,怕是東西也沒有找回來的一日。」

  「太太的意思是,我便吃了這個悶虧?。」風清宛似笑非笑的看向崔氏。

  崔氏挑了眉頭,不悅的道;「這怎麼能叫吃悶虧呢?你失的只是一些錢財,可我們裴府的名聲卻依然在,有了裴府才有你的安生日子過。你到是想想,是銀子重要,還是日子重要?」

  就差明明白白的告訴風清宛,你若是識趣的便該將那些剩下的也一併交了出來。這樣,你才是合格的裴家婦。若不是有這麼多人在場,風清宛真想問問崔氏,你當年拿了多少嫁妝貼裴府?!

  「太太說得話有理,」風清宛眉眼含笑的看了崔氏,「只不知太太可曾想過,府上還有少爺,小姐也到了議親的年紀,這事若是沒個清楚,怕是要影響府上別的少爺和小姐了。」

  王氏和毛氏聽得風清宛的話,連連附聲道:「是啊,大嫂,這事不僅僅是你們這一房的事。」

  「這有何難,」崔氏看了風清宛,冷笑道:「只要你不出去亂說,這話還能傳出去不成?」

  「太太這話說得,」風清宛眉眼輕佻,訝異至極的看了崔氏,道:「太太難道不知道,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太太打算將這府裡的下人悉數都換了?」

  風清宛的話說完,便笑容溫婉的看了崔氏,不僅是她,便是裴史氏,王氏和毛氏也都齊齊神色各異的看了崔氏,等著她怎麼回答。

  風清宛一句話,便將崔氏置於裴府的對立面,要知道,裴史氏一輩子最重視的便是裴府的名聲,而王氏和毛氏雖不曾將裴府視為天,可這件事上,好處盡被崔氏得了,她們不但得不了好處,還要連累她們的兒女,當然不會同意。

  「可不是嗎!」王氏一臉焦急的說道:「這要是傳了出去,誰家的閨女還敢嫁進來。」

  崔氏是早就拿定主意的,到手的東西想要她吐出來,門都沒有。

  「那你們說怎麼辦?」她攤了雙手看了王氏和毛氏道:「真依著她的意思,嚷嚷開了,裴家就有面子了?」

  王氏和毛氏齊齊抬了眼看向主位上的裴史氏,「母親!」

  裴史氏看著崔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眉宇微蹙,開口道:「查,查出來不管是誰,一律家法處置。」頓了頓,眼見得崔氏還一副強撐著的模樣,由不得便心生惱火,加重了語氣道:「若是查出府中有主子參與其中的,一律送進家廟,終身不得回府。」

  崔氏這會子臉上才露出幾分惶惶之色,然下一刻,裴史氏的話越發的涼了她的心。

  「老徐,便由你來查,你若是敢徇私舞蔽,我第一個不饒你。」

  「是,老太太,老奴記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1:04

11挑撥離間

  芙蓉院,朝南方向的正房被裴家的正經主子裴修遠給佔了,風清宛這個外人自然便只能住進正房邊上的耳房裡。

  自裴史氏的松鶴堂出來,主僕幾人歇整了幾天。

  這天,風清宛除了額頭上的帕子,手裡拿著掐絲琺琅繪花鳥百年好合圖樣的靶鏡左右照了照,稍傾,忽的道:「媽媽,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搬回正房去住。」

  安媽媽正指揮著風家陪過來的幾個丫鬟將風清宛的東西對冊歸帳,驀的聽到風清宛這聲問話,不由便試探的道:「奶奶這是打算跟大少爺和解了?」

  和解?!風清宛眉眼間便有了冷冷的笑意,這一輩子他們都不可能有和解的時候。她之所以打算搬回去,只不過是想近水樓台先得月,找個好時機讓裴修遠一命嗚呼罷了!

  「夫妻哪有隔夜仇,」風清宛撩了眼屋外崔氏打發過來得小丫鬟,唇角勾了抹笑,微揚了聲音道:「媽媽你也知道,父親他並不喜我,若是離了裴家,還不知道什麼樣的日子等著我呢。」

  安媽媽蹙了蹙眉頭,不解的看了風清宛,小姐從前也是個聰慧的,看她之前在裴老太太那與崔氏針鋒相對,怎的這會子卻又自暴短處於人前?待看到風清宛對著屋外挑了挑眉梢,安媽媽立時反應過來,連忙道:「正是這個理,男人嘛心在野,只要心裡有你,尊著你,重著你,這便是福氣了。」

  「媽媽說得是。」風清宛點頭道:「要不,我們這便去看看大少爺吧。」

  安媽媽連連點頭,喊了荷香幾人上前侍候。

  一行人出了耳房朝正房走去。

  左右不過是幾步的距離,才剛走至正房門外,屋子裡便響起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風清宛眉梢凝了抹冷笑,停了步子,抬手示意安媽媽等人也不要出聲。

  「當著老太太的面,下太太的臉,也不想想,到底是老太太親還是太太親。便算是不為著太太,為了爺也不該這樣逼迫。」

  屋子裡靜了靜,風清宛挑了眉頭,前世為著崔氏看上她的嫁妝,她和裴修遠不止一次的爭執,最歷害的一次,半夜裡裴修遠憤而起身去了雪兒的房裡。

  始終等不到裴修遠的聲音,風清宛不由自嘲的笑了笑,想著,自己也著實可笑了,在這聽什麼牆角。想著,抬腳便要往裡走,不想,卻在這時,裴修遠的聲音響起。

  「那她的嫁妝是真的不見了?」

  風清宛眉宇輕蹙,裴修遠什麼意思?他不會真像崔氏那樣蠢,以為她真唱了一出空城計吧!轉而卻又想到,有其母必有其子,她是不是太高看了裴修遠。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雪兒頓了頓,又道:「可既便是不見了,找了太太私底下說說便是,何必鬧得這樣人盡皆知。傳了出去,裴府百年的聲益便完了。」

  風清宛不想再聽,回頭示意荷香打起簾子,通報。

  荷香早就聽得不耐煩,得了風清宛的示意,幾步上前,一把撩了簾子,道:「大少爺,大奶奶來看你了。」

  屋子裡的人齊齊怔在了原地,直到風清宛笑盈盈的走了進去,兩人才似是回過神來。

  穿一襲青綠色素面褙子的雪兒連忙站了起來,對風清宛行禮,「奴婢見過大奶奶。」

  風清宛似笑非笑的看向低眉垂眼行禮的雪兒,稍傾目光微轉,對上目光複雜的裴修遠,風清宛唇角微翹,給了裴修遠一個溫婉的笑。不想,裴修遠在看到她那個笑臉時,猛的回了頭,目光落向了別處。

  「你是……」風清宛故作疑惑的看了雪兒。

  雪兒的耳根處紅露出一抹可疑的紅暈,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風清宛卻能想像得到,怕是羞惱得緊吧!前一世,這位溫柔可人的雪姨娘仗著是崔氏房裡出來的,得了裴修遠的寵愛,又自恃生了庶長子,自視甚高,更甚至將她這正室都不放在眼裡。

  這一世,自己的起點更低,這位雪姨娘怕是更會好好的利用一番罷?風清宛隱約便有了一份期待的心,在這深牆內院,若是有人能三五不時的表演一場,想來日子也不是那麼難熬。這般想著的時候,風清宛臉上便有了淡淡的笑。

  而她的笑落在雪兒的眼裡,卻是以為她剛才說的那番話已經被風清宛聽進去了,正膽戰心驚的時候,又想著,風清宛能不能在裴家站穩還是個問題,自己是崔氏的人,有什麼好怕的。於是,便微微抬了頭,回道:「回奶奶的話,奴婢雪兒,原是太太房裡的,後來被太太給了大少爺。」

  「原來是這府裡的老人了,怪不得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風清宛眉梢飛揚,看了裴修遠道:「大少爺放著身邊這般玲俐的人不疼,怎的就還惦記著外面的花花草草的,難道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裴修遠眉宇霍然一緊,目光厭惡的瞪了風清宛,可在看到雪兒後,卻又抿緊了唇,稍傾吩咐道:「你下去吧,讓青城過來侍候。」

  雪兒身形一僵,但最終還是應了一聲「是」退了下去。

  這邊廂,風清宛沒有等來裴修遠的斥責,正暗自奇怪,聽得他打發了雪兒喚青城來侍候,越發的猶疑了起來,她若是沒記錯,裴修遠一直是不大喜歡這兩個小廝的,嫌他們長相不夠秀氣,怎的,這會子卻……

  「你來幹什麼?」

  一聲冷冷的斥問,打斷風清宛的思緒,她抬頭看向神色淡漠的裴修遠,眉眼微彎,笑盈盈的上前,柔聲道:「我來看看你啊。」

  「看我?」裴修遠回以她一個冷笑,哼道:「你有那麼好心?」

  「哎,我這話還沒說完呢。」風清宛吃吃一笑,擺手示意安媽媽她們退下,待得屋子裡只剩她和裴修遠後,才壓低了聲音,湊近了裴修遠一字一句道:「來看看,你怎麼還不死啊!」

  裴修遠猛的挺直了身子,全身戒備的看著她,漆黑的眸子滿是深不見底的恨意。

  「毒婦,你到底想幹什麼?」

  風清宛滿意的看著裴修遠的表情,微微的退開身子,四處打量了一番,方才道:「我覺得我還是搬回來住好。」

  「你休想。」

  風清宛詫異的回頭,道:「這話說得!我們可是拜了天地的夫妻,這樣分房住傳了出去,對你,對裴家可都不好聽。」

  「那又怎樣?!」裴修遠抬頭,因為憤怒,脖子上青筋糾結,如刀的目光落在風清宛身上,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主意?你不就是想搬回來,找個機會弄死我嗎?」

  「哎呀!」風清宛痛惜的歎了口氣,一臉失望的道:「竟然被你看出來。」

  裴修遠哼一聲。

  「那你幫我把那兩箱子的首飾要回來,不然的話……」風清宛看了裴修遠笑了笑。

  「你那是什麼表情。」裴修遠惱怒的瞪了風清宛,怒聲道:「你竟還敢威脅我,我立刻一紙休書休了你。」

  「撲嗤」一聲,風清宛笑了出來,她像看怪物一樣看了裴修遠,稍傾才冷聲道:「你從前總說,做人要認清現實,怎的輪到自己就忘了?你要是能休我,我今天還能站在這?」

  裴修遠嘴唇翕了翕。

  「不過你放心,」風清宛卻又忽的放柔了聲音,一字一句道:「那麼多的債,我總要一筆一筆討回來的,你這最大的債主,當然是放在最後的。」

  裴修遠張了張嘴,也不知道是想問她為什麼還是想問她什麼債,但,風清宛卻是沒給她機會,話落轉身走了出去,邊走邊道:「眼下,我便去討第一筆債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1:22

12誘你上鉤

  百樂堂。

  崔氏正與崔玉珍說著話,聽得門外的丫鬟來回,說是大奶奶求見,冷冷的撇了嘴,嗤笑道:「也不知道她是哪門子的大奶奶,不見。讓她滾回去。」

  小丫鬟福了一福,便退了下去回話。

  坐在一側的崔玉珍眼珠子轉了轉,對崔氏道:「姑媽,你說她會不會是為那兩箱子首飾來的?」

  崔氏使了眼色給一側侍候的錦兒,錦兒便會意的走到了門外,擔負起守備的責任來。

  崔氏這才壓低了聲音對崔玉珍道:「我早讓吳媽媽送出去了,她就是將這府裡掘地三尺,也沒用。」話落,掩了嘴,吃吃的笑。

  崔玉珍聽得心中一喜,臉上卻是故作擔憂的道:「姑媽,這樣真的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崔氏眉眼一挑,冷聲道:「連她人都是我裴家的,那些東西算得個什麼。」末了又歎了口氣道:「說來,真是苦了你。自小對修遠一片真情,沒成想……」眼見崔玉珍神色黯然,崔氏連忙道:「你放心,姑媽總是會替你做主的。」

  做主?!崔玉珍心裡冷笑連連,她要是再指望這個姑媽,只怕黃花菜都涼了。現如今,她不會再靠任何人,她要憑著自己的本事,達到目的。

  「我總歸是聽姑媽的。」崔玉珍臉色微紅的說道。

  崔氏眼裡的笑意便越發的濃了,輕聲道:「等那些東西脫手,姑媽就帶你去福祥記打幾套拿得出手的頭面。」

  「玉珍謝姑媽。」崔玉珍連忙起身對崔氏福了福。

  屋子外面,得了小丫鬟回話的風清宛並不急也不惱,她點了點頭,對小丫鬟道:「告訴太太一聲,我在老太太那,若是有事可去老太太那尋我。」

  小丫鬟應了聲是,目送風清宛離開後,便轉身進去回稟。

  錦兒得了話,先是在原地頓了頓,稍傾才提腳走了進去。

  崔氏看到她進來,便停了與崔玉珍的話,看了錦兒道:「人走了?」

  「走了,」錦兒上前,輕聲道:「說是去老太太那,太太若是有事,可去那邊尋。」

  崔玉珍的臉色便白了白,當初她與裴修遠的婚事老太太是極力反對的,雖說最終沒成的原因很複雜,但老太太的阻力不可小覷。原以為出了新婚夜那樣的事,老太太心裡應該對風清宛不虞,可事實卻不然。

  「姑媽……」崔玉珍猶疑的看了崔氏,「不能讓她與老太太多接觸。」

  崔氏何償願意,前幾日裴史氏當眾下她的臉,她可是記得清楚的很。驀的腦子一個凜凜,看了崔玉珍道:「老太太將查嫁妝的事交給了徐媽媽,這幾日一直沒什麼動靜。她忽然說要去老太太那,難道說是有什麼消息了?」

  崔玉珍臉上的神色便越發的白了,連忙道:「姑媽,你趕緊也過去看看吧。」

  崔氏點頭,喊了錦兒進來侍候換衣,心急火燎的朝松鶴堂走去。

  松鶴堂,小丫鬟才回了話,金釵便打起簾子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笑了道:「老太太才念叨著,大奶奶就來了。」

  風清宛給了金釵一個淺淺的笑臉,裴史氏跟前的這一撥丫頭,金釵、金釧是大太太崔氏的人,銀珠、銀瓶是二太太那邊的,瑪瑙、翡翠則是三太太的。

  進了屋子,正與徐媽媽說話的裴史氏笑瞇瞇了抬了頭,招呼風清宛,「過來,坐我邊上來。」

  風清宛先福身行了禮,過後才走了上前,在裴史氏跟前的繡墩上半側了身子坐定,笑了道:「老祖宗可是遇上什麼好事了,這麼高興?」

  裴史氏便笑了道:「到也算是件喜事,就是我娘家的侄孫女兒過幾日要來雲京了。」

  裴史氏的娘家史氏是金陵望族,曾經出過一個太妃,現在雖說族中並無什麼人在朝中身居高官,但因著姻親糾結,又有從前的底子在,也算是門庭中興。

  裴史氏的這個侄孫女史安棋,風清宛記得當年史安棋來京都後,一次遊玩中偶遇當朝六皇子,後來便順理成章的成了六皇子妃。性情溫婉的史安棋和同樣溫文爾雅的六皇子婚後過得也很是幸福。

  上世因為自己一心操持中饋而與史安棋沒什麼過深的瞭解,這世一定要把握好機會,將來,便算是她離了裴府,裴家若是想借六皇子的勢來對付她,想必依著史安棋的性子,一定不會太為難自己。

  「是嘛,孫小姐難得來一趟京都,我想想有什麼好玩的地好吃的,一定要好好的招待孫小姐。」風清宛熱情的說道。

  下一刻,便陪了裴史氏商議起來,哪裡有好無的,哪裡有好吃的。

  說了約半盞茶的功夫,裴史氏見風清宛隻字不提來意,只殷切的在一邊幫她出著招待史安棋的主意,暗暗的歎了口氣後,這才輕聲道:「你是為嫁妝的事吧?」

  風清宛臉上的笑便僵了僵,稍傾微微的垂了臉,雖不言語,但神色間卻多了些許晦澀。

  裴史氏看了風清宛的神色,略一沉吟對一側的徐媽媽道:「老徐你來說吧。」

  徐媽媽上前,福了福,輕聲道:「大奶奶,到是發現幾個可疑的人,只是因著東西找不到,不好落實了罪名。」

  風清宛自是知曉裴史氏惱恨崔氏的吃裡扒外,可要真讓裴史氏下手收拾了崔氏怕是也不可能,如此一來,失的可真就是裴家的面子。好在,她原本也就沒想得這麼美。

  「老祖宗,前兒個哥哥使人送信來,說是看到大太太身邊的吳媽媽跑了幾家當鋪,您看要不要將吳媽媽喊來問問話。」

  裴史氏聽得風清宛的話,眉宇微微的蹙了蹙,看了風清宛道:「你兄長已知此事?」

  風清宛點了點頭。

  「你……」裴史氏張了嘴欲要喝斥的話最終還是被她嚥了回去,稍傾,沉聲道:「那令尊呢?」

  風清宛連忙道:「我告訴了哥哥,這事暫時先瞞著父樣。」

  裴史氏便吁了口氣,她到不是擔心風展成會替風清宛出頭,而是擔心風展會以此為借口,拿回風清宛的嫁妝。

  「既是這樣,老徐你去大太太那邊,把吳媽媽喊來。」

  徐媽媽應了聲是,正要走出去。

  屋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老太太,大太太來了。」

  裴史氏臉上便有了一抹冷笑,淡淡的道:「她來得到是時候,讓她進來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1:56

13步步緊逼

  崔氏才一進屋子,便感覺到屋裡的氣氛有些詭異,心不由自主的便沉了沉,臉上不敢露出破綻,上前向裴史氏請了安後,便坐到了一側,目光時不時的悄悄撩風清宛幾眼。

  風清宛自是將崔氏的神色收入眼底,唇邊嚼了抹笑,輕聲道:「清宛見過太太。」

  崔氏蹙了蹙眉頭,不悅的道:「修遠還在養傷,你沒事不在她跟前侍候,跑來跑去的幹什麼?」

  「回太太的話,大少爺身邊有雪姨娘侍候,清宛得了些消息,尋太太不見,便只有到老太太這來了。」

  崔氏緊擰著的眉頭便越發的緊了,隨之而起的還有眼皮也跟著跳了跳,她壓下心頭的慌亂,沉聲道:「什麼消息?」

  風清宛呵呵一笑,將目光看向徐媽媽,嬌聲道:「媽媽,還是你來說吧。」

  徐媽媽看了看裴史氏,待看到裴史氏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後,便走到崔氏跟前福了福,方輕聲道:「太太,老太太想請您身邊侍候的吳媽媽來問問話,不知道方不方便。」

  崔氏的眉眼急劇的跳了起來,她霍然抬頭看了裴史氏,扯了一個難看的笑臉,輕聲道:「我讓吳媽媽去辦事了,不知道母親想要問她什麼話?要是急的話,媳婦這就讓人去找了她回來。」

  裴史氏撩了眼風清宛,稍後才看了崔氏道:「哦,你派她去做的什麼差事?」

  崔氏一頓,稍傾,胡亂的扯了個謊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讓她去相國寺添些香油錢。」

  裴史氏點了點頭,道:「清宛的兄長讓人帶信來,說是看到吳媽媽在當鋪裡出沒,問是不是咱們府裡手上不靈活。」

  崔氏霍然轉了身看向風清宛,不悅的說道:「你難不成還懷疑是吳媽媽偷了你那些嫁妝不成?」

  風清宛微微抬了眼,看向崔氏道:「太太,知人知面不知心。東西總歸是不見了,既然一日沒尋著,那便是說誰都有可能是賊,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崔氏冷笑道:「照你這麼說,便是老太太,我,還有這府裡的老爺少爺小姐們,都有可能是賊了?」

  風清宛眼見崔氏話落,拿了眼角光的去覷裴史氏,心知她這是有心離間,當下心頭不由便冷笑,臉上卻是做出一副駭然的神色,失聲道:「太太,這話怎麼說得。」

  「怎麼說不得?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風清宛便站起身,走到崔氏跟前端端正正的一禮過後,方說道:「清宛不知道太太為何要這般冤屈清宛,許是清宛哪裡做得不對惹得太太不喜,清宛在這向太太賠禮了。」話落,直了身,微抬了眉眼看向崔氏,道:「那些首飾因著是家母遺物為著往後有個念想,所以清宛才一力要追回。但那並不表示清宛便會懷疑府上太太老爺少爺小姐們,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還請太太不要多想,清宛實無那等齷齪心思。」

  崔氏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拿什麼話來回風清宛。

  裴史氏在一邊看得直搖頭,從前這個大兒媳婦也聰慧的,怎的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卻越發的蠢笨了呢?!

  「好了,大孫媳婦說的有道理,你也別想多了。」裴史氏看了崔氏對身側的銀珠吩咐道:「你跑一趟,去大門上看看,若是吳媽媽回來了,便將她喊到這來。」

  「是,老太太。」

  銀珠退了下去。

  崔氏心中不由便一急,吳媽媽的忠心她自是知曉的,可現在她怕的不是扯出自己,怕的是裴史氏藉機要除了吳媽媽,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母親……」崔氏剛想找個借口離去,找人交待吳媽媽幾句。不想,裴史氏卻是打斷了她的話,「你也別擔心,就只是找她來問問話,沒別的事。」

  崔氏還欲再說,可又怕自己急著離去,反而讓人覺得她是去串口供了。雖然,事實確實是這樣,但表面的工作卻還是要做的。只得心急如焚的坐著,只期待吳媽媽一時半會兒的不要回來。

  可顯然,事實與理想總是會偏離的。

  「老太太,銀珠姐姐帶了太太屋裡的吳媽媽回來了。」

  屋外小丫鬟朝裡回道。

  崔氏一顆心砌底的掉了下去,這一刻,眼瞼下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著。

  裴史氏撩了眼崔氏,淡淡的道:「讓她們進來吧。」

  簾子一撩,銀珠走在前裡,吳媽媽走在後面。待進了屋子,吳媽媽先向裴史氏行禮,然後又向崔氏和風清宛行禮,最後才低眉垂眼的站到了一側。

  風清宛看著吳媽媽緊緊攥起的手,眉梢幾不可見的揚了揚。

  「大孫媳婦,你來問吧。」裴史氏笑瞇瞇的看了風清宛道。

  風清宛暗暗的撇了撇嘴,雖然知曉裴史氏這是想要製造她與崔氏之間的矛盾,但卻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反正,她這輩子跟崔氏只可能是仇人。

  「如此,清宛便俞越了。」風清宛起身福了福,不顧崔氏難看的臉色,走到吳媽媽跟前,先不急著開口,只是上下仔細的打量了吳媽媽一番,稍後才冷聲道:「吳媽媽,城西柳樹胡同可有媽媽的親眷?」

  風清宛的話才落下,別說是吳媽媽,便是崔氏臉色都瞬間慘白如紙。

  要說,還真虧了重活一世的功勞,讓風清宛能在這個時候打崔氏和吳媽媽一個措手不及。城西柳樹胡同有個二進小院,是崔氏在裴修遠不肯迎娶崔玉珍後,由著崔氏私自替崔玉珍置辦下來的小院。

  而那兩箱子首飾想來,崔氏定是將它放到了那。

  「大少奶奶……」吳媽媽駭然的看著風清宛,哆了唇道:「老奴不明白大少奶奶的意思。」

  風清宛笑了笑,眼角的餘光撩了眼崔氏,言聲溫和的道:「沒什麼,就是聽人說,吳媽媽時常去柳樹胡同,所以想問問,吳媽媽可是在那有親戚。聽說那有個二進的小院,位置極好,每年光是出租便有百十來兩的銀子好賺。」

  「你該問的不問,瞎扯些這些個沒用的做什麼?」崔氏惱怒的打斷了風清宛的話,一邊頻頻給吳媽媽使眼色,讓她找借口退下去。

  風清宛沒有理會崔氏,而是撩了眼面沉如水的裴史氏,隨後,笑了道:「太太教訓的是,吳媽媽,我家兄長說,看到你去了幾家當鋪,不知道可有此事。」

  「沒,沒有。」吳媽媽連連擺手道:「許是舅老爺看錯了。」

  風清宛點了點頭,「說得也對,許是哥哥認錯了人。」

  崔氏和吳媽媽同時鬆了口氣,以為風清宛就此了了,卻不想,下一刻,風清宛卻突的抬頭,迎著吳媽媽甜甜一笑,說道:「媽媽,你今兒沒去柳樹胡同吧?」

  「沒有。」吳媽媽連忙搖頭,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怎麼了?大奶奶怎的這般問?」

  「哦,今兒柳樹胡同我說的那兩進小院突的走了水,鄰里救火的時候竟然找到了兩箱子首飾,聽說,那家子人因為說不出那兩箱子首飾的來源,怕是要進順天府呢。」

  崔氏「騰」的一聲站了起來,瞪了風清宛,「你從哪裡聽說的。」

  風清宛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道:「兄長早上讓人送了信來,清宛得了信便去尋太太,可是太太不在,清宛這才來了老太太這。」

  崔氏眼前一黑,便要倒了下去,耳邊卻又響起風清宛接下來的話。

  「哥哥說,今天要來接我去看看,那兩箱子首飾是不是我丟失的那兩箱子。」

  崔氏果斷的閉上了眼,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2:08

14初戰告捷

  「大夫怎麼說?」

  「說是急火攻心,吃兩貼藥就好了。」

  「哎,出什麼事了?怎麼好端端的就暈倒了呢?」

  「表小姐,奴婢還要去老太太那回話,先告退了。」

  「哎……」

  很快耳邊便清靜下來,稍傾一陣細碎的步子聲響起,淡淡的蘭香沁入心肺,崔氏緩緩的睜開眼,對上崔玉珍慘白著急的臉。

  「姑媽,你醒了。」

  崔氏掙扎欲要起來,崔玉珍連忙上前扶了,崔氏左右看看,輕聲道:「誰送我回來的?」

  「是老太太那邊的翡翠喊了幾個婆子將姑媽送回來的。」崔玉珍小心的打量崔氏的神色,猶疑的道:「姑媽,發生什麼事了?您怎麼會突然暈倒。」

  崔氏卻是沒有回答崔玉珍的問話,反而是急急的道:「吳媽媽呢?她在哪?還有風清宛那個小賤人呢?」

  崔玉珍見崔氏神色慌亂,心裡便有了大事不妙的感覺,輕聲道:「吳媽媽跟著老太太還有風清宛出去了。」

  「出去了?」崔氏臉色一白,身子晃了晃,人便向後仰了下去。嚇得崔玉珍連忙一把托住了,急聲道:「姑媽,到底出什麼事了?我讓人去喊姑丈回來吧?」

  眼見崔玉珍便要喊丫鬟進來,崔氏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啞聲道:「不,不能喊你姑丈回來。」

  崔玉珍惶恐的道:「可是您……」

  「風清宛那個小賤人找到柳樹胡同了。」崔氏咬牙切齒的說道。

  崔玉珍聞言「撲通」一聲,跌坐在身下的梨木鐫花椅上,失色道:「她……她怎麼會知道的?」

  「說是昨兒個失火,鄰里救火,然後不知怎的就找到了那兩箱子首飾。」

  「胡說,怎麼可能那麼巧!」崔玉珍騰的一下自椅子裡站起,因為氣惱,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哽咽道:「她故意的,她肯定早就知道了,一定是這樣的。」

  崔氏看著氣得渾身亂顫的崔玉珍,撫了額頭,戚聲道:「怎麼辦?一旦老太太知道那宅子在你的名下……」

  「知道了又怎樣!」崔玉珍瞪圓了眸子看向崔氏,冷聲道:「堂堂清河崔氏難道連個二進的院子都置不起?」

  崔氏疑惑的看了崔玉珍,「你是說我們死不認帳。」

  「姑媽頂聰明的人怎的這會子卻是糊塗了?」崔玉珍抬眼看了崔氏,輕聲道:「那宅子本就是當年我來雲京時,姑媽受家父所托置下的,只是後來擔心我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不方便,才接了進府,那宅子便租了出去。」

  「那,那兩箱子首飾怎麼解釋?」

  「底下的奴才手腳不乾淨,與姑媽有什麼關係?」

  崔氏駭然的看了崔玉珍,「你是說,讓吳媽媽背了?」

  「不然,姑媽還有別的法子?」崔玉珍目帶嘲諷的看了崔氏。

  吳媽媽!那可是侍候了她一輩子的老人,若是依了崔玉珍的意思,那得寒了多少人的心?可若是想要開脫吳媽媽,弄不好,就要搭進自己。

  崔氏的猶疑被崔玉珍看在眼裡。

  「姑媽還當早些拿主意。」崔玉珍輕聲道:「老太太的手段姑媽是知曉的,若是讓她問出個什麼,姑媽這管家之權就不只是去三分之一了。」

  崔氏臉上的神色一緊,想起裴史氏當日的話,沉聲道:「可是吳媽媽她能同意背黑鍋嗎?」

  崔玉珍挑了挑眉梢,暗道:自己從前真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將希望寄托在這樣蠢笨的人身上。

  她笑吟吟的上前,俯身在崔氏耳邊輕聲言語了幾句。

  下一刻,崔氏便連連點頭,急急的握了崔玉珍的手,道:「事不宜遲,你趕緊去安排,搶在老太太前面將話遞給吳媽媽,不然,一旦吳媽媽受不住嚇供出我,那就完了。」

  「姑媽安心,我這就去安排。」崔玉珍返身喊了錦兒進來侍候,她則帶了丫鬟去行事。

  另一廂,芙蓉院裡,躺在榻上的裴修遠聽完青城的回話,半響沒說出一句話。

  「少爺?」

  青城猶疑的看了榻上的裴修遠,自己家太太是什麼樣的人,少爺不是早就知道了,怎麼這會子臉色卻是這般難看。

  裴修遠收回思緒,看了青城道:「這麼說,東西真的是太太偷的?」

  青城駭然的看了裴修遠,少爺這是怎麼了,竟然會將那個「偷」字放在太太身上!但青城卻不敢順著裴修遠的話說,飛快的垂了眉眼道:「小的不知道,只是派去跟著的人回來說,那兩箱子東西確是大少奶奶丟失的。」

  「荒唐!」

  裴修遠一聲怒喝,青城嚇得一個戰戰。

  良久。

  「你下去吧,待大少奶奶回來,請她來見我。」

  「是,少爺。」

  青城退下後,裴修遠靠在榻上,目光落在自己胸前的傷口上,臉上生起一抹惘然的神色,稍傾又唇角微勾給了自己一個嘲諷的笑。

  此刻的風清宛,卻是正抱了裴史氏的胳脯哭得悲悲切切。

  裴史氏蹙了眉頭,輕聲道:「好了,別難過了,東西找回來了,應該高興才是啊。」

  「老太太,」風清宛抬了滿是淚水的臉,感激萬分的看了裴史氏道:「多虧了有老太太,不然清宛真是愧對家母。」

  裴史氏微微抬起的眼瞼便幾不可見的動了動,唇角微微的挑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忖道:真不愧是丞相府出來的,心計手段如此之深又能見機行事不好大喜功,到是著實難得,這般玲瓏的人足以擔當起宗婦之責。

  「哎,我這沒用的老太太又沒幫上什麼,是你母親在天之靈保佑你呢,不然好端端的怎的就這處宅子失火。」裴史氏意有所指的對風清宛說道。

  她不是傻瓜,只是年紀大了,不願再為這些瑣事操心。但那並不代表她不知曉府裡的那些齷齪,若不是崔氏太過,她還是樂得睜隻眼閉只眼過這安心日子的。

  這孫媳婦也著實好手段,怕是還沒進門的時候便將崔氏和裴修遠查了個透,崔氏的貪婪,裴修遠的好色成性,崔玉珍的自甘下賤,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在她心裡有本帳呢?想到這,裴史氏褐色的眸子微瞇,目光銳歷的打量著風清宛。

  也許,新婚之夜的事,當真是她欲圖謀殺親夫!這般,敗了裴修遠的名聲,又可名正言順的離開裴家。裴史氏的目光瞬間冷寒如冰。

  風清宛若不是重活一世,怕是這會子便不堪老太太的目光而心惶惶露出破綻。她如何不知這在大宅門活了一輩子的裴史氏此刻想到了什麼?但,那又如何!她可沒想過以此為借口離開裴家。

  「老太太說得是,定是家母天上有靈,不忍見清宛為惡奴所欺。」風清宛低垂眉眼,好巧不巧掛在眼捷上的淚珠兒便那樣「啪」的一聲掉落下去,說不出的柔弱可憐。「老太太,清宛初來乍到,一切還仰仗老太太替清宛做主。」

  「惡奴?」裴史氏眉眼間掠過一抹複雜,稍傾淡淡的道:「你受了這等委屈,可曾想過和離歸家?」

  風清宛駭然抬頭看了裴史氏道:「老太太怎會這般想?清宛雖不認識多少字,但從一而終卻還是知曉的。」

  裴史氏一瞬間不由得便越發的惘然,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2:30

15極力打壓

  「你怎麼看?」

  徐媽媽正托著個烏漆小茶盤,茶盤上菊瓣翡翠茶盅裡橙黃色的茶湯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她將茶盅擺放到裴史氏跟前的梅花朱漆小几上,想了想道:「孫少奶奶行事到有內幾分老太太年輕時的模樣。」

  裴史氏唇角便翹了翹,端了茶盅,卻沒有放到嘴邊,而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茶盅裡的茶湯。

  徐媽媽知曉這是裴史氏在想事情,輕手輕腳的退到一邊。

  良久。

  「你說,讓她接手中饋怎麼樣?」

  徐媽媽眉梢幾不可見的揚了揚,目光悄然的掃過屋裡侍候的幾個大丫鬟,輕聲道:「怕是還太年輕了些吧。」

  裴史氏微垂的眉眼間便有了一抹幾不可見的笑,端起茶盅,輕輕的抿了口。

  稍傾,門外便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老太太,大太太來了。」

  裴史氏不慌不忙的放了手裡的茶盅,又拿了帕子拭了拭嘴角,這才道:「讓她進來吧。」

  門簾被打起,神色萎靡的崔氏由著崔玉珍扶著走進來。

  「給老太太請安。」崔氏上前行禮。

  「起來吧,你身子不好便在屋裡歇著,我這又沒什麼事?」目光一轉,落在崔玉珍身上,淡淡的道:「到是表小姐,有些日子沒見著了,還好吧?」

  崔玉珍便鬆開扶著崔氏的身,福身向裴史氏行禮,「玉珍見過老祖宗,謝老祖宗掛念,玉珍一切都好。」

  裴史氏便點了點頭,淡淡的道:「坐吧。」

  崔玉珍便起身扶了崔氏一起落座。

  便有小丫鬟上前奉茶。

  待得喝了口熱茶,崔氏掃了眼屋裡侍候的丫鬟,便生裴史氏卻是當不曾看見,只低了頭喝茶。

  崔氏無奈,只得輕聲道:「母親,媳婦有些話想與母親說。」

  裴史氏這才放了手裡的茶盅,看了眼徐媽媽,徐媽媽便起身,將屋裡侍候的丫鬟都帶了下去。

  崔氏起身,走到裴史氏跟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一側的崔玉珍也跟著站了起來,上前跪在崔氏身邊。

  「大兒媳婦,你這是做什麼?」裴史氏作勢看著臉白如鬼的崔氏,心裡卻是笑開了花。崔氏是宗婦,又出身大家,裴史氏往昔還是顧全她的面子的,可無奈崔氏卻是個給臉不要臉的。

  「母親,媳婦治下不嚴,做出這等子醜事,實在辜負了母親的心意。」崔氏捂了臉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她是侍候我一輩子的老人,卻做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媳婦

  實在愧對母親的厚愛與信任。」

  裴史氏微微的撩了眼,目光落在崔氏雖極力控制但卻仍不安份的眸子上,稍傾,挑了唇角淺淺一笑,輕聲道:「巧了,吳婆子也在那哭天搶地的喊冤枉,直說著要讓你替她做主。」

  崔氏臉上的神色一緊,不由自主的便撇了眼去看一側的崔玉珍,暗道:明明已經讓她下去安排了,只要吳婆子背了,他的兒子立刻提了大管事,不然,一家子全都發賣了。怎的……

  崔玉珍感覺到崔氏的目光,只氣得眼前發黑,極力才控制住了情緒,頭低的越發的低,藏在袖子裡的手略略用力的擰了把崔氏,崔氏乍然回神,連忙抬起頭看向裴史氏。

  「媳婦也正要問她為何做出這等天理難容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不介意對質。她卻不知,她適才與崔玉珍的一番小動作早已落入裴史氏眼裡。

  「跟個下人計較什麼。」裴史氏淡淡的道:「我已經讓人將她打了二十板子,發賣出去了。」

  崔氏只一怔過後,便飛快的道:「母親也太慈善了,這樣的人就該幾十板子打死了事,省得帶壞了別的下人。」

  裴史氏看著崔氏眉眼間的戾色,暗暗的歎了口氣,吳媽媽侍候了她幾十年,關健時刻還替她背了黑鍋,她不說求幾句情,卻是這樣惡毒的話都說得出來。可見,這人啊,已經自私無恥到何種地步。

  「起來吧,你不來,我也正想使人來喊你,你安排下大孫媳婦認親的日子,完了,也好讓他們回門。」

  崔氏先是愕在了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裴史氏就這樣重拿輕放了!

  裴史氏又看了眼一側乖巧賠跪著的崔玉珍,輕聲道:「表小姐年紀也不小了,你雖是心疼她,可也沒得將她一輩子放在身邊的道理。以前你忙著主持府裡中饋,現在有老三媳婦幫你,你就騰出時間替她好好尋門親事吧。」

  崔氏和崔玉珍被裴史氏的話說得同時,生心裡生起一股寒氣,難道說,裴史氏要插手崔玉珍的婚事了?

  崔玉珍眉眼微轉,稍傾,輕聲道:「老祖宗,玉珍有一事要回稟老祖宗。」

  裴史氏笑瞇瞇的看了崔玉珍,「哦,什麼事,說吧。」

  「玉珍想搬出去住。」

  崔氏猛的回頭看了崔玉珍,「玉珍……」

  崔玉珍搖了搖頭,看了裴史氏道:「玉珍這些年承蒙老祖宗憐惜,姑媽疼愛厚顏在府上打擾多年,現如今玉珍也大了,府裡的少爺們也一日大似一日,玉珍還是搬出去住的好。」

  「一時之間,表小姐搬到哪裡去呢?再說,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兒家,終究不方便。」裴史氏輕聲道:「你聽老祖宗的,就在這園子裡住下,讓你姑媽好好給你找個人家,安安心心的備嫁。」

  崔玉珍低垂了眉眼,柔聲道:「當日初至京都時,家中長輩曾經置下一個二進的院子,便是老祖宗才去的柳樹胡同。」

  若不是因著崔玉珍不是裴家正經的孫兒輩,裴史氏怕是早就將手裡的茶盅當頭砸了下去。饒是如此卻還是氣得手抖了幾抖,半響才控制了情緒,淡淡的道:「即是如此,那便依了表小姐的意思吧。」

  「母親……」崔氏霍然抬頭看了裴史氏,急聲道:「玉珍她一個單身的小姐,如何能……」

  「瞧你這話說得,」裴史氏不滿的撩了眼崔氏,徐徐緩緩的說道:「怎麼覺得好似是我這老太太容不得人,將人趕了出去似的。」

  「母親,媳婦不是這個意思,媳婦只是……」

  「好了,你下去吧,我累了。」

  裴史氏擺了擺手,對崔氏吩咐道。

  這個關頭,崔氏不敢再留下分辯,只得起身行禮退下。

  離了松鶴堂,崔氏便不滿的對崔玉珍道:「你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下,就這樣自作主張,看吧人都被你得罪了。」

  崔玉珍挽了崔氏的胳膊,賠了笑道:「姑媽,我這不是為了替姑媽分憂嗎!」

  崔氏猶疑的看向崔玉珍。

  「姑媽總不能上趕著告訴老太太,這院子是崔家替我置下的吧?」崔玉珍看了崔氏,眼見崔氏眼裡還有不贊同,少不得又解釋道:「我其實還想著,住在外面,表哥若是心裡不痛快了,也有個地方走走。」

  崔氏歎了口氣,輕聲道:「那也不能……」

  卻在這時,崔玉珍扯了扯崔氏的手,便見金釵遠遠的走了過來。

  「金釵,你這是往哪去呢?」崔氏笑吟吟的問道。

  金釵福了一福,輕聲道:「回太太的話,奴婢去廚房看看老太太的燕窩好了沒。」

  崔氏便笑著往邊上讓了讓,「那快去吧。」

  兩人擦肩而過時,金釵壓了聲,飛快的說了一句話。

  崔氏臉上的笑便僵在臉上,續而,面色一沉,拖了崔玉珍便急急的離去。

  屋子裡,裴史氏半響沒吱聲,半響忽的便抬手欲要將桌上的茶盅掃了,可終究卻是捨不得,臨了重重的拍了桌子,怒聲道:「小蹄子,玩心思玩到我跟前來了。」

  崔玉珍的那番作為說實話還真入不了裴史氏的眼,但終究覺得自己的威嚴受了挑釁,撇了頭,對徐媽媽道:「你留個心,表小姐那若是我們大太太忙不過來,少不得要我們替她操操心,總不能一輩子留在裴家做老姑娘。」

  徐媽媽連忙應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2:44

16你來我往

  「都出去。」

  屋子裡侍候的丫鬟立刻齊齊低垂了眉眼,魚貫而出。

  待得屋子裡只剩下她二人時,崔玉珍拿起桌上的蓮紋青花茶壺倒了杯水,上前遞給崔氏,輕聲道:「姑媽,走了那麼遠的路,喝口水吧。」

  崔氏眉眼一豎抬手便要去拂,可在看到端茶的人是崔玉珍後,硬是半道改拂為接,卻是重重的將那茶盅扔到了桌上。

  「姑媽,到底出什麼事了?」崔玉珍抬了眼,小心的問道。

  崔氏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稍傾,咬牙道:「老虔婆,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哭不出來。」

  崔玉珍連忙撩了眼屋外,見錦兒一直守在那,才微微吁了口氣,可即便是這樣,心裡對崔氏的不知輕重還是很是惱火,又不能明說。想著,再問,還不知道要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便低了頭默然無語的陪著崔氏。

  好半響,崔氏咬牙切齒的聲音憤憤響起。

  「她竟然想讓那個小賤人奪了我的權,接手中饋。」

  崔玉珍一怔,稍傾,臉色便慘白的如同刷了層大白一樣。

  當年,崔氏可是實打實的跟在老太太身側學了五年,才開始主持裴府的中饋,便是如此,一些重要的地方還是裴史氏的人。這番,老太太竟然直接就說要讓風清宛主持中饋,若是這般的話,那她還有什麼盼頭?!

  「那個賤人呢?」崔氏猛的揚了聲音,「錦兒,錦兒。」

  「哎,太太,奴婢在。」錦兒幾步走了進來。

  「風清宛那個賤人呢?」

  錦兒撩了崔玉珍一眼,輕聲道:「大少奶奶在大少爺屋裡。」

  崔氏勃然色變,怒聲道:「怎的還讓她去大少爺屋裡,再有個好歹,你們死一千遍一萬遍也不夠。」

  「是大少爺讓人在二門處等著,一見了大少奶奶就請了去。」

  錦兒說完,目光略略的掃了眼完全沒了血色的崔玉珍一眼,冷冷的撇了撇嘴角。但下一刻,她便被暴怒的崔氏趕了下去。

  「修遠見她幹什麼?」崔氏看了崔玉珍。

  崔玉珍這會子也是像揣了個兔子一樣,惴惴不安的很。見崔氏問話,想了想道:「猜也猜不出來,姑媽何不親自過去看看?」

  崔氏點頭,「是這個理,走,我們去看看。」

  芙蓉院。

  風清宛待得裴修遠清退了屋中下人,方笑盈盈起身,走上前,目光如刀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裴修遠後,方嘲諷的道:「你還敢跟我獨處?」

  裴修遠迎著風清宛嘲諷的目光,挑了挑眉梢,稍傾唇角綻了抹笑,冷聲道:「你難道以為你還能得手?」

  風清宛搖了搖頭,撩了眼門外不時向裡探頭察看的青城,笑道:「你眼巴巴的使人將我請了來,就是為了跟我打嘴仗的?」

  「當然不是。」裴修遠斂起之前一派玩味的神色,目光肅沉的看了風清宛,在心裡斟酌一番後,才開口道:「我聽說,東西找到了。」

  「是的,找到了。」風清宛譏誚的看了裴修遠,頓了頓道:「是不是很可惜,很心疼?」

  裴修當即蹙了眉頭,大聲道:「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風清宛「嘖嘖」搖頭道:「我的意思當然是,東西被我找回來了,你指不定多可惜吧?你的好表妹這會子怕是難過的連飯都吃不下了,你難道不心疼?」

  「你是說我惦記著你那兩箱珠寶?」裴修遠用一種不可思異的目光看著風清宛,眼見風清宛篤定的樣子,由不得便氣得火冒三丈,怒聲道:「呸,你當我沒見過錢是不是?」

  「我當然知道你見過錢,可是我更知道你對錢就像對女人一樣,從來不會嫌少。」風清宛怒聲道。

  「你血口噴人。」裴修遠猛的坐了起來,眼睛裡像是燒了兩簇火一樣,看著風清宛,恨聲道:「我看是你想哪個野男人想瘋了,才是。」

  有那麼一瞬間,風清宛心裡有著抬手朝裴修遠狠狠撓過去的衝動,但在看到裴修遠漆黑的眸子裡那跳躍著的兩團火光時,卻是暗暗的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的惡氣。冷靜的思考起來,眼下的情形,短時間她已經不能對裴修遠動手。可即便這樣,也不能讓他好過。

  前世,裴修遠到處風流,卻不容許她對他之外的任何男人有好感,便是她與兄長之前的親厚,也使得他滿心惱火。這般想著,風清宛心裡便有了主意。

  「咦,你真聰明,被你猜中了。」風清宛拿了帕子掩了嘴,吃吃笑道:「你不知道吧,我心裡是有人,我這一生,生是為他,死也是為他呢。」

  裴修遠似是不曾想到,風清宛會這般坦然的認了。一時間,目瞪口呆的看了她,不解的道:「那你為何還要嫁過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裴修遠眉宇間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稍傾,沉聲道:「即如此,你為何又不肯和離?你離了裴家,再去嫁他便是。」

  風清宛狐疑的打量著裴修遠,不明白前世那個小雞肚腸的男人,怎的這會子不曾暴跳如雷,反而卻勸說她離開,一副君子成人之美的樣子!這樣的裴修遠讓她感覺很陌生。

  察覺到風清宛在悄然的打量自己,裴修遠先是身子僵了僵,下一刻,便眉眼一沉,一臉惱羞成怒的道:「你這樣死皮賴臉的留在裴家不肯走,莫不是對爺動了心,爺告訴你,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你。」末了重重的哼了一聲,「毒婦。」

  這樣才對嘛!

  風清宛吁了口氣,忖道: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我是毒婦?」她好笑的看了裴修遠,一字一句道:「那你知道你是什麼嗎?」

  裴修遠撇了頭,不搭理她。

  好在,風清宛原也不打算要他的回答,顧自說道:「我想說你是畜生,可又怕你沾污了畜生這種動物。想來想去,也就四個字。」目光緊鎖著裴修遠,聲如寒冰的道:「禽獸不如。」

  裴修遠感覺得到風清宛說最後四個字時,那種熟悉的氣勢洶洶的殺氣,目光惘然的看了風清宛,猶疑的道:「你恨我?」

  「你配嗎?」風清宛斂了眉眼,淡淡的道:「恨你,不是在浪費我自己的感情嗎?」

  裴修遠搖頭,他真的不懂了。

  便算是風清宛另有心上人,迫於婚約嫁了他,那也不可能是像眼前這樣不死不休的局面吧?只能說這其間或許有著他不知道的什麼原因。但會是原因呢?

  「少爺,太太和表小姐來了。」守在門外的青城對裴修遠回稟道。

  裴修遠蹙了蹙眉頭,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這府裡的人少來他這走走。

  「東西既然找回來了……」

  風清宛驀的抬頭打斷了裴修遠的話,「你想替她講情?」

  「得饒人處縣域饒人,大家都在一個屋簷下,你何必……」

  「遲了。」風清宛綻開一抹淺淺的笑,「吳媽媽挨不住板子,死了。你親親愛愛的小表妹也要搬出裴府了。」眼見,裴修遠臉上的怒色只停留一刻,風清宛又輕悠悠的加了句,「不過這樣豈不是更好,更方便你們這對狗男女勾勾搭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2:59

17拉攏打擊

  風清宛低眉垂眼的站在一側,由著崔氏拉了崔玉珍的手往裴修遠的手裡塞,更由著崔氏喋喋不休的抱怨,她只唇角含笑,做乖巧狀安靜的站在那。

  裴修遠看了眼神色淒婉目露艾怨的崔玉珍,又忍不住拿眼去瞧前一刻還牙尖嘴利,這一刻卻像被剪了爪子的貓一樣的風清宛,由不得便暗忖,這女人真是生錯了年代,不然奧斯卡金像獎捨她取誰?!

  「你到是說句話啊。」崔氏不滿的推了把神色恍惚的裴修遠,又見他目光不時的去撩風清宛,想起之前金釵傳的老太太欲要讓風清宛主持中饋的話,一時間恨得真是牙癢癢,沒好氣的對風清宛道:「你是個死人啊,我和玉珍來了這麼久,連杯茶也不知道上。」

  風清宛抬頭看向崔氏,前世的崔氏貪財是貪財了點,可也沒表現的這般愚蠢啊,怎的,才這麼件小事便讓她大失分寸,惘顧身份。那要是,她再動動手,崔氏還不得一根繩子套脖子自己把自己給了結了?

  「我說,你這人是聾了還是怎麼的?」崔氏見風清宛不動,只抬了一對漆黑閃亮的瞳眸看自己,不由得便越發的惱怒,聲音愈發的大了,「讓你去倒杯水也不會嗎?」

  「太太說對了,清宛還真不會。」風清宛抬頭迎了崔氏唇角微挑了給了她一個甜甜的笑,待看到崔氏勃然色變,即將要發作時,她卻又緊接著道:「可既是太太吩咐的,清宛自當從命。」

  崔氏那到了嘴邊的喝斥,便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而風清宛則是屈膝一福後,款款婷婷的走了下去,輕聲對屋外侍候著的趣兒和寶兒吩咐道:「太太和表小姐要用茶,你們快些去。」

  「是,大少奶奶。」

  寶兒和趣兒飛快的退了下去。

  風清宛正欲轉身,便看到被崔氏刻意留在外面的錦兒,正伸長了脖子朝這邊張望,風清宛步子一頓,略一沉吟,下一刻,便抬起頭,迎上錦兒,淡淡的笑了笑。

  錦兒一怔,飛快的低了頭,但很快的又抬起頭,待看到風清宛還是笑盈盈的看著自己,雖是滿心狐疑,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回以風清宛一個笑容。

  風清宛微微的頜了頜首,這才轉身朝裡面走進去。

  「大少奶奶。」

  寶兒和趣兒托了茶盤進來,俏生生的立在風清宛身邊。雖不曾明言,卻是告訴風清宛,茶水好了。

  風清宛臉帶笑容上前,自寶兒手裡接了茶盅,怕崔氏燙著,還特意拿起看了看,稍後才將茶水雙手呈了遞到崔氏跟前,「太太請用茶。」

  崔氏眉眼間閃過一抹狠歷,唇角勾了抹冷笑,抬手去接風清宛手裡的茶盅,不想便在這時,風清宛驀的抬頭笑瞇瞇的道:「太太小心,這茶水新沏的有些燙,莫失了手,傷著清宛到好說,若是傷了太太便不好了。」

  崔氏唇角的笑便僵在了臉上,她原本便想著使個暗手,將這茶潑了風清宛一身,可這會子風清宛提前把話說明了,她若是再這般做,便是刻意了!才出了吳媽媽的事……崔氏鐵青了臉接過風清宛手裡的茶盅。

  榻上的裴修遠臉上便生起一抹玩味的笑,目光熠熠的看向風清宛。

  「表哥,」崔玉珍身子微轉,擋了裴修遠的視線,將傲人的雙峰挺了挺,往裴修遠目光下又送了幾分,這才嬌聲道:「表哥可是答應玉珍了,往後定要時常來坐坐。」

  裴修遠淡淡的斂了目光,輕聲道:「我知道了,若是得空自是會去看你的。」

  崔玉珍有些不甘,往常裴修遠的目光總是不離她胸前,怎的今兒個她往前送了,裴修遠卻反而躲開了?難道真應了那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表小姐,請用茶。」

  耳邊響起風清宛的聲音。

  崔玉珍回神,抬頭,便看到風清宛正笑瞇瞇的看著她,這樣的笑容委實叫她不平。眼前的人搶了她的男人,搶了她裴大少夫人的位置!

  「有勞大少奶奶。」

  崔玉珍嬌柔可人的對著風清宛笑了笑,抬手去接風清宛手裡的茶盅,便在她心有打算時,驀的便看到風清宛眼裡劃過一抹針尖一樣的光芒,下一刻,手腕上一陣生痛,耳邊響起風清宛大呼小叫的聲音。

  「哎呀,表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連茶盅也接不穩!」風清宛一邊急急的拿帕子用了勁的去擦拭崔玉珍被茶水燙得一片鮮紅的手,一邊連聲對外面喊:「來人,快請大夫,表小姐被茶水給燙了。」

  「你……」崔玉珍霍然抬頭,滿目怒火的瞪了風清宛,奮力將手抽了出聲,嘶聲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哎,表小姐,你這話說得。」風清宛將手裡白如雪的帕子隨手一扔,笑盈盈的看了崔玉珍,一邊毫不在乎的道:「明明是表小姐你身嬌體弱,沒接住茶盅,怎麼就說是我故意了?」

  崔氏正心疼的抓了崔玉珍的手放在眼前看,眼見如肌雪一般的肌膚瞬間紅腫一大片,有些地方還被風清宛擦破了皮,由不得便咬牙切齒的看了風清宛,怒聲道:「玉珍說得沒錯,你就是故意的。」

  「太太,」風清宛失笑,搖頭道:「太太慎言,這種無憑無據的話還是少說的好。」

  「無憑無據?」崔氏譏誚的看向風清宛,嘲諷道:「怕是你早就懷恨在心,嫉恨玉珍得了修遠的心,所以你……」

  「笑話。」風清宛毫不容情的打斷了崔氏的話,冷笑道:「既然大少爺與表小姐情投意合,又怎會八抬大轎迎我入門?」頓了頓,目光帶笑的盯了崔氏道:「太太,知道的說你喜歡表小姐想要跟她永遠做一家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表小姐有什麼深仇大恨,這麼不擇手段的要毀了表小姐的名聲。」

  「我……」

  崔氏還要上前理論,卻是被崔玉珍一把扯住了,崔氏惘然的看了崔玉珍,「玉珍,這小賤人滿口子胡言亂語,你攔我做什麼,還不讓我上去教訓她。」

  崔玉珍看了風清宛,忽的便扯唇笑了笑,那笑容落在風清宛的眼裡,只覺得詭異的很。可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便是羅煞惡鬼在眼前,怕也只是一瞬間的驚懼。因此,只一眨眼的功夫,風清宛便落落大方的迎向崔玉珍。

  「是玉珍失手了,不怨大少奶奶。」

  「玉珍……」

  崔玉珍不去理會一側的崔氏,轉身對榻上將一切看盡眼底,卻始終不發一言的裴修遠福了一禮,淒聲道:「表哥好生養傷,玉珍改日再來探望。」

  「去吧。」裴修遠默了一默,稍傾方抬頭對崔玉珍道:「等會大夫來了,我讓丫頭領過來。」

  「謝表哥。」

  崔玉珍沒有得到自己預期的,神色落寞的往外走,崔氏急急的跟了上前,只才走到門口,卻是突的捂了肚子,臉上乍然間一片慘白,豆大的汗珠自額頭上冒了出來。

  「太太,您怎麼了?」錦兒和翠兒快步迎了上前,一人一邊扶了崔氏,急聲道:「太太,您臉色好難看。」

  崔氏只覺得肚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絞一樣,一股氣上衝下撞,她急急的夾了屁股,生怕在裴修遠面前失態,連聲催了錦兒,「快,快回百樂堂。」

  待得錦兒翠兒扶了崔氏離開後,裴修遠這才將若有所思的目光收回,抬頭看向笑得無害的風清宛,沉聲道:「你給她做了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3:18

18嚇不死你

  「怎麼,心痛了?難過了?」

  風清宛盈盈一笑,在裴修遠床前的美人榻上坐了下來,眉目微揚,目光咄咄的看向裴修遠。

  「哼」裴修遠一聲輕嗤,身子往後靠了靠,眼角的餘光看到雪兒在門邊一閃而過,眉眼微微動了動,略一沉吟,看了風清宛道:「我想過了,既然你對我無心,而我也不是非你不可,那不如好聚好散,我們還是和離吧。」

  風清宛點頭,「可以。」

  裴修遠目光一亮,便要喊人侍候筆墨,耳邊卻忽的響起寶兒的聲音。

  「錦兒姐姐,你怎的又回來了,可是落下了什麼東西?」

  「不是,是太太有幾句話讓我來轉告大少爺和大少奶奶。」

  裴修遠狐疑的看向風清宛,難道說崔氏已經知曉是風清宛對她下的手?想到這,略微壓底了身子,快速道:「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哦,最近太太肝火太盛,我替太太洩洩火。」風清宛將春蔥擬的手指放在眼前打量著,唇角嚼了淡淡的笑,好不得意的撩了眼裴修遠。

  原來只是洩藥!

  裴修遠心頭便鬆了口氣,他是看到風清宛接過寶兒手中茶盅時,長長的指甲飛快的在茶盅裡晃過的,之前以為是失手,待得崔氏發作時,才恍然發覺原來是風清宛動的手腳。

  「你就不怕她發覺了,拿你是問?」

  風清宛呵呵一笑,嘲諷的道:「拿我是問?茶水可是你的丫頭沖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裴修遠半天說不出一字,下一刻,擰了眉頭,看了風清宛道:「你早就準備好了?」

  「沒錯,」風清宛坦然的道:「我那裡有吃了斷腸七竅流血的,也有睡幾天人事不省的,還有碰了渾身潰爛而死的,當然最小兒科的就是這調調腸胃的。」

  裴修遠聽得直蹙眉頭,半響,猶疑的道:「都是替我備下的?」

  「是的。」風清宛脆聲道,眼見裴修遠眉宇間生起的惱怒,越發笑得溫婉甜美,湊了上前,言笑晏晏的道:「你可小心了,或者是你喝的茶水裡,或者是你洗澡的水裡,又或者是換穿的衣裳……我呢,也會小心點,下次盡量別再弄錯了藥,不然大家都失望,是不是?」

  裴修遠猛的抬頭,瞪了風清宛。

  風清宛對上他清秀的臉,在看到裴修遠漆黑眸子裡映著的那個森冷陰鷙的自己身影時,心裡驀的便生起一股漫天的悲涼。但下一刻,那悲涼便被噬骨的恨給代替。

  「大少爺,大少奶奶,錦兒求見。」

  風清宛笑了笑,慢慢的退回身坐回原處,看了裴修遠,笑了道:「你猜,錦兒她來所為何事?」

  眼前的這個女人……裴修遠腦海裡一瞬間閃過一詞,心如蛇蠍。

  「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風清宛歪了頭,作沉思狀,稍傾以手掩嘴,嬌聲一笑,「誰說我恨你?我可不恨你。」

  「不恨我,你處心積慮的要我死?」

  「哦,大少爺飽讀詩書,難道沒聽過一句話?」

  「什麼話?」

  「相殺相愛!」

  裴修遠當即便失笑,他看了斂了笑容,一臉嚴肅的風清宛道:「我們相愛嗎?我怎麼就只看到相殺,而不曾看到相愛呢?」

  「急什麼!」風清宛臉上又恢復成之前的神色,笑道:「正因為我們不相愛,所以才要相殺。要知道,人是在共處中產生感情的,是不是?」

  「你這都是什麼些歪理!」裴修遠不贊成的搖頭,但想著,風清宛已經答應和離,便也不想再過多糾纏,便道:「和離書,是你寫還是我寫?」

  「別急。」風清宛搖了搖頭,對裴修遠道:「錦兒在外面候著,還是先見過了錦兒,再說吧。」

  裴修遠點頭,揚聲道:「進來吧。」

  琉璃簾子發出一串清脆的響聲,錦兒眉眼輕垂,走了進來。

  「見過大少爺,大少奶奶。」

  裴修遠擺了擺手,「起來吧,可是母親那裡有什麼事?」

  錦兒眼角的餘光撩了眼自打她進來,臉上便笑容不止的風清宛一眼。適才,她隱隱約約聽到屋子裡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話語聲,卻因著兩人刻意的壓低聲音,而不曾聽得明白。但,就眼前的情形來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並不似下人傳的那樣。相反,這二人,似乎感情還是挺好的,不然,大少奶奶為什麼一直都是笑瞇瞇的?

  「回大少爺的話,太太讓奴婢來說一聲,明兒辰時一刻,大少爺領了大少奶奶去百樂堂認親。」

  「認親!」

  裴修遠錯愕的看向錦兒。

  錦兒點頭道:「是的,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成親後,還不曾認過親,大少奶奶也不曾回過門。等認完親,太太會再安排大少奶奶回門的事宜。」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大少爺。」

  錦兒起身退了下去。

  見裴修遠神色惘然的怔在那,風清宛好笑的搖了搖頭。忖道:都說是個聰明人,怎的那一簪子下去,沒把人給扎死,卻扎傻了!和離?若是他們能和離,這場婚事當初又如何會成?!

  「好了,我也要回去準備準備,便不打擾大少爺您休息了。」風清宛起身。

  裴修遠霍然抬頭看向她,嘴唇動了動。

  風清宛也不急,笑盈盈的看著他,似是在等著他說什麼。

  良久。

  「你去吧。」裴修遠擺了擺手。

  「是,大少爺。」風清宛屈膝行了個標準的婦禮,方退了下去。

  走出門外,眼見錦兒還沒離得太遠,正與個小丫鬟站在花蔭下說著話。眉梢,揚了揚,對荷香道:「走,我們去走走。」

  「是,大少奶奶。」

  荷香雖然想勸風清宛回屋做做明天認親的準備工作,但她自來是個不多話只以聽風清宛的話為準則的憨實人,風清宛既然開了口說要去走走,她自是只有認同的道理。

  風清宛可不知道荷香心裡想的事,她只是目光時斷時續的看向錦兒,腳步也朝著錦兒的方向移,待得越過錦兒走到一處花牆下,風清宛看了看,這是通向百樂堂的必經之路,想來應該可以與錦兒碰上,便停了下來,對荷香說道。

  「你回屋去取把扇子來,我有點熱了。」

  「是,奶奶。」

  荷香才走開沒多久,錦兒便自花牆後走了過來。

  「錦兒。」

  錦兒步子一頓,目光對上笑容滿面的風清宛,不知怎的,竟是後心處涼了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3:49

19以利誘之

  「見過大少奶奶。」

  「免了。」

  錦兒眉眼低垂退到一側,心裡卻是叫苦連天。府裡大太太跟大少奶奶打擂台的事,別人不清楚,她作為崔氏的一等丫鬟,卻是一清二楚的。這個時候在這裡遇上大少奶奶,一看就知道大奶奶是特意在這來堵她的。

  風清宛的將錦兒神色間的忐忑盡收眼內,由不得便暗笑,前世心比天高的人,這會子怎的就這般做低伏小了?還是說,這人都是犯賤的,你好說話了,她便覺得好欺,你難說話了,她也就怕了!

  「早就聽說你是太太屋裡最玲俐的人,現如今看著,可不正是。」風清宛邊說,邊轉身朝前走。

  錦兒有心想推辭,可是想起風清宛對付崔氏的手段,只得硬了頭皮跟上去,一邊輕聲道:「大少奶奶過獎了,那都是奴婢該盡的本份,談不上玲俐不玲俐。」

  風清宛笑了笑,忖道:我要是信你的,只怕背後怎麼被你弄死的,都不知道。

  「說起來,錦兒過了年便十七了吧?」

  錦兒怔了怔,偷偷的撩了眼風清宛,眼見,風清宛臉上神色淡淡的,似是沒有別的意思,輕聲回道:「回奶奶的話,奴婢過了年十六。」

  風清宛便斜斜的撩了錦兒一眼,笑道,「原來是我弄錯了,我想著雪姨娘十七了,你跟她從前是一起侍候太太的,年紀應該差不多。」

  錦兒聽得風清宛提起雪兒步子不由便頓了頓,驀的便想起前塵舊事。

  當年,崔氏的意思是將她撥去給裴修遠當通房丫頭的,不想,雪兒卻在她的花粉上動了手腳,那幾天她臉上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疹子,臨了,崔氏只得將雪兒給撥了下去。為此,錦兒沒少在後來的日子為難雪兒。

  見錦兒低頭不語,風清宛笑了笑,回頭道:「年紀不小了,你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錦兒被風清宛說到傷心處,由不得便澀聲道:「奴婢謝大少奶奶憐惜,只是,奴婢是太太的人,一切當聽從太太的安排。」

  「嗤」風清宛發出一聲輕笑,似笑非笑的看了錦兒道:「才說你是個玲俐的人,怎麼這會子卻又死心眼了?」

  錦兒似懂非懂的看向風清宛,看著笑得和善可親的風清宛,隱約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在下一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怎麼了,這是?」風清宛抬手在錦兒跟前晃了晃,打趣的道:「這三魂失了二魂半的。」

  錦兒連忙低了頭,急聲道:「是奴婢失禮了,大少奶奶見諒。」

  風清宛搖了搖頭,她自是知曉錦兒的稟性,若不給她看到的實實在在好處,一時之間是不會投誠的!而錦兒顯然還夠不上她徐徐圖之。於是,單刀直入的道:「我向太太要了你,怎麼樣?」

  錦兒霍然抬頭,目光猶疑的看向風清宛。

  風清宛當然明白錦兒的猶疑是什麼,錦兒除非是腦袋進水了才會答應放棄做當家太太的一等丫鬟,而來她這個根基不穩,風雨飄搖的大少奶奶屋裡。但,如果不是來做丫鬟,而是來做姨娘呢!

  一個是形將就木的糟老頭,一個是正當壯年風度翩翩的美公子,其間高下一目瞭然。

  「我的意思是,我想向太太了你,給大少爺做姨娘。」風清宛笑容溫婉的看了錦兒,柔聲道:「我也不怕明跟你說,雪兒我是看不上的,還有那個表小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與其偏宜了她們,不如……」

  風清宛的話頓在了那,她給出了餌,現在就看錦兒咬不咬鉤了。

  下一刻,錦兒小心翼翼的道:「為什麼是奴婢?」

  「因為你跟大少爺有緣啊!」風清宛笑盈盈的看了錦兒道:「我雖然進門的日子不多,可是這其間的事情,家兄早就為我打點妥當了。」

  錦兒想起崔玉珍在城西柳樹胡同的二進小院,對風清宛的話當下便信了幾分。但她自是知曉,天下沒有白得的好事!這位大少奶奶連太太的帳都不買,如何又會替她這樣的人打抱不平?

  「不知道,大少奶奶需要奴婢替您做什麼?」

  風清宛掩著嘴笑了,果然是個妙人啊!如此甚好,先借她的手來對付崔玉珍,然後再除掉她,替自己前世那沒有緣份的孩兒報了仇!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風清宛看了錦兒道:「我就是很不喜表小姐。」

  不喜表小姐!為什麼不喜表小姐呢?因為表小姐惦記著大少爺。錦兒在心裡將這番話過了一遍。既然惦記著大少爺的表小姐您不喜歡,又為何要眼巴巴的將自己送上大少爺的床呢?

  似是明白她心裡想的是什麼,風清宛笑了笑,淡淡的道:「別人不問自取是一回事,而我心甘情願拱手相讓又是一回事。」

  錦兒只一瞬間便領悟了這其間的意思,心裡對風清宛很是不恥,什麼不問自取,什麼心甘情願,左右都不過是無法得到大少爺的恩愛後的托詞罷了!但,又不可否認,風清宛的這個提議令她很是動心。

  「太太她很是疼惜表小姐,」錦兒一邊打量著風清宛的神色,一邊斟酌著道:「府裡曾經有傳言,太太原先是打算讓表小姐嫁給大少爺的。」

  風清宛冷冷的撩了眼錦兒,錦兒對上她冷寒如冰的目光,連忙飛快的低了頭。

  見錦兒露出惶恐的神色,風清宛挑了挑眉梢,冷聲道:「照你這般說,他們郎有情,妾有意,是我棒打鴛鴦了?」

  「不是的,」錦兒連聲道:「是奴婢不會說話,大少奶奶恕罪。」

  風清宛心裡劃過冷笑,淡淡的道:「你想想吧,其實老太太屋裡的金釵,金釧,還有太太身邊的翠兒,屏兒我都挺喜歡的。」

  錦兒瞬間臉白如紙,她幾乎是用一種看鬼的眼神看著風清宛,後者自不必說,那是同她一樣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可是金釵和金釧她們兩人,這進門沒多久的大少奶奶又是如何知曉的?這話,又何曾不是警告她,當了她錦兒,她有的是可選用的人選。

  「奴婢一切聽少奶奶的。」

  風清宛臉上綻起一抹柔柔的笑,垂眸看著神色略顯惶惶的錦兒,「好了,我不耽擱你辦差,想來,太太那也等急了。」

  錦兒連忙屈膝應了聲「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開去。

  風清宛便想起,之前在裴修遠門外一閃而過的雪兒,唇角凝了抹淡淡的笑,返身往回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4:07

20花非花

  雪兒偷偷的撩了眼角去打量裴修遠的神色,雖然之前的話裡,她稍許添加了些東西,但更多的卻是事實。難道,便是這樣,大少爺也沒打算休了大少奶奶嗎?雪兒暗暗的攥緊了袖籠裡的拳頭。

  「你下去吧。」

  雪兒一怔,錯愕的抬頭看向裴修遠,為什麼她總覺得大少爺自從受傷醒過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少爺,晚上還是讓青城來守夜?」

  「嗯,是的。」

  雪兒張了張嘴,臉上閃過一抹怪異的神色,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退了下去。

  裴修遠自是沒有注意雪兒的神色,他只是腦海裡反覆的想著雪兒的那番話。

  「少奶奶自打去年春上與少爺議了親後,便安心在府裡待嫁,沒聽說有誰上門再提親。也沒聽說少奶奶與誰家的少爺走得近,不過……不過據說是少奶奶娘舅家的表兄很是不憤少奶奶嫁給少爺,為這,當日少奶奶成親時,那表少爺也不曾到府恭賀。」

  「表少爺姓甚名誰?」

  「姓李,單名一個盛,字鴻泰,長得一表人材,二年前已經過瞭解試,很多人都說明年的春閨李少爺定是三甲之首。」

  沒有航字,那麼就不是她嘴裡說的那個,生是為他,死也為他的人!那到底是哪個人呢?裴修遠煩燥的揉了揉額頭。

  來這異世雖則短短時日,但他卻是很快的從懵然與失措中回過神來,既然老天給了他再重活一次的機會,那麼他就要好好珍惜,活出個人模狗樣來,絕不能像前世那樣窩囊的死在一個女人手裡。

  只是這個叫風清宛的女人卻著實讓他頭痛,明明真正的裴修遠已經死在她的手裡,可是他卻不能說,不但不能說,還不能與她劃清關係,留著這麼個時時刻刻要置他於死地的女人在身側,當真是……裴修遠再次沉沉的歎了口氣。

  老天,你是不是覺得我上一世死得太痛快了,這一世繼續來彌補其間過程的!

  「青城,青城……」

  青城連忙跑了進來,「少爺,您喊小的。」

  裴修遠側了身子看了看耳房,道:「大少奶奶在不在屋子裡?」

  「回少爺的話,大少奶奶這會子好似去園子裡了。」

  裴修遠想了想,對青城道:「去,將大少奶奶屋裡侍候的丫鬟喊來,便說我有話要問。」

  「是,少爺。」

  不多時,青城便帶回了兩個裴修遠看著略顯面生的年約八、九歲的小丫鬟,他狐疑的看了眼青城。

  「荷香跟大少奶奶出去了,這兩個也是大少奶奶身邊慣常侍候的丫鬟。」青城不愧是跟了裴修遠多年的人,只一個眉梢眼神,便知道他家少爺想問什麼。

  「你們叫什麼名字?」

  「回大少爺的話,奴婢鈴鐺。」看起來略小些唇角長了粒芝麻痣,顯得很是俏皮可愛的鈴鐺上前屈膝行禮回話。

  另一個鵝蛋臉,眉眼較為細緻的在鈴鐺回過話,便也上前屈膝一福,輕聲道:「回大少爺的話,奴婢荔枝。」

  裴修遠點了點頭,使了個眼色給青城。

  青城便悄然的退了下去,還隨手將門給帶了起來。

  鈴鐺和荔枝一瞬間臉色慘白,膽戰心驚的看了裴修遠。

  裴修遠挑了挑眉頭,不明白這兩人怎的一下子嚇成這樣!但他要是知道這具身體的前身是個什麼貨色時,怕是便不會覺得奇怪而是覺得羞愧了。

  「你們侍候大少奶奶多久了?」

  荔枝推了把鈴鐺,鈴鐺顫瑟瑟的上前,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回大少爺的話,奴婢們是打小便侍候少奶奶的。」

  也就是說風清宛的事,她們都是知道的了!

  裴修遠唇角便綻起了一抹淺笑,看著鈴鐺的眸子攸的便亮了亮。卻不知,他這樣的神色,落在鈴鐺眼裡,只覺得閻王催命怕也沒他嚇人。

  「我這裡有二十兩銀子。」

  裴修遠探身自枕邊取了兩錠,各十兩的銀子出來,擺在二人面前。

  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鈴鐺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而就在裴修遠神色怔愣時,荔枝緊接著也跪了下去。兩人不由分說的便「咚咚咚」的一氣磕了三個頭。

  「大少爺,您饒了奴婢吧。」

  「你們這是幹什麼?」

  裴修遠訝異的看著額頭磕得青紫的二人,他只不過是想問幾句話,至於嚇得好像他要她們的命一樣嗎?

  「大少爺,奴婢們是死也不會做出對不起大少奶奶的事的。」鈴鐺與荔枝咬了牙,鼓起勇氣看向裴修遠,臉上毅然的神色,大有他敢堅持,她們便當即自裁的意思。

  「我只是……」

  卻在這時,門被「匡啷」一聲推開,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青城阻止不及的聲音,「大少奶奶,您不能進去,您……」

  裴修遠惱怒的瞪了跟著風清宛走進來的青城,一句,「沒用的東西」在嘴裡來回打轉,終是沒有說出來,只是臉色難看的對青城喝了句,「下去吧。」

  「是,大少爺。」青城惶惶不安的退了出去。

  這邊廂風清宛看了眼跪在地上額頭青紫的鈴鐺和荔枝,又抬頭,將目光落在裴修遠床榻上的那兩錠十兩的銀子上,眉眼間便劃過濃濃的嘲諷之色。

  「裴修遠,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裴修遠早被風清宛那鄙夷嘲諷的目光給刺得滿心滿肺的都是酸水,此刻又聽到風清宛那毫不留情的罵句,立時擰了眉頭,怒聲道:「風清宛,你能不能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別張嘴閉嘴都是髒話。」

  「我說的都是髒話?」風清宛嗤笑一聲,看了裴修遠道:「我就是說幾馬車髒話也抵不上你做的一件齷齪事啊!」

  「我怎麼齷齪了?」

  裴修遠告訴自己不能生氣,可是看著顯得特清高特正義的風清宛,他腦海裡就不由自主的浮現陶詩詩的樣子,當年的陶詩詩不也是像現在的風清宛一樣清高、純真,高貴、悠雅……可最後呢?最後卻是為著那個小白臉親手謀死了他!

  「鈴鐺,荔枝,大少爺想要你們幹什麼?」

  風清宛不答裴修遠的話,卻是轉而看了鈴鐺和荔枝。

  鈴鐺和荔枝異口同聲的道:「回少奶奶的話,大少爺問奴婢們侍了候奶奶多久,又拿了銀子出來。」

  風清宛冷聲一笑,回頭看了猶自不服氣的裴修遠,冷聲道:「她們這般小,你也下得了手?裴修遠,你不讓人犯噁心,是會死啊,還是會死啊!」

  裴修遠終於明白過來,明白過來便越發的不忿,怒聲道:「爺還不是畜生。」

  「沒錯,你當然不是畜生。」風清宛冷聲一笑,續而卻是咬牙切齒的道:「你是畜生不如。」話落,不待裴修遠反駁,便對鈴鐺和荔枝道:「還愣著幹什麼,等著讓人給你們做姨奶奶啊。」

  嚇得鈴鐺和荔枝爬起來便往外跑。

  「我……」

  裴修遠一口惡氣塞在胸口,只悶得他眼前陣陣發黑,而風清宛卻是用看狗屎一樣的目光撩了他一眼,帕子一甩,轉身便走了出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4:38

21裴少休妻

  卯時一刻,安媽媽便將風清宛從睡夢中喊了起來。

  「大少奶奶,該起床了。」

  「什麼時辰了?」

  風清宛睡眼朦朧的看向一側正將青綠色的細葛布帳子收起來的安媽媽,一邊掩了嘴打哈哈。

  安媽媽看著風清宛眉眼下的青色,難過的道:「昨兒夜裡又沒睡好?」

  風清宛點了點頭,掀了身上的薄棉被翻身坐起來,眼見荷香已經帶了鈴鐺和荔枝進來收拾,她便趿拉著青緞面的繡花鞋起身,去了淨房。

  「奶奶昨兒夜裡是不是又發夢了。」荷香一邊準備著洗漱水,一邊道:「昨兒夜裡好似聽到奶奶的驚叫聲,奴婢待要起來,聲音又沒了。」

  風清宛自淨房後走出,連打著好幾個哈哈,流了一臉淚水的對荷香道:「沒良心的,既知是你奶奶我發惡夢了,也不知道來喊醒我。」

  「哎,」荷香聽得臉上一紅,稍傾悶聲道:「是奴婢錯了。」

  風清宛怔了怔,稍傾便「呵呵」的笑了起來,引得一側的安媽媽不滿的道:「奶奶明知道荷香是個實心的,還要引她難過做什麼。」

  荷香這才知道風清宛是在逗她玩,但卻還是一臉實誠的道:「奶奶,下次您再發惡夢,奴婢一定把你喊醒。」

  「好了,好了,」安媽媽返身走了過來,對荷香道:「趕緊去將奶奶今日要穿的衣裳找出來,等會弄得晚了,又是奶奶沒臉。」

  「哎,我就去。」

  荷香轉身便開了衣櫃,取了一件藕色牡丹大袖襦裙,外面配一件大紅色的十樣錦妝花褙子,雖沒有新婦的艷麗卻有著淡淡雍華的喜慶。

  「奶奶,您看穿這身行嗎?」

  風清宛看了看,點了點頭,道:「可以的。」

  荷香便又打開妝籠挑著搭配的首飾,最後挑了一支赤金累絲垂紅寶石的步搖,一對赤金嵌紅寶石石榴花耳墜,一隻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這般穿戴下來富貴而不失尊榮。

  安媽媽便就著挑出的首飾給風清宛梳了個應景的髮型,待得一切弄妥,屋子外面便響起寶兒的聲音,「大少奶奶,大少爺使奴婢來請。」

  「進來吧。」

  寶兒撩了簾子進來,眼角微抬,便將脂光粉艷的風清宛盡納眼底,由不得便呆了呆,早就聽說這大少奶奶是京都第一美人,前些日子府裡鬧得人仰馬翻也不曾留心細看,今日這一看,果不然!

  風清宛並不知道寶兒這一番的心情,她收拾停當,站了起來,使了個眼色給荷香。

  荷香便上前對寶兒道:「有勞寶兒姐姐前面領路。」

  「不敢,少奶奶請請。」

  寶兒側身讓到一邊,待得風清宛走了出去,她才提了腳跟上去。

  才出門口,便看到裴修遠穿著一襲暗紅色銷金雲玟團花直裰,身姿如松眉目似畫的在階沿下朝她看來。

  見風清宛走了出來,立於階沿之下的裴修遠微微抬頭,給了風清宛一個溫情脈脈的笑容,只將個風清宛當場便怔在了原地。

  她委實不信,經過了這些日子,裴修遠還能對她笑得出來,便在她以為是自己錯覺時,裴修遠的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宛娘,莫讓娘親她們等久了。」

  風清宛嚥下心頭的疑惑回以一個淡淡的羞澀的笑,拾腳上前。

  百樂堂與芙蓉院之間,隔著一個半大的園子,園子裡自外引了內河的水造了一個人工湖,正是晨風送涼的時候,空氣中夾著隱約可聞的花香,湖裡不時的響起幾聲魚兒打水的聲音,一切安然美好。

  「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風清宛待得丫鬟婆子離得遠了些,臉上不動聲色,卻是咬著牙的問裴修遠。

  「等會你就知道了。」裴修遠淡淡的笑道,眼見風清宛神色間很是羞惱之色,心下微動,忽的便探手去牽了風清宛的手,壓低了聲音道:「你早就知道我們不能和離?」

  風清宛掙了掙,沒掙出,又不想讓下人看出異樣,忍著心頭的厭惡,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裴修遠道:「我怎麼會知道?我可是日也想夜也想的要離開這狼窩虎穴呢!」

  「哼!」裴修遠冷冷一哼,稍傾卻又是眼角掠過一抹詭笑,對風清宛道:「和離不行,卻不知,休妻如何?」

  風清宛身子便僵了僵,但很快便恢復過來,想了想道,「應該可以吧。」

  「你也覺得可以?」裴修遠看向風清宛,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這個女人實在太能裝,他幾乎就分不清她什麼時候是真,什麼時候是假!便似這刻,明明在她眉宇間看到淡淡的不屑,但她卻又表現出一副很真誠很有情義的樣子。虛偽的女人!

  「只是,七出裡面,你覺得我佔著哪一條?」

  裴修遠撫額,七出!七出你哪一條都不佔,可你連親夫都敢謀殺,你到是說說這七條還有哪條比它更惡毒!

  「這麼想趕我走?」風清宛側頭似笑非笑的看了裴修遠。

  恰在這時,一股微風吹了來,吹得風清宛髮鬢間的步搖微微亂顫,映著她嬌艷如花的臉,美的讓人不忍轉眸。裴修遠覺得他看過的美女真的不算少,饒是如此,他還是有微微的怔愣,便在他恍惚之時,風清宛唇角間綻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嘲諷。

  「大少爺,」她微抬了腳,讓自己靠得裴修遠更近些,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的道:「仔細腳下。」

  裴修遠驀然回神,這才驚覺,兩人竟已走到了橋上,而不知何時,風清宛將他引至了橋邊,裴修遠腦海裡驀的想起,風清宛之前對他的狠辣,幾乎下意識的,他立刻側了身子,想要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然,卻晚了。

  「你說我把你從這推下去怎麼樣?」

  耳邊響起風清宛似情話般輕柔的呢喃聲,同時,他感覺腕間一緊一鬆,幾乎是不假思索,裴修遠抬手便朝身邊的人推去。

  「救……」

  風清宛身子踉蹌著朝一側倒了下去,眼見得身子一裁,便要跌入湖中。

  裴修遠連忙身子往前一撲,想要拉住風清宛,嘴裡喊道:「你……」卻在對上風清宛眉梢眼間的笑意時,手僵在了原地。

  「奶奶!」一聲驚呼,下一刻一抹身影,猛的衝了上前,撞開了僵立的裴修遠,一把扶住了風清宛,「奶奶。」

  「為什麼?」

  裴修遠滿目不解的看了風清宛。

  「大少爺,你為什麼要推奶奶下水?」

  荷香扶好風清宛,這才怒目瞪了裴修遠。

  「我推她下水?」裴修遠錯愕的看了荷香,稍傾怒聲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她入水了?」

  荷香冷聲一哼,指了跟上來的丫鬟婆子,「不只是我,她們也看到了,不信,你問問她們。」

  裴修遠霍然轉身,在對上一對對不贊同的目光時,到嘴的那句「不是我」終是說不出口,他霍然轉身,怒氣沖沖的看向風清宛,「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風清宛捏了帕子淚盈於睫的看了她,哆了唇,卻是一個字也不說。

  「操它奶奶的!」裴修遠猛的一撩袍子,「休妻,我要休妻!」

  只他還沒走出多遠,便灰頭土臉的站在了原地,他的身前,是面目肅沉,目光陰寒如刀盯著他看的裴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4:59

22得不償失

  百樂堂。

  裴家三房人馬不論老小齊聚一堂,對於這個遲到的認親儀式,各人心裡都有著自己的猜量,男人們是想著,也不知道這個不被丞相大人喜歡的風家大小姐能替裴家在風丞相那爭到多少好處。女人們想的則是,出身高門又怎麼樣?被欺負的這般慘了,也不見娘家人出頭。往後……

  「大少爺,大少奶奶來了。」

  屋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屋子裡,眾人齊齊斂了心思,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臉上都有了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

  簾子被撩起,眾人先是看到神色僵硬的裴修遠,再然後,便看到低眉垂眼看不清神色但行動處卻讓人很是覺得賢淑溫婉的風清宛。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冷不丁的大廳裡響起一聲冷嘲聲。

  風清宛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差一點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饒是咬了舌頭忍了,卻還是如同前世一樣,微微的挑了眼角朝那個說話的人看去。

  說話的是三房毛氏膝下所出的五少爺,裴修英。風清宛記得,前世,也是在第二天認親的時候,這個裴修英說了同樣的一句話,當時的她並沒有感覺到裴修英為她的打抱不平,只是覺得這孩子被大人寵得沒邊了。重來一世,再次聽到這句話,心下真是感概良多。

  見她偷偷拿眼角看人,裴修英正想給她一個「可惜,你好可惜」的眼神,不想,耳朵處一痛,耳邊響起毛氏壓低的聲音,「你給我老實點,不然回去讓你爹抽你。」

  「娘,放手,耳朵要斷了。」明明毛氏只是輕輕的擰了,可裴修英卻是擠眉弄眼的,嚇得毛氏真以為擰痛了她,連忙鬆了手,想要仔細察看一番。

  她一鬆手,裴修英便「嗖」一聲,躥開了,直接往裴史氏跟前跑去,毛氏惱怒的瞪了他幾眼,卻也沒有追了過去。

  這個時候,裴修遠同風清宛已經走到了裴史氏跟前,裴史氏身邊的徐媽媽已經笑呵呵的讓端著紅漆描金海棠花托盤的金釵上前,親自捧了托盤上舊窯十樣錦的茶盅遞到裴修遠和風清宛的手裡,笑道:「大少爺、大少奶奶給老太太敬茶吧。」

  裴修遠接了茶盞,第一時間沒有看向裴史氏,反而是看向右首端坐眉目微沉的裴濟,在感覺到裴大老爺刀子一樣剜過來的目光時,沉沉的歎了口氣,屈膝跪了下去,「孫兒給祖母敬茶。」

  風清宛便也跟著跪了下去,雙手將茶盅捧到眉心的位置,脆聲道:「祖母請喝茶。」

  「哎,乖。」

  裴史氏笑瞇瞇的接了二人的茶盅意思的抿了抿,便將兩個厚厚的紅包放到了托盤裡,說了幾句夫妻恩愛早日開枝散葉的話。

  兩人低眉垂首連應幾聲「是」之後,便走到了裴大老爺和崔氏跟前。

  「爹,娘,請喝茶。」

  裴大老爺接了裴修遠的茶盅,而風清宛遞到崔氏跟前的茶盅卻是半天不曾被接起,風清宛低垂了眉眼,手保持著平舉的姿勢。只,臉上的神色卻是變得有點慘白,長長的眼睫如蝶翼微微顫動起來。

  「嗯哼!」裴大老爺輕咳了一聲。

  聽得這聲輕咳,崔氏臉上木然的神色便動了動,低垂的眼瞼微抬,稍傾,探手去接風清宛手裡的茶盅。

  「小心。」

  一聲驚呼,風清宛不顧茶水滾燙,硬是伸手去接住被崔氏「沒捧牢」而失手的茶盅,半盞茶,盡數潑在她如水蔥似的手上,瞬間便紅了一大片。

  「啊!」風清宛一聲痛呼,臉上卻是焦急的看了崔氏,「婆婆,您可曾燙著?」

  這一幕只將個裴修遠看傻了,他當然看出了崔氏的刻意,之所以不制止,是想著該這個惡毒的女人吃點苦頭了,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風清宛會去接,他當然不會傻得以為風清宛是真的擔心傷到崔氏。

  裴修遠的目光落在那只瞬間通紅的手上,久久,挪不開目光。心裡反反覆覆嚼著一句話,「對別人狠不算狠,對自己狠,才是狠!」

  這個女人……裴修遠第一次認真的審視風清宛,能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那得有多大的仇恨?!難道說?她要對付的不僅僅是自己,而是整個裴家?

  這般想著的時候,裴修遠便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往上升,瞬間連心也涼了個砌底!

  「哎呀,」立刻便有人圍了上來,王氏和毛氏連忙捧了風清宛那只被燙得不行的手,急聲道:「快,快去請大夫,這萬一落下疤痕,可就難看了。」

  「我沒事,」風清宛慘白了臉對王氏和毛氏道:「二位嬸嬸不必擔心。」

  雖是嘴裡說著沒事,但額頭上卻是立刻起了一片細密的汗珠,手也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還說沒事,臉都白的跟紙一樣了。」王氏嗔了風清宛一句,回頭對裴史氏道:「娘,您看大侄兒媳婦燙成這樣,還是先看大夫吧?」

  「是啊,這人都抖得跟落葉一樣了。」毛氏連忙附合道。

  裴史氏目光冷幽幽的睨向了神色失措的崔氏,對上裴史氏的目光,崔氏剎那如墜冰底,整個人都清醒過來。她的原意不是這樣的啊!她是打算讓那杯茶水潑在自己身上的,這樣,有著她之前的刻意刁難,別人就會以為是風清宛藉故報復她這個婆婆,往後,她便是折磨這個小賤人,也不用怕落人口舌。

  可是,誰會想到……崔氏的目光落在風清宛白如玉的手上。

  「想來是前幾日操持遠兒的婚事把大媳婦給累著了。」裴史氏淡淡的說道:「我看,大媳婦你便好生歇息歇息,這府裡的事便交給二媳婦和三媳婦。」

  「娘,我……」崔氏急急想要為自己辯白。

  不想,一側坐著的裴濟這時卻說道:「便依娘的意思吧,改日請了太醫來,好生替你調理調理。」

  崔氏「撲通」一聲,跌坐在了椅子裡,臉白如雪的瞪著被王氏和毛氏簇擁著的風清宛。

  「祖母,要不,今天就到這吧!」裴修遠抬頭看了裴史氏,又回頭撩了眼風清宛,雖不曾說什麼,但其間心疼的意味卻是表現的很明顯。

  風清宛看得直犯噁心,但想著絕不能讓他壓了一頭,是故急急的自王氏和毛氏手裡掙了出來,「祖母,那茶水不燙,清宛沒事。」話落,目光頻頻撩向一側的崔氏,似是想求情,又不敢。

  「既是沒事,那就繼續吧。」

  接下來的儀式便簡單的多了,無非便是拿進來和拿出去。

  這裴家的人,不管是這屋子裡的,還是沒在這屋子裡的,又有誰還能比她風清宛更清楚明白?一圈下來,在送出和拿進間,儀式接近尾聲。而這時屋外也響起了小丫鬟的聲音。

  「回老祖宗,請的大夫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5:16

23回門

  因著之前當著裴家眾多的主子,安媽媽也好,荷香也好,便是再著急也不敢表露出來,這會子回了芙蓉院,待看清風清宛的手,兩人立刻眼睛都紅了。

  「奶奶,我去打盆井水來,您先浸一浸。」荷香說著,便要往外走。

  風清宛連忙道:「別麻煩了,不是已經請了大夫來了嗎?」

  荷香步子一頓,安媽媽已經吩咐道:「快讓大夫進來吧,別落下了疤痕。」

  不想,荷香才轉身,門簾卻是被挑起,一臉肅然的裴修遠陪了一個年約四旬穿一襲青色鑲直裰的男子走了進來。

  風清荷是識得這男子的,太醫院的秦蘇,這秦蘇不論是醫術還是醫德都可謂個中楚翹,但卻因著生性木訥憨言,很是遭人排擠,幾年後,便是這樣的人卻牽扯到一樁宮闈秘辛中,死得很是淒慘。

  「秦太醫,」裴修遠引著秦蘇走至風清宛身前,指了風清宛火腫的手道:「失手被熱水給燙了,有勞秦太醫。」

  秦蘇點了點頭,向風清宛告了一聲罪,便察看起來,稍傾,道:「無防,我這裡有瓶貓油,先拿它塗一塗,如果出水泡了,小心不要弄破水泡,等消腫了,我再送盒膏子過來,不會留疤。」

  安媽媽便連忙使了眼色給荷香,荷香匆匆的進了內室,稍傾又急急的走了出來,眼見得秦太醫要走,連忙道:「奴婢送送太醫。」

  裴修遠點了點頭,撩了衣擺在風清宛跟前坐下,看著鈴鐺仔細的拿著根細羽毛沾了那青花瓷盒裡的貓油細細的擦拭著風清宛手上的傷處。

  不多時,荷香走了回來,上前接過鈴鐺手裡的羽毛,輕聲道:「適才老太太那邊使了金釧姐姐來問,奶奶今日還回去嗎?」

  「去,當然要去的!只不過是燙了燙,又沒傷到腳下,哪裡就不能動了。便是傷到腳,左右又用不著我走路。」風清宛收了手,笑盈盈的看了裴修遠道:「您說是不是,大少爺?」

  裴修遠聞言,一直盯著風清宛手看的目光便抬了起來,對上風清宛戲謔的目光,英挺的眉微微的挑了挑,眉目間掠過一抹複雜的顏色。

  得了風清宛的話,又見裴修遠沒有異議,荷香便告了退,下去安排事宜。

  半個時辰後,去丞相府的馬車裡,裴修遠收回打量街景的目光,看向一直默然眉宇微擰的風清宛,輕聲道:「你有心事?」

  「沒有。」

  幾乎是想也不想,風清宛便否定了裴修遠的猜想。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肯離開裴家,現在我大致明白了。」

  風清宛霍然抬頭,目光警惕的看向唇角嚼了抹笑的裴修遠,「你明白?」

  「不錯。」裴修遠微微頜首,看了她道:「因為你不僅恨我,你還恨很多人,是不是?」

  心頭猝然間便漏跳了一拍,風清宛猛的撇了臉,但只剎那又重新抬頭,迎了裴修遠打量的目光,微微勾了嘴角,「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在風清宛錯開目光的瞬間,裴修遠便篤定了自己的猜想,心裡霍然間便生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如果說風清宛只是單獨的針對他,那到是無防,可若是自己猜想的沒錯,這個女人,她其實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便連她自己也被當成了手裡的棋子。

  思及此,裴修遠由不得便壓了聲音,緊聲道:「你若是對我有不滿,僅管對我來,但若是禍及無辜,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翻臉不認人?」風清宛似是好笑的看了裴修遠,往前湊了湊,在裴修遠耳邊輕聲道:「原來,你還有臉啊!」

  「你……」

  裴修遠便待發作,馬車外卻響起隨車婆子的聲音。

  「大少爺,大少奶奶,到丞相府了。」

  風清宛看著裴修遠漲紅的臉,突然的,便抬手撫上他的臉,柔聲細語的道:「像只是煮熟的螃蟹似的,這可不好看,得讓人多失望啊。」

  「假惺惺!」

  裴修遠一把拂了她的手,探手撩了簾子便往馬車下跳,正待回身去扶風清宛,卻愕然的看到馬車裡的女人,正抬手使勁的捏自己的眼皮子,待得那眼皮子紅腫不堪後,又使了同樣的手法捏了自己的鼻子。

  抬頭對上裴修遠錯愕之極的目光,風清宛綻了唇角,笑得好不意味深長,只在下一刻,卻是笑意一收,臉上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這個女人……怕是連凱瑟琳。赫本都要像她致敬吧!

  早有丞相府的總管,何歡。候在了大門外,此刻見了二人,連忙上前行禮參見,一邊指派人將馬車上帶來的禮品搬了送往庫房,一邊上前向裴修遠和風清宛見禮。

  「姑爺,姑奶奶回來了,老爺一早在家候著。」

  裴修遠與何歡說了幾句話,便由著何歡領了朝府裡走去。

  而這邊廂,丞相府裡的下人早就得了他們家大小姐在尚書府不為人喜的消息,原還只是猜想,可今兒看著風清宛紅通的眼和鼻子,由不得便都信了,雖不曾言語,但神色間多少卻是透著些許憐憫之色的。

  這些人裡,一個著青綠色素色褙子年約十三、四歲的小丫鬟,目光一直就不曾離開過裴修遠和風清宛,待得二人進了內院,她便飛快的轉身抄近路跑了去。

  風清宛眼角的餘光處看到這抹熟悉的身影,唇角的冷笑便越發的深了!續而,又撩了眼身前半步的裴修遠,眼裡閃過一抹精光,下一刻,待看到大廳內面沉如水的風展成時,風清宛完全的斂了目光,只盯著自己腳尖看。

  父親!這一世,我若不再對你抱哪怕一絲一毫的希望,那麼我便不會從希望到失望,從失望到絕望,從絕望到麻木了吧?只,是你一廂情願的帶我到來這世上,既然給不了我疼愛與憐惜,那便讓我拿走一些,我該得的吧!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裴修遠撩袍跪頭磕頭行大禮,風清宛亦跟了上前,「女兒見過父親。」

  「都起來吧。」

  風展成神色淡淡的擺了擺手,便有一側的老僕上前拿了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了裴修遠。裴修遠禮必,接了紅包,又走至一側的風鈺晨跟前,抱手一揖:「見過兄長。」

  「免禮。」

  風鈺晨淡聲道,目光落在低眉垂眼的風清宛身上,風清宛微抬了臉,給了風鈺晨一個安心的笑容。

  下一刻,耳邊便響起一聲嬌俏的話語聲。

  「大姐姐和大姐夫回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5:33

24渣爹惡妹

  裴修遠回頭。

  只見一十三四歲年紀的小姑娘,穿一身豆綠色的綾襖配一條蔥白底繡紅梅花的八幅湘裙。皮膚雪白,臉蛋清秀可愛,特別是那雙眼睛靈活異常,此刻正一邊笑,一邊朝二人走了來。雖看著年紀尚幼但形動間已顯風姿楚楚,嫵媚動人。

  裴修遠只顧著打量這人未到聲先到的小姑娘,自是不曾看到,自這小姑娘出現,主坐上的風展成眉眼間便有了掩飾不住的笑意,而風鈺晨卻是才舒展開的眉眼又重重的擰了起來。他身側的風清宛,神色卻是最複雜的。

  再見風清柳,風清宛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沒有衝上前掐死她,而是眉眼含笑佇立原地,像看一個不相干的人一樣,看著風清柳。

  「大姐姐,」風清柳快步上前,不由分說的挽了風清宛的胳膊,探頭打量著裴修遠,用一種近乎天真的語氣問道:「大姐姐,你怎的現在才回來,我看別人家都是三日回門的。」

  風清宛看著風清柳晃著她的那隻手,眉眼微垂,唇角含笑道:「你想知道啊?」

  風清柳連連點頭。

  「那你問你的大姐夫啊!」風清宛目光微抬,輕聲道:「爹爹沒告訴過你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自是一切聽從你大姐夫的。」

  風清柳還沒出聲,首座上的風展成卻是咳了咳,目光慈愛的看向風清柳,不悅的道:「怎麼一點規矩都沒,還不快向你大姐和姐夫見禮?」

  風清柳嬌憨的吐了吐舌頭,很快便斂了頑皮的神色,理了理衣襟,端莊沉穩的上前,福身行禮,「清柳見過姐夫。」

  這般的嬌俏可人,這般的天真可愛,這般的……裴修遠笑意微凝,到底是真天真,還是假可愛呢?!不說嫡庶之爭,便是一個娘肚子出來的,還有打破頭撕破臉的!更別說,這位還是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

  「二小姐免禮。」

  風清柳眉目輕抬,看著眼前溫文爾雅玉樹臨風的裴修遠。漆黑靈動的眸間劃過一抹異光,卻不待人細究,已然消失不見。

  「老爺,午膳已經準備好了,您看……」

  說話間,外穿一襲桃紅色素面妝花褙子,下著一條柳綠馬面裙,鬢角邊插了一朵珊瑚綠松石蜜蠟珠花的梅氏走了出來。

  風清宛目光微抬,看向笑得溫婉賢淑的梅氏。

  前世的梅氏亦是像今天一樣,假藉著開膳的機會走了出來,讓父親將她光明正大的介紹給了裴修遠,而那個時候的裴修遠因著有心巴結,又知梅氏深得父親寵愛,很是給臉的喊了一聲「夫人」。

  以至於,兄長為這事與父親鬧得很是歷害!至此,父親對身為嫡子的兄長越發不喜,也便是這個時候,父親便有了扶風鈺軒入仕的打算!

  這一世,又想故計重施?

  風清宛唇角含笑看了梅氏,淡淡的道:「梅姨娘,這府裡的丫鬟婆子卻是越發沒規矩了,怎的這種事還需要你來跑一趟?」

  梅氏臉色猛的白了白,臉上的笑的便僵在了,下一刻,楚楚可憐的看向面色已然難看的風展成。

  不待風展成開口,風清宛轉而看向一側的風清柳,淡淡的道:「二妹妹,內院之事,父親和兄長不便插手,你也不小了,該學著怎麼管家了,不然,堂堂丞相府,奴才不像奴才,主子不像主子,傳了出去,有污父親聲益!」

  風清柳圓目微瞪,眼見得便要發作,卻在這時,感覺到袖口被人扯了扯。她低頭側眸,便看到大丫鬟秋晴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而這時,風展成的聲音也響起了。

  「素馨知曉你們今天要回來,昨兒夜裡便開始安排,忙了這半天,怎的,到你這卻是連份情都沒落下?」

  僅管早就知道這位丞相大人很是偏愛這個出身不一般的貴妾,可這樣當面為一個妾室數落嫡出且已出嫁的長女,這事還真是有點讓人匪夷所思。裴修遠不由便撩了風清宛一眼,想看看這個女人怎樣應付。

  「父親?」風清宛不認同的看向風展成,臉上生起一抹苦笑,壓低了聲音道:「父親慎言,這話若是傳了出去,怕是有污父親官聲!」

  風展成看了風清宛似笑非笑的臉,驀的便覺得胸口像是吞了只蒼蠅一樣讓他吞不下吐不出,咯應的他想死。便是想拿出做長輩的威勢,心底卻終究有所顧忌。嫡女一朝回門,他便為了妾室訓誡,幾句閒話倒也罷了,就怕那些御史拿在手裡做文章!

  「老爺,是妾身愈越了。」梅氏上前屈膝一福,稍頃又抬頭看向風清宛,輕聲道:「大小姐教訓的是,妾身……」

  「姨娘這話說得……」風清宛黑白分明似浸在水裡兩顆黑水晶一樣的眸子,巧笑焉然的看了梅氏,「我什麼時候教訓姨娘來著,姨娘幫著父親打理這內宅之事勞苦功高,我謝姨娘還來不及,又豈敢說教訓二字?」

  裴修遠這會子差點便要拍掌叫好,果然沒讓他失望,這女人不僅心狠,便是嘴也毒啊!

  「哎呀爹爹,姨娘,大姐姐,你們說完了沒,說完了我們就去吃飯吧,我肚子都餓了!」風清柳嬌嗔了上前,不由分手的便去牽風清宛的手。

  待看清風清柳牽的是風清宛那只受傷的手時,裴修遠倒吸了一口冷氣,有心想上前幫一把,可又想起風清宛對他的處處狠辣,忖道:合該讓這女人吃點苦頭。

  「啊!」

  風清宛一聲痛呼,打斷裴修遠的思緒。

  「怎麼了大姐姐?」風清柳卻是不曾甩開風清宛的手,反而是重重的捏了她那隻手,急切的問道:「你怎麼了,大姐姐?臉色好難看啊。」

  「痛,好痛!」風清宛指著被風清柳捏住的那隻手,淚水在眼裡打著轉,一個勁的道:「二妹妹,快鬆開,好痛。」

  「大姐姐,你不要和我開玩笑了。」風清柳卻是不曾甩開風清宛手,笑嘻嘻的道:「我又沒怎麼著你。」

  眼見得風清宛眼淚都流出來了,裴修遠終是心有不忍,上前道:「你大姐姐今早在家裡不小心打翻了茶盅,被茶水燙了,你快放開她的手。」

  「啊!」風清柳連忙鬆了風清宛的手,驚慌失措的道:「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說著,眼眶都紅了下,下一刻,小心的捧了風清宛的手,撩起她的衣袖。

  「讓開!」

  風鈺晨大步上前,一把自風清柳手裡接過了風清宛的手,原先如蔥剝一樣的手這會子紅腫的已經破了皮,鮮紅的肉看著著實嚇人的很。下一刻,風鈺晨薄薄的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目光如刀子一般看向一側的裴修遠。

  「哎呀,怎麼燙得這麼歷害。」風清柳一聲驚叫,連聲道:「快讓人去請太醫。」

  「不用了,來之前,已經請太醫看過了。」風清宛抬頭目光柔和的看了風鈺晨,輕聲道:「是請的秦太醫,用了他的藥,已經不痛了。」

  「你……」

  風清宛搖了搖頭。

  「好了,既是已經請過太醫,那就沒什麼事了。」

  風展成大手一揮,「走吧,用膳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5:51

25坑爹坑妹

  因著風家人口並不多,這頓飯男女沒有分席。

  酒過幾巡,氣氛漸趨熱烈,不論是風展成還是風鈺晨都客意的揀了些平常親熱的話題與裴修遠聊,一側的風清柳眨著靈動的眼,偶爾的目光撩過風清宛停在裴修遠身上,便會眨啊眨,很是誘人。

  身後站著侍候酒水的梅氏雖是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風展成身上,但卻又總會在裴修遠面前的酒盞空了時,適時的斟滿酒。每每這個時候,裴修遠總是會禮貌的起了起身,表示謝意。幾番下來,梅氏便不再全副心思侍候風展成,到是想正經的丈母娘招待女婿一般,招呼起了裴修遠。

  風清宛冷眼看著,在感覺到兄長朝她看來那夾著疑惑,憤怒,擔心的目光時,她對風鈺晨笑了笑,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表示她並不在意。

  稍傾,風清宛眼見裴修遠與風展成談得甚是開心,她因著手上有傷不能飲酒,又加之心中有事,便尋了個托辭先退了席。

  「大小姐之前住的麗錦園,還是老樣子,今早才使人收拾過,大小姐可先去歇著。」梅氏體貼的走了上前,探手攙了風清宛。

  風清宛感激的看了梅氏:「姨娘不必管我,忙了這多時,想必也累了,還是去抓緊時間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梅氏見她神色間雖仍是淡漠冷然,但必竟不似之前那般刻意相對,也不想太過慇勤反倒讓風清宛有了防備之心,於是順水推舟的道:「婢妾喊了李媽媽來侍候大小姐吧?」

  李媽媽是風展成元配李氏屋裡的人,自來與風清宛和風鈺晨走得近,因著她極力反對風清宛嫁入裴府,是故原本該跟去裴府的她還是留在了風府。聽了梅氏的提議,便笑了道:「如此甚好。」

  荷香扶了風清宛回麗錦園剛剛在南邊窗戶下的美人榻上坐下,李媽媽便由小丫鬟領著匆匆而來,不待風清宛迎了上去,李媽媽已是眼眶通紅的走了上前,哽了嗓子喊了一聲,「小姐!」略顯蒼老的臉上,淚水似斷線的珠子般掉了下來。

  風清宛歎了口氣,想來李媽媽已經知曉她在裴府的遭遇了!但眼下卻不是傷心的時候,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李媽媽去做。

  「媽媽,你別難過。」風清宛扶了李媽媽在身側坐下,使了眼色給荷香,荷香便對鈴鐺和荔枝道:「你們去小門處好生看著,若是姨娘或者二小姐來了,趕緊回來說一聲。」

  「是,荷香姐姐。」

  鈴鐺和荔枝匆匆退下。

  「這是那老虔婆給存心給弄的?」李媽媽持了風清宛受傷的手,啞了嗓子問道。

  風清宛默了一默。

  見她不出聲,李媽媽才止住的眼淚便又「嘩」的一下流了下來。

  「當年夫人自知不行時,原是想把您許給軒少爺的,奈何……」

  奈何她的父親大人恨不得將這全天下姓李的盡數給殺了,如此,又豈會同意讓她嫁給舅舅家的表兄!風清宛微微翹了翹唇角,雖則是笑,但眼裡卻是濃得如墨的悲涼。

  「您別難過,慢慢的,總會好起來的。」李媽媽也不知道要怎樣勸她,她一個奴才又能做得了什麼?除了為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小姐流兩滴淚。

  「媽媽,你別難過了,我有件事想讓你去做,不知道……。」

  「您說,」李媽媽止了淚,看向風清宛,「只要老婆子能做到的,一定會去做。」

  風清宛點了點頭,前世三朝回門,裴修遠酒後亂性在麗錦園與風清柳勾勾搭搭,她一氣之下,大鬧著回了裴府,更是逼著裴修遠發下毒誓再不與風清柳相見。

  這世,瞧著風清柳的作派,她不難想像同樣的一件事即使是時空錯開,但結局卻已然在望。而她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在這件事中謀取最大的利益!

  「府裡下人間是不是都在傳我不被婆家所喜的話?」

  李媽媽略一遲疑想要否認,但在對上風清宛平靜無波的眸子後,還是點了點頭。

  「二小姐和梅姨娘是不是很高興,在老爺跟前說了很多我的不是?」

  李媽媽再次點頭,「大少爺從裴府回來後,跟老爺大吵了一架,老奴聽得梅姨娘跟老爺報怨,說當初就該讓二小姐嫁進裴府的,這樣也不會鬧得這般難看。」

  風清宛冷冷一笑,繼續看了李媽媽道:「媽媽是早就發現姑爺跟二小姐好上了?所以才會極力反對我嫁進裴府的?」

  李媽媽臉上的神色便僵了僵,稍傾目光晦澀的撇了臉,輕聲道:「是老奴對不起小姐,老奴早該告訴小姐的。」

  風清宛搖了搖頭,前世,李媽媽隱約說起過,並且一直試圖說服她向李家求助,解除這門親事。是她自己被豬油蒙了心,貪戀裴修遠偽裝出來的美好,一心一意要嫁進裴府!

  「媽媽。」

  風清宛看向李媽媽,唇角微揚,眉目間蕩起一抹嘲諷的神色。前世壞在她手上的好事,今生她便一力促成吧!風清柳不是不擇手段的想要她死,好做裴修遠的繼室嗎?想來,她那樣深愛裴修遠的人,又豈會在乎名份不名份的!

  「小姐?」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風清宛扯了唇角,淡淡的道:「姨娘生的女兒當然也要做姨娘了!」

  李媽媽用一種驚悚的目光看了風清宛,似乎想說,您怎麼敢,您怎麼能……風清宛卻是對著李媽媽調皮的眨了眨眼,似是在說:我為什麼不敢,我為什麼又不能?

  「小姐想要怎麼做?」

  「二小姐她與我向來親厚,難得我回來一趟,自是要趕了來陪我說說話,敘敘情。只,卻不巧,我因著去了廚房替姑爺親手做醒酒湯去,兩人錯開了。」淡淡一笑,輕聲道:「而男人嘛,喝多了酒就會誤事,想來二妹妹與我身量相差無幾,姑爺錯認也不是什麼稀奇事,至於二人情難自禁也好,半推半就也好,便是發生些什麼也是情有可緣的。」眼見李媽媽已經瞭然,風清宛頓了頓,冷笑道:「丞相府出了這種醜事,父親大人便是生氣,為著二妹妹的名聲,為著丞相府的面子想來也只能效仿讓二妹妹娥黃女英了!」

  待得李媽媽退下去依計行事,風清宛臉上這才生起一抹淡淡的笑。「風清柳,裴修遠。這一世不需要你們耗費心機,我成全你們這對狗男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6:16

26沒臉沒皮

  仲春時節,丞相府的後花園,粗壯高大的柳樹已然披上層層的綠衣,被風一吹,飄搖起伏,似淡綠的雲層般,襯著那些研麗怒放的奇花異草,恍若人間仙境。

  風清柳帶了自己的大丫鬟香冬、秋晴走上雕樑畫棟的亭子裡,目光淡淡的看向亭下色彩艷麗遊玩戲耍的幾尾錦鯉,輕聲道:「姨娘還沒來?」

  「奴婢去看看,」香冬站了起來,朝亭子外走去。

  這邊廂,風清柳收了目光,就勢坐了下來,蹙了眉頭道:「秋晴,你有沒有覺得,他,他好似變了許多。」

  秋晴怔了怔,很快便明白風清柳說的「他」是誰,略一思忖,輕歎了聲氣道:「怕是當著大小姐的面,怕被發現什麼吧?」

  「他當日招惹我的時候怎就不怕被發現!」風清柳霍然柳眉倒豎,瞪了眼道:「男人果然都不可信,從前說的那般好聽,轉眼便……」頓了頓,卻又咬牙道:「不行,我不好過,我也不能讓風清宛那個賤人好過。」

  秋晴眼見得風清柳氣得面色漲紅,胸脯一起一伏的,想了想,勸道:「要不,小姐尋了大公子問問清楚?」

  「還有什麼好問的?」風清柳煩燥的將手裡的白絲帕扭了幾扭,恨聲道:「早知道這般,當初就該聽了姨娘的。」

  秋晴默了一默,由不得也跟著悵然了一回,忖道:當日若是依了姨娘主意,讓二小姐代嫁多好!偏生,二小姐卻說成親是一生只有一次的事,絕不願意偷偷摸摸地嫁人。卻忘了,大小姐素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稱,與大公子又是新婚,即便大小姐不為丞相所喜,可大公子是男人,男人如何能拒絕得了美色當前!

  「姨娘來了。」

  風清柳霍然起身,便見梅氏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款款而來,才到亭子下,便使了丫鬟婆子止步,她一人走了上來。

  「娘!」風清柳委屈著撲到了梅氏懷裡,哽咽道:「怎麼辦?我怎麼辦。」

  梅氏「撲嗤」一聲輕笑,抬手托了風清柳的臉,拿了帳子拭去風清柳臉上的淚水,柔聲道:「這麼點事就值當你急成這樣?」

  「娘,你不知道,他現在……」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看到了。」梅氏摟了風清柳重新坐下,使了個眼色給一邊的秋晴,秋晴連忙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梅氏這才開口說道:「他們是新婚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娘從前也跟你說過,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你怎的都忘記了。」

  「我沒忘記。」風清柳嘟了嘴不滿的道:「我就是不甘心,明明大公子喜歡的那個人是我,可是……」

  「喜歡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銀子使?」梅氏沉了臉看著風清柳,「姨娘從前跟你說的,你是一句也沒聽到心裡去。」

  風清柳咬了嘴唇,重重的撇了臉。

  梅氏歎了口氣,只得賠了小心哄她道:「你聽娘的話,再忍忍,要不了多久,大公子就會光明正大的八抬花轎來迎娶你。」

  「真的?」風清柳目光陡的一亮,看了梅氏,稍傾卻又洩了氣道:「娘又來哄我。」

  「娘不哄你,」梅氏壓了聲音在風清柳耳邊輕聲道:「你忘了,她的娘是怎麼死的了?」

  風清柳烏黑的眸子裡便攸的閃過一抹寒光,下一刻,目光灼灼的看了梅氏,「娘,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梅氏笑了笑,拍了拍風清柳的背,輕聲道:「你想不想讓她難堪?」

  「娘是說……」

  梅氏妍麗的臉上便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憐愛的將風清柳被風吹亂的髮撩到耳後,輕聲道:「你大姐姐素來是個心高氣傲的,如果讓她看到,大公子對你糾纏不清,你說她會怎麼樣?」丹鳳眼微微一挑,冷笑道:「也是時候讓大公子看看你大姐姐的真面目了!」

  「娘,你是說,讓我跟大公子當著她的面……」風清柳目露興奮的看了梅氏,「依著她的脾氣,她一定會暴怒異常的,我再適時的表現的柔弱點,有了對比之下,大公子自然便會偏向我。」

  梅氏嗔愛的捏了捏風清柳的臉,輕聲道:「只一點,你記住了,要掌握分寸。要知道,男人都犯賤,越容易到手,越不當回事。」

  「我知道的娘,我都聽你的。」

  兩人又細細的說了一番,梅氏這才起身帶了丫鬟婆子離去。

  麗錦園,得了丫鬟的回報,說是二小姐往這邊來了,風清宛臉上便有了一抹淺淺的笑。轉而對荷香使了個眼色,道:「你讓鈴鐺和荔枝去招呼那些跟來的婆子,我這邊沒有傳話,不需來侍候。」

  「是,小姐。」

  荷香這邊才讓鈴鐺和荔枝退下,風清柳便帶了丫鬟走了進來,眼見只就荷香一人在屋裡侍候,不由笑了道:「咦,這園子裡怎麼靜悄悄,旁的丫鬟下人呢?」

  風清宛自美人榻上坐起,笑道:「鈴鐺和荔枝去了前院,怎的二妹妹有空過來坐坐。」一面示意荷香奉茶。

  荷香才撩了簾子,不待走出,便回頭對風清宛道:「大奶奶,李媽媽來了。」

  「快請了進來。」

  風清宛心知定是李媽媽瞅著風清柳來了,她這便也跟著來了。

  不多時李李托了個紅漆描海棠花的手盤進來,「老奴讓廚房給大小姐做了碗杏仁燕窩,大小姐稍許用點吧。」

  風清宛笑著對李媽媽道了謝,轉而對一側的風清柳道:「二妹妹也一起用些吧?」

  「是媽媽的心意,大姐姐用吧,我適才已經吃得很飽了。」

  風清宛也不多勸,示意荷香給盛了一碗出來,自己坐在那慢慢的吃起來。

  風清柳起身走到南窗下,看著窗台外的明媚春光,心裡想著,梅氏會找個什麼借口喊走風清宛時,耳邊卻忽的響起風清宛的聲音,「二妹妹在看什麼?」

  耳邊突然而起的聲音,嚇得風清柳一個轉身。

  「哎呀!」風清宛似是不防她會突然轉身,手一滑,手裡托著的碗便扣在了風清柳的身上,蔥白底繡紅梅花的八幅湘裙上便有了一片難看的污漬。

  風清宛連忙拿了手裡的帕子擦拭,一邊不住聲的道:「妹妹別生氣,姐姐回頭賠你一條裙子。」眼見那污漬越擦越多,風清宛歎了口氣,抬頭對荷香道:「去,取了我新做的那條月華裙來,讓二小姐換上。」

  「月華裙!」

  風清柳眉宇間的惱色一頓,她自是知曉,風清宛所說的這月華裙,乃是她尚未出閣時,江南李氏請了繡娘杜一娘制下的,這杜一娘一年所出不過區區十條,這月華裙可謂是有價無市!心念動處,風清柳的腳便邁不動了。

  風清宛將她的反應收入眼間,眉目深處的笑意便越發的濃了,對愣在那的荷香道,「還不快去。」

  荷香連忙應了一聲,稍傾便捧了那條極為貴重的淺色月華裙出來。

  風清柳還待推辭,風清宛卻是不由分說的對秋晴和香冬道:「你們侍候二小姐換上。」

  秋晴和香冬怔了怔,眼見風清柳默許,這才上前,幫著風清柳換下髒污的衣裳,少不多時,走了出來。

  風清宛不由便讚了道:「這裙子果真是極配二妹妹的。」上前攜了風清柳的手,不住點頭道「襯著妹妹這麼個天仙似的人兒,果真是,風動色如月華,飄揚絢爛。乍一瞧,還以為是天上的七仙女兒呢。」

  「是啊,真的好好看。」

  秋晴和香冬在一側發出附合的讚歎聲。

  風清柳正欲開口,不想門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大姑奶奶,姑爺在前廳好似有些醉了,老爺使人來喚您去看看。」

  風清柳眉眼間飛快的閃過一抹喜色,連聲催促風清宛,「大姐姐你快去看看吧。」

  「那二妹妹,你在這等我?」

  「嗯,我在這等你。」

  風清宛便笑著帶了荷香,李媽媽朝外走去。

  風清柳還在打量著身上的那身月華裙,笑了對秋晴和香冬道:「果真傻人永遠都是傻的!」

  秋晴與香冬會心一笑,稍傾卻是吸了吸鼻子道:「什麼香味,這麼好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6:35

27螳螂捕蟬

  不遠處有個亭子,臨水而建,水岸邊迎春花開得肆意而燦爛,又有蜂蝶環繞,在這片濃艷的春色中,讓人心頭沒來由的便有些許的清涼。

  裴修遠想也不想的便抬前朝前走去,對身後侍候的人擺了擺手,輕聲道:「我在這坐坐,你們不用跟著。」

  「是,大少爺。」跟在後面的青城,退了到一側。

  裴修遠沒有進亭子,而是在水岸邊隨意的找了塊奇石坐下,揉了揉略略脹痛的額頭,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悶聲道:「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湖面上有風吹起,裴修遠看著清澈得能映出人影的湖水,看著水面上那張陌生的臉,久久的怔住,良久,苦笑數聲,隨手撿了個石子扔下去,打破那副靜止的畫面,也打碎那張臉。

  穿越!該死的穿越。

  怎麼就穿在了這麼個主身上,劣跡斑斑也就算了,浪子回頭金不換!關健是那個時時刻刻叫囂著要跟她不死不休的女人怎麼處理?還有那群豬一樣的隊友!人家回到三國秒殺曹操,又或者回到明朝當王爺!他到好,穿到這麼個地方當紈褲。

  「什麼人?」

  身後響起青城的喝問聲。

  裴修遠站了起來,走上跟前,便看到一個臉圓圓的丫鬟站在那低眉垂眼的道:「奴婢見過大姑爺。」

  「什麼事?」

  「回姑爺,姨娘說湖邊風大,姑爺又才飲了酒,小心傷風著涼,還是早些回麗錦園歇著好。」

  裴修遠就差一口噴出了肚裡嚥下的酒,這姨娘敢情真將自己當成他丈母娘了?還是說,高級的二奶就是與眾不同,時間久了總會將自己錯當成正室?!

  「我知道了,下去吧。」裴修遠擺了擺手。

  圓臉丫鬟屈膝一福,退了下去。

  裴修遠這會子便也沒了賞景的心思,再加之適才坐了坐,酒勁似乎有些上湧先前不覺得,這會子反到是感覺人有些暈乎乎,便想找個地方瞇一覺,轉而對青城道:「去麗錦園。」

  「是,大少爺。」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閒庭信步的朝麗錦園走,這邊廂,二人才走不久,那個先前離開的圓臉丫鬟正一蓬薔薇花架後走了出來,飛快的跑了開去。

  「姨娘,大姑爺朝麗錦園去了。」

  梅氏正與身邊的風媽媽輕聲的說著回禮的事,聽到丫鬟的回稟,便擺了擺手,風媽媽便知趣的退到一側,梅氏這才問道:「大小姐呢?」

  「大小姐已經離開麗錦園去前廳的路上。」

  「二小姐在哪?」

  「二小姐之前在麗錦園,並沒看到她同大小姐一起離開,也沒看到二小姐出來。」

  梅氏點了點頭,對一側侍候的桃紅道:「取了一弔錢賞她。」

  圓臉丫鬟連忙千恩萬謝。

  桃紅帶了她往一邊去領賞,一邊道:「福喜,若是大少爺,大小姐問起來,你該知道怎麼回答吧?」

  「桃紅姐姐,奴婢明白的。」

  這邊廂,梅氏回頭看了風媽媽,笑道:「媽媽,這屋子裡坐著怪悶的,我們出去走走吧。」

  風媽媽原是風展成屋裡的管事媽媽,在風府屬於元老級別,便是大管家何歡也要敬她幾分,因著梅氏是姨娘,若是明著由她打理丞相府內宅委實難聽,便將風媽媽撥給了她使喚,一方面正名,一方面替梅氏立威。

  而這風媽媽原就是個沒節操的,知曉這梅素馨是風丞相心尖尖上的人,將奉承諂媚使得無下限。

  「是啊,我看後花園的景致最好,姨娘不如去那裡走走。」風媽媽一張老臉笑得像菊花。

  梅氏便點頭道:「那便去走走吧。」

  且說,裴修遠帶了青城才進麗錦園,因著青城是小廝,是不能入內院,便留在了二門外,裴修遠由著個面生的婆子引了進去。

  「奶奶可在裡面?」

  婆子賠了笑臉道:「奶奶聽說姑爺醉了,去廚房做醒酒湯了。」

  裴修遠聽得一怔,忖道:做醒酒湯?怕是砒霜湯吧!這般想著,心頭也生起了警覺,這是風府,偌若風清宛要對他做些什麼可比在裴府簡單多了。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

  進了內院,婆子便高聲的朝裡喊了聲,「姑爺回來了。」

  簾子「啪」一聲被打開,便看到著一襲曼麗的身影依門而立,膚光勝雪,雙目似三月的春水,脈脈朝他看來。陽光下,那襲從月白色、淡綠、鵝黃遞進到桃紅的裙裾煥發出瑩瑩的琉璃之光的裙子更是將她襯得如同錯落人間的仙子。

  見裴修遠怔立原地,風清柳嬌聲一笑,娉娉上前,嬌聲道:「大姐夫,怎的不進來?」

  「你怎麼在這?」裴修遠斂下驚艷的心神,側目看向明媚可人的風清柳。

  風清柳早將裴修遠眸間的神色看在眼裡,見他一瞬間便盡數隱去那抹驚艷之光,心下由不得便微微失望,但卻還是笑了上前道:「大姐姐,讓我在這等她,不想,卻等來了姐夫。」

  裴修遠默了一默,若說要避也該是她風清柳避嫌,他便是想避也沒地方去。思及此,便拾階而上,道:「婆子說她在廚房,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無防,我左右也沒事。」風清柳轉身緊隨了裴修遠朝屋裡走,一邊使了眼色給香冬和秋晴,香冬、秋晴悄然退下。

  裴修遠走到桌邊,拿了茶盅倒了杯水,才剛送進嘴裡喝了兩口,便感覺到身後猛一的熱,一具嬌軟的身子靠了上來,「裴郎,你怎的現下對我這樣冷淡了?你喜歡上姐姐了是嗎?」

  無亞於晴天一個霹靂,裴修遠當即僵在了原地。

  他忽然就有點同情,有點理解風清宛之前的所作所為了。她的男人背著她,跟妹妹好上了!這事換成是誰只怕也接受不了。雙重背叛啊!

  「你……」

  裴修遠往邊上走了一步,躲開身後溫香軟玉的糾纏,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當場否認,必然要引起風清柳的反應,順水推舟享盡這齊人之美?只怕,風清宛會讓他挫骨揚灰!

  風清柳看著陡然走開的裴修遠,霍然怔在了原地,從前,他不是一直想著要跟她成其好事的嗎?怎的,現如今,他卻躲開了?

  「裴郎……」

  裴修遠回身,神色複雜的看了風清柳,「從前是我錯了,我們……」

  「你說什麼?」風清柳瞪大了眼,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看向裴修遠,「錯了?你是說我們的從前都是個錯誤嗎?」

  「我……」

  「裴修遠!」風清柳嗓音一提,驀然衝了上前,不顧一切的撕打起裴修遠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說你只喜歡我一個,你說你一定會娶我,你騙我,你始亂終棄!」

  「二小姐,二小姐……」裴修遠一邊抵擋著風清柳的扑打,一邊試圖解釋,卻不想,扑打著的風清柳驀的一靜,雙手死死的抱住了他,「裴郎,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是生我氣了,你怪我不肯代嫁,可是,我只是想像別的女孩一樣,風風光光堂堂正正的嫁人,我……」

  裴修遠聽著風清柳低低的哭訴,想要將她扯開點,卻在這時,鼻間聞到一股馥郁靡麗的香,那香才入肺腹,四肢百駭似乎便抖了抖,稍傾連血液都開始奔騰。

  「二小姐!」裴修遠霍然將風清柳一推,神色難看的道:「你走,趕緊走。」

  「我不走!」風清柳眼見裴修遠沒有被她打動,反而趕他走,立時便漲紅了臉,怒聲道:「我告訴你,裴修遠,我可不比她,那般好欺負,你敢始亂終棄,我就告訴我爹爹去。」

  若不是體內的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越來越難控制,裴修遠真是要大笑幾聲,沒聽說過勾搭男人還是勾搭自己姐夫,勾搭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大小姐回來了!」

  屋外響起丫鬟的聲音。

  風清柳眉眼陡然一挑,二話不說,再次奮力撲向裴修遠,緊緊的抱住他,胡亂的找尋著他的嘴,要親下去。

  「你……」

  裴修遠掙扎不開,聞著風清柳身上的那股幽香,體內一股邪火奔騰的越發狂野!推推搡搡中,「撲通」一聲,兩人倒在了臨窗的大炕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6:52

28黃雀在後

  「奇了怪了,園子裡找了一圈也不見人。」風清宛回頭看了身側眉宇凜冽的風鈺晨笑了道:「莫不是哥哥將他給灌醉了,他胡亂找了個山洞睡下了?」

  風鈺晨搖頭,目光撩過笑得很是調皮的風清宛,輕聲道:「我沒灌他酒,他是個什麼東西我比你更清楚。」

  「那是……」

  風鈺晨眉宇間便掠過一抹冷色,雖不曾明言,但其間意思卻是明瞭。

  風清宛搖了搖頭,歎聲道:「哥哥還是快些成個家吧,成了家,你也有個說說心裡話的人!這府裡便有個名正言順的當家人。」

  風鈺晨正待開口,卻忽的聽到屋子裡響起一陣混亂似是東西摔壞的聲音,猶不得便看向風清宛道:「誰在屋裡?」

  「哦,之前二妹妹來了,也不知道走了沒有。」風清宛笑了對身後的荷香道:「你去看看,莫不是我們的二小姐瞧著我這屋裡東西都舊了,想替我換換新的。」

  「是,奶奶。」

  荷香應了急走幾步上前,不想,她才撩了簾子進去,下一刻,便是一聲驚叫,「啊」續而臉色通紅的跑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風清宛好笑道:「見鬼了?」

  「不……是……」荷香結結巴巴的指著屋子裡,末了跺腳道:「奶奶,大少爺也在屋裡。」

  風清宛尚怔在原地,她身側的風鈺晨卻是猛的抬腳衝了進去,只卻在這時,屋子裡亦衝出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不期然的兩人撞了個滿懷。

  「果真是你……」看清眼前的人後,風鈺晨二話不說,提拳便對著裴修遠的臉上打下去,怒聲道:「你這個畜生,你也太欺負人了。」

  裴修遠不防風鈺晨會突然發難,臉上實打實的挨了一拳,一個踉蹌便朝一邊倒去,好在這時,他身後飛快的搶出一抹身影。髮髻凌亂,衫衣半敞的風清柳扶住了裴修遠,待對上裴修遠鼻子下蜿蜒而出的鮮紅時,嚇得驚叫連連。

  「裴郎,你流血了,你流血了!」

  只是下一刻,她的驚叫便被一聲怒喝給震住。

  「風清柳,裴修遠,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還要臉不臉!」

  風清宛怒目瞪了他二人,許是實在氣得狠了,竟是哆了唇,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只是一對眸子吃人似的看過來。

  風清柳心頭劃過一抹得意,臉上卻是裝得楚楚可憐,「大姐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可是,我和大姐夫是真心相愛的。」

  「真心相愛?」風清宛咬牙冷笑,怒聲道:「他是你姐夫,這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嗎?你要跟你姐姐搶男人?」

  「我……」風清柳沒想到一慣不多話的風清宛會說出這麼難聽的話,一時間怔在了那,卻是瞬間便反應過來,淒叫一聲,撲進了裴修遠的懷裡,哭道:「裴郎,裴郎你說句話啊!」

  裴修遠這會子哪裡理會得過來她們的爭吵,他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往某一處沖,便在剛才,他差點控制不住時,好在荷香的驚叫驚醒了他,眼下,隨著風清柳撲了過來,溫玉軟香在懷,身體的某一處便似噬血的劍一樣,恨不能出鞘飲血!

  「滾開!」

  裴修遠閉了眼,狠狠的一口咬在自己舌頭上,巨痛過後,他有了一分清明,卻在抬眼的剎那,對上風清宛眸底的冷笑。

  她不是應該生氣的嗎?自己的妹妹跟自己的男人滾在一起!

  她不是應該傷心的嗎?親情和愛情的雙重背叛!

  可是,這個女人。她的眼裡哪裡有不甘?哪裡有難過?有的只是看戲的冷靜,有的只是陰謀得逞後的得意!陰謀?裴修遠剎那間就覺得心像是被摘出來放冰水裡浸過一樣,涼得能結成冰。

  這個女人!

  只是,此刻再多的憤怒、不甘,恨意都抵擋不住身體某處的狂囂肆意。他如果再呆在這,別說是投懷送抱的風清柳,怕是門下五大三粗一臉松樹皮的掃地婆子也會被他撲倒!

  「裴郎,裴郎,你說話啊!」風清柳兀自在他的懷裡哭哭啼啼,小手時不時的撓他一下,含嬌帶媚的道:「你告訴姐姐,我們早就相愛了,只是因為怕她傷心難過,你才娶她的。」

  風鈺晨聽著風清柳的字字誅心,看著身側風清宛慘白如紙的臉,抬腳便要上前,不想一隻手卻是死死的扯住了他,風清宛抬頭,目光如刀的睨了裴修遠,「裴修遠,你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了?二妹妹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真的,假的,假的,真的!

  裴修遠想說,滾你奶奶的,爺不玩了,你們這群瘋子。然,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警告他,不能說,說了,你麻煩就大了。

  他強忍了身體的不適,弓了背,抬頭恨恨的看了風清宛,撩唇一笑,一字一句道:「真的,假的,你不都看到了嗎?還問什麼!」

  話落,猛的撞開擋在身前的人,撒了腳丫子便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著,「青城,青城……」

  風清宛怔怔的看著跑得像兔子一樣快的裴修遠,稍傾目光狐疑的落在風清柳半敞的衫衣上,忖道:難道是她回來的早了些,時間留的不夠多,以至於裴修遠要去找青城?這夢裡花的香可不一般!便是再貞烈的人遇到它也會變成只聽從於感官的禽獸。當年的裴修遠便是用了它才將桃花庵的妙慈弄上手的。

  現在,她將它用在裴修遠身上,想必,那滋味會讓他終身不忘吧?

  「哎呀,不好了,大姑奶奶,大姑爺他跳湖了!」稍傾,一個看園子的婆子臉色煞白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大聲道:「大姑奶奶,您快去看看吧,不僅是大姑爺,便是梅姨娘也落水了。」

  原本還掩臉哭得悲悲切切的風清柳乍然聽到說梅氏也落水了,由不得便撇了袖子,對著來報信的婆子喝道:「姨娘怎的會落水?」

  婆子被她喝得膽一顫,吱吱唔唔的道:「老奴不知,老奴只看到大姑爺跑了出去,朝湖邊跑,然後,便聽到小丫鬟說大姑爺落水了,姨娘也落水了。老奴這便趕著來報信!」

  風清宛這會子只覺得世事真是太奇妙了!

  只一瞬間,她便明白過來,裴修遠為何會跳湖。想不到,他還有點廉恥之心!只是,梅氏卻又怎的會落水?他二人落在同一個湖裡,這事情便越發美妙了!果真,連老天都要幫她。

  風清宛撩了一眼已經手忙腳亂喊了丫鬟往外跑的風清柳,轉身對那尚在一旁喘氣的婆子道:「去,將梅姨娘落水的事,也告訴老爺一聲。」

  「哎,」婆子想也不想,轉身便朝外走。

  這邊廂,風清宛扯了風鈺晨的手,「哥哥,走,我們也去看熱鬧去。」

  「宛娘,你……」

  風清宛對著風鈺晨眨了眨眼,壓低了聲音道:「哥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7:10

29家醜外揚

  湖畔,早已是人聲鼎沸,婆子丫鬟像沒了頭的蒼蠅撞來撞去,尖叫怒喝聲此起彼伏,將寧靜的午後渲染的如同市集。

  而湖水中。

  在湖水沒頂的剎那,裴修遠嘴角綻起一抹苦笑。

  春藥!

  他竟然會中春藥!她竟然對他使春藥!

  這個女人,她到底想幹什麼?

  雖是三月的天,但湖水依然冷的砌骨,好在,隨著這砌骨的冷意侵襲,他身上那股四處亂竄的邪火總算是慢慢的消失。

  「救……救……命」

  耳邊響起有人落水的呼救聲,裴修遠驀的一怔,難道還有人也跳湖了?這般想的時候,他雙腳用力一蹬,下一刻,人便像條魚一樣向水面游去。

  「救……嗯……救命……」

  裴修遠待看清水面掙扎的人後,他真心覺得,穿越真的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了!再離奇的穿越也比不上這奇葩的一家子!

  正在水裡苦苦掙扎的梅氏,霍然看到近在咫尺的裴修遠後,顧不得想其它,手拼了命的朝他抓去,嘴裡兀自喊道:「救……救我……」

  救你?!

  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人海瑞才五歲的女兒因為吃了男僕遞的一塊餅便被活活餓死。你這豐華正茂風韻猶存丞相府的半老徐娘若是由著我救出,丞相大人會怎麼處置你?還有那個天下第一毒心腸的裴大小姐又會怎樣控坑埋我?

  可惜的是梅氏她並不清楚裴修遠的想法,胡蹬亂踢中,不知怎的,便扯住了裴修遠的一處袍角,這袍角當然比稻草好使,被她扯得往水裡沉的裴修遠如果不是真心想死,自然,只有救人、自救!

  「娘,娘……」

  岸上響起風清柳淒歷的嘶喊聲。

  裴修遠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將被水淹得失了神智的梅氏給敲暈了,一手托了她的腦袋,一手游著水往岸邊靠,眼見得便要到岸上來,抬眼的瞬間,對上一張笑得好不嫵媚好不深沉的臉,就那麼一瞬間,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再次沉到水底。

  幸虧這時劃了小舟來接應的婆子已然到跟前,有那識水性的船娘「撲通」跳到水裡自她手裡接過昏迷的梅氏安置到小舟裡。裴修遠再抬頭去看風清宛時,便撞進一雙冷凜,絕望,傷心,不甘,憤怒的眸子裡。

  「咕咚」一聲,從入水便不曾被淹到過的裴修遠,一個錯神,喝下了一口冰冷的湖水。湖水像一根冰刺一路滑過咽喉直入肺腑。

  「咳……咳……」

  「快,快扶大姑爺上岸。」

  有婆子指揮著小廝上前來扶裴修遠。

  一隻乾淨白皙的手伸到眼前,裴修遠抬頭,撞上風鈺晨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他略一猶疑,最終還是伸手抓住了那隻手。

  「抓緊了,我拉你上來。」風鈺晨輕聲說道。

  裴修遠點了點頭,由著裴修遠握住他的手腕,腳下略一用力,便往上爬。

  一縷金黃的陽光透過層層的柳葉照在風鈺晨俊秀清逸的臉上,風鈺晨目光溫和的看著正順了他的手往上爬的裴修遠,便在裴修遠脫離水面時,風鈺晨的唇角緩緩的扯起一個優雅的弧度,下一刻,握著裴修遠的手一鬆。

  「撲通」一聲。

  裴修遠看著眼前的那個笑臉放大,放大,然後消失。

  「少爺!」

  青城急急的撲到了岸邊,看著自家沒入水底的大少爺,回頭對風鈺晨,「舅老爺,你為什麼鬆手了。」

  風鈺晨看了看自己的手,撇了頭對青城淡淡的說一句,「手滑了。」

  手滑了!青城一窒,下一刻,便急忙趴在岸邊,遞了自己的手給再次浮出水面的裴修遠,「少爺,您抓著我的手。」

  裴修遠抓了青城的手,由著青城使了吃奶的力將他拉上岸。

  只他被水嗆得生痛的肺還沒來得及恢復,耳邊便響起一聲淒歷的哭聲。

  「裴修遠,你瘋了。」

  裴修遠止了咳聲,緩緩抬頭,目光對上風清宛一瞬間淚水滿佈的臉。杏核似的眸子,被淚水浸過,水靈靈的如同新雨過的葡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下人從書房急急請了來的風展成看著眼前的亂像,痛得腦仁子邊上的青筋像有條小蛇在爬一樣,一扭一扭的。待得看到被婆子背在背上,渾身濕淋淋人事不省的梅氏時,由不得便眼前一黑,差點便仰天倒了下去。

  「素馨!」

  風展成才抬起的腳被一道人影給生生的攔了下來。

  「爹爹,您可要為女兒做主啊!」風清宛哀嚎著跪倒在風展成的腳下,不由分說的便抱了風展成的腳,撕聲道:「二妹妹說她與夫君兩情相悅,光天化日之下行那苛且之事,這讓女兒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人啊!」

  風展成一顆心都撲在梅氏身上,乍然聽到風清宛這樣說風清柳,由不得便心頭火起,想也不想,抬腳便朝風清宛踢了過去,怒聲道:「沒臉見人,你就去死。」

  風清宛早防著他發怒,風展成的腳才起,她便順勢朝一邊滾了下去,嘴裡發出一聲痛呼,下一刻捂了胸口「嘔」的一聲,便吐出了一口鮮紅。

  「宛娘!」

  風鈺晨急急的跑了過去,一把抱起趴在地上的風清宛,抬頭朝愣著的下人喝道:「快去請太醫。」

  「是,大少爺。」

  有下人急急忙忙的便要跑了去請太醫。

  「慢著。」

  一聲輕喝聲響起。

  管家何歡急急的跑了過來,先是急急的上前向風鈺晨道:「大少爺,還是先將大小姐送回院子裡吧。」

  風鈺晨眉梢輕揚臉如寒霜的看向何歡,淡淡的道:「何管家,為何阻止下人去請太醫?」

  何歡腦門上立刻便生起一層細密的汗珠,連忙道:「非是小的阻止,而是之前因著梅姨娘落水,已經使了人去請相識的大夫,想著這便到了,所以……」

  風鈺晨冷冷一笑,聲苦寒冰的道:「何管家可真是越來越會當差了,丞相府堂堂嫡出的大小姐,竟然淪落到要跟一個奴才共用一個大夫!」

  「大少爺……」何歡被風鈺晨冰刀子一樣的目光看得腳直打顫,不由自主的便歪了頭去向風展成求救,「老爺……」

  風展成這會子早已經清醒過來,他目光死死的看著躺在風鈺晨懷裡緊閉雙眼的風清宛,明白自己被這兄妹二人算計了!

  「先將大小姐送回麗錦園,使人進宮請王太醫。」

  風鈺晨眉梢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淡淡的道:「還是請了秦太醫吧,之前給妹妹看病的便是他。」

  風展成目光寒涼的看了風鈺晨,一字一句道:「請王太醫!」

  風鈺晨撇了撇嘴,沒有再堅持,彎身一抱,將風清宛抱在懷裡朝麗錦園走去。

  請哪個太醫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丞相大人為了個一個傷風敗俗的庶女而對嫡出已嫁人的女兒大打出手,並且要她去死的事,怕是要傳開去了。

  如此一來,那些等著攻擊丞相大人的人想必要好好的忙一忙了!

  人在漸漸散去,裴修遠起身緩緩走至風清宛適才吐出的那口鮮血旁,便在他俯身欲要去試時,一桶水「嘩」一聲潑了過來,連帶著將他也澆了個半身。

  「你……」裴修遠抬頭怒目瞪去。

  李媽媽賠了笑臉一迭聲的道:「哎呀,大姑爺這地兒髒,您還是趕緊移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7:34

30討價還價

  麗錦園。

  荷香守在門外,風鈺晨與風清宛各自捧了一盞香茗輕啜。

  風鈺晨放了手裡的茶盞關切的看了風清宛。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風清宛眉梢輕佻,淡笑道:「當然是等人上門談條件。」

  她的話才落,屋外便響起荷香的聲音。

  「大姑爺來了。」

  風鈺晨便看向風清宛,「這也是其中之一?」

  風清宛搖了搖頭,事情一步步按照她設計的走,卻不曾料到裴修遠會半路脫局,好在她反應及時,在聽到婆子來報裴修遠落水的那刻,趁亂讓李媽媽去廚房尋了番茄汁出來。在風展成抬腳的瞬間,她將藏在袖籠裡的番茄汁吞到嘴裡,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又吐了出來。

  「見過兄長。」

  耳邊響起裴修遠的聲音,風清宛斂下思緒,目光複雜的看向正同風鈺晨見禮的裴修遠。

  風鈺晨正面無表情的撩了眼裴修遠,冷聲道:「你來幹什麼?莫不是走錯了路?」

  裴修遠垂了眼睫,略作沉吟,稍傾,扯了扯唇角,臉上綻起一抹自嘲的笑,抬頭看向風清宛。「我們談談?」

  風鈺晨抬目朝裴修遠看去,漆黑的眸子裡滿滿的戒備和惱怒。裴修遠卻是不看他,只目光咄咄的看向風清宛,大有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的意思。

  良久,風清宛點了點頭。

  「我去那邊看看。」

  風鈺晨見風清宛點頭,便起身走了出去,臨去前警告的看了眼裴修遠。

  裴修遠臉上自嘲的笑意便越發的濃了,忖道:別是風府,便是在裴府,他不也沒把風大小姐怎麼樣!

  裴修遠撩袍在剛才風鈺晨坐的位置坐定,探手去端桌上的茶,引得風清宛側目後,才想起,這茶是風鈺晨才喝過的,便又放了茶盞,轉而看向風清宛。

  「衣服上有媚藥?」

  風清宛只一個恍惚便回過神,笑盈盈的點了點頭。

  裴修遠失笑,「你就那麼恨我?」

  這個問題風清宛沒有回答,如果恨能說出來,那還叫恨嗎?

  「你打算怎麼辦?」不待風清宛回答,裴修遠飛快的道:「我是說,二小姐的事。」

  風清宛翹了唇角,笑得很是溫婉賢嫻,柔聲道:「當然是替夫君分憂,向父親求娶二妹妹了,既成人之美又全了姐妹情意,何樂而不為?」

  裴修遠看著眸子裡毫無笑意的風清宛,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而風清宛在看到裴修遠臉上僵硬的神色後,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深,一字一句道:「只可惜了,她像她親娘一樣,這輩子都只能是個姨娘!」

  「風清宛!」

  裴修遠撇了臉,目光落在南窗下開得很是荼靡的薔薇花上,碗口般大的白花,一朵壓一朵連綿成片將整個牆都給遮了。腦海裡驀的便浮起那句,「花到荼蘼花事了,寂寞獨留彼岸花。」他微微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深遂的瞳仁中便有了一抹剛毅之色。

  「清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在面對不同的困境,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一旦做出選擇便要接受這選擇所帶來的後果,沒有對錯,只有承受!」頓了頓,他重新抬頭看向風清宛,「之前不管我願不願意,都一直被動的接受你所做的一切,亦被動的承受著這一切。事到如今,甚至禍及無辜,不知道往後還會牽扯到多少人進來。你確定,你還要繼續?」

  「無辜?」風清宛不由得便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才看了裴修遠,「誰無辜?」

  裴修遠不語,但眉宇間的意思卻再明顯不過。

  「你想告訴我什麼?是不是想為了那些無辜之人,你再不能容忍我的所作所為了,你便是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別人。」

  「收手,到此為止!」裴修遠看向風清宛,「從前的一切我們一筆勾銷,你願意留在裴家,我便敬著你,護著你。不願意,我們和離,你重新尋找屬於你的幸福。」

  「收手?一筆勾銷?幸福?」

  風清宛再次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讓她收手?讓她將前塵舊債一筆勾銷?讓她找尋新的幸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在他那樣對她以後,他來跟她說這些!一個「滾」字到了嘴邊,卻被荷香的一句話擋了回去。

  「大老爺來了。」

  風清宛回頭,便撲倒在了被榻上,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邊哭,邊泣聲道:「你用不著逼我,大不了我一死了之,好給你心心唸唸的人讓出正妻之位。」

  裴修遠一頭黑線的看著肩膀抖得像落葉的風清宛,這女人,她什麼時候才能不裝!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儘管裴修遠很是不恥這一家子人,但他還是順應著此時這個身份該有的行為,起身向進到屋裡的風情成行禮。

  風展成陰沉了臉,看也不看裴修遠一眼,目光逕自落在埋頭痛苦的風清宛身上。

  「咳……」

  眼見風清宛頭也不抬,還在痛哭,裴修遠少不得上前輕聲道:「宛娘,岳父大人來看你了。」

  風清宛這才止了哭聲,抬頭看向風展成,也不起來,只在床上垂了眉眼,輕聲道:「女兒見過父親大人。」

  「你怎麼樣,有沒有好點?」

  「回父親大人的話,女兒胸口似是壓了塊石頭一般,又悶又痛,難受的很。」

  別說風展成,便是裴修遠也直搖頭,心道:你才哭得天崩地裂似的,這會子便說自己又悶又痛,難受的很。這不是睜著眼睛說假話麼!

  「王太醫便在外面,我這便讓他進來?」

  「如此,多謝父親大人。」

  便在,風清宛欲要喊了荷香進來侍候時,風展成再度開口了。

  「今日之事,是為父錯怪你了。」

  風清宛抿了唇角斂下一個風不可見的笑,再抬目時,已是泫然欲泣,「是女兒不孝,惹了父親不快,女兒若是身子能動了,既刻便走,往後若不得父親發話,便是死也不會再踏上丞相府半步。」

  風展成聽得這一襲半威脅半賭咒的話,差點將一口老牙咬碎。便目光不善的看向一側立著的裴修遠。

  裴修遠知道,這是丞相大人希望他出面說和了!他之前能說的不能說的都已說了,現如今看風清宛的意思,並不想收手,還有意要將此事鬧大。他能如何!

  「宛娘,我與二妹妹真的沒什麼。」

  裴修遠才開口,風清宛卻是霍然抬頭,怒目瞪了他,撕聲道:「你是說我和哥哥,還有這府裡的下人眼睛都瞎了麼?我們不但看到你跟二妹妹抱成一團倒在榻上,二妹妹還親口承認你們早已互訂終身,裴修遠,你還是不是男人?敢做就要敢當。」

  「住口!」風展成氣得鬍子一翹一翹的,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壓制下心頭的惡氣,道:「你二妹妹自來頑皮,想來只是捉弄你罷了。」

  「頑皮?捉弄!」風清宛臉上生起一抹嘲諷之色,稍傾淡淡的道:「父親大人說是便是吧,現在可以請王太醫進來了麼?」

  「來人,請王太醫。」

  風清宛到不怕王太醫診出她裝病,必竟,風展成當眾痛打她已是事實。而王太醫是風展成的人,已不是什麼密秘,她便是快死了,想必王太醫說出來的也只是一番無關痛癢的話!是故,當風展成聽完王太醫的話,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問她到底想怎樣時。

  風清宛看著氣得就差上前掐死她的風展成,不怕死的道,「送二妹妹進裴府,給裴修遠做妾!」

  「你休想!」

  風展成眼見得便要氣得一命嗚呼,偏生風清宛這邊還沒完。

  「想來沒人告訴父親,姨娘落水是夫君救上岸的吧?」

  風清宛成功的看到風展成眼一閉,往後裁了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7:52

31如願以償

  走到半道的王太醫又被請了回來。

  風展成才睜開眼,便對上梅氏如喪考妣的臉,他痛苦的閉了眼,將頭朝床裡面側了過去。

  梅氏心下一個突突,立刻拿了帕子捂著臉嗚嗚咽咽的哭起來,「老爺您放心,妾身不會讓您為難的。」

  風展成聽著這如同遺言的話語,心便似被人拿刀拍了一樣痛。

  梅氏卻也是多話不說,只是伏在他身上,隔著薄薄的被子緊緊的抱了風展成,壓抑而悲切的哭,這般哭了許久,似是已然拿定了主意一般,突的便站了起來,轉身便要走,不想袖子卻一緊,她垂頭看了那只握著她袖子的手,眉宇間滑過一抹笑意。

  「有多少人看到?」

  「除了大小姐和大少爺,餘下的都是我的人。」

  風展成揉了揉脹痛的額頭,對梅氏道:「扶我起來。」

  梅氏連忙上前小意的侍候他起身,一邊道:「適才麗錦園那邊來回報,說是大小姐又吐了幾回血。」

  「怎麼就沒吐死她!」風展成怒聲道。

  梅氏自是不會接口,喊了外面侍候的桃紅和杏兒打水進來侍候。

  這邊廂,便有小丫鬟來回話,說是何總管求見。

  「讓他進來。」

  何歡一臉郁色的上前給風展成和梅氏見禮,眼見風展成神色難看,可卻不得不硬了頭皮道:「老爺,大少爺適才出了門,說是去回春堂請華大夫回來給大少姐看病。」

  回春堂的華雲華大夫素有華佗在世的美名,京中勳貴之家有個什麼疑難雜症的往往首選是華雲,便是宮裡的貴人們偶爾也會宣了這華雲進宮診個脈開副保養的方子。

  風鈺晨要去請華雲,其間用意自是不言而喻!

  「人呢?」風展成怒聲道:「給我攔回來。」

  何歡苦了一張臉,「晚了,已經去了。」

  風展成恨得就差抬腳朝何歡踢去,終究是用了一輩子的老人,沒下得了手。但一側侍候的杏兒和桃紅便沒那麼好運,因著正在給風展成冠發,不小心扯了扯,風展成二話不說,抬手便是「啪啪」兩巴掌,打得桃紅和杏花當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

  梅氏無奈,只得上前拿了梳子,替風展成隨意的挽了挽,選了一支白玉簪插上。

  「去麗錦園。」走了沒幾步,風展成卻又陡的站在那,回頭看了身後低眉垂眸的梅氏,歎了口氣道:「她要清柳給裴修遠做妾!」

  梅氏的臉色當即一白,豁然抬頭看向風展成,嘶聲道:「不!」

  風展成看著臉色慘白如鬼的梅氏,心裡對風清宛的恨又多了二成,「你去跟清柳說一說,萬不得已,也只有……」

  梅氏拚命的搖頭,她寧願死,她也不會讓風清柳去做妾,一輩子被風清宛給壓著!但在對上風展成別有意味的目光時,腦子裡驀然生起一個想法,或許……可以……

  麗錦園。

  裴修遠目光複雜的看向神色淡淡的風清宛。

  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自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他不能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可是,他已不是他,又如何能坦然認為這一切又是對的呢?

  「我是不會納風清柳做妾的。」

  風清宛驀然抬頭看向突然開口的裴修遠,半響,卻是突的一笑,淡淡道:「這只怕由不了你。」

  裴修遠僵了僵,是啊!這怎麼可能由得了他呢?不管是裴濟還是崔氏只怕在知曉他要納風清柳的時候,都會極力的促成這件事,更甚者,為了拍丞相大人的馬屁,一定會千方百計的為難風清宛,而力挺風清柳吧?

  「你就不怕我到時寵妾滅妻?」

  風清宛冷冷的撇了嘴角,那句「你又不是沒做過」最終還是被嚥了回去。

  「大少爺飽讀詩書,想來自是知曉尊卑有別,這種遭人垢病的事應該是做不出來的!」

  這回便輪到裴修遠扯了嘴角,臉上生起一抹嘲諷的笑,道:「那可說不準,你要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嗯?」

  風清宛猶疑的看向裴修遠,似是不明白他這話中的意思。而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裴修遠連忙撇開目光,吱唔著說了點別的話,搪塞過去。

  好在這時,屋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大小姐,老爺來了。」

  風清宛便好笑的看了裴修遠,輕聲道:「大少爺,你說,你岳父大人是來幹什麼的?」

  來幹什麼的?當然是繼續來談條件的!

  簾子被撩起,風展成黑了一張臉走進來。

  「女兒見過父親大人。」同樣的,風清宛還是在榻上坐著,沒有下床。

  風展成揮了揮手,屋子裡侍候著的人便退了下去。風清宛也不阻止,眉目含笑的將風展成氣急敗壞的臉色盡收眼底。

  「你也出去。」風展成指了裴修遠沒好氣的道。

  裴修遠怔了一怔,頂著風展成殺人的目光,輕聲道:「小婿還是在這侍候著吧。」

  風展成瞪了瞪眼,最後卻只能無奈的對風清宛道:「說吧,條件。」

  「父親願意讓二妹妹入裴府了?」

  風展成點了點頭,「素馨落水之事,你和你兄長自此爛在肚裡。」

  「父親大人,這買賣不划算啊!」風清宛看了風展成,幽幽道:「二妹妹與夫君有私是一回事,夫君救了姨娘又是一回事,怎麼能拿兩樁事來談一樁買賣呢?」

  「你待如何!」

  便是裴修遠也為丞相大人話語間的殺氣而心驚時,風清宛卻是咯咯一笑,柔聲道:「當然是一碼歸一碼。」

  「說。」

  「哥哥的親事,父親大人不得插手!」

  風展成猛的抬頭便朝風清宛看過去,在對上風清宛與李氏那對極為相似的眸子時,豁然撇了臉,沉聲道:「好!」

  「成交。」

  「不成!」

  風清宛與風展成同時轉了臉看向裴修遠,異口同聲道:「閉嘴!」

  裴修遠目光咄咄的看了二人,「我是不會納二小姐為妾的!」

  風展成冷冷一哼,轉頭看向風清宛,「華雲那,你知道該怎麼說了?」

  「女兒自當為父親大人分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8:10

32佳人有約

  「風清宛,你一定要一意孤行嗎?」

  「風清宛,做人不要趕盡殺絕,凡事留一線,日後才好見面!」

  「風清宛,我不想跟你為敵!」

  「風清宛,不要逼我。」

  「風清宛,……」

  所有的語言終結在對上風清宛那張難得不笑得很假,但一雙黑漆漆如水晶的眸子裡卻滿是鄙夷不屑,正似笑非笑的睥睨著喋喋不休似困獸般的裴修遠。

  「撲通」一聲,裴修遠跌坐在身後的椅子裡,這種目光他很熟悉,前世當他的手脫離懸崖時,陶詩詩便是用著這樣的目光看著他。

  是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同陶詩詩一樣,懷著的都是一個目的,那就是不擇手段的弄死她們的男人!前世的裴森,今世的裴修遠,不一樣的人生,卻有著同一個宿命!

  裴修遠緩緩的攥緊了擺放在身側的雙手,目光落在琉璃簾蕩起映在地上的光怪陸離斑影。唇角緩緩綻起一抹寒笑。

  「好吧,既然命運如此,那就各憑手段吧!」

  風清宛聞言瞳孔驀然一緊,稍傾,翹了唇角,淡淡笑道,「怎麼,這麼快就不裝了?」

  「裝?」裴修遠不解的看了她,「我裝什麼?」

  「裝君子啊!」風清宛輕聲一「嗤」,嘲諷的道:「像你這樣明面坦蕩裝君子,內裡陰沉狡詐似豺狼的小人,真以為說幾句好話,我就會信了?」

  裴修遠半響無言,敢情他之前所有的話在她的眼裡,都是虛張聲勢,都是為了某種目的而撒下的謊言!

  「奴婢見過大少爺。」

  屋外響起荷香問安的聲音。

  裴修遠斂下思緒,起身迎了出去。

  簾子被打起,風鈺晨臉罩寒霜急步而入。

  裴修遠特意朝他身後看了看,見只有他一人,不由猶疑的道:「不是說去請大夫嗎?」

  風鈺晨沒好氣的撩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華大夫進宮了。」

  可真是巧!裴修遠暗暗的說了一句。知道自己並不被兄妹二人待見,又不想讓他兄妹二人起疑,少不得裝腔作勢的上前,再次重申道:「大哥,你替我勸勸宛娘吧,我跟二妹妹真的沒什麼!」

  風鈺晨原本尚只是冰冷的臉上,此刻聽了裴修遠的話,冷得便能掉冰碴子了。眉頭擰了擰,半響,冷冷一笑,看了裴修遠道:「要怎樣才算有什麼呢?未婚生子!」

  「……」

  在看到裴修遠像是活吞了一隻蒼蠅一樣,怔在那良久無語後,風鈺晨微撇了臉待得胸中的一股郁氣平了平才對他道:「我剛才來的路上聽丫頭婆子們在說,二妹妹在文翠院尋死覓活的,說要做平妻,不做妾。妹婿,你不去看看?」

  平妻?!

  裴修遠目光移向風清宛,撞上風清宛笑盈盈的眸子。似是在問,你想讓她做平妻嗎?對上風清宛的笑,裴修遠眉梢忽的便綻起一抹嘲諷。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我成全!他轉過身朝風鈺晨拱了拱手,「我去去看看。」

  風鈺晨不曾想到,他真的會提出去看風清柳,一時間反倒怔在原處,沒了反應。裴修遠卻是不曾去理會風鈺晨的失態,轉身便大步而去。

  良久。

  風鈺晨回頭看向風清宛,「宛娘,你真的打算讓她入府?」

  「為什麼不呢?」風清宛笑了指著身前的椅子示意風鈺晨坐,待得風鈺晨坐定後,她方悠哉的道:「一隻羊是羊,兩隻羊也放。裴府裡上趕著要做姨娘通房的多的是,多她一個風清柳不多,少她一個卻是不可以的。」

  風鈺晨看著風清宛神色間的無所謂,驀的便覺得胸口一痛。他微微的撇了臉,目光落在風清宛露在薄被外原本白皙修長,現在卻是瘦得連青筋也糾結的手上。

  「當初若是聽了鴻泰的,你便不會受這般苦。」

  風清宛聽風鈺晨提起表哥李盛,臉上的神色便僵了僵,是啊,前世表哥那樣態度鮮明的反對這門親事,不惜與斷絕關係來威脅她。她卻聽信陸韻婷的讒言,只到表哥是對她有非份之想,而一意孤行勢要嫁入裴府!

  果然,自她成親後,舅舅一家便斷了與她的往來!

  「表哥他還好吧?」

  風鈺晨搖了搖頭。

  「找個時間去趟江南吧!」風清宛垂了頭,輕聲道:「替我向舅舅和表哥道個謙,就說我知錯了,請他們看在死去的娘親份上原諒我的年幼無知。」

  「宛娘……」

  風清宛飛快的斂下心頭的思緒,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的做!

  「父親答應了我的條件。」

  風鈺晨聞言臉上生起一抹青色,低垂的眉目間亦是壓抑不住的悲憤。

  風清宛看著這樣的兄長,心底長長的歎了口氣。哥哥他對父親並不曾死心,不論父親待他如何不公,他心底深處還是有著一絲絲渴望與期待的吧?不然,前世也不會到最後才出死手!

  「哥哥,過幾天是普賢菩薩生日,我想去趟相國寺,你替我安排下。」

  風鈺晨豁然抬頭看向風清宛,他記得風清宛說過要見敷太尉府上夫人的話,略一思忖,輕聲道:「你確定那一日能遇上?」

  風清宛笑了笑,敷太尉府上的敷老夫人誠心向佛,逢菩薩生日總是要去相國寺上香供奉,而太尉夫人與老夫人情同母女,每每都會陪了敷老夫人左右。雖說每逢這時,相國寺會清場,可她是丞相之女,又是尚書府的大少奶奶,想必不在被清之例!

  見她笑得篤定,風鈺晨點頭道:「行,我來安排。」

  風清宛正欲問問風鈺晨有什麼打算,不想門外卻驀的響起一陣雜亂的步子聲,耳邊響起荷香的一聲驚呼「二小姐……」下一刻,簾子被「啪」的一聲甩開,風清柳一陣風的捲了進來。

  「大姐姐!」

  「你來幹什麼?」風鈺晨沒好氣的看了哭得雙眼紅腫的風清柳,冷聲道:「宛娘有病在身,你別來吵她。」

  「哥哥!」風清柳喊得好不淒歷,哭得紅腫的眼憤憤的瞪了風鈺晨,泣聲道:「哥哥便這般討厭我嗎?難道我們不是親兄妹嗎?大姐姐病了,你寸步不離的陪著,而我都快死了,哥哥卻是連問也不問一聲嗎?」

  風鈺晨豁然抬頭,目若寒冰的看向胡攪蠻纏的風清柳,冷聲道:「你不乖乖做你的新嫁婦,說什麼生啊死的。」

  「新嫁婦?」風清柳發出一陣「呵呵」的怪笑,怒聲道:「哥哥你犯不著拿這話來刺我,我知道你和大姐姐生我的氣,可是,這怪得了我嗎?裴郎他不喜大姐姐,又不是我挑唆的。」

  「所以呢?」風清宛搶在已然面色扭曲的風鈺晨之前,瞪了風清柳道:「因為我成了你們,你是來跟我說聲謝謝的嗎?」

  「大姐姐!」風清柳嗷一聲撲了過去,趴在榻邊,泣聲道:「大姐姐,我不要做妾,你幫幫我。」

  風清宛看著哭得花枝亂顫的風清柳,挑了眉梢道:「要不,我自請下堂,將這正妻之位讓給你?」

  風清柳身子一僵,抬起淚水滿佈的臉,驚疑不定的看了風清宛,似乎想要確定她話中的真假。風清宛心底暗笑,她前世怎麼就會死在這麼一個蠢貨的手上!

  「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風清宛笑得越發溫婉,抬手溫柔的拭去風清柳臉上的淚水,誘哄道:「不過這事得父親大人開口,不如你去問問父親大人的意思。」

  房門外,緊隨著風清柳跟來的裴修遠,抬起的腳在聽到風清宛的這番話後,便僵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身後的青城不解的道:「少爺你怎麼了?」

  裴修遠搖了搖頭,「青城,你記住,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8:31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5-4-13 01:19 編輯

33驚鴻一瞥

  風清宛回裴府,與去時的一抬小轎不同,回去時隨行隊伍中又多了一抬小轎。

  小轎裡如花似玉的風清柳正貝齒輕咬,垂在袖籠裡的手緊緊的捏著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瓷瓶,面目猙獰的瞪著前方。耳邊響起昨兒夜裡梅氏將這瓷瓶交給她時說的話,「你跟我不同,當年老爺和李氏是御賜的婚,我這一輩子都跨不過那道坎。可是你可以,只要風清宛一死,有老爺替你做主,你就是誰也不敢小視的裴大少奶奶。」

  一側坐著的秋晴眼見得風清柳臉上先是猙獰嚇人,續而又是緊蹙眉頭若有所思,待到最後更是唇角微翹,似笑非笑。由不得便心生寒氣,忖道:小姐不會是氣傻了吧?她悄悄的扯了扯香冬的袖子,正想悄聲說幾句話,不想風清柳卻突然開口。

  「秋晴,香冬,你們過來,我有話和你們說。」

  與此同時,另一處轎子裡,風清宛微閉了眼,由著荷香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捏著坐得有些僵硬的腳,一邊回答著荷香的問話。

  「小姐,您把這麼個攪家精帶回去,這往後的日子……」

  風清宛睜了眼,對上一臉憂色的荷香,「撲哧」一聲笑了道:「攪家精才好啊,這樣我們才有熱鬧看嘛!」

  「可是……」荷香頓了頓,道:「不都說請神容易送神難,您要藉著她來對付表小姐她們,以後想把她送走,就難了。」

  「神?!」風清宛冷冷一笑,撇了嘴道:「她可不是神,她只是一個玩物!」

  「玩物?!」

  荷香不解的看向風清宛。

  風清宛卻不多說,重新閉了眼往後靠了靠。風展成和梅氏都以為她只是想出一口惡氣壓著風清柳,卻不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才剛剛開始!

  小轎外,青城不時的抬頭看一眼自家臉色黑得像鍋底的主子,又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隊伍後面的那挺小轎,心道:這可是齊人之福,怎的自家少爺卻好像是收了陀狗屎一樣!

  裴修遠打馬走到風清宛的轎外,拿馬鞭敲了敲轎子,待荷香探頭出來查看,他冷著臉沒好氣的對荷香道:「你家奶奶呢!」

  不待荷香回頭,聽到動靜的風清宛便探了臉出來,「有事?」

  乍然對上風清宛那張嬌麗得連春光都黯然失色的臉時,裴修遠有瞬間的恍惚,待他回神,正欲開口,耳邊卻響起一聲威嚴沉勢的喝聲。

  「讓開,快讓開,馬受驚了!」

  大街上原本井然有序行走的人,被這突然而起的喝聲給驚得懵然失去反應,站在原地茫然相顧。但下一刻,隨著一陣「篤篤」奔馬之聲響起後,怔著的人突然反應過來,瞬間驚惶奔走。

  裴修遠正欲打馬上前查看,不想驚慌失措的人群陡然湧上,將路堵住不說,還將裴府的那些家西衝得四散流離,連帶著風清宛和風清柳的小轎也跟著遭了秧。

  「通」一聲,轎夫們被人群衝擊得一個不穩,肩上的轎子掉在了地上,轎裡的風清宛一聲「出什麼事了!」淹沒在此起彼伏的叫聲中。

  「裴郎!」風清柳自轎子裡爬了出來,跌跌倒倒的朝裴修遠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哭喊道:「裴郎救我,裴郎救我!」

  裴修遠眼見得風清宛的轎子被擠翻側倒,在聽到裡面荷香的痛呼和風清宛的驚叫後,不假思索便翻身下馬,跑了上前,只他的手才剛握住轎簾,耳邊響起風清柳哭聲,他下意識的抬頭去看,便看到單薄瘦弱的風清柳被爭相奔走的人群擠得一個踉蹌,差點便倒在地上。

  這是最繁華的街道,一旦倒在地上,極容易發生踩踏至死的事件!幾乎是一瞬間,裴修遠便拿定了主意,他瞥了眼身側的轎子,對青城喝道:「照顧好大少奶奶。」自己則朝風清柳跑了過去。

  「少爺!」

  青城僵在原地。

  少爺,你第一要救的應該是大少奶奶啊!

  正被荷香從轎子裡扶出來的風清宛才站定,目光便落在人群中拚命朝彼此相奔的裴修遠和風清柳身上。

  「小姐!」荷香緊緊攥住了風清宛的手,忿忿然的說道:「大少爺他……」

  風清宛翹了翹唇角,淡淡的道:「這才是他!。」

  「太過份了!」荷香跺了腳怒聲道:「少爺他怎麼可以這樣!」

  這算什麼呢?他還能跟這個女人合夥毒殺嫡妻呢!

  風清宛眼裡滑過一抹嘲諷的神色,眼見得短短的一段路,裴修遠和風清柳眼看著要在一起了,偏生下一刻,人群又將二人給衝散,如此反覆。她不由暗自祈禱:老天,你要是有眼,就讓這對狗男女葬身此處!

  「小姐,你快看!」手腕一緊,耳邊響起荷香興奮的喊聲。與此同時,荷香的纖纖細指在她的眼前不停的晃動著,嘴裡一迭聲的道:「哇,好歷害啊!」

  風清宛回首,順了荷香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道銀光如同匹練般自沿街酒樓窗戶內躍出,似流星般飛速而準確的落在迅疾奔馳的驚馬一側。

  「灰灰--」

  一聲長鳴,驚馬兩蹄騰空而起,馬背上一身紅衣賽血,眉目精緻如畫似清風朗月般昳麗面孔的少年在對上馬下男子時,扯了扯那傾倒無數大夏國女子的紅唇,露出一個如妖似魅的笑容。

  「二哥,你為何擋我的馬?」

  明明離得那般遠,但風清宛卻愣是聽到男子如泉水般舒緩悅耳的聲音。

  「四弟,你又胡鬧了!」

  「我如何胡鬧了!」馬上少年一個騰身,自馬上一躍而下,將馬韁拋給身後跟上來的小廝,上前攬了白衣男子,笑道:「就許二哥你閒雲野鶴逍遙自在,而不許四弟我恣意飛揚一回?」

  這可真是恣意飛揚了!滿大街的人被你弄得人仰馬翻,若不是驚馬被制,還不知道要弄出多少人命!

  風清宛心裡對那紅衣少年便很是不屑鄙夷。但這是扔塊磚頭就能砸死幾個王爺的天子腳下,誰曉得這飛揚跋扈的妖孽少年會是這滿城勳貴中的哪一貴!風清宛自不會給自己找晦氣。再不滿,她也只是撇了撇嘴。

  「小姐,大少爺過來了。」

  風清宛斂下思緒,回頭迎上擁著風清柳走過來的裴修遠,唇角微翹,目光嘲諷的在二人身上游了一圈,不待裴修遠開口,冷冷一笑道:「大少爺果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二妹妹你還覺得委屈嗎?」

  「我……」

  風清柳待要開口,風清宛卻已經轉身,吩咐下去道:「回府,想來府裡太太們都等得急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19:30

34候門如海

  回到裴府時,已是日暮時分。

  風清宛逕自朝芙蓉院走去,才進內院,留在府裡的安媽媽便迎了出來,一邊侍候著風清宛換衣裳,一邊輕聲道:「太太,老太太那邊使了好幾撥人來了,問奶奶有沒有回來。」

  風清宛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正房廳堂間那抹被燭火晃得影影綽綽,窈窕身影上,同樣輕聲道:「來的是什麼人?」

  「老太太那邊來的是金釵,太太那邊來的是錦兒。」安媽媽頓了頓,又道:「金釵來過一趟,見奶奶不在,便走了。到是錦兒來了三趟。」

  錦兒!風清宛微微翹了唇角,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

  風清宛換了一身衣裳邊往外走,邊對安媽媽道:「要是錦兒再來,你攔了她。這幾天先晾晾她,省得以為缺了她,我便不能成事。」

  「是,老奴知曉了。」

  風清宛這才帶了荷香和鈴鐺朝正廳走去。

  「大姐姐,你怎的……」風清柳驚喜交加的看了風清宛,目光落在她身後的耳房上,猶疑的道:「你跟裴郎分房而居?」

  這又不是什麼秘密!風清宛撩了眼喜形於色的風清柳,心底冷冷一笑,高興嗎?得意嗎?只希望以後的你還能這樣高興,得意!

  「大少爺,老太太和太太那,我們該去請安了吧?」風清宛抬眼對上換了一身石青色杭綢直裰冷著一張臉走出來的裴修遠問道。

  裴修遠才對上風清宛的臉,便被那對熠熠生光的眸子給刺得胸口一窒,目光一轉,下一刻卻又撞上風清柳含嬌帶媚的剪水深瞳,他忽然就生出,這偌大的地方竟無他立身之處的感覺。

  「裴郎……」風清柳依了上前,探手理了理裴修遠的衣襟,在他耳邊吹氣如蘭的道:「早去早回,我等著你。」

  裴修遠眉梢幾不可見的跳了跳,不動聲色的朝一側的風清宛看去。如他所料,他對上的是一張溫婉賢嫻的臉,不妒,不驕,就好比風清柳此刻脈脈訴情的是別人的男人,她只是一個看客!

  「走吧。」

  裴修遠撇了風清柳,抬腳便往外走。

  二人才出了芙蓉院,便有小丫鬟急急的跑了來報。

  「回大少爺,大少奶奶,太太和老爺此刻都在松鶴堂,使了奴婢來說一聲,讓您二人不必去百樂堂了。」

  風清宛便點了點頭,待得小丫鬟退到一側,回頭對繃了臉神色淡漠的裴修遠道:「別裝了,我到是不介意你這副偽君子的模樣,可只怕老爺和太太看不得!」

  裴修遠步子一頓,目光看向風清宛,「偽君子?」

  風清宛配合的點了點頭。

  「也是!」裴修遠忽的便挑了唇角,給了風清宛一個雲開月明的笑,淡淡的道:「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件事來了。」

  「嗯?」

  「我們還沒圓房吧?」裴修遠成功的看到風清宛猛然慘白如紙的臉色後,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不如今晚我們來場雙飛?」

  「雙飛?!」風清宛直覺的猜到這不是個好詞,聯繫前面說到的圓房,她瞬間明白了裴修遠話裡的意思,慘白的臉上一對漆黑如墨的眸子似是要噴出火來,看了裴修遠,半天才吐出兩字,「無恥!」

  裴修遠看著氣得就差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風清宛,胸口一直壓著的那股郁氣,莫名的便散了。

  果然,死貧道不如死道友。是件令人極爽快的事情!

  松鶴堂,言笑晏晏,隔著好遠便能聽到屋子裡的輕言笑語聲。

  風清宛一踏進小院,便斂下了被裴修遠噁心的不行的心情,步子微頓,調節了下心情也調節了下臉上僵硬的表情,臉上揚起一抹笑,拾裙沿階而上,便有門外守著的小丫鬟行禮。

  「見過大少爺,大少奶奶。」

  風清宛擺了擺手,小丫鬟便回頭朝裡稟道:「老太太、太太,大少爺、大少奶奶來了。」

  下一刻,簾子便被從裡挑起,竟是老太太身邊的徐媽媽親自打起的簾子,笑盈盈的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不,老太太才念叨著呢,您二人這就來了。」

  「有勞媽媽。」

  緊隨其後的裴修遠對著徐媽媽亦微微的頜了頜首,便走了上前,站在風清宛身側,向裴史氏行禮,又向裴濟和崔氏行了禮,方坐到一側丫鬟端來的錦墩上。

  丫鬟奉了茶,裴史氏待得二人喝了口茶後,方問起二人回家的事情如何,丞相大人好不好之類的話。

  風清宛一一作答,眼見得崔氏目光興奮的頻頻朝她看來,也只當沒看見,心中卻是冷笑連連,在對上崔氏身後目光複雜神色哀怨的錦兒時,風清宛的目光頓了頓稍傾便有了一抹晦澀之意,但卻也只是瞬間的事。

  「那個,你妹妹的事,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風清宛停了下來,崔氏立刻開門見山的看了她,又對裴修遠道:「說是,人也帶回來了?」

  裴修遠點了點頭。

  「這怎麼合適,怎麼說也是丞相府的小姐……」

  「那依你的意思呢?」裴史氏拿帕拭了拭唇角,目光沉沉的看向崔氏,「是不是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轎迎了進來?」

  崔氏被裴史氏一喝當即清醒過來,雖說是庶女,卻是丞相大人捧在掌心的庶女!她本意是想討好,卻沒有深想,丞相大人愛若珍寶的女兒,如何會這樣由著一挺小轎送進他裴府?這其間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事!這些事與風清柳又會給裴府帶來什麼?崔氏由不得便朝風清宛看去,然目光所到處,卻只看到風清宛低眉垂眼神色溫婉如常。

  風清宛此刻卻是由衷佩服裴史氏,在這滿府誰都覺得是無上的殊榮時刻,裴史氏卻想到福兮禍所依,丞相大人千疼萬愛的小姐成了尚書府大少爺的妾,且還是姐妹共侍一夫,這是幸還是不幸,確實是需要多多思量的!

  「文直,你隨我去書房,我有話與你說。」

  裴濟起身向裴史氏告禮行退,裴修遠也連忙跟著行了個禮退下。

  待得裴濟父子二人走了,裴史氏尋了個借口打發走崔氏,又遣了屋子裡的人,方目光陰陰的看了風清宛,淡淡道:「是怎麼回事?」

  面對裴史氏,風清宛不敢掉以輕心。這個老太太在前世是她唯一敬重的人,在這世卻也成為她最為強勁的敵手!她將事情的經過挑挑撿撿的說了一遍,末了輕聲道:「因著當時下人都看到了,父親為著相府聲益只得讓孫媳帶了妹妹一同進府。」

  裴史氏良久沒有出聲,一對經歲月沉澱不見溫和卻益顯銳利的眼,直勾勾的看著風清宛,似是在思量她話中的真假。

  良久!

  「你打算怎麼辦?」裴史氏看了風清宛。

  風清宛嘴角綻起一抹自嘲的笑,淡淡的道:「孫媳雖然福薄卻是惜福之人,若夫君不棄,自當謹守為妻之道,為夫君分憂解難。」

  裴史氏點了點頭,「你放心,尊卑有別,嫡庶更不能亂。」

  「孫媳謝過祖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0:21

35惘然佈局

  「逆子!」

  裴濟抓了桌上的端硯便朝裴修遠扔了過去,幸虧裴修遠反應敏捷,頭一偏,躲過了,不然只怕便要落個腦袋開花的結果,饒是如此,也被黑色的墨汁澆了個滿臉。

  他不知道從前的裴修遠遇上裴濟會怎樣做,是故,他便低垂了頭像根木樁子一樣豎在那,冷眼看著氣得不行的裴濟一骨腦的將桌上的東西朝他砸了過來。見是些輕怪的他就不躲,若是那沉的,如玉鎮什麼的,便會偷偷的躲了過去。

  「逆子,你這是要毀了我裴家,毀了我啊!」

  裴修遠冷冷的勾了唇角,忖道:你活該,作為資料政客,你不知道高嫁低娶的理,非要走逢迎拍馬的路,娶個母老虎回來鎮著。這會子,你怨,怨個毛線啊!

  「我問你,你打算怎麼辦?」裴濟實在抓不到東西扔了後,「呼哧」一聲在身後的黃花梨木椅上坐了下來,瞪了一對死白的眼看了裴修遠,「你敢把丞相大人心尖尖上的人給弄回來做妾,想來,你肯定有辦法應付丞相大人的雷霆之怒吧?」

  裴修遠差點就失笑,他弄回來的?竇娥都快成他姐了!

  「我拒絕過的。」裴修遠抬頭看向裴濟,一臉急切的道:「況且,我跟二小姐又沒怎麼樣,我……」驀的想起離開丞相府時,風展成那冷的如同冰刀子的目光,落水之事不能張揚!不然……裴修遠低了頭,煩燥的道:「又不是我強搶來的,是她死乞白賴的要跟來,總之就是多一個人多副筷子的事,父親大人就當多養了個閒人就是。」

  「你……」

  裴濟被裴修遠的番話給氣得眼前一黑,一個倒仰,靠在椅子裡半天換不上一口氣,好不容易緩過來,當即就是一聲怒吼,「滾,給我滾出去。」

  裴修遠見裴濟臉色很是難看,想要問聲,要不要請大夫來,可在對上裴濟那殺氣沉沉的目光時,終是什麼也沒說,一撩袍子,跑了。

  離了百樂堂,裴修遠走在夜風習習的花園子裡,一輪皓月如銀盤懸於天邊,淺淺的月光照在身邊的花樹小徑上,落下參差斑駁的黑影,在這深夜裡,很是幾分詭異驚悚。他卻不覺,只踩著沉沉的步子茫然向前。

  「少爺小心!」

  耳邊響起青城的驚呼聲,裴修遠驀然回神,這才發覺自己竟不知道何時,走到了園子裡的湖邊,再往前一步,便要落水!幸得青城一直默然跟在身後,適時的提醒。

  「青城,」裴修遠在湖邊的岸石上隨意的坐了下去,示意青城上前,輕聲道:「老爺問我要怎麼做,你說我該怎麼做?」

  青城被他問得怔在原地,半響無語。

  裴修遠看著月光下青城白皙的臉上較一般家丁要精緻許多的五官,有片刻的怔愣。一個小廝長得這樣俊俏,難道說,這從前的裴修遠還是個好男風的不成?這般一想,心頭便生起一股噁心之感,連忙將目光從青城身上瞥了開。

  「少爺,你以前不是很喜歡二小姐的嗎?」身後響起青城的聲音,「你還說,大少奶奶雖美卻太過周正很是無趣,不似二小姐那般惹人憐惜。」

  裴修遠抬頭看向不知何時已退到陰暗處的青城,藉著枝葉間隱約的月光,只看了他個模糊的輪廓,這樣心下似乎好過了些!

  「可是,我不是已經娶了大少奶奶了嗎!」裴修遠為自己的異於往日找著借口,「既然我已經娶了大少奶奶,當然就要對她負責,不能再像從前那般了。」

  「可是今天生死關頭的時候,你捨了大少奶奶去管二小姐了。」青城大聲道。

  裴修遠一窒,他當時之所以那般做,是因為確定風清宛沒有危險,並不是像青城想的那樣,是因為他心裡的那個人是風清柳,才會置風清宛不顧。

  「那是因為當時大少奶奶沒有危險,而二小姐……」

  青城冷冷一哼,嘟囔著道:「二小姐是你什麼人?大少奶奶又是你什麼人?你新婚夜為了個姑子置大少奶奶於死地不說,今天又為了二小姐棄大少奶奶於不顧。在你心裡,到底當大少奶奶是什麼!」

  他雖說得輕,但裴修遠卻是字字入耳,也或許是青城有意讓他聽到。

  裴修遠很想說,新婚夜真正想置人於死地的是風清宛,而且你正兒八經的主子已經死了,現在你面前的是個假貨!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句。

  「我也想知道,在她心裡,把我當什麼!」

  青城錯愕的看了裴修遠,心道:自家少爺果真就是個渣。那般對待大少奶奶,換個人只怕早就鬧得雞犬不寧,他到好,還嫌自家奶奶太好說話了!青城果斷的在心裡鄙視了一把裴修遠後,一個字也不說了。什麼時候雞同鴨能講清道理了!真是。

  而裴修遠也似是不想再說,只是目光怔怔的看了黑淵淵的湖面。

  ……

  「奶奶,床鋪好了,可以睡了。」

  風清宛點了點頭,起身朝床上走去,荷香自外面走了進來,輕聲道:「奶奶,適才二小姐使了寶兒去尋大少爺。」

  「由她去吧。」風清宛在床上翻了個身,抬頭看了荷香淡淡的道:「先讓她得意幾日。」

  荷香上前放了帳子,正準備退下,安媽媽卻是幾步走了進來,輕聲道:「奶奶,錦兒求見。」

  「不見。」風清宛淡淡的道:「就說我累了,已經歇下了。」

  「是。」

  安媽媽退了出去。

  荷香將帳子給壓了壓,正準備退下,風清宛卻忽的出聲道:「表小姐搬去柳樹胡同有些日子了吧?」

  「好像有個六、七天了。」荷香頓了頓,輕聲道:「奶奶您……」

  「沒什麼。」風清宛翻了個身道:「去睡吧,我明天去回老太太,去相國寺抄幾天佛經吃幾天素,替她老人家祈福。」

  這個時候去相國寺?

  荷香看了眼正房的方向,心道:這個時候走,那不是正給了二小姐機會嗎?萬一二小姐她一舉生下庶長子,往後在這府裡,哪還有奶奶您立足的地兒!

  有心想說幾句,卻在聽到風清宛均勻的呼吸聲後,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自己家小姐,她是越來越弄不懂了!

  有時候真懷疑,是不是換了個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0:33

36匆匆

  相國寺坐落在京都城外三十里地,森森莽莽的參天古樹掩映之下,但見紅牆碧瓦,殿宇巍峨,霜鍾遠振,氣派非凡。據傳,相國寺之名系為前朝開國皇帝親賜,並御書「相國寺」匾額。

  巳時三刻,馬車停在相國寺的山門下,早前使了來打點的婆子隨同知客僧候在了山門外,馬車才剛停穩,婆子便慇勤的上前打起轎簾。

  荷香先下了馬車,又回頭攙了風清宛下馬車。

  這邊廂等候在一側的知客僧低頭喧了一聲佛號,上前向風清宛行禮,「福圓見過少夫人。」

  風清宛還禮屈膝一福,輕聲道,「有勞大師。」

  「方丈大師因臨時有客來訪,是故使了貧僧在此恭迎少夫人,還望少夫人勿怪。」

  風清宛不由便怔了怔,能讓心燭方丈捨了她而親自相迎的客人卻不知道會是京都城裡的哪家勳貴?莫不是傅老夫人提前入了寺廟?

  「不知道來的是哪家大人府上的女眷,若是識得,小婦人合該去問候一聲。」風清宛輕聲道。

  福圓合什一禮,回道:「回少夫人話,來的不是女眷。」

  不是女眷那便是男客了,這到是不方便再追問。

  風清宛便往邊上側了側,對福圓道:「大師請。」

  福圓亦禮讓了一番,最後略略提前半步走在了風清宛前面。

  因著時辰趕得巧,正是寺廟裡過齋的時辰,風清宛才在藏經殿東側的禪房坐定,便聽得鐘聲長鳴,不多時,便有兩個眉目清秀的小沙彌用紅漆托盤端了素菜素飯來。

  「少夫人,這是方丈大師吩咐送來的,請少夫人慢用。」

  風清宛眉目微動,喊了正在安放行禮收拾東西的荷香上前打賞。

  「喏,」荷香給了兩個小沙彌一人一角碎銀子,「少夫人賞你們買糖吃的。」

  「謝謝少夫人。」小沙彌恭身向風清宛道謝。

  風清宛手裡拿了卷書,隨意的翻了翻,狀試不經意的道:「方丈大師的客人還沒走嗎?」

  「沒有。」看起來稍顯機靈的小沙彌接了話道:「那位施主要為他的亡妻做場法事,怕是有些日子要耽擱呢。」

  為亡妻做法事?

  風清宛便愕了一愕,這離二月二十普賢菩薩的生日沒幾天了,想必心燭方丈也接到了傅家的的書信,不會再接別的法事,但現在卻是心燭方丈接了。還親自陪同!那個人會是誰?風清宛迅速的在腦海中將京都城裡的勳貴死了原妻的過了一遍,卻是半天也沒想出誰能越過傅太尉去。

  「哦,這是誰家的夫君呢?這麼有情有意?」

  「不知道。」小沙彌搖了搖頭,「不過那施主長得可好看了。」

  「是嗎?」風清宛聞言越發的興趣足了,往邊上坐了,隨手抓了一盒子蜜餞遞了過去,「說說,怎麼個好看法?」

  一側的荷香聽著自家奶奶這有違婦道的話,由不得便小心的打量了四週一眼,好在跟來侍候的鈴鐺和荔枝都是奶奶自己的陪嫁丫頭,那些裴府的婆子早早的便打發了下去。便也不怕,這話傳了出去!

  「眼睛很黑很亮,像師傅浸在後山溪水裡黑色的圍棋子。」

  「鼻子很挺很直,像……像……」稍大點憨厚的小沙彌想了半天,才道:「像一管玉蕭。」

  風清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了小沙彌道:「你們倆沒事要經常下山走走,那樣的話,就會知道好看的人有多多少少。」

  兩個小沙彌先是迷懵的看了風清宛,稍傾,小點機靈的反應過來,便對風清宛道:「少夫人你別不信,那施主比裴大少爺好看了一百倍,不,是一千倍。」

  裴修遠?!

  風清宛到從不否認裴修遠的長相,不然前世的自己也不會不顧一切,非得嫁了他。風清柳和陸韻婷也不會為了他而對她下殺手!

  見風清宛不語,小沙彌急了,「少夫人不信,我們帶你去看。」

  風清宛挑了挑唇角,臉上綻起一抹淡淡的笑,對小沙彌擺了手道:「不必了,我自是信你們的,出家人不打逛語,你們說好看,那肯定是好看的,我剛才只是逗你們玩的。」

  小沙彌這才似是鬆了口氣,耳聽得鐘聲再起,連忙向風清宛告辭。

  過齋之後便是結齋,有約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往常到未時三刻便是學習戒律做晚課的時辰,但若是寺院接了法事自是便要重新安置時間。既然知曉了寺院有男客,風清宛自不好再四處走動。待用過素齋便打算午睡片刻,吩咐荷香在門邊守了。

  不想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卻再次夢見前世航哥兒的慘死之狀,耳邊響起航哥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奶奶,奶奶。」

  連連的搖晃聲中,風清宛尖叫一聲,自夢中驚醒。

  她目光赤紅的瞪著一臉憂色站在跟前的荷香,額頭上汗出如漿,臉上不知何時也早已佈滿淚水。

  「奶奶,又做惡夢了?」荷香被風清宛直直瞪著的赤紅的眸子嚇得退出一步,半響才緩了心神,上前打趣道:「奴婢這回子可是第一時間便叫醒了奶奶,奶奶不能怨奴婢了。」

  風清宛吁了口氣,翻身坐起。荷香連忙蹲下替她穿鞋,一邊輕聲道:「奶奶總這樣做惡夢,不如向方丈大師求個符,隨身帶著。」

  風清宛聞言笑了笑,沒有多說。洗漱一番,換了身衣服,聽著前院傳來誦經梵唱聲,心緒便靜了靜,看著穿外春光甚好,便對荷香道:「左右無事,我們去後山走走吧。」

  荷香親眼見她夢魘的樣子,自是希望她出去走走散散憂思,連忙應了,喊了鈴鐺上前跟著,留了荔枝守門,又交待了一番,這才跟著風清宛往外走。

  相國寺的後山雖沒有山門處的雄奇肅穆卻因著數棵百年老松及一坡青青翠竹而另成一番境界,翠竹之間又有一條寬約丈餘清可見底的小溪潺潺流淌,溪水中魚兒追著溪面的落花游嬉不止。

  風清宛撿了一處幽靜的所在,默默的坐了,這才覺得胸腹內那因前塵而起亂竄亂闖的郁氣散了散,正欲讓荷香去尋小沙彌砌壺茶時,耳邊卻驀的響起一道似環玉相擊的男聲。

  「你倆先回去吧,我過三天再回,我答應過她的事,總要做到。」

  聲音入耳,風清宛驀的便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由便抬目看去。不想,這一抬眸,便看到一張形容昳麗的面孔。特別是那雙眼睛,似皎皎明月又似寒夜裡最亮的一顆星星,往仔細裡看,卻又覺得便是星月比之也失色許多。

  風清宛有剎那的失神,這人是誰?然不待她再多想,男子卻已然轉身邁步朝山前走去,一襲白衣如雪,山風乍起,吹得他衣袂飄飄,似是要就此乘風而去!

  「奶奶……」

  身後響起荷香訥訥的聲音:「奶奶,那是不是神仙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0:55

37謫仙辰王

  神仙?!

  他雖然不是神仙,卻是有著謫仙之名的辰王,辰王燕蕭。當今聖上第二子,出自地位僅次於皇后的蕭貴妃膝下!曾是眾多皇子中最為老皇上所喜的,但卻隨著生母蕭貴妃的突然離世,他也瞬間明珠蒙塵遭老皇上所棄。

  風清宛默了一默,她之所以識得這燕蕭,卻也是因著前世史安棋嫁與六皇子為妃的緣故。難道說小沙彌說的那個為亡妻做法事的,便是他?!似乎也只有他的身份才能讓心燭方丈甘願冒得罪太尉府的風險!

  只是,她若沒記錯,這辰王前世至她死時似乎並不曾聽說有妻室,到是府中侍妾環肥燕瘦美人如雲。

  荷香見風清宛凝眉不語,便識趣的退到身後。

  而隨著辰王離開,另兩個與他長得略為相像,但五官卻各有千秋的青年男子也緊跟著離去。只走的方向卻是下山的路!

  「我們回去吧。」風清宛對荷香道:「記得傳話下去,讓我們帶來的人不要亂走。」

  「是,奶奶。」

  風清宛回了禪房,便拿了本書,依了榻上。

  荷香沏了杯新茶進來,便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寺裡的午後不比京都城裡的深宅大院,不說耳邊的梵音繚繞便是帶著花草香味的撲面清風,也讓人神清氣爽許多。

  風清宛兩眼雖盯著手裡的書卷,心思卻是早就不知飛到何處。

  她不斷的回想前世,想要弄清楚辰王燕蕭娶的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可是不任她怎麼想,得到的答案都是如之前的所知。

  辰王不曾娶妻!

  那麼辰王的這場法事又是為誰而做?

  「奶奶,奶奶。」耳邊響起荷香的聲音。

  風清宛悚然驚醒,驀的斂了心神看向荷香,「什麼事。」

  荷香乍然對上風清宛略顯懵懂的目光,連忙輕聲道:「奶奶,該用晚膳了!」

  風清宛這才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已經黑了。屋子裡也已點起了蠟燭,她翻身坐起,趿了鞋便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輕聲問道:「大殿的法事已經結束了?」

  「嗯,這會子已經結束了。」荷香一邊打水侍候風清宛梳洗一邊輕聲道:「適才來送晚膳的小師傅說,方丈有交待,奶奶若是想去上香,卯時過後便可以過去,那時候大殿已無閒人。」

  「我知道了。」

  風清宛洗了手,由著荷香替她重新梳了個髮髻,理了理衣裾,便走到外間小桌上用晚膳。雖說皆是素菜,但卻因著炒制的火候不同,吃起來也不比那些魚肉差。待得風清宛吃好,荷香才喊了鈴鐺和荔枝二人就著剩下的飯菜吃了起來。而風清宛已經捧了一杯香茗站在窗門外看著天邊的夜色,良久無語。

  見荷香等人已經用好晚膳,風清宛輕聲道:「我想去前殿替夫人上柱香。」

  荷香連忙讓荔枝將桌子收拾了,她則返身從帶來的箱籠裡取了一件灰鶴色錦綢披風替風清宛披上後,輕聲道:「山裡,晚上風寒,奶奶可別凍著了。」

  風清宛點了點頭,輕聲道:「走吧,遲了怕是要遇上師傅們開法會。」

  一路行去,果然不曾遇見幾人,便是僧侶也是各個大殿負責添燈油的,遠遠的見了主僕幾人,齊齊恭身合什行禮後避到了一側。

  大雄寶殿內金碧輝煌,金身釋迦牟尼像慈眉善目笑看眾生百態,大殿兩側四大天王瞪眼瞠目似是要讓這人世間的魑魅魍魎無所遁行。

  「荷香,你們下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呆呆。」

  荷香撩了眼四周,見沒有什麼外人,便點頭道:「奶奶,我和鈴鐺在外面候著,您要是有事,便喊一聲。」

  風清宛頜首,待得荷香帶著鈴鐺退下,她方點燃了一柱香。

  「菩薩,我不求您寬恕我的毒心蠍腸,也不求這一世能得善終。」風清宛虔誠伏地,「我只求您讓我的航哥兒能往生極樂,輪迴投胎到一戶愛他寵他的人家,下一世幸福喜樂平安到老。」

  供了香,風清宛起身,依次拜過大殿內的儲多佛相,一圈下來,便繞到了大殿後方。仲春的夜風帶著花香與檀香迎面襲來,不遠處燭火瑩瑩,在暗黑的夜裡,似是照亮前方的明燈!心底深處的陰霾便因著這安靜,寧謚的一幕而緩緩散去。

  她不由自主的走了出去,向著那瑩瑩如星的燭火處!

  腳下原本的青磚小徑不知何時變成了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不多時便站在了寺廟沿山牆修葺的一排房子下,房子四周全是高大的古柏,寂靜的冷裡越發顯得清冷幽深。

  山風頓起,吹得高大的古柏搖曳不止,風清宛驀然驚醒,待要提腳往回走,耳邊卻響起一道如玉石相扣好聽的聲音。

  「范陽節度使,郭離秘密進了京都?」

  「回王爺的話,正是。」

  風清宛猛的意識到,自己來了不該來的地方,聽了不該聽到的話,轉身便要走,卻不想會子倉促之間,裙子被一側的樹枝掛住,她又走得太急,寂靜的夜裡,便聽到「哧啦」一聲,脆響。

  「什麼人!」

  一聲斥喝,一道人影似脫弦的箭一般自屋內急閃而出,下一刻一道銀光便衝自己面門飛來。

  「啊!」生死關頭,便是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也由不得被沉沉殺機給嚇得發出一聲驚叫,腳一軟,「撲通」一聲跌在了地上,與此同時,脖子上多了一柄森森寒氣的劍。

  風清宛豁然抬頭,朝正面無表情的持劍人看去,對上一張清秀周正的臉,最多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但卻有對殺人如麻的眸子,此刻那對眸子正毫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吱嘎」一聲,門被人打開,著一襲白色錦衣的辰王燕蕭緩緩走了出來,在看清風清宛因為驚懼而慘白如紙的臉後,眉宇輕佻,淡淡的道:「是你。」

  鶴羽抬眸看猶疑的看向他。

  燕蕭對著鶴羽擺了擺手,輕聲道:「這是吏部尚書裴大人府上的少夫人。」

  鶴羽頓了頓,緩緩收了手裡的劍,退到一側。

  風清宛穩了穩心神,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略略整理一番,上前屈膝一福,「民婦見過王爺。」

  「少夫人免禮。」燕蕭淡淡道:「寒風露重,少夫人不在禪房裡歇著,怎的卻行到此處來了?」

  風清宛臉色一紅,輕聲道:「回王爺的話,民婦因著貪看夜景,一時走差了路。擾了王爺清靜,還請王爺恕罪。」話落,又是屈膝一福。

  燕蕭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了約有幾秒的時間,似是在打量她話中的真假。

  明明只有一瞬間的事,風清宛卻覺得這一瞬間竟似是比一生還要長,便在她極度忐忑不安時,耳邊終於響起了燕蕭的話。

  「鶴羽送少夫人回去,莫要讓她再迷了路。」

  「是,王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1:12

38名份

  「奶奶!」站在禪房外四處張望等候的荔枝,見了風清宛被一個面生的青年男子送回,連忙幾步搶上前,仔細的打量了風清宛,又小心的看了眼她身後黑著張臉的鶴羽,這才小聲道:「奶奶,您去哪了,荷香姐姐都急的快哭了,正與鈴鐺四處找尋,說是再找不著,便要去找心燭方丈了!」

  「我沒事,不小心迷了路,幸虧遇上這位小哥。」風清宛回身對鶴羽微微頜首,輕聲道:「我已經到了,有勞小哥。」

  鶴羽目光淡淡的掠過她和荔枝,什麼話也沒說,轉身便走了。

  荔枝怔愣在原地。這人……

  「你去喊了荷香和鈴鐺回來,告訴她倆,我已經回來了。」風清宛一邊朝禪房走去一邊對荔枝說道。

  「是,奶奶。」

  荔枝急急的走了出去。

  風清宛進了禪房,脫了披風,低頭見裙邊被扯裂,正打算去尋條裙子出來換上,耳邊響起一陣細碎雜亂的步子聲,不多時,荷香喘著粗氣急急的走了進來,才進門便哽了嗓子道:「奶奶您去哪了,奴婢都快要嚇死了!」

  風清宛「撲哧」一聲,笑了上前,輕聲道:「我看看,這不好端端的站在這,哪裡就嚇死了。」

  「哎!」荷香被風清宛一打趣,由不得便也跟著笑了出來,對著風清宛跺了跺腳,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正欲再問,卻看到風清宛破了的裙角,立時驚聲道:「奶奶,這是……」

  「不小心讓樹枝給掛了,你明天將它縫縫好,收起來吧。」

  荷香想起荔枝說的那個黑臉少年,猶疑的打量風清宛的神色,但見風清宛神色間落落大方,似是真的只是走迷了路,由人送回。心下雖仍有疑問,卻也不敢多問。

  小心的侍候了風清宛梳洗,待得風清宛歇下,荷香正欲退下,不想風清宛卻開口道:「你明兒想辦法遞個信給大公子,便說我要見他。」

  「是,奶奶。」荷香撥了撥,油燈退下。

  風清宛卻是瞪著靛藍色的帳子頂,半響無法入睡。腦子裡反反覆覆響起的都是辰王口中的那句「范陽節度使,郭離秘密進了京都」的話。

  當今聖上雖已至知天命之年,膝下共有六子,其中最為優秀的便是皇后膝下所出的大皇子燕鐫,蕭貴妃膝下的辰王燕蕭,以及淑妃膝下端王燕僖。

  這三者,辰王因蕭貴妃早逝,這些年風頭已大不如從前,反到是淑妃膝下的端王燕僖後來居上,但便是如此,老皇上也一直不曾立太子。

  大夏國自高祖皇帝起,儲君之位不論嫡庶只問優劣,有能者而居之!而現在老皇上肅文帝共有六子,六個皇子除卻最小的六皇子,餘下的五個皇子出身都顯赫,且文才武略又自成一家。以至於儲君之爭異常激烈!

  大夏國實行的是府兵制,京都十二衛直接聽命於皇上,又,全國分設九大節度使,分別為安西、北庭、河西、塑方、河東、范陽、平廬、朧右、劍南等九節度使,其間,以范陽節度使擁兵最重,地域最廣。

  節度使無召不能入京!而范陽節使郭離卻擅自離開治所,密秘進京,卻被辰王知曉,這之間到底有著怎樣錯綜複雜的關係?

  風清宛似乎在這裡面看到了某種至關重要的東西,但待她要抓住時,卻又惘然而不知!一定要見哥哥一面,哥哥是男子,雖無官職在身,但學識及眼界非是她能比的!拿定主意,風清宛便不再多想,翻了個身,沉沉入眼。

  而,另一廂。

  鶴羽的目光落在一塊無字牌位上,牌位前,身穿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的燕蕭正目光沉沉的盯著那塊牌位。

  屋內燭火不知道何時已滅,只留下牌位前供著的長明燈燃起的如瑩之光。月色自洞開的窗戶間灑下,照在燕蕭如雕似刻的五官上,長眉斜飛,薄唇輕抿,一雙令星月失色的眸子此刻卻是銳利逼人,隱含熠熠鋒芒。

  「人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

  燕蕭點了點頭,探手取了三支香點燃,插在牌位前的香爐裡,凝視著那塊牌位良久,方道:「派出龍騎和飛騎輪番跟蹤,務必把人給跟緊了。」

  「是,王爺。」

  鶴羽抱拳退下。

  燕蕭待得鶴羽退下,他重新轉身目光落在漆黑空無一字的牌位上,良久,扯了嘴角綻開一抹蕭瑟而悲涼的笑。

  「你為我連命都不要了,而我,卻是什麼都給不了你,甚至是一個名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1:35

39如此源緣

  農曆二月廿一,迎來了普賢菩薩的聖誕。

  往常遇上這樣盛大的節日,若是沒有達官顯貴前來禮佛,相國寺的繁華可用「金碧輝映,雲霞失容」來比喻。因著每每這個時候,聚在相國寺吆喝叫賣的商人多達萬人。除此之外還有耍雜技的、唱戲劇、說書的、賣藝的等等,當真是十分繁華。

  因著傅老夫人要來禮佛,寺裡早早做了安排,在天王殿、大雄寶殿、八角琉璃殿以及藏經樓這幾處加派了僧侶,非女眷而不得入內。又派了僧人將那些前來經商的商人圈定在了一定區域內。

  巳時一刻,心燭方丈領了寺內幾位長老親自到山門前將傅老夫人和傅太尉府上的一干女眷迎進寺裡。

  見鈴鐺頻頻朝自己看來,風清宛將抄寫好的《地藏經》遞到一側侍候的荷香手裡,抬了頭看向鈴鐺道:「怎麼了?這一早上跟個猴子一樣,就沒停下來的時候。」

  鈴鐺聽得風清宛問她話,乾脆就大大方方的走了上前,「奶奶,傅老夫人來了。」

  風清宛放了手裡的毛筆,接過荔枝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接了小丫鬟適時捧來的香茗,抿了一口,方對鈴鐺道:「你是不是想去看熱鬧了?」

  鈴鐺臉上一紅,卻猶嘴硬的道:「沒有的事,奴婢只是……。」

  「只是什麼?」荷香上前沒好氣的蹬了鈴鐺一眼,輕聲道:「一個早上就看到你跟只沒頭的蒼蠅一樣轉來轉去,魂不守舍的。」

  「好了,你也別說她了。」風清宛笑了道:「她還小,難免玩心重。」頓了頓又道:「算了,我也不拘著你們,傅老夫人識情禮佛,她府中的夫人小姐都是知禮仁義的,有愛看這熱鬧,便去看吧。」

  鈴鐺臉上的神色一喜,但在抬頭對上荷香略顯凌厲的眼神時,嚇得又飛快的低了頭。

  「荷香,你陪我去這後山走一走吧。」風清宛喊了荷香,遣了荔枝和鈴鐺,「只記得一條,可不許給我惹禍。」

  「是,奶奶。」

  鈴鐺雀躍著福了一禮,便拉了荔枝快步往前走去,一邊走還一邊絮絮叨叨的道:「我聽說那傅老夫人已經八十多歲了,原本的白頭髮,現在又開始變黑了,你說,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呢!」

  「說不定是拿了藥膏子染的。」荔枝輕聲道。

  待得兩人沒影了,荷香一臉不滿的看了風清宛,「奶奶,你這般縱著她們,一個個都快成了潑猴了。」

  風清宛笑了笑,沒有言語。

  她不放鈴鐺出去,怎麼將傅八小姐引來見她!傅八小姐不來,她如何能同傅夫人說上話!

  「走吧,我們去前兒個去的那處竹林坐坐。」

  荷香便是有再多不滿,她也只能跟了風清宛的步子往前走。

  見荷香一副憂心仲仲的樣子,風清宛不由狐疑的道:「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鈴鐺她們還能私自逃了不成?」

  「奴婢到不擔心她逃,奴婢是擔心她不知道要惹出什麼事來!」荷香看了風清宛道:「她的性子,奶奶又不是不知道,膽子大的要死,又是個爆竹脾氣一點就著。」

  是啊,鈴鐺膽子確實大,大到前世自己因為崔玉珍小產,她就敢給崔玉珍下毒,為此被裴修遠一頓板子扔出了大門外,不想卻被傅八小姐身邊的大丫鬟紫英給救了。也是那時,風清宛才知道,鈴鐺和紫英原是姨表妹,當年分別被人丫子賣進了太尉府和丞相府。

  風清宛這邊還沉浸在往事不可追憶中,那邊廂一串銀玲似的笑聲在打破了這一山的寂靜。她恍然回神,抬頭看去。

  便見竹林前處清幽的小徑上,一行人正說說笑笑的朝她這邊走來。

  為首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小姑娘雙眉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膚如白玉,正是太尉府的八小姐,傅芷瑤。此刻穿了一件淡綠的小襖,下身是一條嫩黃的馬面裙,裙邊用著與上衣同色的線繡著一朵朵的小花,隨著她的一行一動間,蕩起層層的花雨。很是嬌俏可人!

  「奶奶。」

  鈴鐺自人群裡搶了出來,跑到風清宛跟前,臉上是滿滿的興奮之色。

  荷香正待張嘴斥責,但在看到隨行在她身後的那群人後,硬生生的忍了,剜了鈴鐺一眼,沒好氣的道:「看你,像什麼樣子。」

  鈴鐺吐了吐舌頭卻是跑到風清宛跟前,顫了聲音道:「奶奶,奴婢找到姐姐了。」

  風清宛雖心知原由,但還是免不了笑吟吟的看了她道:「哦?敢情你荷香姐姐不是姐姐,你還要跑外面去找?」

  「不是的。」鈴鐺急的只跺腳,一回頭指了傅芷瑤身邊著淡紫色衣裳的紫英道:「是奴婢的表姐,那時跟奴婢同時被送進京都來的,奴婢一直在打聽,不想這會子卻是遇上了。」

  風清宛便順了她的手看去,對上傅芷瑤淡淡笑了看過來的眼。

  「這位是……」風清宛不由便起身,猶疑的道。

  「奶奶,這位是傅太尉府上的八小姐,奴婢的表姐就是在她身邊當差。」鈴鐺急忙道。

  這邊廂,傅芷瑤已經上前見禮,「芷瑤見過夫人。」

  「八小姐多禮了,」風清宛讓了一讓,半受了傅芷瑤的禮,又好氣又好笑的瞪了鈴鐺一眼後,方道:「我這丫頭讓我寵得沒個樣,讓八小姐見笑了。」

  「夫人言重了,鈴鐺很好啊,我都喜歡的不得了。」傅芷瑤笑瞇瞇的看了風清宛,「夫人若是嫌棄,不如便送了我如何?」

  風清宛便笑瞇瞇的道:「好啊,既是八小姐看得上,只管帶了去便是。」話落,回手推了鈴鐺道:「去,快去向你的新主子見禮去。」

  鈴鐺當既愣在了原地,她猶疑的看了風清宛,「奶奶,您真不要奴婢了?」

  「不要了,不要了。」風清宛搖頭道:「一天到晚跟個皮猴似的,我哪有力氣管得了你。」

  鈴鐺也不知道風清宛是說真話還是假話,一時間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期期艾艾的看了荷香,想要荷香替她上前求個情,只荷香卻也吃不準風清宛的真假,不敢上前。

  傅芷瑤卻是不由分說的便上前道:「紫英,你帶了鈴鐺下去,再取些銀兩來,我可不能讓少夫人吃了虧。」

  紫英默了一默,感激的看了風清宛一眼,屈膝一福,便上前扯了鈴鐺便走。鈴鐺一步三回頭,魂不守舍的對紫英用帶了哭腔的聲音道:「姐姐,夫人為什麼不要我了?」

  風清宛聽得她這快要哭出來的問話,心下連連罵了幾聲,「笨丫頭,到真是個笨丫頭」。

  傅芷瑤面色不改的,坐了下來與風清宛說道了幾句,不多時便有小丫鬟送了個鼓鼓囊囊的荷包來,她接了那荷包遞給風清宛,「夫人,還請笑納。」

  風清宛看也沒看接過便遞給了一側的荷香。

  而傅芷瑤再坐了坐,便借口要回去侍候老夫人和傅夫人,走了。

  荷香這才敢問風清宛。

  「夫人,你當真不要鈴鐺了?」

  風清宛失笑,啐道:「你也是個笨的,八小姐小,你當傅夫人和傅老夫人也是小孩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1:53

40往事如風

  次日,風清宛才起身,由著荷香等人侍候用過早膳,便有太尉夫人跟前的青衣小婢尋了來,求見。

  風清宛略事修整一番,便讓荷香將小婢迎了進來。

  「奴婢鶯兒見過少夫人。」

  鶯兒一邊行禮,一邊偷偷的拿眼打量風清宛,想看看這個讓八小姐聽了一夜訓的少夫人長什麼樣,待對上風清宛笑吟吟看過來的目光時,由不得神色一僵,連忙低了頭。

  「我正想著使了丫鬟去求見,不想夫人卻使了你來。」風清宛一邊捧了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一邊對鶯兒道:「可是夫人要見我?」

  鶯兒連忙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家夫人得知少夫人在此為亡母禮佛,感念少夫人孝心,想請了少夫人去說說話,不知道少夫人可方便。」

  風清宛聞言,淡淡的笑了笑,柔聲道:「自是方便的,還請回了夫人,便說我換身衣裳便去向夫人請安。」

  鶯兒再次屈膝一福,風清宛便使了荷香送她出去。

  待得荷香回來,風清宛正由荔枝幫著換衣裳,一件湖色素面妝花褙子,一條藍綠色梅竹蘭襴邊綜裙,發上也只簡單的插了一枝羊脂玉五蝠如意簪,這般素淨的顏色襯著她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越發的贏弱我見猶憐。

  見荷香走了進來,風清宛迎了上前,「我們走吧,莫讓傅夫人等久了。」

  兩人出了門,喊了小沙彌前來引路,直往傅夫人歇腳的地兒去。

  太尉府一干女眷被心燭方丈安排在沿山而建的一處院落裡,二進的院子收拾得清清爽爽,甬道兩旁的幾盆缸蓮綠綠的葉子被風吹起,蕩起一波波的綠浪。

  荷香搶前幾步,對守門的婆子道:「煩勞媽媽替我家奶奶通稟一聲,便說吏部尚書府少夫人求見。」說著,將手裡早已準備好的一個裝了銀子的荷包塞了過去。

  婆子早就得了吩咐,遠遠的便看到了清淡如蓮的風清宛,心頭早就有了幾分喜,暗暗的掂了掂手裡的荷包,臉上的笑便帶了十分的慇勤。

  「少夫人,快請進吧,夫人一早吩咐下來了。」

  風清宛對著婆子微微的頜了頜首,又讓荷香拿了一角碎銀子給適才領路的小沙彌買糖吃,這才拾腳往裡走。

  進了第二進院子,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西面牆角下,爬滿了半架牆的花籐,稠密的綠葉襯著深紅色的花朵,又嬌嫩,又鮮艷,遠遠望去,好像一匹美麗的綵緞。

  「夫人,裴少夫人來了。」守門的小丫鬟先是遠遠的便屈膝福了福,續而回頭便朝房裡回了一聲話。

  小丫鬟的話聲一落,簾子被打起,傅八小姐含嬌帶怒的臉便出現在眼前,緊隨在她身後的是忐忑不安的紫蘇和一臉惶惶的鈴鐺。

  「少夫人,您快來跟我母親說說,可是我向你強要了鈴鐺的。」傅芷瑤幾步搶下台階走到風清宛身前,不由分說便拽了她的手往裡走。

  「芷瑤!」一聲略帶威嚴的喝聲響起,拽著風清宛的傅芷瑤便僵了僵,稍傾怏怏的鬆了風清宛的手,垂了眉眼,嘟囔道:「又要說我了!」

  風清宛輕聲一笑,攜了傅芷瑤的手,柔聲道:「怎麼了?可是夫人為著鈴鐺的事錯怪了八小姐。」

  不待傅芷瑤開口,內室一個看起來年約四旬穿一襲駝底團花杭綢褙子的管事媽媽走了出來,滿臉笑容的對風清宛:「少夫人,我們夫人請您進去。」

  風清宛鬆了傅芷瑤的手向管事媽媽笑了笑,便拾裙走了進去。

  屋子裡一張黑漆紫檀木的圓桌,依次放著幾張梅花型的圓杌,桌上插著幾枝才開的西府海棠,將肅沉的禪房瞬間點亮不少。

  風清宛微微的撩了眼,目光落在正慈眉善目朝自己看來的傅老夫人身上。一襲蜜臘黃折枝牡丹圓領褙子,頭上戴了一枝綠玉凝華擰金絲簪,白如銀絲的髮間隱隱透著灰黑色的新發,正笑吟吟的看了她。

  同樣看著她的還有老夫人身側著一襲雨過天青玫瑰紋亮緞對襟褙子的傅夫人,傅夫人衣飾同樣簡潔大方,保養得當的臉上看不出歲月的痕跡,明明有些年紀了看起來卻像是才三旬的婦人。

  風清宛一眼過後,飛快的垂了頭,「清宛見過老夫人,夫人。」

  「少夫人快免禮,」稍傾又道:「給少夫人看座。」

  傅夫人虛抬了手,示意一側的丫鬟上前扶了風清宛落坐,待得風清宛坐定,便有丫鬟上前奉茶,風清宛接了,輕輕啜了一口,便將茶盞放在了一邊。

  傅夫人上下打量了風清宛一眼,心頭不由便歎了口氣,暗道:真是可憐見的,好好嫡出的大小姐卻因不為父親所喜,竟是連個庶出的小姐都不如。為著給那才進門的親妹妹讓道,竟被迫躲到這來尋清靜!心下當即便對風清宛有了幾分同情。

  「少夫人,我家八丫頭被我們老太太給寵得沒個形,讓少夫人見笑了。」

  風清宛連忙道:「夫人言重了,這事實不干八小姐什麼關係,是妾身的主意。夫人若是要怪,就怪妾身,千萬不要連累了八小姐。」

  傅夫人看著風清宛瓷白臉上焦急之中暗隱著晦澀之情,暗暗的歎了口氣。與老夫人對望了一眼,在彼此目中看到一抹了然後。方看了風清宛道:「少夫人便別為那丫頭打掩護了,我養的丫頭,什麼樣的脾性,我還不知道。」

  「夫人,真的是妾身的意思!」

  風清宛飛快的抬了臉,在對上傅老夫人和傅夫人的目光後又立即低了頭,垂下眼睫,多餘的話卻是不說。

  但那一個抬首間,卻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你長得很像你娘親!」一直不曾出聲的傅老夫人這時開口了,聲音淡淡的,像是在努力搜尋曾經的記憶。

  「我娘親?」風清宛錯愕的看了傅老夫人,稍傾,激動的道:「老夫人見過我娘親?我當真與娘親長得很像?」

  傅老夫人點了點頭,「那時候也是在這相國寺,她大著肚子來這廟裡祈福,老身得以一見。」頓了頓,目光落在風清宛的臉上,輕聲道:「她是個很好的女子。」

  很好的女子!

  風清宛翹了翹唇角,過多的卻是悲歎,她雖是個很好的女子,卻一生生活在悲苦之中!

  「怎的,沒人告訴你,你長得像你娘親?」傅老夫人猶疑的問道?

  風清宛垂了眼,晦澀一笑。

  傅老夫人見她神色間的愁苦蕭瑟,由不得便心下一痛。雖說大夏皇室以優立嫡,但自皇室以外,嫡庶之分卻如天塹,是任誰也不能顛覆的!

  可瞧這風丞相的作派,竟是整個丞相府找不出一張原配李氏的小相,以至於這風大小姐竟不知道自己肖式其母!

  傅老夫人歎了口氣,輕聲道:「你哥哥怎樣了?」不待風清宛疑問,她便笑了道:「想來當年粉雕玉琢的娃娃這會子也該是個芝蘭玉樹的美公子了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2:09

41聞音知雅

  辭了傅老夫人和傅夫人,風清宛帶了荷香才走出二進的小院。

  等在那裡已經有些時間的荔枝便快步迎了上前,神色焦急的道:「奶奶,府裡出事了。」

  府裡?!風清宛自是知曉荔枝嘴裡的那個府裡說的不會是風府,便是風府只要哥哥沒事,其它人干她何事?風清宛嘲諷的翹了翹唇角,又瞥了眼身後的院子,待看到看門的婆子伸長脖子朝這邊不停張望打量時,她眉宇一蹙,急聲問道。

  「出什麼事了?」

  荔枝看了看風清宛身後的院子,不知道是該在這說還是回去再說,但風清宛身側的荷香已經略提了聲喝斥她,「奶奶問你話呢!」

  「回奶奶的話,說是二小姐把表小姐給推到了荷花池裡,大太太使了屋裡的崔媽媽來請奶奶您回府。」

  「你說什麼?」風清宛迅速的撩了眼門後的媽媽,下一刻,臉色一白,整個人便搖搖欲墜,若不是有荷香扶著,怕是便倒了地上。「二妹妹她怎的這般魯莽,她難道不知道,表小姐她……」話說到這裡,卻又飛快的捂了嘴,似是說錯了話,連忙四處張望一番,沉聲道:「回去再說。」

  且不說風清宛帶了荷香、荔枝急急的往回趕,這邊廂傅芷瑤正好不容易脫了傅老夫人和傅夫人的說教,急急的追了出來,想要跟風清宛說上幾句話,不想,只一瞬的功夫,門口竟然沒了人。

  不由站在那,嘀咕道:「這裴家的少夫人走路可真快。」

  「八小姐,裴少夫人府上出事了。」看門的婆子討好的看了傅芷瑤說道。

  傅芷瑤豁然轉身看了婆子,擰了眉頭道:「出事?出什麼事?」

  「好像是說什麼二小姐將表小姐推進了荷花池裡。」

  二小姐?表小姐!

  傅芷瑤不由便想起鈴鐺說起的她家小姐不為丞相所喜,府裡二小姐和表小姐都等著做姨娘的事。想起自家哥哥們對嫂子的維護,還有父親對自己的寵愛,心下不由便對風清宛生起一片憐憫。

  屋子裡傅老夫人正唏噓著低聲同傅夫人說著話,兩人心情都很是有些沉重,雖說勳貴之家歷來不缺齷齪事,可像丞相府這樣嫡庶不分,像裴修遠這般惡劣不堪的必竟還是少數,這兩家當真是連面子都不顧了!

  眼見傅芷瑤神色落寞的走了進來,傅老夫人打住了話頭,抬頭看了傅芷瑤道:「這是怎麼了?跟被搶了銀子似的。」

  傅芷瑤抬頭看了傅老夫人和傅夫人,不由自主的道:「嫁人真可怕!」

  「你這孩子!」傅夫人不悅的看了傅芷瑤,沉聲道:「這是你一個千金大小姐該說的話嗎?」

  傅芷瑤是常被傅夫人訓的,但卻又常被傅老夫人給寵著,當下非但沒有停了嘴,反而是大聲道:「我說的是真的啊,娘,你都不知道。適才的那位裴少夫人真的好可憐!」

  「她怎麼可憐了,裴家是少她吃還是少她穿了?」

  傅夫人雖說心底也憐惜風清宛,但卻不能在女兒面前表現出來,必竟這是風清宛的事,是裴家的事,她不希望自己小女兒受這影響,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有她在,有傅太尉撐腰,任是誰家求娶了傅芷瑤都不敢為難她,給她委屈受。

  「娘……」傅芷瑤跺了腳,轉身走到傅老夫人跟前,抱了傅老夫人的胳膊,撒嬌道:「祖母,您看看我娘,這能是少吃少穿相提並論的事嗎?」

  傅老夫人拍了傅芷瑤的手,和聲笑道:「別搖了,祖母骨頭架子都要被你搖散了。」頓了頓,看向傅芷瑤道:「你可是聽說什麼了?」

  「適才聽門上的婆子說,裴府出事了,好像是少夫人的妹妹將裴府的什麼表小姐給推進荷花池了,裴家大太太使了人來請少夫人回府呢!」傅芷瑤看了傅老夫人,猶疑的道:「祖母,我聽鈴鐺說,少夫人的妹妹要少夫人允她作平妻呢!」

  傅老夫人聞言,臉上的笑便僵了僵,稍傾拍了拍傅芷瑤的手,輕聲道:「出去玩吧,你不是說要去看這後山的西府海棠麼,多帶些人去,別惹事。」

  傅芷瑤昨兒到的時候便想發出,卻被老夫人和傅夫人給拘著,這會子見傅老夫人鬆了口,立刻脆脆的應了一聲,便跑了出去。

  她一走,傅老夫人便收了臉上的笑,神色複雜的看了傅夫人,良久歎了口氣,輕聲道:「讓子京幫一把風家少爺吧,可憐見的,她也就這兄長能靠一靠了。」

  「可是……」傅夫人猶疑的看了傅老夫人,稍傾,輕聲道:「娘,您不覺得她心思太重了嗎?」

  傅老夫人自是知曉傅夫人指的什麼,雖說,她也不喜歡心機太深的女子。但,在面對風清宛時,卻又有種,她便是使了手段,動了心機也情有可原的感覺。

  歎了口氣,輕聲道:「同為女子,你且想想,若將你換成她,你會如何?」

  傅夫人默了一默,臉上的神色緩了緩,

  傅老夫人又道:「誰都想活著,活得好。她心思重點,沒什麼不好,只要不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便行。」

  「娘,我知道了,我會跟老爺說的。」

  傅老夫和傅夫的人這番話,風清宛自是無從得知,眼下,她正在自己的禪房裡似笑非笑的聽著崔媽媽講事情的經過。

  「太太說了,這事還是請奶奶回去做主的好,必竟二小姐是奶奶的親妹子,由你出面處置,想來她也會信服!」

  崔媽媽說完,小心的打量風清宛的神色,一路上,她都在想,表小姐和二小姐相爭,最漁翁得利的便是這大奶奶。太太,想將大奶奶拖下這淌混水,怕是不容易呢!

  果然,這邊風清宛開口了。

  「媽媽,」風清宛看了崔媽媽,輕聲道:「還請媽媽替我回一聲太太,妹妹即入了裴府自是裴家的人,該如何發落處置自當聽從太太的,我沒有任何異議。」

  「奶奶……」

  風清宛擺手,示意崔媽媽讓她把話說道。

  「我原定的是在這寺裡吃十天的齋,抄十天的經,這才過了幾天,便打道回府,豈不是太不誠心。」風清宛看了崔媽媽,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媽媽還請回,告訴太太,日子到了,我自是會回府。」

  「可是……」

  風清宛淡淡一笑,撩了眼神色難看的崔媽媽一眼,端了茶盞。

  這邊廂荷香便上前請了崔媽媽下去,崔媽媽儘管還想再勸,可在對上風清宛漠然的雙眼後,搖了搖頭,只得退了下去。

  直到風清宛一盞喝完,荷香才姍姍歸來。

  風清宛不由打趣她道:「這才一圈路下來,小臉便瘦了,可是受委屈了?」

  荷香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了風清宛道:「奶奶既知奴婢受了委屈,可是打算拿些銀子補償奴婢?」

  「嘖、嘖。」風清宛歎了兩聲,回頭看了荔枝:「你可曾有你家荷香姐姐這般皮厚?敢,明目張膽的要銀子?」

  荔枝抿嘴一笑,湊趣道:「奴婢雖然笨了點,但也是奶奶的丫鬟,奶奶可不能厚此薄彼。」

  荔枝話聲一落,屋子裡便響起一陣笑聲。

  笑過之後,荷香才上前,壓了聲音道:「奶奶,大少爺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2:42

42回府

  風鈺晨過了未時一刻,才在小沙彌的指引下,進了小院。

  風清宛打發了荷香和荔枝下去,又起身將闡發黑漆嵌玻璃的隔扇盡數推開,這般四處的景致便一目瞭然,便是有人想上前偷聽也走近不了。

  「哥哥,」風清宛將新沏的茶遞給風鈺晨,壓了聲音道:「我前幾天在這廟裡看到辰王了!」

  風鈺晨接茶的手便僵了僵,待接了茶盞,他掀了茶蓋,一邊拂著茶碗裡的茶沫,一邊以極低的聲音問道:「你確定?」

  「確定。」風清宛手裡拿了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扇不時的扇兩下,稍稍抬起掩了唇道:「范陽節度使郭離密秘進京了!」

  風鈺晨捧在手裡的茶盞便微微的晃了晃,他微沉了眉眼,目光灼灼的看向風清宛,「從何得知?」

  「偶然得悉。」風清宛看著神色肅沉的風鈺晨,「哥哥,敦離是誰的人?」

  風鈺晨便微微的抬了手裡的茶盞往東邊的方向指了指。

  東宮!郭離是大皇子的人?!

  風清宛不由便怔怔,但很快又釋然。若是辰王的人,辰王便也不會那般大驚了!只,照這樣看來,儲位之爭看來已經開始了。只不知,最終問鼎的會是哪個!若是能提前知曉,那麼哥哥便可以提前站隊,到時有了從龍之功,身為的丞相爹爹又何在話下!

  想到這,風清宛豁然抬頭,目光熠熠的看了風鈺晨,「哥哥,你覺得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風鈺晨搖了搖頭,「不好說。」

  「不好說?」風清宛悶聲道:「怎麼會不好說呢,哥哥你這些年真的只是悶頭讀書?」

  風鈺晨失笑,看了她道:「你以為這是開舖子做買賣,誰都將自己的實力擺出來?別說涉及儲位之爭,便是朝堂之上的黨派之爭,也多是真假難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也看不透誰的底牌。」

  「好複雜!」

  「不然,你以為!」風鈺晨放了手裡的茶盞,在紅漆描海棠花的梅花墩上坐下,臉上的笑容微斂,輕聲道:「這些事,你不要操心,自有哥哥。」頓了頓,又道:「裴府來人了?」

  「嗯?」風清宛猶疑的看向風鈺晨,見風鈺晨眉宇間一抹惱色,續而明白過來,走了上前在他身邊坐定,輕聲道:「哥哥不用生氣,左右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我們只管一邊看熱鬧便是。」

  見她說得很是輕巧完全沒有被情所傷的跡相,風鈺晨由不得便長歎了口氣,探手握了風清宛的手,良久,才說道:「你再熬熬,只要哥哥能護住你了,立刻就將你接回。」

  「好,哥哥,我等著。」

  兄妹二人又說了會兒話,風鈺晨眼見天色不早,在夜幕降臨時,悄然的離開了相國寺。風清宛在風鈺晨離開後,靜坐了約半個時辰,稍傾似是拿定了主意,高聲喊了荷香進來,收拾箱籠。

  「奶奶,怎的又要收拾箱籠了?」荷香不解的看了風清宛,「這會子天都黑了,趕路也不方便。」

  風清宛便笑了道:「怎的,你還想著讓人三催四請不成?趕緊著去收拾,我們好上路。」

  「是,奶奶。」

  荷香只得應了,喊了跟來的婆子進來收拾箱籠。

  風清宛則喊了荔枝進來,將東窗案桌上一疊抄寫得整整齊齊的《地藏經》放在她手裡,道:「去送給心燭方丈,便說我們府上有急事,必須趕回去,這是我這些日子抄的經文,還煩請他放在夫人的長明燈前。」

  「是,奶奶。」

  風清宛又喊了正指揮婆子收整箱籠的荷香,「你去趟傅夫人那,說我們府裡有急事,我要趕回去,下次再上門向她請安問好。」

  「是,奶奶。」

  待得婆子們將箱籠收好,去送經的荔枝和去傳話的荷香同時走進小院。

  「奶奶,傅夫人說讓奶奶一路小心,回城後,奶奶若是得空便多上門走走。」荷香回稟道。

  荔枝則指了院外的幾個僧人道:「心燭方丈說讓這幾位師父送我們下山。」

  風清宛點了點頭,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輕聲說了一句走,便帶了丫鬟婆子朝山下急急行去。那幾位心燭方丈派來的師父送她們一行人到山門處,便原地停步不再往前。

  風清宛讓荷香拿了些銀兩打賞,便帶了婆子坐了馬車往城裡趕。

  堪堪趕在酉時一刻,城門落栓前,進了城。

  因著帶去的人並不多,統共也就丫鬟婆子幾人,待得趕到裴府,門房處一看這麼晚了大少奶奶回府了,連忙呼啦著上前,開角門的開角門,搬門檻的搬門檻,還有機靈的連忙跑了去向各自的主子報信。

  崔氏正心肝肉疼的看著神色痛苦的崔玉珍時不時的撩了帕子擦幾下眼睛,聽得小丫鬟來報說是大少奶奶回來後,豁然站了起來,怒聲道:「不是說不回來嗎?怎的又跑回來了?去,將她給我喊來,我到要問問,她這領進來的是個什麼人。」

  小丫鬟嚇得氣也不敢喘,惴惴不安的站在那。

  崔氏眉眼一瞪,怒聲道:「你是死人啊,我的話也不聽了是不是。」

  「奴婢這就去。」小丫鬟掉轉身子便飛快的跑了出去。

  床榻上的崔玉珍因為落水的時候撞到了岸邊的湖石,腿上破了好大一塊皮,雖說是請了醫,用了藥,可終究是破了相,又是傷心又恨。聽了崔氏的話也不勸,反而是越發的發出細細碎碎的呼痛聲。

  只心疼的崔氏又掉了好大一把淚,又是「兒啊」「肉啊」的好一陣哭。 從, 儚 。電『紙;書

  廊簷下正帶了丫鬟往這邊走的三小姐裴文蓉,由不得便柳眉倒豎,恨恨的撩了眼屋內,掉頭就走。

  而芙蓉院疲憊不堪的裴修遠,聽了青城的回報,先是怔了怔,續而卻是冷聲一嗤,「回來了?她這是回來看戲了!」

  青城不敢接話,退到了一側。

  「那個瘋子呢!」

  青城愣了愣,稍傾才反應過來,自家少爺嘴裡的「瘋子」指的是丞相府的二小姐,風清柳。連忙輕聲道:「少爺忘了,二小姐她回丞相府了。」

  裴修遠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擺了擺手,待得青城退下後,他站在窗前看著前方夜色中若隱若現的紅燈籠,半響握了握手,豁然轉身迎了上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2:56

43你想知道

  「表小姐才進了大少爺的書房沒多久,二小姐便進去了,沒多時就吵了起來。」安媽媽一邊幫風清宛卸了發上的釵環,一邊壓了聲音輕聲說道:「兩人吵著嘴的時候,大少爺漲紅了臉弓著個背突然跑了出來,跑到後花園的荷花池,咚的就跳了下去。」

  「跳了荷花池?」

  風清宛一怔,原本水汪汪清澈澈的眸子便越發得分外明亮。稍傾,那眸子裡便有了一抹淺淺淡淡的嘲諷。

  「是啊!」安媽媽繼續說道:「表小姐和二小姐得了消息,連忙也跟著跑了出去。然後就聽下人們說,二小姐打了表小姐一個耳光,將表小姐也推進了池子裡。」頓了頓,又補充道:「好似是說表小姐落水時擦著了岸邊的石頭,腿上磨掉了好大一塊皮。」

  風清宛便「嘖嘖」的連歎幾聲,輕聲道:「這可真是不划算了,她最自豪的便是那一身的細皮嫩肉,這會子無端端的破了相,怕是比失了身還要傷心呢!」

  安媽媽聽得風清宛這粗鄙不堪的話,不由便搖頭,稍傾,繼續說道:「太太后來趕了來,埋怨了二小姐幾句,二小姐便賭氣回了丞相府。」

  「回娘家了?」風清宛疑惑的道:「到是沒聽崔媽媽說起呢。」

  「崔媽媽走後,二小姐才走的。」

  風清宛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安媽媽下去歇息,正打算上床睡個好覺,養精蓄銳好準備明天的一場戰鬥,不想門外卻響起荔枝的聲音。

  「大少爺來了。」

  話音才落,耳邊便響起沉沉的步子聲,稍傾琉璃簾被摔打得「啪啪」作響,一道銳利而帶著怒氣的目光便朝她看了過來。

  風清宛順手拿了床上薑黃色錦鯉錦鍛的大迎枕往身後墊了又墊,又扯了雲絲綿被往自己身上搭了搭,這才抬頭看了裴修遠,淡淡說道:「有事?」

  裴修遠的目光撩過風清宛瓷白瑰麗的臉,在她粉嫩似花瓣的唇上停了停,然後又飛快的撇臉,大步走到屋子正中央的圓桌邊坐下,也不言語,拿了桌案上的茶壺便給自己倒了杯茶,偏茶遞到嘴邊的時候又被他放了下來。

  風清宛不由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悠悠的道:「放心,我才回來,這屋子裡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動手腳呢!」

  裴修遠猶疑的看了手裡的茶盞,最終還是將茶盞放到一邊,風清宛不由便暗暗的歎了聲,可惜!

  「府裡的事,你都知道了?」裴修遠抬頭看向風清宛,目光中沒有猶疑,有的是肯定。

  風清宛便點了點頭,眉眼彎彎的道:「知道了一點,但還是有不明白的。」

  「哪裡不明白?」

  風清宛臉上的笑便越發的甜了,溫溫柔柔的道:「大少爺,你好端端的怎麼就去跳了荷花池呢?」

  裴修遠看著風清宛的目光陡然一緊,眉宇間頓生一股陰鷙之氣,目光便比寒外高原的千年寒冰還要冷。偏生風清宛卻是不怕死的還衝著他挑了挑眉頭。

  「你想知道?」

  裴修遠忽的便斂盡陰戾之氣,臉上還綻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向風清宛的目光也變得異味起來,目光自風清宛的臉上緩緩下移,落在她白皙的頸上,又沿著她的頸往下移,最後落在她盈盈似小荷獨立的胸前,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了。

  風清宛在一瞬間的錯愕過後,然隨著裴修遠毫不遮掩的目光,她便感覺到一股滲人的麻意自心底生起,與此同時從臉上到脖子上到身體上層層寒毛便豎了起來。風清宛將手裡的雲絲綿被緊了緊,往上扯了扯。

  「我要睡了,你走吧。」

  「我還沒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呢。」裴修遠起身,一邊探手去解身上的暗扣,一邊朝床榻走近,邊走邊說道:「難得夫人不恥下問,為夫當然要誨人不倦,是不是?」

  「我不想知道。」

  風清宛眼見得裴修遠越走越近,而他身上的那件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已經被他解下,隨手扔在了一邊。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裴修遠打的什麼主意,一把掀了身上的雲絲錦被,胡亂的趿了鞋子便往外走。

  「你去哪?」裴修遠一把扯住了風清宛的胳膊,將她往身前一帶,光潔的下巴便埋在了風清宛的頸肩處,先朝她耳朵裡噴了口熱氣,下一刻,用暖昧的語氣說道:「表妹她在的茶水裡放了點東西,想來那東西,夫人你一定是相當瞭解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風清宛掙扎著想要脫離裴修遠的懷抱,隨著他身上那種獨有的天香草的味道直入她的肺腑,胸腹間立刻翻江倒海。「放開,放開我!」

  裴修遠一聲輕笑,越發的將風清宛摟得更緊,他突然便張嘴咬了咬風清宛小巧的耳垂,「夫人慌什麼呢?夫妻墩倫是天經地義的事,你莫不是害羞了?」話落便將風清宛往床榻上帶。

  風清宛在裴修遠咬上她的耳垂時,胸腹間的噁心感再難壓制,「嘔」一聲,抱著她的裴修遠當場僵立在原地。

  下一刻,他便像扔一塊破抹布一樣,將風清宛扔了出去。看著自己白色中衣上那令人作嘔的污物,裴修遠蹙了眉頭,眉宇間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而被他扔出去的風清宛則是整個人趴在地上,將一天所吃的東西盡數吐了出來。

  「奶奶,你沒事吧!」屋外響起荷香擔憂的聲音。

  裴修遠看著吐得眼淚鼻涕橫流的風清宛,對外喊了一聲,「打盆水進來。」

  「是。」

  很快荷香便帶了小丫鬟拎了桶水進來,待看到趴在地上吐得全身乏力的風清宛時,身子一僵之後,連忙趕了上前,扶起風清宛,「奶奶,這是怎麼了?可是身體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太醫?」

  風清宛擺手,示意荷香將她扶到淨房去洗漱一番。

  偏在這時,門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奶奶,太太使了錦兒姐姐來請奶奶過去回話。」

  風清宛看了眼荷香,荷香便走了出去,對立在門外的錦兒說道:「奶奶病了,還請錦兒姐姐回太太一聲,為了不將病氣過給太太,待奶奶身子好點再去給太太請安。」

  「病了?」錦兒探頭朝裡張望。待聞到屋子裡一股餿腐味,又見小丫鬟拿了帕子跪在地上擦洗時,不由便緊了聲音道:「要不要緊?可曾使人去請太醫?」

  「先看看吧,許是吃壞了東西,也不定。」荷香將錦兒拉到了門外,輕聲道:「太太那邊,還請姐姐多說點好話。」話落,便遞了錠一兩的銀子過去。

  錦兒正欲推辭一番,不想裴修遠忽的抬腳走了出來。

  「奴婢見過大少爺。」錦兒連忙行禮。

  裴修卻是連看也沒看一眼,只對荷香說了句,「好生侍候你家奶奶,不行就讓人去請太醫。」

  「是,大少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3:14

44開局

  「嫂嫂,你都不知道,這天底下還有這樣不要臉的人。」

  裴文蓉坐在風清宛的床榻前,喋喋不休的說著崔玉珍的無恥和不要臉。

  風清宛心不在焉的聽著,偶爾的附合一句。她自是清楚,裴文蓉並不是真的替她打抱不平,心疼她這個嫂子,而是因為崔氏太得視太愛護崔玉珍,使得她這個嫡出的三小姐不甘心了,便想著來攛掇她去出頭。

  前世,裴文蓉可沒少在她眼前上眼藥水!便是崔玉珍後來嫁了人,與裴修遠暗渡陳倉的事也是經由她的口,風清宛才知曉的!

  「嫂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裴文蓉惱怒的瞪了風清宛。

  「我在聽啊,怎麼了?」風清宛斂了心底的思緒,看向裴文蓉,輕聲道:「嫂嫂知道你是替我抱不平,可是,有什麼辦法?她是娘的親侄女,更是得了你哥哥的喜歡……」

  「嫂嫂!」裴文蓉重重一聲,不悅的瞪了風清宛,「哥哥若是喜歡她,為何還要跳荷花池?」

  「那……」風清宛略一頓,臉上便服一抹晦澀,啞聲道:「是我家二妹妹不懂事……」

  「你!」裴文蓉霍然站起,杏目圓瞪,稍傾一擺袖子,喊了自己的丫鬟春紅轉身便朝外走,邊走邊怒聲道:「爛泥扶不上牆,這麼個軟包,活該被人騎在頭上拉屎!」

  裴文蓉一走,荷香便閃身走了進來。

  「奶奶,三小姐她……」

  風清宛笑了笑,這位三小姐除了口沒遮攔性子直了點外,比起這裴家那些一肚子壞水的牛鬼蛇神來,還真算是個好的了。

  擺了擺手,淡淡道:「沒什麼,三小姐年紀小,還不懂事。」

  荷香便不再多說,上前輕聲道:「錦兒來了,奶奶要不要見一見?」

  晾了她這麼多天,又出了這樣一場事,是該見見她了!

  「讓她進來吧。」

  「是。」

  荷香退了出去,沒多時便引了錦兒進來。

  「奴婢見過大奶奶。」錦兒上前行禮。

  風清宛撩了眼穿著一襲青碧色素面褙子的錦兒,柔聲道:「快起來吧。」又吩咐一側侍候的荷香給錦兒看坐。待得錦兒坐定,她淺淺笑道:「聽安媽媽說,你來尋了我好幾回了,可是有事?」

  錦兒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在聽到風清宛的問話時猛的便僵了僵,她慌亂的抬起頭,目光疑惑的看了風清宛,「奶奶,您忘了?」

  「嗯?」風清宛略略的偏了頭看向錦兒,稍傾似是突然想起,便揮手示示意荷香退下去,她則是看著錦兒道淡淡一笑道:「你不提我還真是忘了。」

  錦兒臉上的神色便霍然白了白,咬了唇略帶薄怨的看了風清宛。

  風清宛將錦兒的神色看在眼內,冷冷的翹了翹唇角。錦兒這般著急,一方面自是因為除了崔玉珍又崩出個風清柳的原因,但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因為大老爺最近看她的眼神越來越玩味!

  「奶奶,可是奴婢哪裡做錯了,若得奶奶不高興。」錦兒忽的便起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眼睛紅紅的看了風清宛,「若是奴婢做錯了事,還請奶奶責罰,奴婢絕無怨言。」

  錦兒的討好示弱,換來風清宛的滿意一笑。

  「起來吧,你沒做錯什麼,就是我記性差了些。」

  錦兒不敢起來,怯怯的看向風清宛,似是在等她的一句承諾。

  風清宛冷冷一笑,暗道:你願跪,你便跪著好了。

  錦兒半天沒聽到風清宛說話,略一怔,便抬了頭,不想便撞進一對似笑非笑的眸子裡,嚇得她一個寒凜,又飛快的低了頭。心道:大奶奶這神色明明沒什麼不對,可是為什麼她卻感覺到一種讓人心悸的狠勁?便在這時,耳邊響起了風清宛的聲音。

  「太太年紀大了,這般忙著表小姐的事,想來便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你說是不是?」

  錦兒一怔,不明白風清宛怎的突然關心起大太太來,她疑惑的看向風清宛。見風清宛也正笑看著她,雖是笑著,可是一對黑得如墨的眸子卻是沒有半點笑意。

  「奶奶……」心思一轉間,錦兒驀的便身子僵了僵,臉色灰敗的看了風清宛,下一刻「咚咚」連磕了兩個頭,「奶奶饒命啊!」

  風清宛笑容不變,只聲音卻帶了一抹冷寒,「你這是要將額頭磕壞了,走出去,好讓人說我的不是,是不是?」

  錦兒磕頭的動作一僵。

  「你好好想一想吧。」風清宛探手將枕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隨手往地上一扔,淡淡的道:「既是交易就要公平,你付出便能得到,不然……」

  跪在地上的錦兒看著眼前的個黃紙包,半響沒動靜。

  良久,便在風清宛目光漸冷時,錦兒抖了手拾起了地上的黃紙包。

  風清宛看著她額頭的汗出如漿,身子略往前傾了傾,目光森寒的盯了錦兒,一字一句道:「你想清楚了,開弓可沒有回頭箭。」

  「奴婢想清楚了。」錦兒不敢直視風清宛那如地獄惡鬼一般的目光,頭點得如雞啄米一般。

  風清宛眉宇間便掠過一抹淡淡的笑,身子往後靠了靠,「退下吧。事成,我便做主向太太要了你。」

  「是。」

  錦兒起身退了出去,風清宛盯著錦兒略顯豐腴的身影,笑意無聲的在她臉上瀰漫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3:28

45駁情

  春末夏初,空氣中便隱隱有了股燥熱。

  風清宛記得,這個夏天較之從前很多年的夏天都要熱,但不管怎麼熱,總還是要挨過去的,只有挨過去才能等來金風送爽的秋天。人生亦是如此!再艱難的眼下都不能是你放棄美好未來的借口。走過去,一切便是希望!

  「奶奶,何歡家的來了。」荷香小聲的上前,對躺在柳蔭下美人榻上的風清宛,輕聲道,「奶奶要是不想見,奴婢便推了。」

  何歡家的!

  風清宛不由撩了撩唇角,這世的梅素馨殺傷力似乎提高不少!最其碼知道用何歡家的,而不是她身邊的那個風媽媽。

  「請了進來吧。」

  荷香略一猶豫,應了一聲,是便轉了出去,不多時便帶著一年年約三旬,面相周正的婦人走了進來,那婦人一襲石青色的素面褙子,一條檀色馬面裙,顯得很是沉穩幹練。

  「奴婢見過大姑奶奶。」何歡家的上前屈膝行禮。

  風清宛已經自榻上坐起,正拿著丫鬟剝好用水晶碗裝著的石榴吃,微抬了眉眼,對何歡家的淺淺一笑,指了一邊丫鬟布好的墩子,淡淡道:「不用多禮,坐吧。」

  「謝姑奶奶。」

  何歡家的起身,搭了半邊屁股在墩子上坐下。

  「你來可是府裡有事?」風清宛將手裡的水晶碗遞給一邊侍候的丫鬟,似笑非笑的看了何歡家的。

  何歡家的聞言,抬頭撩了眼立著侍候的小丫鬟,對著風清宛訕訕的笑了笑。

  風清宛挑了挑唇角,使了個眼色給荷香,荷香便起身將丫鬟都帶了下去。

  何歡家的這才開口道:「姑奶奶,老爺使老奴來跟姑奶奶商量件事。」一邊說話一邊抬頭打量風清宛的神色,眼見風清宛笑吟吟的看著自己,那樣幽深如寒潭的目光使得她壯了壯膽才敢繼續開口:「老爺說,二小姐在府上做客許久,讓姑奶奶費心了,想貼補些姑奶奶銀兩,不知道姑奶奶意下如何?」

  何歡家的話才說完,風清宛原本吟吟笑著的臉色驀的便一沉,將何歡家的嚇得身臉上一僵,不由自主的便低了頭。

  「你回去告訴父親大人,上至老太太,太太,下至夫君和幾位姑娘都很喜歡二小姐。」風清宛冷眼睨了何歡家的,「還是讓父親將二妹妹送來給我做個伴的好。」

  雖說來時便想到了有可能被拒絕,但總還是抱有一絲隱隱的期望,想著必竟是同父的姐妹,大小姐性子又是個寬和的,老爺又主動提出貼補些。想來,大小姐總會好生考慮考慮,誰想眼下卻是毫無回轉的餘地!

  何歡家的偷偷的撩了眼風清宛,雖然心下打鼓,可若是這趟差事做不好,別說自己便是自家男人怕是都會吃一頓排頭,只得壯了膽再勸風清宛。

  「大小姐,怎麼說也都是姐妹!」見風清宛臉色雖然難看卻是沒有開口,何歡家的吸了口氣,繼續說道:「二小姐不懂事,這些日子也受了教訓,大小姐你便憐惜她幾分吧。」

  風清宛待何歡家的說完了,才抬頭,眉眼之間全是冷笑。

  「萍媽媽,我要是沒記錯,你進丞相府的時候我娘她還在吧?」

  何歡家的不知道風清宛怎的突然會問起這事,雖然滿心訝異,但還是點頭道:「是的,老奴原是夫人跟前當差的,呈夫人的情,將老奴配給了當時還是老爺小廝的我家男人。」

  風清宛便笑著點頭,左右看了看,忽的便壓低了聲音,微傾了身子看向何歡家的道:「萍媽媽,我聽說我娘親當年死的很是蹊蹺,你能不能告訴我一聲,到底怎麼個蹊蹺法?」

  何歡家的便似是生吃了一隻老鼠一樣,霍然抬頭瞪了風清宛,一張臉便似被塗了層大白一樣,白得嚇人。

  「大……小姐……」

  風清宛慢慢的斂了臉上的笑,平靜的看著嚇得已經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一樣的何歡家的,垂眸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抬起頭:「萍媽媽,你這是做什麼呢?」

  「大小姐!」何歡家的「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淚流滿面的往前爬了幾步,頭「咚」的一聲便磕在了地上,「大小姐,老奴什麼不知道,老奴什麼都不知道。」

  風清宛垂眸看著戰戰兢兢的何歡家的,眼角的笑意盡數斂盡,垂首看了好一會兒,才不客氣的道:「萍媽媽起來吧,不知,那就不知吧!」頓了頓,眼見何歡家的還趴在地上,不由便冷了聲音道:「萍媽媽,這裡是裴府!」

  她的話一落,跪伏在地的何歡家的身子僵了好一會兒,才默默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不待她開口,風清宛已經喊了荷香上前,道:「送萍媽媽出去。」

  何歡家的哪裡還敢再勸,連忙屈膝行禮告退。

  風清宛眼角也沒抬一下,直待何歡家的便要走遠時,她卻又忽的略提了聲音,喊道:「萍媽媽。」

  何歡家的連忙站定,低眉垂首的立在那,等著風清宛的吩咐。

  「你替我問聲梅素馨,她可曾夢見過我母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3:46

46開戰

  天色將晚,風清宛自睡夢中醒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身上起了一層濕膩的薄汗,又熱又粘,很是不舒服。她不由便抬頭喚了一聲,「荷香。」

  不想,進來的卻是荔枝,輕手輕腳的上前到得跟前了,才低眉垂首的站定,輕聲道:「奶奶,荷香姐姐被太太院裡的翠兒姐姐喊去了。」

  風清宛翻身坐起:「什麼時辰了?你荷香姐姐去了多久?」

  荔枝道:「已是申時三刻了,荷香姐姐申初就被翠兒喊了去。」

  風清宛怔了怔,這樣說來,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了!怎的還沒回來?風清宛披衣下床,走到敞開的東窗下,目光落在綠樹蔭蔭外的那片若現若隱的湖面上,忽的右眼皮便急劇的跳了跳,下一刻,心頭沒來由的慌了慌。

  這種不安的感覺,她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會子卻……風清宛沉吟著在東窗下的桌案邊坐定,目光怔怔的盯著窗下一朵被風吹得東搖西晃的花朵上。

  荔枝正詫異自家奶奶怎的不梳妝卻發起呆來,安媽媽慌亂的自門外搶了進來。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自她嫁入裴府,安媽媽便再不喊她小姐,這個時候,安媽媽突然喊她小姐……風清宛豁然回頭,目光直直的看向跌跌倒倒搶向前來的安媽媽,「出什麼事了?」

  「太太……大太太她……」安媽媽因為急劇激動,嘴唇哆哆嗦嗦卻是連一句利索的話也不說不完整,心中恐慌至極的她,猛的抬手便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再張嘴時,一道鮮紅的血便順著話一起流了出來,「荷香被太太亂棍打死了!」

  話落,整個人身子一歪便軟倒在地上,嗷嗷的哭了起來。

  荔枝一把上前,抱了安媽媽,大聲道:「荷香姐姐怎麼了?太太為什麼要打死她,媽媽你說話啊!」

  風清宛這時也呆住了,好半響才扶了身前的桌子站了起來,雙腳抖得讓她幾次都沒有站起,她的目光落在桌案上一整白的如雪的薔薇花上,這是荷香早上才去花園裡剪來的。風清宛緩緩伸手,握住露在花瓶外的花莖,那些尖利的刺慢慢的扎入她的掌心。

  「安媽媽,你立刻去找二門處的花婆子,讓她送信給哥哥。」

  安媽媽止了哭聲,掙扎著便爬了起來,荔枝臉色的蒼白的想要上前扶她,被安媽媽給拒了,「你在這侍候小姐。」

  風清宛收了手,看著掌心鮮紅的一片,唇角撩起一抹淒涼的笑。

  「小姐,我們怎麼辦?」

  風清宛扶了桌子站起,「我們去看看你荷香姐姐。」

  荔枝便要上前侍候風清宛穿衣。

  「不用了,」風清宛擺了擺手,「讓小丫鬟進來侍候,你去洗把臉換身衣裳。」

  荔枝身子一頓,稍傾便福了福身退下。

  身後卻又響起風清宛的聲音,「荔枝,你怕不怕?」

  怕不怕?

  當然是怕的,可是怕又怎麼樣?不說她們是任打任殺的奴才命,便是因著大少姐這些年來處處對她們的維護和痛惜,便是死了那也是值得的。

  荔枝擦了把臉上的淚,輕聲道:「小姐,奴婢自是怕死的,可是不得不死的時候,那便也不怕了。」

  風清宛坐著的身子便再度僵了僵,稍傾,她抬頭給了荔枝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輕聲道:「別怕,我不會讓你死的。」頓了頓,眉宇間掠過一抹陰冷,「你荷香姐姐也不會白死的。」

  荔枝默了一默,笑笑走了下去。

  這邊風清宛才收拾齊整,那邊廂,門外便響起婆子的喝斥聲。

  「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小丫鬟戰戰兢兢的走了出去,不多時慘白了臉跑進來,「奶奶,是太太身邊的崔媽媽,帶了人往我們這處來。」

  「知道了,下去吧。」

  小丫鬟才退了下去,琉璃簾便被「啪」的一聲打起,崔媽媽惡聲惡氣的走了進來。

  「大少奶奶,太太請你去趟她那裡。」

  風清宛垂了眉眼,幾不可見的翹了翹唇角,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衣裳,「媽媽前面領路吧。」

  崔媽媽由不得便怔了怔,她已經照著太太的吩咐將荷香被亂棍打死的消息散了出來,怎的這大少奶奶還能這般氣定神閒?難道,她不知道她要謀害太太的事已經東窗事發?但不管怎麼想,現如今風清宛還是大少奶奶,她便是再怎樣,面子上也不能做過了。

  「大少奶奶,請。」

  崔媽媽退到一側,做了個請的手勢,風清宛目光落在崔媽媽帶來的四個婆子身上,冷冷道:「誰敢動我這屋裡一針一線,我便讓她斷手斷腳,全家死絕。」

  跟著崔媽媽來的四個粗使婆子猛的便抬頭看向風清宛,待看到她漆黑如墨的眸中那冷的冰碴一樣的目光時,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不由而同的將目光看向崔媽媽。

  「大少奶奶……」

  風清宛冷冷一哼,卻是理也不理崔媽媽,抬腳便往外走。

  「崔媽媽,您看這……」四個婆子猶疑的看向崔媽媽,她們雖是得了太太的命令要搜屋,可是大少奶奶這話一說,她們委實怕了。

  崔媽媽冷冷一笑,目光如刀的剜過四個婆子,怒聲道:「你們到底吃的是誰家的飯?」見四個婆子神色一緊,崔媽媽狠狠的撩了眼已經走出小院的風清宛的背影,「嗤」笑一聲道:「再說了,她現在可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是,老奴們明白了。」

  崔媽媽這才露了個滿意的笑臉往外走去。

  不多時,小院裡便響起「辟里啪啦」翻箱倒櫃的聲音。

  走在前面的荔枝不由便停了腳,回頭去看。

  「不用看了,讓她們翻吧!」風清宛早便料到是這樣的結局,目光一寒,唇角凝了抹笑,「想來,她們是覺得這手啊腳的就像那花啊草的,斷了還是會的。」

  荔枝被風清宛話中的殺氣森森嚇得腳一軟,差點便跌倒,還是風清宛伸手扶了她一把。

  百樂堂。

  崔氏冷眼看著被打得血肉模糊不知是死還是活的荷香一眼,她若無其事的抬起頭朝門外看了看對身側的屏兒道:「怎的還沒來?」

  「奴婢去看看。」屏兒便要走出去。

  門外卻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大少奶奶來了。」

  崔氏眉眼間便有了一抹冷到骨子裡的殘酷的笑。

  簾子一撩,風清宛不慢不慢的走了進來。

  「兒媳見過母親。」

  儘是看也不曾看地上的荷香一眼,崔氏臉上嫌惡的神色便越發的濃了,冷冷一笑,看了風清宛道:「風清宛,我可不敢當你這一聲喊,想來要當你的婆婆,那也是要命極硬的!老身福薄,怕是當不起呢。」

  風清宛冷冷一笑,直身站到一邊,這才將目光看向地上的荷香。

  「這是我的丫鬟?」

  「是的。」

  「母親因何責罰?」

  崔氏抬頭對著風清宛露出一個陰測測的笑,驀的歷聲一喝:「叫錦兒進來。」

  錦兒才進屋子便撲倒在地,嘶聲喊道:「太太,都是大少奶奶指使奴婢的,奴婢若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

  風清宛冷眼看著搶在地上的錦兒,眉梢微挑,待看到一側生死不知的荷香時,目中寒光一閃,下一刻,她便生硬的抬起頭,譏誚的睨了錦兒。

  「我指使你做什麼了?」

  「大少奶奶,明明是你指使奴婢給太太下毒的!」

  「哦!」風清宛挑了眉頭,冷冷一笑道:「錦兒,你就算是怨恨我沒有向母親要了你,給大少爺做姨娘,你也不必這樣心思惡毒啊,難道你以為沒了我,你就能一躍成妻不成?」

  「大少奶奶做人得有良心,」錦兒淚眼汪汪的看了風清宛,「奴婢從沒那起子心思,只……」

  「好了,」風清宛擺手阻止錦兒往下說,冷聲道:「你即說是我指使的,可有人證、物證?」

  「這種事大少奶奶又豈會讓第三人聽到。」錦兒一邊說著,一邊自懷裡取了一個黃色的紙包出來,「這是大少奶奶當日給我的。」

  「真是笑話,就憑你一人之言,就定了我的罪?」風清宛回頭看了崔氏,「就憑她片面之詞,母親便杖斃了我的丫鬟?」

  崔氏看著氣勢陡然高漲的風清宛,冷笑道:「這還不夠嗎?你要的人證、物證都有了。」

  「這麼說,母親是認定兒媳有罪了?」

  「不然你以為?」崔氏目光落在荷香身上,淡淡道:「你這丫鬟到是忠心,什麼也不肯說,可那又如何?還不是白白沒了一條命。」

  風清宛點頭,「是啊,白白的沒了一條命呢!」話落,忽的便揚頭對著崔氏詭異的一笑,一字一句道:「母親打算拿什麼賠我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4:44

47殺出血路

  崔氏豁然神色一變,眉目猙獰的看了風清宛。

  「你問我如何賠償於你?」

  「是啊!」風清宛點了點頭,目光微抬,淡淡的撩了眼屋子裡的丫鬟婆子,雖則言笑晏晏,但話中的冷意卻讓人寒砌肺腹,「一條人命呢!莫不是母親以為她只是條阿貓阿狗?打了便打了?死了便死了?」

  崔氏氣急,反到是不怒而笑,她抬頭瞪了風清宛連連點頭道:「風清宛,我原到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卻不曾想,你竟是個死鴨子還嘴硬的!」不待風清宛接話,她驀然神色一變,怒聲道:「你還是想想你自己怎麼辦吧!」

  風清宛微撩了眸子,看向雖則怒氣萬分,但眉宇之間卻是篤定無比的崔氏。心思飛快的動了起來,若說崔氏沒驗那紙包,她自是不信!但若是驗過了還這般有恃無恐,又想著此刻正在她屋裡翻箱倒櫃的那幾個婆子,風清宛微微翹了翹唇角,但在目光看到一側人事不省的荷香時,笑便僵在了臉上。

  稍傾,她深吸了口氣,待得酸澀漲湧的眼眶慢慢平靜下來後,才開口道:「想來,今天我若不死,你必不會罷休了?」

  崔氏扯了扯嘴角,什麼也沒說。

  「我那屋裡也一定會搜出些什麼吧?」

  「你不笨嘛!」崔氏輕佻了眉眼,譏誚的看了風清宛,「你既是不笨,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蠢事?難道這就是常說的聰明反被聰明誤?」

  話落,崔氏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隨著她的笑,她頭上戴的點翠鑲紅瑪瑙鳳頭步搖蕩起一片斂灩的光芒。

  便在她的笑聲中,風清宛耳邊聽到一聲幾不可見的輕吟聲,垂於袖籠中的手一緊,目光輕瞥落在地上的荷香身上,待看到荷香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動了動時,風清宛心神一緊。荷香還沒死!她瞬間斂了心緒,決定速戰速決。

  「閒話,我們就別說了。」風清宛看向崔氏,「你便是從我屋裡搜出毒藥,那又如何?我也可以說是你裁髒陷害,就憑一個丫鬟的話,你便要毒殺嫡媳,先別說我父親兄長那你如何交待,便是傳出去你尚書府怕是也要被世人的口水淹死。往後,這大夏朝,誰敢將女兒嫁入你裴家,誰又敢娶心如蛇蠍的裴家女?」

  崔氏眉眼輕抬看向風清宛,良久不語。

  風清宛心知此刻並不是比氣勢的時候,而她又實在擔心地上生死不知的荷香,眉頭一蹙,便待開口,不想崔氏卻搶在了她的前裡。

  「這就是你的依仗?」崔氏看了風清宛一字一句道:「身為丞相的父親,和裴家的聲益?」

  風清宛不語,既然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又何須再多言!

  「如果,我說這些你所依持的再不成為你的依持呢?」崔氏似是要看破風清宛的鎮定,想要自她的眼裡看到她的驚懼,是故,放緩了聲音,淡淡的道:「你還不知道吧?丞相大人將二小姐送進大皇子府了。」

  風清宛豁然抬頭朝崔氏看去。

  「你不信?」崔氏見她看向自己,搖了搖頭,譏誚的道:「看,你總是自以為聰明,卻不知道你的聰明在她人的眼裡就是一場笑話。」

  「然後呢?」風清宛接了崔氏的話,挑了挑唇角道:「尚書夫人是不是便丞相大人達成了某種協議,這協議裡包括由你出面弄死我,而我的丞相父親便不再追究此事,對不對?」

  崔氏笑了笑,雖不言語,但眉宇間的神色卻是告訴風清宛,她猜中了!

  若不是早已對父親不抱任何希望,想來風清宛此刻必是心如刀絞!可見,這世間真的任何事都會習慣的,她已經習慣了傷害,從習慣到麻木!

  「你打算怎麼做呢?」

  風清宛撩了眼屋子裡的人,能站在這屋子裡的自是崔氏的心腹,這樣也好,省得她花心思去想另法,由著崔氏自己動手,想來這世間沒有再比這更美妙有趣的事了!以後,她便是想起,怕是都會從睡夢中笑醒。

  「你想怎麼個死法?」崔氏看了風清宛,臉上再沒有故作的慈愛有的只是無盡的厭惡與嫌棄,看著風清宛的目光,便似看陀狗屎一般。「我自是會成全你的,而且我還會讓你死後葬進我裴家的祖墳,享受裴氏後代子孫的供奉。」

  「那這樣說的話,我還真是要謝謝太太了。」

  崔氏笑了笑。

  風清宛卻驀然神色一變,原本含笑的眸子頃刻間如刀箭,寒光凜凜的看向崔氏,「只可惜了,我現在還不想死。」

  「這怕是由不得你。」

  「我的命不由我,由誰?」

  風清宛眉目豁然一揚,那種頃刻間暴發出來的氣勢使得崔氏到了嘴邊的冷笑便一滯,待回過神來,那聲輕嗤卻是怎樣也發不來了。

  而崔氏顯然也厭煩了這樣的口舌之爭,她抬頭朝候立在身側的崔媽媽使了個眼色,崔媽媽便點了點頭,悄然返身走了出去,不多時將四個婆子帶了進來。

  「太太,奴婢等在大少奶奶屋子裡搜出這些個東西。」

  婆子將手一抖,各色錦盒,藥罐便散了一地。

  又有一個看起來精明點的婆子走了上前,在那堆盒盒罐罐中扒拉了一下,拿了一個白底描花的瓷瓶出來,「回太太的話,這個藥瓶裡的東西和錦兒交給太太紙包裡的東西是一樣的。」

  崔氏使了個眼色給崔媽媽,崔媽媽上前小心的接過,待得回身時,冷冷的撩了眼風清宛。

  「風氏,你怎麼說?」崔氏舉了手裡小瓷瓶看了風清宛。

  風清宛眼皮也沒抬一下,淡淡的道:「沒什麼說的,這樣的東西讓我找,怕是這府裡誰的屋子裡都能搜出。」

  「強詞奪理。」崔氏冷冷一哼,將手裡的瓷瓶往身邊的炕幾上一擺,看了風清宛道:「既是你給我備下的,那邊讓你也償償滋味如何吧。」

  崔氏話一落,崔媽媽便使了眼色給那個四個粗使婆子,眼見得婆子圍了上來,崔氏眉眼間正閃過得意的笑時,風清宛驀然曬聲一笑。

  正圍了上來的婆子腳步一怔,便僵了僵。

  她們僵愣的功夫,風清宛已經往前邁步朝崔氏走去。

  崔氏身側侍候的崔媽媽連忙上前,擋住了崔氏,看了風清宛道:「大少奶奶,你想做什麼?」

  「我突然想起件事,想說與太太知道。」風清宛看了崔氏,「不過太太可能不想聽,沒關係,太太不愛聽,自有另外人想聽。你說是不是,太太?」風清宛對著崔氏挑了挑眉頭。

  「故弄玄虛!」崔氏冷聲一嘲,示意崔媽媽站開,冷眼看了風清宛道:「風氏,你今天就是說破了天也沒用。」

  「那就不說吧。」風清宛點頭道:「讓天下人說去,我一個人說也怪沒意思的。」

  便在崔氏鬆一口氣時,使眼色崔媽媽,示意她速戰速決時。

  風清宛卻又忽的說了句,「說起來二少爺似乎長得不像老爺也不像太太,到是和族中的五堂叔頗為相像。您說是不是,太太?」

  「啪噠」一聲。

  風清宛回頭,豁然看到崔氏手裡的茶盞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她挑唇一笑,看了臉白如鬼的崔氏繼續道:「我聽說,當年族中的五堂叔很是仰慕太太風彩,曾經夜夜在太太當年住的清蓮雅居外,吹簫訴情。不知是真是假?」

  「住……住嘴!」

  崔氏好半響才發出一聲怒吼,顫手指了風清宛,「你……你怎麼就敢……」

  風清宛看著屋子裡齊齊臉白如紙,看她像看鬼一樣的人,發出一串「咯咯」似銀玲一般的笑。邊笑邊看了眾人道:「哎呀,這可如何是好,你們怕是活不了了呢!」

  她的話一落。

  屋子裡齊齊跪倒了一片。

  「太太饒命啊,太太……」

  風清宛目光緩緩移向臉色鐵青差點便閉過氣去的崔氏,呵呵笑了道:「太太,您這是怎麼了?」

  「打死她,打死她……」崔氏驀的抬手便指了風清宛,嘶聲喊了起來,「打死這個小賤人,讓她血口噴人,讓她……」

  「哎呀,太太。」風清宛拿了帕子一邊拭眼角笑出來的淚,一邊回頭對氣急敗壞的崔氏說道:「兒媳忘了告訴你呢,這事啊,我已經使人將消息送去府裡給我哥哥了,若是我今日死了,怕是明天京都城裡的那些說書的都會收到一本戲折子。名字就叫做《尚書府夫人多情--嫡子原是偷情果》。」

  風清宛的話聲一落,成功的看到崔氏兩眼一翻,倒在了榻上。

  「太太,太太……」崔媽媽嚇得心肝俱裂,一把搶上前,又是掐又是推的,終於將崔氏弄醒。醒過來的崔氏,目光怔怔的看著一臉焦急看過來崔媽媽,有心想說幾句,卻是因為極度的驚懼,而一字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這事風清宛會知道?明明當年知情的人都死了,除了……崔氏的目光如刀般刮過扶著她的崔媽媽。

  崔媽媽看著崔氏那似抹了毒一樣,藍汪汪的目光,不由自主便張嘴為自己辯解,「太太,奴婢沒有……」但下一刻,卻驀然驚醒,眼下屋子裡還有別人。

  崔媽媽神色複雜的低了頭,她亦疑惑風清宛是如何知曉的!只所有的疑惑在對上一屋子裡戰戰兢兢瑟瑟而抖的下人時,崔媽媽沉重的閉上眼!這是多少年養下來的心腹啊!這一刻盡數被拔去,還得想好怎麼去向老太太,老爺解釋!

  一屋子的下人,不說那四個適才趾高氣揚的婆子,便是志在滿滿的錦兒還有這屋裡的另外兩個一等丫鬟,屏和兒翠兒,早已經嚇得臉如白紙身子顫動如秋風掃過的落葉。

  這樣陰私的事,她們既然聽到了,哪裡還有活路?!一時間,人人自危,不多時便響起了細細碎碎的嗚咽聲。

  風清宛冷眼掃過屋子裡的人,唇角的笑意愈來愈濃,但雙目間卻陡顯悲涼。這些人雖有錯,但錯不至死!此刻,自己的一句話盡數要了她們的命!這樣的罪孽怕是她便入十八層地獄也難以清洗。可,那又如何?她斷不能讓她的航哥兒白死!

  「太太,您喝口水。」崔媽媽倒了杯水遞到崔氏手裡,一邊壓低了聲在崔氏耳邊道:「太太,怎麼辦?」

  怎麼辦?崔氏目光怔怔的瞪了手裡青花纏枝紋茶盞,因為極度的驚嚇,手不聽使喚的顫動著,使得茶盞裡的水潑也跟著潑了出為,濕了她的手,濕了她的衣裙。

  為什麼會這樣?多少年前的事了。連她自己都幾乎要遺忘了,可是為什麼卻就被風清宛給知道了?崔氏慢慢的抬起頭,目如死灰的瞪著淺笑吟吟的風清宛。

  「你們都退下,我跟少奶奶單獨說幾句話。」

  「是。」

  崔媽媽帶了屋子裡的下人退了出去,待得到了門外,她目光陰寒的掃過站成一排的丫鬟和婆子,冷聲道:「想想你們的家人!」

  崔媽媽的話一落,屏兒和翠兒當即腳一軟跌倒在地,兩人依在一處卻是連大聲哭也不敢。四個婆子雖是面色慘白,雖站得勉強但總算是沒有失態。唯獨錦兒癡癡的看了屋子裡的方向,臉上的神色複雜難說,分不清是後悔還是不甘!

  屋子裡,崔氏目光定定的看了風清宛,半響無語。

  風清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既不催她開口,也不先開口,許是站得累了,挑了就近的椅子姿態輕盈的坐了下去,坐下去便將如蔥剝的手指放在眼前把玩。

  面對風清宛的悠然自得,崔氏心內卻已經是翻江倒海,腦海裡只有三個字在「殺」「不殺」拚死糾纏。她目帶赤血的盯了風清宛,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沒有衝上前去扼住風清宛的脖子。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崔氏才開口,便豁然驚覺自己的嗓子已經暗啞的似砂紙打磨過一樣。

  「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自然不知道。」風清宛呵呵笑了睨向崔氏,「太太,您說誰是知道的,誰又是不該知道的呢?」

  崔氏費力的嚥了咽幹幹的喉嚨,那種乾澀就好似吞了一把沙子一樣,瞬間痛得她眼淚流了一臉。崔氏僵著手拿了一角繡著合歡花的帕子輕輕的拭了拭眼角,被淚水洗過的眸子似是明亮了不少,也生動了不少。

  她看了風清宛,默然不語。

  她不說話,風清宛卻是不想再拖延了,多拖一刻,荷香活著的機會就越少。

  「我已經將這件事詳細的寫在一個信封裡,信呢交給了一個信得過的人,我好好的,這封信就永無見天日之時,我若是有個什麼不好……」風清宛頓了頓,看著崔氏笑了笑,意思是,你應該明白的。

  崔氏在經過最初的恐慌和驚懼後,一顆心已漸漸平靜下來,她低垂了眉眼,精緻的妝容因為適才的失態已經有些花,原本均勻的脂粉被淚水洗過後露出晦澀的底膚。乍一看上去,竟似陡然間老了十幾年。

  「你是如何知曉的?」

  她是如何知曉的?風清宛笑了笑。她若不重活一世,自然也不會知曉!

  前世,新婚的她和裴修遠也曾有過和和美美你儂我儂的時候,因為回門時發生了風清柳的事,她大發一頓脾氣後回了裴府,許是因著新婚,又許是因著裴修遠還在貪戀她的美色,是故,裴修遠好話說盡又是做底伏小,並且到崔氏和裴濟中前說出想帶她去江南走走。

  一則因為情根深種;二則因為她始終覺得是風清柳見不得她好,刻意為之;三則,她深知過強則易折,過剛折易斷。夫妻之間,若要完全爭出個高下之分,那是不可能的。她便默認了裴修遠的提議。

  卻不想,這一趟卻讓她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在江南的一處小鎮上,她們遇到了常年出門在外的行商的五堂叔,裴寂。風清宛在看到裴寂的那一剎,便似被雷劈過一樣。

  因為裴府的二少爺,裴修學與裴寂有著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她起始以為自己是幻覺,但當夜裡裴修遠與她閒聊,說起這位五堂叔的是如何的離經叛道,說當年這位五堂叔與裴濟關係最好,文才不輸裴濟,卻在後來突然的就棄學從商。不但如此,還一直不肯成親,身邊更是個連個端茶遞水的丫鬟也沒有。這些年來,更是與族中親戚斷了來往,一個人在外四處飄泊。

  風清宛當時眼前便浮現了裴修學和裴寂那如同刻出來一樣的眸子,心底隱隱有了一種大膽的猜想。

  這個猜想待得她回到京都,在崔氏那裡試探著說起她們遇見裴寂的事,崔氏當時便失手打翻了手裡當年她賠嫁的那套舊窯十樣錦的茶盅,卻借口說是小丫鬟砌的茶太熱,而將小丫鬟給打了一頓後。風清宛心中已然明瞭,她的那個猜想,怕便是真的了!

  但因為必竟是猜想,她也只將這事放在心裡。只從此,對崔氏卻是越發的看不上眼了。她對崔氏也就盡量的敬而遠之,只盡著自己的本份!又加上裴修遠惡習不改,身邊又有個虎視眈眈的崔玉珍她漸漸的便將這事給忘了。

  卻不想,二年後,她誕下了航哥兒。裴府卻接到族中的報喪,說是裴寂在外行商時路遇劫匪傷重而亡。崔氏屋裡那幾日便連著打發了好幾個丫鬟婆子,她才又重新想起了這件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4:56

  有一次跟裴修遠再次爭吵時,一時情急之下,便說了漏口。使得從來跟她吵架只動嘴,而不動手的裴修遠對她掄起了拳頭。一頓拳腳相加,嚇得才五個月的航哥兒哇哇大哭。若不是荷香和安媽媽上前替她擋了幾下,怕是當場便要被打死。

  後來,她動了心思,讓哥哥去查,果然便查出了一些事!

  「你怎麼不說話?」

  耳邊響起崔氏略帶惱怒的喝斥。

  風清宛斂了思緒,抬頭看了崔氏,淡淡的道:「我是怎麼知道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樣賠我一條人命!」

  崔氏臉色豁然一白,這才想起屋外被打得半死不活皮開肉綻的荷香。

  「你想怎樣?」

  風清宛抬眼,目光涼涼看向崔氏,在看到崔氏因為驚懼而急劇收縮的瞳孔時,扯了扯嘴角,淡淡的道:「我要是說要你以命抵命,你肯定是不肯的!」

  崔氏掀了掀嘴皮。

  風清宛低聲一笑,淡淡的道:「這樣吧,誰動的手,就誰來償命吧!」

  見崔氏雖是瞪了眼看她,但卻沒有說什麼反對的話,風清宛站起,撣了撣身上的衣裳,道:「我先走了,太太你臉色不大好,還是請個大夫來看看吧。」

  目送風清宛走了出去,崔氏疲憊的閉上了眼。

  眼前一閃而過一張模糊的臉,使得她原本緊閉的眼皮抖了抖,半響,兩滴淚緩緩的自眼角沁出。

  不多時,耳邊響起崔媽媽的聲音。

  「太太……」

  崔氏懵然的睜開眼,待看清眼前的崔媽媽時,她抖了抖嘴唇,啞了嗓子道:「玉瓶,為什麼?為什麼她會知道?」

  崔媽媽在聽到崔氏的那聲「玉瓶」時,強撐了許久的堅強也頃刻間倒塌,太太久不喚她玉瓶,這一聲玉瓶不由便讓她想起了從前的那些日子。但往事已逝不可追,眼下,她們要做的是,如何將這件事圓過去,又如何讓風清宛緊守這個密秘!

  「太太。」崔媽媽蹲了下去,伸手輕輕的揉起崔氏的麻木無力的腳,一邊輕聲道:「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吧。」

  崔氏點頭,「你有什麼主意?」

  崔媽媽略頓了頓,稍傾道:「屋外的那些人,老奴都已經交待過了,現在就是大少奶奶那……」崔媽媽看向崔氏,「太太可有什麼好主意?」

  崔氏抬手揉了額頭,搖頭道:「一時半會兒,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意思。」頓了頓,又看向崔媽媽道:「這件事,當年知情的人已死,她到底是從哪裡知道的?她說將這事告訴了可靠之人,我想來想去,也只有她的兄長。」

  崔媽媽點頭,「如果是她兄長,到好辦。」臉上閃過一抹陰寒的笑道:「太太可別忘了,丞相大人可是恨死了他兄妹二人。」

  「你說的是。」崔氏拍了拍崔媽媽的手,示意她扶了自己站起來,「去,給我拿身衣裳來,再給我打盆水來。」

  「是。」

  崔媽媽走出去吩咐了幾聲,不多時便有丫鬟捧了水進來。崔媽媽親自上前服侍崔氏梳洗,又挑了一身密合色的妝花褙子侍候崔氏換上。

  「那個丫頭怎麼樣了?」

  崔媽媽明白崔氏說的那個丫頭,指的是之前被行杖的荷香。輕聲道:「少奶奶將她帶走了。」

  崔氏點了點頭,帶走就帶走吧。風清宛以為她贏了?日子還長著呢,想騎到她的頭拉屎,想得到美!

  「讓她們都進來吧。」

  崔媽媽退了出去,崔氏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攤暗紅上,屋子裡還瀰漫著一股血腥味,她嫌惡的挑了挑眉頭,對一側侍候的小丫鬟道:「去,清理一下。」

  「是,太太。」

  崔媽媽已經將屋外候著的人都領了進來。

  屏兒、翠兒可憐兮兮的看了崔氏,想求情又不敢開口。錦兒則是神色有些懵然,似乎還不知道事情怎麼就會急轉之下,成了這樣子。其餘的婆子則是耷拉著腦袋站在那,週身瀰漫著絕望。

  「你們都是我平時最為倚重的!」崔氏緩緩的開口,目光微抬一一掃過眼前的眾人,最後將目光停在了錦兒身上,錦兒卻似毫無所覺,崔氏目光陡然一歷,但只瞬間卻又轉了開去,「出了這樣的事,你們也別怪我,要怪就怪大少奶奶。」

  「太太……」一聲淒歷的嘶吼,陡然響起,錦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太太,奴婢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不知道,求太太饒命啊。」

  崔氏目光一抬似利劍般看向哭喊著的錦兒,這一刻只恨得她咬牙切齒,若不是這個小賤人,她又如何會著了風清宛的道!

  「我到是忘了,你是我外面買進來的,這府裡也沒什麼親人。」崔氏看了抱著她的雙腳哭得撕心裂肺的錦兒,冷冷的說道。

  她的聲音才落,屋子裡其餘的人俱是心神一震。

  錦兒是孤家寡人,可是她們不然,她們有兒有女有爹有娘有兄有妹,斷不能因為自己而就將他們盡數給害了!

  四個婆子不由分說的便上前,一把拖了錦兒,更有婆子抽了隨身的汗巾子堵住了錦兒的嘴。被婆子按住的錦兒驚懼的看了臉色鐵青的崔氏。

  崔氏卻是眉毛也沒抬一下,使了個眼色給崔媽媽。

  崔媽媽點了點頭,示意婆子們將錦兒帶了下去。她拾起桌上的那個瓷瓶遞給了站在為首的屏兒。

  屏兒顫手拿了過去,緊緊的握在手裡,稍傾撩裙跪下,對著崔氏磕了幾個頭,「太太,請太太念在奴婢忠心侍候一場的份上,多多照顧下奴婢的弟弟春生。」

  屏兒這一跪後,翠兒也跟著跪了下來,「奴婢的爹和娘老了,請太太念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上,憐憫一二。」

  「去吧,我都記住了。」

  崔氏話一落,眾人便將堵了嘴的捆了手的錦兒押了下去。

  屋子裡由最開始的鬧哄哄一瞬間變得這般清靜,崔氏低垂了眉眼,稍傾挑了挑唇角。

  「玉瓶,去告訴老爺,就說錦兒為了做大少爺的姨娘,誣陷大奶奶投毒殺人,被我處罰了。連帶著我們屋裡的屏兒、翠兒也一併打發了。」

  「是,太太。」

  崔媽媽待要下去回報,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不由輕聲道:「太太,是從二等丫鬟裡提幾個上來,還是去外面買了?」

  「還是從這府裡找吧,你先帶帶,覺得行了就提上來。」

  「奴婢知道了。」

  待得崔媽媽走了出去,崔氏起身走到東窗下,目光落在東窗下的花園,同樣的從她這扇窗看出去,也能看到碧清的湖面,湖面上的水被陽光折射出粼粼的波光,聽著湖水擊岸的聲音,喧嘩燥動的心也跟著靜了下來。

  崔氏探手自發間取了一根色澤溫潤的白玉芙蓉簪握在手裡,直到看得兩眼酸漲不堪,她才緊緊的閉了眼,眼淚從她的眼睛裡的流了出來。然後,手裡的芙蓉簪被她用力往窗梭上一磕,斷成了幾截。下一刻,被她狠狠的扔出了窗外的花叢裡。

  芙蓉院。

  安媽媽同荔枝兩人不敢去脫荷香身上連著皮肉粘在一塊的衣裳,一人拿了一把剪子,小心的剪去那些破碎粘了血肉的衣裳,邊剪,邊哭。

  風清宛站在床榻前,眼睛動也不動的看著。

  「奶奶,您去屋裡歇歇吧,」安媽媽看著風清宛紅的如血的眸子,歎了口氣抹了臉上的淚,輕聲道:「您在這站著,也只是傷心罷了。」

  「是我不好。」風清宛輕聲道:「是我害了荷香。」

  「奶奶,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安媽媽不忿的看了風清宛,「我們是奴才,為奶奶生為奶奶死,原就是應該的,哪來奶奶這樣的說法。」

  風清宛撇了頭,眨落眼裡的淚,哽聲道:「我去看看,大夫怎麼的還不來。」

  話落步履倉促的走了出去,不想才走到門口,便與急急往這邊走來的裴修遠撞了正著。

  不待風清宛怒目相向,裴修遠猛的一把扯了她的手往主屋裡拖。

  「放開,你幹什麼?放開我!」

  裴修遠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嚇得他屋裡侍候的寶兒和趣兒大氣也不敢出,遠遠的便避了開去。才一進屋子裡,裴修遠便放了手裡的手,對外喝了一聲。

  「青城,給我把門守好了,誰也不許進來。」

  「是,少爺。」

  風清宛一待裴修遠鬆了手,轉身便要往外跑。

  早就防著她會跑的裴修遠抬手便握住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說便大力一扯一甩,將風清宛甩進了一側擺放的椅子裡,下一刻,「啪」一聲,他抬腳踩住了椅子邊上的桌子,漆黑的眸子像狩獵的豹子一樣,緊緊的盯住了風清宛。

  「你夠了沒有?」

  冷寒凜冽的話語,使得風清宛掙扎著的身子便僵了僵。

  裴修遠見風清宛不再掙扎,僵在了那,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那股惡氣,又將踩著桌子的腳收了下來,倒了杯水遞到風清宛面前。

  風清宛沒有去接那杯水,她垂了眸子死死的盯著面前的三寸之地。

  「這就是你想要的?」裴修遠在風清宛身邊坐下,目光沉沉的看了風清宛,艱難的開口道:「荷香死活不知,娘那邊一連打發了好幾個人,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就是想問你一句。」話聲頓了頓,裴修遠一字一句道:「風清宛,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到底要幹什麼?

  風清宛抬頭看向裴修遠,嘴唇動了動,卻感覺到嘴唇皮似乎把牙齒給粘住了。

  裴修遠拿了桌上的茶遞到她手裡,風清宛接過,往嘴邊湊了湊,喝了一口冰冷的茶水後,才感覺嘴裡似乎不再那麼的幹。

  「你我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你不惜這麼多人命也要……」

  風清宛抬頭,目光怔怔的看了裴修遠。

  如果,死的只是她自己。

  她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可是,她的航哥兒,她視如珍寶的航哥兒卻生生的死在他的親生父親裡。她怎麼能……風清宛霍然閉上眼,兩滴滾燙的淚就沿著眼角落了下來。

  裴修遠看著眼前風清宛陡然落下的淚,心剎那間便緊了緊!

  前一刻,他還在她的眸中看到恨之入骨的絕望,下一刻,她卻陡然便關閉了她的世界,只給了他兩行熱淚。

  就好比極致的熱遇上極致的冰,眼前的這個女人複雜的就像是最難的九宮圖,不論他如何努力都找不到解開她的最後一道鑰匙!

  眼前梨花帶雨的臉,是他重來不曾看到過的。她所展現在他眼前的,永遠是一副嬉笑怒罵難辯真假的臉,但此刻,他卻深深的感覺到了她哀到絕望的悲慟,痛到極致的無奈。

  裴修遠忽然就覺得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誰的手指掐了一把,他一手捂了胸口,一手微抬,想要去觸碰風清宛臉上的淚,想要看看,這可是他的幻覺!

  不想,卻在這一刻,風清宛猛的睜開了眼。被淚水洗過的眸子似海上明月,讓他一瞬間連呼吸都已滯住,但那眸了裡的無止無盡的恨卻如撲天蓋地的海水一般將他淹滅。裴修遠抬起的手便僵立在那。

  風清宛待看清裴修遠伸出的手後,猛的撇了頭,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裴修遠目光一暗,緩緩的收了手。

  「風清宛……」

  「你不用再問了。」風清宛垂了頭,輕聲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裴修遠一滯,稍傾,他想了想,道:「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我之間的恩怨便一切勾銷?」

  只要他死嗎?

  風清宛搖了搖頭,從前只覺得或許只是裴修遠的原因,但眼下靜下來想想,前世的死實在是太過蹊蹺。似乎,並不僅僅是她看到的那樣簡單。裴修遠再惡毒,如何就能下手毒殺親子?還有崔氏和崔史氏,她們曾經是那樣的寶貝著航哥兒,可是為什麼那一日,卻獨獨留了她們母子二人在家?

  「如果是只要我死……」裴修遠深深的吸了口氣,看向風清宛道:「那以,你大可以收手了。」

  風清宛愕然的抬頭看向裴修遠,似乎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裴修遠悲嗆的一笑,抬手捂了胸口的位置,輕聲道:「當日你那一簪差點便要了我的命,不能就此恩怨相抵嗎?」

  風清宛的目光看向裴修遠捂著的傷口處,半響無語。

  裴修遠一直小心的打量著她的神色,見她此時怔怔的看著他的傷口處無語,不由便鬆了口氣,想著,或許這是解開這個死結的機會,想了想又道:「你若是實在恨不過,我再給你一次手刃仇人的機會如何?」

  「手刃仇人?」風清宛看了裴修遠,「你想做什麼?」

  裴修遠起身走到書案邊,拿了一把雕花鑲寶石的匕首出來,遞到風清宛手裡,「我讓你再刺一劍,這一劍過後,不管我是死是活,你我之間恩怨就此相了。」

  風清宛看著手裡的華貴的匕首,又抬眼看了看裴修遠,待看到裴修遠漆黑眸中若隱若現的喜色時,她輕聲一嗤,冷笑著將手裡的匕首扔到了一邊,譏誚的道:「裴修遠,你可真是你娘的好兒子,她弄不死我,你便不惜想出這樣傷敵一千自傷一百的法子來?你當我是傻的不成?」

  話落,霍然起身,一把推開同樣跟著站起的裴修遠,冷聲道:「別以為巴結上了丞相大人,我就無可奈何。且看著吧,到底是鹿死誰手!」

  「我不是……」

  裴修遠搶了上前,想要解釋。但在對上風清宛瞳眸間的冷清的寒光時,驀然驚醒過來,是自己操之過急了,她才在百樂堂出了這樣的事,這個時候便是說什麼,她也不會信!

  見裴修遠站在那不動,風清宛嫌惡的一把推開了他,「讓開,好狗不擋道。」

  「你……」

  不待裴修遠發作,屋外響起安媽媽的聲音。

  「奶奶,大夫來了。」

  風清宛急步走了出去,一迭聲道:「怎樣,大夫怎麼說?」

  安媽媽一邊陪著風清宛往屋裡走,一邊輕聲道:「華公子說,他不方理驗傷,先抹了這生肌止血膏,稍後他再遣了女陡弟過來看。」

  風清宛步子一頓,看向安媽媽,「請來的是華雲?」

  「是的。」安媽媽點了點頭,四處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便附在風清宛耳邊,輕聲道:「是大公子安排的。」

  「哥哥!」

  安媽媽點了點頭,壓了聲音道:「老奴依著奶奶話,讓二處的花婆子給大公子遞了信。」

  風清宛點了點頭,至於哥哥是如何讓華雲明正言順的走進裴府的,想來是很費了一番功夫。只,眼下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荷香能不能活,然後,她又能讓華雲做些什麼。

  風清宛這般想的時候,不知覺便回到了屋子。

  目光抬起的剎那,便撞上一對連星辰也失色的眸子。

  「華雲見過大少奶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5:40

48治傷

  華雲!素有「玉公子」之稱的杏林世家一脈單傳的華公子,華雲!

  風清宛三步之外站定,臉上生起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神色溫婉的向華雲微微頜首道:「華公子多禮了。」

  華雲溫潤如玉的臉上保持著他慣有的溫文宛爾的笑,黑如點墨的眸子微微垂著,目光落在身前三尺地下。這樣的華雲,閑雅淡適便似秋天裡的一抹浮雲,讓人看著便能靜下心來!

  「華公子,請屋裡說話。」

  華雲略略側了側身,待得風清宛走了過去,他落後一步,跟了上前。

  二人落坐後,便有小丫鬟上前奉茶。

  輕啜一口茶後,風清宛看向華雲,「華公子,我那丫鬟如何了?」

  「回夫人的話,男女有別,華某已令人去喊了女陡弟來,稍後便知分曉。」

  「有勞華公子。」

  「夫人言重了。」

  風清宛挑了挑唇角,淡淡的笑了笑。

  不多時,便有小丫鬟在門外回話,說是回春堂的女大夫來了。

  風清宛讓請了進來。

  「梅寒見過大少奶奶。」

  風清宛聽著熟悉的聲音,目光微抬,對上梅寒如玉凝肌的臉,那對細細長長不笑也透著三分媚的丹鳳眼,此刻正朝她看來。

  「梅寒姑娘免禮。」風清宛擺手,微側了身子向華雲說道:「華公子,您看,我現在請了梅姑娘進去如何?」

  華雲表示認同後,風清宛起身,將梅寒帶進了荷香睡的房間。

  屋內留下來照顧荷香的安媽媽抬眼看到梅寒後,立刻自榻邊站了起來,對風清宛道:「老奴去看著點。」

  風清宛點頭,待得安媽媽走了出去。梅寒正欲開口,風清宛卻輕聲道:「當年你不惜一死,也要跟著華公子為奴為婢,這三年,他可曾被你情深所動?」

  梅寒眉宇間飛快的掠過一抹黯然,但很快,她又斂下了那抹黯然,眉眼微抬看向風清宛道:「奴婢心願以償,得以常侍公主左右已是大幸,再不敢設奢望其它。」

  風清宛默了一默,是不敢還是不得,其間之意無需明言!

  「但願這三年你不只是學會脫靴磨墨。」

  梅寒臉上一紅,不待風清宛再言,便自覺的走到荷香跟前,伸手揭開蓋在荷香身上的薄被,待看到從後背到大腿的那片血肉模糊時,便是這三年來見慣生死的她也不由得毛骨悚然。她錯愕的看向風清宛,失聲道:「大小姐,這是純心要荷香的命啊!」

  風清宛點了點頭,表示產認同梅寒的話,「華公子給了上好的膏藥,但因為男女有別,他不方便察看是不是傷了骨頭,既然肯叫你來,想必你也不會讓我失望。」

  梅寒臉上神色一肅,當即道:「奴婢這就替荷香察看。」

  風清宛默然退到一邊,目光隨著梅寒四處游移的手而越來越寒凜。

  崔氏!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不,這才僅僅是開始!

  「大小姐。」

  耳邊響起梅寒的聲音,風清宛斂了思緒,看向梅寒,「怎樣,可有救?」

  「回大小姐,骨頭沒有事,就是……」梅寒猶疑著不知道要怎麼說,照實說,於心不忍,不說,又覺得瞞不過。

  「就是什麼?」風清宛眉目一歷,目光沉沉的看向梅寒,冷聲道。

  梅寒被那樣寒凜的目光看得心頭一抖,不由自主便撇了目光,輕聲道:「傷了內肺。」

  「會死?」

  梅寒搖了搖頭,「有公子在,死不了。」

  「那就好。」風清宛微微鬆了口氣,「你告訴華公子,救命之恩,我風清宛銘記於心,來日必定相報。」

  梅寒斂膝一福,轉身便走了出去。

  屋外響起她和華雲細細的商議之聲,風清宛目光便若在榻上雙目緊閉面如金色的荷香身上,良久,感覺到臉上一寒,她連忙抬手胡亂一抹。深深的吸了口氣,抬頭看了窗外奼紫嫣紅的花紅柳綠。

  「大小姐。」

  風清宛回頭。

  梅寒將手裡華雲寫好的方子雙手呈了給風清宛,輕聲道:「公子說,照這方子抓藥,先連著吃十五天,十五天後,奴婢再來問脈。」

  風清宛收了,將那張紙看也沒看細細一折放進了袖籠之中。

  「你來之前,可見過了大公子?」

  「見過了。」

  「大公子怎麼說?」

  「大公子讓大小姐在任何情況下都先顧著自個兒安危,別的事他會來處理。」

  風清宛搖了搖頭,父親都已經將風清柳送出去了,哥哥事先卻一點也未察覺,可見哥哥在府裡行事有多困難!若是一切都要仰仗哥哥,她兄妹二人怕是凶多吉少!

  「你替我代句話給大公子。」雖明知安媽媽守了外面,可風清宛還是格外謹慎的附身在梅寒耳邊,壓低了聲音,道:「你告訴大公子,立刻將二小姐曾入裴府做侍妾的消息找人散了出去。」

  梅寒一愣,但在看到風清宛那漆黑的如同浸在冰水裡的眸子時,立刻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大少爺來了。」

  門外響起安媽媽向裴修遠請安的聲音。

  風清宛側身離開梅寒,淡淡的道:「即是如此,那你十五日後再來吧。」

  「是,夫人。」

  梅寒低眉垂眼的退了出去。

  而屋外,裴修遠正與華雲在輕聲說著話。眼角餘光處看到梅寒撩簾而出,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待又看到風清宛自裡面走出來時,眉頭蹙得越發的緊了。

  他目光撩了一眼梅寒,輕聲道:「這位是……」

  「是華春堂的女陡弟!」華雲淺笑道:「男女有別,有些傷在下不方便驗看。」

  裴修遠聞言笑了笑,但目光還是警覺的看向自屋內走出來的後便低眉垂眼的梅寒,稍傾又狐疑的看了看風清宛。

  風清宛在裴修遠的目光落在梅寒身上時,腳下的步子便僵了僵。

  裴修遠是認得梅寒的!她依稀記當年裴府來求親,哥哥聽說求娶之人是裴府的大少爺裴修遠時,很是不屑的嘲諷了一句,「這麼個見了漂亮女人就轉不開眼的男人,怎麼會是妹妹的良人!」她卻反勸哥哥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但眼見裴修遠看向梅寒的目光除了警惕和狐疑和卻完全沒有一分驚艷和驚喜,風清宛不由便怔在了原地!

  似乎直到此刻,她才恍然驚覺,裴修遠似乎離她記憶中的那個裴修遠大相逕庭!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因為自己新婚夜的拚死一刺,而讓他痛改前非?不,不可能。那就好比說是狗不吃屎一樣,讓人覺得可笑。

  「奶奶,少奶奶……」

  耳邊響起安媽媽的聲音。

  風清宛恍然回神,便看到不僅是裴修遠,便是華雲等人也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己。

  裴修遠輕聲道:「華公子,要走了,我送送他。」

  風汪宛點了點頭。

  送走了華雲和梅寒,安媽媽趁隙對風清宛道:「奶奶,老奴適才聽跟了大少爺來的寶兒說,大少爺要往我們屋裡塞人。」

  風清宛聞言一怔,看了安媽媽道:「往我們屋裡塞人?」

  安媽媽點頭。

  「寶兒說,大少爺說奶奶怎麼也是這府裡的大少奶奶,沒的身邊的丫鬟婆子連府裡庶出的小姐都不如,讓人去喊了白總管,說是讓他找了牙婆子挑些機靈的丫鬟送給奶奶選。」

  風清宛聞言,默然良久。

  不錯,這府裡便是庶出的小姐,屋裡也是一等丫鬟一個,二等丫鬟四個,婆子一人。她臨出嫁之日,梅氏確也曾給她配了,但都被她借口打發了。現如今,裴修遠突然間關心起她屋裡的使喚人來……奇怪的卻又是不從府裡選,而是直接從外面挑。

  他到底想幹什麼?

  「奶奶,您看……」安媽媽猶疑的看了風清宛。

  「無防,小心謹慎點便是了。」頓了頓,風清宛眉宇間掠過一抹譏誚的笑,淡淡的道:「再說了,我們坦坦蕩蕩的做人,怕什麼。」

  「是,老奴明白了。」

  安媽媽又撩眼看了屋內的荷香一眼,不由愁苦的歎氣道:「瞧荷香這樣沒個一年半載的好不了,奶奶身邊確實也少了人使喚。」

  風清宛默了一默,雖說她想著的是不想讓這些跟著她的人枉送性命,但沒了她們,她確實是便似被捆了手腳一般。但,她又不能向風家要人,只怕要來的不是人,是要她命的惡鬼!

  安媽媽自是也想到了這點,便輕聲道:「不如,我們把大公子身邊的南霜要了來?那丫頭膽在心細又八面玲瓏,最合適不過了。」

  「不行,哥哥在府裡也甚是艱難。」風清宛輕聲道:「把南霜要來了,哥哥便越發的對內宅失了瞭解,到時……」

  安媽媽也知曉風鈺晨在丞相府日子不好過,但想著怎麼說風鈺晨總是嫡長子,老爺再不喜也不會怎麼樣!可是大少姐卻不同,看今天這陣勢,這是要大小姐的命啊!

  見安媽媽愁眉不展,愁得眼眶都紅了,風清宛心下一酸,輕聲道:「媽媽,你忘了,我們還有一個人好求啊!」

  「誰?」安媽媽立刻抬了頭看向風清宛。

  風清宛眉宇間便多了一抹晦澀,輕聲道:「舅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5:57

49訓斥

  風清宛才將寫好的信交給了安媽媽。

  裴修遠便返身走了進來。

  風清宛看了他一眼,使了個眼色給安媽媽,安媽媽便退了下去。

  「我們談談。」裴修遠坐定後,看了風清宛道。

  風清宛笑了笑,在裴修遠跟前坐定,撩眼看了裴修遠,「談什麼?」

  「我瞧著你這屋子裡丫鬟不夠用,已經跟白總管說了,讓他找個牙婆子來,你挑些玲俐的小丫鬟用吧。」

  風清宛「噗嗤」一聲便笑了。

  裴修遠被她笑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怔怔的看了她。

  「大少爺,這內宅婦人的事,你做起來到是輕車熟路的很!」

  風清宛的話聲一落,裴修遠便蹙了眉頭,她言語之中的譏誚嘲諷,他如何聽不出來?是說他這麼一個大男人,不說治國平天下,到如今連個功名也沒有,卻對這內宅婦人之事熱衷非常吧!

  裴修遠笑了笑,目光撩過風清宛譏誚的眉眼,稍傾垂了眉眼。

  「你要是覺得我事多了,那我便去母親那回一聲,讓她在這府裡選幾個機靈的丫鬟你先用著?」

  拿崔氏來威脅她?卻不知道,崔氏現如今還有心情來理會這事不!

  「你決定吧,我無所謂!」

  裴修遠不由便抬了眼,目光仔細的打量風清宛,在看到風清宛眉目間是真的無所畏,無所懼時,默了一默後,目光微微一垂。

  「行,那我先走了。」

  風清宛笑了笑,「不送,好走。」

  才起身的裴修遠聞言,不由又看了風清宛一眼,在對上她臉上淡漠到沒有什麼感情的笑容時,搖了搖頭,提腳走了出去。

  回了主院。

  青城方上前回話,「大少爺,小的打聽清楚了。」

  裴修遠便站在廊階上,回頭看了眼風清宛的屋子的方向,擰了眉頭道:「進屋說。」

  「是。」

  裴修遠走到桌邊倒了杯水一口飲盡後,才對青城道:「說吧。」

  青城略微頓了頓,理了理思緒,一邊打量著裴修遠的神色一邊道:「原先說是大少奶奶指使太太屋裡的錦兒想要投毒害太太,太太把大少奶奶身邊的荷香喚了去,一頓亂棍,荷香不肯招認。然後,太太便使人喚了大少奶奶去,大少奶奶說了句什麼五老爺……」

  見青城神色一頓,沒有往下說,裴修遠眉宇微挑,看了他道,「怎的不說了?」

  青城額頭生起一抹細汗,顫聲道:「小的不敢說。」

  「說,難不成為了幾句話還會要你的命不成?」

  青城飛快的撩了眼屋子外面,見寶兒和趣兒都離得遠遠,「撲通」一聲便跪在了裴修遠腳下,顫聲道:「大少奶奶說二少爺和五老爺長得很相!」

  裴修遠先是一怔,但只一瞬間,人便霍然站了起來,目光嚴歷的瞪了青城。青城嚇得「咚咚」的便磕起了頭,「少爺饒命,少爺饒命啊!」

  「別磕了。」裴修遠冷聲一喝,目光沉沉的看了青城,「後來呢?」

  「後來?」青城不敢抬頭看裴修遠,低聲道:「後來太太揮退了下人,跟大少奶奶兩人單獨說了會兒話。不多久大奶奶走了,夜裡,太太身邊的屏兒、翠兒、錦兒都吃壞了東西生了病。幾個婆子也因為夜裡吃酒堵錢被抓了……」

  再後來的事,裴修遠也知道了。

  內幾個丫鬟和婆子都被連夜送去了莊子上,大太太崔氏病了。

  裴修遠斂了思緒,面無表情的看了青城,「這事你從哪裡打聽來的?」

  青城偷偷的撩了一眼裴修遠,輕聲道:「小的尋了崔媽媽。」

  裴修遠僵了一僵,但很快臉上便有了抹苦笑。

  「起來吧。」

  「是。」

  青城站了起來。

  裴修遠緩緩坐回椅子裡,抬手拿了桌上的茶,一杯一杯的喝了起來。

  「少爺,要不讓趣兒去弄些點心來?」

  裴修遠搖頭,繼續灌著他的冷水。

  一壺冷水灌完後,他方抬頭,目光怔怔的看了屋子外,被太陽得照得有些發白的花草,映入眼裡,使得他眼前也生起一團白霧。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少爺……」

  裴修遠擺了擺手,低垂了眉眼,曬聲道:「我原想著,我在中間調和,便是不能和和氣氣,但也可以相敬如賓……想來,是我太天真了。」

  青城垂了眉眼,心裡為自家少爺很是心疼。

  雖說,從前的少爺是荒唐了些,可自打成親後,他家少爺變了啊!為什麼大少奶奶就看不到呢!現在跟太太鬧得這樣,還不定以後會是個什麼結果。既然崔媽媽將話透給了自己,那就是太太的意思啊!太太在逼少爺做選擇,是要大少奶奶還是要她這個母親!

  「我就知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裴修遠自嘲的一笑,輕聲道:「還以為重活一世,是上天恩德……」

  「少爺,您沒事吧!」

  青城聽著自家少爺的自言自語,嚇得臉都白了,什麼重活一世……他家少爺不會是魔障了吧!

  裴修遠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刻住了嘴,對青城道:「你下去吧,我這裡沒事了。」

  「是,少爺。」

  青城走了出去,但卻不敢走遠,就在門邊立著,不時的探頭朝裡看。

  裴修遠自是知曉自己的這個小廝這些日子對他親近不少,是故,也沒阻止他打量自己的行為。再說,他現在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雖然佔了人家的軀殼,但是魂穿這種事,就是國師級別的這種人,怕是也不敢張口就來的!揭穿身份這種事,暫時可以不予考慮。

  他要想的是,到底要拿風清宛怎麼辦!

  從前的風清宛和原他不死不休!

  現在的風清宛是和裴府不死不休了!

  肆意的剝奪一條人命,這不是他認同的。但他若是再心慈手軟,他害的就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一家子的人命!怎麼辦?裴修遠抬手揉了發漲的額頭!

  裴修遠左右為難,難以取捨時。

  院子裡響起了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

  「大少爺,大少爺……」

  裴修遠驀然抬頭朝外看去,便見另一個小廝洪寶一溜風的從外面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急聲喊著。

  「天塌了還是地陷了,你跑得跟死了老子娘一樣!」裴修遠跑了出去,喝斥道。

  洪寶被他喝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好在總算是站穩了。

  「回大少爺的話,外面都在傳大少爺跟大皇子身邊的柳美人有關係!」

  「什麼!」

  裴修遠雙眼一瞪,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怒聲道:「這誰造的謠!」

  洪寶嚇得不敢抬頭,一邊胡亂的擦著臉上的汗,一邊低了頭,懦懦的道:「大少爺,大皇子的那個柳美人,是大少奶奶的妹妹,丞相府的二小姐!」

  裴修遠腳下一個錯步,差點便裁了下去,好在青城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了他。

  「她什麼時候去了大皇子府?」

  「小的不知道。」

  裴修遠只怔了一怔後,便反應過來,一把撩了袍子往下走。

  「老爺回來了沒有?」

  「老爺還沒回來。」

  裴修遠步子一頓,便站在了原處。

  見他停了腳,身後跟著的青城和洪寶也跟著停了腳。

  「二老爺和三老爺在不在府裡?」

  「小的去問問。」

  洪寶撒了腳丫子,飛快的跑了出去。

  青城看著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的自家少爺,沉沉的歎了口氣,這都是什麼事啊!

  偏生這個時候還有人不要命的往上湊!

  「表哥!」

  裴修遠抬頭便看到了帶著丫鬟朝這邊走來的崔玉珍,他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頭。

  「表妹可是有事?」

  崔玉珍看著面色不善的裴修遠,一時捉摸不定他是因為什麼不高興,暗惱自己心急了些,才得了消息就趕來。但人已經到了,總不能什麼都不說,就走吧!

  「沒什麼事,就是聽說姑媽病了,來看看她。」

  裴修遠點了點頭,對崔玉珍道:「你已經去過了?」

  崔玉珍一愕,她才進府聽下人說,裴修遠在屋裡,便直接趕了過來,崔氏那邊還沒趕著呢。眉眼一挑,便笑了道:「我是喊表哥一起去的。」

  裴修遠面無表情的撩了她一眼,「你先去吧,我這邊有事。」

  「表哥有什麼事?」崔玉珍笑了上前,拽了裴修遠的袖子,嬌嗔道:「說與我聽聽?之、夢。圇^壇」

  裴修遠此刻正為女人煩,見了崔玉珍這賣弄風騷的樣子心頭的火便越發的重了,沒好氣的一把甩了袖子,冷聲道:「表妹,你年紀也不小了,男女六歲不同席,往後還是注意點。」

  崔玉珍臉上的笑剎那間就僵住了,她先是不可思議的看了裴修遠,再然後,目光又怔怔的看向身邊四周的下人,最後,猛的哆了唇,「嗷」一聲哭喊,捂了臉便跑了出去。

  「小姐,小姐……」

  玉竹連忙跑著追了出去。

  「少爺……」青城怔怔的看著神色淡漠的裴修遠,待得裴修遠朝他看過來,青城不假思索的便豎了大拇指,「少爺,你真牛!」末了又添了句,「早該如此了!」

  裴修遠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青城連忙低了頭。

  便在這個時候,洪寶急急的跑了回來。

  「大少爺,二老爺,三老爺都在,讓你去書房找他們,他們在書房等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6:31

50殺妻之謀

  裴府除了大老爺裴濟領著吏部尚書這個實缺外,另外兩位,二老爺裴滬和三老爺裴淮分別領正議大夫和通議大夫,前者是正四品上後者是正四品下,都是些閒職,不似裴濟一般要朝九晚五的去坐堂。

  此刻,裴滬和裴淮正焦急的搓著手,待得門外小廝說了聲,「大少爺來了」,兩人急急的便迎了出去,一邊打發了小廝去門口看看,裴濟回來了沒,一邊將裴修遠給招了進房。

  「修遠,你都聽說了吧?」裴滬一臉急色的道:「這閒話若是傳到了大皇子耳裡,可怎麼辦?」

  「是啊!」裴淮亦跟了跺腳道:「藐視皇權,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裴修遠看著眼前這兩個被他喚作叔叔的兩個人,看著兩人眼底藏不住的責怨之色,垂眸一笑,輕聲道:「二叔,三叔,你們是不是糊塗了?我們素來忠心耿耿,何來的藐視皇權之說?」

  「你就別裝糊塗了。」三老爺裴淮上前,一把扯了裴修遠將他按倒在椅子裡,怒其不爭的道:「修遠啊,你說你荒唐也就算了,所謂人不風流枉少年,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怎麼就會將主意打上丞相府二小姐的身上?不說那是你的小姨子,現在更是大皇子府最受寵的侍妾。你現如今,叫裴家,叫我們,可怎麼辦?」

  「三叔,您這話我就不明白了。」裴修遠好笑的看了裴淮道:「小侄往昔或許荒唐了些,但自打成親後可是老老實實做人,本本份份做事。便是二小姐來府上做客的那幾日,小侄也是以禮相待,不敢越雷池半步。」

  「做客?」裴淮迅速和裴滬對視一眼,末了,齊齊道:「你是說,你們……你們沒有……」

  「我們……我們怎麼了?」裴修遠看了裴淮和裴濟,失笑道:「莫不是二叔和三叔覺得我和二小姐應該有什麼?」

  「不是……不是。」裴淮連連揮手道:「我怎麼會這樣想呢!」

  「那就好,二叔、三叔,我還有事,稍後再來向你們請安。」

  裴滬和裴淮眼見得裴修遠一揖之後,便要大步離開,二人欲待開口叫他留下,解說清楚,可一張嘴,卻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便在二人急得互相瞪眼時,門外響起小廝的聲音。

  「大老爺回來了。」

  裴修遠走到門口的身影便僵了僵,而下一刻,裴滬和裴淮一馬當先的迎了上前,兩人才站定,便看到裴濟正臉色陰沉的走進小院,緊跟在身邊的白總管正小聲的解釋著什麼,待抬頭看到廊簷下立著的三人時,白總答立刻閉了嘴,笑笑退在了一旁。

  裴濟目光陰沉的撩了裴修遠一眼,轉頭吩咐白總管道:「按我說的去做,讓人將消息放出去。」

  「是。」

  白總管退了下去。

  「爹(大哥)」聲音同時響起。

  「進去說話。」

  三人讓到一邊,待得裴濟進了房,裴滬立刻反手便將書房的門關上,急急的迎了裴濟道:「大哥,你是不是也聽說了……」

  裴濟霍然回頭,目光陰陰看向裴滬,嚇得裴滬當即噤了聲,神色訕訕的低了頭。一側的裴淮自是個刁滑的,見這情形,更是大氣也不出,裝木頭坐到了一邊。

  「你們都回去吧,我有些話要吩咐修遠。」

  「哎!」

  兄弟二人便要退下,不想裴濟的聲音又響起。

  「二小姐昔日是來我們府上做客的,外人不知道瞎嚷嚷,你們別跟著昏了頭。」

  裴滬與裴淮立刻對視一眼,連忙道:「不會,不會,適才修遠也跟我們說了,二小姐就是來府小住幾日,跟自家出嫁的姐姐談談心。」

  裴濟聞言,不由便撩眼看向裴修遠。

  這一看,才發現,往日那個因為縱情聲色而常年臉色青白雙目發虛的兒子,此刻竟似是脫胎換骨一般,此刻不說丰神如玉,卻是身姿修長,似青松翠柏自有一股剛烈之氣,漆黑的眸緊毅深遂便是連他也看不透其間真味。

  裴濟不由自主便滿意的點了點頭,心頭的不快便也散了幾分。

  「父親!」

  裴修遠試探著打量裴濟的神色,他不知道從前的裴修遠是如何與裴濟相處的,是故,一句「父親」過後,他便沉默了下來。

  卻不知,他的沉默落在裴濟眼裡,則是他的悔恨與茫然無措。

  「不用害怕!」裴濟歎了口氣,對裴修遠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裴修遠錯愕的抬頭朝裴濟看去,待看到裴濟沉沉眸色中的一抹溫和之意時,心下不由便歎了口氣。別人欠他的,他要不回來,可是他欠別人的,卻是必須要還回去!

  「孩兒和二小姐之間清清白白。」

  「我知道。」裴濟打斷他的話,「不僅我知道,大皇子也知道。」

  裴修遠愕了愕,便抬頭朝裴濟看去,但轉而一想,便也明白,這個年代可沒什麼處女膜修復術,黃花大閨女的風清柳便是最好的解釋!這般想著,便吁了口氣。

  「修遠,她留不得了!」

  裴修遠霍然抬頭看向裴濟,他自是知曉,這個她,指的是誰。

  「父親……」

  裴濟抬手阻止裴修遠,沉聲道:「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丞相大人的意思。」

  丞相大人?他可是風清宛的親爹啊!

  似是看明白裴修遠眉目間的疑惑,裴濟唇角微翹,眉梢間嚼了一抹冷冷的笑意,「你不要婦人之仁,現如今是,不是她死便是我們裴府跟著倒霉,既然丞相大人也有這意思,那就動手。」

  「怎麼動手?」裴修遠失聲道。

  裴濟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眼裴修遠,「我已經讓人散了消息出去,說她染了風寒,一病不起。你只記住,千萬不能讓他哥哥入府,不能讓他兄妹二人見面。」

  裴修遠還待再說,裴濟已經擺手,「不用再多說了,便是不出這事,她也留不得。」

  「為什麼?」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這是個等級分明到可以肆意殺戮的年代,他也盡量在適應著這個身份,這個環境,但當將殺人這事,赤luoluo的搬上桌面談時,怎麼的都覺得這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裴濟聽得他的那句為什麼,才帶著溫和的眸子陡的便一冷,神色肅沉的看了裴修遠,輕喝道:「為什麼?這樣離心離德對我裴氏一族毫無助力的毒婦,你還打算與她白頭到老不成?」見裴修遠臉色一白,裴濟想起出宮時的另一件事,強壓了心頭的惱怒,看了裴修遠道:「我問你,你何時識得永泰公主?」

  「永泰公主?」裴修遠只覺得腦子像是被雷劈過一樣,尼瑪的穿越啊,別人重生都有宿主的記憶,為什麼他卻是一窮二白!但眼下容不得他多想,卻又不能坦承他當真識得那什麼永泰公主,只得嚅嚅的道:「孩兒……孩兒……」

  「好了,你也別怕為父責怒於你。」裴濟輕聲道:「這是好事,為父高興還來不及,又豈會怪你。」頓了頓,又道:「皇上年歲已老,現如今膝下六子,風頭最漸的便是大皇子,永泰公主與大皇子一母同胞,將來若是大皇子得繼大統,裴家便是真真正正的皇親國戚!」

  裴修遠良久沒有說出一句話,腦海裡只閃過三個字「陳世美」!

  「父親,」裴修遠看了裴濟,輕聲道:「不若,我與那風氏和離如何?」

  裴濟搖頭,「眼下這事已由不得我們做主,大皇子要她的命,丞相大人也要她的命,你覺得她還能活嗎?」

  「可是……」

  「別可是了!」裴濟驀的聲音一提,瞪了裴修遠道:「我先前當你已經懂事,不想還是這麼個綿綿軟軟的性子,一個女人而已,你也看到了,留著她,別說是大皇子那,便是丞相府都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

  裴修遠怔怔的看了疾言歷色的裴濟,稍傾沉沉的點了頭。

  「孩兒知道了。」

  裴濟自袖籠裡拿了個瓷瓶出來,遞了過去,「宮裡拿出來的,無色無味,你小心著點。」

  裴修遠看著裴濟手裡的纏枝蓮花小瓷瓶,略一猶豫便接了過來。

  「去吧,動手要快。」

  裴修遠出了書房,守在外面的青城見他臉色青白難看,還當是他受了他家老爺的訓,心下不由便替裴修遠叫起了屈,又將風清柳著著實實的罵了一頓。

  想著若不是她,自家少爺和少奶奶也不會不和,外面那些風言風語便也無從而起。說來,都是風清柳這個女人太不要臉!

  大皇子府裡的風清柳正對鏡理妝,忽的便打了兩個好大的哈欠,使得頭上戴著的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晃得叮噹作響,映在銅鏡裡將她明麗的臉寵越發襯稱得瓷白瑰麗!

  「小姐,」秋晴連忙走了上前,「這是怎的了?可是昨兒夜裡凍著了,要不要請了太醫來看看?」

  風清柳驀的便想起昨兒夜裡跟大皇子燕鐫一番作為起來,已經不似剛開始那般,只覺得痛苦不堪,現如今竟覺得委實再沒有比那更美好的事。美妙處,當真讓人欲仙欲死!這般想著的時候,不由就覺得腹下生起一股溫熱……

  「殿下回來了沒?」

  「奴婢已經使了小丫鬟去門房處看著,一回來,小丫鬟就會來報。」

  風清柳點了點頭,理好了妝,扶了秋晴的手站起,「你說,我那好姐姐現如今怎麼樣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6:52

51危機

  風清宛正看著荔枝給荷香上藥,外屋小丫鬟的黃泥爐上的草藥氣息透著洞開的窗直往屋裡飄,使得整個房間都瀰漫著一股藥味。

  微一抬頭,便看到安媽媽急急往回趕的身影,不由一愣,輕聲道:「這是出什麼事了?」

  她的話聲才落,安媽媽已然到了門邊,一迭聲的道:「奶奶,院裡守門的婆子悉數換了,老奴說是出去給荷香抓藥,也被攔了回來。」

  「怎麼會這樣?」風清宛還未出言,一側的荔枝不由眉頭一急,看了風清宛道:「奶奶,這怎麼行,荷香姐姐的藥斷不得。」

  風清宛看了眼床榻上雙目緊閉的荷香,眉宇間掠過一抹寒意。霍然自椅子裡站了起來,抬腳便往外走。

  「奶奶……」安媽媽連忙跟上。

  風清宛沒言語,由著安媽媽跟著。

  果然,才走至二門處,便被一個臉生的婆子給擋住了。

  「大少奶奶您請留步,」婆子顴骨高高,一看就是個難說話的主,對著風清宛皮笑肉不笑的道:「奶奶這是要出去?」

  風清宛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婆子,依稀記得好似跟白總管有點什麼關係。她原先只當是崔氏冷靜下來後,打算先將她困起來,再做打算。現今一看,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你是哪個院裡的?」

  「回奶奶的話,奴婢原是在松鶴堂漿洗房當職的。」

  裴史氏的人!?

  風清宛微微一怔,照理說裴史氏是不可能替崔氏出頭的,而崔氏也斷不可能將自己的這等醜事宣揚了出去。還是說,裴史氏知道了什麼?

  「知道了。」風清宛點了點頭,抬腳便往外走。

  「大少奶奶!」婆子連忙上前,擋在了風清宛跟前,賠了笑臉道:「大少奶奶,老太太屋裡失了東西,正在查找,還請大少奶奶體諒奴婢一個,不要讓奴婢為難。」

  「老太太失了東西?」風清宛眉宇含笑的看了婆子。

  婆子忙不迭的點頭。

  「失了東西便來封我的院子?」風清宛臉上的笑陡然一收,眉眼霍然一挑,歷聲道:「難不成說,是我這院子裡的做出來的不成?」

  「大少奶奶您這話說得……」婆子撇了臉,雖則很是不屑風清宛的聲歷內荏,但必竟只是個下人,面子上還是要做到,賠了笑道:「大少奶奶,不僅是您這,二老爺三老爺府裡的小姐,少爺的院子也都封了,正挨著個的一間一間搜呢!」

  是不是真的裴史氏失了東西,又是不是真像婆子說的那樣正挨個的搜,風清宛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現在被囚禁起來,而囚禁她,看來並不是崔氏的主意。能調得動松鶴堂的人,除非是大老爺裴濟出面。

  照眼下這情形看來,便是裴濟動手了!

  風清宛斂了眉頭,不管是誰的意思,這都是對她不利的局面,她一旦真的被斷了和外面的聯繫,只怕凶多吉少,她就算是知曉這滿府子人再多的齷齪事,又能如何?消息遞不出去,她就掌握不了主動權!

  這般想著,風清宛斂了心緒,對婆子冷聲道:「你的意思是,這府裡不僅是丫鬟奴才,便是各房各院的主子也不能隨意出入了?」

  「正是這個理!」

  「啪」的一聲,風清宛抬手便給了婆子一個響亮的耳光。

  婆子先是被打得一愣,再下一刻,便滿臉漲紅,又羞又惱的看了風清宛,恨聲道:「大少奶奶,奴婢只不過是奉命行事,您心裡有氣找主子們去說去,何必糟踐奴才們。老奴在這府裡當了幾十年差,還沒聽說個有哪個主子不分青紅皂白便動手打人的!果真是出身不一樣,這人就不一樣!」

  風清宛由著婆子絮絮叨叨的說,待得她說完了,她方冷冷一笑,睨了婆子道:「我到是想去找你嘴裡的主子們說個理去,可你這條惡狗擋了門,到是讓我怎麼去?」

  「大少奶奶……」

  「你也別覺得委屈,我打你自有我打你的道理。」風清宛抬手一指婆子身後不遠處的紫竹林,冷聲道:「你既是說滿府的院子都被封了,怎的四小姐卻帶了丫鬟在那紫竹林裡撲蝶玩?」

  婆子霍然回頭,果見身後幾丈外的紫竹林裡,二房嫡出的四小姐,裴文華正帶了幾個小丫鬟拿了長長的竹竿在撲蝶!一時間只覺得被風清宛打過的那半邊臉痛得越發的歷害。

  「那處的院子又不是老奴看的,老奴如何知曉四小姐是怎麼走出來的!」

  風清宛處是猜到,既然無緣無故封了她的院子,便不會將一個無用的人派來,眼下這婆子不僅是凶悍了得,便是嘴巴上也是個利害的!她要是稍微軟一點,只怕便會被她拿捏得說不出話!

  「哼!」她冷嗤一聲,看了婆子道:「你只管認你的理,我卻也只管認我的理去。沒理由旁的院子小姐少爺的來去自由,偏偏我被當賊看著。你要真想把我當賊看,那就得拿出證據來!又或者請了你的主子出來說道說道。否則……」她頓了頓,眉目陡然一緊,冷凜凜的看了婆子,怒聲道:「別當我是個軟柿子,誰都想捏一把!」

  話落,抬腳便往外走,邊走道:「媽媽,誰若敢擋我們的路,給我打便是。」

  「是,奶奶。」

  安媽媽雖是應得爽利,但心底卻著實虛弱不堪,別說她打別人,就是幾個婆子往前一圍冷不丁的給她幾記冷拳,她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只,輸人不輸陣,便是明知不可行,她也要喊出那幾分氣勢來。

  婆子眼見得風清宛便要走出去,情急之下,再顧不了許多,趕了上前,「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抱住了風清宛的腳,「大少奶奶,您行行好,您給老奴留條活路吧!」

  安媽媽幾步上前便要拉開婆子,風清宛卻是抬手制止了安媽媽。

  她垂了眉眼看著腳下的婆子,冷聲道:「我若是一定要出這院子,你會有什麼後果。」

  婆子眼一閉,嘶聲道:「白總管說了,若是奴婢放了這院子裡出去一人,便亂棍將奴婢打死。」

  風清宛便覺得頭頂一寒,似是有盆冷水從頭澆到了底。

  她執意要出去,本就是想試試是只是略略困她一小會兒,還是……照眼下這婆子的說法看來,只怕是凶多吉少!眼下,便是急,也急不出個所以然來。風清宛眉目一轉,便對那婆子說道。

  「我也不想為難你,只是我的丫鬟缺了味藥,你既不讓我們出去,總得使人將藥給買來吧。」

  「這個是自是應該的。」婆子連連點頭。

  風清宛便看了安媽媽,「媽媽且將藥方給她,讓她使了人去抓藥。」

  「是,奶奶。」安媽媽將手裡的藥方遞給了婆子,末了囑咐道:「記得,是在回春堂抓的藥。」

  「是,是,老奴記下了。」

  這邊廂,風清宛便帶了安媽媽往回走。

  婆子看著主僕二人的身影,狠狠的對著地上啐了一口,抬手便要將手裡的藥方給撕了,轉眼想到適才風清宛的狠歷,手便僵了僵。這個大少奶奶進府時日不多,但手段卻是了得,便連太太都沒討了好,她一個做奴才的……婆子匆匆的喊了一個粗使丫頭上前。

  「去,拿了這藥方子去回春堂抓藥。」

  「是,媽媽。」

  而風清宛才回了房,便坐在椅子裡久久無語。

  安媽媽不敢上前,荔枝也跟著從小房裡走了出來,忐忑不安的看著默然無言,不住以手揉額頭的風清宛,小聲問安媽媽道:「連奶奶也被攔下來了?」

  安媽媽點頭。

  荔枝臉上便生起一片白色,惶惶道:「為什麼?」

  安媽媽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自家那麼好的大小姐,不得丞相喜愛;為什麼那麼好的大小姐,不為姑爺所喜;為什麼……她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卻不知道誰能告訴她。

  「大少爺來了。」

  屋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安媽媽和荔枝連忙低眉垂眼的站到一邊。

  下一刻,裴修遠高挑的身影便自門外走了進來。

  「見過大少爺。」

  安媽媽和荔枝行禮。

  裴修遠擺了擺手,示意二人免禮。

  待安媽媽和荔枝退下,裴修遠方抬頭朝自他進屋,便默然無語,卻雙目不離他身上的風清宛看了過去,他想對她笑笑,卻發現再怎麼努力也扯不出一絲笑,乾脆就不笑了,在風清宛身側的椅子裡坐了下來。

  待得小丫鬟奉了茶,風清宛看著裴修遠只目光怔怔的看了眼前的茶盞,卻不開口說話,便笑了笑道:「是你的意思?」

  裴修遠怔了怔,「什麼?」

  風清宛朝外努了努嘴,「把我的院子給封了,不讓人出入。」

  「不是。」裴修遠搖了搖頭。

  「那是誰的意思?」

  裴修遠抬頭,欲言又止,稍傾深深的吸了口氣,輕聲道:「你要出去?」

  「是的。」

  「去哪裡?」

  「去外面走走。」

  裴修遠翹了翹唇角,「要不要我帶你出去?」

  風清宛怔怔的看了裴修遠,似是在考慮他話中的真假,但不論她怎麼看,裴修遠臉上始終都是一片片淡淡的神色。

  良久。

  「好。」

  裴修遠臉上掠過一抹晦澀,緊了緊手裡的那個瓷瓶,輕聲道:「你準備下,我去讓門房備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7:13

52說出真相

  離了裴府,風清宛看著同樣乘車而沒有騎馬的裴修遠。

  挑了挑唇角,淡淡道:「誰的意思?」

  裴修遠愕然抬頭看向她。

  風清宛便給了他一個嘲諷的笑,冷聲道:「不是要我的命嗎?」

  「你既然知曉這樣的結果,又何必……」

  「不試試怎麼會知道呢?」風清宛搶了裴修遠的話,冷眼看著低垂了眉眼的裴修遠,淡淡一笑道:「打算事我去哪裡?」

  「你到了就知道了。」

  裴修遠吩咐車伕趕車。

  風清宛看了眼後面一輛車裡的荔枝,略一沉默,輕聲道:「我知道,我說了未必有用,可是主僕一場,我不能不管她們。」

  「你放心,她們不會有事。」

  風清宛想說,她怎麼可能放心,但眼下形勢比人強,與其激怒裴修遠,不如擺低了姿態,以期他能信守諾言。

  這般想,風清宛便沒有再說話,她往窗邊靠了靠,目光看向不住被馬車甩落的街景。

  人生兩世,前一世,她從嫁人後便跟各色各樣的女人鬥著,重來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來看看這繁華似錦,這一世,她因為仇恨,只想著要怎麼報仇,同樣不曾留意這片似錦繁華!不由便給了自己一個嘲諷的笑。

  「你不害怕?」裴修遠訝異的看了神色淡淡的風清宛。

  風清宛回眸看了他,翹了翹唇角,淡淡道:「我為什麼要害怕?」

  「風清宛,真的值得嗎?」

  「沒有值與不值!」風清宛看了眼神色複雜的裴修遠,稍傾挑了唇角笑道:「其實,只是很遺憾,沒有手刃仇人!」

  裴修遠身子便僵了僵。仇人?他們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要讓風清宛這樣不惜以命為博?也許,這是一個解開迷局的機會。

  「我們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

  風清宛挑了挑唇角,給了裴修遠也給自己一個諷刺無比的笑,默然的轉過頭,重新從將目光看向了別處。

  裴修遠很是氣餒,但這次她沒有像從前那樣繼續追問,他低垂了眉眼,默然無聲的坐在那。想了想方道:「風清宛,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了,不為自己,也為你的親人的想想。」

  風清宛回頭看向裴修遠,目光中是滿滿的難以置信。

  裴修遠卻是沒有抬頭繼續說道:「不論你我之間有怎樣的仇恨,這次以後就當是盡數瞭解,如何?」

  「我哥哥他怎麼樣了?」風清宛看向裴修遠。

  裴修遠搖了搖頭,「你哥哥現下雖安然無事,可總有一天會因為你的蠻撞而被連累的!」眼見風清宛臉上掠過一抹不以為然的神色,裴修遠頓了頓道:「你應該知道這是個君權至上的年代,便是權傾天下抄家滅族也只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而失去家族屁護的人便如同喪家的之犬,任你有通天本事,也只能蹉跎華年!你不想你哥哥的一生因你為毀吧?」

  「你……」風清宛錯愕的看了裴修遠,這是從前的裴修遠絕不會說出的一番話,風清宛第一次正視自己心底曾有的疑惑,她目光怔怔的看了裴修遠,「你到底是誰?」

  裴修遠挑眼看向一臉驚色的風清宛,淡淡一笑道:「我自然是我,不然還會是誰?」

  「不……不……」風清宛搖頭,略帶蒼白的臉色間是滿滿的不信「不可能的……他便是投回娘胎也說不出這樣一番話。」頓了頓,猛的一咬牙,抬手便往裴修遠的臉上撕扯,像是要揭了裴修遠的皮一樣。

  裴修遠在驚了一驚後,很快便鎮定下來,由著她動。

  半刻鐘後,風清宛頹然的跌坐回去,目光雖還一動不動的睨著裴修遠,但神色間卻是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

  裴修遠挑了簾子看了看窗外,眼見得馬車即將出城,他想了想,不管風清宛是信還是不信,他都該試著努力去化解掉存在二人彼此間的仇恨。

  「風清宛,你信不信大力鬼神之說?」

  大力鬼神?!風清宛略一怔過後,便點了點頭。

  從前或許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但當她死後再次重生時,便由不得她不信。

  信?!裴修遠點了點頭,心下到也沒有太多的疑惑,必竟這個年代,很多人都信!風清宛信,那只會讓他的解釋更加方便些。

  「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再是從前的裴修遠,你信嗎?」

  風清宛豁然抬頭瞪向裴修遠,「你……你說什麼?」

  「我只是說如果!」裴修遠不忘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如果不是今後再難相見,他一定不會選擇在這樣的時刻說出真相。

  風清宛默了一默後,輕聲道:「你不用說如果,也許你真的就不是他!」

  「哦?」裴修遠笑了看向風清宛,「你很瞭解他?」

  「當然!」風清宛自嘲的一笑,輕聲道:「兩世夫妻,又有誰比我更瞭解他!」

  裴修遠在聽到風清宛的那聲兩世夫妻時,驀然一怔,胸口便似被雷擊了一樣,外也焦了裡焦了!

  「兩世?」

  風清宛迎向裴修遠錯愕到極至的臉,淡淡一笑,目光一轉,落在他寶相花的刻絲袍子上,幽幽道:「如果你不是他,那麼我又為什麼不能是兩世重生呢?」

  「你是因為什麼而重生?」

  風清宛幽幽的眸子攸然一緊,一直注意著她神色的裴修遠驀的便感覺到隨著她的目光一緊,身上便遍體起了寒意,那樣強烈的恨……他驀的便有一個驚天的猜想。

  「是不是……是不是你的前世因我而死?」

  風清宛將緊緊攥起的手緩緩鬆開,因為太過僵硬,她費了好一番力才調解過來。乍然聽到裴修遠的那聲問話,身子再次一僵。

  「你知道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麼嗎?」

  裴修遠點了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風清宛猶疑的看了他。

  「是的。」裴修遠點頭道:「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被你用生命愛著的那個人背叛了。」

  「呵!」風清宛發出一聲淒愴的笑,她搖了搖頭,眼裡沁出了兩行淚,「你錯了,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你眼睜睜的看著你的孩子被他的親生父親殺死,你卻無能為力!」

  「怎麼……」裴修遠的那句「怎麼可能」在吐出兩個字後,在對上風清宛帶著刻骨恨意的目光時,愣是沒有說出來,他只覺得一股寒意自腳底往頭頂湧,一顆心因為風清宛的那句話而抖得不像樣!他怔怔的看了風清宛,「難道說,他前世殺死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風清宛扯了扯嘴角,想給裴修遠一個嘲諷的當然是的笑,但她才發現她根本就扯不動嘴角,便是到了這個時候,蓄積了兩世的痛仍然能輕而易舉的打倒她,她因為傷心,整個人都在瑟瑟顫抖著。臉上濕濕的一片,淚水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流了她一臉。

  「為什麼?」裴修遠豁然一把攥住了風清宛的手,目光沉沉的盯了哭得梨花帶雨卻是緊抿了嘴,不肯發出一聲的風清宛,「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風清宛終於發出悲愴一笑,用著暗啞的不似人聲的嗓音問道:「為什麼?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我要死在自己的夫君和妹妹手裡,為什麼還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被他的親生父親面殺死?」

  裴修遠手一鬆,整個人似木頭一般,僵在了那。

  良久,方沉聲道:「所以……所以你才會不顧一切,想要我死!」

  風清宛沒有說話,但她臉上的神情卻是告訴裴修遠,是的,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真相!

  「可是,我已不是他!」裴修遠抬頭看向風清宛,「你可能不知道,在你新婚之夜,他已經死在了你的手下!」

  風清宛猛的抬頭看向裴修遠,哆了唇道:「你……」

  「我不是他!」裴修遠再次道:「我只是異世而來的一抹冤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睜眼的時候,便成了他。」

  「你沒有什麼可遺憾的。」裴修遠眉眼輕垂,淡淡一笑道:「你早就手刃了仇人!」

  「不,我沒有。」風清宛豁然抬頭看向裴修遠,一字一句道:「你以為僅僅是他死了,我就報仇了?」

  裴修遠驀然想起她說的那句「自己的夫君和妹妹」,恍然大悟道:「風家二小姐,風清柳她……」

  風清宛目光微瞥沒有回答裴修遠的話,而是換了一個問題。

  「你現在打算對我怎麼樣?」

  「你走吧!」裴修遠壓下心頭的疑問,輕聲道:「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去江南,去你舅舅家,不要再回來了。」

  去江南,去舅舅家!

  風清宛立時怔在了那,她從來沒想過這一輩子還能再去江南,還能再見舅舅!

  「你放過我,裴大老爺還有大皇子他們能同意?」

  裴修遠笑了笑,「你只要不再回來,他們也便只有當你真死了。」

  風清宛搖頭。

  裴修遠驀然失色道:「你怎的就這般固執。」

  「我哥哥他……」

  「你放心!」裴修遠想了想,才道:「你不是已經搭上太尉府的人了嗎?有消息說太尉府的八小姐對你哥哥很是喜歡!」

  傅芷瑤!她喜歡哥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7:29

53命運之手

  城門處。

  一輛黑漆齊頭平頂馬車停在不起眼的角落,裴修遠當先自裴府的馬車跳下,朝正在樹蔭下打著磕睡的車伕走去。

  「裴少爺!」

  車伕被裴修遠喊醒,立刻跳了下來,向裴修遠行禮。

  裴修遠點了點頭,撩了車簾看了眼裡面,見一應物品都周全,輕聲對車伕說了幾句話,便回了自家馬車。

  「你下來吧。」

  風清宛抬手撩了車簾,正欲跳下馬車,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她看著那隻手身子僵了僵,但也只是略一猶豫,稍傾還是將手遞了過去。溫熱的手掌相覆的剎那,風清宛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正從自己的心間悄然的流走!不待她去捕捉那是什麼,手上感覺到一股力,風清宛猝然回神,腳下略一用力,便順著裴修遠的手下了馬車。

  兩人並不是第一次靠這麼近,但卻是第一次這樣平和的站在一起。

  裴修遠看著風清宛,晚邊的風微微吹起,他緩緩抬手,將風清宛被風吹得亂舞的頭髮掠到耳後,手碰到那如凝脂一般的肌膚時,心底長長的歎了口氣,但下一刻,卻是手一鬆,微微的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這裡是一些碎銀和銀票,你貼身收好了。」裴修遠將手裡一個天青色的荷包遞到風清宛的手裡,又看了眼正慇勤著朝這邊笑的車伕一眼,輕聲道:「車伕是我親自找的,你放心,他家小我都使人看著,他不敢半路使壞,把你怎樣的。」

  風清宛看著裴修遠不由分說便塞進自己手裡的那個荷包,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去吧,我要早些趕回去,不然晚了,怕是他們要生疑。」裴修遠推了風清宛一把,示意她快些上馬車。

  「能告訴我,是誰要我的命嗎?」風清宛頓了一頓,看向裴修遠,挑了挑眉梢,輕聲道。

  「不要去想了,知道和不知道對你來說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不,」風清宛固執的看了裴修遠,「這對我很重要。」

  裴修遠蹙了眉頭,有些不悅的看向風清宛,「風清宛,你別天真了。」

  風清宛不語,咬了唇倔強的盯著他看。

  裴修遠深吸了一口氣,無奈的道:「風清宛,你沒有通天的本事,更沒有有力的靠山,你得罪的是什麼人,你自己心裡清楚,能活著,就是一件幸運的事了。」

  話落,似乎是生怕自己留下會說了不該說的話,轉身便朝裴府的馬車走去。

  「裴修遠……」

  風清宛的一聲輕呼,被一陣車馬滾滾的隆隆聲給壓了下來。

  便連撩了車簾子正準備上馬車的裴修遠亦跟著停了下來,返身朝身後的方向看過了過去。

  城門三里處,忽的便煙塵滾滾,幾騎油光水滑的棗紅色大馬,在馬主人的揮鞭下,篤篤疾奔。而在那幾騎身後,可明晃的看到一排馬車,迎頭的是一輛七彩琉璃華蓋翠帷馬車,而在這輛馬車後面緊跟著的卻是一輛古樸常見的黑漆平頭車。

  風清宛看到七彩琉璃華蓋翠帷馬車時,忽的便神色一動,目光驀然便揚起了幾分。這馬車的主人她不熟悉,但這馬車前世,她可是看到過好幾回的。

  而這時開道的幾騎一眨眼的功夫,已然到了城門處,正停了馬上前與守城的士兵交涉。

  那輛七彩琉璃華蓋翠帷馬車和後頭跟著的平頭馬車便也停了下來。

  少不多時,七彩琉璃華蓋翠帷馬車的車簾被一隻白皙如玉的手微微挑起,六皇子燕柏秋似溫婉如玉的臉便霍然入眼。此刻,燕柏秋唇角嚼了一抹淺淺淡淡的笑,目光有意無意間的掠向馬車後面的那輛不起眼的小車。

  風清宛正自怔愣間,不想,那輛平頭馬車裡此時也探出了一張如花似月的臉,在對上那張臉時,風清宛一個不穩,差點便一個踉蹌跌在地上。

  史安棋!怎的會是她?怎的這個時候她便與六皇子遇上了!

  不待她反應過來,耳邊驀的響起一道明快似山泉的聲音。

  「裴修遠!」

  原本怔立在原地的裴修遠驀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聲音,順了聲音看過去,便看到七彩琉璃華蓋翠帷馬車下的燕柏秋正對他微微笑著,笑過之後,使了他身側的一個青衣小廝朝自己這邊走來。

  風清宛驀然想起,裴修遠已不是從前的裴修遠,他是不認識六皇子燕柏秋的,正欲抬腳上前。但下一刻,抬起的腳卻又放了下來。

  她為什麼要去幫他!縱然他已不再是裴修遠,可他與她之間始終隔著山一樣高海一樣深的距離。她可以不再恨他,但是他身後的那些人呢?她能不恨,能原諒?!

  風清宛穩了穩身形,默然的往後退了一步,盡力的使自己看起來不那般顯眼。

  「裴公子,我家主子請你過去說話。」 燕柏秋的小廝丹簋上前恭敬的說道。

  裴修遠一愣,看了丹簋,「你家主子是誰?為何要見我?」

  丹簋幾不可見的蹙了眉頭,但很快便斂了臉上的不悅,輕聲道:「我家主子是六皇子。」

  至於六皇子為什麼要見他,丹簋卻是不沒有回答。心裡卻道:我家主子要見你,你還能說不?要見你,還給有原因?真是滑天下大稽。要是今天換成的是二皇子又或者是四皇子,有你裴修遠受的!

  裴修遠乍然聽到丹簋說,馬車上的男子是六皇子,心下一個突突,不由自主的便回頭朝站在不遠處的風清宛看去,待對上風清宛淺笑盈盈的臉時,狠狠的咬了咬牙,這個女人,她明知這具身體裡是個外來貨,她也不上前提醒他一聲。

  「裴公子少請。」

  丹簋已經出聲催促。

  裴修遠無奈,只得隨了丹簋上前,一邊使眼色給風清宛,示意她早些離開。

  不一會兒,便到了燕柏秋的車下,丹簋上前一步,恭身道:「六皇子,裴公子請到了。」

  簾子再次挑開,燕柏秋側身往外略探了探身子。

  「小民裴修遠見過六皇子。」

  燕柏秋擺了擺手,輕聲道:「不必了,這裡並無外人,你不必多禮。」

  「謝六皇子。」裴修遠直身,低眉垂眼的站到了一側。

  燕柏秋上下打量了裴修遠一番,眼見裴修遠舉止落落大方,由不得暗自奇怪,這樣一個丰神俊秀的公子哥,怎的就會跟大皇兄的寵妾有了關係?這般想著,燕柏秋目光微微一凝,驀的想起,適才似是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裴修遠正自疑惑,這六皇子喊了自己來,怎的卻半天沒聲音?偷偷的撩了眼角去打量馬車上的燕柏秋,不想燕柏秋卻忽的道:「那邊那位可是府上的少夫人?」

  裴修遠心下一個突突,由不得便順了燕柏秋的方向看過去,對上了風清宛似笑非笑的臉裴修遠,當下恨不得將風清宛那張臉給揍得她爹娘都不認識。

  「回六皇子的話,正是賤內。」

  燕柏秋便笑了道:「久聞少夫人盛名,當下一見,果然是姿容無雙,可否請少夫人上前說話?」

  裴修遠僅是一默的功夫,當下便點了點頭。

  裴府已經對上一位皇子,絕不能再對上二個皇子。

  「丹簋,你去請了少夫人上前說話。」

  「是,殿下。」

  丹簋退了下去。

  風清宛看著低眉垂眼朝自己走來的丹簋,唇角微微的扯起,臉上有了一抹淺淺的苦笑。

  這樣的一出,怕是任是誰也不會想到吧!

  「少夫人,我家殿下請您過去說話。」

  風清宛屈膝一福,「有勞閣下前面帶路。」

  丹簋不由便挑了挑眉頭,心道:這裴家大公子是個癡呆的,不想這少夫人卻是個玲俐的人。丹簋自是不知道,風清宛是因為有了前世的記憶,深知六皇子對他極為看重,是故才會詞之間頗為敬重,以期給自己留條後路。

  「臣婦,風清宛見過六皇子殿下。」

  燕柏秋擺了擺手,同樣免了風清宛的禮後,回頭瞅了眼身後輛不起眼的馬車,對二人說道:「裴公子,少夫人,請了你二人上前,實是因為有事相商。」

  裴修遠並不知曉六皇子與史安棋之間的緣份,但風清宛是知道的,便是如此,風清宛還是做出一副疑惑的神太,看了六皇子。

  「是這樣,前些日子我途經叢山,恰遇一股山匪行兇傷人。」燕柏秋目光柔和的撩了後方一眼,這一眼,神色間便有了一抹淡淡的寵溺的笑容。

  裴修遠尚在猶疑六皇子為何說這番話時,風清宛卻是暗暗的歎了一聲,命運果真是強大。前世的六皇子對史安棋一見鍾情,今生亦是如此!但轉眼便又釋然,如此也好,她不曾有過的幸福,能看到有人擁用也不失為一件快事!

  「救下的那位小姐,恰巧與你們府上有些淵源。」

  裴修遠微微的瞥了眼去看身側的風清宛,在看到風清宛唇角淡淡的笑時,他恍然明白。風清宛是有兩世記憶的人,有些事她知之甚詳。就好比眼下,對於六皇子的話,她似是一切盡在心中一般!裴修遠又驀的一驚,風清宛若是盡知前事,若是,她能放下心中的仇恨,他二人攜手,那會做出怎樣的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

  卻在這時,耳邊響起燕柏秋一聲如晴天霹靂的話。

  「還請少夫人去陪了那位史家小姐,一起歸家如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7:47

54再回裴府

  史安棋自紗窗向外打量,眼見得街市之繁華, 人煙之阜盛,自與她所居之處不同,不由便撇了臉對風清宛盈盈一笑道。

  「大表嫂,這京都街上你一定都很熟悉吧?」

  風清宛正自思忖,這般回府卻不知道裴濟又會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自己,乍然聽到史安棋的話,連忙斂了思緒,抬頭看了她,扯了抹笑道:「我平日裡也不怎麼出來,若說是熟悉,也就是出門不會忘了回家的路罷了。」

  史安棋是早就聽說過這位大表嫂的,早前聽說人好看,性子也孤傲的很。現在乍一遇上,卻不想,人確實是如傳言中說的那般漂亮的很,但性子卻不似傳言那般不堪!眼見風清宛說完話,還要衝她眨眨眼,不由便掩嘴輕輕笑出了聲。

  她自是不知道,此刻,風清宛是下定決心要跟她交好!

  「你才來這京都,也沒什麼朋友,過幾日我挑個日子在家裡起個名頭,邀了各府的小姐來玩,若是有那合得來的,你便跟她們好生交個朋友,怎樣?」風清宛看了史安棋,輕聲道。

  史安棋不由便愣了愣,似是想不到風清宛這般好打交道。

  但下一刻,卻是連連點頭道:「好啊,我都聽大表嫂的。」

  風清宛笑了笑,想到六皇子裴柏秋臨去時那意味深長的一瞥,動了動身子,壓低了聲音對史安棋道:「妹妹今年多大了?」

  「我十四了。」史安棋不明白風清宛突然問她年紀是何意,但還是照實說了。

  風清宛挑了眉頭,呵呵一笑,輕聲道:「妹妹可知我家中尚有一兄長還未成親?」

  史安棋臉上一紅,不由自主的便瞪了風清宛,失聲道:「大表嫂好端端的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當然是我想做個紅娘保大媒啊!」風清宛呵呵笑了看著史安棋越發紅到耳脖子後的紅色,「撲哧」一聲笑了道:「好了,好了,看把你嚇得,我逗你玩的。」

  史安棋似是便鬆了口氣,稍傾卻是抿了嘴,忿忿的看了風清宛道:「大表嫂,你好壞。」

  「是啊,你可要記著了,我是個頂壞頂壞的人呢!」風清宛眉眼彎彎的看了史安棋,「你可小心了,指不定哪天,我把你帶出去就給賣了呢!」

  史安棋自是知道風清宛這話當不得真,想來,是風清宛有意讓她打消初來乍到的陌生與緊張感,才會這般來打趣自己。引她一笑!心下不由便生起了十分的感激來,漆黑似兩汪秋水的眸子認真的看了風清宛,一字一句道:「大表嫂,謝謝你。」

  「好端端的謝我幹什麼啊?」風清宛促狹的挑了挑眉梢道:「等我保成了大媒,你再謝我不遲。」

  「哎呀!」史安棋必竟年幼,又加上風清宛的有心示好。當下便不由分說的撲了上前,呵起了風清宛胳肢窩下的癢,一邊輕聲道:「看你還亂說,叫你亂說。」

  「好妹妹快饒了我吧,我再不亂說了。」風清宛一邊笑著躲閃著,一邊回應著史安棋的話。

  兩人在馬車內笑鬧成了一團。

  馬車外,裴修遠聽著那比銀玲還要清脆的笑聲,半響不曾回過神。

  他從不知道,她原來也可以笑得這般燦爛!

  裴府門房處早得了消息,遠遠的便有小廝在外候著,見著是自家大少爺親自趕了馬車往家裡來時,一邊跑上前迎了,一邊使人進去傳話。

  不多時,裴史氏身邊侍候的徐媽媽親自候在了大門外,一待馬車停穩便幾步趕了上前,嘴裡喚著表小姐,手已經去打起簾子。

  「徐媽媽!」風清宛笑盈盈的看著神色錯愕的徐媽媽,笑著扶了史安棋的手,柔聲道:「妹妹,這是老太太跟前的徐媽媽。」

  史安棋便垂了眉眼,輕輕喚了一聲,「安棋見過媽媽。」

  「哎,表小姐客氣。」徐媽媽回神後,連忙對史安棋道:「表小姐快下來吧,老太太等得著急了,已經使了好幾撥人來問了。」

  史安棋笑了對風清宛道:「表嫂,您先請。」

  風清宛笑了笑,也不推讓逕自下了馬車,卻是沒有走開,站定後,便伸了一隻手向史安棋,「妹妹,我扶你。」

  到把個侍候的徐媽媽給涼到一邊。

  史安棋笑著將手放到風清宛手裡,由著風清宛扶她下了馬車,嬌笑著抬頭道了聲謝。

  徐媽媽瞅了空,便上前將史安棋接過手,一邊侍候史安棋往裡走,一邊輕聲道:「怎的就表小姐一人,都沒個隨身服侍伯丫鬟婆子?」

  史安棋聞言,臉上原本的笑便僵了僵,下一刻,神色間便有了幾分哀泣之色。

  「她們……她們都死了。」

  「死了!」徐媽媽大驚失色,有心再問,但在看到史安棋臉上的戚色後,連忙閉了嘴,轉了話題道:「這會子不僅老太太在,便是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還有幾位小姐也在。老太太一得了消息,就讓人將她們都喊到了跟前。」

  「讓姑祖母費心了,是安棋不孝。」

  「哎,表小姐見外了。」

  徐媽媽笑了道:「您能來,老太太高興還來不及呢。可是念叨好長一段時間,總算是把表小姐給念到了。」

  史安棋便笑了笑,她一個孤女又是隔了一代的親戚,原想著能有個容身之處便是天大的造化,卻不曾想到,能受到姑祖母的這般重視。府中的大少奶奶,又……驀的想到風清宛,史安棋才驚覺,自己下車後,竟是連句告別的話也沒跟風清宛說,不由便回頭去看,這一看,卻見身後空空如也,心下不由便狐疑。

  「媽媽,大表嫂她……」

  徐媽媽早就想問史安棋是如何遇見風清宛的,眼下聽史安棋主動提起,便輕聲道:「表小姐在哪遇見的少奶奶?」

  「在城外。」史安棋輕聲道:「大表哥帶著大表嫂到城外遊玩,正巧便給遇上了。」

  徐媽媽心知這事並不似史安棋說的那般簡單,但一則史安棋初來乍到,二則,她也不知曉老太太對史安棋是個什麼態度,是故,她略一沉吟便笑了道。

  「大少奶奶許是回屋換身裳,稍後便會回來。」

  史安棋點了點頭,由著徐媽媽領著進了松鶴堂。

  當下,與裴史氏見過禮,又認過了崔氏,王氏,毛氏,並一干小姐,眾人說笑了一陣。

  史安棋幾番抬眼朝門檻處看去,都不見風清宛,不由心下便訝異。

  「怎的了,這是?」裴史氏憐惜的看了史安棋,輕聲道:「這般恍恍惚惚的可是有事?」

  「沒有,」史安棋連忙笑了道:「我就是一時覺得恍惚,有種幾疑身在夢中的感覺。」

  裴史氏笑了笑,將她摟到身前,輕聲道:「你且安心在這府裡住著,誰敢對你不敬,我饒不了她。」

  「安棋謝姑祖母疼愛。」

  裴史氏笑了笑,門外便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大少奶奶來了。」

  屋子裡原本言笑晏晏的眾人,乍然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都僵了僵。

  史安棋偷偷的拿眼去看裴史氏,眼見裴史氏眉梢間掠過一抹冷意,眸子深處更是寒意森森,由不得便越發的狐疑,怎的這府中眾人似是與那位和藹可親的大表嫂都不對付?

  而這一怔愣的功夫,風清宛已然走了進來。

  「清宛見過祖母。」風清宛上前行禮。

  裴史氏目光掠過風清宛烏鴉鴉的髮頂,停在她白皙纖長的脖子處,雖臉上含笑,但卻笑不達眼底。良久,方緩緩道:「免了。」

  風清宛緩緩直身,又對一側的崔氏等人見了禮。

  自是換來一番不冷不熱的待遇。她亦似是毫不自覺,只是笑盈盈的看了史安棋。

  「你不是病了嗎?」崔氏看了風清宛,沒好氣的道:「即是病了,便好生養著,沒的又惹出什麼事來!」

  風清宛自是知曉,這滿府上下都在傳說她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母親身子都已見好,媳婦這點小病又何足掛齒!」風清宛微抬了眉眼,笑吟吟的看了崔氏道。

  崔氏才要發作,但在看到屋內眾時,愣是生生的嚥下了那口惡氣。重重的撇了頭,不再言語。

  王氏和毛氏看了風清宛,又看了看崔氏,二人由來乖滑,更不會做出頭鳥!這般一來,屋子裡便陷入一片詭異的靜謚中。

  裴史氏鄒了鄒眉頭,她看了眾人道:「好了,人也見過了,你們都下去。」

  王氏和毛氏求之不得,當即站了起來,朝裴史氏行禮告退,又對史安棋道:「若是空了,到她們院子裡坐坐說說話。」

  便各自帶著膝下的小姐,走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崔氏和風清宛時,裴史氏沒好氣的道:「怎的,你們還有事?」

  崔氏又恨又怕的看了眼風清宛,對上風清宛但笑不語的臉時,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母親,兒婿忽然想起來,我那裡還有些事要尋了清宛去商議。」

  「那就去吧。」裴史氏擺手道。

  崔氏便看向風清宛。

  風清宛挑了挑唇角,看向史安棋,「妹妹,我就住在芙蓉院,你若是得空了,便讓丫鬟領了來尋我。」

  史安棋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大表嫂。」

  風清宛這才施一禮,跟了崔氏退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8:04

55摔跤

  風清宛看著對她怒目而視的崔氏,扯了嘴角,淡淡一笑。

  「您既不想看見我,又何苦將我給扯了出來呢?」

  崔氏臉上罩了一層寒霜道:「離史家小姐遠些,她這樣精貴的人兒,不是你這種潑皮賴戶好歪纏的。」

  潑皮賴戶?!

  風清宛當真是覺得好笑至極。自己是堂堂丞相府嫡出的千金,這史家雖說有個廣恩伯的名號,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早在十幾年前,老廣恩伯病故,因膝下無子,廣恩伯的封號差點被奪回,因著裴史氏在京都上下疏通,最終得以在族中過繼一個,才得以承嗣。

  卻因著過繼的那個孩子年紀漸長,承了封號,孝敬的是自己的爹娘,留下的老廣恩伯夫人及膝下的小女受盡欺凌。在老廣恩伯夫人逝去沒幾年,新廣恩伯便打著主意將嫡出的史安棋嫁給當地知府當繼室,便是如此,史安棋才千里迢迢自倉洲趕來京都,投靠裴史氏。

  這樣一個孤若無依的人,崔氏竟然說她精貴的似瓷器一般,輕易碰不得!風清宛當真有大笑幾聲的衝動。想要好好問問崔氏幾聲,史安棋到底是怎樣的精貴法!只在想到史安棋以後要嫁的那個人後,風清宛嚥下了心中的話。冷冷的撩了崔氏一眼,轉身便走。

  崔氏看到風清宛走遠的身影,足足在原地站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在崔媽媽的小聲催促下,才轉身離去。

  待得到了無人處,崔氏揮了揮手,身邊重新選上來用的幾個丫鬟便齊齊退了下去。崔氏這才看了崔媽媽,悶聲道:「怎麼樣?」

  「信已經送出去了。」崔媽媽看了崔氏,小聲的道:「但要到五老爺手上,怕是還需要一些日子。」

  崔氏被刀刮過一樣的臉上,便沒有什麼情緒的道:「那就再等等,讓她再得意幾日吧。」

  崔媽媽默然無語,眼見崔氏眉目間一片青灰之色,想了想,壯了膽子勸道:「太太,當真沒有別的辦法嗎?」

  崔氏身子便僵了僵,稍傾臉上生起一抹苦到極致的笑容,僵了聲音道:「若是有別的法子,我又何至於這般……這般心狠!」似是不想再多說,她提了腳朝前便走,不想,卻是走著走著,眼前一默,整個人朝地上裁了下去。

  「太太!」崔媽媽嚇得連忙上前,但卻是手腳慢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崔氏倒在地上,頭上磕了好大的一塊青紫,更有細細的血絲滲了出來。崔媽媽嚇得連忙拿了帕子去按,一邊急聲對身後跟上來的丫鬟罵道:「都是死人啊,還不快去請大夫。」

  四個大丫鬟,紅蓮膽子稍微大點,便壯了膽子上前幫著崔媽媽扶了崔氏,又回頭對丹桂道:「你去喊個婆子抬了軟轎來。」待丹桂離開,指了豆綠道:「你快去請大夫。」

  剩下的月蘭便幾步上前,拿了帕子在地上墊了,對崔媽媽道:「媽媽,讓太太先平躺著吧,還不知曉是怎麼回事,不好亂動。」

  崔媽媽張嘴便要罵,月半卻是低了頭,猶疑的道:「奴婢的娘親從前也這樣突然裁倒過,因為當時處理不當,後來……」

  她雖然沒有再往下說,但崔媽媽卻是明白這話裡的意思,不由便惱了道:「你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然,罵雖罵著,卻不敢不依月蘭的話去做。小心的將崔氏放置在了地上,又探手去掐了崔氏的人中。

  「太太,太太醒醒!」

  良久,崔氏悠悠的睜開眼,在看到頭頂白花花的日頭,以及崔媽媽喜極而泣的臉時,抬手撐了地坐起道:「這是怎麼了?」

  「太太你暈過去了,已經去請大夫了,您好別亂動,婆子們的就快來了。」

  崔氏擺手正要掙扎著坐起,月蘭和紅蓮連忙一左一右上前扶了她,這個時候崔氏才發覺額頭上火辣辣的痛,她不由看了崔媽媽,「我這頭怎麼了?怎的痛得這麼歷害?」

  「太太適才摔了一跤,磕破了皮。」

  崔氏正欲抬頭去拭傷處,丹桂已經帶了四個婆子抬了軟轎健步如飛的趕了過來。眾人手忙腳亂的扶了崔氏上軟轎。朝百樂堂疾走而去。

  不多時,大夫也來了。

  又過了不多久,得了消息的裴史氏,以及二房的王氏,三房的毛氏都趕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怎的好端端就摔了?」裴史氏目光略顯凌歷的看了崔氏。

  「是啊,大嫂,好端端的怎麼就摔成這樣了?」王氏上前,看了崔氏額頭腫得跟雞蛋般大小的腫塊,心疼的道:「這得多痛啊!」

  「哎,這大侄兒媳婦怎的沒在跟前侍候呢?」毛氏左右瞧了一番後,輕聲道:「這也太不像話了,怎麼說還是丞相府的嫡出千金,怎的連最其碼的孝順都不知道。」

  毛氏的話一落,裴史氏凌歷的目光越發的陰冷了,她掃了眼榻上緊閉了眼的崔氏,對一側侍候的崔媽媽道:「大奶奶那,沒使人來過?」

  崔媽發自是知道這個時候,崔氏最不願意的便是跟風清宛打照面。只了裴史氏的話,連忙恭聲答道:「回老太太的話,太太這才出事,大奶奶便使了人來看,並說要來侍疾。是太太不要大奶奶來的,說是她身子不好,也要休養!」

  「大侄兒媳婦身子不好?」王氏和毛氏飛快的交換了一眼,王氏便看了裴史氏挑了嘴角笑道:「恭喜娘親,賀喜娘親。」

  裴史氏看了這兩個近來飛揚了不少的媳婦,沒好氣的道:「你們這是打的什麼啞謎?怎的,我老婆子卻是不知道喜從何來。」

  王氏便上前挽了裴史氏的手道:「哎,娘親,大侄兒媳婦進門也有些日子子,遲遲沒有喜訊,今兒在你屋裡看著還活蹦亂跳的,偏生大嫂出事了,卻沒來侍疾,許是還有比大嫂的病還更重要的不是?」

  「你是說?」裴史氏猶疑的看了王氏。

  王氏便撩了眼毛氏,毛氏不想上前,但卻敵不住王氏咄咄的目光,只得呵呵一笑,上前道:「娘親,這還不簡單,就是說,您老要做曾祖母了唄!」

  床榻上一直緊閉著眼的崔氏當下氣得一股腥甜只在喉嚨裡翻湧!若不是因著裴史氏坐在跟前,她只怕當即會從床榻上蹦起來,跟這兩個落井下石,看戲不怕台高的弟媳婦打個你死我活!

  「太太,您醒了?」

  王氏和毛氏齊齊的轉了目光朝床榻上的崔氏看支,待看到崔氏眼裡那寒得比冰碴還冷的冷冽時,齊齊撩了唇角,嘲諷的笑了笑。

  「大媳婦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裴史氏看了崔氏,蹙了眉頭道:「你好端端的把自己腦袋磕個那麼大的包,老二和老三媳婦又說大孫媳婦有喜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崔氏掙扎著從床榻上坐起,一側的崔媽媽連忙上前扶了她,又端了一側溫著的茶遞了過去,「太太,你潤潤喉嚨。」

  崔氏就著崔媽媽的手喝了口茶,將喉嚨口的那股腥甜蕩了蕩,擺了擺手,待崔媽媽退了下去,她方才對裴史氏道:「娘,您別聽她們兩人瞎起哄。」

  「哎,大嫂,我們怎麼就瞎起哄了!」王氏不甘心的道:「便連大哥也跟我們家老爺說了,說大侄兒媳婦最近身子不大好,讓我們少拿事去煩她。」

  崔氏是聽裴濟說過,但具體是怎麼回事,卻是不知道。

  此刻聽了王氏的話,心頭的厭煩再也沒忍住,看了王氏道:「老爺親口說了,我們家大奶奶有喜了?」

  「哎,大嫂,你這話說得……」王氏撇了撇嘴,還欲再說,耳邊響起裴史氏的聲音,「好了,都給我住嘴。」

  王氏不甘的抿了抿嘴,退到了一側。

  裴史氏看了崔氏,「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氏便賠了小心道:「媳婦是因著天熱中暑,才暈倒的。至於修遠媳婦,聽修遠說她這幾天身子不好,我便省了她床前侍疾的事。」

  裴史氏自是曉,崔氏並不是那麼好心,更大的緣故,怕是心中不喜,一道眼不見,眼為淨!心下對崔氏便越發的不屑了。暗道:當真是越活越傻了。這個時候,正是明正言順折騰風清宛的時候,為著自己心裡舒泰,便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好了,你既是沒事,那我們也走了。你好好歇著便是!」

  裴史氏站了起來。

  崔氏便要掙扎著下床相送,裴史氏擺了手,「歇著吧。」

  王氏和毛氏對視一眼,飛快的對崔氏行了個禮,「大嫂,我們也走了,家中的事你不必擔心,你只要安心養病便是。」

  話落,飛快的朝已然走了出去的裴史氏趕了上去。

  崔氏便是連多餘的應酬話都不願說了,只是重重的往後靠了下去。

  「太太……」崔媽媽上前,欲言又止。

  崔氏擺手,「使個人去大奶奶那盯著。」

  「是。」

  待得崔媽媽退了下去,崔氏方拿了身邊枕頭下的小靶鏡照了看,看到額頭上那個紅腫得的包包時,一時間痛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狠狠的將手裡的靶鏡扔了出去,怒聲道:「賤人,我總有一天叫你還回來。」

  芙蓉院。

  風清宛聽了安媽媽打聽來的消息,半響沒回過神,待回過神後,便是「哈哈」笑出了聲。她這邊才笑著,那邊卻是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大少爺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8:37

56郎心如鐵

  從重生的那一刻,風清宛便不認為,她會有心平氣和和裴修遠坐在一起說話的可能。但眼下,當茶過三巡,裴修遠眼角眉梢嚼了一抹似笑非笑看著她時,風清宛才恍然憶起,這世上還有世事無常這一說!

  她不由便挑唇給了自己一個嘲諷的笑。

  「你笑什麼?」

  「我笑,我竟然可以跟你心平氣和的坐在這喝茶聊天!」

  裴修遠愕了愕,稍傾,便笑道:「我知道一句話,叫做,朋友會變成敵人,敵人也會變成朋友。」

  風清宛淡笑頜首,表示認同。

  裴修遠便淡笑持了身前的茶壺,替風清宛續滿面前的茶盞,待放了手裡的茶壺方道:「風清宛,我們合作吧!」

  「合作?」

  「是的。」裴修遠看了風清宛,臉上的神色隱隱有著幾許興奮之色,「你是重生而來,而我亦是異世孤魂,若是你我二人聯手,不愁在這盛世華年賺一份大家大業!」

  「大家大業?」風清宛看向裴修遠,在看到風裴修遠不似玩笑後,不由便斂了臉上的笑,稍傾緩緩的搖頭。

  裴修遠原以為二人將真相說開,那麼風清宛也該放下那份執念,在看到風清宛搖頭拒絕時,不由驚聲道:「你為什麼搖頭?」

  風清宛哂聲一笑,目光幽幽的看了裴修遠,稍傾,方沉聲道:「裴修遠,即便你不再是從前的裴修遠的,我和你也是窮途末路,難道你不明白嗎?」

  「為什麼?」

  「為什麼!」風清宛失笑,待笑過後,方道:「如果你是我,你能冰釋前嫌嗎?」

  「為什麼不能。」裴修遠好笑的看了風清宛,「如果你不再是你,我又為什麼要將對另一個人的仇恨加諸到你身上呢?日子總是要過的,與期不知所以的恨,不如痛痛快快的活。」

  痛痛快快的活?

  風清宛眉梢微揚,看向裴修遠,稍傾,譏誚的撇了撇嘴。淡淡的道:「誰不想痛痛快快的活?可是這世道又怎麼會讓人痛痛快快的活?」

  「當然可以。」裴修遠目光清澈的看了風清宛,和聲道:「世間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風清宛不想再說,她不想說裴修遠錯了,但世人都是從自己的立場出發,看問題也是站在自己的位置,所謂子非魚,焉知魚所樂,便是如此!

  見風清宛默然無語,裴修遠歎了口氣,便也不再說什麼。

  這樣一來,當下便陷入了一陣寂靜中。

  良久。

  裴修遠忽的道:「你前世對幾個皇子可有瞭解?」

  「皇子?」風清宛看向悲修遠,「什麼意思?」

  「你便沒看出來?六皇子對安棋表妹有些意思。」

  「史安棋前世嫁的便是六皇子。」風清宛挑了唇角,淡淡的嘲弄道:「你裴家以後還是皇親國戚呢!」

  她原以為裴修遠會有很大的反應,不想裴修遠卻只是冷冷一笑,稍傾,搖頭道:「六皇子只會是個安樂王爺。」

  風清宛不由便又多看了裴修遠幾眼,訝異道:「到不曾想到,你竟有這樣的眼光!」末了,唇角微翹,略帶嘲諷的道:「你即有如此眼力,我到想問問你,當今聖上六子,你說皇位會傳於第几子?」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裴修遠揚了揚眉頭看向風清宛道:「你有兩世記憶,想必,你應該知道前世是哪個皇子得承大統!」

  裴修遠的話才落下,風清宛便瞪圓了眼睛怔在了那。

  「怎麼了?」裴修遠不解的看向風清宛。

  風清宛輕「嗤」一聲,淡淡道:「裴修遠你打得好算盤。」

  「呃!」裴修遠看向風清宛,見她眉眸之中隱含嘲諷之意,不由失笑道:「風清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為什麼要拒絕?」

  風清宛看著裴修遠篤定的表情,沒來由的便興起一抹促狹之意,眉梢輕佻,興致盈然的對上裴修遠略含期待的眸子,「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裴修遠點頭道,見風清宛眉目間有一抹淡淡的興奮之色,由不得便小心的道:「你當真知道?」

  「當然!」風清宛斜睨了裴修遠,一字一句道:「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裴修遠心頭的狂喜尚沒來得及擴散,便被風清宛的那後一句,給砌底打擊成碎片。

  「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幾乎是用帶著惱怒的聲音將這句話喊出來。

  風清宛看著他臉上瞬間垮下來的神色,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譏誚和冷嘲之色,半響方道:「我怎麼會知道呢?」話落頓了頓,沉聲道:「前世的我,成親不過三載,便命喪黃泉。」

  裴修遠頓時便僵在了那!

  一時間屋子裡便陷入一場寂靜中。

  風清宛陷入自己的思緒中,裴修遠怔怔的看著默然無語的風清宛,慢慢的斂下心頭的錯愕。想要開口說幾句話,融洽下這悲涼的氣氛,但開口才發覺喉嚨澀痛,竟是說不出一個字。

  「大少爺,」門外青城猶疑的探了頭。

  裴修遠連忙站了起來,對青城道:「什麼事?」

  青城瞥了眼風清宛,猶疑的看了裴修遠,裴修遠挑了眉頭,心生不悅。他正試圖解開風清宛的心結,這個時候稍微的一個行差就錯,風清宛都會退回她的世界,之前的努力不都白廢?當下便沒好氣的對青城道:「縮頭縮腦的做什麼?有什麼話不能直說。」

  青城聞言頭垂得便差磕到地了!心道:大少爺哩,桃花債啊,小的要是直說,這大少奶奶鬧將起來,您又要怪小的不知變通了!然,雖這般想著,嘴裡還是說道:「回大少爺的爺,表小姐來了,說是要見你。」

  崔玉珍?!

  裴修遠飛快的撩了風清宛一眼,眼見風清宛神色雖然還是淒婉,眉目間卻有一抹淡淡的戾色,心思一轉間,已是明瞭,立刻當機立斷的道:「不見,你去告訴她,她一個沒出嫁的大姑娘,別沒事有事的就往這內院跑。她不要名聲,我還要呢!」

  青城差一點便下巴著了地,但下一刻,他便高聲應道:「是,小的這就去回話。」

  話落,飛快的跑了開去。

  這邊廂,待得裴修遠重新坐定,風清宛忽的便抬頭朝他看來。

  「怎麼了?」裴修遠盡量笑得溫和的看了風清宛,試探的道:「可是有事?」

  風清宛點了點頭。

  「什麼事?你問吧。」裴修遠連忙道:「你問,我肯定告訴你。」

  風清宛卻又忽然斂了目光,自嘲的搖了搖頭,「沒什麼好問的,是我想多了。」

  「哎!」裴修遠連忙道:「如果是與我有關的,你可一定得問。」

  「為什麼?」

  裴修遠垂了眉眼,端肅了臉道:「我們的前世今生太複雜,稍微的一點誤會都會使得我們原本就薄弱的信任頃刻瓦解,所以……」他目光真摯的看了風清宛,溫聲道:「在我們還是夫妻的時候,如果注定不能相濡以沫,那麼便相敬如賓,好不好?」

  相敬如賓?!

  風清宛悲哀的看了裴修遠,前世,當她失去第一個孩子後,她想的便是如果他們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敬如賓!可,他卻用他的雙手扼殺了她,扼殺了他們的孩子!

  裴修遠看著風清宛那對秋水湛湛的眸子漸漸生起氤氳之汽,便在那氤氳之中卻有著冷冽的寒芒直射而出!

  「風清宛,我不是他!」

  話落,裴修遠訕訕的看了垂了眼瞼的風清宛,沉聲道:「我一直以為,只要努力我們或許會有一條路走,現在……」他自嘲的挑了挑唇,起身道:「你好好歇歇吧,我出去走走。」

  離了芙蓉院,裴修遠覺得心頭一股悶氣悶得越發的歷害,便想也想不想的往前走,這一走,再抬頭時不知道怎的便到了花園裡。

  「大少爺。」

  裴修遠回頭看向落後自己半步的青城,略蹙了眉頭道:「什麼事?」

  青城眼見裴修遠臉色難看,到了嘴邊的提醒便被他重新嚥了下去,搖了搖頭。

  裴修遠不由便煩燥的道:「讓你說不說,等會想說,也沒人聽。滾下去!」

  他從前雖則脾氣也不算壞,但對青城和洪寶這兩個面相清秀的小廝卻從來不疾言利色。當下青城臉色變了變,然,雖則臉色變了變,眸子裡卻是閃過一抹喜色。當下連忙急急的退了下去,待到無人處,不由便伸手拍了拍胸,長長的吁了口氣。

  「阿彌陀佛,總算是放心了!」

  不想,斜刺裡卻忽的伸出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嚇得青城差點便驚聲喊了出來,好在下一刻,耳邊響起一聲急急的分辯聲,「別喊,是我!」

  青城撫了怦怦跳的心回頭,這才看到雪兒寡白了一張臉站在花樹旁正幽怨的看了他,見青城轉過身,強扯了抹笑道:「青城,我有話問你。」

  青城見是雪兒當下便沒好氣的道:「雪兒姑娘,你難道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我不是故意的!」雪兒怯生生的看了青城,贏弱的臉上是一抹恰到好處的我見猶憐,看得青城當即便瞥了眼,雖不再惡聲惡氣,但態度卻也溫和下來,甕聲甕氣的道:「你有什麼話便問吧。」

  雪兒探頭朝青城身後的方向看了看,稍傾對青城道:「不是說大少奶奶病了要送到莊子裡去休養嗎?怎麼又回來了?」

  「我只不過是個下人,我怎麼知道?」青城硬梆梆的道:「雪兒姑娘才是近身侍候大少爺的,你不如直接去問大少爺。」

  雪兒臉上的神色便越發的白了白,水汪汪的眼睛裡便有了一抹郁色,戚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如今,大少爺連句話也不跟我多說,我……」

  青城眉眼一轉,指了自己身後的小徑,輕聲道:「那你現在去問問大少爺吧,他就在前面。」

  「真的?」雪兒一臉驚喜的看了青城。

  青城連連點頭,就差說,當然是真的,比珍珠還真!

  雪兒眉眼一轉,猶疑的看了青城道:「我適才好像看到表姑娘呢!」

  表姑娘?!青城冷冷的哼了哼,他當然也看到了!還想提醒大少爺呢,可誰讓大少爺嫌棄了他呢!再說,要不是有表姑娘在前面,我又何苦引了你去!

  「表姑娘嗎?」青城撓了撓頭道:「我沒看到,要是你真看到了,那就等會再過去吧。」

  雪兒卻是不願意了她特意在這攔了青城,原是想打聽些風清宛的事,竟然打聽不到,當然是要趁機去與裴修遠勾搭勾搭,勾搭了!

  於是,捏了手裡的帕子道:「大少爺那怕是少不得人侍候,我去看看吧。」

  「哎,這樣也好。」

  青城連忙讓到了一邊。

  待得雪兒扭了腰肢款款的走了過去,青城站在那想了想,不多時,也貓了腰身,偷偷的跟了上前。

  話說,裴修遠選了個靠湖邊樹蔭參天的大柳樹下坐了,微風輕拂,金色的陽光漏過枝枝葉葉間的縫隙灑了下來,落在他的臉上。耳邊,是湖水拍岸的聲音,一聲一聲,漸漸的心底的那股悶氣,便也隨著這驚濤拍岸聲慢慢平靜下來。

  「猜猜我是誰!」

  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摀住了裴修遠的眼睛,鼻尖緊跟著便是一股淡淡的胭脂香,順帶著還有女人微微的喘氣聲,距離不過是咫尺!

  裴修遠不用睜眼也猜到敢這樣光明正大的騷擾他的人,除了崔玉珍再無二人!當下心頭才散的無名火又起,這女人怎麼就纏上他了!才要發作,卻又心思一轉,唇角微翹,抬手撫上那只帶著淡淡女兒香的柔荑,溫聲道:「那我猜猜。」

  雙手相觸的剎那,捂著裴修遠眼睛的崔玉珍似電擊般,僵了僵,但下一刻,便滿心狂喜。她就知道,表哥對她是有情的,怎麼可能會那樣說她!一定是礙於那個賤女人在場!不,說不定還是青城那個賤奴傳了假話。心下一激動,便連手也跟著顫了顫。而此刻,耳邊卻響起裴修遠的聲音。

  「是金釵?」

  崔玉珍心底才起的歡喜便似被針戳破的肥皂泡,她鎮了神,輕聲道:「再猜!」

  「再猜?」裴修遠呵呵一笑,手在崔玉珍的手背打起圈圈,柔聲道:「那就是金釧了?」

  「不是,再猜猜!」

  「銀珠?」

  「不是。」

  「銀瓶?」

  「不是。」

  「都不是啊?」裴修遠感覺著臉上那越來越僵硬的手,唇角的笑卻是越來越濃,越發柔情的道:「那一定是翡翠了?」

  崔玉珍咬牙,她霍然鬆了手,滿臉委屈的瞪了裴修遠,怒聲道:「是我!你看清楚了,才不是你的什麼翡翠,銀瓶的!」

  裴修遠目光淡淡的撩向委屈的不行的崔玉珍,蹙了眉頭道:「原來是表妹,你怎麼還沒走?」

  「你……」崔玉珍再也想不到沒有得到裴修遠的小意嬌哄,得到的竟是裴修遠的一臉冷色,當下便紅了眼眶,僵硬了身子瞪了裴修遠哽聲道:「表哥,你怎能如此待我?你忘了你說過的話了?」

  「我說過的話?」裴修遠挑眉,一臉不耐的道:「我說過的話多了,每一句都記著,豈不是累死!」

  「裴修遠!」崔玉珍攥了粉拳,便朝裴修遠揮去,一邊捶打著,一邊泣聲道:「你沒良心,你始亂終棄,你……」

  裴修遠原本就是想藉著這機會讓崔玉珍死了對他的那從心思,由著崔玉珍胡亂的打了幾拳後,便不奈的一把甩了崔玉珍的手,怒聲道:「好了,你夠了。」

  「你……」崔玉珍癡癡的看了勃然變臉的裴修遠,似是想不明白那個從前待她柔情如水的人哪去了,怎的一眨眼,這玉郎就成了惡煞!哆了嘴唇道:「你……你是不是有了新人了?是誰?是銀珠還是金釵,還是……」

  「怎麼了?」裴修遠一臉冷色的看了她,譏誚的掀了嘴角道:「你還想來管著我不成?你是我什麼人?是我三媒六娉娶進來的奶奶?」

  「便是我三媒六娉娶進來的奶奶,她還能管著我往屋裡抬女人?」

  崔玉珍目若死灰的看著面若寒霜的裴修遠,似是怎樣也無法相信這番話會從裴修遠嘴裡說出來,她面若白紙,身子抖得如同風中的樹葉。

  此刻,終於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眼前的這個男人移情了,從前說給她聽的那些甜言蜜語,都是用來哄騙她的。現在,他已經厭棄她了!

  「裴修遠……裴修遠……」崔玉珍咬牙切齒的瞪了裴修遠,「你會不得好死的,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話落,崔玉珍轉身捂了臉便跑了開去。

  期間幾次因為跑得太急,踩了裙角,跌倒在地,她爬起,跑了沒幾步又跌倒……這期間,裴修遠就一直站在身後看著。

  終於,當崔玉珍的身影砌底的消失後,裴修遠長長的透了口氣,「撲通」一聲,坐回了身下的大石頭。

  目光落在湖水裡那個一臉木然的自己身上,他抬手揉了揉了額頭,終於打發走了一個!尼瑪,這個前身到底替他惹下了多少的風流債啊!

  「少爺!」

  一個怯怯弱弱的聲音響起。

  裴修遠立時便繃緊了身子,豁然抬頭朝自己前方看去。

  待看到低眉垂眼似小媳婦般站在一步開外的雪兒時,他無力的垂了眼,輕聲道:「什麼事?」

  雪兒怯怯的撩了眼裴修遠,待看到裴修遠目光緊盯著身前的地時,由不得便咬了咬牙,輕聲道:「少爺,奴婢想向少爺討個恩典。」

  「嗯?」裴修遠狐疑的抬頭看向雪兒。

  雪兒「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奴婢的哥哥想贖了奴婢,還請少爺開恩。」

  裴修遠看著一頭烏鴉鴉頭髮的雪兒,冰冷的眸中漸漸的便有了一抹淺淺的笑意。不同於崔玉珍,自己與雪兒卻是有著實質性關係的,這點,從前他不知道,但在那天夜裡雪兒穿了一身衫衣半夜爬上床時,他才霍然明白過來。雖說,兩人最終只是蓋著棉被純聊天,但自此心裡卻著實有了份負擔。

  眼下雪兒自行求去,怕是剛才他對崔玉珍的那一幕,已經被雪兒看在眼裡,寒在心裡才會求去的想法吧!

  「行,我稍後與奶奶說聲,讓她還了你的賣身契,再給你備個五十兩銀子。」

  雪兒跪伏著的身子便僵了僵,稍傾,她哽了嗓子道:「是,奴婢謝少爺恩典!」

  「不必謝了,去奶奶那拿你的賣身契吧!」

  跪在地上的雪兒將滿是淚水的臉往袖子上擦了擦,哽聲道:「是。」

  稍傾站了起來,深深的看了眼猶自閉了眼的裴修遠,有心想上前,卻又被裴修遠渾身上下透出的冷氣給嚇得不敢上前。

  「你還有事?」裴修遠飯的挑了眸子朝她看來。

  雪兒不堪那樣淡漠的目光,微微的瞥了眼,哽聲道:「少爺,可是奴婢做錯了事,惹惱了少爺,使得少爺不喜?」

  裴修遠挑了眉頭,「為什麼這樣說?」

  「那為什麼少爺便將從前的情意全都抹去了?」雪兒梨花帶雨的臉,悲泣的看了裴修遠:「表姑娘是這般,奴婢亦是這般,少爺心裡除了奶奶便再無旁人嗎?」

  裴修遠目光一沉,冷聲道:「你想得太多了!你願走,我給你銀子。你不願走,府裡少不了你一口飯吃!」

  「那不是奴婢要的!」雪兒驀的尖了嗓子對裴修遠道。

  「那你還想要什麼?」裴修遠嚼了抹冷笑看了雪兒,「想要我扶你做姨娘?還是想乾脆做了奶奶的位置!」

  「少爺……」雪兒斷然想不到裴修遠會說出這般的誅心之語,當下身子一個踉蹌,下一刻,捂了臉便跌跌倒倒的跑了開去。

  終於一切砌底的安靜了下來!

  裴修遠卻在這時,站起了身,沿著小徑迎身自朝這邊走來的人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8:59

57宮瑋舊事

  迎面而來的是風鈺晨。

  尚有不少距離的時候,裴修遠就抱拳合什,朗聲道:「修遠見過兄長。」

  風鈺晨神色冷淡的看了裴修遠,冷聲道:「宛娘呢?不是說宛娘突染惡疾要送到莊子裡養病嗎?莫不是已經送走了?」

  裴修遠臉上的笑便僵了僵,心下不由道:這風鈺晨對風清宛可真是維護得很啊!饒是風展成想盡辦法將他困在丞相府,不想還是被他走了出來。這一出來,便上門興師問罪,好在風清宛安好無損,若是這風清宛有個好歹,還不知道這風鈺晨會做出什麼事。

  「回兄長,清宛她染了風寒,正在院裡歇息。」

  風鈺晨狐疑的看了裴修遠,似是在惦量他話中的真假。

  「僅只是染了風寒?」

  「是的。」

  風鈺晨唇角幾不可見的翹了翹,「我已請了華雲前來為她診脈,想必修遠你不會介意吧?」

  探病自帶大夫?!

  裴修遠在一震之後,便是片刻的失笑。

  「能請來華大夫,自是極好的。」裴修遠身子微側,探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風鈺晨眉頭微挑,抬腳便朝前走去。

  裴修遠連忙跟了上前,兩人尚不曾走出多遠,身後便響起氣喘吁吁的聲音,裴修遠不由便頓足,這才發現身後追上來的是大總管手底下的小廝錢寶。

  「什麼事?」裴修遠落後風鈺晨幾步,回頭看了錢寶問道。

  錢寶看了看大步往前走的風鈺晨,愁眉苦臉的道:「大少爺,這可如何是好?老爺吩咐下來,說不許舅老爺與大少奶奶見面的。」

  裴修遠抬頭朝走遠的風鈺晨看去,狐疑的道:「父親即有這意思,為何不拒客,還將人引了進來?」

  錢寶聞言,眉頭蹙得越發的緊了,「舅老爺是和丹王爺一起來的?」

  「丹王爺?」裴修遠挑了眉頭看向錢寶。

  錢寶連連點頭。

  裴修遠不由便半響無語,三皇子丹王爺出自四妃當中的德妃膝下,與賢妃膝下的五皇子雍王較為親厚。只這兩位王爺性格都肖似母,持重沉穩,並不似皇后膝下大皇子泰王和淑妃膝下四皇子端王那般張揚。

  隨著老皇帝的身子日漸衰弱,二皇子辰王的弱勢,近來大皇子泰王和四皇子端王行事越發的高調,時常與朝中重臣走動!身為吏部尚書的裴濟也沒少被這兩位王爺召見。特別是在風展成將風清柳送進泰王府後,朝中幾位重臣爭相向泰王靠攏,大有江山已定的趨向。

  只裴修遠卻不這般認為,皇朝興敗,悠悠五千年的歷史擺在那!別說有那坐上龍座還被挑下馬的,更別說眼下情勢未定,便是大局已定,不還有謀反的!他雖對那位曾獲聖寵後又無故失寵的辰王沒什麼瞭解。但他並不會像裴濟那樣認為,這位辰王爺當今便永無翻身之日了!

  只是這丹王爺卻是為何會來這吏部尚書府?還是說這丹王爺也憶經選擇了隊伍,唯泰王爺馬首是瞻?

  裴修遠尚在疑惑,錢寶眼見得風鈺晨已經消失在花園裡,不由急聲道:「大少爺,您快去陪著舅老爺吧,小的也趕緊回去聽白總管使喚!」

  「你去吧。」裴修遠擺了擺手,對錢寶道。

  待得錢寶小跑著往前廳跑時,裴修遠也回身朝麗錦園走去,只遠遠的,他便看到安媽媽拿了個小馬扎坐在月洞門邊,手裡拿著個針線筐筐,目光卻是警覺的打量著跟前走過的每一人,在看到裴修遠時,安媽媽便要站起身來。

  裴修遠想了想,步子一轉,卻是拐去了另一條路。安媽媽怔了怔,有心想回去稟報,但想到風鈺晨的吩咐,半響還是坐了下來,只是神態更加警惕了!

  屋子裡,風鈺晨正滿臉寒霜的打量著屋裡簡陋的擺設,一對狹長的眸子似是刮了千年的寒霜一般,整個人由內到外都是沁人的陰冷!

  風清宛看著不由便暗自搖頭,哥哥這個樣子,往後嫁進來的嫂子哪裡還敢與他撒嬌調笑,怕是遠遠的看著便怕了!當下,便扯了抹笑,對風鈺晨道:「好了,你別再繃著張臉了,我這不是沒什麼事嗎?」

  風鈺晨撩了眼風清宛,在對上她彎彎月牙似的眸子時,眼裡總算是有了點溫度,但神態之間卻還是冷得滲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風鈺晨在風清宛身邊坐定,猶疑的道:「我收到你梅寒遞來的消息,本打算立刻來看你,不想端王卻來了府,他又使了我出面做陪。待得端王離府,我好不容易出了門,卻不想被府上的人給拒了。若不是路遇丹王……」

  風鈺晨會被困住,風清宛心下是早有準備的。但卻不知道裴府竟將他給攔了,更不曾想到丹王爺會陪風鈺晨入府!當下,不由便猶疑的問道:「丹王怎會與哥哥相遇?」

  「我昨兒個被攔了後,便讓含冬與鈴鐺遞話,想請了傅八小姐邀了你去太尉府玩,不管怎樣好歹先打聽到你是死是活!」話到這,風鈺晨喉間已是有了澀痛之音,但卻被他忍了下來,稍稍緩了緩情緒,繼續道:「今兒我去太尉府與鈴鐺見面時,恰巧遇上了丹王爺,他說他正好要來拜訪裴濟,便邀了我一起。」

  這樣的巧合委實讓人覺得詫異的很!若是風鈺晨從前與丹王爺有交情還另說,便生二人最多也僅僅是個臉熟,那丹王爺到底是真的要拜訪裴濟做了個順手人情,還是說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風清宛好生怨恨自己前世對這些皇子的事太過不在意,到了現在,竟是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有心想喊了裴修遠來問,但想著裴修遠又不是個原裝貨,半世而來的人,怕是還沒她瞭解這京都間的行情!當下不由便重重的歎了口氣。

  一口長氣歎出,電光火石間卻是靈光一閃,她霍然抬頭看了風鈺晨,「哥哥,你可是見過傅八小姐?」

  風鈺晨見她突然問出這麼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問題,在經過最初的怔愣後,下一刻卻是瓷白的臉上掠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惱羞道:「你好生的問這個幹什麼?」

  見他這副神色,風清宛那僅存的疑惑也消失不見了。她原本還覺得奇怪,以傅家的家勢怎麼可能看上失去庇護為父不喜的哥哥,看來定是傅八小姐無意見得見過哥哥,一見傾心了!才會有那樣的消息傳了出來。

  以傅老夫人對傅八小姐的寵愛,只要哥哥能穩當入仕,想來這樁婚事並不似她想的那般艱辛,雖說哥哥沒有嫡母,府裡沒有依仗。但傅太尉的官職在那,風展成沒有繼娶,梅素馨再得寵還敢欺上堂堂太尉府嫡出的小姐?到時,只要傅八小姐能拿下內院之事,哥哥便能輕鬆一半啊!

  想到這,風清宛臉上驀的便綻出一抹灼灼如盛陽的笑容,她看了風鈺晨道:「哥哥,我想,我知道丹王爺為什麼要幫你了!」

  「哦!」風鈺晨看向風清宛,「你說。」

  「丹王爺的其實是為著太尉府,而不是你。」

  風鈺晨丰神俊秀的臉上瞬間掠過一抹僵硬,但很快卻又恢復到一種自如。這樣的想法,自不是只有風清宛有,他也有。只是男人的自尊讓他不想承認,此刻被風清宛一針見血的指了出來,他雖覺得難過,但很快卻又平靜下來。

  自尊確實重要,但當它與親人的生命相關時,他可以狠狠的將它踩在腳下!

  「你覺得傅八小姐怎麼樣?」

  風清宛呵呵笑道:「我自是喜歡她的。」頓了頓,風清宛由衷的道:「是很喜歡,很喜歡。」

  那樣天真浪漫率真直性的小姑娘,與性格已趨陰鷙的風鈺晨該是多大的互補啊!或許她可以驅散哥哥心中的那份黑暗呢?

  風鈺晨略一沉吟後,輕聲道:「中饋之事怕是一時半會兒拿不起來。」

  「噗哧」一聲,風清宛笑道:「哥哥真是聰明一時,糊塗一世。」

  「哦?」

  「你且想想,八小姐是什麼出身?傅太尉可是甘願被她當馬騎的!你能想到的,傅太尉豈會不知?」

  風鈺晨點頭。

  風清宛斂了笑,神色認真的看了風鈺晨道:「我只擔心,萬一太尉和夫人不同意,怎麼辦?」

  風鈺晨如雕似刻的臉上瞬間揚起一抹飛揚的神彩,「放心,太尉他會同意的。」

  「哦,哥哥打算如何打動太尉?」

  「這一生,我不納一妾。除她之外,再無旁人!」

  不納妾!

  風清宛抬頭看向風鈺晨,風鈺晨不納妾不奇怪,因為風鈺晨曾當著李氏的牌位說過這話。可,若是說「再無旁人」,這便是說將所有的通房丫鬟也拒絕了。

  那麼一直待他終心耿耿的南霜和含冬二人怎麼辦?

  似是看出風清宛的擔心,風鈺晨輕聲道:「我已經將這話透了出去,想來不日太尉便會召我見面。」

  風清宛只一瞬間的猶疑,便點頭道:「好,當日父親曾經說過不干涉你的婚事,但只怕,他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的。」

  風鈺晨聞言,唇角嚼了抹冷笑,輕聲道:「你不必著急,我已經去信江南,請了舅舅,舅母入京。」

  「舅舅和舅母要來?」風清宛驚喜的看了風鈺晨。

  「是的,若是有可能,到時你跟著舅舅和舅母去江南吧!」

  裴修遠之前也是打算送她去江南的,想不到,哥哥也有這樣的打算。

  只風展成卻是如何會肯!不只是風展成,怕是很多人也不會同意。罷了,眼下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如何讓哥哥盡快在風家站穩;是如何在皇子爭諸中,分到一杯甜湯!

  「好,到時若是能行,我自是沒有異議的。」風清宛點頭道,頓了一頓,她往門口看了看,輕聲對風鈺晨道:「哥哥,靈州那邊怎麼樣了?」

  靈州是風家的祖藉,風清宛突然問起靈州,當然不是關心那些族親,而是茅頭直指正在鹿山書院求學的風鈺軒。

  風鈺晨忽的便挑了唇角對風清宛笑了笑,雖是笑,但眸子間卻寒涼毫無溫度!笑得甚至是邪佞。然,風清宛在對上風鈺晨這樣的笑,卻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果然,不多時,風鈺晨開口道:「父親使了人去鹿山書院接人,不想在回京的路上卻遇上了悍匪,雖說性命無礙,但是鈺軒的腳卻因為驚馬摔斷了。」

  「 摔斷了?」風清宛猶疑的看向風鈺晨,目中的不滿儘是毫無掩飾,似是在指責風鈺晨做事太過婦人之仁。「也是菩薩保佑,只是摔斷腿,想來請了名醫好生診治該是無礙吧?」

  「難說。」風鈺晨在對上風清宛指責的目光時,訕訕的笑了笑,溫聲道:「那悍匪因著所劫銀兩甚少,雖說是放了他一命,但卻廢了他的一雙手。」

  「廢了一雙手?」風清宛話語中已經隱有興奮之味。

  「沒錯,想來,不幾日消息便會傳回京都!」

  風清宛霍然撫掌,待對上風鈺晨警覺的一瞥時,連忙強壓了心頭的歡喜。雖是強壓,可眉宇間的飛揚卻是實實的出賣了她。

  非是她惡毒,要知道,前世的風鈺軒差點便將兄長逼上絕路。

  前世風鈺軒因著風展成的關係,入了皇帝直設的內侍機構「學士院」,又被泰王燕鐫看上,一時間風光無雙,那時仕林間多數對風鈺晨不好的傳言都是由他傳播出去。到得最後,無路可走的哥哥不得不冒險用了華歡所配的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要了他的命!

  雖說最終哥哥還是贏了,可是至此哥哥的名聲也算是毀了,於仕途再無進一步的可能!甚至連一般好些人家的女兒都不敢許配哥哥為妻……風清宛只要想著,便覺得心似刀割一般的痛!

  這一世,風鈺軒手腳殘廢卻留下了一命!想來不會有比這更好的結果了!

  「哎,到時父親怕是要好生傷心呢!」風清宛眉眼一轉,便對風鈺晨道:「哥哥,到時你讓人來說聲,我少不得要回去在父親跟前盡盡孝!」

  「好。」

  風清宛還想再與風鈺晨說說丹王之事,門外響起荔枝的聲音。

  「奶奶,華大夫來了。」

  風清宛不由疑惑的看向風鈺晨。

  「我讓他來替你診診脈!」

  風鈺晨說起華雲的來意時,眉目間再度陰沉的嚇人。

  風清宛便對門外的荔枝道:「請了進來吧。」

  不多時,華雲走了進來,待見過禮後,便替風清宛診起脈來,風鈺晨目光緊張的在一邊看著。只至華雲抬起臉,對他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風鈺晨眉目才稍稍舒展開了些。

  「我適才遇見了大少爺。」華雲看向風鈺晨道。

  提起裴修遠,風鈺晨自是沒什麼好臉色,冷聲道:「他可是言語之間為難你了?」

  華雲搖了搖頭,略一頓,輕聲道:「不曾,反而很是客氣!」

  風鈺晨冷哼道:「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華雲笑了笑,並不接話。

  一側的風清宛卻是垂了眉眼,幾不可見的挑了挑唇角。暗忖:不知道裴修遠知曉了兄長的評價後,會是什麼反應!

  華雲朝風鈺晨使了個眼色,風鈺晨順了華雲的目光看去,在對上風清宛含笑的臉時,不由便似被雷劈過了一樣,怔了許久,沒回神!

  「宛娘,你……」

  風清宛連忙斂了笑,對風鈺晨道:「我是覺得哥哥說得很是有理,可不是道貌岸然麼!」

  另一側,正在問著青城話的裴修遠冷不丁的便打了幾個哈欠。

  「少爺,定是大奶奶在惦記你,你這一小會都打了多少合欠了!」青城討好的道。

  裴修遠輕聲一「嗤」,他可不認為風清宛會好心「惦記」他,只要她不暗地裡咒詛他就好了!

  「別打岔,繼續往下說。」

  「哎,」青城應了一聲,繼續道:「外面的人都說是辰王害死了皇貴妃,皇帝才會對辰王一昔生怒。」

  「那皇貴妃到底是怎麼死的?」裴修遠看了青城道:「辰王是皇貴妃唯一的兒子,他怎麼可能會害死自己的娘?再說了,愛屋及烏,皇貴妃沒了,皇帝應該越發的愛惜辰王才是,怎麼就反而不待見了。」

  「哎呀喂,」青城翻了個白眼看了裴修遠道:「我的少爺啊,你難道不知道這皇宮素來是母憑子貴,子憑母尊的?當年皇貴妃一舉得子,辰王爺又天姿聰穎,皇帝那是千寵萬愛啊!到得皇貴妃一死,又有了端王爺,那端王爺與辰王可是不分仲伯,再說一個有娘,一個沒娘,你還指望著後宮佳麗三千的皇帝惦記著一個死人不成?」

  裴修遠無語的看向碟碟不休的青城,他怎麼從前就不知道,這青城竟有一張這麼能說的嘴呢!

  「你能不能說正經的?」

  青城一怔,不解的看向裴修遠,他怎麼說的不正經了?說的不是爺您問的麼?您要我說正經點,那您就問得正經點啊!

  「笨死了。」裴修遠嫌棄的看了青城,撇了撇嘴道:「我想知道的是皇貴妃到底是怎麼死的!」

  青城瞬間垮了臉。

  「怎麼……」裴修遠好笑的看了他,「不知道了。」

  「當然不知道了。」青城理直氣壯的看了裴修遠,「到底怎麼死的,只有皇帝,只有皇貴妃,只有辰王爺知道,外人如何知道?」

  「那傳言呢?」裴修遠挑了眉頭道:「外面沸沸揚揚的傳言又是怎麼說的。」

  「誰知道那是真是假呢!」青城沒好氣的道:「您也知道,傳言有幾句是真的,不過是為了掃了辰王爺的面子罷了!」

  裴修遠忽然就將手裡的花莖扔向青城,惱羞成怒的道:「讓你說你就說,是真是假,爺我自有論斷。」

  青城捂了臉,「爺,打人不打臉的!」

  「你個男人要這麼秀致的臉幹嘛!」裴修遠沒好氣的道:「難不成你還想勾引哪家的奶奶,給人做小白臉去!」

  青城立刻鬆了捂臉的手,大義凌然的道:「爺你打吧,可您老一定要將小的臉打得風聲鶴唳、飛沙走石、鬼斧神功!」

  「你再不好好說話,爺就將你這張臉打得你親爹親娘都不認識!」裴修遠咬牙切齒的道。

  青城當即便垂了眉眼,斂了臉上的玩笑,一本正經的道:「傳言很多,但有一條卻是最接近事實。」

  「哦?」裴修遠看向青城。

  青城清了清喉嚨,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有說是皇貴妃看上了左相王維之家的女兒,央了皇帝向王維之提親。不想,王維之卻推說她家女兒早已跟蕭皇后的娘家侄兒訂了親,拒絕了皇帝的提親。這也沒什麼,皇帝礙著皇后,到沒說什麼。不想那王維之家的女兒卻一根白綾了結了自己。」

  還有這樣的事!

  裴修遠驚怔的看了青城,良久才道:「好端端的那王家小姐幹嘛要尋死?」

  「誰知道呢!」青城撇了撇嘴道:「有人說是王家小姐擔心父親拒了皇親遭了皇貴妃的恨,怕為家族帶來禍害,乾脆一死了之。也有人說是王家小姐本與辰王爺情投意合,是皇后指使王丞相拒了皇貴妃。」

  裴修遠點了點頭,這兩點傳言到是與事實出入很是有些關聯!確實如青城所說,最是靠譜。

  「那,怎的又跟皇貴妃的死扯上了呢?」

  「王家小姐一死,王丞相便要辭官歸隱。朝中有文臣死諫,說是一切禍害皆因辰王所起,若不懲戒辰王,何以安撫天下人的心!皇貴妃向皇帝求情,說是一切都是她主意,在乾寧殿外跪了一夜,那夜大雨傾盆,皇貴妃很快便病了,一個月後病重不治,死了。」

  裴修遠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只因,便是他這個外人也能一眼便看出這其間的諸多謀劃,他便不信那些以謀以鬥出名的人會看不出!但事實卻是,皇貴妃死了,辰王被雪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9:18

58公主

  傳奇裡的陰謀受害者,辰王燕蕭,此刻正在他辰王府獅虎堂眉目舒展的坐著。

  在他的下首,坐著的是一個國字臉,膚色微黑,目光堅毅,坐姿如松的中年男子。男子,此刻端了手裡定窯出的茶盞,輕輕的啜了口茶,稍傾抬頭對燕蕭道:「好茶。」

  燕蕭如雕似刻的五官便有一抹淡淡的溫和,如寒星般的眸子微揚,看向男子道:「是福建觀察使送來的鐵觀音,你若是喜歡稍後帶些回去。」

  「如此屬下謝過王爺。」男子放了茶盞對燕蕭抱了抱拳,未幾,垂眸一笑道:「內子自幼長於福建,很是懷念這種家鄉的東西。」

  燕蕭笑了笑,「杜大人與夫人佳麗情深讓人羨慕啊!」

  杜然正待謙虛幾句,不想燕蕭卻是擺了擺手,斂了臉上的笑,沉聲道:「若是照你這般說,父皇已多日未出乾寧殿,送進的膳食也大都沒有動用,你覺得可能會是什麼情況?」

  「回王爺的話,太醫署以林醫令為首的太醫們盡數不得離宮,隨時候遣。尚藥司秦司醫也得皇后娘娘令全力配合太醫院日夜煎藥熬湯,眼下,泰王殿下已在御前侍奉多日,久不曾回府!」

  燕蕭點了點頭,點漆似的眸子裡便有了淡淡的寒光。

  「除泰王之外,還有哪個皇子在御前盡孝?」

  杜然略一沉吟後,輕聲道:「四皇子瑞王爺也曾入宮侍疾,但並不留宿。」

  他當然不能留宿,他要是留下,誰在外面聯絡那些朝中重臣呢!燕蕭唇角微翹,眉宇間便有了一抹似笑非笑的涼意。

  門外響起鶴羽的聲音,「王爺,宮裡來人了。」

  杜然立刻起身,抱拳對燕蕭道:「王爺,小的告退。」

  燕蕭微微頜首,對外吩咐道:「紅栴將適才杜大人喝的鐵觀音包些讓他帶回去。」

  「是,王爺。」一道似黃鶯出谷的聲音響起。

  杜然才走出書房,迎面便走上來著一襲銀朱紅宮裝的侍女,細雲錦廣綾合歡長衣襯得她嬌小的身量如一抹緋紅的雲霞,燦然生光,光潔飽滿的額頭在夜色下映出一片淡白瑩潤的光。杜然心中一驚。

  常出入內庭的他,所見姝色妍麗者不知凡己,但似眼前女子般如此殊色卻又少之又少!便在杜然惶然垂眸時,耳邊響起紅栴清脆似銀珠落玉盤的聲音,「大人,請。」

  一雙素白的手捧了一個纏枝蓮花的小瓷罐伸到眼前,杜然連忙屏息凝氣取了眼前的罐子,輕、輕說了句,「有勞姑娘。」

  紅栴笑了笑,屈膝一福,退了下去。

  杜然不敢多留,回身朝書房的方向長長一揖,便由著候立在外的宮人帶了下去。

  行不多遠,幽靜的王府小道間,隱約便有一盞紅燈籠朝他這邊相對而來。杜然微微的瞇了眸子朝遠處看去,隱約可見是一白一黑兩抹嬌俏的身影。

  「大人,這邊請。」耳邊響起宮人壓低的嗓音。

  杜然恍然回神,連忙斂了心神跟著引路的宮人走上另一條小徑,待他再悄然的回眸去看時,那兩抹身影已然不見,似乎剛才的遇見只是他的幻覺。

  獅虎堂外,著月白宮裝的如容眉眼輕垂福了一福後方退下,走至階沿之上,對著裡面斜斜依了白虎皮鋪著的主位之上,正閉目沉思的如神邸般的男子,輕聲道:「王爺,人到了。」

  「請進來吧。」

  「是。」

  如容退下,走至以一襲黑色鶴氅遮去容顏的分不出男女之身的人身邊,屈膝一福,「大人請。」

  身影頓了頓,下一刻便身形微動,款款走上台階。

  如容眉眼微垂跟了上前,待那人入了內,上前輕輕的帶起了書房的門,然後退離五步,如雕塑般立在了階沿之下。

  夜,月涼如水。

  辰王府偌大的花園,花香沁人,一池睡蓮在月光下散發著白白瀅瀅的光。不時的有蛙鳴飛鳥掠影,這樣的靜謚的夜,卻無端的讓人感覺著某種肅殺的凌歷。

  書房內,來人素手輕移,將兜住頭部的鶴氅取下,露出一張姿容端莊的臉,續而對著首案之上眉目如畫的男子,屈膝一福,輕聲道:「陸琳見過王爺。」

  燕蕭微閉的眸子緩緩睜開,目光掠過微微屈膝的女官,稍傾,唇角微綻,淡淡笑道:「陸尚宮免禮。」

  陸琳應了聲是,便直身立起,但眉眼仍然微垂,並不曾朝首案之上的燕蕭多看一眼。

  「讓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回王爺的話,找到了。」

  燕蕭身子微傾,目光陡然一歷,似寶石躍出水面一般,光華瞬間猛綻。

  案席之下一直低眉垂眼的陸琳儘管始終不曾與他對視,但此刻,卻也被投注在身上的那道銳利灼灼的目光給看得如同芒刺在背,強壓了心頭的無措與惶惶,努力的站直了身子。

  「你知道該怎麼做。」

  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的語句,就如同說一句,你今天的衣服不錯,髮型也不錯一樣!偏生陸琳給出的回答也如同一轍。

  「是,奴婢知道。」

  「好,下去吧。」

  「奴婢告退。」

  陸琳再次屈膝一福,素手輕抬將鶴氅重新翻起,遮去了整個容顏,續而轉身打開虛掩的房門,蓮步輕移,朝著候立在階沿之下的如容走去。

  姿態優美斜依臥榻的辰王燕蕭,在目送著陸琳砌底消失在眼前時,微微的抬了抬手,隨著他的手微抬,適才陸琳離開時打開的房門,便被緩緩的關上。

  「查出郭離為何進京了沒?」

  黑暗中一道幽幽涼涼不似人聲的聲音響起。

  「皇后有意將永泰公主嫁給郭離之子!」

  「永泰?」燕蕭略一沉吟,稍傾略帶嘲諷的道:「那丫頭不是看上了吏部尚書之子,裴修遠了嗎?」

  「不錯,永泰公主這幾日正哭著吵著要見皇上,皇后娘娘下令禁了她的足!」

  燕蕭臉上的笑意便越發的濃了,然眉眼之間的冷意也愈甚。

  「幫她一把吧,好好的一個如花似玉金枝玉葉的公主,怎麼能嫁給郭離那個愚鈍不堪蠢笨如牛的兒子?」

  「是。」

  屋子裡再度靜了下來。

  燕蕭朝著週遭靜謚的虛空擺了擺手,似有風拂花葉的聲音響起,下一刻,便一切又靜止下來。這個時候燕蕭才起身,朝東邊的窗扇走了過去。

  月光如圓盤懸於天邊,週遭烏雲翻滾,似要掩其風華,卻總是會被它的光潔而驅散!

  眼前驀的便浮現一張蒼白的臉,一對似沉寂似萬年寒潭般的眸子,此刻乍一想起,竟似這皎皎月華也比它不過!

  「微波,風丞相家的大公子最近有什麼動作?」

  屋簷下一道似矯龍般的身影急躍而出,落在窗門之下。

  微波抱拳對屋內之人,輕聲回道:「王爺,風大公子近日動用了一筆頗大的銀兩。」

  「哦?」

  「還有風丞相的次子在靈州回京的途中遇上一股悍匪,二公子在銀兩被劫一空的情況下,還被那些悍匪廢了雙手。」略頓了頓,不無惋惜的道:「可惜了,據說這二公子不僅文章做的好,便是制藝也很是精湛呢!」

  燕蕭撩了微波一眼,淡淡的道:「確實可惜了,風丞相必不會善罷甘休吧?」

  微波立刻回道:「眼下消息還沒送進京,想來,再過幾天,風丞相便會知道了。」

  燕蕭點了點頭,沒有再往下說。

  「傅太尉那邊如何了?」

  「一直使人盯著,眼下還看不出什麼變化來。」

  「讓人盯緊了。」

  「是。」

  燕蕭擺了擺手,微波再次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而便在這時,天邊的那輪明月也漸漸移進了雲層。

  天地之間,便成了短暫的灰濛濛景像。

  在這片暗夜裡,亦有人夜不成寐。此刻正如困獸般嘶嚎!

  「賤婢,你敢鎖著本公主,待本公主出去了,第一個便要你的命!」

  「你們都是死人啊,給我砸,把這門都給我砸了!」

  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的永泰公主指著屋子裡瑟瑟顫抖的小宮女,怒聲道:「你們不想死的,都給我使出力氣來!」

  小宮女們個個垂了眉眼,身子顫動的如同被風吹落的樹葉。

  屋外得了皇后娘娘吩咐的宮女,壯了膽子上前道:「公主,娘娘之前的話您也聽到了,非是奴婢等人不尊公主,請公主饒了奴婢們一命吧!」

  話落,屋外響起齊齊的一道聲音,「公主饒命啊!」

  「放屁!我饒過你們,誰來饒過我!」形如瘋顛的永泰公主一把拂去了屋裡桌上的茶具,嘶聲道:「我不要嫁給那個野蠻子,我不要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寧可死,我也不嫁!」

  便在永泰公主喊出「死」的那一刻,她忽的眼前一亮,一個主意在心底閃過。下一刻,她似脫力般猛的趴在空空的紅木桌上放聲痛哭,邊哭,邊喊著「父皇,母后……」

  屋裡的宮人不敢上前,只遠遠的圍著。只因早前有膽大的上前相勸,都被這公主拳打腳踢的打了下來,有幾個更是被公主手上尖利的護甲給劃得鮮血直流。

  「父皇,母后,您們為什麼要這樣逼我!」永泰發出一聲嘶喊,下一刻,猛的站了起來,目光怔怔的道:「不、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認命。我死也不會這樣認命的!」

  「公主……」

  不待宮人反應過來,永泰公主已經是腳步一跺,對著一側的柱子撞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9:35

59探病

  皇宮裡的明爭暗鬥,如同眾多高門大戶的陰私一般,被有心人巧施手段遮掩下來。

  日子在不緊不慢的過。

  很快的,風鈺軒被悍匪所傷的消息也傳了回了京都。

  丞相府便似熱油鍋裡進了水,炸開了花。

  風清宛在知曉了風清柳也從泰王府趕了回去後,便也與裴修遠說道:「不管怎麼說,總是我父親的兒子,我也得回去看看才是。」

  裴修遠聽了她的話,上下打量了好一番,良久不曾給她一句話。

  「怎麼了?」風清宛不解的看了裴修遠:「你這是懷疑我目的不純?」

  裴修遠點了點頭。

  相處了這麼久,他也算是明白了,要讓一個極度懷疑你的人不再懷疑你,那就是任何時候都將你心中所想,第一時間說出來。就好比現在,他寧可相信天會下紅雨,也不會相信風清宛是好心好意回去看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風清宛見著裴修遠的表情,掩下最初的驚愕後,點了點頭,「沒錯,我確實是另有目的。」

  裴修遠作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撩了衣擺在沿窗的桌几邊坐定,方說道:「什麼目的?」

  「落井水石,痛打落水狗。」

  風清宛的話聲一落,裴修遠便失笑,稍傾道:「你可真是直白的很。」

  「不然呢?」風清宛杏眼斜挑,似嗔似怒的看了裴修遠。

  她本就長得極美,但從前對他不是熱嘲冷諷,便是怒目相向,好不容易兩人把話說開,風清宛所表現出來的又是一副神經質的模樣,何時看過她這般風情萬種的嫵媚樣!一時間,只將個裴修遠看愣在當場,半天沒了反應。

  風清宛眼見得裴修修怔怔的半天沒反應,眉頭一蹙,沒好氣的道:「裴修遠!」

  「呃!」裴修遠被她一聲喊,給驚得回了神,想著自己之前的失態,不由便臉紅了紅,順手便端了茶几上的茶壺替自己倒了杯水,掩飾過去適才的尷尬後,才開口道:「這到是有點像你能做出來的事。」

  風清宛笑了笑,往前幾步在裴修遠身側的椅子裡坐定後,輕聲道:「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想問問你。」

  「你說。」裴修遠放了手裡的茶盞,目光微抬看向風清宛。

  風清宛略一沉吟了,稍傾道:「你是如何說服他們放過我的?」

  裴修遠笑了笑,淡淡道:「想知道?」

  風清宛點了點頭。

  「交換!」

  「交換?」

  「是。」裴修遠擲地有聲的道:「我告訴你答案,你告訴我,你打算在風家做什麼。」

  風清宛笑了笑,緩緩的起身撣了撣身上的裙子,在裴修遠漸漸斂盡笑意的目光裡,開口道:「其實你說不說,我不是一定非要知道。」

  裴修遠蹙了眉頭。

  風清宛卻話峰一轉道:「至於我去風家要做什麼,也不防直言告訴你,我是報仇去的。」

  「報仇?」

  風清宛點頭,「你莫忘了,我前世雖是死在你手裡,但這其間可還另有兩個幫手。」

  「風清柳!」裴修遠猜到了風清柳,另一個人卻不知道是誰,但眼下不是關心那個人是誰的時候,他緊張的道:「風清柳眼下是泰王爺的人,你不能輕舉妄動,否則便會連累很多人!」

  「她就是皇帝的女人,我也要她血債血償!」風清宛咬牙道。

  裴修遠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想到風清宛是重生之人,風鈺晨又有喜事在即,想必她不會蠻撞行事。只是她說的,另一個人卻是誰?想到這,便道:「兩個幫手,除了風清柳,另一個人是誰?」

  「你想知道?」風清宛看了裴修遠。

  裴修遠下意識的覺得風清宛的眸子太亮,亮得裡面的算計都掩藏不住,明知自己應該搖頭,他卻不由自主的點頭。

  風清宛便淺淺一笑道:「想知道,你跟了我去,到時就知道了。」

  裴修遠聞言不由失笑道:「有何不可?」

  三日後,在收到風清柳回府的消息時,風清宛與裴修遠攜手回了丞相府。

  梅姨娘在看到風鈺軒的當日,傷心過度暈倒之時,身側的丫鬟婆子手腳不及,使得她重重的磕倒在階沿之下,後腦勺破了口子,這幾日亦纏綿病榻。

  偌大的丞相府,此刻全然由著兩個男人在打理。

  風清宛到的時候,風清柳正在風鈺軒的床榻前哭得肝腸寸斷。

  「你是傻的不成?銀錢哪有自己的命重要!他們要什麼,你便給什麼就是。現在好了,你這一輩子都毀了,往後讓我靠了誰去?」

  面色蒼白如紙的風鈺軒原就為自己的遭遇怨恨不已,此刻聽了風清柳的話,心頭一直壓著的火便竄了起來,猛的抬了脖子,對風清柳嘶聲罵道:「滾,滾出去。」

  風清柳一愣,下一刻,在看到自己小兄弟因為惱怒而脖頸血脈卉張,努務昂起頭,奈何一雙精緻如瓷的雙手卻完全使不上力的樣子,一時間只覺心中大悍!下一刻,並不似風鈺軒喊的那樣,拔身而走,反倒是「哇」一聲撲在了床上,緊緊的抱住了風鈺軒。

  「阿軒,你別難過,姐姐養你,姐姐養你一輩子!」

  風鈺軒被風清柳牢牢的抱著,他想要掙脫,然手和腳卻是使不上一點力氣,風清柳的淚水滲過衣裳落在他的脖頸裡冰冷刺骨!就如同那天劃過他血肉的刀,那樣冷那樣冰!

  「啊、啊、啊……」

  風鈺軒發出絕望的嘶喊。

  他的人生完了,就這樣完了!

  他答應過父親,要擔當起風家的未來!

  他答應過母親,一定要將那商戶出身的兩兄妹狠狠踩在腳下的!

  一切都不可能再實現了!

  「阿軒,阿軒……」風清宛抱著發狂的風鈺軒,嘶聲對外喊了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

  兩抹身影自外急急走了進來。

  但那不是她想要見到的人!

  風清柳目光如火的瞪了正一臉黯然神傷的風清宛,以及風清宛身邊臉有戚色的裴修遠,咬牙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風清宛扯了帕子,假意拭了拭眼角,上前幾步,略過一臉忿色的風清柳,對床上喊過之後便無聲流淚,此刻已然淚流滿面的風鈺軒,輕聲安慰道:「阿軒,出了這樣的事,我知道你很難過。不過,你別怕,便是你一輩子得這樣躺著,府裡還有哥哥,他會照顧你的。」頓了頓,輕聲道:「便是一生一世,有他吃的便也少不了你一口飯!」

  裴修遠在一邊聽得風清宛溫柔的話語,不由自主的便身子僵了僵。

  這個女人!

  她可真懂得往人傷口上灑鹽啊!

  果不其然,風清宛的話一落,風鈺軒才痛哭緊閉的眼驀的一睜,那與風展成極為相似的眸子裡便有了一抹刻骨的恨,那樣的恨,就好似前世的風清宛剜了他的祖墳,抱了他的孩子跳井一樣!

  風清宛迎著風鈺軒的恨得發紅的眸子,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緩緩的挑了挑唇角,給了風鈺軒一個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笑。只,眸中的嘲諷與譏誚,還有那不屑掩飾的幸災樂禍卻是明明白白的落在了風鈺軒的眼裡。

  「你……」風鈺軒才欲發作,但在對上風清宛眸裡的神色時,卻是深深的吸了口氣,下一刻,頭一撇,冷聲道:「謝謝大姐的關心與愛護。」

  「不必的!」風清宛探手取了一則的帕子,關愛的去拭風鈺軒臉邊的淚,輕聲道:「都是一家人,一切都是應該的。」

  她將那「應該的」三字特意咬得重了重。

  風鈺軒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抬眸朝風清宛看去,卻只看到風清宛臉上的似笑非笑!他一時怔在了那,不是沒有懷疑,可是怎樣也不敢相信!

  「風清宛,你別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一側的風清柳猛的上前,抬手便將風清宛推了一把。

  「哎呀!」風清宛一聲驚叫,順著風清柳的推姿便倒在了地上。她也不急著站起來,便半坐在地上,抬頭看了風清柳,戚聲道:「妹妹,你這是做什麼?難道我關心阿軒也關心壞了?」

  「風清宛!」風清柳咬牙切齒的瞪了作出一別楚楚可憐的風清宛,罵道:「你別假腥腥了,誰不知道你兄妹二人一直嫉妒阿軒,說不定阿軒會有這場禍事,就是你兄妹二人的主使!」

  風清宛目光淡淡的掠向一則站著的裴修遠。

  裴修遠怔了怔,他好似是來看熱鬧的吧?怎的看著風清宛的作派,似是有拉他下水的想法!裴修遠心中生悔,就知道熱鬧不是那麼好看的。但少不得卻只能上前,扶了風清宛起來,轉而對風清柳道:「二小姐還請慎言,你們是親兄妹,大舅兄又是光風霽月之人,你大姐她也是個螞蟻都不敢踩死一隻的人,怎會做出你口中所說之事!」

  「裴修遠!」風清柳此刻的臉都就如同被搾乾了血一樣,白的不見一絲血色,一雙眸子就差瞪得跳出了眼眶,顫了手指著裴修遠,斥問道:「你……你怎麼就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是如假包換的假貨!

  裴修遠歎了口氣,扶了風清宛道:「走吧,二小姐想必心痛小弟,便讓她姐弟二人安靜的呆一呆吧。」

  風清宛點了點頭,由著裴修遠扶了她朝外走。

  不想,門口卻驀的響起一道略帶慌亂和顫音的嗓音,「阿柳,外面傳的都是真的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29:53

60真相

  進來的人正是風清宛夢裡都想咬兩口的前世仇人,陸歆婷。

  隔著一世的距離,再相見時,陸歆婷還是一如前世那般喜著素淡之色。穿著一件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一頭烏黑似緞的長髮束了個簡簡單單的髮髻,發髫上插著一跟翡翠製成的玉簪子,別出心裁的做成了帶葉青竹的模樣,真讓人以為她帶了枝青竹在頭上。

  此刻那對嫵媚迷人的丹鳳眼正怔怔的看向了風清宛身側的裴修遠,風清宛撩了撩唇角,冷冷一笑,輕聲道:「歆婷,你怎麼來了?」

  陸歆婷恍然回神,連忙回頭看了紫蘇道:「哦,我得了消息,說是你回府了,想著好多日子沒見,便過來看看你。」

  風清宛看著把假話說得如同真話的陸歆婷,笑了笑,道:「你來得正好,替我好生勸勸我二妹,她眼下顧著自個兒傷心,也不想想,她此刻的身份可是今非昔比,若是待會紅了眼圈兒回王府,讓泰王爺看見了,不說惹得泰王爺不快,怕是父親也要跟著受一番訓斥才是。」

  陸歆婷猶疑的看了風清宛,似是想在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但對上風清宛淺笑盈然的眸子時,卻又覺得好似是自己多心了!風清宛還是那個風清宛,只怕是風清柳多心了!

  「我知道了,我會好生勸勸她的。」

  風清宛點了點頭,回頭對身側的裴修遠道:「我去看看姨娘,你去父親那看看吧,出了這樣的事,他還不知道要傷心成什麼樣!」

  裴修遠已然入了戲,自只有將戲演到底,點頭道:「好,我這就去。」

  陸歆婷眉眼一轉,對風清宛道:「宛娘,我稍後來找你。」

  「好,你看了姨娘後就去我原來的院子住著,你知道怎麼走。」

  「嗯,我知道的。」

  風清宛辭了陸歆婷,與裴修遠往外走,待得走出了月洞門,裴修遠眼見四下無人,步子一頓,似笑非笑的看了風清宛道:「仇人之一?」

  雖說他這話沒頭沒尾,但風清宛卻是知曉他話中之意。當下點頭道:「沒錯,就是她。」稍傾,眉眼一挑,略帶嘲笑的道:「是不是有種卿本佳人,奈何為賊的遺憾?」

  裴修遠失笑,看了目光灼灼的風清宛道:「哎,風清宛,我這輩子可能沒見過什麼美女,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的前一世,任何傾城傾國的美人,我都有幸得見。」眼見風清宛大大的杏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不屑,頓了頓,道:「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再美的女人就如同山珍海味,你吃多了,也就那樣!」

  風清宛冷冷的哼了啊,譏誚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裴修遠笑了笑,並不與風清宛爭辯。

  風清宛撩了眼偌大的丞相府,因著梅素馨喜靜,所以丞相府的下人並不多。當然,所謂的喜靜只不過是不甘心自己始終只是一名姨娘,儘管是一名受寵的姨娘,卻也掩蓋不了,她實質裡也只是一個下人的事實!

  「裴修遠,」風清宛驀然回首,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裴修遠。

  裴修遠回頭看向她,「有事?」

  風清宛笑了笑,淡淡道:「等會別忘了告訴我,她是你山珍海味裡的哪一種!」

  裴修遠還在怔愣,風清宛卻已經走遠。

  稍傾,裴修遠笑了笑,轉身便走。

  風展成的煙雨樓離風鈺軒的院子並不遠,也就是一條小徑兩重小門的距離。穿過小徑,拐過第一重門,眼見再繞一繞便到了煙雨樓,橫刺裡卻突的鑽出一個人影,站在高大的芭蕉樹下,一手持帕,巧笑嫣然的看著他!

  「果真是山珍海味!」裴修遠失笑,自言自語的道。

  這邊廂,陸歆婷見他步子一頓,站在那似笑非笑的自言自語,不由便「噗哧」一聲,以帕掩臉,蓮步輕移,款款上前道:「你這是怎麼了?跟個呆頭鵝似的。」

  裴修遠聽了陸歆婷的打趣,不由便四下裡看了看。心道:這在別人的地盤偷別人的男人,這陸小姐也太猖狂了吧!

  似是知道他在擔心什麼,陸歆吃吃一笑,拿帕子掃了掃裴修遠的臉,輕聲道:「別看了,阿柳已經清了人,這會子沒什麼人過來。」

  帕子上的清香淡淡入鼻,是那種極幽雅的蘭花香。

  裴修遠聞著那樣沁人的暗香,又看了看眼前明明應該高雅冷艷端莊,然,此刻卻無端讓人覺得很是騷媚的陸歆婷,腦子裡閃現的是風清宛那愛情極度分明的臉。由不得,便暗暗的歎了口氣,那樣性格鮮明的人,怎麼就會交上這樣虛偽做作的朋友!

  「你特意在這等我?」裴修遠蹙了眉頭看向陸歆婷。

  陸歆婷輕聲一笑,上前挽了裴修遠的手便往一側的芭蕉樹叢裡拖,柔聲道:「你這是怎麼了?往常見面了,像是狗見了骨頭似的,恨不得將人拆吃入腹,怎的這會子卻裝得像個正人君子似的!」不待裴修遠開口,又道:「阿柳說你變了,原先不覺得還道是你迷戀宛娘新鮮的身子,這會子,竟似是真的變了個人似的!」

  裴修遠感覺著身邊的女人不時的將胸前的渾圓往他的手肘上撣,說話的時候,聲聲溫熱的氣都往他的耳朵頸窩裡吐,處處透著誘惑,時時露著騷態!

  與此同時,便想起前世常聽到的一句話「小姐是淫蕩中貞潔婦女,少婦是貞潔中的表子」,這陸歆婷明明已經嫁為人婦,且夫家柳家還是京都城裡頗有名望的大族,雖說現如今已經落魄了,但大族的架子總還是在的。若是讓那柳凡書知曉他這千嬌百媚的小娘子早已替他戴上綠油油的帽子,怕是一口惡血,本就三魂沒了二魂半的人立刻就去見閻王了!

  「我現如今既然已經成親了,當然要一改從前的荒唐。」裴修遠拂了陸歆婷的手,淡淡道:「柳公子雖說身子差了些,但一直待你不薄,你也不要總想著做這些傷他的事……」

  「裴修遠!」陸歆婷神色霍然一變,目光複雜的看了裴修遠,「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當然是勸人向善了!

  裴修遠眉頭輕蹙,冷聲道:「我知道我從前荒唐了些,不該來招惹你,眼下,我們都有各自的家,都有各自要背負的責任,你聽我一句勸,大家好聚好散……」

  「我不要。」陸歆婷壓了聲音不快的道:「你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話了?你說過你會娶我的。」

  「娶你?」裴修遠錯愕的看了陸歆婷,半響,失笑道:「你莫不是真信了?」

  「你……你難道一直都是騙我的?」

  裴修遠搖了搖頭,從前的裴修遠有沒有騙她,他不知道。但他能肯定的是,以陸歆婷的身份,別說做光明正大的夫妻,他就算是納了她做妾,怕都比登天難!她也不怕被柳家沉了塘!

  見裴修遠搖頭,陸歆婷臉上的便有了一抹淺淺的笑,她探手勾上了裴修遠的脖子,輕聲道:「你是擔心那個死鬼?」

  明明是柔若無骨的一腔溫柔,可裴修遠卻覺得搭在脖子上的那兩隻手便似催命的繩索,一不留神就能勒斷他的脖子!這般想的時候,腳底便起了一股滲人的寒意,那寒意直往心口鑽。下一刻,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便將陸歆婷纏住他脖子的手給取下,甩了開去。

  「你……」陸歆婷訝異的看了裴修遠。

  裴修遠正了正身,又理了理身上的袍子,稍傾才淡淡的道:「該說的我都跟你說了,你若是覺得我只是逗你玩,你不防試試,總之,別說是娶你,就是納了你,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話落,推開擋在身前的陸歆婷便往前走。

  「你站住!」身後陸歆婷氣急敗壞的喊了起來。

  裴修遠不想再糾纏,可是他知道,若不能將事情做個了斷,往後只會更麻煩。而,他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來處理這種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是故,陸歆婷喝過之後,他便站在了那。

  稍傾,緩緩的轉了身,一言不發的看著氣得不輕的陸歆婷。

  陸歆婷原本還恨得牙癢癢,但在看到裴修遠被她一喊,又頓住腳後,心頭的惱怒便少了許多。心道:許是最近事情太多,他壓力太大,心情不好,於是便柔聲道:「你別怕,我知道你擔心的什麼。」

  裴修遠聞言,不由便挑了眉頭看向陸歆婷。

  陸歆婷笑了笑,緩緩上前,幫著裴修遠撣了撣略有鄒褶的袍子,一邊柔聲道:「我家的那個死鬼,你放心,沒多少日子了!」

  「你……」裴修遠瞳孔霍然一緊。

  陸歆婷低著頭並不曾看到裴修遠眼睛裡的異色,顧自說道:「你上次給的那藥很有效,根本就讓人看不出來。」

  裴修遠這會子是心都涼了半截!

  偏生陸歆婷還在繼續,「等他死了,我就會讓姑姑替我出面,讓我大歸。到時,有公主替我們做主,看誰還能為難你,為難我!」

  「公主!」

  裴修遠臉色慘白的瞪了陸歆婷,半響,「她為什麼要替我們做主?」

  陸歆婷吃吃一笑,抬頭戳了裴修遠的額頭,嗔道:「傻瓜,公主她答應了,只要我們幫著她弄死風清宛,以後,我們就可以跟在你身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0:11

61虛實

  「公主?」裴修遠錯愕的看了陸歆婷,不解的道:「什麼公主?她……」在意識到自己即將失言時,他飛快的閉了嘴,訕訕的撇過了臉。

  假貨就是假貨,只要稍微是個熟悉他的人,都能揭穿。

  裴修遠心下暗生警鐘,待整理好心中的情緒,正想再套陸歆婷的話時,不想才一回頭,便對上陸歆婷很是猶疑的目光。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陸歆婷蹙了蹙眉宇,輕聲道:「阿柳說你變了,我原當是她多心了,可眼下看來……」

  裴修遠鄒了鄒眉頭,風清柳,又是她整出來的事!

  當下,想要甩手走人,可是在聽到陸歆婷說到的「公主」兩字時,卻是怎麼樣也邁不動步子。他警覺的意識到,或許前世風清宛因何而死的真相,便在這「公主」身上!

  這般想著,裴修遠到不便抽身走人了,他略作沉吟了,目光微斂,故作高深的看了陸歆婷,稍傾輕聲一「嗤」,沒好氣的道:「阿柳?我到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和她竟這般的要好了!」

  卻不知,這一句歪打正著,正抽在陸歆婷的心上。

  要說陸歆婷這人,也可謖是個奇人了!

  只要是女人大多都有這樣或那樣的毛病,有貪財的,有愛佔小便宜的,有小氣的,有……而這陸歆婷卻是個「喜好美色」的!這樣的喜好,原也無可厚非!必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她的喜好,卻又讓人大跌眼鏡,她專喜那種「名草有主」的美色!就比如眼前的裴修賣。

  當姑娘時,她不是不識得這裴修遠,然,當時便也只覺得他同這京都城裡大多的富家公子一樣,雖則長相出眾,到沒讓她非要不可的地步!只到這裴修遠與風清宛定了親,期間無意間見過幾面,以至到後來的瓜田李下之後,她竟生出了要跟裴修遠做夫妻的想法。

  而陸歆婷又自來是個想到什麼便要做的人,當下,有了這念頭後,她便暗自下定決心,要將這裴修遠納入裙下。幸好,風清宛與她是打小的朋友!又知風清柳對裴修遠那點小心思,幾番有意的試探和存心的示好下來,風清柳便將所有的能說不能說的話都竹筒倒豆子的全倒給了她。

  依著她的意思,她是要讓風清柳和風清宛兩相相爭,她再適時而動的。誰能想到,半路殺出個永泰公主!出來了個永泰公主倒也罷了,怎麼這風清宛卻是性子大變,跟從前宛若換了個人似的!

  「你沒話說了?」

  耳邊響起裴修遠不奈的聲音。

  陸歆婷恍然回神,她連忙抬了臉看向裴修遠,急切道:「裴郎,是永泰公主啊,你不記得了?」

  「永泰公主?!」

  裴修遠瞳孔一緊,目光咄咄的盯了陸歆婷看。

  「是啊!」陸歆婷連忙大力的點頭,一邊點頭,一邊輕聲道:「你忘了,你大婚的那天,她還請了你去倚風樓說話。」

  靠,記得才怪!

  裴修遠暗暗的罵了句粗。

  他來這異世的時候是洞房花燭夜好不好?關於白天迎親的事,他知道個鳥!

  陸歆婷正小心的打量裴修遠的神色,見她一說到大婚之事,裴修遠的神色便變了變,當下便小心的試探道:「裴郎,你跟宛娘她……」

  「我跟她?」裴修遠抬眸,似笑非笑的睨了陸歆婷,「你想知道什麼?」

  「我……」陸歆婷迎了裴修遠的目光,那句到了嘴邊的,「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愛上她了」,在對上裴修遠那深遂的難辯顏色的眸子時,愣是怎樣也說不出來。只覺得不能說,說了,她和他就完了!「我,只是想問你最近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

  只一瞬,裴修遠就拿定了主意!

  他斂下心頭滿滿的厭惡,目光微抬,之前的深遂便成了一種欲說還休的為難和無奈。

  稍傾,他眼眸微垂,似有若無的歎了口氣,輕聲道:「我也想知道我怎麼了!」

  「裴郎!」陸歆婷大驚失色。

  裴修遠卻是已經暗啞了嗓音,壓低了聲道:「阿柳逼我休妻另娶,稍不如意,她就一惱之下另覓高枝。現在你又來問我怎麼了!」沉沉一笑,裴修遠悲涼的看了陸歆婷,漠然道:「你是不是也想讓我休妻娶你呢?」不待陸歆婷開口,他又飛快的道:「你知道那天公主跟我說什麼了嗎?」

  陸歆婷此刻腦子已經亂得如同一團爛泥!

  休妻另娶!

  這事原就是她與永泰公主說好的,她幫著永泰公主弄死風清宛,但是永泰公主得允她呆在裴修遠的身邊!至於,風清柳,那只不過是她們手中用來砍殺的劍罷了!現在,裴修遠卻說風清柳逼他休妻另娶!這所謂的休妻另娶,當然不是娶她陸歆婷,也不會是永泰公主!想來,只是她風清柳吧?

  「說了什麼?」陸歆婷渾渾噩噩間,順了裴修遠的話問道。

  說了什麼?!

  靠,天曉得說了什麼!

  裴修遠心裡罵了陣娘,嘴裡卻是苦大仇深的道:「別來問我,你們一個個主意都大著,都知道來逼我,這麼有本事,怎麼就不去問公主她呢!」

  話落,轉身便走。

  「裴……」

  陸歆婷張嘴待喊,可在看到遠處正朝這邊張望的小廝時,連忙閃身躲進了一側的樹後。

  她正在那理著思緒,不想身後卻忽的便響起一個幽幽的聲音。

  「我沒騙你吧?他變了!」

  陸歆婷霍然轉身,目光對上臉色蒼白的風清柳。

  風清柳紙白的臉上,一對原本漆黑水靈的眸子,此刻深深的往裡凹了進去。柔弱的如同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陸歆婷腦海裡不由自主的便想起裴修遠那番「休妻另娶」的話。

  「阿柳,泰王殿下對你好嗎?」陸歆婷返身挽了風清柳的手,轉身朝另一條小徑走去,一邊走,一邊輕聲道:「阿柳啊,你現在身份可不一樣了,等泰王殿下一登基,皇后什麼的不說,貴妃什麼的肯定是少了你的。」

  風清柳惱怒的甩了陸歆婷的手,恨恨的道:「歆婷,你再這樣說,下次我就再也不見你了。」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陸歆婷輕聲哄著風清柳,「你現在已經是泰王爺的人了,有些話你在我跟前說說便算了,別人跟前可千萬不能說,那可是要命的!」

  風清柳抬頭晦澀的看了陸歆婷一眼,想著眼下陸歆婷還是柳家婦,再看適才裴修遠與她之間的情形,似乎也是不歡而散!一時間,悶悶的心才算是舒暢了許多。可又想起,躺在床上的風鈺軒,不由便又咬牙切齒的恨聲道:「我弟弟這個樣子,一定是那兩個賤人幹的!之、夢。圇^壇」

  陸歆婷腦海裡還在想著裴修遠的話,乍然聽到風清柳咬牙切齒的聲音,不由便懵然的抬頭,道:「你是說,是他兩兄妹下的毒手?」

  「當然了。」風清柳赤紅了眸子道:「若只是搶匪,明明已經得了財,幹嘛還要傷人?」

  陸歆婷眼下心思都在裴修遠的那番似是而非的話上,哪裡還想摻與他們風家的這些惡事,當下便推脫道:「我適才跟她打了個照面,少不得過去周旋一番。我這便替你打聽打聽,若當真是他兄妹二人動的手,怎樣也不能讓他們得了好去。」

  「歆婷!」風清柳當下一把抓了陸歆婷的手,悲悲切切的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

  陸歆婷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輕聲道:「說什麼呢,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朋友是用來幹什麼的?就是有困難的時候拿來用的!」

  一襲話說得風清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陸歆婷安撫好風清柳,便去了風清宛的麗錦園。

  「怎的這許多功夫才來!」風清宛一面讓下人上了茶,一邊笑了看向陸歆婷道:「你莫不是遇上哪個俊俏的小廝,給勾住了魂?」

  「哎呀,說的什麼呢!」陸歆婷啐了風清宛一口,心下卻是暗暗的驚了驚了。從前,這樣的話是斷然也不會從風清宛嘴裡說出來的,眼下,她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本就是做賊的,難免便心虛了,怕是風清宛意有所指,是故,便笑了道:「你二妹實在難纏的很,你也知道,我不好與她破了臉,少不得便多耽擱了些時間。」

  風清宛笑了笑,將茶盞往陸歆婷面前推了推,淡淡道:「那喝口茶吧,說了那麼久也該口渴了。」

  「哎!」陸歆婷將茶盞送到嘴邊,吹了吹浮著的茶沫,微微抿了口。稍傾,放了茶盞看向風清宛道:「宛娘,他待你好嗎?」

  風清宛呵呵一笑,攤了雙手道:「好不好,你還不清楚?」

  陸歆婷便僵了僵,她越發小心的打量風清宛的神色,似是想要弄清楚,風清宛這話裡的意思。嘴裡卻是好笑道:「你這話說得,是你過日子,我怎麼會知道呢!」

  「這麼說吧!」風清宛放了手裡的茶盞,笑吟吟的看了陸歆婷,「你想我好,那便是好的,你想我不好,那便是不好的!」

  「宛娘……」陸歆婷臉色一沉,佯裝不悅的看了風清宛,「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讓你生氣了?」

  「是啊,你確實做了讓我生氣的事了!」風清宛神色同樣一沉,目光陰冷的看向陸歆婷,一字一句道:「你知道的,我這人向來不愛較真,可真要較真了,那就是極難說話的。」

  「宛娘……」

  陸歆婷臉上瞬前便似開了七彩染房,什麼顏色都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0:30

62三喜

  裴修遠微微撩眼,頗有些無語的看著眼前一身官威的風展成。

  「怎麼了?我說的可是哪裡不對?」風展成沒有得到裴修遠的回答,眉眼微抬,不怒而威的挑了裴修遠一眼,絲毫不掩飾眉宇間的惱意,繼續道:「從前你求著我要退了宛娘的婚,甚至提出姐妹易嫁。眼下,你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裴修遠失笑。

  自從剛才風展成當他的面怒聲指責他,辜負了風清柳的一腔癡情;指責他,壞了丞相大人和尚書大人的大事;指責他,壞了某位重要人物的大謀……而這一切,僅只是因為,他,裴修遠放過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還是他風展成的親生女兒!

  解釋,他當然可以給他解釋,因為,他不再是他!可,若是他給出這樣的解釋,試問,風丞相您接受得了嗎?

  裴修遠低垂了眼瞼,斂盡眸中的嘲諷之意,用著真誠無比的語氣說道。

  「回岳父大人的話,小婿從前荒誕不羇行事孟浪讓岳父大人費神,自成親後才知曉,宛娘慧質蘭心實為賢妻,還請岳父大人念著宛娘幼年喪母,多以垂憐,小婿感激不盡。」

  「你……」

  一襲話將個風展成氣得臉紅白青,若不是因著風鈺軒之事傷神太過,怕是當即跳起來給了裴修遠幾巴掌,饒是如此,裴修遠還是沒落著好。

  「滾,給我滾出去。」

  下一刻,桌上的筆筒,硯台,毛筆什麼的齊齊砸向了裴修遠。

  裴修遠嘴裡喊著「岳父大人息怒」,腳步卻是飛快的走了出去。當然,嘴裡同樣不忘賣著乖,「岳父大人千錯萬錯都是小婿的錯,請岳父大人千萬保重身體……」

  屋子外侍候的人,眼見裴修遠狼狽萬分的退了出來,有那捧高踩低的,齊齊躲在了一邊偷笑。裴修遠冷冷撩過眾人一眼,目光所到處,那些偷笑的人不由便都齊齊僵了僵。裴修遠這才勾了唇角,轉身大步離去。

  他一走,身後自是又響起一片翁翁的熱議聲。

  然,這時候裴修遠已經管不著了,他現在就想著去找風清宛,將自己才得到的情報,看看能不能與風清宛談個好價錢!

  麗錦園。

  陸歆婷在茶水續過三道後,終於起身告辭了。

  風清宛客氣的將她送了出去。

  「我那裡有幾枝好參,待我回去了,便使人給你過來。」

  陸歆婷不怎麼熱情的應著,「不用了,這裡什麼樣的好東西沒有,左右他身子也就那樣,怕是大羅神仙在也幫不了他。」

  風清宛便沉沉的歎了口氣,抬手攥了陸歆婷手,憐惜的說道:「你也是個苦命的,當時怎麼就不多打聽打聽呢!」

  陸歆婷往前走著的步子便僵了僵。

  多打聽打聽?!她唇角嚼了抹冷笑。

  根本就用不著打聽,柳家當時就明白無誤的說了,柳凡書是自娘胎裡便帶出來的惡疾!她願意,就將她當柳家的正經奶奶侍候著,假使柳凡書無後,也會從族中過繼一個,為她養老送終。

  風清宛眼角的餘光看到陸歆婷眉宇間的慘淡時,撇了撇嘴角。

  她自是知道陸歆婷是因為什麼嫁給柳凡書,這般說,只不過是順手往傷口撒一把鹽罷了!當然,陸歆婷眼下還在不在意這個傷口,她到是有點吃不準!不過,順手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打聽了又怎麼樣呢?」陸歆婷目光慼然的看了風清宛,垂眸道:「你也知道,當時的情況,由不得我選擇,我若是不嫁進柳家,陸家便完了,與其被充入宮庭為奴為婢,還不如做個萬事不愁的少奶奶。」

  風清宛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心下,卻是連連冷笑。

  沒錯,柳家出錢出力化解了你父親的災難,保了你陸家的富貴榮華,可是你又是怎樣對待柳家的呢?你便是與那柳凡書沒有感情,總還有點親情吧?可是,你都對他做了什麼!

  壓下心頭翻湧的厭惡,風清宛柔聲道:「你也別想太多了,指不定哪天柳公子的身子就好了。」

  「怎麼可能呢!」陸歆婷歎了口氣道:「眼下是一天越發的不如一天了,我晚上都不敢閉著眼睛睡,就怕眼一閉,再睜眼他便沒了。」

  說完,又是連連歎了幾聲氣。

  風清宛卻是驀然一驚。

  前世,似乎是在航哥兒過周後沒多久,柳凡書便沒了。

  因著柳凡書臥床已久,他沒了,到也沒引起眾人的懷疑。

  但她死前,風清柳說,陸歆婷的腹中懷有裴修遠的骨肉!照著時間算,如果像風清柳說的那樣,二人不惜親自動手弄死她,怕是陸歆婷腹中的那塊肉滿不了多久吧?這樣說來,那柳凡書的死,會不會……風清宛倒吸一口冷氣,目光猛的朝陸歆婷看去。

  「怎麼了?」陸歆婷不解的看了風清宛,扯了嘴角道:「這樣凶巴巴的看著我幹什麼?」

  「沒什麼!」風清宛連忙斂了目光,微垂了臉,目光落在自己身前的地上,輕聲道:「我就是想起你往後的日子,替你難過罷了。」

  「別難過了。」陸歆婷嘲諷的挑了挑唇角,淡淡道:「誰知道將來是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呢!」

  風清宛幾不可見的挑了眼角,打量著陸歆婷眉梢間的那抹譏誚,心下冷笑不已。是啊,有什麼好難過的呢?該為自己難過才是吧!前世的這個時候,人家已經和你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了,你還傻傻的去安慰!

  「別送了。」陸歆婷抬手止了風清宛,指著不遠處的院門道:「我也不是第一趟來了。」

  風清宛點了點頭,便停了腳。

  陸歆婷卻是對著麗錦園不遠處的一處樓宇抬了抬嘴角,壓了聲音道:「聽說泰王爺對阿柳很是歡喜呢!你別跟她對著來,到時吃虧的是你。」

  風清宛看著陸歆婷一臉關心的神情,點頭道:「我知道了。」

  陸歆婷又叮囑幾句,這才轉身走了。

  直至陸歆婷款款的身影消失不見,風清宛才轉身,往回走。

  只,沒走幾步,身後便響起凌亂的步子聲,她頓住腳回頭看去。待看清來人後,不由便挑了挑嘴角,臉上有了一抹似笑非笑。

  裴修遠走近了,看到風清宛臉上的那抹似笑非笑後,不由便哼了哼,輕聲道:「這麼高興,撿到金子了?」

  「不是。」風清宛搖頭道:「就是想著,某人適才溫香軟玉在懷,好不快活吧!」

  裴修遠眉頭便狠狠的鄒在了一起,回頭朝風清宛沒好氣的瞪了一眼。

  風清宛冷冷一笑,兩人橫眉怒眼的進了屋子。

  「都下去!」裴修遠對著屋裡屋外服侍的丫鬟婆子喝道。

  敢情,把這當自己的地盤了!

  風清宛才欲開口,卻在對上裴修遠似笑非笑的眉眼時,怔了怔,而不待她反應過來,屋裡屋外侍候的都已經退了下去。

  裴修遠挑了靠東窗的椅子大刺刺的坐了,眉眼微抬對風清宛道:「來杯茶。」

  「沒有!」

  「真的沒有?」裴修遠抬眼,越發笑意吟吟的的看了風清宛。

  風清宛雖然覺得他的笑容間有些詭異,但話已出口,當下便梗了脖子道:「沒有。」

  「那就來杯水吧!」

  「嗯?」風清宛訝異的看向變得好說話的裴修遠,半響,輕聲道:「心情這般好?可是你的岳父大人許了你什麼好處?」

  「呸!」裴修遠忿忿的啐了一口,原本笑著的臉便冷了下來,但在對上風清宛的臉時,卻忽的又笑了道:「沒錯,確實是天大的好處!」

  「哦,說來聽聽?」

  「你真要聽?」

  風清宛點頭,儘管知曉所謂裴修遠的好處對她來說,未必是好事。但還是想聽聽,看看風展成會有什麼想法。

  「你知道男人一生有三喜是哪三喜嗎?」

  風清宛想了想,輕聲道:「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不是!」裴修遠搖頭,否定了風清宛的話。

  「那是?」

  裴修遠呵呵一笑,搖頭晃腦道:「陞官、發財、死老婆!」

  陞官、發財、死老婆?!

  風清宛想了一想,半響頗為認同的道:「還真是男人最渴望的三喜呢!」

  「不錯。」裴修遠起身,逕自走到桌邊,抬手拿了桌上的茶壺替自己倒了杯冷水,一口飲盡後,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擱,漆黑深遂的眸緊緊的鎖了風清宛,冷冷的勾了唇角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父親,我的岳父大人將這三喜同時許給我了呢?」

  眼見風清宛臉色白了白,裴修遠心頭隱隱掠過一抹不忍。然,事實如此!若是讓風清宛能更加清醒的認識事實,或許對她,對他都是一件好事。當下,便硬了心腸道:「岳父大人說,只要我讓你慢慢的病死,官位,錢財,嬌妻美妾,統統不在話下。」

  一陣風忽的便從窗外吹了進來。

  風清宛緩緩抬頭,目光落在窗外被風吹得打著旋的落葉,唇角嚼了抹譏誚的笑。

  為什麼還要心痛,前世不就明白的知道嗎?她和哥哥有孺慕之情,他對她和哥哥卻無舐犢情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0:48

63霉運

  風清宛淡淡的挑了挑唇角,給了自己一個嘲諷譏誚的笑後,再不言語。

  裴修遠看著突然間便沉寂下來的風清宛,心底沒來由的便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正想尋些話安慰下她。

  不想,風清宛卻突的說道:「你來,就是為這事?」

  「當然不是。」

  裴修遠這才驀然想起,他來,是為了告訴風清宛,她前世冤死的真相!

  有了之前的那番事,眼下,裴修遠到也沒了逗弄風清宛的心思,三言兩語的將從陸歆婷那聽來的話與風清宛說了。

  「永泰公主?!」

  風清宛錯愕的瞪了裴修遠,半響回不過神。

  裴修遠點了點頭,苦笑道:「是的,永泰公主。」頓了頓,輕聲道:「說是,我迎娶你的那天,與她打過照面,還說過幾句話!」

  怪不得了!

  她就奇怪,前世風清柳和陸歆婷一心要弄死她,不惜親自動手。而裴修遠更是不惜親手弄死自己的孩子,原來,是富貴誘人心!尚公主,當然比跟她這個無權無勢不受寵的丞相女強多了!

  「呵呵……」風清宛失笑,笑到最後,便是連眼淚都笑出來。

  「你……你沒事吧?」

  裴修遠看著笑得幾近顛狂的風清宛。

  「我沒事。」風清宛搖頭拿起帕子拭去眼角的淚,她抬頭看向裴修遠,啞了嗓子道:「原來……原來我擋了這麼多人的道,我若不死……何以謝天下!」

  「你……」

  裴修遠看著明明說著沒事,但淚水卻似決堤的水一樣往下流的風清宛,那一刻,清晰明瞭的感覺到了,什麼叫心疼!

  申時。

  一輛馬車自丞相府緩緩駛出。

  裴修遠看著自打知道真相便默然無語的風清宛,有心想說幾句話緩解下眼前的氣氛,才張嘴,卻是一嘴苦澀,任是說不出一句話。

  「你打算怎麼辦?」

  「嗯?」

  裴修遠抬頭,錯愕的看了風清宛,不是應該他問她怎麼辦嗎?怎麼到成了她來問他,打算怎麼辦了!

  風清宛看著茫然的裴修遠,清了清喉嚨道:「你拿什麼去和永泰公主抗衡?」頓了頓,嗤一聲一笑道:「還是說,你打算尚了公主。」

  「當然不可能了!」裴修遠失聲道,待看到風清宛眸中的笑盈盈卻夾帶著一抹針尖似的寒芒時,由不得心神一震,他怎麼就忘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可是狠起來,對自己都下得了手的人!陸歆婷與她有著殺身之仇,那永泰公主是促成她淒慘冤死的真兇,她怎麼會放過這兩人?當下,不由便試探道:「你有什麼打算?」

  「我?」風清宛呵呵一笑,淡漠的道:「我能有什麼打算,你可別忘了,要我死的可是貴為皇親國戚的當朝公主!說她是閻王也不為過了吧?你聽誰說過,閻王底下能活人的!」

  裴修遠被風清宛說得窒了一窒,說起來,也是這麼回事。

  可眼下,他和她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啊!

  好一番鬱悶後,裴修遠眼前一亮,目光灼灼的看了風清宛道:「前世,到底是做了皇帝?你好好想想,一定有點細節的。」

  風清宛先是怔了怔,不知道這跟誰做皇帝有什麼關係!但下一刻,便豁然開朗。是啊,只要知道前世是誰做了皇帝,那麼他們提前站隊,不說榮華富貴從龍之功,最其碼保個身全總是沒問題的!

  當下,不由便蹙眉苦苦思索,但幾番努力,最終還是腦海一片空白。

  「怎麼?」裴修遠不確定的看向風清宛,「想不起來?」

  風清宛苦澀一笑,輕聲道:「我前世死的時候,也就是二年後,那個時候新帝還沒有登基。」

  裴修遠鄒了眉頭。

  一瞬間,馬車裡的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重的靜謚中。

  一柱香的時間,馬車停在了裴府門外。

  有婆子慇勤的上前侍候風清宛下車。

  「家裡來了客人?」

  先下車的裴修遠看了停在一側的馬車,側身問著迎了出來的青城。

  「回爺的話,六皇子來了。」

  裴修遠步子一頓,「六皇子來了?」

  「是的。」

  緊隨其後的風清宛緊跟著便也步子停了停,兩人目光相撞,都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一抹瞭然的神色。

  「你先回去,我去跟六皇子請個安。」

  風清宛點了點頭,兩人分開一人去了花廳,一人回了自己的小院。

  「奶奶回來了。」安媽媽率先迎了出來,隨後,大傷初癒的荷香,荔枝也跟著迎了出來。

  風清宛笑了笑,示意進屋說話。

  待得進了屋子,荔枝奉了茶,風清宛問了荷香幾句,傷口還疼不疼的話,過後,眼見安媽媽一臉有話要說的樣子,便將二人遣了下去,獨留了安媽媽侍候著。

  「可是有什麼事?」

  安媽媽起身,探頭朝外看了看,交待了荔枝幾句,這才回來壓了聲音與風清宛道:「今天你和大少爺才出門,族裡就來人了。」

  「族裡來人?」風清宛狐疑的看了安媽媽,「哪個族裡來人?」

  「就是大老爺的族裡。」

  裴濟?!

  風清宛腦海間靈光一閃,待她想去抓住那抹靈光,卻又突然間一片空白,由不得便問道:「可知道出了什麼事?」

  「聽說是族中的一個親戚沒了。」

  「是誰?姓甚名誰!」風清宛猛的緊了聲音看向安媽媽。

  安媽媽被她突然瞪住的眼嚇了一跳,連忙道:「老奴也不知道,只聽說是一個常年在外行商的族親,好似是遇上行路打劫的,搶了銀子不說,命還沒了!」

  「撲通」一聲,風清宛跌坐在椅子裡,半響沒有言語。

  「奶奶,奶奶……」安媽媽嚇得連忙輕聲喊著她,心下卻是不斷猶疑,這裴家的族親沒了,奶奶驚成這樣做什麼!卻不知,風清宛心裡正是風起雲湧。

  「好狠的人!」

  良久,風清宛才出了聲。

  「誰?」安媽媽驚怔的看了風清宛,「奶奶說的是誰,誰好狠?」

  風清宛擺了擺手,「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奶奶……」安媽媽還想再說,但看到已經起身往裡走的風清宛堅挺瘦弱的背影時,終只是長長的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不想才走到門口,耳裡便聽到荔枝的聲音,「大少爺回來了。」

  安媽媽步子一頓,回頭朝風清宛看去,不想風清宛卻是連猶豫都不曾,一轉身便進了內室。安媽媽少不得再次沉沉的歎了口氣,連忙抬手打起了簾子。

  「大少爺回來了。」

  裴修遠眉目飛揚的走了進來,聽了安媽媽的話,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們奶奶呢!」

  安媽媽連忙賠了笑,「奶奶說是有點乏了,去屋裡歇著,可要老奴去喊?」

  「不用了,你下去吧!」裴修遠擺了擺手,看也不看安媽媽一眼,顧自朝屋裡走去。

  自是便也沒看到,安媽媽那似吞了只蒼蠅一樣張大了的嘴!

  便在安媽媽等著裴修遠被趕出來時,不想,好一會兒,屋裡卻響起風清宛的聲音,「荔枝,奉茶。」

  「哎!」屋外侍候的荔枝連忙應了一聲。

  安媽媽那張得又圓又大的嘴,嘎崩一聲合上了!

  不多時,荔枝便托了紅漆描海棠花的托盤進來,托盤裡是兩盞熱氣騰騰的茶,安媽媽退到一邊,待得荔枝退了出來,立刻一把攥了荔枝的手,將她拽到了廊簷下沒人的角落。

  「怎樣?沒有吵起來?」

  荔枝搖了搖頭,「沒有。」

  「那……」安媽媽想了想,輕聲道:「看起來,可是好的?」

  荔枝被安媽媽意思不清的話問得一頭霧水,但風清宛與裴修遠不和,這原就是事實。別說安媽媽,便是她,也覺得兩人間的關係突飛猛進到這一步,著實讓人意外。當下,便笑了道:「媽媽,奴婢瞧著,是好的。」

  「那就好!」安媽媽長長的吁了口氣,雙手合什朝著四面八方拜了拜,嘴裡唸唸有詞的道:「感謝菩薩,終於讓我們小姐開竅了!」

  屋子裡的風清宛可是不知道安媽媽的這一番感謝,她此刻正微垂了眸子,聽著裴修遠說六皇子的來意。

  「是為著安棋表妹之事來的!」

  風清宛聞言不由便抬了眼角,看他,「便算是他心儀安棋,也不該是他親自出面啊?」

  裴修遠端了茶盞,吹了吹上面漂著的茶沫,輕聲道:「沒錯,可六皇子說,他不知道安棋表妹的意思,還是來先徵求下安棋表妹的意思。怕萬一,皇上開了金口指了婚,到時安棋表妹萬一不願意,豈不是為難了她!」

  風清宛聞言,不由便長長歎了一聲,輕聲道:「安棋表妹可真是好福氣!」

  裴修遠聽得她言語之中不無艷羨之意,當下不由便笑了道:「有道是說否極泰來,你前世那麼倒霉,想來這世總是會不一樣的!」

  風清宛笑了笑,用歎息的口吻說道:「誰知道呢!我只要能順順利利的把仇給報了,就算是不枉老天讓我重活一世了!」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抬了眉眼看向裴修遠道:「你既不是真正的裴修遠,那麼對這府裡的人,想來也不會有多少感情,我想做些什麼,你應該也不會阻止吧?」

  裴修遠被風清宛問得怔了怔。

  確實,他又不是裴修遠,這一府的人名義上說是他的親人,其實還不如他與風清宛相處的時間久!只是……

  「他們前世雖然待你不善,但總算是沒有殺身之仇不是?」裴修遠賠了小心看向風清宛,輕聲勸道:「小懲大戒就是了,沒必要弄得你死我活吧!」

  見風清宛不語,當下又連忙說道:「你看,怎麼說我佔用的也是人家兒子的身體不是。」

  「我知道了。」風清宛點了點頭。

  裴修遠見她再不堅持,暗暗的吁了口氣,不想下一刻,風清宛卻給了他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今天族裡來報喪,你知道死的那個族親,跟這府裡的太太是什麼關係嗎?」

  「跟太太沒關係。」裴修遠淡淡的道:「是父親的堂兄弟,排行第五,一直在外行商,說起來也是晦氣,遇上了搶匪,丟了銀子不說,還把命給弄沒了!」

  說完,半天不曾等到風清宛的回話,不由便抬了眼朝風清宛看去。對上的卻是風清宛帶著三分刻薄,七分譏誚的冷笑,心裡一個突突,不由自主的道:「怎麼了?這樣看著我,我說錯了?」

  「沒,沒說錯!」風清宛掩了嘴,呵呵一笑,稍傾微微傾了身子,看向裴修遠道:「有一點說對了,其它都說錯了。」

  「嗯?」裴修遠狐疑的看向風清宛。

  「雖是你父親的堂兄弟,但卻是你母親的老相安,你弟弟的親生父親!」

  「什麼!」裴修遠一聲輕喝,下一刻「撲通」一聲。因為消息太過驚駭,他竟是一個不穩,自凳子上摔了下去,顧不得揉生疼的屁股,只盯了風清宛看,「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假的,你自己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裴修遠在地上坐了足足有一刻鐘的功夫,最後才爬了起來。嘴裡嘟嘟喃喃的說道:「尼瑪,果然綠茶表是不分時空的!」

  「嗯?」風清宛沒聽清他話裡的意思,不解的道:「綠茶表,是什麼?」

  「沒什麼!」裴修遠擺了擺手,在風清宛跟前坐定,有心想說點別的,腦海裡卻全是崔氏偷人,裴修學是奸生子的事。當下,擺了擺手,道:「我出去走走。」

  風清宛點了點頭。

  裴修遠起身朝外便走,才走到門邊時,身後卻響起風清宛幸災樂禍的聲音。

  「那又不是你的親娘,你幹嘛活像自己戴了綠帽子一樣!」

  裴修遠抬起的腳一僵,便踢在了門檻上,痛得他當即抱了腳跳起來。嘴裡連連罵道:「我要把這門檻給砍了!」

  屋外侍候的荔枝連忙跑了進來。

  「大少爺!」

  裴修遠此刻正是一心燥火,當下沒好氣的吼道:「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荔枝偷偷朝風清宛看去,見風清宛點了點頭,荔枝連忙又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只留下裴修遠抱著腳上跳下躥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1:05

64深談

  抱著腳跳的裴修遠驀的便想起一件事。

  單腳獨立了約有幾分鐘,他轉身便朝內室走了去。內室裡,正笑得眉眼彎彎的風清宛,不防他會去而復返。當下,便怔在了那。

  「我問你,上次……」裴修遠深吸了口氣,看向風清宛,「上次荷香差點被打死,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件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裴修遠吸了口氣,緊接著又問道:「你是不是拿這件事威脅她了?」

  風清宛眉目輕佻,用一種你還不算傻的神色看了裴修遠。

  「傻,真傻!」不想,裴修遠卻是對著她連著說了幾句,她是傻子的話,「你可真是傻得有個樣啊!在人家的地盤上,拿人家的醃漬事來威脅人家。」頓了頓,嗤笑一聲,譏誚的道:「你不死都對不起你自己!」

  風清宛冷冷一笑,用著像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向裴修遠。

  有些事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可若是想要別人理解又是另一回事!試想,她一介弱女子,無權無勢,又不想連累親人,能做的除了拿這條命去拼,還能有什麼?

  「你別那樣看我!」裴修遠對上風清宛不屑的目光,擺手道:「我知道你想什麼,可是,我跟你說,那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絕對不是正常人會用的。」

  「那你到是告訴我,我有什麼好法子?」風清宛惱過之後,反到是靜下心來了,她冷冷一笑對裴修遠道:「或者我就該往這府裡的水井裡倒個幾斤砒霜下去,全府上下一起死絕!」

  裴修遠看著眉宇間略顯猙獰的風清宛,心道:這法子雖然狠了點,但確實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方式!

  「怎麼,你也覺得這是個好法子?!」風清宛笑意不減的看了裴修遠。

  裴修遠似是被人拿著冰水從頭到腳澆了一遍一樣,瞬間醒悟過來。若不是,風清宛在場,他當即就會給自己一個大耳括子。這麼歹毒的事,怎麼就會覺得理所當然。尚書府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難道就因為風清宛一人之仇,而要全部陪命?

  「當然不是!」他色歷內荏對著風清宛喊道:「我怎麼會是那麼惡毒的人!」

  「切!」風清宛冷冷一哼,翻了個白眼道:「你當然不惡毒,惡毒的從來就只是我!」

  裴修遠驀的便想起自己從前一口一句「毒婦」罵風清宛的事。當下連忙陪了笑道:「哪裡,不是的,我之前,不是知道你跟這府裡苦大仇深麼!」

  風清宛看著陪笑的裴修遠,雖則說知道眼前的人並不是前世的那個人,可對著這張臉,委實也歡喜不起來,當下沒好氣的道:「好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這說翻臉就翻臉了?

  裴修遠其實也知道自己不討喜,原本也不想死賴著給別人添堵,但這樣的年代,一個不被男主人所喜歡的女主人,會過什麼樣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事!

  歎了口氣,在風清宛面前坐了下來,輕聲道:「你有什麼打算沒?」

  「嗯?」風清宛抬頭看向裴修遠,「什麼什麼打算?」

  裴修遠抬眼,目光認真的看了風清宛,輕聲道:「陸歆婷,風清柳,永泰公主,這些人才是造成你身死的真正兇手,可是風清柳現在是泰王的侍妾,陸歆婷背後有永泰公主……你怎麼去報仇?」

  這其實也是風清宛難過的事。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自己因何而死,可是仇人近在眼前,她卻報不了仇!

  「我不知道……」風清宛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做。」

  裴修遠看了眼一臉愁苦的風清宛,想要安尉她一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又怕她覺得自己是站著說話不腰痛。張了張嘴,便將到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卻是說起另一件事來。

  「崔玉珍要議親了!」

  「嗯?」風清宛疑惑的看向裴修遠,「議親?」

  「是的。」裴修遠撣了撣袖子,用來掩飾自己的囧迫,「適才聽父親說起的,是老太太拖的人。」

  風清宛「噗哧」一聲便笑出了聲。

  「怎麼了?」裴修遠抬頭看向風清宛,「人家議親,這有什麼好笑的?」頓了頓,似是明白過來,笑道:「也是,合該你高興高興,這樣,以後她便沒機會來你眼前上眼藥水了。」

  「我才不在乎她議不議親。」風清宛撇了嘴角,淡漠的道:「我只是沒想到,這世會是老太太給說的人家。」

  裴修遠不置可否點了點頭,對於崔玉珍他覺得沒什麼好值得關注的,是崔氏給找的也好,是老太太找的也好,反正只要別在來他眼前晃悠就好。

  眼下,其實他最關心的是,到底誰能繼承皇位!這才是與他息息相關的。

  風清宛似是也不願多說,見裴修遠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打住了話頭。

  「宛娘……」裴修遠才開口,便接到風清宛銳利看過來的目光,不由便愕了愕道:「怎麼了?」

  「你還是喊我風清宛吧!」

  「可是,你哥他們都喊你宛娘啊!」

  「你是我哥嗎?」風清宛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看了裴修遠道。

  裴修遠被風清宛問得一怔,是啊,他跟她什麼關係啊!

  「風清宛,」裴修遠從善如流,眼見風清宛沒再有異議,他略作沉吟後,輕聲道:「其實有一個辦法能解決我們眼前所有的困境。」

  他不說,風清宛自是能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從前是覺得,那跟她沒什麼關係。

  可現在,果真是與她關係大著呢!

  「如果是從前,也許最有機會的就是辰王。」風清宛一邊理著腦海裡的思路,一邊對裴修遠道:「但眼下,最有機會的卻是泰王和瑞王。」

  裴修遠腦海裡將這兩人關係理了理,很是認同風清宛的話。

  「而這兩人相比,似乎泰王機會更大。」他一邊說,一邊板了手指,列舉著泰王的優勢,「第一,泰王出身正統;第二,他身負天下兵馬大元帥之職,手裡有兵權;第三,泰王妃出自英國公府,要知道,英國公可是只忠於皇上的純臣。」

  「要是照這樣說來!」裴修遠長歎了口氣,苦笑著看向風清宛道:「你不但只能相逢一笑泯恩仇,我還得找個法子讓你無聲無息的病重而死。」

  「是啊!」風清宛點頭道:「要真是像明面上顯示的那樣,想來,我也就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嚥了。不過……」她抬頭看向裴修遠,狡黠一笑,淡淡道:「如果,所有的事都能這樣一清二白,這世間又哪來那麼多的齷齪醃漬呢?」

  裴修遠是個聰明人,當即便明白過來,只怕這之中另有乾坤。

  「說來聽聽?」

  風清宛其實是想起了上次竹林中與辰王的不期而遇,以及自己聽到的那幾句半言碎語。又設身處地的想了想,便得出,辰王定不會是那樣輕而入輸的人!

  若是尋常人家到也罷了,天子之家,不成王便成寇。與期將來生活在永無寧心的日子裡,不如放手一搏!這也就能解釋的得通,辰王為何會讓人盯著泰王。

  「我只是覺得,也許我們不應該被表面所困。」風清宛決定暫時先不將辰王的事說與裴修遠,不過,適當的提醒還是要有的。「連我們都知道尚且一搏,那辰王,瑞王又為什麼要坐以待斃呢?」

  裴修遠自是知道風清宛瞞了他一些事,但,既然風清宛能隱約給出提醒,他便滿足了。

  「那你覺得,我們是該將寶押在辰王身上,還是瑞王身上?」裴修遠抬了眉眼,目光熠熠的看了風清宛,輕聲道:「瑞王到是還有機會,本身的才幹,加上生母的庇護。至於辰王……」他淡笑不語。

  風清宛又如何不知,裴修遠這是在套她的話!

  當下,便笑了道:「那你就押瑞王的寶吧!」

  裴修遠還以為風清宛會給出另外的見解,這樣,自己就好再逐步分析。卻不曾想,風清宛給了這麼一個輕巧巧的答案。

  「那你呢?你將寶押在誰身上?」

  風清宛呵呵一笑,「我一個深宅婦人,我管這些事幹什麼?好了,走吧,我真要休息了。」

  想問的,想說的也都差不多了。

  裴修遠起身,對著風清宛笑了笑,退了下去。

  「大少爺。」

  才走出院子,青城便跟了上來。

  「什麼事?」

  「大少爺,表小姐說無任如何都要見你一面!」

  裴修遠眉頭一蹙,心底的厭惡由然而起,當下沒好氣的道:「我是那花園子裡的花啊,她說要見就一定要見。告訴他,我沒空,等她出閣的那天,我一定會去送嫁的。」

  青城現在對裴修遠的「改邪歸正」已然習慣。

  「是,小的,這就去回話。」

  眼見青城要走,裴修遠忽的便想到了一件事。

  「等等。」

  青城眉宇幾不可見的蹙了蹙,以為裴修遠改變了主意。心道:這才好了幾天啊,怎麼又老調重彈了!

  「你讓人去盯著風家的大公子,風鈺晨。」

  青城一怔,愕然的看向裴修遠,顫了聲道:「大少爺,你……你不會是想……」

  「我想什麼?」裴修遠瞪了青城一眼,沒好氣的道:「做你的事去,別胡亂揣摩。」

  「是!」

  青城耷拉著頭退了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1:23

65最毒婦人心

  裴修遠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卻是等來了一個對風清宛可謂是毀滅性打擊的一個消息,在得到下人回報的剎那,便是裴修遠這樣心志堅定的男子,都不由得當場怔在了那。

  「怎麼可能?!」

  青城瑟瑟而立,抬頭看了裴修遠道:「小的也怕消息有誤,所以親自跑了一趟……」

  正等著青城往下說的裴修遠沒有聽到青城的話,燥怒之下,霍然抬頭,怒聲道:「舌頭被貓吃了,怎麼不說話了!」

  「小的看到風大公子被風老爺使人捆了綁在春凳打得血肉模糊!」青城閉了眼,猛的便喊了出來,「大公子身邊的兩個丫鬟也被風老爺扒了褲子按著打,那兩個丫鬟不甘受辱,一頭撞死在了廊柱上。」

  青城說完便跳出了老遠,生怕裴修遠的一腔老火沒處發,燒到自己身上。不想,裴修遠自她說完,卻只是「咚」一聲,跌坐在椅子裡,目光茫然的盯了腳下的地,臉色雖是難看至極,好在並沒有當場發作。

  屋子裡一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裴修遠只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了。

  風鈺晨,他可是風家嫡出的長子,是將來繼承宗室的,風展成這是想幹什麼?若是,風鈺軒好好的,倒還能理解,問題是現在風鈺軒已經廢了,他難道真要絕了自己的宗祠不成?!

  「奶奶,奶奶去不得……」

  耳邊忽響起的急切的喊聲,打破了這讓人心悸的寂靜。

  裴修遠霍然直身大步朝外走去,便看到正被安媽媽死死抱在懷裡,兩眼發直,臉如白紙,嘴唇抖得不像話的風清宛。

  糟糕!

  裴修遠暗自喊了一聲,當下不由分說的便上前,幫著安媽媽將風清宛往屋裡送,一邊送一邊急聲道:「宛娘,你別急,我馬上過去。」

  極度驚懼之下已然失語的風清宛不由分說的便抬頭看了裴修遠,眼裡的淚水毫無徵兆的便流了下來。

  「宛娘,宛娘……」裴修遠看著啞著嗓子死死的抓住她的風清宛,柔聲勸道:「你別著急,兄長不會有事的,我立刻就過去。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來,行不行?」

  風清宛搖頭,因為搖頭,眼裡的淚濺到了裴修遠的手上,燙得他連心都一抽一抽的痛了。裴修遠扯了個難看的笑容,看了風清宛道:「宛娘,你聽我說,你現在狀態,不適合回去,我答應你,等我弄清事情的原由,明天,我一定帶你回府去看兄長。」

  風清宛還要搖頭。

  一側抱著她的安媽媽哽了嗓子勸道:「奶奶,您就聽姑爺的吧,您回去,也幫不上忙,只是讓大少爺他難過不是!」

  風清宛狂亂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她目光怔怔的看了裴修遠,想要說幾句話,張開嘴卻是發不出一個聲音,情急之下,她抬手便朝自己的臉揮去。

  「啪啪」兩聲清脆的耳光。

  白皙如瓷的臉上當即便有了紅紅的手指印。

  「宛娘(奶奶)!」裴修遠和安媽媽同時發出驚懼的喊聲。

  風清宛被那兩耳光終於打出了一絲的清明,她顫了嘴,抖抖擻擻的開了口,「裴……修遠,你……你答應我的,不……不能反悔!」

  「是,是。」裴修遠連連點頭,「我答應你的,我肯定不反悔,你在家呆著,我弄清楚了,明天一定帶你回去看舅兄。」

  風清宛這才點了點頭,由著安媽媽將她扶進了屋子。

  裴修遠抬手招了臉色白得像鬼的荔枝上前,壓了聲音道:「去,給你家奶奶煎副安神湯。」

  荔枝顫顫瑟瑟的應了。

  裴修遠當下便急急的趕去了丞相府。

  這一去,只到戌時三刻才急急的趕了回來,一回來,就逕自去了風清宛那。而一直苦苦相等的風清宛,在聽到屋外急促的步子聲時,猛的便自榻上坐了起來,趿了鞋子便往外走。

  「奶奶,您慢著點,別摔了!」安媽媽急急的跟了上前。

  簾子被打起,裴修遠夾了一身的風塵臉色肅沉的走了進來,在對上風清宛急切看來的眸子時,習慣性的挑了挑嘴角,想要給風清宛一個安撫性的笑容,風清宛卻是看也不看,只急急得上前一把攥了他的手,「怎麼樣,哥哥他有沒有事?」

  「沒事,我去的時候,華雲已經入府,大舅兄只是傷了皮肉,沒傷到骨頭,臥床休養幾日便沒事。」

  風清宛吁了口氣,但下一刻卻又緊追著問道:「那可曾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裴修遠的臉色便突然間變得很是難看,儘管如此,他還是柔了聲音對風清宛道:「我們屋子裡坐下來慢慢說,你讓我先喝口茶,緩一緩,一路急趕,嘴裡乾得很。」

  「是啊,奶奶,讓姑爺歇口氣再說吧。」安媽媽連忙上前一邊對荔枝道:「快去給姑爺沏壺好茶來。」

  風清宛雖是急得不得了,可當下也只能隨了裴修遠往裡走。

  才坐下,不多時荔枝便奉了新茶。

  裴修遠輕啜了口茶,壓下心中那股差點便要將他憋死的氣後,方抬頭看了一臉急色的風清宛,待要開口,看到一側的侍候的安媽媽等人,不由便猶豫了一番。

  風清宛便要開口叫安媽媽等人退下,但裴修遠卻又擺了手,示意她不必清人。

  今天過後,風清宛在這裴府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那些慣會逢高踩低的下人,也不知道會怎樣來作賤這主僕幾人。思及此,裴修遠不由再次暗暗的歎了口氣。

  「宛娘,你一定要沉住氣。」

  風清宛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和失措,又喝了一碗安神湯,早已不復初得消息時的顛狂和茫然。心裡幾番猜度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得要領後,早已又急又惱,乍然聽了裴修遠的話,心頭一震的同時,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恐懼,對事實真相的恐懼。可即便是恐懼,她也必須直面相對。

  「你說,我不會亂來的。」

  裴修遠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安媽媽和荔枝以及匆匆自門外走進來的荷香幾眼後,略一沉吟輕聲道:「說是大舅兄酒後失德對梅姨娘無禮,被岳父大人親眼撞見。」

  「不可能!」風清宛聞言猛的拔身而起,怒聲道:「我哥哥他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是梅素馨,一定是梅素馨那個賤人,她陷害哥哥的。」

  一側的安媽媽和荷香,荔枝等人早被這石破天驚的消息給震得當場驚在了那。好半響都沒了反應,空空的屋子裡,便聽到風清宛尖利高亢的叫罵聲。

  裴修遠靜靜的看著幾近歇斯底里的風清宛,聽著她用他所能聽到的,最惡毒最難聽的話咒罵著梅素馨,咒罵著風展成。心底生起的是一股撲天滅地的悲哀,於這場撲天蓋地來勢洶洶的悲傷中,卻又有著另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好似,很久很久的以前,他曾經有過這樣的情懷!

  「宛娘!」

  風清宛驟然停止了叫罵聲,她看向神色悲傷的裴修遠。

  「你幹麼難過,該難過的人是我好不好?」她用一種憎恨的目光看著目光幽幽的裴修遠,哽聲道:「我哥哥被他們毀了,你知道嗎?他這一生就這樣被他們毀了!他雖不死,卻生不如死!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風清宛嘶聲道:「你怎麼會知道?你怎麼可能會知道……哥哥,哥哥……」話到最後,她已然泣不成聲!

  裴修遠起身,將癱倒在地的風清宛抱了起來,轉身放到靠窗的美人榻上,對身後怔愣的荔枝道:「去打盆水來給奶奶洗把臉。」

  「是,姑爺。」

  荔枝急急的退了下去。

  安媽媽才要上前,一側的荷香卻是幾步上前扯了她,輕聲道:「我們出去,讓大少爺勸勸奶奶。」

  安媽媽略一猶豫,荷香卻是不由分說的將她扯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風清宛和悲修遠時,裴修修歎了口氣,看著臉色慘白如鬼的風清宛,輕聲道:「寫信給你舅舅吧,讓他速速來京。」

  風清宛轉過滿臉淚痕的臉看向裴修遠。

  「你不能停,明天回府看過在舅兄後,你立刻去傅太尉府。」

  風清宛挑了眉頭,啞了嗓子道:「怕是明天,我連傅府的門都進不了。」

  「你自己想辦法!」裴修遠目光沉沉的看了風清宛道:「你說得沒錯,這就是她們的陰謀,她們就是想要毀了你哥哥。你明知道是她們的陰謀,你還要眼睜睜的看著你哥哥被她們毀了嗎?想想,前世你哥哥是如何為你的!」

  是的,只要是熟知丞相府內幕的人都知道這是個陰謀。可是還有很多人不知道,她不能任由那些無知的人來踐踏她最最摯愛的哥哥。她不能倒,她要打倒這些一心想要踩低她兄妹的人!風展成,既然父不成父,那就別怪我子不成子!

  風清宛咬牙,忍下滿口的鐵銹味,輕聲道:「你說得沒錯,我不能讓她們如了願。」

  裴修遠見只一瞬間的時間,她便自渾沌中清醒過來,又想及見到風鈺晨時的情景。由不得便長長的吁了口氣,果真是流著同樣的血,這兄妹二人心志之堅,當真世所罕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1:44

66兩清

  次日早上,也不知道裴修遠是怎樣與裴濟談的,雖說滿府的下人看風清宛的目光都變了變,但卻沒人敢給她臉色看。

  只不過,這個時候風清宛對諸人的態度已經不放在心上,她此刻不論是眼裡還是心裡,想著的都是哥哥,怎麼樣了!想的是,待會兒,要如何見到傅夫人,要怎樣說明傅夫人,繼續成就這門親事。

  馬車出了裴府,駛在寬兩丈的大街上。

  裴修遠攜了風清宛的手,輕聲道:「記住,無任如何都要見到傅夫人。」

  風清宛點了點頭,「我知道。」

  裴修遠還想再叮囑幾句,但見著風清宛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只得暫時作罷。

  馬車緩緩向前,風清宛木然的盯著車窗外掠過的風景,突如其來的便回了頭看向身側的裴修遠,輕聲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裴修遠不防她會突然發問,當下便怔了怔,稍傾回過神來,卻是笑道:「因為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總還是我名義上的妻子。我們那有句話說,自己家的狗不心疼,別人便也會跟著來踢幾腳!」

  這話雖然難聽,說得卻是很有道理!

  風清宛揚了揚眉梢,瞪了裴修遠一眼,旋即又撇了頭目光重新茫然的看向窗外。

  裴修遠不由便翹了翹唇角。

  這是相識以來,她一次在面對他的挑釁時,能如此的心平氣和吧?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落在風清宛近乎完美的側臉上,不可否認,風清宛真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裴修遠挑了挑眉頭,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他所在的那個年代,男人用來評判女人美的標準,他記得有個文人用陶瓷來形容各色美人,其中最美最華貴的無疑便是景泰藍級的精品。當時,覺得很不以為然,但此刻卻是覺得再沒有比那合適的評判了。

  眼前的這個女人,冷傲之中卻又有著女性天生的嫵媚與婉約,但你若覺得她是那種三月春雨拂過的春荷時,卻又錯了,轉眼她便成了冰山上最冷最艷的那朵雪蓮!

  似是感覺到裴修遠的注視,風清宛驀的回頭朝他看過來,挑了挑唇角,淡淡的道:「我不喜歡欠人情面,特別是姓裴的。」

  裴修遠蹙了眉頭,心道:你可真是會煞風景!

  此情此景縱不是你儂我儂那也是無聲勝有聲。你到好,非得抽刀斷水,來個兩不相干!雖是心中抱怨,但臉上卻是分毫不露。

  裴修遠挑了挑唇角,輕輕一笑,輕聲道:「可不欠也欠下了,你打算怎麼辦?」

  風清宛默了一默,稍傾沉聲道:「我與裴家的恩怨就此一筆勾消吧!」

  「那……」

  風清宛挑目看向神色些激動的裴修遠,似是問他的意思。

  裴修遠搖了搖頭,他本想說,那與我有什麼關係!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如此豈不是更好?自古以來,都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即然風清宛自己能放下這段恩怨,還有什麼比這更好!

  「行,就按你說的。」裴修遠點頭道。

  風清宛點了點頭,目光緩緩抬起落在裴修遠的臉上,漆黑似墨的眸子裡有著些微的精芒閃過,如同劃破寒夜的啟明星。

  「怎麼了?」裴修遠看到那抹精芒時,沒來由的便心頭一慌,卻是故作鎮定的道:「可是還有別的事?」

  「是的。」風清宛點頭,略一沉吟輕聲道:「我哥哥的事了後,不管你是讓我死遁也好,還是和離,又或是休妻也罷,你我之間也該有個了結了!」

  這是要將界線砌底的劃清了!

  這女人可真是無情的很!

  裴修遠點頭道:「行,到時,我來安排。」

  風清宛這次卻是沒有撇頭看向車窗外了,她低頭凝了腳底,不再言語。

  這般靜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

  車外響起車伕的聲音,「大少爺,大奶奶,到了。」

  裴修遠率先起身,跳了下車,續而便探了手來扶風清宛。

  待得兩人站定,卻驚詫的看到丞相府外,空空落落的,別說是大總管何歡,便是連個像樣的丫鬟婆子也沒有。

  「這……」裴修遠側目看向自下了馬車,便面如寒霜的風清宛。

  風清宛冷冷的勾了嘴角,風展成這是告訴天下人,她這個嫡出的女兒在他眼裡已然什麼都不是了!

  「進去吧!」風清宛提了裙擺,對怔愣無語的裴修遠道:「哪裡,沒人接,我們就不進去了?」

  裴修遠連忙跟了上前,雖是滿腹的話語,但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說話的時候。是故,只緊緊的走在風清宛身側。

  而風府的那些下人,在看到他二人時,再不像從前一樣,做做表面工作,完全便是像避瘟疫一樣,遠遠的便避開了。

  這便造成,風清宛和裴修遠走到哪,哪便空空的!

  風清宛全然不顧,只低頭朝風鈺晨住的沁香園去。

  沁香園再不似從前那般,雖冷清卻還有著隱隱的生氣。此刻的沁香院,落葉滿地,走上半天也遇不上半個人影。越走,越冷清,越走,風清宛的心便越冷。

  好不容易走到白牆黛瓦的院子外,風清宛卻被眼前的一幕,當場給刺激得淚水橫流。

  小院裡,風鈺晨身邊的小廝,錦衣正一邊拿著扇子扇著小火爐,煎著爐了上的藥,一邊拿手拚命的掩了自己怎樣也壓制不住的咳嗽聲。

  錦衣曾經引以為豪的精緻的眉目此刻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腫漲的像個豬頭一樣的腦袋,臉上青的青,紫的紫,腫起來的地方,腫得老高。

  風清宛清晰的看到他抬起捂嘴的手,指骨間傷痕纍纍,一看就是被人用過刑。

  「錦衣……」

  錦衣抬頭,看著不知何時走到院子裡的風清宛,待看到風清宛臉上的淚水後,「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哽咽道:「大小姐,錦衣沒用,錦衣沒保護好公子。」

  「你起來!」風清宛才要上前去扶了錦衣起來。斜刺裡一隻手,卻是比她更快的伸了過去,一把將跪在地上的錦衣攙了起來。正溫言溫語的對錦衣道:「快起來吧,怎麼就你一個人,華年呢?」

  「華年他……」錦衣眼眶一紅,發出一聲沉悶的哭聲,好半響沒說出一個字。

  眼見他這反應,裴修遠大至也能想到了。

  華年,只怕已經跟那兩個丫鬟一樣,遭了毒手!

  他回頭看向一側風清宛,輕聲道:「我們進去看看舅兄吧!」

  風清宛此刻已然說不出話,只能重重的點了頭。

  不想,他二人才打算走進屋子,屋子裡卻是走出一抹高挑的身影,正提了聲音問道:「錦衣,藥煎好沒有,怎麼好像來客人了……」話聲未落,抬頭,對上正朝他看來的裴修遠和風清宛後,華雲先是怔了怔,下一刻,便沉聲道:「你們來了。」

  風清宛也不曾想到,會在這裡遇上華雲!

  但很快,便也明白過來。

  這個時候,除了華雲,外面的人誰還能輕易見到哥哥。當下心裡又是感激又是難過,幾步上前,對著華雲便是屈膝一福,「清宛,謝過華公子大恩。」

  華雲到也沒什麼扭捏,坦然的受了風清宛的一福後,對他二人道:「進去說話吧。」

  話落,側身往邊上讓了讓。

  裴修遠對他微微的頜了頜首,便帶了風清宛往裡走。

  「宛娘……」

  華雲才開了口,下一刻,屋子裡便想一聲驚呼。

  驚呼過後,便是壓在喉嚨裡的一種近似野獸的悲鳴!

  便是裴修遠這種自認為經歷過各種悲傷的人,便是華雲這樣見過各種生死的人,也為這一刻,風清宛那幾近猙獰卻又極力壓制的神色,給嚇到了。

  「宛娘!」華雲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幾步搶上前,對趴在床榻邊的風清宛道:「你想哭,就哭出來,不然身子要出問題的。」

  「是啊!」裴修遠亦在一邊勸道:「你哭吧,你難過,你儘管哭,有人來,我自會去交涉。」

  風清宛卻是瞪了血紅的眸子,死死的仰了脖子,因為難受,白皙如瓷的脖子上青筋糾結,似是有小蛇在裡面游動一般。她的手,似雞爪子一般,死死的扣住了床榻,眼裡的淚水洶湧而出,蒼白的唇被她咬得血水橫流,她卻愣是自發出那聲驚呼後,再不肯發出任何聲響。

  「宛娘……」她這樣的反應,著實嚇壞了一側的裴修遠。他粗暴的抓了風清宛的肩頭,嘶聲道:「哭出來,聽到沒有,哭出來。」

  可是手裡的風清宛卻還是只顧流著淚,一聲也發不出。

  站在一邊的華雲歎了口氣,伸手在直直跪著的風清宛身後拍了拍,似殭屍一般的風清宛,眼一閉,便倒了下去,倒在了一側裴修遠的懷裡。

  「華大夫,她……」

  華雲搖頭,「沒事,我拍了她的昏穴,讓她先睡一會兒吧!」

  裴修遠點頭,抱了昏迷過去的風清宛到一側的美人榻上,將她放好,取了一件衣裳胡亂的搭在她身上,這才走到床榻邊,看著床榻上雙目緊閉,面如金色的風鈺晨,歎了口氣道:「怎麼樣,我舅兄,他沒什麼大問題吧!」

  華雲歎了口氣,輕聲道:「不幸中的萬幸,於子嗣無礙!」

  裴修遠便長長的吁了口氣。

  想來,這府裡總還是有人念著舊情。又或是從前風鈺晨在這府裡做下的手段,使得那動手的下人,留了幾分情面也難說!

  「這屋裡連個丫鬟也沒有,錦衣又被打傷了……」華雲看向裴修遠,輕聲道:「得想辦法將他弄出去,不然的話……」

  裴修遠點了點頭,「已經著人通知了江南的舅舅!」

  「江南離此地路途遙遠,便算是梅掌櫃星夜兼程,也怕……來不及了!」

  「舅舅他沒幾日就要到了。」裴修遠輕聲道:「之前宛娘曾經使人送了書信去江南,說是舅兄要議親,讓他盡快趕來。」

  華雲便長長的吁了口氣,輕聲道:「如此甚好!」

  「姑爺,華大夫,藥煎好了。」

  錦衣雙手捧了藥碗進來,許是被打得歷害的緣故,走起路來,有一隻腳是被拖著的。

  裴修遠上前接過他手裡的藥碗,看了眼他拖著的那隻腳,輕聲道:「要不要緊,可曾讓大夫看過?」

  錦衣聞言,低了頭,翁聲道:「華大夫給看了看,沒多大的問題。」

  裴修遠還要再問,錦衣卻已經拖著腳走了開去,待得走到昏迷著的風鈺晨床邊,使了吃奶的力氣,將風鈺晨略略的翻了個身,就著他鮮血淋漓的身子,拿了一邊備著的藥碗,開始一下一下的給風鈺晨上著藥。

  「你去歇著吧,我來。」裴修遠上前。

  不想錦衣卻是搖頭,「不用,這些粗活還是小的來做。」頓了頓,抬頭看向裴修遠道:「姑爺,您幫幫我們少爺吧,您不幫,我們少爺怕是命都要沒了。」

  對上錦衣滿含希冀的目光,裴修遠點了點頭道:「我會幫他的。」

  錦衣原本灰暗的眸子裡便似是突然跳進了兩束火一樣,瞬間亮了起來。

  餵過昏迷中風鈺晨的藥,裴修遠看了眼榻上已有醒轉的風清宛,對一側的華雲道:「有些事,怕是還要華大夫出一分力!」

  「大少爺,你且說說看,只要裴某力所能及,定不推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2:37

67風清宛的決心

  「還請華公子適時的將這一消息在恰當的時間透給宮中的那些貴人知曉。」

  華雲眉眼微抬,目光熠熠的看向一臉平靜的裴修遠,「你的意思是……」

  裴修遠撩了眼正扶身而起的風清宛,沉聲道:「夫妻一體,榮辱本就相連。」

  華雲順了他的目光朝風清宛看去,稍傾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裴修遠微微頜首,算是道謝,續而轉身朝風清宛走去,「舅兄一時半刻,怕是醒不過來,你要不要去岳父大人那看看?聽說岳父大人也病了。」

  風清宛撩了眼榻上面如金紙的風鈺晨,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幾乎是咬著牙說道:「自是要去問候的!」

  「那去吧,我陪你去。」

  風清宛默然,稍傾,走到榻上昏迷不醒的風鈺晨身邊,在榻邊跪了下來,一手握住風鈺晨冰涼的手指,一手,將風鈺晨額前的髮撩開,輕聲道:「哥哥,你一定要撐住,我就只有你了。」

  一直昏迷不醒的風鈺晨眉頭便微微的動了動,伏在榻上的風清宛自是沒有看到。

  她只是將臉往下貼了貼,貼住風鈺晨的臉,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哥哥,你放心,那個賤人,我一定不會讓她好活的!」

  感覺到握在手裡的手指似乎動了動。

  風清宛垂了眉眼,目光定定的看著身下的風鈺晨,但她等了許久,也只等到風鈺晨蒼白失血的唇只是無力的翕了翕。

  忍下泣血的痛,風清宛鬆開風鈺晨的手,替他將身上的被子壓了壓,轉身對一側候著的錦衣道:「稍後,我會將姑爺身邊的小廝使了來幫你。」

  「大小姐……」錦衣忐忑不安的去看了裴修遠。

  風清宛此刻已無暇理會他的心思,她只覺得心裡有團火,她快被那團火燒死了,要是不讓那團火發出來,她怕是會把自己給憋死。

  當下,回頭對裴修遠道:「我們走。」

  裴修遠點了點頭,經過錦衣身邊時,安撫的拍了拍錦衣的肩,輕聲道:「青城你也熟的,我讓他來幫你一把。」

  錦衣張了張嘴,裴修遠與風清宛已然走了出去。

  「你打算怎麼做?」才離開沁香園,裴修遠便低聲對風清宛道。

  風清宛抬頭看了眼沒什麼葉子的大槐樹,沉聲道:「原先還不知道拿什麼去說服傅夫人見我,但眼下,卻是不用我多說什麼了!」

  「嗯?」裴修遠猶疑的看了風清宛。

  風清宛挑了眉頭,冷聲道:「你等會就知道了!」

  裴修遠想起她對自己的狠,莫名的心便揪了揪,有心想交待風清宛幾句,可在看到風清宛眉眼間的戾色,想起她適才的表現時,終只能暗暗的歎了口氣,想著,等下還是見機行事的好!

  沒走多久,兩人就到了風展成住的秋葉堂。

  較之沁香園的冷清淒涼,秋葉堂雖談上不什麼熱鬧,但侍候的人卻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轉個身的功夫都能遇上個愁眉苦眼的下人。下人一待對上似殺神一般的風清宛,當下不是遠遠的繞開,便是像個瞎子一樣,只當眼前無物。

  眼前的情景便是,風清宛走到哪,哪裡便空空的讓出了一條路。她唇角微勾,眉宇間的戾色便越發的重了!只看得一直注意著她的裴修遠心驚肉跳。

  「宛娘……」

  風清宛抬眼,朝欲言又止的裴修遠看過來,對上他眸中的擔心,風清宛那對似漆黑海平面深遂洶湧的眸子便不由的靜了靜。

  裴修遠才開待開口,不想耳邊卻響起一句低沉的聲音。

  「大小姐,老爺請您進去。」

  何歡站在廊簷下,目光盯著自己眼前的台階,面無表情的對風清宛道。

  風清宛便抬頭看向了何歡身後那被棉布簾子遮住的房子,目中才平靜下來的洶湧似乎越發的洶湧了!

  她默了一默,稍傾抬腳,一步步沿著石階往上走去。

  待走到何歡身側時,何歡往邊上讓了讓,轉身,親自打起了簾子。隨著簾子被打起,一股濃郁的藥味便撲鼻而來。

  風清宛正待往裡走,手上一緊,她步子頓了頓,低頭看去,便見到裴修遠的一隻手隔著衣裳,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進去吧。」耳邊響起裴修遠的聲音。

  下一刻,她便被裴修遠帶著往裡走。

  裝飾奢華精緻的屋子裡,風展成躺在那張金絲楠木床上,見了她二人上前,沉沉的抬起眼,目光陰鷙掃過裴修遠,最後落在風清宛頭上。

  風清宛屈膝上前,「女兒見過父親大人。」

  風展成半天沒吱聲,只是目光像毒蛇一樣,陰陰的盯著風清宛看。這樣的目光,便是站在一側的裴修遠都覺得滲人的很。偏生,風清宛卻是似毫無所覺,一福過後,便自起了身,站到了他的身邊。

  「小媳給岳父大人問安。」裴修遠連忙也跟著上前問禮。

  風展成擺了擺手,目光自始至終都沒從風清宛身上移開。

  「事情你都知道了?」

  風清宛微微抬起了下頜,目光同樣銳利的看向了榻上的風展成,點頭道:「女兒都知道了。」

  「那麼,你有什麼想法?」風展成沉聲道:「我這樣處罰他,你覺得應不應該?」

  風清宛嚼了一抹冷笑,譏誚的的看向了風展成,淡淡道:「父親,不管是真是假,熟是熟非,哥哥他都已經受了懲罰。」

  風展成冷聲一哼,目露得意的看了風清宛。似乎很是享受,她此刻的痛苦和絕望!

  他是她們的父親,孝道大於天,自來只有父叫兒死,兒不得不死的道理。可沒有說,子能弒父的?他就是用這麼一個簡單而漏洞百出的手段,弄死那個孽障,他們既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風清宛自是沒有忽略過風展成眼裡的那抹得意,瞳孔一緊,她的目光便似淬了毒的刀一樣,同樣狠歷盯向了風展成,「卻不知,父親大人要如何處治梅姨娘!」

  「你說什麼!」風展成霍然直身,瞪圓了眸子看向風清宛,「你再說一遍?」

  儘管風展成身上的怒氣隨著他的話語,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朝風清宛襲來,但風清宛卻是於怒風暴雪中的擎石一般,巍然不動如山。

  她緩緩的撩了眸子看向風展成道:「怎麼?女兒說錯了?」

  「你敢說你沒說錯?你就是跟你那個畜生兄長一樣……」

  「父親慎言!」風清宛略提了聲音打斷風展成的話,冷聲道:「若哥哥是畜生,卻不知給予他生命的您是什麼?」

  當然是老畜生了!

  裴修遠差點便脫口而出,不過他很快便知道,這不是郭德綱雙人相聲!他要是脫口而出那句話,不知道是風展成被氣得吐血而亡,還是他和風清宛死在盛怒之下的風展成手下!這兩樣都不是好結果!

  「你……」風展成抬手指了風清宛,「你這個不肖女,你是不是成心想氣死我!」

  「父親!」風清宛淒歷的一聲喊,怔得裴修遠和風展成都怔了怔,好半響沒回過神來,待回過神來,卻見風清宛竟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正一臉哀切的看了風展成,「父親,古人說,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既然,這事哥哥固然有錯,可如何便證明姨娘沒錯?」

  「你……」風展成自是知道這個女兒,打小便口齒伶俐,卻沒想到有一天,要面對這伶牙利齒的會是自己,急怒之下,他只能指了風清宛,怒聲罵道:「依著你的意思,這吃虧的人還要受罰了?如果是這樣,這天底下哪裡還有公義?」

  「父親此言差矣!」風清宛抬起精緻的臉,目光灼灼的看了風展成,「若是當真吃了虧的,當然要補償,可若是明面上吃了虧,暗底裡卻是得了利的呢?」

  「想姨娘年紀已經不小,不說哥哥身邊的含冬,南霜,便是這府裡隨便挑個丫鬟出來,也比她年輕好看。哥哥玉樹臨風翩翩公子,如何能看上她這半老徐娘!依女兒之見,怕是這梅姨娘有心勾引哥哥不成,轉而裁髒陷害……」

  「你給我住嘴!」風展成一聲歷吼,抬手拿了身側的藥碗對著風清宛微微揚起的臉便對著風清宛砸了過去。

  「宛娘……」裴修遠驚見不對,連忙搶步上前,卻終是慢了半步,眼睜睜的看著那藥碗砸在風清宛額頭之上,下一刻,碎成幾瓣,隨著褐色的藥汁流了一臉的還有殷紅的鮮血。「宛娘,宛娘!」裴修遠「撲通」一聲跪在了風清宛身邊,「咚咚」的磕起了頭。「岳父大人,宛娘她有不當的地方,您如何訓斥都不為過,可為何卻要毀了宛娘的容……」

  「父親,女兒知道,您對我母親不喜。連帶著對哥哥,對我,亦生厭。可今日之事,女兒不能不說,女兒早就聽聞,梅姨娘常趁你不在府裡時,與府中小廝勾勾搭搭……哥哥之事,一定是她對哥哥刻意陷害!」

  「住嘴,住嘴……」風展成爆跳如雷。

  風清宛卻是嘴裡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樣,辟里啪啦的直往外吐,「父親大人,您為這樣一個小水性楊花的女人,先是寵妾滅妻……現如今,又要迫害自己的嫡長子……父親啊……」

  風清宛的聲音穿透了屋子,飛向了小院,落在眾人的耳朵裡。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這個孽障!」

  「啊……」

  一聲驚叫,下一刻,風清宛一臉鮮血的搶門而出,一邊跑一邊喊著,「救命啊,救命啊,父親大人,他要殺了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2:48

69夜談

  「大少爺還沒回來?」

  風清宛問著榻邊拿了錢線筐封制冬衣的荔枝。

  荔枝放了手裡的小竹筐,起身走了上前,扶了風清宛自榻上坐起,又拿了個大迎枕往她身後墊了墊,一邊道:「還沒有,荷香姐姐在外面看著呢,大少爺一回來,她就會來報信。」

  風清宛點了點頭,揉了揉有些發漲的額頭,看了看屋子裡點起的燭火,輕聲道:「什麼時辰了?」

  「回奶奶話,已經戌時一刻了。」

  「這麼晚了!」

  「是啊,奶奶晚膳也沒吃,要不要用點東西。」

  肚子還真有點餓了!

  風清宛掀了身上的被子趿了鞋下床,道:「沒什麼胃口,沏壺熱茶吧。」

  荔枝退了下去。

  風清宛走到門邊,挑起厚重的布簾,便看到荷香正抱了雙肩,站在月洞門邊不停的往外張望,當下歎了口氣,回頭對荔枝道:「去將你荷香姐姐喊回來,她身子才好,可別風一吹又凍出什麼毛病來。」

  「勸過了,可她說現在她別的事也侍候不了奶奶,只能做做這些跑腿的事。」荔枝輕聲道。

  風清宛聽著便歎了口氣,接過荔枝遞過來的茶盞,返身坐在了沿窗的美人榻上,抬頭看了穿外黑沉沉的天,月光此刻被烏雲遮住,只看到風雲翻湧,如同她現在周邊的情形。

  才回府,裴修遠便被裴濟喊了去,顯然裴濟早就得了她那丞相大人的父親的囑咐。只怕,這個時候,裴濟正想著怎麼弄死她!

  裴修遠會拿什麼說服裴濟呢?太尉府應該也得到消息了吧?

  風清宛揉了揉又脹又澀的額頭,只覺得自己就算是重生一世又如何?不但不能報仇,更是連唯一的哥哥也因為她而身處險境!這一刻,真恨不得死了便死了,又何必重生。

  「太太來了!」

  門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崔氏?!

  風清宛怔了怔,這個時候崔氏來找她?

  不待她反應過來,門簾已經被打起,崔氏帶著丫鬟婆子走了進來。

  屋裡也沒有外人,風清宛沒有心情跟崔氏來一出「婆媳情深」是故,她只是淡淡的挑了眼角看了崔氏一眼。

  崔氏神色看起來並不太好,眼下一片青黑。

  才進屋子,目光便針尖一樣落在窗邊美人榻上的風清宛身上,待看到風清宛只著一襲白色中衣身上隨便披了件外衣慵懶的半坐半靠在那時,唇角勾了一抹嘲諷的笑意,狐狸精,自家哥哥都快死了,還在這賣弄風騷!

  擺了擺手,跟著她來的婆子和丫鬟便齊齊退了出去。

  崔氏拾步上前,在風清宛跟前站定,目光陰冷的盯了她,冷聲道:「你也會有今天?」

  風清宛挑了挑眉梢,迎了崔氏,淡淡的道:「太太好像沒睡好?」

  崔氏眼瞼下的肉便神經質的跳了跳,她瞳孔一緊,目光越發陰寒的盯了風清宛。

  「哦,我忘了!」風清宛掩嘴呵呵一笑,看了崔氏道:「五叔他死了呢!想來太太心裡很是難過吧?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不然,老爺那怎麼交待呢?你說是不是!」

  「賤人!」崔氏壓低了聲音,對著風清宛怒聲喝道:「你給我閉嘴!」

  只是風清宛卻是沒有崔氏想的那樣,閉了嘴,她呵呵笑了看向崔氏道:「我說了,我們兩看相厭,你不來招惹我,我就不會來招惹你,你要自取其辱,我也不吝於成全!」

  崔氏吸了口氣。

  是,她本來是不需要來的。

  可是,她自得知了風清宛回娘家的消息後,卻又探制不住的想要看看她的狼狽樣。只是,如何她也想不到,來了,風清宛並不似她想像中的那樣,崩潰失態!她還是那個凶殘如狼的樣,逮誰咬誰!

  崔氏這一刻,很是後悔,後悔自己根本就不該來走這一趟。

  然,箭已出弦沒有後悔的可能。

  崔氏深吸了口氣,她俯身看著風清宛,目光如蛇。

  「風清宛,你有心嗎?」

  風清宛抬頭漆黑的眸定定的迎著崔氏。

  「不,你當然沒有了心了!」崔氏緩緩的直起身,目光譏誚的撇向了另一處,淡淡的道:「你如果有心,你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兄長走到了這一步?你知道嘛?」崔氏挑了挑嘴角,扯了一抹僵硬的笑,冷聲道:「是你害了你哥哥。」

  崔氏話落,屋子裡便陷入了一片靜謚之中。

  很久,都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直至,屋子外面響起荷香的聲音,「大少爺回來了……」

  風清宛這才似是恍然回神,她看了崔氏,一字一句道:「多謝太太替我哥哥操心,不過,太太怕是操錯了心,我哥哥,他好好的。」

  「是嘛?」

  風清宛不語。

  崔氏還要再說,耳邊響起了沉沉的步子聲,以及崔媽媽賠著小心與裴修遠說話的聲音。她當下便住了嘴,冷冷一哼,轉身便走。

  「母親您來了!」

  正進屋裡的裴修遠與崔氏撞了個正著,一邊恭聲給崔氏行禮,一邊撩了眉眼,朝風清宛看去。眼見風清宛神色清冷的坐在原處,看也不看這邊一眼。暗暗的吁了口氣,這兩人沒吵起來就好!

  「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什麼時候才能讓娘和你爹抱上孫子啊!」崔氏逮了進門的裴修遠就罵了起來。

  裴修遠賠著小心說了幾句話,崔氏總算是不敢鬧得太大,怕風清宛當真撕破了臉。眼下,雖說裴寂已死,但,眾人對他的記憶還深。

  崔氏狠狠的撩了一眼,獨坐一寓的風清宛一眼,忖道:等著,看到時候,我讓你怎麼死!

  送走崔氏,裴修遠拖著沉重的步子坐到風清宛身邊的墩子上,看了眼臉色蒼白的風清宛,想了想,輕聲道:「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好說話。」

  「怎麼,你不想看到我與她們和睦相處?」風清宛挑了眼角咄咄逼人的看了裴修遠。

  裴修遠連忙舉了雙手,作息事寧人狀,「不是,不是,我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風清宛重重一哼,沒再出聲。

  裴修遠看了眼她身上的穿著,輕聲道:「才剛起來吧?」

  見風清宛沒有否認,又道:「吃東西了沒?」

  「沒什麼胃口,什麼也不想吃。」

  「那不行!」裴修遠不由分說的便起身,走到門口,對荔枝道:「去,讓廚房熬點紅豆粥送過來。」

  荔枝連忙應了一聲,飛快的退了下去。

  風清宛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裴修遠見她收起了身上的刺,暗暗的吁了口氣,說實話,他還真怕風清宛大小姐脾氣加上曾經被害的後遺症一旦發作起來,不管不顧的樣子。

  「你不用那樣小心翼翼的看著我。」風清宛往後靠了靠,看了裴修遠,輕聲道:「我不是那不識好歹的人,再說了,我也說過了,你我之間恩怨兩清。」

  裴修遠點了點頭。

  「說起來,我到是很好奇你是如何說服裴大人留下我一命的?」風清宛看了裴修遠。

  裴修遠笑了笑,「很簡單,以利誘之!」

  「哦?」風清宛好奇的道:「我還有什麼能讓裴大人動心的價值。」

  裴修遠想起自己對裴濟的那番說詞,苦笑著道:「你的價值大了呢,不過,能不能證明你的價值,就要看你自己了。」

  「嗯?」

  「如果明天你能成功見到傅夫人,並且說服傅夫人仍然將傅小姐嫁與你兄長為妻,那麼,你在這府裡,直至你離開的那天都是安全的,沒人會動你一根毫毛。」裴修遠看了風清宛道。

  風清宛扯了唇角給了自己一個嘲諷的笑,稍傾,道:「如果我不能呢?」

  「那就找個機會,帶上自己的體己銀子,跑吧。」

  雖然裴修遠沒說為什麼要讓她跑,但言下之意,卻是明白的很。不成功則成仁!

  風清宛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裴修遠有心想安慰她幾句,告訴她,他一定會盡自己最大努力,保證她的安全,但又覺得這話說得當真是矯情。

  他拿什麼來保證!

  是故,兩人的談話一完,屋子裡便再次陷入一片靜寂。

  直至,荔枝提了粥進來,才打破這片靜謚。

  「大少爺,您也喝點暖暖身子吧?」荔枝替風清宛盛了一碗後,抬頭看向裴修遠。

  裴修遠雖然不似風清宛一樣,回來洗個澡就睡了,但他因心中有事,晚膳時也沒吃什麼東西,看著紅紅糯糯的粥,頓時便也有了些許的食慾。「給我盛一碗吧。」

  「哎!」荔枝連忙盛了一碗,雙手遞了過去。

  食不言,寢不語。

  兩人悄然無聲的用了粥。

  裴修遠看了看不早的天,對風清宛道:「你想好,明天怎麼勸傅太太嗎?」

  「沒有。」

  「沒有?」裴修遠錯愕的看了風清宛。

  「是的。」

  「那你想什麼呢?」裴修遠不解的道,「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一定要見到傅太太,說服傅太太嗎?這不僅是為你自己也是為了你兄長!」

  「我在想,要怎樣讓風展成心甘情願的弄死梅素馨那個賤女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3:05

70買兇

  「我在想,要怎樣讓風展成心甘情願的弄死梅素馨那個賤女人!」

  一句話,使得裴修遠當場便怔在了那,張得滾圓的嘴裡可以塞下一個雞蛋。好半響,才回過神來,回過神,便看了風清宛。

  「你瘋了?」

  「我當然沒瘋。」風清宛看了裴修遠,冷笑道:「你忘了,我是活過一世的人,雖然命有點短,但是好歹有些事知道的還不算少。」

  「你的意思是……」裴修遠看了風清宛。

  風清宛起身,自美人榻上站起,走到窗前,抬手將窗門推了,對裴修遠道:「有一種人拿錢辦事,你知道嗎?」

  「殺手?」

  風清宛點頭。

  裴修遠便似看怪物一樣看風清宛,續而,壓了聲音道:「就算有這樣的人,你怎麼去找,然後梅素馨突然橫死,丞相大人怕是又要將這帳算到你和你兄長頭上了。」

  「我為什麼要讓她那麼痛快的死去?」風清宛好笑的看了裴修遠,「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句話叫生不如死嗎?再說了,不讓我那親愛的父親大人親自動手,我怎麼對得起我含冤而死的娘?」

  裴修遠算是知道風清宛的打算了,只是,他還不知道風清宛會怎麼做。

  他一直覺得腦子是用在大事上的,這種小事,便無需他過多的思考,是故,單刀直入的對風清宛道:「你想怎麼做?」頓了頓又道:「以丞相大人對梅素馨的寵愛,想來,梅素馨就是把丞相府拆了,他也不會捨得動她一根手指頭的。」

  風清宛冷冷一哼,「放心,我一定會讓風丞相既便一百個一千個不願,可他也不得不殺了那個賤人。」

  想起之前風清宛在風展成面前唱的那齣戲,裴修遠眉頭一挑,輕聲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了。」

  「哦?」風清宛看了裴修遠,「說來看看?」

  「你是不是打算來個捉姦在床?」

  風清宛眉目間便有了一抹讚賞,對著裴修遠點頭道:「果然是個聰明人。」

  「丞相府現在對你防備深嚴,怕是一時間難以下手吧?」裴修遠看了風清宛道:「還有,你準備弄哪個姦夫放她床上去呢?」

  「丞相府像貌英俊的小廝不勝例舉,還愁找不到合適跟梅素馨打滾的?」風清宛嘲諷的撇了嘴,眉鋒一凝,沉聲道:「眼下我只擔心一件事。」

  裴修遠眉眼含笑,輕聲道:「擔心丞相大人會打落牙齒往肚裡咽?」

  風清宛點頭。

  「這個就交給我吧!」裴修遠豪氣千雲的道。

  「交給你?」風清宛上下打量裴修遠,挑了嘴角道:「你打算怎麼做?」

  「大舅兄不是臥病在床養傷嗎?我自是與三五好友去探望大舅兄,然後一時不慎走錯了路,便看到了不該看到的。」

  主意到是好主意!如果這樣的話,風展成就算是想維護梅素馨也維護不了,只是這樣的話,就將裴修遠給拉下了水,只怕……風清宛心下猶疑,一方面,她不想欠裴修遠太多,另一方面,若沒有裴修遠的相助,這法子雖好,實施起來,確是很難。

  「怎麼,你覺得不妥?」見風清宛不語,裴修遠不由道。

  風清宛搖頭,「自是極好的,只是這樣就將你給牽扯進來了。」

  「誰說把我欠扯進去了?」裴修遠呵呵一笑,衝著風清宛挑了挑眉頭,輕聲道:「我這樣的人,是不是狐朋狗友成群?而且那些狐朋友狗友還出身高門?」

  風清宛眼前一亮。

  是了,她怎麼就忘了這一出。

  要知道,前世的裴修遠那一夥,可是以勾引別人家的婦人為榮的。

  雖說梅素馨徐娘半老,可梅素馨身邊的丫鬟確是姿容出色的。只要稍加引導,這一出抓奸便順理成章的暴露在人前。

  「雲陽伯的幼子,喬英。」風清宛看向裴修遠。

  喬英?!

  裴修遠想了想,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跟這幫人混在一起了,自從上次被風清宛重傷,他借口在家養病便跟這些人斷了來往。就是怕,穿包露餡,此刻,聽風清宛提起喬英,一時間腦子裡還對這人沒什麼印像,有點懵懵然的。

  風清宛便解釋道:「雲陽伯是四皇子生母淑妃之兄,四皇子燕僖本身就是個張揚跋扈的,若是由喬英出面撞破姦情,以喬英的個性一定會張揚的滿京城都知道,甚至連宮中也會傳,到時,他就算是想護下那賤人,也過不了皇帝這關!」

  「再則,他不是將風清柳送給了大皇子嘛?等於就是站到了大皇子那一邊,眼下,最有力爭位的就是四皇子和大皇子,想必四皇子很樂意看到這樣的一出熱鬧呢!」

  幾句話的功夫,便將這關係給捋清了,又將京都複雜的形勢加以利用。裴修遠當下便豎了大拇指對風清宛道:「你不生成男兒,真是可惜了!」

  風清宛挑了挑眉頭,並不將裴修遠的誇獎當一回事。

  她又說出了幾個名字,都是平素與喬英走得近,與四皇子關係較好的。並將幾人的品性與喜好逐一與裴修遠說了一遍,省得他出烏龍。

  一切妥當後,風清宛看了看暗沉的天,對裴修遠道:「睡吧,明天我們還要出一趟門呢!」

  「好,你睡吧。」裴修遠起身,「你睡床上,我在外面的榻上睡。」

  風清宛沒有表示反對,只是喊了荔枝進來,讓她將榻鋪得厚些,又抱了床被子給裴修遠蓋。

  一夜無話,次日雞叫三遍,風清宛睜開了眼。

  簡單的稍事清洗,用過早膳後,在裴修遠的陪伴下,兩人去了街市。

  「還好,你是個有錢人。」路上裴修遠打趣風清宛,「不然,有些事還真難辦!」

  風清宛笑了笑,將他帶進一間茶樓。

  ……

  而京都城內的另一處高樓內。

  辰王燕蕭正捧了本書坐在窗台下,閒情逸志的看著,眼角的餘光處卻看到一抹身影正緊緊的穿過花間小道,疾步走來。

  他將手裡的書隨手放到一邊,端了身側的茶盞,輕輕的啜了口茶。

  而這個時候,來人已經站在了他三步之外。

  來人年約四旬,著一襲青灰色儒衫,一看就是個精明能幹的,此刻正拱手行禮,「見過王爺!」

  「佟臨,有事?」

  燕蕭抬頭,目光淡淡的撩了眼,這個一年難得在他眼前出現一次的手下,狹長的眉頭蹙了蹙。

  佟臨微抬了眼角,眼見之前服侍的丫鬟都已經退了下去,週遭三丈內除了隱衛再無旁人,立刻壓了聲音,上前說了幾句話。

  話落,又立刻退後一步,與燕蕭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有這種事?」燕蕭好笑的看了佟臨,唇角微翹,淡淡道:「你不會是弄錯了吧?」

  「回王爺的話,小的絕不可能認錯,訂金已經付了一半。事成,便付下一半!」

  燕蕭微彎的眉眼越發的彎了,漆黑似寒星的眸子裡,隱隱掩了抹笑意。稍傾,輕聲道:「也怪可憐的,去吧,做得乾淨利落些,別讓人發現手腳。」

  「是,小的這就去安排。」

  佟臨退下。

  燕蕭重新拿起被放在一邊的書,隨意的翻了翻,卻是再難看進一個字。

  風清宛!

  眼前驀的便浮現竹林裡那抹料峭如竹的身影,以及那對似千年寒潭的眸子。好半響,他都沒從這片恍然中回過神來。

  ……

  裴修遠一路不語。

  他不語,風清宛也不語,只是默然的走在他身側。

  眼見得便快要到裴府了,裴修遠終究沒有忍住,側頭看了風清宛道:「為什麼放我鴿子?」

  「放你鴿子?」風清宛不解的看了他,「什麼意思。」

  裴修遠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就是,為什麼把我留在茶樓,你自己一個人偷偷去了?」

  風清宛聞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見她還笑,裴修遠當即便火大了,可又不想讓府裡的下人看到,因此,臉上雖是笑意綿綿說出來的話卻是涼涼的,「你還笑?我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傻傻的一個人坐在茶樓裡,很好笑是不是?」

  不待風清宛開口,又道:「我以為我們既使不是朋友,最其碼也是合作關係了吧?合作最其碼的誠意要有吧?可是你呢!」

  耳邊是裴修遠帶著責問的話。

  風清宛斂了臉上的笑,抬頭看了裴修遠,同樣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問道:「我們是合作,但那不代表,我要將所有的底牌亮在你面前?難道你不知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不會有永遠的敵人?彼時,我們是合作,但誰能保證將來的某一天,你我合作結束呢?」

  「你……」裴修遠步子一頓,難以置信的看了風清宛,「這才剛開始呢,你就想著要結束了?」

  「不然呢?」風清宛看了裴修遠,「白首不相離?」

  「……」

  眼見裴修遠被氣得砌底說不出話,風清宛的拍了拍他的手,朝門口努了努嘴,輕聲道:「好了,高興些,家裡來客人。」

  裴修遠抬頭看去,果見門口停了一輛轎子,那轎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當下不由狐疑的道:「好眼熟,卻不知道,會是誰。」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3:22

71兄斗

  風清宛聽了安媽媽的回話後,翹了翹唇角。

  果然,人是有命的,史安棋的命就是好到讓人羨慕嫉妒恨,可那又如何,那是別人的命!

  「將我那套羊脂玉的配飾送去給表小姐,就說是我對她的賀禮吧。」

  「奶奶,那套配飾,是夫人在世時留下的……」安媽媽聞言不由勸道:「不如換別的吧?」

  風清宛搖頭,眼下正是與史安棋交好的時候,東西再好,派不上用場,留著又有什麼用?再說了,史安棋將來是堂堂的慶王妃,到時,討好巴結她的大有人在,還會稀罕一套羊脂玉不成!

  「媽媽不用多說了,趁著今天宮中來宣旨,去湊個趣吧!」

  安媽媽雖說萬般不捨得,但還是按著風清宛的意思將那套羊脂玉找了出來,喊了荔枝,兩人捧了去尋史安棋不說。

  且說這邊裴修遠自裴濟處回來後,一路都是笑吟吟的,連帶著下人都跟著膽子大了不少。眾人都知道皇上給府上的表小姐賜婚,賜的還是六皇子。一個個都上趕著恭喜裴修遠,裴修遠對洪寶吩咐了一句「賞,每人賞一個銀棵子」。

  眾人哄一聲,便齊齊跑得去領賞了。

  裴修遠這才進了屋子,對坐在美人榻上,似笑非笑看過來的風清宛道:「這一不小心還真就成了皇親國戚了!」

  風清宛撇了撇嘴角,將裴修遠那張狂的人模狗樣暗暗的鄙視了一回。

  裴修遠自是不去理會,佯裝沒看到她眼裡的譏誚之色,湊上前問道:「這滿府的人都上趕著去巴結安棋表妹了,怎的你卻是在這獨善其身?」

  「誰說我獨善其身了?」風清宛挑了唇角看向裴修遠,「我可沒那麼高風亮節,我也是俗人,是俗人就免不了捧高踩低,逢迎巴結這一套。」

  「嘿!」裴修遠聞言,不由好奇的看了風清宛道:「既是這般,你怎麼還好端端的在這坐著呢?怎麼就沒去討杯茶水喝,順帶著聯絡聯絡感情呢?」

  「因為我奉行的是禮到人不到,財帛動人心!」風清宛盈盈一笑,目光挑了裴修遠道:「我可是將壓箱底的寶貝都掏出來了,就是為了討我們未來的慶王妃一笑!」頓了頓,歎了口氣道:「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人家一笑千金,我這卻是笑破了嘴,也沒個銅板兒。」

  「嘖嘖嘖!」裴修遠連連歎氣,稍傾,卻突的直了直腰板,對風清宛道:「那你給大爺我笑一個吧!笑得爺我滿意的,肯定不是一個銅子的事,爺拿不出千金,百金總是有的!」

  風清宛差點就張嘴說「滾」,話到嘴邊,卻是無聲的笑了笑。

  笑過之後,人卻是懵了懵。

  什麼時候,她和裴修遠竟然可以這樣心平氣和的說玩笑話了?

  「怎麼了?」裴修遠見風清宛突然斂了神色,眉頭還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當下不由自主的便心神一緊,試探的道:「想到什麼事了?」

  風清宛抬眼,看了看他,將心裡一瞬間的複雜情緒斂了斂,搖頭道:「沒事,就是累了,我想歇一歇了。」

  「哦!」裴修遠便連忙起身,「那我去書房看會兒書,你先歇著吧。」

  風清宛點了點頭,目送著裴修遠離開。

  不多時,安媽媽和荔枝返了回來,兩人將史安棋那邊的盛況比手劃腳的說了一遍,末了,對風清宛道:「奶奶既送出了那麼厚重的禮,為什麼不親自過去說幾句恭賀的話呢?我見園裡的姑娘,太太可都去了!」

  「錦上添花的那麼多,又豈會缺我一人?」風清宛淡淡的笑了道,對安媽媽和荔枝道:「你們在外面看著,我有點累了,歇一歇。」

  「是,奶奶。」

  安媽媽和荔枝退了出去。

  風清宛便和衣躺在榻上,眼睛瞪著窗外的天,思緒卻是飛得老遠。

  原只是想找個借口一個人呆呆,不想,不知不覺中,竟真的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是申時三刻,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經有點暗沉了。冬日的天,果然是一天短似一天!

  也不知道舅舅他們已經到哪了?

  時間一晃就過了三天。

  這三天裡風清宛都窩在芙蓉院,哪裡也不去,誰也不見。對外,只說病了。裴修遠還像模像樣的去宮裡請了太醫來給她把脈,更是滿世界的找那去疤消痕的藥膏子。

  一時間,京都城裡便流言傳遍,道是丞相大人為了一個姨娘把已經出嫁的嫡出女兒給打得破了像,毀了容。再聯繫之前丞相府嫡長子的事件,眾人由不得都在猜想,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姨娘啊?莫不是九天仙女下凡塵?使得丞相大人做出這樣有違律法人道的事!

  便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時,卻是一件喜事很快代替了這場流言。皇上冊六皇子慶王妃的詔書到了裴府。

  於是尚書府,張燈結綵,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便連平素與尚書並無什麼往來的,泰王、瑞王,雍王,端王齊齊都到賀。唯獨辰王燕蕭,似是與這場人間繁華格格不入,別說是道賀便是連份禮品也不曾派人送上。於是尚書府裡關於辰王的猜測又紛紛擾擾而起。

  四皇子燕僖自來便與燕蕭不對盤,當下,冷冷哼了道:「人都說醜人多做怪,怎的我這貌如謫仙的二哥,這幾年來,卻是越來越性情古怪了呢?」

  三皇子燕成和五皇子燕晟對視一眼,兩人眉宇間都有了一抹壓抑的惱色,但在對上四皇子燕燕僖眉目間的張揚時,那抹惱色便變越發的濃了。正待開口替辰王討回幾句,不想一側的泰王燕鐫卻是眉眼一挑,目光冷冷的掃向了正自張揚的燕僖。

  三皇子和五皇子便飛快的交換了個眼神,不動聲色的退到了一邊。

  「老四,長幼尊卑,你懂不懂,二弟不來,自是有他的原因,你怎可在此妄議事非?」大皇子燕鐫一臉正色的站在了四皇子燕僖身側,目光陰柔的盯了過來。

  四皇子聽著這言語間的訓斥之間,當即便臉色變了變,卻在轉身的瞬間,唇角微翹,似笑非笑的看了大皇子燕鐫,輕聲道:「皇兄教訓的是,是皇弟妄言了。」

  三皇子和五皇子驀然便怔了怔,什麼時候四皇子變得這般好說話了?

  但,很快他們便明白了,不是四皇子變得好說話,而是四皇子有後招。

  「皇兄,聽說風丞相為著個姨娘將自己的嫡出的兒子和女兒都給打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燕鐫眉眼微蹙,目帶警告的看了燕僖,淡淡的道:「內宅之事,我如何得知?」

  「哎!」燕僖略提了聲音道:「皇兄,你莫忘了,你那新得的如花似玉的美妾,也是風丞相之女,據說還是出自那姨娘膝下,難道她沒將此事言說一二,與皇兄知曉?」

  四皇子燕僖的話一落,週遭三尺之內立時靜的落針可聞,有那聰明的,更是悄然無聲的,挪動了腳下的步子,立圖讓自己遠離這是非之地。有那笨的,卻是連連點頭,差點就想說,是啊,枕席之間總會說上一句兩句吧。待要開口時,抬頭看到這肅殺的好似刀劍相向的氣氛時,立馬乖乖的閉了嘴,低了頭做死人狀。

  大皇子燕鐫的臉上神色不可謂不驚彩,紅白交替,最後便成了青紫之色。那狹長上挑的黑眸間翻湧的勃然怒意,就似是狂風暴雨前的海平面,瞬間能吞沒一切!

  便生四皇子燕僖卻是不怕死的硬往上湊,呵呵笑道:「大皇兄,不知你那位美嬌娘比起丞相府的那位姨娘如何?可會有一天,使得大皇兄你也做出這寵妾滅妻之事呢?若是真如此,可真應了一句話,紅顏禍水啊!」

  「你想知道?」大皇子燕鐫冷冷一笑,目光掃過因為人群驟然退卻而空出來的三尺之地,壓了聲對笑盈盈看過來的燕僖道:「改日你見一見不就知道了!或許還可以再給你來次不倫之情呢?!」

  四皇子燕僖在聽到燕鐫的那句「不倫之情」當即神色猛然一變,他怒瞪了狹長同燕鐫如同一轍的眸子,哆嗦了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此刻,他的臉上再次開起了七色染房,那神色較之剛才的大皇子燕鐫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他怎麼會知道?

  母妃明明說了,這世上知道的人都死了,除了她和他再無第二人知道!

  騙子,都是騙子!

  燕僖才要發作,大皇子燕鐫卻是湊近了他耳邊聲音如同鬼魅一字一句道:「你那奶娘一定比水還柔比花還媚吧?!」

  「你……」燕僖像見了鬼一樣瞪著大皇子燕鐫。

  看著比吃了蒼蠅還難看的燕僖,大皇子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便在他還想乘勝追擊,痛打四皇子這只落水狗時。

  耳邊卻響起了一陣唱喝聲。

  「辰王爺賀尚書府大喜!」

  燕鐫立時收了打擊四皇子燕僖的心思,猛的抬頭朝著花廳外看去。

  燕蕭!

  燕蕭他終於也要出手了嗎?

  他不是已經淡出京都的貴人圈,醉心山水留連花眾嗎?

  是禮到人不到?

  還是禮到人也到?

  大皇子燕鐫沒有注意到,在他一臉狐疑的朝外張望時,退到一側的三皇子燕成和五皇子燕晟眉宇間飛快的掠過一抹歡色。

  臉白不似人色的四皇子燕僖此刻也顧不得自己的狼狽,同樣抬了頭朝廳外張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3:38

72插曲

  辰王燕蕭一襲紫衣華衫款款而來。

  隨著辰王的到來,尚書府熱鬧了,喧天了。

  要知道,這下子連著六皇子本人,六個皇子齊聚啊,這是多難得的事!

  更難得的是,辰王不僅人到還禮到!

  一對羊脂玉的如玉,拿紅繩素著,放在紅漆托盤裡。

  在看到燕蕭的那一刻,三皇子和五皇子眉梢微挑,臉上生起一抹淡淡的欣然之色,而大皇子和四皇子則是目光陰沉,下一刻,卻又斂了情緒,同時綻起了一抹笑意,朝燕蕭迎了上去。

  「前些日子聽宮裡的內侍說,二弟要去塞北看冰山雪景,還想著找個合適的時間替二弟餞行,不想,今天卻又見著了。」大皇子燕鐫對二皇子燕蕭笑了道。

  不待燕蕭開口,身側的四皇子燕僖緊攔了大皇子的話,呵呵笑道:「是啊,二哥久不在與這京都權貴來往,裴尚書面子可夠大的。」

  相較大皇子的婉轉,四皇子便直接了許多。

  那些原本想湊了上前的達官顯貴,此刻無不慶幸自己的及時止步。試想,若是適才不是那麼猶豫了一步,這會子怕是就跌進這泥潭了。

  此刻,眾人或轉身指著那凋落的只剩光桿的花樹,歎道:「咦,這什麼花啊,一看就是名品。」

  便有人立刻附合,連聲道:「是啊,是啊,我也覺得是名品呢!」

  名品?名品你妹啊,這花就是一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薔薇花樹!

  冷眼掃過院中眾人的神色,燕蕭唇角微翹,眉宇間含了抹似笑非笑朝大皇子和四皇子同時拱了拱手,輕聲道:「看來大哥和四弟今天看到我,都很失望啊!」

  大皇子神色一怔,稍傾不悅的道:「二弟這是什麼話?你我是兄弟,兄弟相見自是高興還來不及,哪裡就有失望之說?」

  「是啊,二哥。」四皇子在一側陰涼涼的說道:「我和大哥是意外的驚喜,到是二哥,好似並不喜見到我和大哥,讓我來猜猜這是為什麼!」

  四皇子燕僖,大皇子燕鐫,這兩人本是恨不得你死我活,但只要在面對二皇子燕蕭時,那便立刻會變成精誠合作親密無間的合作夥伴。就如同今天這一刻,一般!

  燕蕭唇角嚼了抹笑,目光淡淡的掃過大皇子燕鐫,又掃過四皇子燕僖。

  稍傾,開口道:「世人都說大哥與四弟不合,看來傳言果真不可信,我再不曾看見如大哥和四弟這般兄弟情深的了!」

  大皇子燕鐫和四皇子燕僖,立時便像吃了只蒼蠅一般,齊齊的撇過臉,但很快的,又重新回過頭,盯了燕蕭看,僵笑著道:「二弟此言差矣,我們是一父所出,本就該兄弟情深,不僅我和四弟如此,便是二弟,三弟,五弟,六弟,也當如此。」

  大皇子燕鐫一番話說得冠面堂皇。

  燕蕭不置可否。

  便在這時裴濟事著裴修遠迎了過來,少不得又是一番奉迎諂媚之話。

  而這個時候,幾位皇子便趁勢分開了。

  裴修遠看著氣勢軒昂,人中龍鳳的大皇子和四皇子,最終目光落在走到哪都是孑然一人的燕蕭身上!

  這些日子的暗中打探,他其實已經隱約知曉,風清宛將寶押得是燕蕭身上,不然,她不會讓風鈺晨注意燕蕭的形蹤。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太尉府的夫人,當年與皇貴妃蕭氏似乎交好!

  便是這些年來,雖說燕蕭不為皇帝所喜,但因著傅太尉總是會不時的在皇帝面前說上幾句,也才讓皇帝沒有忘記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兒子!

  似是注意到裴修遠不動聲色打量過來的目光,燕蕭在又一次感覺到裴修遠的目光時,他抬起頭,朝裴修遠挑了挑唇角。

  一個似笑非笑,卻風華絕艷的笑。

  裴修遠當即怔在了那,那一刻,他想到的竟是,不知道將來,什麼樣的女子才能成為辰王妃!

  尚書府的熱鬧直到戌時三刻才結束。

  送走了這些貴之又貴的達官顯貴,裴修遠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芙蓉院,托詞身體不好的風清宛讓荔枝給他奉了茶,便擺手揮退屋裡的人,笑吟吟的看了裴修遠道:「往後,你也算是個國舅爺了吧?」

  「你就別打趣我了。」裴修遠端了茶盞,啜了口茶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嗓子都快啞了。」

  風清宛笑了笑,斂下打趣的心思,對裴修遠道:「早些歇著吧,明天還有正事要做呢。」

  裴修遠想起明天要去丞相府的事,對風清宛道:「你找的人真的可靠嗎?」

  「放心吧,肯定可靠的,五千兩銀子呢,你以為是那麼好賺的。」

  裴修遠點頭,加之確實也應酬的累了,與風清宛再說了幾句話,便讓丫鬟打水洗漱,歇了。

  一夜無語。

  次日天亮,風清宛與裴修遠用過早膳後,再次將事情商量了一番,因之昨天與裴修遠交好的幾位公子也都到府相賀。裴修遠與他們早就約好,當下,與風清宛辭別,自帶了人去丞相府。

  裴修遠走後,荷香進了屋子,看著怔怔立在窗邊的風清宛,歎了口氣,輕聲道:「奶奶,窗邊風大,站久了小心凍著。」

  風清宛回身,對著荷香笑了笑,「你這身子怎麼樣?好些了沒有?」

  「回奶奶的話,奴婢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荷香拿了風清宛扔在一邊的針線筐,坐到風清宛身邊,一邊將花繃子取出來,一邊對風清宛道:「這抹額好精緻,奶奶這是……」

  風清宛轉身坐到荷香身邊,輕聲道:「舅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哥哥的親事還等著他來做主呢!」

  荷香聞言,猛的抬了頭,目光再次掠過手裡的抹額。腦海裡依稀浮起一抹模糊的身影,稍傾道:「這抹額是送給太尉府的老夫人的?」

  風清宛笑了笑,沒有否認。

  「大公子他……」荷香想起坊間的流言,神色一沉,末了,歎聲道:「只可惜夫人去的早。」

  風清宛聞言,笑了笑。

  荷香不想惹她不高興,便又挑了別的話題再說。

  風清宛雖則心中牽掛裴修遠那邊如何,但還是靜了下來,一邊拿過荷香手裡的針線筐,一邊陪著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奶奶,奶奶……」荔枝急急的從外面跑了來:「出大事了,奶奶,不好了。」

  屋子裡一直等著消息的風清宛驀的便站了起來,幾步迎了出去,「出什麼事了?」

  荔枝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扶了門框,喘了好幾口氣,才說道:「奴婢適才依著奶奶的吩咐去脂芳齋買胭脂,聽到大街上一行公子哥兒在議論,說是丞相府的梅姨娘與自家種花的小廝大白天的在屋子裡偷情,被喬公子給撞上了!」

  雖然心知是怎麼回事。

  風清宛還是一臉不解的道:「怎麼就會被喬公子給撞上了?」

  「奶奶,你忘了,今天姑爺約了幾位公子去看大公子。」荷香在一邊提醒道。

  風清宛便點了頭,輕聲道:「我怎麼給忘了這岔。」頓了頓,卻又一臉不解的道:「那即便是這樣,內院,喬公子又怎可隨意走動?不會是傳錯了吧?」

  「不是!」荔枝吸了口氣,對風清宛道:「這事還是四皇子親眼目睹的。」

  風清宛眉頭一鄒,驚聲道:「這麼又跟四皇子扯上了?」

  在她的計劃裡可沒四皇子這個人!

  「是啊,怎麼就跟四皇子扯上了!」荷香也緊跟著上前問道。

  荔枝吁了口氣,輕聲道:「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就是好像是說四皇子被人襲擊,然後一路追蹤,不知道怎麼就追到了丞相府。然後……」

  餘下的荔枝不敢說,但卻是讓人一想便知道是怎麼回事。

  風清宛怔在那半天說不出話。

  她出錢請人動手,將那小廝扔在了梅素撀的床上,然後又讓裴修遠引導喬公子去跟梅素馨的丫鬟勾勾搭搭,這樣就能看那幕醜事!

  這四皇子又是怎麼回事?

  「去,去門口候著,大爺一回來,就將他請了過來。」

  「是,奶奶。」荔枝又急急的跑了出去。

  屋子裡,荷香幾番偷偷拿眼打量著風清宛,卻是一句話也不問。

  風清宛這個時候沒心思去計較荷香的想法,她只是在那一遍一遍的想著,問題到底出在哪。

  而在京都的處殿宇,某間房子裡。

  一個黑衣蒙面的人正一把扯了臉上蒙布的巾子,狹長的眉眼掠起一抹寒涼的冷笑。

  「風展成,本王到要看看你且如何再護著她?」

  角落裡,鶴羽一臉狐疑的看著自家主子。

  丞相家的事,跟主子有什麼關係?

  同樣,抱著這個疑問的不止鶴羽,還有其它知曉今出這一出的人。

  燕蕭自是將眾人的目光收入眼內,但他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換了身衣裳,捧了本書,安靜的坐了下來。

  然,手裡捧著的那本書,卻是一直沒動。

  裴家。

  風清宛一得了裴修遠回來了的消息,便急急的迎了出去,對同樣行色匆匆趕回來的裴修遠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修遠二話不說,上前拿了桌上的茶壺,倒了盞茶水,一連喝了幾盞茶,才出聲道:「事情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3:59

73吐血

  風清宛聽完裴修遠的話,當場便怔在了原地。

  稍傾,才猶疑的道:「你是說,四皇子是因為遇襲,一路追蹤,才追到丞相府的?」

  裴修遠點頭,蹙了眉頭道:「說起來,還真是奇怪呢,那個黑衣人哪裡不去,偏偏去的就是梅姨娘的院子,而且好巧不巧,就進了梅姨娘的屋子。」

  這肯定不是偶然!

  風清宛聽完裴修遠的話半響說不出一個字。

  「宛娘,你找的那家保不保險?」裴修遠看了風清宛道。

  「你是說……」風清宛愕然的看向裴修遠,失聲道:「你懷疑是那家行號動的手腳?」

  裴修遠雖然沒有承認,但卻也沒有否認,他看了風清宛道:「你當初是不是詳細的給了對方丞相府的佈局圖?」

  「嗯。」風清宛點頭。

  裴修遠便道:「我總覺得事情怪異的很!」

  風清宛也覺得事情怪異,但想到有了四皇子的目擊,便算是風展成想要維護梅素馨,那也是有心無力了!

  於是便笑了道:「管它呢,反正得好處的是我們。眼下,我們便等著看風展成怎麼做吧!」

  裴修遠點點頭。

  「今天還出了點事!」

  風清宛驀的揚頭看向裴修遠,「還出了點事?」

  「嗯。」裴修遠點頭道:「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些人,若不是我跑得快,只怕……」

  呃!

  風清宛怔怔的看向裴修遠。

  裴修遠沒等來風清宛的回答,抬了目光,便見到風清宛正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那目光裡三分好笑,七分嘲諷。

  於是,一路懵懵的腦袋,一下子便清醒過來。

  「難道……」

  風清宛笑吟吟的點頭,不錯,總算是想起來了啊!

  「怎麼可能啊!」裴修遠吸了口氣,覺得還不能壓下心頭「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抓了桌上的茶壺也不倒什麼茶盞裡了,拿起便兜頭灌嘴裡,末了一抹嘴,咬牙道:「光天化日,她還敢強搶良民不成?」

  「噗哧」一聲,風清宛便笑出了聲。

  「哎,你笑什麼!」裴修遠恨恨的瞪了風清宛,但看著風清宛笑得如風中搖曳的百合花,一瞬間,心頭的那股惡氣便淡了許多,卻還是不滿的道:「我這都是因為誰啊!」

  風清宛聞言,斂了笑,目光清明的看了裴修遠。

  「你不是一直選不好站哪個隊嗎?」

  裴修遠狐疑的看了風清宛,心知,她必定說不出什麼好話,但卻又想知道她到底會說些什麼。

  「你有主意了?」

  風清宛點頭,「其實你只要從了那位貴人,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話落,衝著臉色漸顯青色的裴修遠眨了眨眼。

  裴修遠嚥下胸口的那股惡氣,他這會子誰都不怨了,怨就怨自己好死不死的要重生一次,重生一次也就罷了,怎麼就重生在這麼個悲催的主身上!

  沒有等到意料中的雷霆萬怒,風清宛有些不明白的抬頭看向裴修遠,待看到裴修遠大力的嚥了幾口水,想來,是為了壓制心頭的那股怒火時,頓時便有種意興闌珊的感覺。

  她斂了臉上的笑,默了一默,輕聲道:「等丞相府那邊結果出來,我就去太尉府,待哥哥的事情定下,你便向外宣佈,我身患重疾……」

  「你打算死遁?」

  風清宛點了點頭,「不然,還有什麼法子呢?」

  裴修遠到了嘴邊的那句「就這樣過下去不行嗎」,在對上風清宛唇角凝著的自嘲的笑時,終是沒有說出口。

  兩人一時再沒有開口說話,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良久,風清宛輕聲道:「前世,承泰公主動手在一年後,現在提前了一年,是不是因為宮中出什麼事了?」

  裴修遠先是一震,續而想了想道:「我聽父親說,皇上已經好幾天沒上朝了!」

  風清宛驀的抬頭朝裴修遠看去。

  「怎麼了?」

  風清宛搖了搖頭,前世,她一心只在深宅內院,朝中眾事一點也不瞭解。但因著風展成是丞相,裴濟是尚書,多多少少還是聽到隻言片語。

  似乎,也就是這個時候起,京中的局勢很是嚴峻,泰王燕鐫,瑞王燕僖大有一觸及拔的跡像。那時,因為與裴修遠鬥氣,她回了娘家,偶然間還聽到風展成說,兒多不是福的這句話!又說聖上遲遲不立儲君,萬一有個千秋萬歲的,這京都怕是要亂了!

  「宮中可能出什麼事了!」風清宛看了裴修遠道:「如果不能確定站哪邊,那麼最明智的辦法,就是哪邊都不站,明哲保身!」

  裴修遠點了點頭。

  「我也有這種感覺,看昨兒個六皇子下聘,五個皇子齊齊到場,便連久不露面低調行事的辰王也來湊了一份熱鬧,似乎京中情勢已不容樂觀。」

  風清宛默然。

  如果京都情勢真的已經萬分危急,這個時候將舅舅請來京都到底保不保險呢?

  「怎麼了,相什麼想得這麼出神?」耳邊響起裴修遠的聲音。

  風清宛抬頭,「等我去過太尉府後,你就對外宣佈說我感染了風寒吧!」

  這麼急!

  裴修遠雖心中還有疑惑,但到底沒有多說什麼。

  風清宛去意已決,這是他早就知道的,既然如此,再勸,結果也不會改變,不如便依了她的想法!

  「好,我知道了。」

  話落,抬頭看了看屋子外面漸近暗沉的天,喊了荔枝進來的點了燈。

  這個時候,外面響起洪寶的聲音,說是夫人那邊請他去請說話。

  裴修遠看向風清宛。

  風清宛便道:「你去吧,你放心,我既說恩怨兩清,那便兩清!」

  裴修遠這才起身去了崔氏處。

  而崔氏請了他去,無非就是得了外面的消息,跟他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修遠將事情的經過照實說了一遍,只中間略去了風清宛與他共謀的那一段。

  崔氏卻是再三追問,這中間可有風清宛的手筆。但都被裴修遠一一否認。崔氏一時間便也拿不定主意,這事到底有幾分風清宛的手筆了。

  「修遠,既便是這樣,這媳婦也要不得了。」崔氏一臉痛心的對裴修遠道:「娶妻娶賢,你看看自從你把她娶回來後,我們家都成什麼樣了。」

  裴修遠看著崔氏的一臉痛心,想到裴修學便是她與人偷情得來的,一瞬間只覺得噁心的不行。可又不便表現出來,再說,風清宛也說了,她會借死遁走,如此,便也歇了與崔氏爭執的心思,只點頭依了崔氏的意思。

  「先過了這陣時間再說吧,她必竟過門還不久。」

  崔氏原以為裴修遠會不同意,眼下見裴修遠鬆了口,不由便歎息道:「哎,你早點想通多好,只可惜,你珍表妹已經嫁人了!」

  崔玉珍!

  裴修遠忍了心中的惡寒,對崔氏道:「母親若是再無其它事,孩兒便告辭了。」

  「哎!」崔氏喊住裴修遠,揮了揮手,示意屋裡侍候的人都退下,這才對裴修遠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她的那筆嫁妝怎麼辦?」

  裴修遠這會子是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了,怎麼就會有這樣的人?時時刻刻惦記著別人的東西!

  見他不語,崔氏不由急聲道:「你別傻,她既然佔了你嫡妻的位份,當然就要付出些代價。再說了,李氏在江南是巨賈之家,哪裡就在乎這麼點銀子了。」

  「我知道了,一切我自有打算,母親不必操心。」

  話落,裴修遠起身,再不多與崔氏說話,轉身便走了。

  急得崔氏連連跺腳,在背後罵了幾句。

  這邊廂,風清宛正等著丞相府的消息,不想等來的卻是風展成使了何歡來請她入府。

  「這個時候請你回府,」裴修遠擰了眉頭道:「怕是沒好事。」

  風清宛當然知道,想必,風展成也知曉這其間的彎彎繞繞,但他知道又如何?就如同她知道哥哥是被他設計而無能為力一樣,風展成還能為著個梅素馨,連老臉都不要了?他不要臉,皇帝還要臉呢!

  「只怕又要麻煩你了。」風清宛看了裴修遠道:「這一去,怕是要你幫著一二。」

  「應該的。」裴修遠呵呵笑道:「怎麼著,你現在還是裴大奶奶,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既然坐了這個位置,總是要操點心的。走吧,我陪你去。」

  兩人乘了馬車急急的趕去了丞相府。

  到時,風展成已經倒在榻上,屋裡太醫忙進忙出。

  風清宛與裴修遠交換了個眼色,低眉垂眼的走了進去。

  風清宛上前行禮,「女兒見過父親。」

  「你過來!」風展成掙扎著自榻上坐起,抬手招風清宛上前。

  裴修遠扯了扯風清宛的袖子,示意她別動,但風清宛掃了眼屋裡的人,挑了挑嘴角,她就不信,風展成當著這些宮裡的人敢要了她的命?

  她低垂了眉眼上前,「父……」

  一句父親沒喊完,風展成已經拿了手裡的瓷枕對著她就砸了過來,「你這個拂逆不孝的賤人!」

  「岳父大人手下留情!」一直防備著的裴修遠連忙搶了上前,但還是慢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那瓷枕落在了風清宛抬起庶擋的手上。

  「匡」一聲,瓷枕碎裂,風清宛「啊」一聲驚叫,抱了那只遮擋的手,蒼白了臉,哆聲道:「我的手,我的手斷了!」

  「宛娘!」

  裴修遠待要將風清宛扶了出去,不想風清宛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榻前,抬了蒼白的臉,汗水和淚水渾了一臉,對著風展成道:「女兒本是父親所生,父親若要女兒的命,直管開口便是。這般不問是非清白,見面便打,卻又是為何?」

  「畜生!」風展成暴怒而起,指了風清宛,「你做得好事,你梅姨娘她性淑賢德,自小視你如己所出,你卻與人勾結,做出這樣置她於死地的事,你簡直就不是人。」

  屋子裡那些奉了皇命來給風展成看病的太醫,慌手措腳的看著暴怒的風展成,又看著因為痛疼和傷心,淚水汗水如雨而下的風清宛。心裡,不由都齊齊的替這位姿容無雙的丞相府大小姐不值。

  這還是個為人父能說出的話嗎?

  那梅姨娘與人青天白日通姦,被喬公子給看到便也罷了,還被四皇子給撞見了。眼下,宮裡都傳遍了,這丞相大人不去追問那姨娘,卻是眼巴巴的把自己出了嫁的女兒喊回來,當著女婿的面痛打。

  可憐啊,可憐!

  「父親!」風清宛咬牙,因為忍痛,嘴唇都咬破了也不自覺。她瞪了一對寒潭似的眸子,看了風展成,怒聲道:「父親,女兒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父親大人的事,便是投生成了你的女兒。阻了二妹的位,污了梅姨娘的眼。父親待姨娘如珠如寶,便是這奇恥大辱也能忍下嚥下,甚至不惜為這般水性楊花之人對哥哥和我下此毒手,父親,您何不將哥哥與我除出宗族,省得放在這礙了您的眼!」

  「畜生……」

  風清宛一番話,只氣得風展成眼前一黑,喉嚨一甜,一股腥甜之味便往上湧。他想要忍了那股腥甜,卻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下一刻,「哇」一聲,便吐出了一口黑血。

  「丞相……」太醫們連忙上前,適才風清宛那番話,只被他們心中叫好,當下,便又有其它的太醫上前勸了風清宛,「大小姐啊,丞相大人是病糊塗了,口不擇言。你隨我下去,我給你看看這手上的傷,要知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可不是鬧著玩的。」

  風清宛卻是哀哀的撲在地上哭,「父親,是女兒不孝,是女兒對不住你,女兒還不如就這樣死了算了!」

  床上的風展成聽著風清宛那聲聲穿破雲霄的哭嚎,想著宮裡皇后娘娘對自己的斥責,想著書房裡的那紅漆托盤上的,三樣東西,一瞬間,只覺得心如刀絞!偏生仇人便在眼前,他卻奈何不得!

  不,他要殺了她,為素馨報仇。

  風展成當真掙扎著起身,要朝地上的風清宛衝去。嘴裡猶自道:「我……我便成全了你!」

  裴修遠見勢不妙,連忙上前連抱帶扯的將風清宛弄去了外室。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4:23

74打算

  當風丞相為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姨娘怒打嫡子後,又試圖弒殺已出嫁嫡女的流言,傳遍京城時,風清宛讓人遞了張貼子去了傅太尉府。貼子是拜見的貼子,只這個時候卻不知道傅家的夫人是不是會見她。

  貼子送出,風清宛便安心的在府裡養起傷。

  被風展成砸過的那隻手傷了骨頭,太醫看過後,說骨頭到是沒斷,但骨裂是肯定的,好好保養著,不然只怕要落下病根!

  裴府上至崔氏,下至其它太太小姐,自是又一番沸沸揚揚的傳言。但好在,因著府裡有個未來的皇子妃,眾人捧她的臉還來不及,便將她給忽略了。

  「奶奶,奶奶。」出聲打聽消息的荔枝急急的自外跑了進來,「奶奶,有消息了。」

  風清宛放了手裡的書,抬頭看了荔枝,眉梢微挑,輕聲道:「怎麼樣?」

  「梅姨娘被沉潭了!」

  風清宛冷冷一笑,沉潭?只不知道是貨真價實還是李代桃僵!

  「什麼時候的事?都有誰在場?」

  荔枝喘了口氣,緩了緩情緒才輕聲道:「今天辰時的時候,除了老爺還有宮裡的人。」

  「宮裡的人?」風清宛猶疑的看了荔枝,「宮裡什麼人?」

  「聽說是皇后娘娘身邊得力的大嬤嬤,」荔枝小聲的道。

  風清宛點了點頭,這個結果本就在她的預料之中。

  身為中宮的皇后娘娘如果能容忍風展成這樣寵一個小妾,那她這個六宮之首也別想坐得安穩了。有,皇后娘娘派出的人,想來,風展成是玩不成什麼花樣了。

  轉而想到梅素馨就這樣死了,心裡卻又有了幾分空落落。

  前世,風鈺軒被哥哥出手致死,梅素馨一病不起,她買通人在梅素馨的藥裡加入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最終也算是替娘親報了血仇,但那樣的報仇法,又豈有如今的方式來得暢快!

  「下去吧!」風清宛擺了擺手對荔枝道,「我一個人靜靜。」

  荔枝看了眼一側的荷香,荷香點了點頭,荔枝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荷香幾次想跟風清宛說幾句,可在看到風清宛臉上一片肅穆之色時,終只是暗暗的歎了口氣,在風清宛身邊坐定,再不發言語。

  這一坐就坐到了申時。

  從外面匆匆回來的裴修遠看到風清宛似雕塑一般時,不由便愕了愕。

  「奶奶,大爺回來了。」荷香連忙提醒出神的風清宛。

  風清宛回頭對裴修遠看過去,「回來了。」

  「嗯,回來了。」

  荷香起身去打水給裴修遠洗手淨臉,又有荔枝進來侍候裴修遠更衣,稍傾,裴修遠在風清宛身邊坐定時,目光沉沉的看了風清宛道:「消息都聽到了吧。」

  風清宛點了點頭,半響,輕聲道:「這算不算不是惡有惡報呢?」

  裴修遠默了一默後,又道:「我剛得了消息,風清柳被皇后娘娘給送到大慈庵去了。」

  「大慈庵?」

  風清宛錯愕的看了裴修遠,大慈庵是皇家寺廟,歷來只有宮中那些無子的太妃,或是犯了錯的宮人,妃子會被指定去那修行,只要入了大慈庵,這一輩子就算是完了,青燈古佛,直至死去為止。

  對風清柳那樣一個熱衷紅塵,男女情事的人來說,這樣的結果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

  「你是不是覺得太便宜她了?」裴修遠看了風清宛道。

  風清宛搖頭,「我也不知道。」

  「其實,死是才是最大的解脫,只有活著的人才是痛苦的!」裴修遠看了風清宛道:「這樣的結果,我覺得挺好。」

  風清宛點頭。

  「太尉府那邊怎麼說了?」

  風清宛搖頭,「還沒有消息。」

  「別急,這個時候,肯定是要多想想的。」

  「我知道。」

  裴修遠端了桌上的茶盞,啜了口茶,對風清宛道:「京都可能會有變,傅夫人一時間怕是不會應了這婚事。」

  「有變?」風清宛怔愣的看了裴修遠,「你得了什麼消息?」

  裴修遠略一沉吟,稍傾,輕聲道:「宮裡有消息傳出來,說是皇帝已然昏迷不醒,現在是皇后娘在與大皇子協理助臣,處理政事。」

  風清宛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裴修遠也沒有要她回答的意思,繼續說道:「皇帝一死,二皇子,四皇子定不會俯首稱臣,到時……」

  「那六皇子的賜婚……」

  「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現在正試圖拉攏宮中妃嬪以及她們背後的各種勢力。」

  風清宛撫了額頭,這些不是她能懂的,她也不想懂。

  「裴修遠,我想讓哥哥跟我一同去江南。」

  裴修遠怔了怔,不解的看向風清宛。

  「你不是一直希望你哥哥在仕途上有發展嗎?」

  風清宛搖頭。

  裴修遠眼見她似乎沒什麼說話的興致,當下便也沒有繼續再問,端了茶盞在一旁不語。

  這一天,太尉府終究沒有使人回貼子。

  風清宛心頭想開了,到也沒覺得什麼失望。

  從前一心想要哥哥走仕途無非也就是希望他能走得更高,站得更遠。不憤一切的好處都落在了風鈺軒身上,現在風鈺軒形同廢人,風展成已經成為大夏朝的笑柄,既然,前世哥哥縱情山水,過得快樂,這世又為什麼不行?

  「他前世不曾入仕,過得也很好。」風清宛對裴修遠道:「仕途一路,從來盤根錯雜,孤掌難鳴,與其讓他走得艱難,不如讓他過得輕鬆快活一些。」

  「再說母親留給我們的產業足夠我和哥哥安安穩穩過一世,夠他養家餬口。」

  裴修遠驀的便想起崔氏的話,想了想,便道:「你如果要詐死,你那些陪嫁……」

  「怎麼了?」

  風清宛看向裴修遠,裴家那些人的打算,她自是知道的。

  「如果你詐死,名意上,這些是要歸還風家,可現在的風家誰是當家人,你比我清楚。」裴修遠看了風清宛。

  風清宛挑了挑唇角,沒錯,她在裴家無子,若是她當真就這樣「死」了,嫁妝歸還風家是必須的。只怕白白便宜了風展成!得想個妥當的法子才是。

  「先放出我生病的風聲吧!」風清宛看向裴修遠,「至於嫁妝的事,到時再想別的主意。」

  裴修遠點了點頭。

  「其實還有一個法子。」風清宛忽的道。

  「嗯?」裴修遠看向風清宛,「什麼法子?」

  風清宛淡淡一笑道:「你可以與風展成達成私下協議,你把我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然後風展成必須放棄我的嫁妝。」

  裴修遠立刻便明白了風清宛的打算,他目光微挑,看了風清宛,「你放心?」

  「我當然不放心!」風清宛呵呵一笑,輕聲道:「可是這是最簡單最有效最直接的法子,能省很多事。」

  沒錯,這確實是最有效的法子!

  關健卻是兩人間的信任度夠不夠。

  裴修遠唇角嚼了抹笑,似笑非笑的看了風清宛,「你若相信我,便照著這法子來吧。」

  「好極。」風清宛撫掌,眼睛笑得如同天上的月牙兒,彎彎的看了裴修遠,「那便照這法子來吧。」

  裴修遠原只是逗逗她,再不想,她竟然會真的同意了!

  當下怔了怔後,緊接著問道:「你真的同意?」

  「我為什麼要不同意呢?」風清宛斂了臉上打趣的笑,目光清澈的看了他,輕聲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誰,也不知道你從哪裡來,但是,你和他不同!」

  裴修遠的心裡有了一層朦朦朧朧的歡喜,似乎是一棵小芽自石底縫裡生出,緩緩的想要頂過那塊巨石,面對初升的朝陽。

  「你真的覺得我不同?」

  風清宛點了點頭。

  裴修遠心底的喜悅又多了幾分,他忽的便道:「那麼……你願不願意……」

  「嗯?」風清宛疑惑的看向他。

  裴修遠便又有了幾分猶疑。

  「你想說什麼?」

  「我想問你,你願不願意留下來。」話落,裴修遠便目光灼灼的盯了風清宛看。

  「留下來?」

  「是的。」

  風清宛先是怔了怔,稍傾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後,微微的垂了眼瞼,掩盡眸中因為錯愕而失措的神色。

  良久!

  「不,我不能。」

  那抹來不及長大的種子瞬間便蔫了。

  裴修遠想要笑一笑,說聲「這樣啊,沒關係」。可是,扯了嘴角,才發現臉上僵硬的很,而喉嚨也像被砂紙打磨過一樣,說不出一句話。

  「不能啊……」他扯了抹極難看的笑,輕聲道:「沒關係,那就按你的意思來吧。」

  風清宛長長的睫毛抖了抖,她有心想說幾句話,卻深知,眼下,說什麼都是不合適的。

  屋子裡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屋外,已經響起了更鼓聲,裴修遠動了動,麻了的腳。站起身,對風清宛道:「不早了,睡吧。」

  「嗯。」風清宛起身,喊了荔枝進來鋪床。

  裴修遠則走到窗前看著遠方的漆黑的夜,默然無語。

  風清宛看著他精壯的背影,良久歎了口氣。

  有些事,或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起了變化,只是這變化終究不是她想要的。鑽進烘得熱乎乎的被窩裡,風清宛腦海裡想起的卻是兩人初見時的情形,唇角嚼了抹笑,緩緩的閉上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3 01:34:54

76終章

  太尉府最終沒有請風清宛入府,而尚書府也在三日後,放出風清宛病了的消息。

  時間一晃便是小半個月過去了。

  這日在家「養病」的風清宛終於得到了舅舅李得寶攜大兒李盛,進京的消息。與此同時,京都柳家長年臥病在床的大少爺,柳凡書竟然傳出休妻的消息。

  一時間陸家,柳家鬧得人仰馬翻!

  這個時候的裴修遠卻是陪著坐在火爐邊的風清宛說著閒話,突的問了句,「柳家的事是怎麼回事?」

  風清宛抬頭看向裴修遠,輕聲笑道:「什麼怎麼回事?」

  裴修遠目光微挑,意味不明的看了她道:「原本久病不起的柳凡書,突的便換了常年替他看診的大夫,換了個大夫後又做出要體妻的事,你敢說這跟你沒什麼關係?」

  「當然跟我沒關係!」風清宛信誓旦旦的道:「許是人家柳公子覺得不願拖累陸大小姐呢!」

  裴修遠眼見得風清宛一臉抵賴,不肯說實話,由不得便咬了牙,沉聲道:「那我到想問問你,數月前你讓人送去柳家的那封信裡寫了什麼?」

  「我有送信去柳家嗎?」風清宛微挑了眉眼,笑瞇瞇的看了裴修遠。

  裴修遠見不得她這副貓逗老鼠的樣子,當即便將什麼時間什麼是時辰,她讓什麼人帶了什麼東西去了柳府的事,一一說出來,末了瞪了風清宛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沒有。」風清宛搖頭。

  裴修遠暗暗的吁了口氣,眉宇間便有了一抹淺淺的得意之色。

  卻不想,下一刻,風清宛一句話,便將他的得意給打得個粉碎。

  「你既然這麼清楚,當時為什麼不將那封信攔下來,看個清楚呢,也不必現在來問我啊!」

  裴修遠被風清宛噎得半響說不出話,好半天,才吱吱唔唔的說了句,「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我是那種偷看別人信件的人嗎?」

  「不是,當然不是。」風清宛笑瞇瞇的道:「你也知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的啊,怎麼會做出這種下流無恥的事呢,是不是?」

  明明知道她話中有話,可是裴修遠就是不能反駁,甚至臉也跟著紅了紅。

  風清宛眼見裴修遠眉宇間的惱色俞重,心知,不能過火。

  當下,理了理思緒,輕聲道:「我只是告訴柳家老夫人,既然一個大夫看不好,那就換一個試試好了,順便向她推薦了下秦蘇,秦太醫。」

  「你怎麼會向柳夫人推薦秦蘇?」裴修遠錯愕的道。

  風清宛笑了笑,前世秦蘇死於宮闈秘辛,她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秘辛會讓那樣一個溫文如玉的男子赴死。這幾天,她算是想明白了!秦蘇與柳家的小公子有幾分交情,想必一定是秦蘇在柳大公子的病上看出什麼,而被承泰公主殺人滅口。

  既然橫豎都是死,那何不讓秦蘇早些摻與進來,只要柳凡書不死,陸歆婷她就別想如願,而如果她猜得沒錯,柳凡書服用的藥,一定被人動過手腳。這些豈能瞞過故秦蘇?順籐摸瓜,打蛇隨棍上,陸歆婷做過什麼,就要付出什麼!

  「因為我覺得秦太醫醫術高超,他肯定能令柳大公子起死回生啊!」風清宛輕聲笑道。

  撒謊!

  可即知道風清宛撒謊,那又怎樣呢?

  裴修遠撇了撇嘴,想了想,對風清宛道:「陸歆婷你就這樣放過她?」

  「怎麼可能呢?」風清宛笑笑道:「你也知道,大凡女人總是小氣的,像我這樣的女人就更小氣,殺身之仇豈能不報?!」

  「怎麼報?」裴修遠略帶猶疑的看了風清宛,「就讓她成為下堂婦,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風清宛冷冷一笑,「這怎麼可能呢?」

  「那是……」

  風清宛冷聲道:「一個棄子,你覺得下棋的人還能對她有幾分好?」

  「借刀殺人?」裴修遠怔怔的看了風清宛,「你想借承泰公主的手,殺了她?」

  「不,不是借刀殺人!」風清宛目光清明的看了裴修遠,「她算是什麼東西,也值得我借刀?」

  這個樣子的風清宛,讓裴修遠感覺到的是一種淡淡的慌亂,那種慌亂之中又夾雜著一些不安,惶恐。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他便出聲道:「不要這樣!」

  「嗯?」風清宛怔愣的看向裴修遠。

  裴修遠卻是話一出口便醒過神來,心下對自己生起淡淡的嘲諷,有心想說,他不是那個意思,可是卻又不知道自己是哪個意思。

  這麼一僵,兩人間便沉默了下來。

  稍傾,裴修遠吸了口氣,對風清宛道:「生活本應該是美好的,你長得這麼好看,又這麼聰明,應該過快樂安寧的日子,不要因為那些不必要的人,而讓自己過得不開心。」

  風清宛正待開口反駁,裴修遠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我知道我的話你不一定會聽,不過聽不聽是你的事,說和不說卻是我的事。」

  他把話都說到這一步了,風清宛除了淡淡一笑,還能如何!

  對於風清宛說的,承泰公主會對陸歆婷下手之事,裴修遠原是抱著未必的態度,但在三天後,傳出陸歆婷被柳家休棄出門,陸家將她送返鄉下田莊而半路遇劫匪失財失色又失命後,裴修遠半響沒說出一個字。

  良久,只說了四個字。

  「承泰公主!」

  風清宛挑了挑眉頭,抬頭看向他道:「如何,這公主心性較我如何?」

  裴修遠臉上綻起一抹苦笑,略過不提,轉而與風清宛說起另外一件事。

  「你舅舅將你哥哥接出了承相府,選好日子,便要回江南,你不打算與他見上一見?」

  風清宛原本笑意淺淺的臉上,便有了一抹濃濃的說不出的苦澀。

  「怎麼了?」裴修遠狐疑的看了他,「怎麼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

  還真是有苦說不出!

  「沒什麼。」風清宛搖頭道:「我既是病著,當然不能出門見客,我拿些銀子,你替我在廣慶樓置一桌酒席,就當是我替他們送行。」

  「不如,我將他們接進府……」裴修遠試探著道。

  風清宛搖頭,神色間便有了一抹悵然之色。

  「這個時候,舅舅進府並不是什麼好事。左右哥哥那裡我已經交了底,他們先走,稍後,我自會跟上去。」

  裴修遠見他說得在理,便沒有再堅持。

  次日,果真在廣慶樓置辦了一桌酒席,親自上門去迎了李得寶還有李盛以及剛剛能行走的風鈺晨。席間,當著李得寶的面,裴修遠將風清宛的嫁妝單子遞給了風鈺晨。

  「這是……」

  風鈺晨此時對裴修遠的看法已經大為改觀,待看清手裡裴修遠遞來的是風清宛的嫁妝單子時,當即便神色變了變,略一默,便將那單子遞給了李得寶。

  李得寶接了那單子,草草看了一眼,當下便也怔了怔。但很快,便笑了道:「單子沒錯。」

  裴修遠便覺得牙齒酸了酸,驀的便明白李得寶能做到江南首富果然是幾分道理的。單子當然沒錯,言下之意便是到時東西可別出錯!

  「一式兩份,李老闆這一份,我手裡一份,到時對著單子點東西。」裴修遠對李得寶道。

  李得寶對身側的李盛使了個眼色,李盛連忙便拿了酒壺替裴修遠滿上一杯,笑吟吟的道:「裴公子果真是個風光霽月的人,來、來,我敬你一杯。」

  打一巴掌給一個紅棗,唱紅臉的唱白臉的齊齊上了場!

  裴修遠又能說什麼呢?怪來怪去,只能怪自己運道太差,穿得這麼悲壯!

  很快京都傳言丞相府大公子傷重難治,李家舅舅特意自江南趕來,要將他接去江南遍尋名醫的流言。與此同時,丞相府風丞相被皇后密詔進了宮,幾天沒有出宮。便在京都的那些大員們猜測宮裡出了什麼事時。

  京都的天空中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小雪花,這也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這天,風清宛在裴修遠的安排下,遠遠的站在城外的某個不為人注意的角落,默然的送走了風鈺晨與李得寶一行。

  待得回到裴府時,才知裴濟也被宣召進了宮。

  「出什麼事了?」

  風清宛與裴修遠不約而同的問出了這句話,只是這個答案卻沒人能給他們。但很快的,他們便也知道了!

  這天夜裡,三更鼓響過後,轉輾反側沒有入睡的風清宛好似隱約聽到馬蹄噠噠,以及刀劍相擊之聲。

  第一次,她摸到了榻上的裴修遠身邊,原本以為裴修遠定然已經入睡,不想就在她靠近的剎那,裴修遠卻忽的道:「大半夜不睡,裝鬼很好玩麼?」

  風清宛一怔,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裝鬼了!

  待對著霜白的光線看到自己長長披散的黑髮,以及一身白色的中衣時,驀的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輕聲道:「你看過這麼好看的鬼麼?」

  「不知道!」裴修遠從被窩裡爬了起來,將一床略為薄些的被子裹在了風清宛的身上,輕聲道:「你半夜不睡覺,幹嘛呢?是不是……」

  「你聽外面的聲音!」風清宛打斷裴修遠的話,屏了聲息,對他道:「有沒有聽到?」

  其實裴修遠早就聽到了,但是他直覺上覺得那是別人的事,與他沒什麼關係!眼下,被風清宛提起,卻又覺得那是跟他很有關係的事!

  下一刻,那些原本還是輕微隱約的聲音,驀的便震天響。

  喊殺聲,驚呼聲,馬蹄聲,將個寧靜的夜砌底的踩碎!

  「這……」風清宛怔怔的看向裴修遠,「出事了!」

  是的,出事了!

  裴修遠當下二話不說,掀了棉被便爬了起來,胡亂的往身上套著衣服,對風清宛道:「我出去看看,你在屋裡呆著,哪裡都別去。」

  風清宛點頭。

  裴修遠衝出芙蓉院時,裴家的二老爺,三老爺以及其它的男丁已經手忙腳亂的集在了一起,二老爺和三老爺正使了下人出去打探消息,見著了裴修遠,連忙圍了上前,「修遠,你聽到了沒,好似出事了!」

  「嗯,我聽到了,有沒有派人出去打聽?」

  「派了。」

  「老太太和太太以及幾位妹妹那,使人去傳個話,再將府裡的粗使婆子都調了去。」裴修遠吩咐著青城,又對洪寶道:「讓那些看門的人都看好門,要是有趁機偷雞摸狗的,即刻打死,扔了出去。」

  「是。」

  不多時,出去打聽的下人臉色蒼白的跑了來。

  「不好了……聽說是二皇子燕蕭正帶著人往皇宮裡沖,皇宮那邊火光沖天呢!」

  裴家的男人齊齊怔在了原地。

  「這……」

  看樣子是皇宮裡出事了,這是要奪宮了!

  裴修遠立刻嚇得臉白如紙的二老爺和三老爺道:「家裡就我們這些男丁,大家各自帶一部分人去守著府門的入口,不要讓人趁亂摸了進來。」

  「哎……哎……」

  雖然嚇得夠嗆,但二老爺和三老爺還是依著裴修遠的意思,帶了府裡的下人去守著各處的府門。沒有任何時候,他們會像這一刻這樣憎恨府裡開了這麼多處的門!

  好在辰王的目標只是皇宮,好在辰王是有備而來!

  奪宮看似凶險,但在辰王做好充分的準備,有著像陸尚宮那樣的宮人的接應下,一切於不可能處成了可能。

  撕殺在所難免,但富貴原本就是險中求的事。

  當東方的天際漸漸發白,當皇宮終於被人從裡打開時,尚書府內一道小門,走出了幾個身形小巧的小廝,他們一身的青衣布衫,戴著厚厚的包頭,將臉和脖子齊齊的掩了進去。撿著僻靜而無人處,悄然的朝城門處走去。

  在他們的身後,裴修遠神色悵然的看著一行人漸行漸遠,最後直至成為黑色的小點,他才回頭對身邊的青城說道。

  「青城,人生最有趣的是什麼?」

  青城怔了怔,稍傾,疑惑的道:「是什麼?」

  裴修遠挑了唇角臉上綻起一抹恍惚的笑,「是你娶了一個嬌滴滴美艷艷的新嬌娘,而這個新嬌娘卻隔三差五的在你碗裡下個毒,晨起晚落的想著怎麼弄死你!」

  「啊!」青城怔了怔,但很快便明白自家少爺話裡的意思,有心想安慰幾句,卻是無從說起,憋了半天,只說了一句。「你既然不捨得,為什麼不留住大少奶奶。」

  裴修遠輕輕的歎了口氣。

  「你知道人生最遠的距離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人生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青城看著雪花漸成雪片時,那句到了嘴邊的,「她不知道,你就告訴她啊!」來回滾了多遍,終究沒有說出口。

  良久,風中響起一聲長長的歎息,以及一句似有似無「或許,你明明知道,但卻寧可不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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