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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寄秋]野獸搞逆襲【幸福竹蜻蜓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7:54:19     標題: [寄秋]野獸搞逆襲【幸福竹蜻蜓之一】[全文完]

野獸搞逆襲【幸福竹蜻蜓之一】 作者:寄秋

她是很想找到幸福才去算命,可這算命的在說啥鬼話,
她交了N任男友都沒有好結果,是她不付出真心造的孽,
所以她得彌補那些劈腿前男友,正緣才會來?這根本是歪理,
但說到前男友……這位扮演她的跟屁蟲的男人正是其中一個,
而且還是傷她最重的那一個,是惡意拋棄她的初戀男友!
他是小老闆重金禮聘來改造糕餅店形象的顧問又怎樣?
別說要補償了,她比較有補賞他幾拳的衝動!
更煩人的是,這傢伙外表依然無害,內在卻長成奸詐狐狸王,
死纏爛打無效就收買一堆人當說客,再借酒裝瘋混進她家,
不只解釋當年不告而別的理由,還妄想逆襲吃了她?!
而他出面替她解決上門逼她賣外公外婆遺產的姊姊時說的話,
讓她明白,這些年她一直被他保護著,她沒用的動搖了,
可她還是害怕,再一次交付真心給他,會不會受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7:55:17

第一章

髮型?

OK.

妝容?

OK.

服裝?

OK.

三吋綁帶鉚釘高跟鞋,也OK啦!完美地襯托出她修長有致的腿部線條,迷人又無懈可擊,她身材該瘦的瘦、該凸的凸,百分百滿分。女子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審視自己,露出滿意的笑。

她站在路邊的大葉橄欖行道樹下,容貌清妍,有雙水靈靈大眼,微風輕拂,那黑緞般烏亮的長髮微微揚起,那身影恍若不染塵俗的白玉,潔淨澄澈。

像她這般身材是黃金比例,氣質脫俗,全身上下無一不美的美人兒,肯定是眾多男人想追求的對象。

瞧她這一身打扮,特地化了兩個小時精細描繪的妝,讓肌膚水水嫩嫩的白裏透紅,宛如新生兒皮膚般細嫩,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上過妝,引人想掐上一掐,看是不是水做的。

可見她是多麼天生麗質,膚質好得教人嫉妒,男人一瞧見肯定看直眼,傻乎乎地流口水……可是她一開口……

「這是什麼鬼天氣,熱得快把人給融化了,全身是汗的美女能看嗎?存心整人嘛!死老天爺故意跟我過不去是不是,在這麼重要的節日裏害我美不起來……」

哎呀!什麼氣質、什麼脫俗出塵一下子全跑光了,除了一張臉堪稱可看外,說話方式活似賣菜的大嬸,一堆令人側目的髒話從粉嫩小口飆出。

「……七夕情人節加什麼鳥班,要不是我是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好情人,絕對跟他翻臉,不過他們公司也不太人道了,明明知道是有情人的日子還不給假,老闆真是腦子有洞了……」

何桃花一邊瞪著眼前知名公司的自動門看,一邊用吸油面紙輕輕拭汗,維持臉上的淡妝,一邊不耐煩的更換站姿,足下的高跟鞋令她站得兩腿發疼,加上悶熱的天氣,她整個人顯得煩躁,火氣稍大。

她在一家百年傳統糕餅店當會計,兼行銷主任和行政人員,從薪資結算到發薪水,及管理餅店內的做餅師傅和櫃檯服務員工,幾乎她一手包辦管理,儼然是一店的管家婆。

也因為她認真熱心,習慣性看到什麼該做就做什麼,從不和人計較誰做得多、誰做得少,人緣也好得沒話說。

至於老闆嘛,說好聽點是老好人一個,不擺架子的和員工打成一片,沒什麼脾氣,無半絲當老大的威嚴。

五十多歲的男人整天穿著汗衫和夾腳拖走來走去,沒有老闆樣只熱中做餅。他一天可以花十幾個鐘頭窩在爐前烤出一張關公紅臉,笑咪咪地看著親手做出的各種餅出爐。個性憨直不善言詞,常被不知情的人當成打雜的雜工,而他不以為忤,木訥地不解釋,讓人誤會到底。

所以,他們也就得多擔待,特別是在老闆身體有恙的現在。

以傳統糕餅店來說,沒有所謂的七夕情人節,他們注重的是「七娘媽」生日,還有床母,家中有幼童者多半會祭祀祂們,祈求祂們保佑孩子們這一年能夠平安。

所以在這之前的前一個禮拜是忙碌的,師傅們要連夜趕工才能應付接著到來的節日,面龜、壽桃、粿得大量製作。

照理說,她也是忙得焦頭爛額的一員,要監控品質、包裝、幫忙出貨,可是為了她第個男友,她仍硬著頭皮跟老闆請半天假,想給交往六個月零七天的男朋友一個天大的驚喜。

但是,她認為的驚喜,對別人而言可能是驚嚇,而且十分悲慘……

「……再十分鐘就下班了,我就衝上樓給他一個愛的抱抱,他肯定笑得嘴都闔不攏……」何桃花心裏想著老實又憨厚的男友,笑得滿臉甜蜜。這一次的戀愛一定會成功,她有自信……

呃!等一下,那輛銀白色馬自達挺眼熟的,車牌號碼也相當熟悉,那不是她男友的車子,可為什麼開車的是一名濃妝豔抹的女人,小可愛快遮不住春光

難道說又是……

臉色微變的何桃花也不管什麼驚不驚喜了,邁開筆直的雙腿,高跟鞋鞋跟重重地踩著花磚鋪成的人行道,朝剛從她身邊呼嘯而過、現在停在路邊等人的銀色車子走近。

她沒立刻上前,停在不遠處的商店招牌旁,靜靜等候。

也許是誤會,或許是搞錯了,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口口聲聲說此生只愛她一人,結婚時要在他們店裏訂五百盒喜餅的男友不會搞劈腿,絕對不會,說不定那個女人是他家親戚……該死的不會,她每一次的戀情都是因出現「小三」而告終,少有例外!

果然,某知名公司的自動門一打開,宣稱要加班到淩晨三點的男人西裝筆挺的從門口走出,他一看到停在路旁、降下車窗朝他招手的濃妝女子,立即兩眼發亮,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隔著車窗上演火辣辣的激吻,吻得渾然忘我。

「張、志、輝-」

「誰叫我……啊!」

美色在前,被迷得暈頭轉向的張志輝沒聽出是女友的聲音,一聽見背後有人喊他的名字,反射性的回頭應道。

誰知迎向他的是包裝好的紅色心形紅龜粿,粿直接朝他的面部砸下,他還沒反應過來,腳背忽地一痛,尖細的鞋跟踩上他鞋面,狠狠地轉了一圈。

「桃……桃花」他跳腳驚呼,兩顆眼珠子瞪得快掉出眼眶。

「加班?張志輝,你是加班加到女人的床上嘛!」何桃花陰惻惻地瞪人。

劈腿被逮個正著的張志輝慌得手足無措,面色忽青忽白。「我……呃!你……我們……她……我和她沒關係,她是客戶的女兒……我只是國際禮儀……」

她冷笑著又重重踩他一腳。「背著我偷腥還敢找理由?她開著你的車,你們就在馬路旁親熱,你當我白癡還是笨蛋,看不出你們的關係。」

「桃……桃花,你聽我解釋,這是一個意外,我是愛你的,她……只是一時糊塗,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保證不再犯……」一陣齜牙咧嘴後,他十分緊張地看著兩個互相瞪視的女人,明顯偏女友這一方,不想放棄經營已久的感情。

「男人的保證跟狗屎一樣不值錢,你們偷來暗去多久了,上過幾次床,前前後後騙過我幾次,你給我老老實實招來。」老虎不發威,他把她當成病貓了。

「……一次。」他心虛地囁嚅。

「只有一次?」她才不信,一雙杏眸裏燃起足以致命的熊熊大火。

「當……當然……」不擅長說謊的男人說得結結巴巴,眼神閃爍,完全不敢直視她。

「當然不只一次,我跟我阿娜答不知快活多少回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勇猛,我們在廚房、客廳、浴室,甚至是車上……」小三卻不配合地接話,得意揚揚地挽起張志輝的手臂,一副勝利者嘴臉。

「娜娜,別再說了,她是我女朋友,你……呃!說好了不認真的。」

張志輝急忙要撥開她的手,心裏不無後悔之意,一開始他是抱持好玩的心態和女網友上床,沒想過一夜之後還要繼續有交集,可是「偷情」的感覺太刺激了,他才會一錯再錯,發展出多夜情。

「哼!誰管你認不認真,反正你吃了我我就是你的人,別想甩掉我,我沒那麼容易擺脫!」娜娜緊緊捉住他的手,以示威的神情睨視「情敵」。

「你……」他有點急了,怕被她纏上。

何桃花看著男友和小三的鬧劇,臉上卻沒有一絲波瀾,冷冷開口,「張志輝,我們完了。」分手,不是第一回,她不難過……才怪。

「桃花……」

她沒讓前男友多說一句侮辱兩人感情的話語,反手賞了他一巴掌,驕傲的一抬下巴,故作灑脫地轉身就走,不給人一絲挽回的機會。

其實她的心還是會痛的,即使她不是很愛他,愛自己比愛別人多,可是遭人背叛仍在她心口造成不小的傷痕。

想要有個真心愛她的人有這麼難嗎?她不要求外在條件,只要那個人能一心一意,不離不棄,陪著她不變心就好。

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令人心灰意冷,這天底下的好男人到哪去了,為什麼她碰不上一個?

「我失戀了。」

「我被劈腿。」

難得的放假日被個混蛋劈腿男糟蹋了,胸口燃火的何桃花找上好友阮明月發牢騷,準備大吐苦水,把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罵得狗血淋頭。

誰知兩人在公園一見面,好友劈頭一句竟是失戀了,她們這對好朋友的命運大同小異,被男人這種生物搞得灰頭土臉,氣憤難平。

「他居然說我很好,是他配不上我,他是浪子,是安定不下來的壞男人,他不能害了我,要放了我,讓我跟更好的男人在一起。」當初追她的時候怎不這麼說,等她深陷其中才發她一張好人卡。阮明月眼神沒焦距,一臉黯然。

「至少你比我好,他還肯當面跟你說清楚,要分也分得幹乾淨淨,不像那個不要臉的爛人,表面忠厚,內心是淫蟲一隻,把我騙得團團轉,還以為他在為我們的將來努力。」何桃花說得咬牙切齒。她還想張志輝是多好的男人,不嫖不賭不煙不酗酒,對人有禮、孝順長輩,以為她撿到寶了,結果是虛有其表的假鑽。

「哪裏好了?我甯願他瞞我瞞到底,什麼也不告訴我,好歹還能作作夢,幻想他是愛我的。」阮明月托著臉,一臉淒楚。

「別傻了,男人都是畜生,他們只靠本能生存,愛一個人不代表忠實一人,瞧瞧,我就是你最好的借鏡,我曆任的男朋友哪一個不說得天花亂墜,說愛我愛得比他們生命還重,可是身邊一出現誘惑,就立刻投奔別的女人懷裏。」天性使然。

「我跟你不一樣好不好,每一次都是你主動提分手,一點餘地也不留地說切就切,人家只是犯了一點點小錯你就無法容忍,兩個人相處要有退讓、要有妥協才走得長久。」偏偏她是退得太多,人家嫌她不夠獨特、不夠獨立,是株只能依附別人生長的菟絲花。

何桃花沒好氣地冷瞪好友一眼。「都上床了還是一點點小錯,等收到喜帖、喝他們孩子滿月酒才是大錯嗎?男人只要一犯錯就會不斷犯錯,到死也改不了,這是我的經驗之談。」

「好好好,經驗之談。唉,我們兩個的戀愛運未免太差了,老是碰不到一朵正桃花。」全是讓人傷心的爛桃花。

她一聽,五官皺成一團。「是啊,簡直像詛咒,沒完沒了。你出生時有沒衝煞到什麼?」

「沒有,那你呢?」除了感情,她其他事順風順水。

「我也沒有。」外婆說她八字好,宜室宜家。

兩人一說完,不約而同地互看了一眼,同時很感慨地歎了一口氣。

「不行、不行,我們不能認命,一定要想辦法突破愛情不順遂的命運。」阮明月堅定的說。她要談戀愛,她要找一個愛她的人共結連理,絕不輕易放棄。

何桃花卻沒好友積極,「說得簡單,做得困難,這些年來我還不夠倒黴嗎?男友有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我永遠是最後知道的人。」唉!她不是鋼鐵人,刀槍不入,被傷得全身是傷還越挫越勇,毫無懼怕。

說真的,她感覺有些累了,都已二十七歲,卻不曉得自己到底在追逐什麼,老覺得心裏空了一大片,怎麼填也填不滿。

「桃花,我們去算命吧!算算看是哪裏出了問題?」阮明月實在不想再「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成為別人的老公。

「算命?」她心動了一下。

「對,看面相、算流年、排命盤……不管是哪一種,只要算得準就去算,我就不信楣神一直住在我頭上。」為了戀愛運順利,阮明月決定跟「命運」拚了。

「可是神棍也不少……」萬一被騙了得不償失。

「哎呀!你們要算命呀!問我美花姨就沒錯了,這整個幸福裏全歸我在管,哪位老師算命最準,問我最清楚。」一顆米粉頭……是燙得像花椰菜的卷卷頭突地從兩人身旁冒出。

「啊~美花姨」

嚇……嚇死人了,突然冒出來,跟鬼一樣。兩人拍著胸口。

身材有點圓的美花姨咧開一口白牙,笑得好不熱情。「桃花,你信我美花姨,早就該去算算你的命,看看問題出在哪了,怎麼三天兩頭換男朋友,女孩子太花心不行啦!」

「我……我不是……美花姨,你別拉,我還沒考慮好要不要算命……」何桃花頗委屈。男朋友劈腿是她的錯嗎?怎麼每個人都認為是她的因素。

「呵呵……別不好意思,都老鄰居二、三十年了,你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會害你不成!明月呀,一起來,不用害羞,人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時,去算命是正常的,可以得到一點建議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7:55:37

幸福裏裏長朱美花一手拉一個,把兩人拉離幸福公園,笑呵呵地服務裏民,將一臉彆扭的兩人拉進一間你漫檀香香氣的算命館。

你呀!造太多業障了,所以才感情坎坷,一直不順利,要想你的正緣趕快來,就要好好彌補那些你所虧欠的孽緣對象,不要再造孽了……

什麼孽緣、什麼造孽,她到底做了什麼才招來亂七八糟的業障?明明她每次都很用心想談一段感情,可到了最後不是劈腿收場便是無疾而終,她是被捨棄的那一個。

美花姨介紹的算命師根本不准,她是受害者耶!幾時成了加害者,那些劈腿的家夥才是罪大惡極,他們讓她身心受到極大的傷害!

你不愛他們卻和他們交往,這是你的罪衍。

她不愛曆任男友們?這又是哪門子的鬼話!若沒有一絲絲喜歡,她連多看對方一眼都嫌煩,哪會成為男女朋友。

即使在公司上班,瞎眼算命師的話仍猶在耳際,何桃花滿心的不甘願,小小的反省了一下,還是不認為自己有錯。她頂多承認愛得不深,也是因為這樣才沒讓那些混帳真正傷了她的心。

她善於保護自己的心,不想再受傷,不想再像那年送竹蜻蜓給她,那個說會陪她一輩子的男孩……

啊!不想了,盡想些髒東西,她何桃花可是獨立自主的新女性,不需要緬懷過去,夏去秋來的季節,蜻蜓漫天飛舞的景像已不複存在。

「桃花姊,你的黑眼圈怎會這麼嚴重,昨晚去做賊呀?聽說你終結了第十七任男朋友,天呀!你好強哦!」朱玉臻誇張地喊著。

「閉嘴,小臻,我頭很痛。」她最近睡眠不足,快要掛點了。

「我有經痛止痛片,阿斯匹靈和普拿疼,你要哪一種?」朱玉臻生性外向,一張嘴仍是停不下來。

撫著額,何桃花咬牙低哼了聲,「你離我遠一點就不痛了!你的聲音有謀殺效用。」聽到了會發瘋。

「哎呀!桃花姊,我是看你不舒服才問一聲,有病要去看醫生不要硬撐,別像咱們老闆操勞過度又不肯就醫,一拖再拖會拖出大毛病啦!」錢要賺健康也要顧,朱玉臻說得振振有詞。

「小臻,你的事做完了嗎?包裝部那邊還缺人手。」真要太閑就去幫忙,少在她耳邊嘰嘰喳喳。

她和她不過差三歲而已,怎麼感覺差了一輩?體力和精力明顯有一大段落差。

想當初她才十六歲,為了幫外公外婆分擔家計,她千求萬求才進了這間糕餅店打工,從最基礎的掃地開始做起,每天一下課背起書包不是趕著回家,而是趕來店裏,就怕工作遲到,老闆不肯用她。

一晃眼十一年過去了,她由大家喚來喚去的工讀小妹變成人家口中的桃花姊,想想也滿感傷的,媳婦熬成婆中間的辛勞不足為外人知。

至於她的爸媽嘛,不提也罷。兩人離婚時,他們爭著要優秀又美麗的雙胞胎兄姊,她這意外誕生的老麼反而乏人問津,交惡的父母互相推來推去,她只能像個小可憐窩在角落看他們倆爭執。

後來上了法庭,法院把兄姊的監護權判給了父親,而她判給母親,但母親不想養她便丟給年老的外公外婆,自個兒另覓第二春,嫁人去了。

所以她有爸爸也有媽媽,還有哥哥姊姊,可是有也等於沒有,她有好些年沒見過他們了,記憶中的容顏早已模糊。

朱玉臻幹笑兩聲,把椅子挪回座位,專心工作,可過沒幾分鐘,她又忍不住說話的慾望,「桃花姊,你聽說了沒?咱們的小老闆要回國接掌家業,不知道他長得好不好看,真教人期待耶!」她眼中閃著夢幻的星星,一副等著被富二代看上眼的懷春少女樣。她很迷時下的羅曼史,老是幻想著書中的情景有一天會降臨她身上。

「有什麼好期待的?一樣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而且心腸有點黑。」在何桃花看來小老闆真的沒什麼,雖然是個不錯的大哥,但那惡趣味的個性教人有些受不了。

專注於將資料建檔,她沒發現辦公室門外多了一雙充滿興味的眼,好笑地盯著她後腦勺。

朱玉臻一聽,咖啡色眼眸迸出亮亮的光彩。「桃花姊見過小老闆?」

「桃花姊讓你叫假的嗎?我在這裏的年資超過十年,糕餅店的大小事我無一不知,何況小老闆,不像你才來三年,連老闆的親戚也會搞錯。」上回還把老闆的堂弟當顧客,極力推銷新開發的香芋酥,鬧出笑話來。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早八百年沒來往的親戚我哪曉得。」突然,朱玉臻聲音一壓低,賊兮兮地轉動眼珠子。「桃花姊,你跟小老闆有沒有纏綿悱惻的一段,以你的能耐應該不會放過眼前的大魚……啊!痛,你用什麼戳我……」

何桃花手中有著尖細筆尖的筆在她眼前一晃。「你改行當狗仔好了,這麼愛八卦。」

「哎呀!人家好奇嘛!老闆身體欠佳,小老闆臨危受命,再加上一位柔情似水的女主角,多符合小說裏的情節……」朱玉臻已經自比是書中女主角,陶醉不已。

「作夢歸作夢,現實是不可能的,小老闆跟我們是不同等級,小心被吃掉。」妖魔非她們區區人類所能靠近的。

「啊!我甯願被吃掉……」想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臉,深情雙眼凝視著臉紅的她……這讓朱玉臻的幻想又上升一個等級。

「小老闆不吃人,我相信他和你們一樣是人。」一道低沉帶笑的男聲渾厚有力的響起。

「不不不,小老闆不是人,他是神,是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我……咦!你是誰呀?」朱玉臻驀地一怔,表情微愕地看向倚靠門板的斯文男子。

一身體閑的打扮,鼻樑上掛著名牌眼鏡,俊雅的面容帶著淺笑,像是一名長年浸淫書海中的學者,氣質溫和如煦陽。

給人的感覺是無害的、親切的,讓人一見他的笑容就忍不住苞著嘴角上揚。

「陸大哥,你幾時回國的,怎麼不叫我到機場接你?」何桃花一回過頭接觸到那張熟到掉渣的笑臉,忙起身相迎。

「剛到,搭今天的飛機,而且還帶了朋友,所以就沒知會你了。」他習慣性摸摸她的頭,當她是當年一臉稚氣的小妹妹。

「朋友?」她偏過頭,略帶疑惑。

陸清寒鏡片後的眸光微微一閃。「我讓他去停車了,幾年沒回來,台北更加擁擠了。」

「應該是你懶得找停車位,才把停車一事丟給朋友煩心吧!」

「知我者,桃花小妹也,陸大哥我愛死你了。」他一勾手,笑著將長臂勾在她肩上,拉近,一副感情深厚的樣子。

「少來了,你最愛的是自由,沒人管你最好了,還有,不要隨便勾肩搭背,你不是我的菜。」她拍開他的手,一副嫌棄樣。

「說這話真教人傷心呀!枉我這些年最牽掛的人是你,常常想著小桃花又換過幾個男朋友,又傷了幾個男人的心。」他半開玩笑半關切的說道,他內心當她是自家小妹。

何桃花扁嘴瞪他。「你非在我傷口上撒鹽,我痛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真的痛呀!來,我惜惜,心疼吶!陸大哥的懷抱永遠為你敞開。」他故作大方的張開雙臂,一臉真摯情意。

「別逗了,剛回來就趕緊調整時差,老闆擱下的工作快堆到天花板了,你盡快處理了,我也好向進原料的廠商交代。」沒店裏的公章她沒法提錢付貨款,都拖了大半個月。

「桃花妹妹,你好歹讓我休息一下,別急著操死我,我身體虛弱……」唉!美好的悠閑日子就要遠離了,進入兵荒馬亂的戰國時期。

「跑五百公裏馬拉松還能跑出第三名優秀成績的人,好意思裝虛弱,叫我大熱天的在太陽底下瞎找路。」一道清越嗓音微帶調侃地輕揚。

這聲音……這聲音……何桃花的背脊微微一僵,臉不自覺的繃緊,未見到來者先聞其聲,心底的某一處就乍然被觸動。

她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麼,只是突然感到一股怒意由身體深處升起,令她直覺地想逃避。

「呵呵……咱們是什麼交情,這點小事何必放在心上,你比我更久沒回國,認認路也是好的,省得改天迷路了。」陸清寒一掌拍在進門的好朋友背上,展現熱情道。

「我不是回來玩的,你曉得……」要不是他的請托,自己大概近鄉情怯,沒那麼早放下一切隨他歸國。

熟悉的環境變得陌生了,曾經的小巷道如今已是大馬路,再也找不到記憶中的模樣。

他……有些迷茫,自己是不是回得太晚了,物換星移,人事全非,當年的愛情已淹沒在高樓大廈裏。

「你呀!別老是這麼嚴謹,放鬆點,太過死板可會嚇著我可愛的員工們。來,我替你介紹,這位是我們店裏最甜美可愛的桃花妹妹,她負責管錢,你的薪水還得由她發……」

「……桃花」他一怔,目光從好友身上移過去。是她嗎?他沒看錯?

「桃花來,他叫穆幽華,是我從美國請回來的形象顧問,我們店裏糕餅的銷售額逐年下降,所以我找了朋友幫忙,百年老店要是垮在我手中,我爺爺的爺爺會從墳墓裏跳出來,揪著我耳朵大罵不肖子孫。」

「……」何桃花的表情木然,看也不看小老闆專程請回來的精英。

陸清寒似乎沒察覺兩人之間的不對勁,逕自滔滔不絕的說著,「……以後大家要在一起工作,就要相親相愛,同心協力,把糕餅店的生意提升,在國際上也要創造佳績……」

「小老闆,我今天要請假。」何桃花卻低下頭,聲調平得沒有半點起伏。

「請假?」他一愕。

「看到髒東西,不舒服。」他怎麼敢、怎麼敢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她面前?何桃花說完,迅速拎起包包,大步走出辦公室。

「咦?什麼髒東西,哪有……桃花妹妹……怪了,竟說走就走,不像平常的她……幽華,我跟你說,我……」陸清寒一臉困惑,望向好友要說話時,卻只見到對方的背影,「呃!有古怪,他怎麼也走了,難道……」他眉頭一皺,陷入深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7:56:29

第二章

「桃花。」

沒聽見、沒聽見,人聽不見鬼說話,她耳朵只聞人語,不與非人類的鬼魅打交道。

撒鹽撒鹽,用桃枝驅鬼,再多貼兩道符降魔除妖,她就不信敢有惡鬼敢頂著大太陽現身。

哼!她名字是鬼能喊的嗎?他滾吧!不見那麼久,現在也不用見,他最好滾回地底找他那些兄弟,恕她九泉之下不與他同行。

身後的聲音喊得越急,前頭的何桃花走得越快,面無表情,兩片嘴唇抿得快成一直線,渾身透著生人勿近的戾氣。

「桃花。」

叫魂呀!都已經不理他了還跟什麼跟,路那麼大條幹嘛跟她走同一條,他不知道「不熟」的人走在一塊會產生誤會嗎?各走各的才是正道。

她現在正處於大姨媽來前的暴風雨期,脾氣不是很好,最好誰也別來惹她,否則……

「何桃花。」

耐性不足的她冷著臉停下腳步,左肩的包包改換到右肩,皮笑肉不笑的回身故作張望。「是哪隻鬼在叫我呀!本人八字重,有桃花仙子護體,爾等小表有多遠滾多遠,別自找苦吃,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桃花,我知道你對我有諸多不滿,我可以解釋,當年我……」他當年沒當面和她道別是有原因的。

穆幽華想說明當時不走不行的原因,可笑得冷冷淡淡的「故人」不給他機會。

「哎喲!原來是穆顧問,抱歉剛才沒看到,大熱天的也出來散步,你辛苦了,慢走,不送。」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識相點,別來糾纏!她冒火的眼如此說道。但臉上平靜得無風無雨,明明是三十六度高溫卻給人寒冬將至的錯覺。

「桃花,別當我是擦身而過的陌生人,這樣我會很難受。」他的心像被無形的手揪住,隱隱發痛。

「我看穆顧問你是中暑了,台灣的氣候實在不適合你,要打道回府嗎?我非常樂意替你訂機票,分內之事無須言謝。」她的笑,很假,像戴了層面具。

「我不是不回來,而是有困難,我寫了無數封信,你都沒收到嗎?」他一直在等,等她的諒解。

她全撕了,一封也沒有!

「穆顧問額頭在冒汗了,是做了虧心事不舒服,還是身體不適?我看你還是快點走,別杵在這裏。」

看她一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穆幽華不由得苦澀一笑。「你不原諒我情有可原,誰教我走得太匆忙,未能遵守和你的約定,你怪我我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還能說上一大串,莊孝維嗎?「天氣一熱腦子就發暈,果然瘋子也特多,自言自語還能說得如此痛快,真是國家將亡,必有妖孽。」

「桃花……」

何桃花杏眸一揚,語調冷得像雪,「穆顧問,明明不熟硬要裝熟,這就有點過分了,你這樣糾纏我,令我很不舒服,以台灣現行法律我可以告你職場性騷擾,你不想被告吧!」

他苦笑。「桃花,你別真把我當陌生人,好嗎?我不是有意傷你的心,這世上我最不忍心傷的人就是你……」

「停,穆顧問,你的肺腑之言肯定搞錯對像傾訴了,我不認識你,今天是初次見面,幸會了,再見。」說完,她扭頭就走。

何桃花不高,中等身材,不穿高跟鞋時,號稱一百六十公分,實際身高省略不提,但勻稱的體型使她身材顯得修長,走起路也是搖曳生姿。

可當身邊站了棵大樹,相差二十公分的差距,就令她看來有些小鳥依人了,更別提兩人外貌都很出色,一前一後的走著,特別引人注目。

但何桃花外表清妍靈秀是騙人的,事實上她是脾氣欠佳的母恐龍,不僅會噴火還一身尖刺,誰靠得太近誰倒黴,她一發火會吃人,屬於肉食性動物。

反觀面容清俊、滿臉謙和的穆幽華是不折不扣的拿食男,他說話不快,溫溫和和的,不容易生氣,品性好得足以頒發「典範」獎盃,從沒見他氣急敗壞揚高聲量與人惡言相向。

兩人的個性正好相反,一個外表纖細卻火爆,活脫脫是一根辣得教人喊救命的朝天椒,一個是溫潤如玉、謙遜有禮的參天古松,怎麼看怎麼不搭軋,活似兩個世界的人。

不過教人意外地,這樣的組合看來並不刺目,還有點賞心悅目,雖然現下兩人神情僵硬了些,但嬌柔與剛直並濟的畫面看起來就是舒心,好像他們理所當然就該這樣在一起。

「桃花,不要仇視我。」長腿一邁,穆幽華眼神沉痛地擋在面前。

她在笑,卻笑得彷彿吸人血的吸血鬼,讓人冷得發顫。「我跟穆顧問並不是很熟,你說的話太深奧,我聽不懂。」

靜靜地看著她,他有很深的無力感。「不能好好地說句話嗎?我真的有很多話想告訴你。」

每個人都有他與生俱來的坎,過不了也跨不過去,何桃花便是他放不下的坎,時時刻刻存在於心中,一直提醒他她的存在。

「錄音吧,我有空再聽。」她擺明了連多說一句話都不願,冷淡有餘,熱情缺貨中。

「桃花……」

何桃花手腕一揮,止住他的話。「不要再跟著我,不然我報警捉你。」

他眼神一黯,略顯蕭瑟。「我的離開真讓你痛恨至此嗎?」

她不回答,漠然地推開他,拒絕的意味著實傷人,徹底給人重重一擊。

無奈又不捨的歎息聲幽幽響起,令何桃花看似波瀾不興的神色微微一僵,心底有個微弱聲音叫她停下,但她修齊的指甲硬生生戳入掌心,微痛,卻教人清醒。

千萬別相信他,男人都是擅長花言巧語的騙子,人是自私自利的,不會有人愛別人比愛自己更多,天長地久、山盟海誓是用來騙無知小女生的,她是有見識,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女人,不上他的當!

可男人的出現令她止不住的心煩,特別是發現對方仍跟在她身後。

「該死的天氣,存心想熱死人,再不下場大雨,人都要蒸發掉了。」還跟?嫌她不夠煩呀!

心情煩悶的何桃花索性躲進一間冰店,電動門一開,迎面而來的冷氣消了不少暑氣,也讓頻臨爆發的火山點稍稍地降溫了些。

「兩碗紅豆牛奶冰。」

穆幽華的聲音先一步響起,點了她愛吃的冰品。

即使過了多年,當年的女孩還是一如往昔,喜歡的東西沒什麼變動,買衣服只去固定的那幾家,對食物仍是堅持,對百吃不厭的老店死忠,討厭流汗,不做被曬幹的魚。

其實何桃花沒變,變的是環境,她只能努力融合,但骨子內的頑固仍是存在,而且堅決的豎起保護網,不讓別人有機會傷害她。

「多事。」她咕噥著。

口味未變,他輕揚嘴角。「桃花,我很想你,在離開你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聽若未聞,等著店員上冰的同時低頭玩手機。

「也許你不相信,但我從未忘了對你的承諾,所以我回來找你了。」這一段路不算長,他卻走了十年。

海洋的相隔阻絕不了他對她的思念,十幾個小時的航程對他也不是阻礙,以他的經濟能力隨便跳上一架飛機都能飛回台灣見她。

但是擔心她的態度,他卻步了。他最明白,她會被傷得多深,又會多固執拒絕他。

那一年,他是無法不走。

他的父親曾隸屬海軍,官階上尉,過世的原因是有一巡航艦遇風浪擱淺,船底破了個洞,情況十分緊急,船上官兵紛紛跳水逃生,接獲救難通知的父親奮不顧身地出動了,與狂風惡浪搏鬥,奮力救起十餘名官兵,誰知到了最後竟體力不支,被海浪捲入海中。

搜救部隊搜尋了三天三夜才在外海的淺灘發現父親被海水衝上岸的屍體,父親四十歲不到便因公殉職。

雖有可觀的撫恤金,他母親卻一直走不出父親已死的打擊,鎮日憂傷地想搬離傷心地,但顧念尚在唸書的他而打消了念頭。

直到幾年後母親遇上了初戀情人,為了不留遺憾,她毅然決然為愛遠走他鄉,和第二任丈夫定居美國,切斷對台灣的留戀,也堅持要帶兒子走。

他不想走卻不得不走,母親的喪夫之痛他最瞭解,唯有離開她才會放下,重新尋獲屬於她的幸福。

冰送上桌後,穆幽華很自然的把紅豆舀到她的冰上,像以前一樣。

「穆顧問,我們真的不是很熟,我對吃你口水這件事興趣不高。」他是怎樣,不熟硬要裝熟,他們沒要好到能共吃一碗冰的地步……嘴巴這樣講,內心卻因他記著自己的喜好而有些觸動。

見她想吃又故意撥到一旁的嫌棄樣,穆幽華好笑又心酸,「我還沒吃過。」

她喜歡紅豆,紅豆冰加煉乳更是她的最愛,常常叫一大碗吃到撐,鬧肚子疼。

不管她要不要,他一碗紅豆牛奶冰現在只剩下清冰,大部分的紅豆全被他一匙一匙地舀到她冰盤上,看著她,沒味道的清冰他也能吃出甜味。

「穆顧問,以後請你別自作主張,我在糕餅店工作,紅豆餡吃到快反胃了。」別以為捉到她的弱點,她可以半年……不,三個月……三個禮拜不吃紅豆。

見她皺著小臉逞強的樣子,他忽然很想笑,只能硬生生的忍住。「嗯!我下次弄少一點,冰吃多了對女生的身體不好,你有經痛的毛病……」

何桃花冷冷一揚眉。「穆顧問,我是女人不是女生,還有,不要越界了,我身體好不好輪不到你來管。」

「我是關心……」看她又低下頭吃冰,擺出不理人的架式,他澀然一喟。「桃花,我們之間真的有必要這麼生疏嗎?我對你而言不是陌生人。」

「請叫我何小姐,謝謝。」她依然不冷不熱地拉出一條海溝的距離。

不是陌生人難道是親密愛人?他未免太厚臉皮了。想到關鍵字,何桃花要自己冷凍、冷凝起心。

「桃花……」他輕喚。

「何小姐。」她糾正。

「小桃。」穆幽華目光飽含溫柔的凝視曾經許下海枯石爛諾言的女子,不曾消失的深情在心底翻動。

何桃花卻地擱下舀冰的湯匙,杏眸火花迸射。「你到底想幹什麼纏著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想和你重新開始。」等了好些年,他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

「我有男朋友了。」被騙一次是天真,再被騙一次就是傻子,連她都要瞧不起自己!

「分了。」他有第一手資料。

誰出賣了她?她眼角微抽。「分了不能再找嗎?你不曉得我換男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隨便伸手一招就有一堆男人排隊。」

「但是你找不到比我更愛你的男人,他們無法走入你的心,讓你露出真心的微笑。」他看過那美得無邪的純真笑容,所以他心疼,心疼現在築起高牆、戴著假面的她。

何桃花悄悄地咬了咬牙,吃冰撲滅體內的怒火。「我不需要太愛我的男朋友,我只要說話算話,不心存欺騙、背叛我的男朋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7:56:44

一句「背叛」相當十顆黃色炸彈的威力,當場壓得穆幽華喘不過氣來,心口沉重得幾乎呼吸停滯。

他怎麼會忘了她最恨的是不守信,即使是無心的,仍是她心中的一道傷痕,那年的事深深劃破她的心,就算傷好了也會留下疤,清清楚楚地留在心上。

「我有留下一封信給你……」

她倏地起身,掏出錢包。「我頭痛、背痛、神經痛,我先走了,不奉陪,穆顧問請慢用。」

「桃花,把錢收回去,我不會讓你付帳。」他難得強硬,不容拒絕。

何桃花將捏在手上的百元鈔放回小錢包,看也不看他一眼地走出冰店,店外的熱氣一襲來,莫名的火氣又上揚,怒焰一發不可收拾地直衝天際。

「我送你。」隨後趕上的穆幽華走在身側,以高大的身形替她遮陽。

「不用,我認識路。」他不招惹她很痛苦嗎

「我堅持。」他有他的固執。

她很生氣,氣得手握成拳。「太閑了就去做義工,我還沒老到要你扶著過馬路,日行一善的童子軍先生。」

「我希望一直到老都是我牽著你的手漫步林蔭大道。」不論去哪裏他都願意陪著她。

「……」何桃花氣到說不出話來,又大又圓的眼兒閃過一絲脆弱的悵然。

不去愛就不會受傷害,不去愛就不會受傷害,不去愛就不會受傷害……她不可以動搖,她做得到,不去愛就沒人傷得到她,她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哎喲!這不是穆家的小華嗎?幾時回來的,怎麼沒來美花姨這裏坐坐,瞧瞧你長得又高又結實,真的長大了,美花姨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沒看見我、沒看見我,我是隱形人,渺小得如同沙粒,快點把我忽視,你們談你們的,愉快的敘舊,千萬別扯上我……

何桃花口中唸唸有詞,像在作法,故意縮起身體只希望美花姨什麼都沒看到,兩腳走得極快毫不遲疑,想快步地通過地雷區,免得被炸得屍骨無存。

可是她的動作還是不夠快,美花姨眼角依然瞟見她,裏內的小事大事全在她掌控中。

「桃花呀!走得那麼快幹什麼,來來來,來跟美花姨聊聊天,許久沒瞧見你們這對小情人出雙入對了,想想還挺懷念的。你那時背著書包,穿著高中制服,跳到小華背上要他背……」真快呀!一眨眼工夫,成天胡鬧的小丫頭也長成漂亮的小女人了。歲月不饒人,她都被這些孩子追老了。

「不是小情人,美花姨,我要趕著倒垃圾……」她找著借口想開溜。

「今天垃圾車不會來。過來,小倆口又鬧彆扭了。」美花姨一手拉一個,三人就在她家門口栽種的五十年龍眼樹下,容得下七、八人一同泡茶的木雕茶几旁齊齊落坐,一個也不讓他們跑走的拉緊。

有意無意地,她做著和事佬,製造協調機會。

「美花姨!我真的有事……」何桃花一臉忸怩,坐不住地望望美花姨又瞪瞪神色淡定的前前前……男友。

沒錯,他們的確有過一段很蠢的感情,那又怎樣?早就是沈到海溝裏的過去式了,那麼久遠的事誰還記得住,他不過是前男友「其中」的一個,沒什麼大不了,該忘的她早忘得差不多,無須再提起。

「桃花,你逃得夠久了,別忘了張大師說過什麼,你這一輩子欠下的情債太多,要記得還呀。」美花姨勸著。

前生債,今生還。

今生不還來世還,一樣逃不過。

「……」算命師的話哪會百分百的準確,聽聽就算了,當不得真。

「真正愛你的男人擺在眼前不去捉緊,錯過了就沒了後悔藥好喝,別跟自個兒嘔氣,平白浪費老天爺送給你的好機會,又糟蹋人家的心意。」小孩子不會想,要她美花姨多提點提點。別跟自己過不去,人生苦短,要懂得把握時機。

「美花姨,我要回家洗衣服。」何桃花一臉倔強。美花姨說什麼她聽不懂,也不想懂,後悔就後悔唄,總好過傷心。

見她不受教,一副固執的死樣子,美花姨換個方式勸說。「一個人孤伶伶的曬衣服、收衣服有什麼樂趣,有個人陪在身邊才不寂寞。」

桃花的外公外婆是福薄的人,好不容易撫養外孫女成人便相繼辭世,讓桃花孤孤單單,大家看了都心疼,原本三層樓,四、五十坪的房子只剩桃花一人居住,說不寂寞才奇怪。

她曾提議把房子賣了,或是租出去,換間小一點的屋子住才不至於感到孤單,可是桃花捨不得和二老同住的回憶。

「我養條狗。」她賭氣地說道。

「呿!養狗哪有男人好,不能跟你說話不說,更別提替你做做家事什麼的,你還得反過來照料它,幫它掃大便、餵它吃狗食。」伺候動物吃喝也不輕鬆,還是有伴比較好。

「狗很忠實,叫它坐就坐,叫它停就停,不會頂嘴,不會唱反調……」何桃花最後一句說得很重。「就算主人不要它也不會棄主而去,丟得再遠還是會自己跑回來。」

聞言,美花姨更加無奈。「桃花,你怎麼就老記著那回事,小華不是跟你解釋過了,他是身不由己……」

何桃花脾氣上來了,話說得有些衝。「美花姨,我和你口中的小華不熟,請你別動不動就講得我好像跟他很熟似的,他尷尬,我也不自在,大家見面都難堪。」人不如狗,狗忠心,一心護主;人只會反咬一口,讓人痛不欲生。

「你這孩子偏就想不開……」腦子打結了,沒得救。「小華呀!我們桃花就是這拗脾氣,搬顆石頭來敲也沒用,你以後就辛苦點,讓著她一點。」

何桃花重重的哼了一聲。

「是的,美花姨。」穆幽華看著掛在心尖的人兒,面色有難掩的心疼。

「她這些年過得苦,你一定要體諒,一個太硬一個就要退讓,硬著來走不了長久。」她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明白。」他一頷首,表示明瞭。

明白個鬼,他們自個兒說得高興,休想她配合。何桃花冷著臉,悶不吭聲。

「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外國的月亮再圓哪有故鄉的好,幸福裏的土地香,水甜人情暖,還有離不開泥土的小花兒等著你呵護。」美花姨意有所指,拐著彎替某人問。

瞭然於心的他順勢一答,「不走了,我打算把國外的事業重心移回台灣。」

他在美國的形象公司規模雖不大,員工大約也有二十來人,以華裔居多,口碑向來不錯,深受業界讚許。

他這次回來已有準備將美國的公司交給下屬負責,自己在台灣發展。

「聽到沒,桃花,小華說他不走了,你呀!別板著臉給人家看,能在一起就是福氣,不要老是……呢,你們年輕人說的什麼……啊!傲嬌啦!這年頭扛不到比他對你更好的小夥子,事事為你著想……」美花姨苦口婆心的勸道,希望小倆口早日化解心結,重抬往日舊情。

小孩子不懂事,老往牛角尖鑽,美花,你就幫我多看著她一點,別讓她越走越偏了一桃花她外婆臨終前說了這一段托孤的話,她哪能不幫襯點。

「美花姨,我肚子痛,你們慢慢聊,我回去蹲馬桶。」一直在不想聽的話題上打轉,何桃花臉拉得更長,一臉便秘的走開,誰也拉不住她。

「這丫頭怎麼就這麼死腦筋,講都講不通……」她要真肚子疼,她裏長的頭剁下來給她當椅子坐。

看著越走越遠的背影,見鬼似的鑽入一扇縷花鐵門內後落鎖,美花姨不勝敬呼地歎了一口氣。孩子長大是越來越難勸了!

「美花姨,不急,我剛回國,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你別逼她了,讓我們有時間喘口氣。」兩人的見面太突然了,連他都尚未準備好,更別提是她。

「你喲!不是美花姨要說你,做事太溫吞了一步調慢得教人心急,要是她又交了新男朋友,你回來有什麼用?想看人家卿卿我我,你在一旁暗心酸?」真是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美花姨除了為人熱心、急公好義,還熱中做媒和充當紅娘吧!這些年都是她充當眼線,將桃花身邊發生的大小事--告知遠在他鄉的穆幽華。

譬如這一回何桃花又主動和「新好男人」張志輝分手,美花姨雖然無奈,卻也為穆幽華鬆口氣,趕忙打了越洋電話到美國,要他趕快回來「乘虛而入」。

原本他還有些猶稼不決,該與不該還在進行拉據戰,正巧多年好發陸清寒開口邀約,加上對方聽了他遲疑的原因後給的一句話,他才決定放手一搏。

「難道你要等她嫁人生子了才來後悔一時的膽怯?」一句話嚇出他一身冷汗,他為此夜不成眠地連連作惡夢,唯恐真應了那句「來不及」。

但是誰也料不到他回國第一個見到的故人竟是她,而且就在好發需要他出力的百年糕拼店裏。

他楞住了,心裏有說不出的激動和惶恐,萬般滋味縈「!胸口,不斷想著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直到再見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想得心都痛了,他恨自己愚蠢如牛,竟然拖了這麼多年,白白浪費這歲歲年年。

沒有什麼比面對面更能表達真心,他以前太被動了,以為寫幾封信就能化去她的不滿,寄了機票給她,她便會飛奔到他身邊接續末完的戀情。

他,傻得可悲。

「不會的,這一回我會守著她,就算她趕我也不走。」他下定決心了,不再讓她為愛受傷。

「好好好,這句話才像是人話,美花姨幫你幫到底。」她當「抓耙仔」當得很得心應手,專門出賣桃花的小秘密。「對了,你回來要住哪?」

「朋友幫我找了間公宮,暫時先住那裏,等過段日子再買間房子。」事有輕重緩急,先幫好發搞定了公事再說。

「別忙別忙,我有更好的地方讓你住。」她故作神秘地一眨眼。

「美花姨的意思是……」

美花姨食指一指,指向一問院內栽種紫荊花的空屋。「老陳一家子搬到巴西挖鑽石了,房子空看也是空看,與其留看養蚊子造成登革熱,不如把它租出去,一舉兩得。」

「陳伯伯同意出租?」他記得陳家是有錢人,不缺這點小錢。

「我是裏長,我說了算,而且天高皇帝遠的,老陳哪曉得我對他的房子做了什麼,你盡避住下,有事我負責。」美花姨拍拍胸脯保證,頗有女流氓女豪傑的氣概。

穆幽華淺笑不語,眼中流露出一絲欣喜,他目光落在老陳家的鄰居,那一幢油漆有些褪色的三層樓透天膺,半瞇的眸閃著笑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7:57:33

第三章

「餵!穆幽華,你數學作業寫憲了沒?借我抄。」略帶嬌蠻的女生很不客氣地踢前面男生的椅子。

「口夷!你還沒寫?待會就要交了,你來不來得及。」一轉身,大男孩處在變聲期,聲音粗得像鴨子。

「我不會寫嘛!而且我要打工,哪有時間算難得要命的三角函數。」她比較笨嘛!不像優秀的哥哥姊姊那麼聰明,從小就年年考第三?

一臉稚氣的何桃花文科強,數理差,考試成績永遠在第十名到十五名間,不會太好也不會太差,維持在水準內。

可是在早就離開她的父親眼中,這樣的成績是不及格的,沒有前三名都算不用功,而且第二、三名算是差強人意,還需要再努力,有進步的空間。

而覓得第二春的母親只會冷冷的說一句,「這樣的分數能拿出來見人嗎?別說你是我的女兒。」

因為她不夠優秀,所以他們都不要她,在外人面前,從來不承認有個「丟人現眼」的女兒。

「你下次跟我說,我教你寫。」穆幽華笑得關糊糊,太陽曬出的深蜜色臉龐微微泛紅。

她一聽,眼瞇瞇地直笑。「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幫我當值日生還昔我倒垃圾?」

「因為我…很很喜歡你……」一說完,他又滿臉通紅,可愛得讓人想掐他一下。

「那你要不要當我男朋友?」她正好也看他很順眼,很想占為已有!

「可……可以嗎?」他喜出望外,驚喜得舌頭打結。

她用力的點頭,眼中有少女最澄淨的純真。「為什麼不可以為我也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那一種。」

他們同住在幸福裏,從幼稚園就認識,一路向班到國中畢業,因為年頭生、年尾生的因素相差一歲,但實際上穆幽華只大何桃花五個月,兩人也算青梅竹馬。

直到上了高中又同班,他們才正式成為男女朋友,在當時保守的校風下,他們交往得很低調,常偷偷摸摸地約會,放學後的校園內,很多地方都留下他們相愛的足跡。

很順利地,兩人升上了高二,因為分組的關係,兩人不同班感情卻不受影響,那一年的開學,操場上飛來了好多腹部通紅的蜻蜓,把校園染上淡淡的秋紅。

「這送你。」

「什麼東西,神神秘秘藏了老半天也不讓我看……啊!你送我蟲子一」她嚇得小臉沒了血色,差點甩手丟掉。

「你看清楚了,小桃,這是竹子做的蜻蜓,不是真的蟲子,你別怕。」他輕擁著她肩膀,小聲的安撫。

「竹蜻蜓?」看起來好像真的,嚇了她一大跳。

「你看是不是做得很像,滿天的蜻蜓就像我滿滿的愛,只給你一人。」他說時有些臉紅,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沒騙我,只愛我一人,不會有別人?」她想有人疼、有人愛,有人永遠陪在她身邊。

「嗯!只愛小桃,你是我心裏一朵開得最燦爛的桃花,我愛你,一生一世,永不分離。」他要把所有的幸福都送到她手上。

「我也愛你,但是一生一世很長,你真的做得到嗎?」何桃花很不安。連爸媽都不愛她了,憑什麼他會愛一無是處的她?

穆幽華低下頭,笑著吻住她。「相信我,小桃,我會讓你當世上最快樂的新娘子,像蜻蜓一樣喜悅的飛上天空。」

那一刻,她相信他了,願把最純淨的感情交給他。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蜻蜓只在夏末秋分出現,它的生命短得只有一季,在短暫的自由飛翔後,等著它的是滅亡,穆幽華的一生一世比蜻蜓壽命還短暫。

她失去了他,而這消息還是從別人口中知道。

「口夷!你不曉得穆幽華出國了嗎?虧你還是他的女朋友,他卻沒告訴你?前幾天他媽媽來辦休學你沒瞧見呀」一個暗戀穆幽華的女生酸溜溜的嘲諷,暗暗地把一封穆幽華托她轉交的短信捏皺,扔進垃圾捅。

虧你還是他的女朋友,虧你還是他的女朋友,虧你還是……何桃花一瞬間臉白得跟紙一樣,傷了很重,同學的一句嘲笑話語像根利箭狠狠穿透她的心……

說著一生一世,那個是她男朋友的男孩,他欺騙了她,用抹上糖粉的毒藥騙了她,他……一定在大笑著吧!笑她真好騙,三言兩語就被他騙得團團轉,天真的相信有人真心愛著她。

不了,不再愛了,誰說愛她都不信了,她是連爸媽都不要的孩子誰會要她?她怎麼就這麼傻,自欺欺人。

從今天起,她只愛自己,別人休想再來傷害她,她何桃花不再相信愛情……

「桃花姊,桃花姊,午休時間已經過了,你快醒醒,別再睡了。」

被猛地一推,趴在桌上睡午覺的何桃花神色茫然地睜開眼,一時不知身在何處,胸口的疼痛似在提醒她剛作的夢。

淡淡的糕講香氣飄來,有她最喜歡的紅豆甜香,她吸了口氣,漸漸回神,記起她已是二十七歲的女人。

原來她真的欠了不少情債,因為年少的初戀使她不敢再愛,對曆任男友們一直採取保留態度,只肯享受他們的給予而不願付出,逼得他們一個個出軌,投向別的女人懷抱。

這個夢告訴她,她以前所沒察覺的真相,她的無心真的傷了很多人,他們想愛她卻不得其門而入,最後只能選擇放棄。

那算命師還算得滿准的,看來她不做點補償不行,正緣不來還會被爛桃花纏到死,想想真不甘心。

不過,要從哪一任男友開始呢?和他們一分手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她哪還記得住他們的長相和聯絡方式……

「桃花姊,你又恍神了,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朱玉臻十分有八卦精神。

「我在想我的男朋友……」們。

她不經意地說出正在苦惱的事,想著什麼樣的補償才是他們需要的。

「什麼,桃花姊你又交男朋友了?」朱玉臻嗓音奇大,一揚聲,所有人都聽見了。

包括臉色一下子刷白的穆幽華,他一臉錯愕地轉過頭,看向托著眠發呆的女人。

何桃花沒好氣地一悴。「你當我是男人的夢中女神呀,哪可能才丟了一個又來一個,你桃花姊年老色衰了,沒你們這些年輕妹妹搶手。」

「才怪,桃花姊的皮膚比我們還水嫩,水汪汪的大眼像會說話似的,加上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像高中女生,你說你才十八還真沒人不信。」教人嫉妒死了她的好膚質,不用上妝也粉嫩粉嫩地,活似一拍就破的水蜜桃。

「謝了,這把年紀還得到小臻妹妹的讀美,我晚上回去可以美美地睡個好覺,順便作個好夢。」何桃花邊笑邊回應,模樣愉快。

「桃花姊在作夢前先為我解惑一下,你剛才在說什麼男朋友,是你春心又動,還是又有人追了……哎喲!打我頭會變笨的。」朱玉臻抱頭低叫,桃花姊每次都用偷襲這一招,真是太卑鄙了。

這時的穆幽華已走到兩人身後,假意正在翻閱糕餅店糕講目錄,看看哪個地方需要改進,實則在偷聽女人間的悄悄話。

「把腦子用在正途,少天馬行空的亂想,我前些日子去算命……」何桃花覺得沒什麼好隱瞞,店裏大多數人都有自己的戀愛史,她也順口把算命師對她說過的話重複一遍。

「呃,沒想到桃花姊造了這麼多孽……」見她又有動作,朱玉臻眼捷手快,檔住頭忽地跳開,笑咪咪地扮了個鬼臉。「打不到了吧!這次我學聰明了,不會傻傻地挨打……呢…」

太過分了,用橡皮筋彈人。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哪能全怪在我頭上咦!誰在我電腦鍵盤底下塞了一張紙?」有沒有公德心呀!紙屑亂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7:58:04

等等,這上面的人名有點眼熟,陳富貴、周大同、李天浩、余文惴啊!這些不是她百思不得的前男友名單,一個個還註明了地址和聯絡電話。

有點詭異。

知情的人不出三個,她、明月、算命師…呃,再加上美花姨四個,應該沒人會這般無聊把人名做成表格,工整地打印出來,然後偷偷放在她桌上。

想想還真的有些毛毛的,這位「某人」未免太神通廣大了,連她的小秘密也知道。

「桃花……」

「何小姐。」何桃花一張笑臉驟變,不苟言笑的冷著聲音,一反她平日的開朗熱心。

穆幽華好笑地改了稱謂,「何小姐,不知你晚上有沒有空,我想--」

「沒空,等世界末日那天再說。」她說得很快,好像和他多說一秒的話嘴巴會爛掉。

「我的意思是--」他話到一半又被截斷了。

「穆顧問,我很忙,沒事請自便。」她搶過朱玉臻手上的出貨單,做著記錄。

「我……」

「你檔到光了,麻煩讓讓。」其實她頭頂有盞日光燈,照得可亮了。

穆幽華站著不動,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寫下一行字,放到她面前。

「我不收情書,你費心了。」她看都不看地掃到一邊,準備揉掉它。

「看清楚了再丟,何小姐,和公事有關。」看她表情一僵,他差點笑出聲。

何桃花神色僵硬的瞄了一眼,然後……揉成團,往垃圾桶一扔。「店裏的原料存貨及訂單,你可以找你的好朋友、我們的小老闆要,我前兩夭把資料存到他電腦裏。」

不遠處的陸清寒接收到穆幽華的目光,以嘴形無聲地說出一我沒空,你自個兒看著辦,我幫你幫到這裏。

「小老闆說他沒空,叫你看著辦。」末了一句他沒說出口,暗笑在心。

她一記眼刀射出,很忙的小老闆正在偷吃魯肉豆沙餅,被她的眼神嚇得噎了一下趕緊喝水衝下,又一臉雲淡風輕的笑得優雅。

「其實這也算你分內的工作,店裏的糕講賣不好你也要負起相當的責任。」穆幽華看準她的責任心,補上一句。

消費者的購買慾不強,產品賣不到一定的數量,營業額下降,成本卻增加,這對百年老店的發展並不理想。

「我有責任?」她的主要工作是發薪水,要核算每一個人月薪已經很吃力了,難道還要她站門口拉客,看到有人經過就拉進店裏消費?!

看出她的不服氣,他反而笑了。「店裏的東西賣不出去等同沒有收入,不添加防腐劑的糕講不耐久放,時間一久發黴,你敢把產品賣給顧客嗎?這筆損失也得自己吸收,有出無入還有損失,形成負成長,你是管錢的,這難道跟你無關。」

收支不平衡,百年老店也將面臨資金不足的窘境,再加上國際原物料的節節瓤漲,麵粉、豆類、酥油之類的價格只升不跌,若是長期供需失調,糕講店沒進帳,員工的薪水從哪裏來。

現今的傳統糕講市場逐漸彫零,年輕一代的講求創新,他們不怕貴只怕不夠獨特,傳統大講不再吸引他們的目光。

所以陸清寒才以朋友身份拜託他改造一番老店形象,傳統加創新來個大變身,打出獨特風格,賦子老店新色彩。

「我聽懂了,用不著你多加解釋。」簡單一句話,沒錢做不了事,行銷產品才是當務之急。

何桃花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繃著一張臉像某人欠錢不還,冷暴力發揮到極限。

「那麼何小姐晚上有空嗎?我想我等不到世界末日。」他話中合著笑意。

她忍住賞他一拳的衝動,語氣平得沒有起伏。「聽到了,我會留下來加班。」

「我不習慣在夜裏工作,找間餐廳邊吃邊談,氣氛比較輕鬆。」他說謊了,他常常一天當兩天用,剛創業時曾有連續一個月睡在公司的經驗,拚命的程度讓不少人懷疑他會死於爆肝。

「你不習慣?」她眉毛一挑,顯然在竭力壓抑衝到頭頂的怒氣。「那剛好,我也不習慣餐廳的用餐氣氛,不如一個人一個便當,窩在燈光美、環境清幽的第一公墓解決算了,我們彼此遷就。」

「你怕鬼。」更怕無人的暗處和打雷。

她忽地笑了,嘴角勾成上揚弧度。「你果然對我認識不深,去問問店內的每一位員工,我何桃花怕過什麼,自從發現人心比鬼可怕後,我就什麼也不怕了。」

「桃花……」他不喜歡她此時臉上的笑,好像什麼也不在乎了,似乎這世上再也沒有值得她在意的事。

「七點,穆顧問,逾時不候。」她收抬好桌上的文件,將成堆的資料抱起,走向正襟危塵的小老闆桌前,重重地放下。

大夥兒看得出她火氣不小,可是沒人敢多問她,她一個轉身和別人聊得起勁,唯獨漏了眼神黯然的穆幽華,視若無睹地走過他面前。

她漠視他的存在,態度明顯得讓一幹同事不禁私下猜測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是過節,或是感情?

「哎呀!懊出手的時候就要出手,幹嘛老被她吃得死死的,談感情不講仁義道德,這年頭當君子不吃香,要狠狠的使壞,壞男人出頭,你太客氣她當你好欺負,會得寸進尺地把你給忽視。」陸清寒提供策略給好發。

本來約好了七點見,可是事到臨頭何桃花卻擺了穆幽華一道,她以手機打給同事說廁所的門壞了,她打不開被關在裏頭。

她算準了穆幽華也在,一聽說會一馬當先的衝到女廁解救受困的她。而根本沒受困、躲到一旁的奸詐女,於是趁他衝進廁所時便立即上鎖,將他反鎖在廁所裏。

想當然耳,他趕不上七點的約會,找到人來開鎖時,牆上時鐘的指針已走到九點,他失約了,她自然不會留下來等他。

何桃花不笨,只要冷靜地想一想就能聽出他的話漏洞百出,傳統大餅要改成原來的一半大小,直接找做講的師傅談即可,禮盒的變動是包裝部的事,與她何幹,她可沒本事畫出個嫦娥來,頂多從旁建議。

而且最後的決策者是小老闆,既然是陸清寒做決定,她出不出面都無所謂,她畢竟是員工不是老闆。

想通了這一點,她也明白是那兩個男人連成一氣、狼狽為奸,設個陷阱請君入甕。

她不是傻子,所以她把他關禁閉了,看誰還敢設計她。

「少說風涼話,你明知道我心裏有個人在,卻隱瞞不說把人藏在你們店裏,你真是好朋友呀!這麼玩我。」知情不報,肯定居心不良。

三杯黃湯下肚,向來謙和的穆幽華拉松系得規矩的領帶,小露性感的胸膛,話也變多了。

在繁華的都市裏,多采多姿的夜生活正要開始,陸清寒得知好發遇上慘況後,便熟門熟路地帶著好發走入這間不算太吵雜的酒吧,開懷暢飲,要令他忘卻白日的煩惱,此刻一聽穆幽華這樣埋怨他,他不禁為自己叫屈。

「冤枉呀!天地良心,我哪曉得你老掛嘴邊的那個人是我家的桃花妹妹,是你寶貝得從不指名道姓,要不我早把人打包送到你床上。」他這黑鍋背得冤呀!

「不是你家的,桃花是我的,還有,不許拿她開玩笑,桃花不是隨隨便便的女孩。」穆幽華表情有點臭,不滿好發輕俠的口氣。

「好好好,我不說她壞話,你滿意了吧!」陸清寒歎氣,真是死心眼的男人沒藥醫,人家才會不珍惜的冷眼相待。

穆幽華不吭聲,喝著悶酒。

「不過桃花交過的男朋友是十根手指頭也不夠數,你真的不在意?」他家的桃花妹妹桃花開得太旺盛了,砍了一棵又一棵,和他有得拼。

他是肉食男,無肉不歡,換女友是家常便飯。

久久未開口,穆幽華輕啜了一口酒,眼神扭郁。「是我先傷了她的心,她才想在眾多的男人中尋覓一個真心愛她的人。」

「你不是真心?」這家夥要敢玩弄桃花妹妹,他陸清寒第一個饒不了他。

穆幽華苦笑。「我是,但是她已經不相信了。」

人體器官最容易受傷的是心,只要傷過一回就難以痊癒,一道難看的疤時時提醒曾受過的傷。

「你沒解釋嗎?都幾年了,你們的結越纏樹緊,都快解不開了。」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兩人的結再不解開就要成仇了。

穆幽華臉色 - 黯,笑聲沙啞。「她不肯聽,叫我拿那些話去騙別人,她不會再上當。」

「嘖!你真慘,明明情深似海,心愛的女人卻不信你。」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悲慘的事嗎?

「她防備心很強,只要受過傷就不再允許傷過她的人接近她。」穆幽華怔怔看著酒杯。他雖是無心之過卻終究是犯了錯,沒得開脫。

「唉!喝酒不傷心,你就多喝點吧,醉在酒鄉裏,一醉解千愁。」陸清寒同情他,同時也有些幸災樂禍,看平日風吹不動的好友為情所困,看實是一件滿足他惡趣味的事。

「我從沒醉過。」他的好酒量是繼父養成的,繼父經營的是?酒廠,每天與酒為伍,他也因此學會喝酒。

「那今天就給我喝醉,而且要醉得不省人事。」陸清寒心生一計。酒後吐真言,就不信某人見到醉了的他不心軟,真是鐵石心腸。

「什麼意思?」穆幽華捧眉,瞧好友一臉賊笑,肯定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照我的話做準沒錯,害不了你。」抬頭溫和一笑,請走了某位有意投懷送抱的美女。

若是平常,他不介意左擁右抱,和美女共度美好一夜,可惜今天身邊有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也還得替桃花妹妹看緊他,免得好友酒喝多了,誤把馮京看成馬涼,把事情弄得更糟。

穆幽華揚了揚唇,不想照他的劇本走。「撞家的人擺得平嗎?他們開始挖牆腳了。」

一聽撞家人,陸清寒輕桃神色倏地一變,冷了幾分。「有幾個老頭子倒了,想把店裏的資金挖空。」

陸家的百年糕餅老店不單是陸家人所有,而是當年拿創之初有幾名股東增資,才有百年不衰的老字號,糕拼店他們也有份。

經過一代一代的傳承,打出名號的老店又開設十來間分店,並在一些百貨公司設櫃,「珍味齋」的名號十分響亮,因此設立了公司,股票上市。

何桃花待的是總店,少與其他分店往來,各分店有專門管理者,走前衛路線,反倒是老店一直維持傳統作風,員工們之間的相處像家人,偶爾打趣,互相調侃,不若分店采企業化經營。

但到了陸清寒這一代,有人不安分了,他姑婆嫁過去的撞家出了不肖子孫,竟人心不足蛇吞象地想香了整個「珍味齋」。

他的表弟鍾嘉銘便是養肥的毒蛇,暗動手腳,以為陸家的人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

「你做了什麼防範?」穆幽華直接問,他們想挖,陸清寒可不會任由他們挖,睡醒的獅子可是有一口利牙。

陸清寒淡笑著一挑眉。「我不是找了你嗎?你要做好我的防火牆。」

「我以為我只是形象顧問,負責挽回百年老店下滑的銷售量。」吃力不討好的事別找上他,他還有別的事要忙。

「口若!能者多勞,何況魚幫水、水幫魚,你不吃虧。」陸清寒眨著眼,笑得頗有玄機。

「你能幫我什麼?」一臉不信任,他想的八九不離十是見不得人的陰招。

「你醉了嗎?」他忽然有此一問。

穆幽華滿臉困惑。「沒有。」雖然他又喝了好幾杯。

「不,你醉了。」陸清寒特意強調,還把沒喝完的半杯酒往好發頭上淋下。

他表情微微浮現慍怒。「請問你在幹什麼?我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揍歪你的下巴。」

「你醉了。」順手解開他上衣幾顆鈕扣,再把他沾上酒服貼的頭髮弄亂,把好友弄成一副糟到不行的酒鬼模樣。

「然後呢」他還沈得住氣,沒動手揍人。

「送你回家。」自己做了缺德事,將來會下十八層地獄。

「送我回家?」穆幽華很不解,自己沒醉到分不清東南西北,不需要人送。

他詭笑著壓低聲音,「聽說你的芳鄰姓何名桃花,人長得跟花一樣美麗。」

「所以……」

「所以我送你回家卻敲錯門,送錯了床,接下來不用我教了吧?」一男一女獨處一室,幹柴烈火……

眸光一閃,穆幽華頓然了悟,頭一沈往身邊好友肩上一靠。「我好像喝多了,頭有點暈。」

「很好很好,有演戲的慧根,不過不夠醉。」要騙人先騙倒自己。

穆幽華主動地喝了烈酒,「我醉了。」

陸清寒咧開一口白牙,讚許的點頭。「有上進心,不錯不錯,琢磨琢磨還能成為個才。」

「陸小寒,我喝醉了,你可以送我回家。」他兩眼異常清醒,透著一抹銳芒。

「記得喝醉的人是完全沒有理性可言,你要撕開文明的外衣,化身成為一頭野獸,朝獵物撲咬過去,你咬住了不鬆口就是你的,今晚不當君子,你是被獸性控制的野獸。」

陸清寒打好了算盤,好友藉酒裝瘋、酒後亂性,生米煮成熟飯,看他可愛的桃花妹妹還往哪裏逃。

呵……怎麼心腸有點黑呢?還真應了剛回國時聽見桃花的那句話,他不記仇,真的,只是小小的腹黑,想回報一二而已。

「廢話真多。」穆幽華率先走出酒吧,頭不暈、目不眩,走得筆直。

隨後追上來的陸清寒一手搭上他的肩。「別忘了感恩呀!我的點子是死了幾億個腦細胞換來的,你一定要成功,不要拖累我。」

「誰開車?」他一身酒氣,若半路遭到臨檢,下半夜就得在警局度過。

「當然是……計程車。」陸清寒指向排班等候的小黃。

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他們是良好市民,怎好帶頭違規呢!

何況要醉一起醉才更有可信度,兩個瘋瘋顛顛的酒鬼還能騙人不成,他們醉得連自己的媽都認不出來了。

不過比較狡詐的陸清寒這麼做也是給自個兒留一條後路,若是日後騙局遭到揭穿,他大可以酒醉為理由搪塞,他是真醉了,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好友的所作所為一概與他無關,人與野獸不能相提並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7:58:49

第四章

啾--啾--啾--啾一啾一

三長兩短,啾啾作響的電鈴聲像是催魂的魔音,一聲接著一聲穿透耳膜,讓平靜的夜晚增添鬼魅出沒般令人毛骨棟然的氛圍,讓人不得安眠。

好不容易睡著的何桃花被吵醒,她翻了個身,用淺綠色枕頭蓋住頭,兩手往下壓措住雙耳,企圖掩住擾人清夢的鈴聲,好好地睡個覺。

可是屋外的人像吃錯藥似的,一按住電鈴就不打算放開,啾啾啾的鳥叫聲快把人逼瘋,她要真睡得著才有鬼。

頂著一雙熊貓眼,她有些睏倦地穿上放在床邊的室內拖鞋,披上小外套揉著惺忪的眼朝樓下走去,她半睡半醒,神智處於朦朧階段。

「你按錯門鈴了,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快點離開,不然我要報警了。」隔著鐵門,她直接喊話。

她還沒糊塗,二話不說的把門拉開,有獨居者的警覺性。

「沒……沒按錯,瑪麗亞快開門,我我把你主人送回來了,快……快點把門打開……」

「哪來的瑪麗亞,我姓何,你這酒鬼給我滾遠點,不要逼我用掃把打得你滿頭包。」可惡,三更半夜發酒瘋,擾人清夢。

被人吵醒的何桃花像吃了火藥,火爆得很,她沒好心情地出口威脅。

「不……不要騙我了,你明明是瑪麗亞,你姓何,我姓陸,我叫陸清寒。」他裝醉的自報姓名,好讓屋裏的人知曉外頭的人是誰。

「陸清寒?」陸大哥……

何桃花一臉納悶的瞇起眼,湊近地瞧個清楚。

屋前的路燈壞了一盞,美花姨向上級申請換新還沒來換,因此光線有些睛,她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兩個搖搖吳昊的男人身影,但面容看得不是很清楚。

「啊!這聲音很像我家的桃花妹妹,桃花,是你嗎?你怎麼跑到幽華的家…喔!我曉得了,你們同居……噢!

這家夥,他替他製造機會追女朋友,他恩將仇報用手肘頂他胃袋一下,天呀!

痛死了,陸清寒垂下頭白了好發一眼,暗暗撫了撫腹部。

他在幹什麼呀!自討苦吃嗎?好心牽線卻反遭一頓打,天理何在!

「什麼同居?!你不要在我家門口胡說八道,回去回去,不要吵醒左鄰右舍,我沒辦法招待醉鬼。」嗯!好濃的酒昧,熏死人了。她皺起小臉。

陸清寒裝瘋賣傻地敲打鐵門,外加大聲眩喝,「誰……誰說是你家,明明是幽華家的門牌號碼幸……幸福裏福滿街八號……

「我說你看錯了就是看錯了,趕快回家,不要再騷擾鄰居……」匡嘟匡哪的鐵門撞擊聲讓何桃花秀眉倒豎,她整個氣醒了。

「不許敲、不許踹我家的鐵門,踹壞了要你賠。」

「那就開門呀!你開門我不惴門,桃花桃花幾月開,不開不開不開花,它養在……我家的床頭上……噢!痛……」連隱喻都不成嗎?真是個醋勁大的家夥。

一聲悶哼傳來,原本不想理人的何桃花心下一軟,擔心對她照顧有加的小老闆真傷了哪裏,沒好氣地把門一開。「你給我安靜點,再吵就把你……們扔出去。」

乍見他扶著的男人,她呼吸一窒,一言不發的一閃身,碰也不碰曾經送她竹蜻蜓的前男友,好似他身上有毒一般,碰了會中毒身亡。

不願回想,往事卻一幕幕如潮水般湧現,令她心神陷溺其中,沒發覺兩人的腳步輕快得不像喝醉酒的人,一下子就鑽進屋子裏,身體歪七扭八的斜躺在她用了十幾年的L型沙發上。

等她回過神,想趕人似乎也來不及了,兩位大爺大刺刺的躺平,一副等人伺候的模樣。

「你們到底喝了多少酒?一身臭烘烘的酒臭昧,我醜話說在先,誰敢吐在我家我一定一腳惴死他。」她口出威脅,但眼中微露一絲憂心。

聽到「捉兔仔」,陸清寒靈光一現假裝要吐了,故意嘔了幾聲。「我要吐了,垃圾桶呢!快搬來給我吐……」

「吐吐吐,吐死你算了,廁所在左手邊,你給我吐個過癮……」她說完一想不對,陸大哥喝得這麼醉,走得到嗎?萬一他沿路吐,她不是要清理他的口區吐物。

何桃花心不甘情不願扶著他進廁所才又轉身出來,臉上佈滿山雨欲來的陰霆,叫自己死也別看癱死在客廳的醉鬼,心裏的不快直線上升。

可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有時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明明意志堅定地不願去看,但眼角餘光總是不由自主的遊移瞟向一動也不動的人形物體。

不會喝酒的人還喝得這麼醉,他存心想折騰誰?她抿了抿嘴,思緒不自覺的圍著男人打轉。

這麼多年來,他對遺棄她的事有沒有一絲愧疚?魄疚是有的吧,不然他也不會纏看她要解釋。,但愛呢?在她連撕了他十幾封航空信後,他也心冷了,年少時的誓言也淡了。

一隻大手忽地搭上她肩頭,何桃花嚇得差點跳起來,一回頭,一張俊雅笑臉映入眼簾。

「桃……桃花妹妹,我回去了,他就交給你了。」兄弟,我仁至義盡了,接下來要看你表現了。

「等一下,你酒醒了沒?腦子不清楚的酒鬼不要到處亂跑……」她不放心,拉住他賠膊。

「醒了,醒了,吐一吐整個胃都清空了,沒那麼醉了,你看我還能走得四平八穩。」陸清寒兩手一攤,走一直線。

「你確定沒問題,別一出門就醉倒路旁,被人當死屍處理。」何桃花仍是不放心,沒事喝那麼多酒幹什麼,男人的飲酒文化教人匪夷所思。

他比了個OK的手勢,緩步走到門邊。「沒問題,計程車還在外面等我,我……嗝!回家睡覺。」

意外打了個酒嗝,不是作假,他不禁覺得好笑而低低笑出聲。

「等等,把他帶走,我這裏不是收容所。」雖然他的笑聲很詭異,她沒多想地認為是受了酒精影響,一臉瞥扭地指著他帶來的大型垃垠。

「哎呀!我的頭好暈,快站不穩了,你別扶我,讓我慢慢走,我一定可以走回家,你回去,不用送我,我沒醉、沒醉……」他腳步又有些不穩的走出去,不理會她的攬扶,漲紅著一張臉,猶如喝多了,其實是忍笑憋出來的。

直到擔憂的望著陸清寒步履踐地坐上黃色計程車揚長而去,何桃花才為時已晚地想到裏頭還躺了一個,她滿臉懊惱地回到屋裏,惡狠狠地瞪著橫躺在沙發上,一腳在地,一腳抬在沙發椅扶手的臭男人。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有怨忍有不甘,有深深的傷痛,她瞪了他好久好久,瞪到兩眼發熱,一股莫名的委屈酸了鼻頭,眼眶微紅。

就是他辜負了她,讓她對人性失去信心,再也不相信世上有真心。

她該恨他吧!恨他毀了她對愛的信任。

「……桃花,桃花……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傷了你的心……」

雙眼緊閉的穆幽華突地喃喃低語,似輕風淡淡地拂過,卻吹亂了湖水。

他看似無意義的翻身低語驚醒了怔愕一旁的何桃花,她訝然地收回差點撫上他眉心的蔥白指頭,內心一震自己居然未對他忘情。

為了掩飾一時的倉皇,她口氣兇惡地以指戳他臉,撂下他不知道聽到了沒的狠話。

「我警告你穆幽華,你要是敢吐髒我家,我發誓會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剮下來鋪地,用你的鮮血替你送葬。」

耳邊是熟悉的清軟嗓音,許久不曾放鬆的穆幽華真有點醉了,他伸手一撈,準確無誤地捉住記憶中的小手,貼著面龐輕輕磨蹭。「桃花,桃花,我的小桃……我的……」

「放……放手,別以為你喝醉了我就不敢動手,快點放開手,不然拿垃圾桶敲你的頭……」她心很慌,口不擇言的威脅,哪管他聽不聽得懂。

垃圾捅敲他的頭?他好笑地勾起嘴角,半睜眼。「桃花,我很想你,心裏一直想著你,腦海裏全是你一顰一笑的身影,我想你了,桃花。」

「你……你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口齒還這麼清晰?!你起來,不要弄髒我的地方。」那一句句「想你」令她慌了手腳,她無措地拍打他臉頰。

「是醉還是醒,我希望一醉不醒,你才會在我夢裏出現,你是真的桃花嗎?是我又作夢了吧,你的感覺好其實,像我一直深愛的女孩……」他裝醉摸著她面頰,動作輕柔愛憐得讓人想哭。

何桃花想拿開他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穆幽華,你不要發酒瘋,我不是那個以前被你騙得團團轉的傻女孩。」

「我沒有騙你,真的,我說過的話從來不是假,始終即在我的心版上,無一刻忘懷。」她是他今生最深刻的記憶,也是唯一的羈絆。

「騙子,以為喝醉了就可以不用負責嗎?我不跟酒鬼說話,你泡在酒缸裏吧!少來詐欺了。」意識到自己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她甩手想掙脫,不願再和他糾纏不清。

見她又想逃開,穆幽華手勁一加大,將軟蠶嬌軀拉進懷中,手臂收緊不留一絲空隙。「你為什麼不肯聽我說,為什麼要推開我,我有那麼罪大惡極嗎?你為什麼不聽聽我想說什麼……」

一陣暈眩,她鼻間儘是他呼出的熱氣。「騙……騙子的話多聽無益。」

悴!呼!評!狂跳不已的心跳聲是誰的?有力的鼓噪聲,一聲一聲地敲打她胸口。

「……桃花,你怎麼可以不相信自己值得被愛,當年我給你留了信,你同學答應我要轉交……」這其中是出了什麼差錯嗎?

母親告知他要去美國的事後,他竭力反對,母親卻堅持,甚至將他鎖在房中,不顧他的意願去辦休學。

那一天,他從房間陽台溜出去,心想即使兩人將分隔兩地也要把話交代清楚,他的離開是不得已,他希望她等他五年,等他完成大學學業。

可是他沒見到人,桃花的同學說她到教務處幫忙,要下課後才能回班上,怕母親發覺他不在家會闖出更多事端,他只好勿忙地寫下一封信請對方轉

母親之所以硬要帶他走,還用決絕的手段,是因為母親不喜歡他對台灣的人、事、物還有留戀,那讓她擔心他會為了這些人事物拋下她,而她不允許,自從父親過世,他們母子相依為命,感情自然親近,他雖覺得母親偶爾管束太多,卻也當是正常的,一直不曉得父親的死讓母親產生一種偏執的佔有慾,將他視為所有物不願旁人靠他太近,她害怕失去他。

直到長大後他才由繼父口中、和觀察得知,母親的「病」是太在乎了,她沒有辦法忍受摯愛的至親一個個離她而去,她只想留住唯一的寄托。

我不想休字,不要離升台灣,我要陪在你身邊,我跟我媽說找可以一個人獨立生活,打工界活目己,不需要她費心,她大可放心去嫁人……

可是這話不該由他親口說出,他不知道這也是一種傷害,讓母親慌了,用激烈的方式應對,把他鎖在房內。

聽著他規律的心跳,何桃花的雙眼模糊了,氰氦出一層水氣,迷濛了視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7:59:05

安靜地趴在他胸前,靜謐的夜晚沒有狗吠聲,他身上淡淡的酒氣縈繞,迷惑了她的神智,她身心俱疲,累得不想動。

「但我錯了,我還沒成年,我媽她瞞著我辦了休學,護照、機票全弄好了,還說我若不跟她走,就永遠別認她這個母親,一個是我愛的人,一個是生我養我的母親,我無從選擇……」他沈鬱的聲音中有著顫抖,彷彿每說一句就有人在他心上割了一刀。

穆幽華死命地扣住她後腦勺,不讓她瞧見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淚,那是一個男人守護不了至愛的悔恨。

「早知不能相守,你就不該愛我……」她無意識地念出放在自己心底多年的一句話。

不愛就不害怕分離,無愛便能分開得坦然,至少他們還是朋友,不會有恨。

是呀!她恨他,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加上父母不要她的自卑感,她的恨無限擴大,將世間對她的不公全怪罪到他身上,她需要一個出口,宣洩滿腔的怨恨,否則她會崩潰。

即使她心知肚明那不完全是他的錯。

他倏地雙臂勒緊,幾乎要勒疼了她。「不,我不能不愛你,標是我的魔障,我的宿命,不愛你我還能愛誰,我的心我做不了主。」

「穆幽華……」他怎麼可以這般惡劣,老是撩撥她渴望安定的心。

「噓!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這一次會不同的,我們會有美好的結局。」他不會讓任何人事物再來破壞他們的幸福,那時竹蜻蜓所見證的誓言將會實現。

「你喝醉了,酒鬼的話跟酒精一樣,揮發得很快……」到了明天酒醒了,就雲散風清。她的聲音裏有她自己也沒察覺的苦澀。

「我沒醉,我知道自己愛的是誰,是你,何桃花,綁架我愛情的小桃。」穆幽華壓下她的頭,讓心掌控他的所有行動。

他吻了她,吻裏有很深很深的愛戀,透過激狂的長吻告訴她--我愛你,何桃花,唯你而已。

翌日。

酒醒後的次日該如何自處呢?

是延續昨日,還是佯裝無事人一般,忘記昨晚發生的事,坦然地重新開始。

感受到身體上甜蜜的重量,穆幽華緩緩睜開雙眼,望見身上人兒時,目光變得濃烈,他小心翼翼地以指輕梳她垂落在臉旁的黑髮,輕輕一撥,露出酣睡的清麗嬌頗。

野獸甦醒的力量著實可怕,昨夜他原本有機會佔有她的全部,發了瘋的狂吻讓兩人同時陷入意亂情迷,慾望叫囂著急欲埋入她體內,悠意馳騁。

可是那動情的一瞬間他捕捉到她眼底的猶豫不安,她仍不信任他,懷疑他的真心,她本能的在抗拒,拚命的要自己遠離他,她不願再受傷了。

所以他停住了,沒讓獸性主宰自己,因為以他對她的瞭解,事過境遷後她會離他更遠,以防備的心態告誡自己不能重蹈覆轍,若不顧她的意願,那他的愛就有了瑕疵,會傷了她。

以醉酒為契機所做的行徑是對是錯呢?他說出當年錯過的原因,而她聽了,他們之間還有隔閡嗎?

他不敢確定,也無法妄加推測,只能趁她睡著的時候偷偷的、細細描繪夢過無數次的容頗,貪婪地祈求時間留在這一刻,此刻他能假裝她是他的,她一樣深愛著他。

好一會兒,何桃花動了動身子,發出低吟。

「唔……天亮了,鬧鐘怎麼沒響……」揉著睡意甚濃的眼,她見到陽光照入屋內,摸索著要找床邊的咕咕鬧鐘。

「早安,桃花。」她睡醒的模樣真可愛,嘴邊還有久壓留下的紅痕。

「早,穆幽……穆幽華,你為什麼在我床上?!」她倏地驚醒,慌亂的想從他身上跳開。

她嚇得不輕,從頭到腳狠狠的打了個冷顫,完全沒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不是她的房間,而是客廳的大沙發。

「小心,你身後是桌子。」他一手扶住她後腰,一手壓住她柔嫩大腿,以防她重心不穩,把自個兒跌得一身青青紫紫。

「桌子?」定神一瞧,她臉頰微紅的看清了四周的擺設,教人羞惱的畫面也--浮現腦海之中。

像做錯事的小女孩,何桃花回過神做的第一件事是趕緊拉攏滑下香肩的睡衣,再把淩亂的頭髮撥順,表情有些尷尬,微微泛起自我厭惡的惱意。

「我喝醉了,謝謝你照顧我一夜。」穆幽華微笑著,笑得那麼令人心動。

「不客氣。」她下意識回應。

「叨擾了你一整夜真是過意不去,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他又恢複拿食男的模樣,謙和溫雅。

「……」她發了一會呆才察覺不對勁。「你的手在幹什麼?」

他說著抱歉,眼中卻毫無歉意。「情難自持。」他不太想收回去。

「把你的手從我的大腿拿開。」他摸上癮了不成?!

他笑著舉高不乖的手,一臉溫柔。「桃花,你很美,美得讓我情不自禁。」

甜蜜的話語人人愛聽,她明亮的瞳眸裏閃過一絲柔軟,但是很快被防備取代。

「現在,立刻,馬上,滾出我家。」

他是妖孽,差點被他迷惑了!

「我也想翻個身離開沙發當個好客人,可是被某人壓了一夜半邊身體都麻了,而且那個人現在還坐在我身上。」他內心苦笑,不確定自己還能把持多久。

很不想表現得太**,但身上是心愛的女人,男人的本性很難控制,視線不由得流連在美好的曲線上。

臉色一僵,她氣惱地瞪了他一眼。「是你拉住我的……」見他兩手攤開以示清白,何桃花悻悻然地跨腳下地,遠離害她心緒擺盪不己的臭男人。「你可以走了,不送。」

起身,坐好,穆幽華揉著僵硬的四膚。「待會一起上班,我送你。」

「不用,我請假。」想起他語帶硬姻地說起不得不離開的原因,她一張臭臉擺不下去,有幾分不自在。

她知道不是他的錯,但是心底的那一關始終過不去,想釋懷偏又放不下,氣他當初不該來擾亂她的心,讓她在得與失之中痛苦徘徊。

不能怪他,卻也無法原諒,受了傷的心沒法恢複到當初,她仍然痛著,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她已經沒辦法去付出真心了。

她,傷得很重。

「請假?」他一怔。

「我有些私事待辦。」她說得很隱晦,唯恐旁人知曉。

「我陪你。」相信好發不會為難他。

何桃花滿臉惱怒地橫他一眼。「都說了是個人隱私,你湊什麼熱鬧!我還沒跟你算大半夜按我門鈴的帳,沒本事跟人家喝什麼酒,快回去把你的邋遢樣弄得體面點,不要傷了我的眼,我不是你家請的傭人……」

她邊罵邊把人往外推,沒想到一大清早推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出門會造成何種曖昧聯想,只把人當成麻煩想盡快推出去,眼不見為淨。

門後的鐵門刷地關上,穆幽華失笑地看著自己的赤足,桃花急著趕人,忘了還他鞋子了。

當他再一抬頭,打算走回租屋處時,一張神清氣爽的圓圓臉正好和他打了個照面,兩人同時楞了一下,又隨即露出笑臉跟對方打招呼。

早起運動的美花姨先看看何桃花家的大門,然後又瞧瞧神色自若的穆幽華,笑著伸出大拇指比了個贊,比手劃腳地要他再努力,最好兩家成一家,別一早被人趕下床。

穆幽華有口難言,只好以苦笑帶過,相信經過美花姨的渲染,沒什麼也變成有什麼了,他和桃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無可奈何地一搖頭,他取出鑰匙開了何桃花家隔壁沒幾步的房子大門,進屋梳洗,換上襯衫長褲,早一步出門等候芳鄰。

沒一會兒,何桃花低著頭走出來,鎖上鐵門,嘴裏還一邊計劃行程。

「……先去找周大同,再去徐文惴那裏,照這條線來排,最後一個則是張子青……」晤!怎麼有道陰影檔光,她家門口沒種樹……頭一抬,清亮眸子驀地睜大。

「你……你不是回去了。」

「我是回去了,你沒瞧見我換了衣服。」是舒適的外出服,腳下是耐走的小牛皮鞋。

她目瞪口呆,幾乎說不出話來。「你帶了哆啦A夢的任意門?」

坐噴射機也沒這麼快,她洗臉刷牙、換農服、化上淡妝,也不過二十幾分鐘而已。

穆幽華失笑的朝隔壁一比,「我住在這裏。」

「陳伯伯家?!」她倒抽了口氣,難以置信。

「以後請多多指教了,芳鄰。」他一副來敦親瞠鄰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行握手禮。

「你……你……」她石化了,木然地看著握住她小手的大掌。

古銅與白哲,男人和女人的手,完全的對比。

「對了,清寒大概搞錯了門牌號碼,把六號看成八號了,才會把我送到你家,你不會見怪吧?我們昨天喝多了。」他露出帶著歉意的笑。

何桃花一時也挑不出錯,六號、八號是相鄰的兩家,有時她工作太忙太累也會看錯眼,何況是兩個連路都走不穩的酒鬼,他們能順利找到門算是幸運了。

「走吧,桃花,我送你。」他順勢握著她的手。

「走……走到哪裏?」她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有些犯傻,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他露出最無害的溫和笑容說:「你不是有事要辦,我陪著你事半功倍。」

「誰……誰要你陪……」她忽地口吃,把拿著寫滿前男友名字紙張的那隻手往身後一藏。

穆幽華黑瞳閃了一下,從她捏緊的手心抽出發皺的名單。「我認為你這些年會戀愛不順我也有責任,他們是我護愛不周的投影。」

「……」她被震撼住了,為他一針見血的言詞。

牽著柔白的手,他十分珍惜的低笑。「讓我當你下一個男朋友好嗎?這一次會不同的。」

真的不同嗎?她的心動搖得更劇烈,卻仍有疑慮。「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和人約好了。」

她的不回應讓人略感失望,穆幽華眼神微黯地看她抽回相握的手,空了的掌心頓時感到空虛,落寞神色一閃而逝。

不過他不氣餒,十年的心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除,只要有心,一定能一點一滴的拉近距離,他有耐心等待她的回心轉意,不操之過急。

至少她沒拒絕他的陪伴,還願意與他同行,比起先前的冷戰實在好太多了,他應該滿足了,畢竟修補一顆受傷的心並不容易。

穆幽華很小心地維護剛形成的易碎和平,他知道自己藉酒解釋那一招奏效了,她對他的恨意不若以往的深,也能接受他的失約。

但是,恨少了,不表示她心裏無怨,長久以來堆積的負面情緒難以消除,她還在跟自己的心作戰,沒辦法一下子全釋放了。

何桃花帶著甩不掉的跟屁蟲一起赴約,來到今日目標一號的周大同公司。

一看到對方,她就很不淑女的張大嘴巴。

「口夷!你是周大同?!」不會吧!他的體積……呃,破百了吧?!

「何桃花?你還是沒什麼變,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周大同臉圓圓、肚子圓圓的,笑得像一拿無憂無慮的你勒佛。

「你結婚了嗎?」她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這種噸位娶得到老婆才有鬼,可她記得當初和他交往時,他明明是瘦皮猴一隻,現在怎麼變這樣?

「哎呀!看我這身材也曉得是老婆養出來的,我和你分手後的第三個月就結婚了,老三今年都兩歲了,我這叫幸福肥。」他得意揚揚的拍拍圓滾滾的肚皮,渾身洋溢著有妻有子的快樂。

「什麼?!你是三個孩子的爸--」太……太驚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7:59:57

第五章

「哈哈一你要補償我們沒有走到最後的缺憾?!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腦子進水了?何桃花小姐,你大大的娛樂了我,這是本年度我聽到最好笑的笑話,我……哈--老婆你不要阻止我,讓我笑個夠本……」

笑笑笑……笑破你的肚皮算了!咖啡館內,何桃花看著對面的前男友,臉龐扭曲。這家夥哪一根笑神經接錯了?竟然笑到眼淚都流出來。

哼!這世上還有夭理嗎?受害者還得向加害者道歉,補償他們心靈上的損失,彎腹鞠躬感謝曾有的那一段過去。

比電影「倒數第二個男朋友」還慘,她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情路不順,工作上有小小的突褪,還莫名其妙和前前前前……男友吻得天昏地暗,天雷勾動地火,差點擦槍走火走上不歸路,在他身上睡了一晚……

她的慘烈對照前男友們的幸福,真是慘不忍睹,在和她壯烈分手後,這一個個混蛋居然找到所謂的真愛,不是有老婆就是有快結婚的未婚妻,要不就是熱戀中的女朋友,快閃瞎她雙眼地曬看恩愛,你儂我儂粘得像連體娶。

什麼她的業障,分明是為人作嫁衣裳,從她手中轉出去的負心漢、花心男,竟然成了專情男、愛家男,每個都是愛妻愛子愛女友的好男人,不再三心二意。

聽著耳邊的狂笑聲,臉色陰得快下雨的何桃花彷彿聽見命運的嘲笑聲,她滿腔怒火無處發洩,很陰鬱地在心底碎念。

是誰說她感情坎坷要用這種方式改運來著?對了,是那個收了她三張千元大鈔的算命師,最好她的戀愛運有改善,正緣出現,否則她會去掀桌子、砸招牌,把整間算命館拆了,夷為平地。

「當初明明是我跟波波……還是小娜一個小模在一起被你逮個正著,你氣得用檯燈砸破我的頭,還拿著剪刀追在我屁股後頭,揚言要讓我絕子絕孫……」他嚇得屁滾尿流,床單一裹就跑進電梯下樓才逃過一劫。

現在想想還有些心驚膽顫,要是他逃得慢,現在准老婆肚裏那個也不會有了。

回想起來,李買浩不禁冷汗直冒,不敢再笑。

「李天浩,我只是來看你過得好不好,用不看回憶你多采多姿的過去,還有,那個小模叫亞莉,十七歲,未成年。」要是人家告他,他吃不完兜看走,哪有今日的美滿人生。

以前號稱「夜店王子」的李夭潔幹笑著一抹汗,見身旁小骯微隆的女子聽見自己過往情史白了他一眼,他忙摟摟她,又摸摸肚皮。「我很好,下個月結婚,來喝杯喜酒吧。」

看到一個壞男人又終結單身,她心情欠佳的一瞪眼。「你知道我一共包出幾個紅包嗎?」

「消業障嘛,要大方一點。」他嘻皮笑臉的說道,轉身又跟准老婆打情罵俏,嘴對嘴玩親親。

「好,消業障,我認了,但你們孩子的滿月酒我不參加,別寄帖子來。」她荷包大失血呀!快成一級貧戶了。

訂婚要紅包、結婚要紅包、小孩滿月要紅包,連老婆開刀住院也要添個紅意思意思,這些前男友太狠了,削錢一點也不手軟,還自訂紅包金額以示誠意。

早知道要破財消災,當初她就少交幾個男朋友,別被他們追求的恆心和毅力打動,勉強答應試一試合不合。

李天潔一聽她的抱怨,笑了。「何桃花,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開朗的笑容和明亮的雙眼,可是我越想走進你的心卻發現你離我越遠,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你,標是第一個讓我感到挫敗的女人。」

他愛過她,也想過和她天長地久,但他進一步,她便退兩步,他急躁的追趕,她就豎起牆一擋,讓他撞得頭破血流。

而後他明白了一件事,她不愛他,她只是寂寞,想找個人陪伴,他的愛她不要,棄若敝履。

所以他向外發展,找另一個女人來維持男性自尊3即使她不愛他,他也忍著不開口提分手,因為他心疼她,等著她自己發覺這段感情再也走不下去

「不要再逃了,誠實的面對自己,我找到我要的幸福,希望你也能,你只是太害怕去愛了。」曾經是花花公子,如今是好男人代表的他用專家的口吻說完後,目光投注在前女友身側的男子。「愛她不簡單,要有絕對的耐性和無敵的包容心,她其實是個膽小表。」

「我曉得。」穆幽華堅定的說,被愛傷過的人最怕痛,因為經曆過撕心裂肺的痛楚。

李天潔臨走前還關心地說了幾旬,「要幸福喔!知道嗎?用你追殺我的熱情勇敢追愛,沒有一個男人敢不愛你,以及,不敢劈腿。」

他扶著懷有身孕的未婚妻離去,十分細心地照顧她,眼中滿是愛人與被愛的快樂。

望看相扶持的甜蜜背影,本來怒火狂飄的何桃花消了火氣,眼裏閃動看淡淡水光,感觸良多的羨慕別人能修成正果,擁有美麗的愛情。

「你還喜歡他?」看到她眼中淚光,穆幽華心裏微微刺痛了一下。

「喜歡一個玩弄未成年少女的混蛋?!哼!我眼睛還沒瞎,敢接收這禍害的女人是偉人。」希望他真的收心了,不再讓另一個女人傷心。

「哭了。」若是沒有感情又怎會紅了眼眶。

何桃花悄悄拭淚。「我是感慨,明明我是受害者,可每個劈腿的臭男人都過得很好,令我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們憑什麼過得比我好,沒有遭受一點報應」

她是個跳板,似乎和她交往過的男人們,緣分來得比想像快,最快三個月,最慢半年,一生相伴的伴侶便會來到身邊,以愛感化他們結成連理。

而她永遠是被留下的那一個,不被眷顧,不被祝福,一個人在人生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幸福對她而言是掛在天空的彩虹,看得到、碰不著。

「因為你不愛他們。」不愛,所以幸福也不來。

一句話,她頓然啞口無語。

是呀,自己造的孽能怪誰,他們曾經愛過她,不論結果如何,至少用過心討她歡心,讓她享受到被愛的虛榮,讓她也有短暫的溫暖。

只是她不想受傷,用一層一層的保護膜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她隔著一層層厚膜談感情,別說別人感覺不到溫度,連她都覺得冷冰冰的,沒有感動。

「不過我很欣喜你的不愛,他們的失敗意味著我有機會成功,我有毅力和耐心和你周旋到底。」他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擺佈的男孩,如今他有更強大的力量守護他愛的人。

何桃花僵笑地將於從他剛覆上來的掌心下抽離。「今年的夏天很熱。」

「秋天快到了。」他笑著接話,察覺她刻意轉開話題的一抹慌亂。

她還是膽怯,對愛。

「秋蟹肥美。」天呀!她在說什麼,怎麼轉到吃的方面。

穆幽華低笑,沒阻止她的逃避。「也是紅色蜻蜓滿山遍野飛舞的季節。」

「我很多年沒見過了……」自從那年夏天,她就再也不喜歡那些輕盈飛舞的昆蟲。

「想不想看?」他雙眼發亮,像個想對同伴炫耀寶物的小男孩,興奮莫名。

「看蜻蜓?」她怔仲地出了神,腦海中浮現校園的操場,數不盡的紅色蜻蜓從身邊飛過的景致。

「走,我們去找一找,應該到了季節。」記憶中的畫面也讓穆幽華永難忘懷,那個在陽光下歡笑的女孩,微風輕輕揚起她深藍色的百折裙。

怔了怔,何桃花發窘地甩開他再次靠近的手。「我們該回去上班了,跌班不是好習慣,老闆請我們可不是要讓我們偷懶。」

「不差這半天,沒調適好心情,工作效率一樣欠佳。」他堅定地牽起她小手,緊緊握住。

可是……」她想著拒絕的借口,但腦子一片空白,她急得心慌。

「桃花,你怕我嗎?」穆幽華神色認真地看著她,不見半絲敷衍和虛假。

怕,但她更怕的是自己!何桃花在心裏回答。「怕什麼?我何桃花天不怕、地不怕,十個你都不夠我一腳踩扁。」

她又在逞強了,他微露心疼。「要你馬上接受我是有點困難,不過,別再逃開了好嗎?我不逼你,你慢慢地跨出第一步。」

何桃花很不滿地想著,這不是在逼她嗎?就算他們曾經是彼此的最初,但是不圓滿的愛是修補不了的。

她歎氣,頭一次認真的說:「幽華,我們不再是天真無邪的孩子,單純的歲月離我們已經很遙遠了。」

她無法再那樣全心全意的愛一個人,那一切不可能當作沒發生過。

他不認為過去只有遺憾,因為現在是用一連串的過去鋪成。「別忘了我也是你的前男友之一,你必須補償的對象,不能遺漏了我。」

「你……」她完全無話可說,因為他說的是事實,這一擊打得她有氣無處發。

「放一天假吧!咱們到山上走走,汙染少的環境應該看得到一些蟲蹤。」他拐騙著氣呼呼的小女人。

「走就走,我還怕你這國外回來的假洋人迷路了。」她鼻孔一仰,略顯挑釁。

其實在科技日益發達的今日,環境的汙染已經嚴重的危及生態平衡,許多昆蟲植物日漸減少,像螢火蟲,除了少數的複育地外幾乎看不見它們的蹤影,消失在人們的童年記憶裏。

久未回來的穆幽華也快記不住以前熟悉的路徑,他憑著隱約的記憶駕車往山裏去,沿途的樹木蔥蔥鬱郁,野花散佈路邊,蔚成一片好風景。

他刻意降下車窗讓風灌入,淡淡的青拿昧和泥土香洗懈了塵囂的煩悶,順著直通的道路一直開,似乎路的那一頭沒有盡頭。

驀地,一片的花海映入眼中,白色的枕朵隨風搖曳,他順心而為的駛進紅瓦灰牆的平房,讓車子停在鋪滿小細石的庭院裏,垂掛楊樹樹幹前的梨花木雕著「隨緣山居」四個字。

「啊!是野薑花。」好多的野薑花,香味芬芳宜人。

「很美對吧!令人眼花繚亂的壯觀美景。」數大便是美,他終於能體會到這句話。

「嗯!是很美。」何桃花為數不盡的白色枕苞迷醉,心靈一下子平靜了許多。

「要不要下去溪邊走一走,『腳』踏實地。」他笑得像爽朗的大男孩。

她愕然的一眨眼,明瞭他話中之意。「你是指脫了鞋,打赤腳走在泥土上。」

「很好玩不是嗎?用自己的雙腳親近大自然。」他率先脫除鞋襪,卷高褲管。

「不好吧……」她咬著下唇,有些為難。

「何桃花,你是膽小表,你膽」、如鼠,你沒膽。」他向前跑了幾步又轉回身,兩手圈在嘴邊充當大聲公,朝她大聲喊話,還故意做出了回音效果尾音還抖了幾下。

「你這瘋子,不要亂喊我的名字……」她追上去摀住他嘴巴,眼底的慌亂被閃亮的笑意取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8:00:10

穆幽華順勢吻了她手心,輕笑著將她抱高,脫去礙事的鞋子,做勢要將她拋進花裏。「難得來一回,我們就學著山裏的孩子在土地上翻滾吧。」

「啊一你、你把我放下來,馬上。」她絕對不准他把她弄得一身泥。

「你確定?」他促狹的問道。

「百分之百確定。」她絕對不在人前出模。

他故作遺憾地搖搖頭。「好吧!如你所願,請小心別踩傷了花草。」

「什麼意思……」呃!這是怎麼回事,泥巴粘糊糊地淹過她足踝。

「我忘了知會你一聲,前幾天不是連下三天大雨嗎?這兒靠溪邊,泥土的含水量很豐富。」他說得正經八百,臉上卻不由自主浮現惡作劇成功的笑渦。

「穆幽華!我要宰了你--」啊!拔拔不起來,她的腳陷在土裏了。

他頗為同情地歎了口氣。「那也得等你追得上我再說,以你目前的狀況大概要等到花兒都謝了。」

「……把我抱起來。」試了又試的何桃花只好放棄,語氣兇惡的下令。

「一下子放下,一下子抱起,你也挺麻煩的,我……小桃,你毀了我最好的襯衫。」穆幽華的上衣多了個泥手印。

「讓你在我面前得意,天底下沒這麼便宜的事。」她捉起腳上的泥巴,意圖塗抹他的臉。

「你要開戰是吧!我奉陪。」他將她頭下腳上的扛在肩頭,在溪畔瘋跑。

「啊!野薑花打到我的臉了,你你不要一直轉圈,我頭皇……」何桃花邊叫邊笑,身上染滿香氣。

不知不覺日落西山,兩個大人宛如回到學生時代,純純的愛戀,又叫又喊地揮霍青春,在清淨的花海裏,一切都變得最純淨,不再有煩惱,輕快的笑聲傳遍整座山。

這一天,她玩得很開心,怯愛的心似乎勇敢了一點點,悄悄打開一條小縫,闖入一位名叫穆幽華的男人。

「嗯一紅光滿面,氣色甚佳,眉眼笑得彎彎的,瞧這水喇嫩的肌膚多有光澤,桃花姊,你又談戀愛了呀?」朱玉臻八卦的湊近問,在她看來是八九不離十,桃花姊身上都飄出粉紅色泡泡了。

「誰……誰談戀愛了,小孩子不懂事,一邊工作去。」何桃花喉嚨幹噎了下,連忙喝口甘菊茶潤喉。

「還說沒有,別裝了,打一進店裏就看你眉開眼笑的,笑得像一朵花似的,笑容一直沒消失過。」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姊姊我心情好不能笑呀,難道要哭給你看?」

「那要看你為什麼心情好咯!有人看見你跟一個男人約會,是不是真的啊?」她一臉羨慕,桃花姊太強了,才剛和前男友分手又有新歡。

何桃花眉一挑,不以為然。「謠言止於智者,我還在療傷期,謝絕一切男女情愛。」

「口卒,還療傷呢!我看是你的前男友要去住院吧,被你打得重傷不起。」她才不信咧,誰像桃花姊被男友劈腿剛分手沒幾天就開心地笑著,哪看得出情傷。

「我有這麼暴力?」也不過用特製的愛心紅龜棵砸人而已,能傷得多重。

「雅淑姊,我怕被她揍,你是我們的大姊,你說話最公道,我說的對不對?」

她又不是銅皮鐵骨打不痛,敢實話實說。

朱玉臻忙看向四十來歲的王雅淑,她有張秀致的瓜子臉,瘦高身材不太有肉,不笑的時候像婉約淑女,一笑像大嘴巴龍貓,落差甚大。

「桃花只打該打的人,她的牌氣算是好的,只要不遇到劈腿男。」她合蓄的暗示,桃花不暴力因對像而異。

「把人當沙包打叫脾氣好,雅淑姊你真會做人。」朱玉臻吐吐舌,又說:「不過,你也看到了是不是,桃花姊從某人的車子走下來。」

王雅淑偏了偏頭,也來湊熱鬧。「那倒是,之前還看她不理人家,玲冷淡淡的不給人家好臉色。」她笑著問何桃花,「你是被雷打中了嗎?怎麼一反常態和穆幽華走得那麼近,有說有笑親暱得很。」

她只覺得反差很大,讓人看得一頭霧水。

「他……呱!我們順路,他剛好是我的鄰居。」何桃花眼神閃爍得厲害,有些心虛。

朱玉臻很是懷疑,「是嗎?就這麼湊巧,我和雅淑姊也住幸福裏,怎麼不跟我們順一順。」說謊不打拿稿,明明有暖昧!她壓根不相信她的說詞,天底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

「他住埃滿街六號,我住埃滿街八號,僅隔一道圍牆,你要是不信大可去問小老闆,他還送過他回家。」只是送錯門,把人扔在她家就走了。

「真的?」還有點懷疑。

「真的真的,這種事騙得了人嗎?隨便一問就曉得了,我只是搭個順風車,順便在車上討論公事,一點時間也不浪費,省得累了一天還得留下來加班。」何桃花說得煞有其事,把人唬得一楞一楞地。

半信半疑的同事捉不到話中破綻,只好信了,換個話題。

「那桃花姊我問你哦!最近,咱們店裏有發生什麼事嗎?我看幾位『大頭』臉色不是很好,常沈著臉進出小老闆辦公室。」好像問題很嚴重,不時有咆哮聲發出。

「大頭」指的是資曆二字十年以上、同時擁有店裏股份的三朝元老,一個個老得半截身體在棺材裏。

「我只負責發薪水,管管原料的進貨量成本和產品銷售,其他的事還輪不到我插手。」何桃花避重就輕的說。

以前老老闆還放心地讓她管管事,所以她多少知道一些內幕消息,老老闆病倒了以後,有些人開始不安分,有意接手經營糕講店的,認為經驗不足的小老闆無擔當重任的能力。

說白一點就是爭權,某些人看著店賺錢就眼紅,人人搶著坐大位,想把百年老店完全佔為己有。

可是她能說嗎?說多了只會惹來是非,別人的家務事好比放久的綠豆餅,一吃準拉肚子。

「桃花姊可以問問那位老對你笑得滿臉桃花的穆顧問呀,你們最近關係不是比較好?而且他應該對你有意思。」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那股慇勤勁呀!教人看了好吃味。

「親愛的小臻小姐,你叫我使出美人計?」何桃花的聲音柔得足以滴出水來。

朱玉臻冷不防打了個寒顫,往後退了三步。「桃……桃花姊,你不要笑得這麼『溫柔』,我會怕。」

「還知道怕呀!你要我打聽店裏的機密耶,事關我們生計的大事你當是茶餘飯後的閑聊?你怎麼不叫我去問傳統大餅的秘方,說不定阿魯師傅會大方地通報小老闆,炒我魷魚。」這小丫頭越來越大膽,敢叫她去當炮灰?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我曉得厲害關係了,以後絕口不提你的穆顧問。」朱玉臻笑得無比狗腿,拆炸彈專家快救命,她不小心敢動炸彈了。

「他不是我的穆顧問……」頂多認識久一點,交情比一般再厚一些……何桃花臉色一黯。

她仍有顧忌,不願太快走入下一段感情,她被傷怕了,也沒把握能留住愛她的男人,她仍採觀望態度,小心地保護傷痕纍纍的心。

雖然那一天的出遊讓她很開心,兩人目前的相處還算愉快,可是他的公司在美國,家人也在國外,他真能為她停留嗎?不會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吧!

二十七歲的她沒有十七歲時的勇敢,她想得很遠,顧慮很多。

她知道愛一個人不難,難在如何走下去,不確定終點的那一端是幸福的青鳥,還是粉身碎骨的懸崖?

「好了,好了,你們別再吵了,小臻去門市部走一趟,看看要不要補貨上架,桃花,我這兒有份文件要小老闆簽名,你看一下沒問題就往上送,順便告訴小老闆國際原物料叉上漲了,我們要訂多少原料好供師傅做拼。」王雅淑拍拍手盼咐。油漲、電漲、瓦斯漲、什麼都漲,公司內部又有問題,沒一樣教人省心。

老大姊一咄喝,兩個小的就安靜了,朱玉臻往門市部眾人座位走,何桃花草起待批的文件邊走邊看,確定原始資料無誤便走出辦公室。

不論是老老闆或小老闆都跟她很熟,所以她沒有敲門的習慣,直接打開老闆辦公室的門。

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送個文件也有危險,她一推開門才走進去幾步把身一轉正時,一本十公分厚的厚重檔案夾就襲向她。

「小心」

伴隨看聲音,某人拉了下她,厚重檔案夾撞上牆壁,然後砰的一聲落地,來不及回神的人兒落入一具寬厚胸膛。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看她不順眼想殺了她?

「你憑什麼不准我調動資金?!我也是持股人之一,咱們這間百年老店是幾名老股東合資創立的,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南部幾間分店需要錢,我拿你一點錢有什麼關係。」剛才亂扔東西的鍾嘉銘忿忿拍桌怒吼。

「我說過先把企劃案重來,把需要添購的東西--列表,填明款項,看錢花在哪裏,五千萬不是小數目,單憑你一句話我不可能同意。」陸清寒雙手交錯置於桌面,氣定神閑的看向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表弟。

「好,這件事先不說,那我一千盒喜講的訂單呢!為什麼你百般刁難,退遲不出貨,我已經跟人家說好這個月十五送貨,可是你的喜講呢?我到現在連個鬼影子也沒瞧見。」

陸清寒面帶微笑,但聲音極冷,「你連訂購人的姓名都沒填上,還強調要用最好的原料,一盒六入喜餅的成本是三百七十五元,我們的定價是六百三十,折扣頂多去掉尾數,整數六百元,但是你在訂單上卻註明單價三百,現賠七萬五千元,有這麼做生意的嗎?」

「那是我朋友的婚禮,賠一點又不會怎樣,人家是衝著我面子才下單,還把原本的五百盒提升一千盒,我是在替你拉生意你懂不懂,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鍾嘉銘氣焰高張的大喊。

「那好,你把差價三十萬補齊了,看在是你朋友的分上,我多送一百份喜糖,算是添喜。」陸清寒冷哼,賠本的生意沒人做,鍾嘉銘以為他使的粗劣使倆沒人看得出嗎?

一千盒喜拼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不說這訂單壓根有問題,就說現在是結婚旺季,加上杏仁、綠豆、芝麻、冰糖、冬瓜、幹貝的存貨不足,要是全拿去供應他的貨,店裏的供應量將會出現問題的。

而鍾嘉銘便能以調度無方為由合眾人之力罷免他,再趁機哄抬價錢擾亂市場,以維護老店百年不墜的聲譽自請上台,擔下重責大任。

鍾嘉銘臉皮一抽,惡狠狠地沈下臉。「陸清寒,你別以為珍味齋是你陸家的,你就想一手遮天坑掉我們的分,我奶奶你還得叫她一聲姑婆,陸家的財產有她的一份,你想賴也賴不掉……」

何桃花再也聽不下去,走到桌旁開罵。

「鍾嘉銘你腦子進水呀!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珍芽姑婆都死了七、八年了,你還搬出她的名字,而且你是豬呀!豬頭豬腦,老老闆當家做主的時候,珍芽姑婆已簽下同意書,言明不和本家爭產,你現在在鬧什麼鬧,未免太可笑」

從小在珍昧齋工作,她也認識陸清寒的姑婆,對方也把她當孫女看。

「何桃花你滾開,這裏沒你說話的分。」鍾嘉銘面子掛不住,惱羞成怒地推了她一下。

「我希望你不要對女人動手,尤其是桃花。」穆幽華神色冷厲,單手接住差點跌倒在地的何桃花。

欺善怕惡的鍾嘉銘脖子一縮,故作鎮定的瞪回去。

「你別看他人模人樣,實際上是豬腦子,是拿包一個,除了會擺少爺派頭外,一無是處,吠兩聲是他的興趣。」她心一暖,有靠山更不怕他。

「何桃花--」鍾嘉銘咬牙切齒。

她瞪回去,冷笑嘲諷,「怎樣,我有說錯嗎?要不然你也賺個幾千萬來瞧瞧,不要一天到晚想從別人口袋挖錢,窩囊廢三個字你會不會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8:16:55

第六章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陸清寒那家夥算什麼東西,仗著比我多一歲就以大哥身份壓我,在外人面前一點面子也不給我,從裏到外狠削了我一頓,他當我是紙糊的老虎嗎?也不想想他這些年在哪裏,對珍味齋的經營哪有我清楚……」

在陸清寒那裏受了氣的鍾嘉銘鐵青著臉跑到他藏嬌的金屋,他一臉忿忿看什麼都不順眼,抬起腿將一隻花架踢得老遠,又一把揮掉桌上的東西,火氣甚大的往後跌坐皮椅上。

他三十歲而己,但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蒼老,縱情聲色讓他禿頭,配上微凸的啤酒肚又氣色不好,活似四十歲中年男子。

他在珍昧齋的職位算是經理級,不過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得來,而是利用裙帶關係希望老老闆將他安插進去,看在是自家姻親分上,凡事不計較的老老闆就讓表外甥管幾間分店的探購。

但人的胃口一旦養大了就成了無底洞。

吃到甜頭的鍾嘉銘想要更多,本來就不安分的他,開始起了邪念,只是苦無機會,只能暗暗的收回扣、動手腳、收買股東,一點一滴地挖老店的根基。

等到老老闆因健康情形不佳而呈半退休狀態養病去,他以為是老大厚愛他,給了他出人頭地的機會,他積極的布線,拉攏人心,以期一步登天。

誰知就在此時,長年在國外『進修』的陸清寒回來了,還以陸家本家繼承人的身份接下老闆的位置,硬生生的打碎了他的美夢。

這教他怎麼能不怨不恨,怒火中燒,他巴不得把陸清寒捏碎丟進太平洋餵魚。

誰都不能跟他搶就在眼前的利益,觸手可及的金山銀山!看得到的全是他的,他用盡一切手段也要搶到手!

「何必跟自己身體過不去,消消氣,別一肚子火的亂砸東西,砸壞了還不是自個兒心疼,你氣壞身體還不是只能看人得意。」嬌柔的女聲響起,軟軟勸著他。

一隻塗上蓮丹的纖手伸了過來,在他緊繃的肩頭揉按,力道恰到好處,舒緩了他的暴躁情緒,眼皮微閉,他腦袋靠向身後的柔軟。

「陸清寒那家夥我遲早要他好看,敢檔我的路就休怪我無情,老子可不是吃素的!」陸清寒想過安穩日子?作白日夢吧!他非讓他跌個倒栽蔥。

「當然是你的本事比他大,他哪能跟你比呀!他只不過是佔了一個你沒有的優勢,他是陸老頭的兒子,而你不是。」周娜王奉承道。

一提到他最在意的事,鍾嘉銘臉色難看的將纖手主人拉到身前,讓她坐在大腿上,發洩似地揉捏她的渾圓。「我會全部都童過來,半點渣也不留給他。」

「哎呀!輕點你是狗呀,怎麼咬人……」周娜王笑著,看似要躲開又挺胸迎合。

「說我是狗,你活膩了呀!還有何桃花那個臭丫頭,我一樣饒不了她門想起之前的羞辱,他恨上加恨地咬了她一口。

吃痛的悶哼,她低頭見到肩上有個見血的牙印。「桃花她又惹到你了?」

「哼!她知道太多店裏的事,陸老頭把她當女兒,幾乎什麼事都告訴她,有她在我做什麼都綁手綁腳的。」

「那就讓她少開點口不就得了,辦法多得是,就看你怎麼用。」周娜玉滿不在乎的開口。

鍾嘉銘一聽,低低的笑起來,低頭齧咬她王頸。「虧她喊你一聲娜王姊,這種話你還真說得出口。」

「其實我也滿喜歡她的,大大的眼睛特別討喜,可惜人是自私的,顧得了,自己就顧不了別人,誰教她和陸家走得太近,成了一顆檔路的絆腳石,出了事,她也只好認了。」她點上煙,吸了一口,神色冷漠。

周娜玉原是總店的出納,和何桃花感情像是姊妹,常一起用餐、一起逛街、一起討論感情事。

可是她有個為人訴病的小毛病,那就是喜歡搶別人的老公,為此老老闆告誡她很多次,可是她依然故我,最後還攀上新婚不久的鍾嘉銘,因此老老闆認為她品性不佳而予以解聘。

沒了工作的周娜玉乾脆給情夫養,鍾嘉銘花了一千多萬買了房子藏嬌,兩人偷來暗去的半同居。

「如果我私底下找人教訓她,你不會有意見吧?」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找人「提醒」何桃花,此刻不過是隨口一問。

周娜王掩口輕笑,纖纖素手拉開他上衣,撫向帶著病態白的胸口,模樣風情萬種,話語卻很毒辣,「那麼陸家長子呢?你就這麼放過他?」

「果然是我鍾嘉銘看上眼的女人,和我心有靈犀!花一次錢解決兩個,誰說不划算了。」他大笑著伸手撩高她若隱若現的薄紗長裙。

「那我就靜待你的好消息了……」

「哈啾、哈啾、哈啾--」咦!靶冒了嗎?怎麼猛打噴嚏。

正在結算月底收支的何桃花忽然連打了三個噴嚏,她抽了張衛生紙擦了一下,再用手背測測額頭的溫度,感覺沒發燒才放下心。

由於穆幽華徹底改造老店形象的行銷策略奏效,糕講店的生意慢慢好轉,顧客一波接著一波,來自各地的訂單也變多了,甚至有遠從國外慕名而來,一下單就是幾百盒幾百盒的訂,還願自付運費。

店裏生意好,她自然變得忙碌,連平日愛閑晃,老在她耳邊嘰嘰喳喳的朱玉臻也忙得分身乏術。

所以她現在是沒有時間生病,光是眼前的帳單、進貨單、出貨單、請款單等等就快壓得她喘不過氣,她還得注意各類糕餅的品質和出貨,拜託做餅師傅辛苦些,下班時間往後多延兩個小時好應付接踵而來的顧客。

好在她對前男友的「補償」還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幾個還沒找到人,肩上的擔子稍稍輕了些。

還有……某人的陪伴教人窩心,她心底的怨對心兒乎快要一掃而空了。

同進同出的兩人早被同事們看出暖昧,視為一對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懶得解釋的她由著他們亂傳流言,她心裏清楚根本不是大家想的那一回事,她還沒打算敞開心房,接受他的情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拿繩,即使不是穆幽華的錯,她心中的疙瘩還是消不掉,時時想著被人拋下的痛。

「多喝水,少吃冰,室內的冷氣比室外溫度底,多加件長油別著涼,別仗著身體好就逞強。」一件寬大的男性襯衫落在她肩上,一杯衝泡好的熱茶取代桌上浮著冰塊的摩卡咖啡。

「我幾時請了保母了,口勞嘮叨叨不嫌煩呀」她嘴上說得嫌棄,但胸口卻泛著甜意。

嘴角上揚的穆幽華手指輕輕在她腦門一敲。「是誰忙得忘記吃飯,把便當放到饅掉,泡麵泡到糊掉餵了蜂螂,小強快帶一家子搬進你家了……」

「喔!拜託,不要跟我提那種噁心的生物,我和它們不是朋友。」她連聽都快反胃了。

「那你還允許它們自由活動,碗盤不洗泡在水裏,洗手台下方的水管都長青苔了,馬桶的垢色厚厚一層,我以為是新推出的土黃色衛浴產品。」她把自己的家當垃圾堆,除了她睡覺的房間,到處可見陳年汙垢和雜物垃圾。

「我忙嘛!而且你不是都清乾淨了,害我差點以為走錯了走到樣品屋。」那天她回家覺得房子在發光,太閃了,閃得她眼睛快瞎了,他應該有滿嚴重的潔僻吧!

人沒住在一起不知道彼此的生活習慣,雖然隔了一面牆,可是穆幽華停留在何家的時間比待在租屋處多,往往天一亮就到她家做早餐,喚她起床,晚上又待到十一、二點才離開,等她熄了燈上床他才挑燈夜戰,忙手邊的工作。

她嘗到甜頭後,乾脆把備鑰給了他,他於是更光明正大的出人。

不是情侶也沒同居,卻猶如同住一個屋蒼下般往來密切,他在慢慢滲入她的生活,讓她不知不覺地習慣他的存在,適應身邊多了一個人,最後產生依賴感,再也離不開事事為她打理好的他。

這叫鯨吞蠶食法,他非常小心的靠近她,不讓她察覺他的意圖。

穆幽華溫柔一笑。「還好有我,不然你日子怎麼過,整天和蟲鼠為伍?」

「嚇,你不要嚇我,我家絕對沒老鼠……呱,應該沒有吧!你待會下班繞到大賣場買幾片粘鼠板,一定要杜絕它們入侵。」她不怕老鼠,但沒有最好,誰會喜歡傳染病菌的可怕生物。

「好,我會記得買的,你。噴用的洗髮精和沐浴乳也快用完了,要不要順便帶幾瓶?」還有,衛生紙只剩一卷了,廚房的燈泡也該換了。

何桃花偏頭想了一下。「嗯!再幫我帶幾包好自在,要夜用加長型的,我那個快來了。」

「那你還給我喝冰的,不怕又生理痛?回家以後,我弄紅豆湯給你喝,豬肝補血,過幾夭我再煮給你吃。」穆幽華板起臉,真不知死活,連照顧自己都不會。

她沒發覺兩人的對話,多像恩愛小夫妻的對話,日常生活全包括在內,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無一遺漏。

盡避何桃花不承認,猶自逃避,可是在外人眼中,他們已是形影不離的一對,感情甚篤得只差一道手續,大家都等著喝他們的喜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8:17:26

其實她早在潛移默化下漸漸地接納他,嘴再硬還是否認不了對他的依賴,在刻意的寵溺下把很多事交給他處理,連最私密的物品也放心由他去買,說是沒一點動心那是自欺欺人,她對他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只是她有心結,又自卑感太重,不敢跨出第一步,已然長大的她心底深處仍殘存被父母拋棄的陰影,她不相信世上會有人無條件地對她好,真心愛她。

「幽華,你越來越有家庭主夫的架式,我看你比較適合穿著圍裙在廚房走來走去,手裏還拿著湯勻。」一想到逗趣的畫面,何桃花撲味一笑。

見她笑得開心,穆幽華不禁彎身輕撫她臉頰。「那你還不趕快把我娶回家,當你專屬的煮夫。」

她驀地笑意凝住,眼神微慌的閃開。「玩笑不要隨便亂開。」

她的心狂跳著,驚懼又惶恐。

「這是玩笑話嗎?」他低著聲,柔情滿溢雙瞳,凝視著她一眨也不眨。

「幽華,你說過不逼我的,我們只做朋友不好嗎?」不談感情她就不會有痛的感覺。

「不是逼,而是真情流露,還有,朋友能抱你、吻你嗎?我想做的不只是單純的擁抱,我希望每一天清晨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睡在我懷裏的你。」他要天長地久,他要確確實實地擁有她。

她臉微紅,吶吶地啟齒,「我們不適合……」

「是你認為還是事實?」他們相愛過,再也沒有人比得上他深愛她的心。

「我……」

趁著辦公室裏其他人都在忙,不見蹤影,他飛快地在她唇上一吻,手指輕扶她後腦。「沒有適不適合的問題,只有愛的深淺,我愛你,小桃,此情一如從前,從未改變,你呢?」

「我……」她愛不愛呢?

何桃花不敢去想,只覺心臟越跳越快,呼吸也越來越重,對於越來越靠近的男性氣息,她心悸得厲害,無力去抗拒。

她想,就這麼沈淪吧!愛也好,不愛也罷,她只想找個溫暖的懷抱休息,讓心不再流浪。

正當她忍不住閉上眼,彷彿被誘惑般貼近他時,一道尖銳的聲音突地響起--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分開分開,你這個狐狸精未免太不要臉了,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下勾引我男朋友,你爸媽沒教你什麼叫羞恥心嗎--」

狐狸精?!

她?

何桃花睜眼還沒瞧清來者的長相,火辣辣的痛感就從歪了一邊的臉龐傳來,她的眼蒙上一層水霧。

「幽華哥,你不要不理我嘛!你看人家特意從紐約飛來找你,交響樂大賽也不參加了,你好歹給人家一個好臉色,說兩句好聽話哄我開心。」沈坷坷嬌噎的說,絲皇不覺得自己出手賞別人巴掌有何不對,只要穆幽華理她。

沈坷坷是氣質出眾、容貌妓好的富家千金,身材高姚媲美模特兒,臉蛋稍圓像精緻的陶瓷娃娃,皮膚白喇得彷彿不曾曬過太陽,晶瑩剔透。

她是茱麗亞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彈了一手好鋼琴也精通小提琴,在國際大放異呆,贏得無數的掌聲和獎盃,是音樂界的新寵兒。

可是從小生長在富裕家庭,生母早亡,為了補償她無母疼愛,沈父對她向來是百依百順,只要她開口什麼都肯給。

加上是獨生女,更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家族中的長輩把她當寶貝來疼,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寵得無法無天。

即使父親再婚,沒有女兒的繼母一樣把她寵如親生女,噓寒問暖、辟懷備至,愛屋及烏地給予所有母愛,更令她「我是公主」的錯覺。

若問有誰治得了嬌縱成性的沈家公主,大概只有大她七歲的繼兄穆幽華,他是她一心認定的未來丈夫人選,她的最愛。

「回去。」背向她的穆幽華看也不看她一眼,神色冷肅地替心上人腫得半夭高的臉敷上找來的冰塊消腫。

「我為什麼要回去?人家才剛來耶!你一點都不心疼我飛了十幾個小時,飄洋過海找愛人嗎?你不愛我了。」她一副備受委屈的嬌態。

找愛人?

何桃花身體一僵,眼中的光亮慢慢黯沈,她放在腿上的雙手悄悄一握,過長的指甲刺到皮膚,微微的刺痛傳到大腦神經。

這女孩是特地來找他的,又說是找愛人,那不就表示他們在一起,他有女朋友了……他有女朋友了?!他背著女朋友對她示愛?接著更強烈的字眼射入腦海,劈腿。

驀地,她臉痛心更痛。

「你不要胡鬧,沈叔叔知道你來台灣了嗎?你美國的經紀人怎麼說,課業方面呢?還趕得上進度?」他口氣不冷不熱,略帶一絲不耐煩。

沈坷坷撒嬌地拉拉他的衣服。「人家從爸爸那得知你到台灣,就急著來找你,哪管那麼多,你有沒有很感動,為了你我可以不顧一切哦,你要對我好一點。」

「艾琳娜,你已經成年了,要對所作所為負責,立刻打電話給你父親,告訴他你在哪裏。還有,把機票買好,怎麼來就怎麼回去,我工作很忙,沒空陪你。」他極力劃清界線,不給人產生誤會的灰色地帶。

「你忙什麼?明明很空閑,還幫狐狸精冰敷……」她嫉妒得牙發酸,惡習剛良地瞪著「情敵」……

「艾琳娜一」穆幽華重重一喝,終於回過頭看她一眼,但是沈坷坷來不及喜悅就被他眼中的冷意凍住。

「我……我又沒說錯,她靠你那麼近,兩個人的嘴巴快碰著了,要是說她沒有勾引你的意思,打死我也不信。」

「道歉。」他聲音極冷道。

那一切是他主導的,桃花處於被動,要有什麼問題也該衝看他來,更何況艾琳娜沒資格幹涉。

感覺到何桃花臉色微變,表面看不出情緒的穆幽華心裏懊惱不已,少有脾氣的他忍不住有些怒意,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將行為乖張的繼妹打包成行李,丟上最近一班離開台灣的班機。

「道歉?」沈坷坷兩眼睜得大大的,彷彿聽見天方夜譚。「幽華哥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都聽不懂,我又沒做錯事。」

「你打人還不算錯事嗎?在任何一個國家的法律,那都是傷害罪!」

沈坷坷不服氣地強詞奪理。「我打她是因為她活該,她本來就不該搶我男朋友的,那一巴掌是提醒她別作夢,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我不是你的男朋友,我是你……」沒有血緣關係的繼兄,他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男女感情!

穆幽華擰眉想解釋清楚,但小鮑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衝上前意圖用唇堵住他的,雖然他閃開了,仍被她吻到嘴角,造成兩人親吻的假象。

至少從何桃花的角度看過去,他們是嘴對嘴的,她還看到他喉結滑動,似在吞順口水,他吻得很享受,毫不扭捏。

這讓心底存了一絲聽他解釋念頭的她,徹底誤會。

「我就知道你最愛的人是我,別的女人休想介入我和你之間。」沈坷坷得意地揚起下巴,自說自話。

「艾琳娜始太任性了」他立刻將她推開一臂之遠。

「你一向最疼我了,你想看我哭嗎?」見他臉色一變要訓人,她馬上拿出拿手絕招,裝哭。

氣結的穆幽華只能冷冷瞪著她。「再有類似的舉動我絕不原諒,聽到了沒?」

沈坷坷小嘴一嘟,很不高興。「那是我愛你的表現,你不讓我吻你想讓誰吻,她嗎?」

被細白長指一指的何桃花面無表情,她誰也不看地低垂著雙目,眼眸深處平靜且幽黯。

「不管是誰,絕對不是你,你給我牢牢記住。」他視線一轉,看到心愛女人紅腫的側臉,心疼油然而生。「小桃,你還疼不疼?艾琳娜被寵壞了,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你代替她?」她倏地起身,臉上的冰塊順勢滑落。

他憑什麼代替她,他們已經親密到足以不分彼此嗎?

何桃花胸口更痛,暗暗嘲笑自己太天真,居然相信男人還有真心這玩意。

「桃花?」她的表情不大對,穆幽華不安的叫喚。

她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佩服自己竟還能笑得出來,即使半邊臉痛得要命。

「不好意思,小倆口吵架就走遠點,不要讓我這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等影響你們。」

不被愛的是第三者,她一直是別人故事裏的女配角。

聞言,穆幽華臉色微變,驟地握住她手臂。「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的關係是--」

她卻呵呵低笑的打斷他,「你都能代替她道歉了,我再看不懂就太可悲了,還沒人可以代替我對人說抱歉呢!她真幸運,有你這麼體貼的男朋友。

她甯可他什麼也不說,好過親耳聽到他證實,或用更多謊言來騙她,在她心口重重劃下一刀。

「我……」他似乎做錯了,不該為艾琳娜出面致歉。

沈坷坷不笨,看出何桃花完全誤會,忙著趁勝追擊,「對呀!幽華哥對我最好了,我們睡在一起的時候我最愛抱住他的腰,他會摸摸我的背,在我耳邊哼歌,我好喜歡他的昧道,淡淡的松葉香氣。」

「那是小時候」

艾琳娜生病時最纏人,非要有人陪她睡才安心,在她十三歲以前,陪腫的責任落在他身上,因為那時兩人的爸媽剛結婚沒幾年,正處於新婚燕爾的甜蜜期,再次相愛的初戀情人有說不完的話,訴不盡的相思,他們需要獨處的時光多過陪伴各自的孩子。

所以繼兄繼妹在這狀況下培養感情,拉近距離,可沒想到艾琳娜會這麼想。

何桃花的笑越發冰涼,自嘲的說:「真好,我每一任前男友都過得比我幸福,哪需要我補償,真是恭喜你了,女朋友漂亮得沒話說。」她呀!注定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活著。

穆幽華有些急了,捉住她的手不肯放開。「聽我說,艾琳娜不是我女朋友,你才……」

他的「是」還沒說出口,一旁的沈坷坷察覺到不尋常,也不管他會不會生氣就把手往他身上一抱,親密地把頭靠在他胸口,形成甜蜜的畫面。

俊男美女的組合很唯美,任誰看了都會暗讚多速配的一對,美好得教人羨慕。

可是落入何桃花的眼卻是非常刺目,她心口一抽緊,痛了一下,揮手拍開穆幽華的大掌,大步地走離兩人「濃情」的範圍,她受夠了當「第三者」

「穆顧問,有這麼可人的女朋友要珍惜,別再心不定地找備胎,別人也有心,有時玩笑要適可而止,別拿來傷害別人。」

她就說嘛!連父母都不要的人怎會時來運轉,和第一任前男友再度複合,她生命中的前男友們永遠屬於另一個女人。

他不是她的正緣,她又弄錯了。

「桃花,不要把事情想到最壞,請你相信我……等等,你別走,讓我把話說完,桃花……」她又逃開了,不肯面對真相。

穆幽華很失望,卻也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明明她就被他握在手心間,一轉眼卻又滑開,從他的眼前飛走。

「幽華哥,你理我就好,我才是最愛你的人,你的心裏只許放我一個人,我們一生一世都會在一起。」沈坷坷甜笑著宣告,不在乎別人的心情。

「一生一世……」他推開她,低喃看,眼神瞧都不瞧身邊的人。

沈坷坷的出現讓原本心靈已經平靜的何桃花內心又起了極大震動,她有種心空了的感覺,回到座位,看到桌上已涼掉的熱茶,微微的酸澀蒙了明亮大眼。

她發現她沒法待在店裏,太幸福的喜餅味道反映出她人生的悲劇,她只想逃,逃得遠遠的,讓命運的嘲笑聲不再緊緊跟隨她身後。

她忍不住拎起包包,告知主管她身體不適要請假,隨即離開店裏。

「何桃花、何桃花!這邊這邊,麻煩你看過來」急躁的呼喚聲響起。

咦!誰在喊她的名字?

何桃花正低著頭,神色黯然地走在人行道上,卻一直聽見有人在叫喚她,一回頭,一道身影逆光快步跑向她。

「桃花,我需要你,迫切地需要你,拜託你一定要跟我走一趟,沒有你我會死……」而且死得很難看,男人只差沒跪下來懇求了。

「啊!是你?」

她最新一任分手的前男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8:18:11

第七章

「什麼?所以你需要我幫你這種忙?」

有沒有搞錯,他不是為了一個溫柔似水的酒店妹劈腿,買金子,買鑽戒,還向銀行借錢付了新屋的頭期款,準備和他的小甜心共築愛巢,怎麼現在跑來向她喊救命?

她臉上有寫看「以德報怨」嗎?還是她頭上有光環,看起來像聖母瑪利亞?

不過看張志輝一臉驚魂未定又快哭的模樣,她還真硬不下心腸拒絕,畢竟兩人剛交往的前幾個月他真的對她很好,任勞任怨又風雨無阻的接送,讓她小有感動,對人性恢複一咪咪信心。

要不是劈腿被逮個正著,他們倆應該還會在一起,她提分手時他都哭了,明顯捨不得這段感情。

算了,當是對「前男友」的補償,他是最後一個,還完了就兩清,她的感情也就順了。

算命師說的--消、業、障。

「我也是沒辦法,當初她纏上時,我當是飛來豔福,整個人被她牽著走,她要什麼我就給她什麼,誰知是禍不是福,我把老虎當成貓了,一我受不了她的凶悍,後來認識了新女友,想和她分手,她不要……」

「你是說,你又交了新女朋友,但是你那個酒店妹不肯跟你切,要你繼續跟她交往?」這種劈腿男也有女人搶著要?

張志輝苦著臉。「嗯,我的新女友是教美術的小學老師,秀氣害羞又靦腆,薇拉她太強勢了,小真不是她的對手……

「等等,我記得你劈腿的女人不是這名字,你到底背著我連劈幾女?」何桃花眉一揚的問,她是吃了多少暗虧?

「那是花名,她改名了,從娜娜改成薇拉,我沒騙你,就只有她而已。」他劈得戰戰兢兢,一個就折騰他半條命了,哪敢再二劈、三劈。

「好吧,我暫時充當你正牌女友的檔箭牌,等你的惡夢相信你又和我複合後,她會少找你一些麻煩。」活該,看他以後敢不敢再劈腿。

他一聽,頓時鬆了口氣。「桃花,真是太謝謝你了,沒有你的幫忙,我和小真的感情肯定走不下去。」

她輕哼,「別謝得太早,如果對方拿刀來砍我,我會把你推出去檔刀。」

張志輝仙汕的摸頭幹笑,不敢說一句不。

薇拉是酒店小姐,他和她交往了之後才知道,當時他心裏就有些不開心了,雖然她床上功夫過人,但是因為工作關係,她不只有他一個男人,也許是沒愛她愛到骨子裏吧,他仍有芥蒂,就有分手的念頭。

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從他身上撈到不少好處的薇拉哪肯放過他,她像蜘蛛精一樣的纏著他,要人也要錢,逼得他快精盡人亡,散盡家財。

好在他的前女友是「悍婦」,薇拉曾親眼見過桃花的厲害,因此稍微忌悍,聽他說兩人複合了,也沒像之前纏得緊,只撂下話要他小心點,她身邊有「兄弟」置看。

酒店裏通常會有保鏢、打手保護旗下的小姐,他是正正經經工作的上班族,難免畏於黑社會勢力。

「啊!對了,桃花,你吃了沒?上次的風味雞你一直讚不絕口,我們再去吃一次,我請客。」張志輝眼中沒有昔日的熱切,只有朋友的單純。

誰說情人分手一定要反目成仇,換個身份往來反而更自由。

「『幸福之家』太遠,開車要一小時,不如找間附近的餐廳,能吃飽就好。」

如今不是男女朋友了,她也不好意思讓他太破費。

「好呀,你無肉不歡,不然看看有沒有牛排館或是火烤兩吃的火鍋店,我記得你愛吃……」

「油花多的牛五花肉。」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一說完又因彼此的默契而相視一笑,先前的不太愉快頓時煙消雲散,一笑泯恩仇。

人和人的關係真的很微妙,前不久還恨得想砍了的前男友,現在瞧瞧也沒那麼壞,在沒結婚前,人人是自由身,有權利選擇想要的對象,最多能說他定力不足,禁不起誘惑,一不小心走錯了路,犯了不夠專情的錯。

而在她的感情路上影響最大的不是道德標準,而是困住她二十幾年的心魔,他們會劈腿,有一半是她的責任。

何桃花在用餐的同時才想通這道理,和前男友心無芥蒂的吃飯,不再是男女朋友才更能說出心底的話,張志輝侃侃而談曾經的過往,由他口中,她察覺自己做錯了什麼。

原來不是對方愛不愛的問題,而是她害怕受傷害,所以她先傷害別人,以愛為名要求男友們忠實,卻又把他們遠遠推開,讓愛她的男人無所適從,不知該怎麼愛她。

有的乾脆放手,另找合適的對象,有的不死心,非要堅持到底,但是人也有疲累的時候,因此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尋求慰藉。

所以她的感情不順是自己造成的,她的確虧欠了這些前男友,明明不愛還同意交往,她累他也累,兩個身心俱疲的男女哪還談得出感情?當然是各自負心。

和張志輝毫無顧忌的談開後,何桃花的心情豁然開朗,當不成情人還是朋友,兩人聊得開懷,還喝了點小酒。

趁著酒興,這對化幹戈為玉帛的前男女朋友興起惡作劇念頭,故意你儂我儂的出現在薇拉面前,一副不能沒有彼此的模樣,存心要她知難而退。

最後仗看酒膽,何桃花啪啪地賞了薇拉兩巴掌,警告她離她男朋友遠一點,否則她見一次打一次,打到她變成豬頭。

「哈哈哈,原來打人這麼痛快,難怪有人看人不順眼就賞人巴掌,於很痛,可是心裏很爽……」不是只有她挨打,她也是會打人的。

被張志輝送回家的何桃花有些醉了,她將鞋子拎在指尖,踱著腳學芭蕾舞者走路,興致一來還原地轉圈圈。

「是呀,我看薇拉的臉都歪了,看你的眼神充滿懼意。桃花,你有大姊大的氣勢,連酒店小姐都怕你。」希望這招有效,薇拉以後不會再纏著他。

「那當然,放心,我罩你,我是爸媽不要的小孩,不自立自強不行,不想被欺負就要學著凶悍。」

外公外婆老了,照顧她已經很吃力,更逞論保護,她的童年是在恥笑中度過,明裏暗裏不知受過多少欺淩,但她咬著牙從不訴苦,因為她從小就知道除了自己,沒人會一天二十四小時守護她,所以她必須獨立。

「桃桃花,你走歪了,這邊才是你的家,你幹嘛去按別人家的門鈴。」早知道她酒量不好,就不讓她喝酒了!張志輝歎氣。

「呃,報複。」她看似醉了,卻略略笑著俏皮的一眨眼,眼眸清亮得彷彿天上的星星。

看著她按著電鈴不放,他趕緊把她拉開。「瘋女人,我可不想陪你去警察局待一夜,小真還在家裏等我。」

一提到新女友,張志輝滿臉春風,笑得傻乎乎的,雖然和對方認識不久卻是一見鍾情,兩人已有結婚的共識,一等薇拉的事了結便步入禮堂。

「你別想開溜,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有需要我陪你,我要是被警察捉了,你得陪我打地鋪。

何桃花勾住他脖子不放,臉湊得很近,瞇起眼警告他要像個男人,別想過河拆橋。

「哎呀!輕一點,別勒死我,我還要留著命娶我老婆……」張志輝忽地沒了聲音,兩眼睜得圓大,指向她身後的人影手指顫抖。「那……那是人吧!他怎麼站在你家門口,一臉要殺人的模樣。」

「什麼人,你眼花……呢!是我家鄰居……穆顧問,出來散步呀!天氣正好,曬曬月亮吸點陰氣,常保健康……」她鬆開他,轉頭一瞧,有些口齒不清的說,咯咯咯直笑。

「是靈氣。」張志輝小聲地糾正。

「管他陰氣還是靈氣,走路運動有益健康,我們不也一路走回家,走了快……我看一下表,嗯!快兩個小時。」咦!月亮會分身,分裂成兩個,還一直晃,晃得她頭暈。

「桃花……」

壓在身上的重量忽地一輕,張志輝納悶地往那位鄰居看,一張陰鬱面孔嚇得他差點腿軟。

「你讓她喝酒?」穆幽華噪音陰沉得令人發寒,牢牢將何桃花摟在懷中。

「我……呱,是紅酒,她說想嘗嘗看……」吃肉配紅酒,很正常。

「喝了幾杯?」再質問,冷厲的眸光幾乎要瞪穿張志輝。

「三杯還是四杯……我看她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想喝就讓她喝,雖說他們交往時,他從未見過她喝酒。

「你不知道她是一杯醉嗎?」醉了會做出瘋狂事,把人逼瘋,穆幽華一股氣無處發。

他是上回裝醉時發現她這種毛病,她光聞他一身酒氣就醉倒了,因此趴在他胸前睡了一整夜,期間還爬起來對他又摸又親,等他起了反應想玫城掠地時又昏睡不起,讓他飽受慾望的折磨。

「她……」張志輝頗為無奈,一杯醉跟千杯醉有什麼差別?瞧她精力十足,誰看得出她喝醉了。

何桃花是越醉越清醒,她不能控制的是行為,先做了再說,其實腦子比誰都清楚。

「我醉不醉關你什麼事?你的態度給我好一點,不要隨隨便便就威脅我的男朋友,你太過分我可是會揍人的。」她用力戳看他胸口,戳得手指頭髮疼。

「你的男朋友?」臉色頓地一沈,穆幽華深幽瞳眸瞇成一條線。

「怎樣,犯法嗎?你有女朋友,我有男朋友,我們都是成雙成對的,誰也不落單。」她也是有人陪,不一定非他不可。

「你們複合了?」他問得很輕,內心妒火和痛苦在翻騰。

「是呀!今天,我覺得他還不錯,比起某個滿嘴謊話的詐欺犯,他的表現誠實多了。」

「我沒有騙你……」他這些日子的作為還不能取信她嗎?原以為自己築起的是堅固的城堡,實際上卻是沙堡,一個沈坷坷就催毀了他的努力。

何桃花手一揮,手上的鞋子差點揮上他面頰。「你可以放開我了,我的男朋友在看著,我不希望他誤會你和我之間有什麼。」

別把他扯進去,不誤會,不誤會,他樂見其成,看出兩人的不對勁,何桃花分明是在鬧瞥扭,又跟以前一樣,一遇上事情就退縮,張志輝悄悄地後退,打算讓小倆口好好談。

「沒有嗎?」穆幽華臂肌繃緊,勒住她腹身。

她呵呵地笑出來。「頂多是前男友的關係,還能變出什麼枕樣嗎?我何桃花這輩子最不缺的就是前男友。

「他曾經對不起你,你還願意原諒他?」是什麼改變了她的想法。

「人非聖賢,誰能無過,他答應我不會再犯。」他們聊到,他不再劈腿,為了他新女友,所以她說的是事實。

「而我沒犯過一絲錯誤,為什麼你判我出局,不肯讓我走進你的心?」穆幽華說話的聲音很沉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8:18:44

沈默了許久許久,連張志輝什麼時候離開也沒人在意。

何桃花才緩緩開口,「大概是愛和不愛的差別吧!我們分開太久了。」

「你愛他?」他不信,他所認識的桃花對愛情的要求太嚴苛,根本容不下一點汙痕。

她沒回答,只仰頭望月。「只要是能讓我快樂的人我都愛,我討厭一個人被遺忘在角落痛苦。」

「小桃……」原來他又傷了她,一段單方面的錯愛竟是她傷痛的來源,即使並非他所為。

看來他要盡快打發艾琳娜,讓她不再死命糾纏,否則他追愛的路還很長,且佈滿荊棘。

「我腳痛,想回屋。」

穆幽華目光深沈地望著她,幽然一歎。他直接把她抱起進門,熟門熟路來到她房間,將她放在床邊。

他找出醫藥箱,不禁關切,「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胡鬧,要是割傷了腳怎麼辦?萬一不小心細菌感染,你這條小命還要不要……

「你可不可以別唸經了,我還不到吃齋念佛的年紀……嘶!你用什麼擦我的腳底……」好刺痛哦。

「生理食鹽水洗傷口,待會再上點藥。」他抬起她雙足,以沾水毛巾先洗淨腳底汙垢,再細心地為磨出的傷口上藥。

屋裏的燈光是長管日光燈,照出兩道離得很近的身影,燈影下是儷影雙雙,但心卻離得很遠,交錯著彼此說不出口的心事。

他們愛著,可是兩人隔著牆,愛得太模糊,誰也看不見誰的心,只能摸索著往前走,看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等我睡看了再走好嗎?今晚我不想一個人。」他的溫柔令她明知不該,卻還是眷戀,特別是在再次認知到自己沒人愛的時候她是借的,只一夜。

「……好。」他沒抬頭,安靜地按摩她走得僵硬的雙腿。

外面傳來呼嘯而過的車聲,吵雜過後是甯靜的夜,滿天星鬥伴著十五圓月,在夜空上一眨一眨地似在說話,卻無人聽得懂。

該怎麼做才能打開她的心?

想了一夜,睜眼地望了星空一夜,他用一夜無眠去思考,早上回到家也還是在思考,卻仍然無解。

到底是什麼讓桃花心存膽怯,遲遲不敢交出最珍貴的感情,甯願選擇封閉,不許別人走進高築的城堡,一個人忍受噬心的寂寞……

她在害怕什麼?

是他,或是她自己。

站在房間窗邊,穆幽華神色平靜地眺望遠處的流雲,小白兔形狀的雲朵讓他聯想到隔壁的鄰居,他嘴角越拉越高,忍不住笑出聲。

這不就是她嗎?像隻兔子,遠遠看起來大膽,實際上卻是膽小,才時時豎起長耳朵行走野地間,一有風吹拿動就跑得比誰都快,眨眼間鑽進樹洞裏,教人不著蹤跡。

他笑著笑著變成苦笑,眼底有著惆悵。他在笑自己太笨拙,連想愛的女人都追不到,反而讓她逃到別的男人身邊……

驀地,聽見隔壁傳來陣陣爭吵聲,他身體一動,眺遠的目光往下一瞧,深遠黑眸頓地瞇起。

何桃花和一名套裝女子隔著鐵門在爭執。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你不要想打這塊地的主意,它不會敗在你、我手中。」何桃花秀眉倒豎,忿忿的說,誰也別想奪走她最後的回憶,那是她最美好的時光。

「什麼敗不敗的,你冷靜點,好好地說話,不要動不動就大吼大叫,你有點歇斯底裏的症狀不是好現象。」形象端莊、身看套裝的美女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一臉嫌惡的說道。

她玲冷嘲諷,「是誰引起的?你要是不出現,我的日子過得很平靜,人人都說我人見人愛。」是她破壞她的甯靜,令她看見醜陋的人性。

女人一聽合沙射影的嘲諷,描繪精緻的眉燮起。「誰教你這麼不禮貌,我來了好一會兒,連杯水也沒有,你要一直把我檔在門外嗎?」

「這是我的家,我不歡迎你。」何桃花口氣十分兇惡,好像眼前站的是她不共戴天的敵人。

「何桃花,你說錯了,它不完全屬於你,以法律的角度來看,就算你外公外婆留給你一份遺產,你母親也還有一份。」根據現行法律規定,遺產的分配以直系血親為第一優先,父母子女,其次是孫字輩。

「不要童法律來壓我,我知道你是律師,而且非常優秀,可是你無權處理我外公外婆留下來的房子。」

女子有些不耐煩地拍拍手中的文件。「我是外人嗎?你的外公外婆和我沒那麼疏遠,我現在平心靜氣地和你談,希望你也發善的對待我,我要的是雙贏的局面而非兩敗俱傷。」

「是你自私自利的獨贏吧!話說得再好聽還是掩不住你的貪婪,誰不知道律師那張嘴又毒又利,殺人不見血。

「何桃花,你不要讓我生氣,你曉得我動怒有多可怕,與我作對相當不智。」

「那才是我要說的話,你要是再來煩我,我直接用掃把趕你出去,讓最重顏面的你灰頭土臉地丟了面子。」

「何桃花你」她氣得抬起手,似乎很想給何桃花幾巴掌,狠狠打醒她的愚蠢。

「請問發生什麼事?我好像聽見不太愉快的爭執聲。」整個幸福裏都聽得見。

隔壁大門突地拉開,走出溫潤清雅的穆幽華,他語調如風令聽者舒舒服服,笑容溫和得令人生出好感。

「沒什麼。」

套裝美女和何桃花同時發言,兩人抬眸互視一眼,眉眼間有幾分相似。

「土地捐客?」他問著「鄰居」。

「不是。」何桃花悶悶地回道,似乎不太願意他知曉太多。

「那是土地糾紛咯!」他聽到房子,以及遺產繼承權。

「不是。」她目露凶光。

「要不,是債權人上門討價?」她們兩人看起來很熟,但態度卻是針鋒相對,教人摸不著頭緒。

「回你家去,關上門裝沒聽到,我的事不用你來管。」她的手輕輕顫抖著,強抑著恐懼。

穆幽華臉上的笑意收了幾分,再認真不過的說:「的事就是我的事,要我袖手旁觀做不到。」

「……你誰要你多事了,這件事你根本管不了。」她氣他硬要替她出頭,

老說些擾亂她心緒的話,可又有些感動他不論對錯,皆站在她身邊,給她無形的支持。

他臉色柔和地對她笑道:「管不了壯壯聲勢也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不管你遭遇什麼都有我陪你一起面對。

「穆幽華你……」何桃花動容地朝他走了一步,杏眸盈滿淡淡水光。

她可以相信他嗎?

相信了,是重生,還是滅頂?

「這位先生,我想你沒搞清楚,我們談的是家務事,與閑雜人等無關。」女人不耐煩的開口。

「家務事?」他一臉困惑。

何桃花略帶澀然地介紹套裝美女,「她叫何弱柳,是個知名律師。」

「她姓何?」他更迷惑了,以前從未見過,他只當是堂表親族的關係。

「何弱柳是我姊姊,和她是雙胞胎的哥哥叫何輕風,是國際間有名的投顧專家。」優秀到她怎麼也追不上的兄姊。

「有哥哥姊姊?」穆幽華訝異地看向她。

她自嘲的說:「我還有爸爸媽媽,繼父繼母,幾個同母異父、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我的家庭真可愛呀!案母兄弟姊妹都到齊了,一個和和樂樂的大家族。」

唯獨沒有她。

「既然你有父母,為什麼還和外公外婆同住,他們不是你的家人嗎?」

穆幽華太震驚了,脫口而出不合宜的話語,他從來沒見過桃花的爸媽出現,一直以為她是父母雙亡,父親那邊無親人照顧,才托付六、七十歲的老人家。

何桃花驀地神色慘淡,嘴唇略顯蒼白,他的直白戳中她心底最深的痛楚。「你想明白為什麼嗎?那我就好心地告訴你,因為他們認為我不夠好,不配當他們的孩子,所以我的父母不要我,像丟垃圾一樣的丟掉我。」

那些被她鎖在心底的話語,瞬間湧上--

她是你的女兒,跟你姓,你就該撫養她!母親尖銳地說道。

誰說跟我姓我就要養她,你十月懷胎較辛苦,她跟著你比較好,父親無情的吼著。

你不要就丟給我,你當我是你們何家的清潔婦,專收破爛不成,她的母親說得好惡毒,彷彿她不是她生的。

你不要,我也不要,那隨便找個地方讓她待著,我很忙,沒空理這個多餘的。

父親轉身就走,忘了她還餓著肚子。

那年她五歲,他們以為她聽不懂兩人的爭執,當著她的面把她互相推來推去,吵的不是孩子該跟誰,而是該推給誰。

「桃花……」他心一痛,卻不敢抱住她,怕她下一秒鐘在懷中碎掉。

事實真相居然是這樣,天底下有這般不愛孩子的父母,將她視為累贅丟棄。

「夠了吧!桃花,別說得自己好像很可憐似的,至少外公外婆過世的時候留給你一塊地,你把它賣了就是大富婆,一輩子不愁吃穿。」何弱柳沒半點心疼,只想著自己的目的。

說起疼她的外公外婆,原本情緒不穩的何桃花更為激動。「留給我就是我的,你有資格過問嗎?他倆一前一後過世時,你們有誰來祭拜,為他們送葬,連來上住香都推說沒時間,要我自行處理。」

她一個人守靈,一個人折紙蓮花,一個人披麻戴孝,手捧骨灰體送入永久安眠處,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包辦了所有的喪事……

兩次。

何弱柳毫無愧色的辯解,「那時是我考律師執照的時期,被吒六法全書》壓得昏天暗地,哪抽得出空走一趟?輕風在美國趕不回來,媽再嫁生的小女兒發燒住院,爸的公司出現資金危機,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借口,全是借口,只要有心不會沒有時間,何況你一次就考上執照,那另一次呢!扮在美國不是有事要辦而是和朋友去衝浪,媽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女兒,不回來送最後一程合理嗎?還有爸他……」

何桃花深深吸了口氣,有些硬咽地發出心中的不平。

「他居然在外公的百日跟我要錢,說女兒孝順父母是買經地義,要我把外公外婆的遺產全交給他保管,他會妥善投資,改善公司周轉不靈的窘境…

「呵!他說的是『他的』公司,絕口不提該留多少給我,他想拿走的是全部!當時的我未滿二十歲,誰問過我未來的生活該怎麼過,有沒有錢養活自己……」

「你幹嘛老往壞處想,我們也是為你好,怕你被騙……」一個小女生不懂事,很容易遭有心人蒙騙。

「騙什麼?外婆走時已花了外公一大半的積蓄,等到外公也走了,你知道那一筆喪葬費從哪來嗎?是裏長四處奔波,向街坊鄰居墓款來的,我跟你們開口,你們一塊錢也不借,還嘲笑我說,那是你的外公外婆,理應由你全權負責。」何桃花咬牙切齒的說。

需要幫助的時候一個也不在,把她當路人,想起還有可供利用的地方才上門來演戲,這樣的親人還不令人寒心嗎?

「……你就一定要惦看這些過去的小事不放嗎?我們的親人感情可以從現在培養,你又何必一直拒絕我們?我也是來和你商量,又不是要搶你的東西……」何弱柳一副「我都是為你好」的語氣。

「你說完了嗎?說完請離開,你們不要桃花,但我要,再來對她糾纏不清,我們就循法律途徑解決,上了法庭再來辯對錯。」穆幽華已無法忍受,神色清冷地下逐客令。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8:19:26

第八章

氣氛鬧得很僵,劍拔弩張之際,己和鄰居聞風趕來,穿著一身花俏運動服的美花姨慢條斯理的站出來,表情平和的開口緩和一下緊繃的情緒。

「不好意思,容我插一下嘴,桃花啊,其實當年那筆喪葬費不是街坊鄰居的愛心,而是……」她看了穆幽華一眼,說出真正的事實,「小華一直和我保持聯繫,知道你金錢上有困難,就寄了一張三十萬的支票。」

她一開口道出的真相像是一顆震撼彈,當場震得何桃花一陣暈眩,也讓她內心五昧雜陳,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能表達心裏的感觸。

她始終以為是自己一個人,沒人在意,沒人關心,沒人理會她死活,野拿似地自生自滅,她世界裏的陽光是裹上一層灰的。

可沒想到,在她最痛苦的時候,還有一個人默默地在遠方注視著她,給子她溫暖,適時地伸出援手,讓她在漫漫長夜尚能感受到一絲溫度,不感孤單。

而那個人竟然是她刻意遺忘的初戀情人?

這是老天惡意的玩笑,還是對她的憐憫?在愛過、恨過、怨過、痛過後,叉開了一扇窗,明明白白告訴她自怨自艾有多可笑,她的命運還是掌控在他手中。

竹蜻蜓飛得冉高還是會落地,不像蜻蜓只有一季的生命,是這個意思嗎?其實她想要的一直靜靜地躺在手心裏,只是她不曾低頭去看。

「還有呀,你以為繼承遺產不用繳稅嗎?還有你監護人的問題,也是小華特地找人協助我來處理……」她那時忙的事可多了。

但服務裏民是她美花姨的責任,再忙再累她也沒關係,務必讓幸福裏內每一戶居民都能獲得最好的照顧。

「為什麼不跟我明講,隱瞞我……」何桃花鼻頭一酸,眼眶淚光浮動。

「說了有什麼意義,你連我寄來的信都撕個粉碎,要是知道我暗地裏的作為,你會接受嗎?」她太倔強了,他很清楚。

不會,當年的她什麼也沒有,除了該死的驕傲,她咬咬唇,「那為什麼,十年裏,你一次也沒回來看我?」

穆幽華苦笑,一臉黯然。「我回來過,當你正滿臉笑意地挽著某一任男友的手共吃一份冰淇淋,你笑得很開心,所以我走了。」

他不忍心破壞她得來不易的快樂,停留了一天便搭機回美國,試著要忘記她,他想只要她過得好,他不應該再打擾她。

可在他準備淡忘她之際,美花姨來電了,在他走後的第三天她和男友分手了,原因是對方腳踏兩條船,她當場逮到兩人車震。

心疼、不捨、難過,他巴不得立刻飛到她身邊安慰,但是他什麼也沒做,因為他膽小不知她是否會原諒他,只能在遠方望著同一顆月亮,假裝他正擁著她,提提訴說離別後的思念。

何桃花聽了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有酸有澀,有一點苦,她的故作姿態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團糟,一再在錯的人身上尋找想要的真愛。

她誤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美枕姨見兩人距離拉近了一大步,不禁微笑。接著,她要替桃花處理這位姊姊了。

「這位桃花的姊姊?你可能是白跑一趟,你說的那塊地的持有人,實際上並不是桃花一個人的,她和人共同擁有。」不說清楚她大概不會死心,會一直來鬧,美花姨的笑臉亮得非常刺眼。

「什麼意思,她和誰共同擁有?」她先前雖說母親也有份,可其實母親對外公外婆不聞不問,早就沒了資格,除了何桃花,他們沒什麼親感,還會留給誰?!何弱柳眼神淩厲,不快手邊的資料竟是錯的。

這對她是一種恥辱!她不允許錯誤產生。

「是我。」

不疾不徐的低嗓一揚,所有人的目光投注在身形挺拔的穆幽華身上。

「你?!」何弱柳和何桃花都一臉錯愕。

「不只是士地,連房子,我都有一半產權,不過還是你的,桃花,我用我的方式保護你。」他沒看向何家大姊,眼神專注地凝視一臉愕然的小女人。

他能做的是保留她住的空間,盡一切努力留住她所重視的事物,不讓她感到世界的冷漠,不讓她覺得自己只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對啦、對啦!桃花你不要懷疑小華用心不良,想吞掉你外公外婆的遺產,所有權狀都在美花姨這裏,我替你們保管得好好的,連一點折痕也沒有。」美花姨也開口,她還特地上了封膜,怕受潮蟲蛀。

「為什麼?」何桃花不懂。

自己住了二十幾年的房子不是她的,士地幾時被人動了手腳也不知情,她到底在幹什麼呀,活得糊裏糊塗的。

「因為你外婆住院要用錢呀,你外公拿了不動產抵押給銀行才借到醫藥費,可你曉得他年紀一大把了,還能做什麼工作賺錢還債,你打工賺的一點點薪水連付利息都不夠……」

美花姨不用把話說完,聽的人自然明白其意,無力還款的情況下,銀行的作法是進行產物拍賣以回收借出的金額。

何桃花一併繼承了債務和遺產,穆幽華知道時也已全權委託代理人辦理,不讓房子土地被旁人買走,不知會她是怕她傷心。

「哎呀!何小姐,不是我美花姨愛道人家是非,但你們一家人也太狠心了,外公外婆過世好歹來上個香,不聞不問真的很無情,你妹妹一個人處理一切、獨自生活多可憐吶。」美枕姨故意說得很大聲,讓街坊鄰居都一起附和。

「我不是……」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下,何弱柳忽的氣弱。

「好吧,人死不能複生,這也就算了!可是你們也別一個個那麼現實,先是你媽逼她賣房子,要拿那筆錢當新老公開公司的資金,然後你爸爸也來了,說是要投資,不久一個衣著光鮮的男人也上門,一開口是五百萬,他說家產也有他的一份,我想是桃花的哥哥吧!他要錢是為了買跑車……」

美花姨越說越激動,聲量也越揚越高,幾乎街頭巷尾的行人都聽得二清二楚,想裝沒聽見都不行。

「桃花的姊姊呀,你身體裏流的是冰還是血,這麼薄情寡義,爹不疼、娘不愛已經夠心酸了,你怎麼有臉來迫害自個兒的親妹妹,連她僅有的也要來搶?大家來評評理,天底下有這般黑心腸的家人嗎?」

一陣議論聲驟起,面子掛不住的何弱柳惱羞成怒地一瞪,憤然地丟下一句--

「何桃花,我還會再來找你,你給我等著。」

在眾人的噓聲中她落莞而逃,飛快地鑽進停在路旁的寶藍色積架,油門踩到底唯地衝出巷道。

何弱柳要妹妹賣地不是為了她看想,而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在事業有成後還想更進一步,想脫離原公司自行成立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雖然她不窮也有能力獨資,可是她的野心大過銀行存款,她想直接買下價值上億的大樓,這樣一來她就缺資金,於是把主意打到妹妹頭上。

何桃花擁有的土地位於精華區,一坪價值高達八、九十萬,起碼有九千多坪,那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目。

美花姨歎氣,很可悲的事實,桃花的家人只有在缺錢的時候才會找上她,平時老死不相往來,人性的自私可見一斑。

難怪她不輕易相信人,她受到的一次次傷害都是出自她最親近的人,她還能樂觀進取著實不容易了。

「美花姨……」何桃花有很多的感激想說。

她拍拍她的手,一笑。

「看熱鬧的人可以走了,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帶小孩的帶小孩……」

解決了惡劣的姊姊,美花姨把觀看的群眾全趕走,要讓小倆口再聊一聊。

「小華呀!把桃花帶回屋裏,有什麼話進屋說清楚,別再欲言又止,話只說一半。」他們兩個呀,欠溝通啦!才會鬧得像仇人一樣。

美花姨將兩人推進房子裏自個兒卻走掉,少了一個當潤滑劑的裏長,明明很熟的兩個人竟相對無語,面面相獻。

沈默的氛圍讓人室悶,兩人都有些不自在,千言萬語在口,中,卻化作無聲的悵然,誰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

「你……」

「你渴了嗎?我去倒茶。」

何桃花剛一掀唇,穆幽華搶先說完完整的句子,他怕再不說話又沒得說了,被搶白。

「這是我家。」她突然很想笑,眼睛濕潤。

他頓了一下,揚起唇。「我比你還瞭解屋內的擺設,因為是我整理的。」

「誰要你多事,亂動別人的東西。」是整齊多了,但她找不到她的指甲刀。

「總不能讓你住在淩亂的環境裏,人在發黴的屋子裏待久了會生病。」他熟穩地燒水泡茶,取出他先前帶來放的茶葉罐,旋開蓋子,捏了兩撮氣味清香的茶葉放入茶杯。

「哪有發黴,你胡說八道,我住了二十幾年也沒生過什麼大病。」頂多幾場小靶冒,發燒流鼻涕。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你要我把香菇家族找出來證實它們曾經長在你家的浴室嗎?」

老房子有許多木頭裝滿,遇水生菇。

「你神經病呀!還香菇家族咧,我家……」她眼神突地一黯,似想到什麼而落寞。「不對,不是我家,你也有一半……」

水燒開連累汽笛聲響起,穆幽華起身泡了兩杯濃茶,他手拿一杯,另一杯以隔熱墊墊著放入她手中,同時大掌包覆她握杯的手。

「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我想看你開心的樣子。」像那年的夏夭,她在陽光底下飛揚的笑臉。

那句「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讓何桃花的眼底多了笑意。「我好像虧欠你很多。」

「那就拿一輩子來還,我吃點虧,少收些利息。」他難得像海盜般的強硬,想搶奪她的心。

她怔了怔,垂目凝視包住小手的大掌。「你不過比我大一歲,怎麼有錢幫我渡過難關?」

他略感失望她又逃開話題。「我打工。」

「我不喜歡人家騙我。」以為她沒打過工嗎?學生工資少得可憐,她瞪他。

穆幽華輕笑著搓撫她滑細的小於。「我偷偷拿走了我父親的撫恤金。」

聞言,她震驚地倒抽了口氣,連忙小口喝口茶壓驚。「你媽不曉得?」

「事後知曉了,氣得想活活打死我。」

「多少?」她欠他的真的還得了嗎?

「什麼多少?」他一頭霧水。

「錢。」

他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杯子。「我看起來像是來跟你要錢嗎?」

「我會還,給我時間。」她這輩子最不想欠的人就是他,因為有愧疚感。

「還我的錢,還是還我的感情?你要說出多少傷人的話,才會覺得自己是安全的?」他心痛著,承受不了她的狠心。

「幽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只是想還你買土地和房子的錢,那不是我應該得的,我受之有愧。」她不能童穆伯伯的身後錢,那是他留給妻小的。

穆幽華握住她細腕,力道稍重,冷聲說:「我願意給就沒想過要你還,你非要用金錢來糟蹋我對你的感情嗎?」

「我……」她搖著頭想否認他的指控。

「前前後後你誤會我幾次?不聽我的解釋、不看我的信、不相信我的真心、不接受我對你的愛……我知道我曾傷了你,所以願意慢慢來,可是你知道你有多殘忍嗎?」不是只有她會傷心,他的傷在心口,看不見。

「你……你捉痛我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8:19:49

他的樣子像是受傷的野獸在低咆,眼睛微微發紅。何桃花有點怕了,怕他將她埋在沙中的頭拉出來,做不成駝鳥。

「你有我痛嗎?失去你,我心痛;見不到你,我心痛,看到你另有男友,我心痛,但更心痛的是,因為你找不到你要的幸福。」他的心痛因她而起。

她眼中有著淚,輕輕滑落。「我不曉得……」

「我以為我可以滿足地在一旁看著,只要你順心如意、無憂無愁,那我再痛也忍受,我愛的桃花該恐意享受她的生命。」可是他看到的是她的不快樂,一次又一次慘遭背叛。

「幽華……」為什麼她的心這麼痛,為他話裏的悲痛和深情。

「我做不到,桃花,所以我來搶回你,用我的一生來成為你的保護網,沒人能再傷害你。」他俯下身,幾近粗暴地吻住渴望已久的紅唇。

「桃花這次你一定要幫我,沒有你我真的會死的,薇拉她……哇!好粗的大腿,你做了什麼把腿養得跟男人的一樣粗,整形嗎?」

「嗎」字像合在嘴裏的鹵蛋回回一般,看見門後人長相的張志輝一臉驚嚇,幹笑著倒退三步。

「有什麼事?」很冷的男聲,充滿載氣。

「不不好意思,我按錯門鈴了。」怪了,他沒喝酒怎麼就醉了,看錯門牌號碼。

「你沒按錯,這裏是桃花的家,你哪位?」問話的人滿臉冷意,好似他答錯了就留下一隻腿。

「我…呃……男……男朋友……」他渾身發顫,回答得很害怕。

「她有幾個男朋友?」

「一……一個。」張志輝指著自己。

「錯。」

「錯?」他看起來不像男朋友嗎?啊!忘了送花,一束象徵愛情的玫瑰花。

「我才是桃花的男朋友,你退位。」袖子拉起展露出的手臂相當健壯,完美責起的肌肉像是有練過。

張志輝心驚的吞喊口水,暗忖對方的危險性有多高。「這……這要桃花決定,她同意才算數,我尊……尊重她……

「你是想搶我的女人咯。」他上前一大步,左臂一伸拎起花襯衫領口。

「我不……」天呀!他不會遇到黑社會大哥吧!

前面遇狼,後面虎攔,他死定了。

「穆幽華,裝什麼凶神惡煞,把他放下,沒瞧見他被你嚇得臉色發白了嗎?」

聽到救命的天籟,張志輝鬆了一口氣。

「我嚇他?他天生膽子小與我無關,我怎麼就沒見你怕過我。」穆幽華嘴巴咕嚷著,厲眸冷冷一晚不中用的男人。

「你要我怕你?好呀!我很怕,要不要抖一下比較逼真。」哼!幼稚。何桃花走到他身側,送他白眼一枚。

「你對他比較好。」他話中小有不滿,明明誤會冰釋,互訴衷情了不是?

她挑挑眉,故意抬槓,「是呀!怎樣,因為他是我男朋友。」朋友,男朋友,差一個字待遇不同。

「前男友。」他沈著聲強調。

「誰說前男友不能回收,我念舊。」除非別人對不起她,否則她不會是先轉身離去的那個人。

穆幽華輕哼了聲,伸手將身旁的女人抱滿懷。「我認識你最久,是你第一個前男友,你回收我吧」

「啊!別抱得太緊,我會喘不過氣……」但她也因此感覺他有多在乎她,心裏甜蜜不已。

他低低輕笑。「我昨晚壓著你的時候你不嫌重,還緊緊纏著我的腹……」

何桃花啪地打蚊子,手輕拍在他臉上。「你還在作夢嗎?請不要在我男朋友面前破壞我的名節,我還要留著臉做人。

她的臉有點發燙,微透一絲暈紅,就算兩人這些百子來感情飛速進展,話也不能亂說。

「男朋友……他?」他眼露凶光,逼視冷汗直流的張志輝。

「阿輝,瘋狗亂叫別理他,你找我有什麼事?」何桃花以手肘頂了身側的男子一下,脫離他懷抱,走向前男友。

可是瘋狗會咬人呀!瞧他眼神多兇惡,活似要把他撕成兩半吶。

「是薇拉她……」張志輝覺得很衰。

「又來纏著你?」

「不是纏,是找麻煩,她帶了一票刺龍刺虎的兄弟來堵我,說我如果不肯繼續跟她交往,就要付一筆分手費。」他一臉愁雲慘霧。

「怎麼盡出一堆花樣,我上次打得還不夠重嗎?」她手都疼了好幾天。

「我哪有錢給她啊,我和小真正拚命在存結婚基金,房子都看好了,還有印喜帖,拍婚紗照,大定小定……」唉!小朋友一張張飛走,哪還有錢。

「等一等,小真是誰?」玲冷的聲音插了一句。

張志輝神經大條地順口一回道:「小真是我的新女朋友,她長得很可愛,笑起來很甜。」

「你的女朋友……」穆幽華雙臂環胸地朝他冷笑。「你有了女朋友還跟桃花糾纏不清,你是嫌命太長還是活膩了?」

張志輝冷抽了口氣,反應慢半拍地想起還有尊「凶神惡煞」在身邊。「我跟桃花,朋友,是朋友。」

「不是男朋友?」這家夥敢點頭,他就摔下他的項上人頭。

搖頭搖得猛,小命要緊。「前男友。」

「好,很好,看清楚我的長相,記牢了,我是桃花的現任男友。」未來的老公,穆幽華留了一句沒說。

看到張志輝呆楞的表情,何桃花有些好笑地戳戳他。「現任男友是他自封的,我還沒承認。」

「喔!」掛名的……張志輝剛要點頭忽覺不對。他們若不是一對……桃花怎會任他又抱又摸,一副戀愛中女人的甜蜜模樣。

嗯!有鬼……是有姦情。

「你的喔是附和還是贊同?」稍有不稼的男人微沈下臉。

張志輝識相的大拍馬屁,「是表示兩位乃天作之合、天造地設的一雙佳偶,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你們合適的一對,你不當桃花的男朋友是她的損失,你們是天生絕配。」

「這句話中聽,天生絕配。」穆幽華揚眉一笑,臉上的庚氣全消。

「阿輝,太狗腿了。」何桃花失笑。

他苦笑。「好了,桃花,別拿我逗樂,我是來找你救命的,你快幫幫我,不然真要到我靈前上香了。」

「有這麼嚴重?」看他一張苦瓜臉,她正了正色,收起開玩笑的心態。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你看我有幾條命?」他在跟閻王賽跑,跑輸了就沒命了。

她沈吟了一下,神色嚴肅。「好,我幫你,我們再演一場戲……噢!穆幽華,你在幹什麼?很痛耶!不要從後面拉我頭髮。

她最寶貝的就是這頭直髮,打理得柔柔亮亮,沒半根分岔。

「你當我死了嗎?」居然無視他的存在。

一聽到死字,何桃花十分忌諱的皺了眉頭。「什麼死不死的,不要亂說話,老天爺很奸詐,會聽見的。」

看到她不自覺的流露關心和擔憂,穆幽華心口一暖,微笑地輕擁她纖肩。「你忘了我說過的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什麼都不用做,我會一肩擔起。」

「可阿輝是我的前男友……」和他沒關係。

他伸出食指按住她芳唇,寵溺地說:「讓你的前男友們獲得補償,你的正緣才會來,我幫你等於幫自己。」

「口夷!你怎麼會知道算命師說了什麼?」他有天眼通不成。

「秘密。」他故作神秘道。

其實是美花姨也跟人家學Facebook,把桃花的大小事都告訴他。

「餵!你們要不要幫我,不要交頭接耳的說什麼秘密,我快急死了。」張志輝急得跳叫,明明在他面前卿卿我我,還睜眼抵賴不是情侶。

有人談戀愛談得像他們這般遮遮掩掩的嗎?

穆幽華橫了他一眼,怪他殺風景。「打電話把人約出來,我來處理。」

「你?」行得通嗎?

雖然不是很有把握,張志輝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豁出去了。

在穆幽華的安排下,約定的地點在人來人往的百貨公司廣場,人多的公共場合裏,四周都是監視器,對方不敢胡來,當眾動刀動槍,這是其一其二,他根本毫無談判之意,也不想和對方碰面,少接觸避免衍生更多麻煩。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次給足不會滿足他們的胃口,只會助長氣焰,一而再索取金錢,把胃口養大了。

「是那一個嗎?」

一個穿著低胸馬甲、亮片短裙的濃妝女子從對街走來,身後跟著四、五名穿黑色短衫的粗壯大漢,一個個橫眉堅目的,看來就不是好人。

「對……對,就是她。」

「好,戲要上演了,你轉過身來面向我。」一勞永逸的作法。

「為什麼要面向你……」

驀地,張志輝雙眼睜大,全身僵硬如石,看著穆幽華迅雷不及掩耳的貼近……他一動也不動地石化了,整個人呈現呆滯狀。

不只是他,躲在柱子後偷看的何桃花也掉了下巴,久久聞不攏,膛目結舌的瞪著眼前這一幕,大氣忘了出的憋出一張關公臉。

這……這就是他的處理方法?!

「啊一張志輝,你居然跟男人接吻,你的私生活這麼亂?!我跟一個同性戀上床……等等,你有沒有愛滋病?勇哥,快帶我到醫院檢查,我還不想死一

一臉慘白的薇拉尖叫地拉著酒店保鏢,頭也不回地越跑越遠,彷彿有鬼在後頭追著,動作快如閃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8:20:26

第九章

「咦!陸大哥……不對,在店裏要喊你一聲小老闆,你的手臂和額頭是出了什麼事,怎麼纏上一大包紗布,還有血絲滲出,你是超了人家的車被揍,還是當了人家的第三者?看起來很慘……」

何桃花一見陸清寒狼狽的樣子吃了一驚,其他待在辦公室的人也是,

他和穆幽華視線一對上,同時露出意昧深遠的苦笑,互相交換眼神,考慮要不要告訴桃花實情,她也是關係人之一。

在事情發生前先做好防範,好過一無所知最後手忙腳亂,至少知道該防著誰,不會傻傻地淪為別人的報複對象。

陸清寒下了決定,要兩人一起到他辦公室。

「你沒別的好話可說嗎?這樣詛咒我,如果我說我走路撞到門你信不信。」還當人家的第三者呢!他行情沒那麼差,全是婀娜多姿的單身女郎主動投懷送抱。

「最好你家的門比鋼鐵還硬,上面插著鐵條和碎玻璃,你拿這話去騙三歲小孩說不定還被瞧不起,賞你個白眼。」出車禍還差不多。

何桃花沒料到她猜個正著,陸清寒的確是出車禍,他騎著剛買的重型機車被人追撞。

幸好在撞車的那一刻他反應快,動作靈敏地先跳離重機,雖然摔得一身傷,但比起被車子拖看一路滑行到對向車道要好,否則他沒死也丟掉半條命躺在加護病房插管急救。

「唉!不好騙,我們家的桃花妹妹越來越聰明,一眼就看清陸大哥的謊言,以後要瞞著你虧空公款可不容易。」他半假半真的說道,還有興致拋個媚

「不是你家的,請斟酌用詞。」穆幽華話聲極重,特意強調。

他眉一挑,笑得不正經。「難道花落你家,你把我們的店花給摘走了?」

何桃花有些瞥扭,但穆幽華緊握著她的手不讓她抽走,宣示兩人關係。「我們正在交往。」

「才不是,是他硬要賴上……」明明是有人死皮賴臉地纏著她不放,她走到哪就跟到哪,寸步不離。

「瞧你得意的樣子,果真把思思唸唸多年的情人抱回家,便宜你了。」陸清寒笑得似乎別有合意。

「什麼思思唸唸多年?」小老闆幹嘛直往她身上轍,一臉討人厭的壞笑。

「你不曉得我們這位穆顧問對你用情多深,我們在國外那段日子他張口閉口是初戀的女朋友,說他有多想你、多愛你,分分秒秒都想在你身邊,你是他的最初也是他的最終,他愛你的心矢志不渝。」聽得他耳朵長繭,很想把多話的男人敲暈。

何桃花粉頰驀地飄紅,淡淡地流露出小女人的嬌態。

「咳!咳!陳年往事不用多提,說說你的傷要緊。」說起感情事,任誰都會有些尷尬,尤其當年穆幽華還鬧了不少笑話。

「怎麼,怕我提起你想回台灣但護照被扣住而抱頭痛哭那一段呀!當時你哭得可慘烈了,我拚命灌你喝酒想讓你一醉不起,你卻怎麼也灌不醉,拉著我的手擦眼淚,一直說:『我不想失約的……』」

「陸清寒,閉嘴。」穆幽華的耳根紅得快滴出血,惱怒的一喊。

他咧嘴一笑,十分挑釁。「要不是你把相片藏起來不讓我看,你早就能知道心心唸唸的小情人在我家店裏工作,和我口中可愛的小妹妹是同一人。」

那他就能趁早撮合,拉起這條紅線,用不著兩地相思,獨飲苦酒。

「你要是覺得身上的傷不夠壯烈,我可以幫彌補上幾個黑輪,增加點色彩。」

穆幽華惱羞成怒的恐嚇。

他汕笑,抽氣呼痛。「桃花妹妹,不要辜負本世紀最後一個癡情種,過了十年他還是對你深情不移,你撿到的是絕種的好男人呀。」

被小老闆調侃,她微躁地橫目輕瞪。「都包成木乃伊了,還有心情打趣別人,自己的事先管好,少管別人閑事。」

乍聽她所不知曉的內幕,說不感動是騙人的,知道他和她一樣的難過,並非她獨自傷心,感覺心裏的傷減輕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般沉重。

她有釋懷的感覺,回流的情!漸漸滿盈,曾經死寂的感情再度複蘇,慢慢升溫的愛情是一道繽紛色彩,為她的世界畫上了彩虹……

陸清寒先是一笑,繼而冷肅起來。「我的傷不是意外,是人為因素。」

「什麼?!」何桃花瞠大水眸。

「那個人你也認識,我們正在收集他犯罪的證據,準備將那家夥繩之以法。」

現在就看他上不上當,自投羅網。

「我們是指誰?」

「我、幽華,還有警方的人。」陸清寒回答。

「那我呢!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也是店裏的一分子,對珍昧齋的感情不亞於任何人。」她有些生氣被蒙在鼓裏。

「喔!原來你已經猜到原因了,這件事是和講店的利益有關,有人想除去我,藉此奪去百年老店的經營權。」陸清寒的眼神轉厲,嘴角微浮一絲冷笑

「那個人到底是誰?趕緊把他揪出來。」她認識的人……何桃花想了幾個人名又被她自己刪掉。做餅是單純的行業,帶給人幸福的味道,她不想懷疑身邊的人,但害群之馬留不得,不能讓老店留下汙名。

他輕輕一笑,帶了點捉弄。「我這麼說你肯定一下子就曉得了,他的目標不只我一人,你也是其中之一。」

「鍾嘉銘。」她不假思索地喊出第一個浮現的名字,她跟那家夥積怨頗深。

「不錯、不錯,你還明白自個兒得罪了誰,我給你拍拍手……呢!痛,扯到傷口了……」樂極生悲。

沒半點正經!瞪了小老闆一眼,何桃花皺眉想一想。「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到他有傷害我的意圖?你看我全身好好的,連點小擦傷也沒有。」

會不會是他搞錯了,鍾嘉銘不算好人,但也不至於壞到連人命也不在意吧?

「那是你身旁有個保鏢,形影不離的保護你,你要是有點良心就不難發現某人的手腳和身體常出現不明淤青,有時還有帶血的傷口。」陸清寒說出某人的付出。

不要老讓他提醒,有沒有心最重要,小桃花呀!跋快清醒,別再折磨愛你的男人。

「幽華?」她手心驀地一握緊,感受大掌傳來的溫度和脈動。

何桃花抽抽鼻子,努力把眼淚逼回眼眶。

「沒事的,一點小傷,那家夥向來愛誇大其詞,只是碰過幾次小意外而已。」

見他悄悄地縮起另一隻手往背後藏,她二話不說地拉住那隻手,見手掌沒事,又將袖口往上卷……「這叫一點小傷?」

她雙眼倏地發紅,淚水迅速滿盈。

「別哭,不小心被短刃劃過一刀,不會有下一次了。」他輕輕拭去她滾落頰邊的淚珠,溫柔地安撫。

前兩天,又有人躲在暗處襲擊,他早一步發覺,那一些人和他「聊過」後十分合作,乖乖地躺在樹叢裏等待救護車和警車。

「誰……誰說我哭了,我是被你猙獰的傷口嚇到,要是這一刀劃在我臉上,我這一輩子肯定嫁人無望。」她不領情地揮開他的手,心疼又生氣他為她受了傷。

不是很深,但長十來公分,雖然縫了幾針但未認真上藥,有些發炎現象。

曉得她口是心非,穆幽華笑著撫摸她柔細長髮。「再醜我也要,我用竹蜻蜓飛機載你環遊世界,天涯海角任你行。」

嚼著淚,她氓看唇瞪他。「你最好說話算話,要是再一次失約,我就將一百隻紅色蜻蜓塞入你嘴巴,教你領教蟲蟲大餐的滋味。」

他忽地沒了聲音,神色怔仲了好一會,黑眸一點點亮了起來,慢動作般的嘴角越揚越高,幾乎掩不住的喜悅充滿了眸色。

她……她願意盡釋前嫌,給他機會了嗎?

兩人氣氛正好,陸清寒卻插了句,殺風景。「奇怪,我怎麼覺得幽華有點呆,白癡一樣的在傻笑。」可憐喲!被吃太肥的丘比特壓到,腦疲血失常。

「你才是白癡,明知道有人要害你還不小心點,弄得這一身傷算什麼,要是老老闆看到會有多擔心,你想讓他連養病都不安心嗎?」何桃花一方面是替穆幽華說話,一方面是擔心他。

劈頭一陣惡罵,陸清寒不怒皮笑。「喲!桃花妹妹,我沒白疼你,還會關心我吶!丙然是我們家的桃花,心地永遠這麼善良,讓我感動得想抱抱你。

「你敢抱她--」穆幽華聲音低八度,威脅意味甚濃。

「老婆娶進門,媒人丟過牆,這年頭呀!好人難為……」陸清寒故作埋怨地嘀咕,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好了啦!小老闆,你演受虐的小媳婦一點也不像,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要不要我當誘餌誘出大鰻」不把壞心腸的人揪出來,做什麼事都提心吊膽。

「是我們,沒有你的分,你乖一點別惹事,躲在幽華後頭就行。」告訴她一切是要她懂得自保,可不是要她上陣。

「桃花,聽話,不要讓我們為了保護你而分心。」穆幽華故意把話說重,好讓她別搶著出頭。

「你們別小看女人,我也可以幫上忙,不要想把我排除在外」不知情還能糊塗過日,但既然她曉得了,就要盡一分刀,不能只有他們以身涉險。

何桃花正振振有詞的據理力爭,不想當廢物被人踩在一旁,一名不速之客闖入辦公室,沒敲門就把門推開。

「厚!怎麼又是你們三個聚在一塊,你,還有你,不要一直霸佔我的幽華哥,害我老是找不到人。」從糕講店其他員工口中間出穆幽華所在地的沈坷坷盛氣淩人的指看,除了穆幽華外全被她點中。

看到她出現,有人又要頭痛了,但也有人沈默。

「艾琳娜,你不是小孩子了,任性的行為適可而止,不是每個人都會遷就你的不成熟。」穆幽華身一閃,避開她撲上來的身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8:20:48

減少膚體的碰觸能避免誤會的產生,他不能再縱容她,危及自己好不容易呵護萌芽的戀情。

他可不想讓桃花再對這段感情退縮,萌生疑慮,一個轉身又判他死刑。

「幽華哥,你為什麼要罵我?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你明明對我很好。」她又想裝哭了,小嘴一扁,明眸凝聚淚光。

「我對你好是因為你是我妹妹,哥哥疼妹妹天經地義,但錯就是錯,哥哥也有責任糾正妹妹的錯誤,你哭也沒用。

「不對,不對,我是爸爸的女兒,你是媽媽的兒子,我們不是親兄妹,你是愛我的,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不分開。」她自有一套邏輯,想拉住他的手,不相信他不愛她。

穆幽華撐著眉,再一次閃避她的纖白小手。「不論你承不承認,在法律上我們就是一對兄妹,你父親和我母親結婚了。」

「那就叫他們離婚呀!反正還能同居,為我們犧牲一下有什麼關係。」沈坷坷任性的說著,不認為自己獲得幸福有什麼錯,爸爸和繼母若疼她就該成全她。

「沈坷坷,你真是被寵壞的千金小姐,爸媽那麼疼你,你的回報居然是拆散他們,你還有心嗎?而且,我根本不愛你。」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對她這麼失望,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羞愧。

她嚇了一大跳,小臉微白,因為他一向喊她英文名,很少連名帶姓的喊她中文名,那代表他真的很生氣。「我……我只是很愛你嘛!雪貞媽媽說她樂見其成,你會娶我。」

秦雪貞,穆幽華的母親。

「不,我媽說錯了,我不會娶你,我對你只有妹妹的感情,沒有男女之情。

他說時眼神忽然放柔,落在一臂之遙的何桃花臉上。「她才是我愛的人,我和她許下一生之約,誰也不許違約。」

心中一暖的何桃花柔了神情,悄悄地移動腳步,朝他靠近,小指勾呀勾地勾住他小指,有點害羞的面頰發熱。

見到兩人似有若無的柔情,沈坷坷很生氣地推開何桃花。「你是我的,她不可以來搶!賓開,臭女人,不准靠近我的幽華哥。」

「你還弄不清楚狀況嗎?我早在十幾年前就愛上她了,她是我的初戀,也是唯一,不論是你,還是任何人,誰也不能把我從她的身邊拉開。」他一把握住她想打人巴掌的手,狠狠地甩開。

「幽華哥你……你怎麼可以……」沈坷坷真的哭了,撲簌簌地淚如雨下。

穆幽華伸手和何桃花緊緊十指相扣,低下頭親吻心愛的女人。「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想愛她,我控制不了,唯有她是我今生摯愛。」

「不、不、不--我不允許!你只能愛我,她是個狐狸精,去死去死,趕快去死,她死了就不會和我搶你……」

啪!一聲,鮮紅的五指印立現。

頭歪一邊的沈坷坷忘了哭泣,她滿臉難以置信,怔愕地望看剛打了她的繼兄,琉璃般的眼睛盛滿迷惑。

火熱的痛蔓延,從小被捧在手心,沒挨過打的她第一次感覺到痛是什麼,她迷茫的眼兒一眨,豆大的淚珠紛紛落下,嗚咽看掩面跑出去。

她以為穆幽華會心疼她,尾隨她身後跟出來安慰她,她故意走得很慢,想等他追上來。

但是她等了許久還是不見他的身影,讓她頓感委屈地蹲在店裏員工出入的後門牆邊哭泣,四周堆了不少雜物。

驀地,一雙男人的黑色皮鞋出現眼前,淚眼朦朧的她露出微笑,仰起頭想喊一聲,「幽華哥,你來得好慢」卻見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往她雪白頸旁一擱,她嚇得放聲尖叫。

沈坷坷的驚叫聲很快傳遍整間老店,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其中最先到達的是腳長的穆幽華和陸清寒,其次是氣喘籲籲的何桃花。

「鍾嘉銘,你在幹什麼,快把刀放下。」陸清寒喝道,他未免太大膽了,居然潛進店裏作亂。

「後退,通通後退,不然我一刀殺了她。」他大聲喝道,把刀刃壓入沈坷坷的雪頸,一道細微血絲從她頸邊流出,眾人見狀不敢輕舉妄動,配合的退開。

「你把刀移遠點,有話好好說,殺人的罪很重的,你不會想往後二十年都待在牢裏吧!」陸清寒沒有動,待在原地試著跟他講理,瓦解他的敵意。

神情狼狽的鍾嘉銘重重一哼,「虧空公款、偽造文書和傷害罪,這幾條罪加起來的刑罰會輕嗎?少說判個一、二十年,我豁出去了,不在乎再多背一條。」

反正一樣要被關,關出來他都四、五十歲了,還能有什麼作為,不如拚一拚,看能不能有一條活路。

「好好好,你冷靜一點,不要誤傷無辜,被你扶持的那位小姐是店裏的客人,你手稍微放鬆,別讓咱們的百年老店變成命案現場。」一旦成為命案現場,店也甭開了,直接關門大吉。

「少哆唆,姓陸的,你收集的文件我要你馬上都拿出來,一張也不許偷藏,全部。」他一手扣著沈坷坷的脖子,一手揮著刀,表情狠庚。

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銷毀證據,一切化為烏有,他就能逃避法律的制裁。

「我放在保險櫃裏,你等我一會,我想一下密碼……」陸清寒哼了聲,裝作不熟密碼數字,藉故拖延時間。

「等一等,讓何桃花去。」鍾嘉銘忽然改變主意,不相信向來狡猖的他。

一聽到是何桃花,在場同時有兩個男人緊張了。

「由我去吧!資料是我幫忙收集的,何小姐只是會計,不清楚文件的內容。」

穆幽華往前站了一步,將她擋在身後。

他陰陰冷笑。「何小姐?叫得可真生疏,你真當以為我不曉得你們兩個人的關係嗎?少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樣,叫她去,否則我不保證這個活色生香的小美人下一秒鐘還有呼吸。」

感覺頸部又一陣刺痛,沈坷坷害怕得面無血色,口烏嗚嗚地哭得很壓抑。

「不要動她!」陸清寒和穆幽華同時一喊,他們想保住沈坷坷,但也不願何桃花身陷險境。

「哈哈……那動作就快一點,我沒什麼耐性的,尤其刀子不長眼,要是手滑了……」他假意失手,雪嫩的肌膚又多了一道小傷口。

「我去拿,你不要拿女人試刀,是男人就要有點骨氣,別讓我瞧你囂。」何桃花嘲諷的說,一臉鄙夷。他果然是畜生,沒有人性。

「桃花。」不要激怒他。穆幽華搖著頭,苦笑在心。

「何桃花!你這女人最好不要栽在我手中,否則……」他一定要折磨得她死去活來!她當真以為他下不了狠手嗎?

「小心風大閃了舌頭,已經沒了骨頭,再成為啞巴多可憐。」威脅她?她可不是被嚇大的。

「你……」

何桃花沒理會他滿臉怒意,頭一甩就往辦公室走去,曾經身為實質的小總管,她可能比小老闆更熟悉店內各項物品的擺放,陸清寒所說的保險櫃其實老舊不堪,根本用不到密碼,她用小刀輕輕一撞就開了。

裏面確實有個很厚的牛皮紙袋,她抽出來一看,快速地利用事務機掃瞄存檔,然後打電話報案。

她接著用小跑步回到扶持現場,縮短時間,以免鍾嘉銘產生疑心。

「拿來了,你可以放人了。」何桃花揚看紙袋,要他自個兒過來拿。

「怎麼這麼久,你是不是背地裏搞鬼?」鍾嘉銘不相信她,眼露懷疑。

她臉不紅氣不喘地恥笑他多心。「保險櫃的密碼有三十幾個數字,光是想數字就要一會兒工夫,更別提要找哪一份才是你要的,換成是你還沒我快。」

有三十幾個數字嗎?陸清寒用沒受傷的手掏掏耳朵,眼睛眨了眨。

鍾嘉銘看了她一下,心中仍是半信半疑,但此刻他只想盡快拿了東西就跑,無暇細究。「好,把東西丟過來。」

「先放人。」她和他討價還價。

「何桃花,人在我手中,你要文件還是屍體。」他不肯讓步,有個護身符檔在身前,沒人敢動他。

「你是小人,萬一你反悔呢?我不相信你。」誰曉得他會不會出爾反爾,一發狠就在店內行兇。

他冷笑。「你有資格說不嗎?再不照我的話去做,我就斷她一根手指。

手是鋼琴家的資產,一聽到他要斷她手指,沈坷坷嚇得直發抖,又看到面前的穆幽華看著何桃花一臉憂色、一心維護別的女人,全然不顧她的安危,她原本純真的心性扭曲了。

就在僵持不下的當頭,她說出令人震驚不己的辦法。

「拿我和她交換不就得了,誰也別擔心一方不交人,一方不給文件。

「沈坷坷!」穆幽華赤紅了眼,不敢相信她竟自私至此。

「真狠。」人家好心救她,她卻恩將仇報要推人去死……陸清寒搖著頭,無法對她有一絲同情。

何桃花一人等於文件到手又可保他全身而退,的確划算鍾嘉銘冷笑,「聽到了沒,用她來換,你們都給我離遠一點,別想動手腳,我的刀子可是很利的。」

「她不行,我代替她。」穆幽華一把搶過何桃花手上的牛皮紙袋,表示他願意充當人質。

「幽華,還給我,他指名的是我。」她想搶回來,但身高不夠高,他把東西高高一舉起她便構不著。

「桃花,你認為我能眼睜睜地看你衝向危險?」她太高估他的定力了,只要和她有關的事,他都無法保持冷靜。

「我……不會有事……」

她自己也不確定,在他深幽目光凝視下,她漸漸氣弱,頭一低,不敢看他。

「一丁點可能性我都不會允許,你該知道你在我心裏的份量有多重,我甯可失去全世界也不能失去你。」她是他的空氣,有她,他才能活著心跳。

她怔望他一會兒,垂頭不語。

「少在那裏難分難捨,我不是呆子,要一個比我高大的男人當交換對象,我要何桃花,若不是她,我就……」他做勢要在沈坷坷白嫩臉頰劃下一刀。

「等一下,我過去。」她用懇求的眼神看著穆幽華,希望他能顧全大局。

他掙扎萬分,根本不願她落入這喪心病狂的人手中,他只求她安全無礙。

這時,陸清寒打了個只有他看得懂的手勢,悄然往鍾嘉銘身後繞,穆幽華拳頭握得死緊一咬牙,漆黑深瞳佈滿陰晦和煎熬,臉部繃緊如硬石地放下高舉的手。

在把牛皮紙袋交到何桃花手裏前,他有多次想反悔,捏緊袋子的一角,與她拉據了一會才鬆手。

「早這麼做不就沒事了,省得大家都緊張。好,何桃花現在你慢慢走過來,別走得太快,雙手捧著紙袋高過頭頂對,就是這樣,雙臂打直……」眼見犯罪證據就要到手,鍾嘉銘興奮莫名,警戒心也特別鬆動。

「刀子移開,把人往前推,我喊一、二、三就交換。」

何桃花的想法是救人為先,她走得很慢,如他所要求的一步一步移動,她眼角瞄到小老闆逐漸靠進鍾嘉銘身後的舉動,心裏篤定地往前一步,準備替換。

但是誰也沒料到鍾嘉銘並非獨自前來,就在大家屏住氣息,以為快制服他的時候,雜物後方有一道鎮靜的聲音忽然揚起--

「嘉銘,你身後有人。」

鍾嘉銘倏地一回頭,陸清寒被逼提前行動,他用沒受傷的手揮向他下巴,企圖一拳擊倒他。

只是陸清寒人未到,對方已發狠地推開沈坷坷,迅速扯過想用文件攻擊他的何桃花,手中亮晃晃的刀子刺目得令人心寒。

「你們敢玩我?!何桃花你去死吧。」他手中的刀子往前一送。

「桃花」

噗,是刀子刺入肉裏的聲響。農衫暈開血紅,鮮紅的水珠滴落,一滴,兩滴,三滴……無數滴,滴得很快,染紅了腳下。

陸清寒咬牙切齒的一拳揮中鍾嘉銘,接著警笛聲在不遠處響起,百年老店蒙上一層低迷的陰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5-4-14 18:21:39

第十章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急診室奔跑的腳步聲,焦慮。

珍味齋眾人的表情憂心仲仲,「手術中」的燈號末滅,等在門外的他們沒有笑容,神色有一絲痛楚。

誰也不願意發生這種事,變故的瞬間,痛的不只是出事的人,還有大家的心。

祈禱是唯一能做的事,求神保佑傷者渡過難關……

「都是你,都是你的錯,是你害了他,你是掃把星,為什麼你不去死?你死了就不會帶來惡運……」

驀地,女人尖銳的狂吼聲響起,句句刻薄,充滿憤怒。

「夠了,沈小姐,我念在你是幽華的妹妹不為難你,但是你的脾氣請克制好,不要瘋狗般地見人就咬,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陸清寒聲音低沉冷著臉,將搗亂的沈坷坷從何桃花旁邊拖開。

「明明是她的錯,為什麼大家都不怪她?要不是她,幽華哥也不會受傷,她是兇手、她是壞人、她是狐狸精,我討厭她……」

啪!一個巴掌打斷了她的聲音。

「你要鬧到什麼時候,不能安靜一下嗎?這裏是醫院不是你家,要發瘋請滾遠點,還有,沒見過比你更自私、更不要臉的女人,你一定要賤成這樣子才甘心嗎?分明是你拖累了人,還敢惡人先告狀,不是你會有後面的這些事嗎?你才是帶塞的彗星。

「趕快睜開你瞎了一半的眼睛認清事實,穆顧問真心所愛的人是桃花,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的檔刀,換成是你,你做得到嗎?而穆顧問連昏迷前看的也是桃花,擔心她的安危,一眼也沒有看向你這個妹妹,這樣你還不明白在他心中你連一片葉子的重量也沒有嗎?死纏爛打是有什麼用」

眾人目瞪口呆的瞪著手權腹破口大罵的女人,誰也看不出向來貞靜文雅的王雅淑有這麼大的爆發力,不僅打人還罵得都不用喘氣,教人跌破眼鏡。

驚愕之餘又大大的感到爽快,就是要這樣毫不留情地教訓刁蠻的千金小姐,瞧她被罵得大氣不敢喘,漲紅臉憋著委屈,真是大快人心。

「你……你們都欺負我,我要跟我爹地說,叫他幫我出氣……」在大家蔑視的目光中,沈坷坷氣得跑出醫院。

「去去去,趕快走,誰希罕你告狀,你老爸是誰,是有誰認識……」一察覺大家都在看她,王雅淑難為情地收斂脾氣,報然地走到何桃花身邊,輕握著她的手。

「不要在意她的話,穆顧問外表斯文但體格強壯,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你要對他有信中心。」

「……嗯」紅著眼眶,她木然地點頭。

「你不要太掛心,他救你是出自本能,傷在他身上他反而笑了。」一個為愛癡狂的笨蛋!陸清寒伸手拍拍她的肩。

千鈞一髮之際,穆幽華撲上前為心愛女子檔下一刀,及時讓她避開致命一擊,但是無可避免的刀身從腰腹處往上刺入,當場血流如注。

雖然救護車來得快,可是失血過多,在到院前就已昏迷,緊急輸血進行治療。

而鍾嘉銘連同共犯周娜王一併被隨後趕至的警察遠捕。

陸清寒勸著她,「所以不要有愧疚感,他是愛你的,只要你毫髮無傷,他受再重的傷也願意。」這就是男人細膩的感情,甯可自己受傷,也不願心上人有半絲損傷。

「我知道,我也愛他。」

看到他滿身是血的笑著對她說「還好你沒事」,她當下明白了一件事,愛他無須語言,他已刻在心版上,此生的愛戀唯他而已。

聽她鬆口承認對穆幽華的感情,陸清寒嘴角微微揚高,在憂心之餘,還能帶點賞慰,暗笑好發這次的傷受得好,終於雲開見月明,贏得佳人心。

「穆幽華的家屬在嗎?」

驀地,手術房的燈滅了,一位穿著淺藍色手術袍的醫生走了出來。

「她就是。」

無異議的,大家七手八腳的將何桃花往前一推,她代表傷患「眷屬」。

「手術很成功,我們醫療團隊進行手術後已無大礙,先在加護病房觀察,若無感染便可轉到普通病房。

醫生一說完,全身一放鬆的何桃花淚如泉湧,略顯虛軟地靠著牆,她終於能安心了。

其他人也鬆了一口氣,露出欣慰的表情,放心地離開回工作崗位,把接下來的空間留給曆經生死大關的情侶。

往後幾天,何桃花就像忙碌的小堡蜂,整天守在穆幽華病床前,一下子餵水,一下子問他餓不餓、痛不痛,替他翻身擦背,親自換藥,照顧得無微不至。

期間沈坷坷來過幾回,搶著當看護,但是都被何桃花惡聲惡氣的趕走了,最後一次她拿著水果刀指著沈坷坷鼻頭,警告她再出現就要劃花她的臉。

「呃!桃花,那個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他還沒廢到什麼都做不了。

見她拎著尿壺,他尷尬一笑。

「你遮什麼遮,又不是沒看過,你頭兩天動不了還不是我幫你處理的,大男人學人家小女生害羞個什麼勁。」受了傷就該安分。

穆幽華無奈地苦笑,堅定地握住她的手。「相信我,下床走動走動有益身體健康。」

「好吧,好吧!我扶你,你走慢一點,步伐不准太大。」何桃花不快的放下尿壺,小心地扶他走向病房內附設的浴室兼廁所。

他輕笑,不敢笑太大聲,怕扯痛腹背的傷。「喋喋不休,嘮嘮叨叨,你越來越像管家婆。」

「怎麼,你敢嫌棄?」是他她才管,換成別人她一句話也懶得提。

「當然不敢,榮幸之至,你天天在我耳邊念著,我身心舒適。」在解決了生理需求後,他趁機在她面頰上偷啄一吻。

何桃花臉紅地瞪了他一眼。「不正經,有人找罵挨的嗎?你要不要順便看一下腦科,檢查看看你的腦子有沒有問題。」

「醫不了的,我中的是『桃花毒』,藥石同效,要你才救得了,你可是我的解藥。」他故意將半邊身體的重量靠向她,溫熱氣息落在她唇上。

四唇相貼,吻得纏綿,流動的愛戀深深地籠罩兩人。

「就會說花言巧語,老是不守信用,才剛說完沒有下一次,結果你馬上又受傷了。」一想到他身上全是血的模樣,她仍心有餘悸,指尖微微發顫。

穆幽華握住她雙手,語氣溫柔的說道:「意外是無可避免的,只要你能安然無惡,我還是會失約。」

「你背信。」她咬著下唇,目光低垂。

其實她不看他是為了掩住眼底淚光,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已經不是一個「愛」字足以形容,是更深的情感,發自內心,她被深切的寵愛。

他挑起她下顎,合笑的凝望。「愛你是我唯一的選擇,我從不後悔與你相遇,在於影曼的歲月裏,你是我心的領航員。」

「我……我也愛你……」她終於說出口,一說完她發現說愛並不難,還有種海闊天空的豁然開朗感。

「終於等到這句話了,你讓我等得好辛苦。」他笑得深情,墨黑的深瞳裏滿滿是她。

「對不起,我太害怕受傷了,不夠勇敢,我不敢相信有人會真心愛我。」親人的遺棄是她心底的傷,它形成巨大的黑洞將她吞噬。

他縱容地搖頭,輕撫光滑粉肥。「最後一個前男友,好好地彌補我吧!用標的下半生。」

「什麼前男友嘛!你和美花姨串通,我桌上的前男友名單是你放的吧!她是你在台灣的眼線對不對。」何桃花不笨,前後一連貫就想通了。

答對了,無獎勵。他轉移話題,「桃花,我餓了。」

「啊!你想吃什麼,我去買。」她將他扶坐床邊,動作輕柔。

「蛋包飯。」

「蛋包飯?」她愣了愣,有些一怔愕。

「我們第一次約會時,你做了蛋全焦了的蛋包飯,番茄醬倒得太多,好酸,可是我們還是很高興地一人一口吃光,邊吃邊說番茄醬一定壞了,太酸了。」他們都知道是她手藝差,卻怪罪最無辜的番茄醬。

想起那段瑰麗的青春,她眼神柔了,忍不住微笑。「你吃最多,把飯粒吃得幹乾淨淨。」

「我是怕你拉肚子才趕緊吃光光,你的蛋呀!煎得都有苦味了。」苦在嘴裏,甜在心裏,即使他當晚腹痛如紋,吞了好幾顆正露丸。

她撲味一笑,頑皮又羞搬在他臉上印了一吻。

「我去買蛋包飯了,你休息」

何桃花才剛要跨出一步,身後一隻大掌拉住她,捧看她臉頰熱切吻看,久久才放開。「我已經訂了,待會有人會送來。」

像是收到暗號似的,一個穿著侍者服裝的男子推門而入,他站得筆直,右於托著圓蓋蓋住的銀盤。

「這……有點太隆重了吧!你是住院還是在五星級飯店,排場這麼大。」她笑得很大聲,不覺有異。

侍者掀蓋,一盤冒看香氣,顫色金黃的蛋包飯完整地放在托盤上。

「親愛的桃花小姐,女士優先,請先嘗上一口。」待蛋包飯被放到桌上,穆幽華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她用餐。

「古裏古怪的,你真的該到腦科掛號。」何桃花噴笑,從善如流地舀了一匙放入口中,蛋的滑喇和飯粒的甜香融合,她感覺到一股甜蜜的味道。

他但笑不語,手跟看一動。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無聲卻洋溢著幸福滋味,泛著光彩的臉上滿是止不住的笑意。

驀地,何桃花微訝地停下進食的動作,用湯匙撥開米飯,她湯匙挖下去時感覺有硬硬的東西在裏面。

「咦!這是什麼……」

穆幽華笑著以紙巾擦擦閃著紅光的寶石,托起她的左手。「何桃花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讓我一生一世陪在你身邊,和你看遍無數的春夏秋冬,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

「你……你這是……」她眼中盈淚,噴咽得說不出話來。

「說,我願意。」他微微緊張,手心出汗,但笑容真誠得令人無法拒絕。

「我願意……」她笑中合淚,哭得投入他懷抱。

他激動不已地伸手抱緊她,輕巧地將完美雕珠、切割成蜻蜓形狀的紅寶石戒指套入纖白指頭,完成了對自己、也是對她的承諾。

套住愛情。

「出來了,出來了,哇!新娘子好漂亮,你看她笑得多美呀!好像陽光下的精靈,美得教人也想結婚……」

不知誰先喊了一聲,眾人手中的禮炮一拉,爆開的紙花灑了兩人一身,歡樂的笑聲也隨之響起。

穆幽華和何桃花的幸福感染了身邊的每一個人,看得見的每一張臉都歡喜地笑著,為小夫妻的恩愛羨慕又動容,口說恭喜,頻送祝福。

席聞八十幾桌,宴請糕餅店的員工和幸福裏居民,美花姨特別借出裏上的活動中心辦筵席,她一人身兼媒人、女方家長總招待和主婚人,把婚宴辦得熱熱鬧鬧的。

不過新人的家屬一個也沒到場,他們通知了,但不堅持他們一定要出席,喜帖上還多印了一行小字,只限家人,外人迴避。

言下暗示若非出自真心樂見喜事,家人如外人,謝絕虛備,這一行話把某些人氣炸了。

「還喜歡嗎?老婆。」穆幽華牽著妻子的手,緩緩走在紅毯上。

「你……你怎麼辦到的?我……我的妝會花掉……」她又想哭了,太多的幸福多到她快裝不下。

「有心就做得到,這是屬於我們的幸福季節。」他低頭吻去她眼角淚滴,笑擁遲來的美夢。

室內掛滿紅色綵帶,鮮活生動,以長條造型氣球編成的紅蜻蜂高掛在買枕板,綵帶一飄動,蜻蜂也跟著動起來,好像乘著風欲飛高飛低。

活動中心的廣場飛著一隻隻風箏,也是連成串的紅尾蜻蜓模樣,交錯著在藍天下爭豔。

跑著,鬧著,笑著的小朋友人人手,中一隻竹蜻蜓,他們搓著雙掌讓竹片飛高,一次又一次,玩不膩地比著誰飛得遠,誰飛得高。

雖然沒有血脈相連的家人在場,可眼前笑聲輕揚的這群人就是她的親人,她並不孤單,有這麼多的人陪著她,她還能不快樂嗎?

何桃花流下喜悅的淚水,感動於大家對她的愛護,尤其她已擁有了對她不離不棄、她最愛的男人,這一生再無遺憾了,他是她永遠的靠山。

「太過分了,本來想賺你們的紅包,沒想到得先賠上大紅包,真是失算……」

在大喜之日送上喜帖,連同紅包一併送到新人手中,還頂著前男友身份入座女方席位,還帶新女友來吃個夠本,張志輝這人也夠逗了。

「真刺眼的前男友,好想把他折成四方形郵寄外層空間。」穆幽華半開玩笑的打趣。

「你也是前男友,想寄到什麼地方?」何桃花好笑地看著假意吃醋的老公。

「寄到標心中。」他低頭一吻。

她臉色紅通通地嬌噎看戳他胸口。「濫用廣告詞。」

他輕笑,再度吻住她。「有一樣不濫用,絕對讓你滿意的驚喜。」

「驚喜?」

這對新婚夫妻悄悄從自己的婚宴開溜,穆幽華故作神秘的蒙上妻子雙眼,溫柔地牽著她往前走,相依偎的身影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長長倒影。

她信任他,全無懷疑,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

「到了,你可以把眼睛睜開了。」他放開手,讓她迎接他親手送上的禮物。

「什麼嘛!神神秘秘的……咦!這不是我家嗎?」等一下,好像有點不一樣。

「老婆,再看仔細點。」他笑著抱起她,入家門前的新娘抱,象徵夫妻長長久久,永浴愛河。

何桃花的雙目驀地瞳大,難以置信地驚呼,「你把陳伯伯家打通了,兩家並成一家?」

「還有屋頂。」穆幽華提醒。和桃花關係穩定後,他就聯繫陳伯伯,向他買下房子。

抬頭一望,她頓地一怔,隨即笑開了,開心得想向全世界大叫一我結婚了,我有最愛我的男人!

屋頂上,一隻木頭組合成的巨型蜻蜓停在上面,軀幹和翅膀采活動式關節,風一吹過,蜻蜓的身體會往前傾,雙翅微微震動,彷彿下一秒鐘要飛上青天。

「歡迎回家,我的桃花。」

兩人相視一笑,幸福甜蜜的一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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