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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香彌]陛下,臣乃御用{禁宮風流帳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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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48:24
標題:
[香彌]陛下,臣乃御用{禁宮風流帳之三}(全文完)
陛下,臣乃御用
(禁宮風流帳3)作者:香彌
王朝有一奇談:後宮佳麗三千人,沒人比得上一個愛卿?
愛卿解:是吧,我就覺得奇怪,哪有寵臣當得比寵妃還歡快!
議事、留飯、觀景、賞花……該死,莫不是皇帝發現我女扮男裝?!
從現代穿越而來,她重生在從小被當成男孩子養大的姑娘身上,
而那個不知情的老爹,竟給她在宮中謀得服侍皇帝的侍中職位,
害她日夜擔心自己的性別哪天被揭穿,會因欺君之罪被砍頭,
然而這皇帝可真奇怪,老喜歡盯著她瞧,對她還特別的好,
寫字為她磨墨,吃飯要她陪伴,把她的一言一行記得清清楚楚,
有人眼紅她,給禦輦動了手腳,意圖陷害她怠忽職守,
他是把她關進大牢,卻餐餐送禦膳房食盒,讓她反而圓潤一圈,
她出獄想趁機辭官回老家,他硬拗成給她放長假,
待她假期結束,滿朝曾對她有意見的世族百官竟被肅清一空,
她發現他的作為都是為了保護她,且早就知道她的真實性別,
他深情的舉止使她心動,不禁對兩人的未來有所期待,
但此時聽到他準備立後的消息,皇后人選卻不是她……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48:41
楔子
明霞亭位於醉春湖畔,亭身掩映在一片蔥蘢茂密的樹林裡,若不細看,不易察覺那兒竟有一座雅致的竹亭。
日落時分,一名身著湖綠色衫裙的少女在婢女的引領下走了過來。
「九小姐,就是這兒了。」那婢女將主子的客人帶到此處,福了個身便轉身離去。
少女舉步要走進明霞亭裡,瞥見一旁的湖面倒映著晚霞,不禁多看了幾眼,覺得今天的彩霞比起往常都要紅,那濃烈得宛如要燃燒起來。
「九妹,妳來啦,快進來。」涼亭裡傳來一名年輕男子的嗓音。
她走進去,裡頭的年輕男子立刻起身相迎。
「我剛要出門時,八姊突然來找我,這才來晚了。」見到男子,少女面帶柔笑,輕聲道歉。
「那妳可同她說了要來見我?」男子的臉色微不可見的一沉。
「沒有。」她好奇的問︰「你這麼晚找我出來,還不讓我告訴別人,神秘兮兮的究竟有什麼事?」
聽她未告訴別人來見他之事,男子俊美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先坐下吧,此處的彩霞特別美,坐在這兒恰好可以將這醉春湖的美景盡收眼底。」
少女在他對面坐下,左右瞧了瞧,「這處亭子真是隱密,要不是你讓人帶我進來,我還找不著呢。」
男子斟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她,「美景當前,豈可無酒,來,咱們喝一杯吧。」
少女接過酒,納悶的問︰「你約我出來,就是來這兒賞景喝酒嗎?」還以為他邀她來這兒是有什麼事呢。
「我這陣子很忙,有好幾日沒見著妳了,有些話想同妳說。」男子深情款款的注視著她。
「你是忙著陪那位宮國來的郡主吧。」少女話裡飄著些許醋意。
男子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撫,「她陪同她父親一起出使到墨國來,我本是宮國的皇子,理應作陪。我知這些日子冷落了妳,妳別生氣。」
見他笑臉討好,她登時嬌笑出聲,「我不是不明理的人,也知道你來墨國這麼多年,看見故鄉的人難免會想多親近一些。」
男子見她笑靨如花,那笑容比起此刻的晚霞都還要美豔幾分,不禁抬手輕撫她那張美麗的臉龐,深深地凝視著她。
被相戀數年的心上人這般望著,她有些害羞,「怎麼這樣看著我?」
他歎息一聲,「妳真美!」
心上人的讚美令她笑得眉目彎彎。
「這是妳最喜歡的當陽酒鋪釀的春陽酒,咱們先喝了這杯。」男子微笑的舉起酒杯,邀她共飲。
她含笑著端起,啜飲了一口,那香醇的酒液順著喉嚨滑進胃裡,須臾,腹中突然絞痛起來,她痛得彎下腰,緊按著腹部。
「這酒不對,你別喝!」她吃力地擠出聲音想警告他,卻見他端坐著,眼神冰冷的看著她。
她愣住了,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起身走到她身邊,扶住她的身子,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妳這麼美,我也捨不得這麼做,但妳就當成全我吧,只有豔姝才能幫我回故鄉,妳可知道我朝思暮想了多少年,才有機會能返回宮國,我不能失去這次機會。」
她震愕地瞪著他,恍然大悟,「是你,你在酒裡下了毒」五臟六腑痛得她面無血色,腹部如烈火燒灼的感覺令她嗓音都啞了,「為、為什麼?你要回去,我不會阻止你。」她不敢相信最戀慕的情人竟會如此狠心對她。
「因為豔姝她容不下妳,非要妳死了才肯助我回去。」他將全身癱軟的她抱起來,朝湖邊走去,用著溫柔的語氣對她說︰「妳就當幫幫我吧,只有妳死了,我才能回宮國。」
說完,他無情的將已中毒的少女拋進湖裡。
墜入冰寒湖水中的剎那,她才明白,原來他約她出來是要殺她,所以才不讓她告訴別人……
僵硬的身子直直沉入湖裡,她不甘心就這樣死了,拚命擺動四肢想遊上去,但中毒的身子劇痛難忍,根本無法使力,她只能無助的一直往下沉,湖水從口中灌進了她的腹部。
好痛……誰來救救她……
她無比懊悔,自己傾盡一片真心愛他,竟換來如此絕情殘酷的對待,是她有眼無珠,愛錯了人!
來世,她再也不要愛人,不,她不要再當女人,女人總是容易為情犯傻,她不要再當女人……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49:06
第一章
墨國
冬十一穿著一襲棗紅色的官服,安靜的侍立在大殿外。
她年紀不大,今年也不過才十八歲,但束起的黑髮裡卻夾雜著一些白髮,那張清美如玉的臉龐也略顯蒼白。
她瞅了眼高懸的烈日,摸摸冰冷的雙手,她體溫偏低,即使在這樣的大熱天裡,手腳也都是冰涼的。
她悄悄挪動站得有些發麻的雙腳,估計約莫還要再等一刻鐘,正在大殿內與百官議事的皇帝墨良浚才會下朝。
她也是這墨國的官員,但只是個小小的侍中,平時負責掌管皇帝的車轎、服飾等事物,因此尚無資格與眾位大臣一起排班站在大殿裡,只能候在殿外,等著皇帝下朝。
侍中是好聽的說法,她覺得自己其實就像個雜役,只不過服侍的物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據說這個芝麻大的小官當初還有不少世家子弟搶著要,是她那個擔任大司農的老爹技高一籌,這才替她搶到手。
她進宮當差的前一日,老爹還殷殷叮囑她,「我兒可別小看這侍中,很多人可是求之不得呢,這是皇上的近臣,只要將皇上服侍好,就能得到比其他人更多的升官機會,所以你要用心好好伺候皇上,知道嗎?」
老爹不知道,她從第一天進宮起便膽顫心驚,沒辦法,誰教她是個冒牌貨,她根本不是男人而是個女兒身。
在這個時代,雖然墨國風氣還算開放,對女子和婦人的約束並沒有那麼嚴格,在市坊上常能看到官家千金、富家閨秀帶著丫頭逛大街,但女子當官仍是前所未聞,要是被人發現她是個大姑娘,那可是要被砍頭的欺君大罪,說不定還會牽連到整個冬家。
無奈的是,她還不能向老爹揭露自己是女人的身分,她娘辛苦隱瞞了她老爹和冬家這麼多年,要是她戳穿了這個秘密,也不知道老爹能不能受得住。
老爹生了十個女兒,在娘的欺瞞下以為她是兒子,高興得不得了。聽說她幼時身體一直不好,當時有個相士對她娘說,她要養在鄉間才能長大,因此她之前都是住在鄉下。
她並沒有以前的記憶,而是在半年前意外從現代來到這個世界,佔據了冬十一的身體,頂替了她,為此,她也只能盡力扮好冬十一,替她孝順她的爹娘。
在老爹的安排下,她戰戰兢兢的進了皇宮,跟隨一名資深的侍中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熟悉宮中的各項規矩後,這才開始正式當差。
當了三個月的侍中,也不知什麼原因,分明還有其他幾位侍中,墨良浚卻幾乎把身邊的雜事都交給她做,令她不得不整天隨侍在側。
「陛下這是器重你、想磨練你,你好好幹,將來定有大成就。」
一位同僚這麼對她說,也不知道心裡是不是真這麼想,還是只是安慰她。
突然間,大殿裡傳來墨良浚的怒斥聲,「你們一個個都陽奉陰違,朕交代的事沒一件辦好,朕還要你們這些沒用的大臣做什麼?」
眾臣惶恐的齊聲道︰「請陛下息怒。」
身為百官之首的丞相陸皓開口稟道︰「陛下交代的事,臣等無不竭盡全力為陛下辦好,實是此次陛下突然向各諸侯與王公大人要求增加賦稅,一時之間要籌措如此多的銀錢上繳著實困難,還望陛下再給臣等一些時日。」
「好,朕就再給你兩個月的時間,若是屆時還拿不出個成績來,你這丞相也不用幹了。」說畢,冷冷俯視底下低眉垂首的一干臣子,墨良浚站起身,拂袖離開。
冬十一趕緊上前,跟隨在他所乘的禦輦後頭,一路來到澄明閣。
見墨良浚下了禦輦,她悄悄瞟去一眼,看他面色陰沉,不禁暗自警惕,今日可要格外小心一點,免得一個不當心,被這位心情不佳的皇帝無辜遷怒。
墨良浚走進澄明閣坐下後,抬眸看向安靜侍立在一旁的她,「冬十一,你前次同朕提過考試納才之事,朕考慮後覺得此事可行,你將此事施行之法詳細擬來給朕。」
她愣了下,這才想起那是一個多月前,她曾對他提起現在這種推舉孝廉來任官的制度,難免流於私相授用,且所推舉之人也未必都能適用,不如用考試來廣納人才,公平一點。
此時見他採納她的意見,她欣然領命。「微臣遵旨。」她嗓音比一般人來得沙啞,也正是如此,她不用裝也沒人聽得出她聲線有異。
「就在這兒擬吧。」墨良浚接著吩咐道︰「你們去搬張桌椅進來給冬十一。」
兩名太監很快搬來桌椅,她走過去坐下,正要磨墨,就見墨良浚接過她手裡的墨條,替她研墨。
「朕磨墨,你來寫。」他高大的身軀站在她身旁,垂眸睇著她。
他身穿一襲黑色繡著金龍的寬袖長袍,腰系玉帶,足穿錦緞雲頭靴,身形偉岸頎長,面容英朗俊挺,但下顎處有道疤痕,令他臉孔看起來多了幾分兇惡。
「陛下,微臣當不起,還是讓微臣自己來吧。」冬十一想取回墨條,手卻被他整個握住。
她試著想抽回手,卻抽不回來,微惱的抬頭看他,希望他快點鬆手。在他身邊當差這幾個月,他偶爾會這樣有意無意的踫觸她,讓她很困擾。
「你替朕想了好辦法,自然當得起。」他那雙銳利的黑瞳深深注視她一眼,說完才放開她。
既然他這麼堅持要磨墨,冬十一也不再和他爭,由得他去。可他高大的身軀就杵在她身旁,令她心緒有些定不下來,攤開潔白的宣紙,她提起筆蘸了墨汁,一時卻想不出該怎麼寫。
這個世界的官吏制度有點像漢朝那樣,是由地方鄉紳或是官員推舉賢能,皇帝許可後便可當官。
但這個賢能是如何認定可就難說了。
像她就是老爹找人推舉,她才能出任侍中這一職,也因此形成了不少父子、叔佷等同朝為官的情況,朝政無形中便被那些世家大族把持住了。
這也是為何墨良浚想從佔據了大片土地的王公貴人和世家大族那裡徵收賦稅,來填補空虛的國庫,卻被那些大臣聯合以各種藉口推諉,因而窒礙難行的原因。
見他為此深受困擾,因此一個多月前,她在不經意間對他說︰「陛下何不舉辦考試來廣納人才,這樣就不會再受到那些世族的掣肘。」沒想到這話竟被他記起來了。
她覺得以前中國古代那種八股文的科舉考試有不少缺點,但現代公務員的考試制度也不是那麼理想,這些考試都流於一種形式,所以她想擬一個更好的辦法,好真正吸收優秀適合的人才。
「怎麼還不寫?」見她遲遲不動筆,墨良浚問。
「陛下親自為微臣磨墨,微臣受寵若驚,一時之間竟想不出要寫什麼。」她看他一眼,接著小心翼翼的開口,「可否請陛下移步,坐回禦案前?」
「哼,不知好歹。」墨良浚冷哼了一聲,回到御座,支手托腮,視線仍停留在她身上,那晦暗的眼神裡閃動著深沉難辨的情緒。
她知道自己女扮男裝的模樣很俊俏,可是能不能不要這樣目不轉楮的看著她?這樣讓她壓力很大。
她不是沒懷疑過他有「那方面」的傾向,性向是生來就註定的,她絕沒有任何歧視,但若是他對她真有那種意思,那可就要不得了,她可不是真正的男子,萬一被他發現真實性別,她就死定了。
冬十一忍住想叫他別再看她的衝動,努力讓自己定下心來,忽視他的目光,思索片刻,便提筆書寫。
剛開始思路有些不順,往往寫一句要想好久,但半個時辰後,她思路大開,文思泉湧,越寫越流暢。
穿越過來之前,她是在公關公司擔任行銷企劃,擬過幾個企劃案,也參與推動過幾項案子,加上這幾個月來她天天練習毛筆字,此刻寫來極為順手。
瞟見她嘴角漸漸高揚,振筆疾書,那張清美如玉的臉上流露出興奮神采,墨良浚眸瞳裡也不禁透出一抹笑意。
不知不覺間,她桌邊已堆了十幾張宣紙,但仍繼續寫著,直到有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提醒她。「好了,先休息會兒,用過午膳再繼續寫吧。」
她停下筆,側過頭看了一眼擺在左側那約莫有一人高的計時用沙漏,這才發現已到中午時分。
接著又發覺墨良浚的手親昵的搭在她肩上,於是趕緊起身,「微臣告退。」
「朕已吩咐下去,你就留在這兒陪朕一塊用膳。」
她本想拒絕,但聽出他話裡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只好訕訕領命。
墨良浚似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拍了拍她的肩說道︰「在朕跟前用不著這麼拘謹。」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不拘謹,難道要跟他稱兄道弟嗎?
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誰知哪句話會突然觸怒他,招來殺身之禍。
「在陛下跟前,微臣不敢放肆。」她恭恭敬敬的道。
服侍他三個多月,她至今還摸不太清這位皇帝陛下的性情,他喜怒無常,有時她一個不留神,忘了自己的身分,在他面前有些隨興,以為他會發怒降罪,他卻不當一回事,有時她刻意奉承了幾句好話,他反而滿臉不悅。
「用不著顧忌朕的身分,你只要像以前那樣便可以了。」墨良浚說道。
她有些訝異,「以前?微臣現下跟以前不同嗎?」她是直到半年前才被接回冬府,這期間他們並未見過,但聽他語氣,兩人彷佛熟識,她不敢大意,小心試探。
「以前你在朕跟前有話便說,侃侃而談,當朕是朋友。」他意有所指的說。
冬十一心中很疑惑,據她所知,原主十八歲前一直住在鄉下調養身子,直到半年前,忽然得了重病昏迷不醒,為了醫治她才被接回冬府,這墨良浚是怎麼認識她的?
她謹慎的回答,「那時陛下還未登基,如今陛下貴為天子,微臣若再像先前那般,可就是大不敬了。」
「朕允許你放肆。」他以前認識的她是個隨心自在,無拘無束之人,現下這般小心翼翼,壓抑著本性,令他看不慣。
她暗暗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對他恭敬還被斥責,反而要她放肆?
她沉吟了下答道︰「多謝陛下恩寵,那微臣就放肆一次了,請容許微臣今日回冬府用午膳。」這可是他親自開口的,他可別翻臉不認帳。
墨良浚臉色一冷,「莫非宮裡頭的食物不合你胃口?」
「宮裡的禦膳可是人間美味,不少人求之不得,微臣能有此口福是微臣之幸。可昨兒個微臣才答應了母親,今天要回去陪她用膳,微臣不想讓母親失望,還望陛下見諒。」
說來說去她就是不願陪他用膳,墨良浚沉下臉,故意刁難,「既如此,那朕就命人將你母親接進宮裡,你們母子倆便能一同用膳了。」
她不疾不徐的躬身道︰「能與陛下一同用膳,本是家母的榮幸,但陛下是一國之君,身分何等尊貴,實不宜輕率為之,這若讓丞相他們得知,怕是會惹來非議。」
「朕是皇帝,還怕他們非議嗎?」雖才登基半年多,墨良浚天子之威已自然而然流露出來。
冬十一溫言澄清,「陛下誤會了,微臣的意思是陛下如此恩寵,會令微臣招致非議,微臣不過是個侍中,又無功在身,當不起陛下這般寵倖。」
「你知道你現下像什麼嗎?」他橫眉冷睨她。
皇帝問話她不得不接腔,「微臣愚昧,請陛下明示。」她隱隱覺得那必然不是什麼好話。
「像戴著一張面具的戲子,又假又虛偽。」
她咬著牙,告訴自己要忍住,這是在沒有人權的古代,不是現代社會,在她面前的人可是手握生殺大權、至高無上的皇帝,不是她能得罪的。
她拚命忍忍忍,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反駁道︰「在陛下面前有誰不是戴著面具呢?要是不當心說錯了一句話觸怒陛下,陛下抬抬手、張個嘴就能讓其人頭落地,哪個不是戰戰兢兢,謹慎再謹慎?就像陛下方才還說允許微臣放肆,可轉眼間,陛下說生氣便生氣,讓微臣實在不知所措。」
聽了她的話,墨良浚不怒反喜,「這樣就對了,在朕面前你無須像其他人那般恭恭敬敬的,有話直說,不必壓抑自個兒的本性。」
聞言,她張著嘴愣愣的瞪著他。
她呆呆的表情取悅了墨良浚,喉中滾出笑意,「今後你在朕面前只管依著自己的性子行事,朕欣賞的就是你坦率,先前那般拘謹的模樣讓朕瞧著礙眼。」
冬十一驚訝的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須臾回神後,她啟口道︰「既然陛下這麼說,那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往後若是微臣不慎失言,陛下可別治微臣一個大不敬之罪。」
她暗想墨良浚以前也許跟前身的冬十一真是朋友,這事得回去問問老爹,她才好拿捏以後要怎麼應付他。
回到冬府,冬十一正要去找父親打探以前的事,恰好聽見兩名婢女在一處花廊前說著話—
「燕兒,明日輪到我回家探親了。」
「翠瑤,妳家比較遠,回去時路上可要當心點。」
「不怕,阿旺哥與春梅姊與我同鄉,我們約好了明兒個一塊回去。」
「說起來咱們也算幸運,能進這冬府來做事,冬大人和幾位夫人,還有少爺小姐們個個都很善待咱們這些下人,還讓咱們每半年便能回家探親一趟。」
「可不是,只是奇怪,半年多前怎麼突然換掉一大批的奴僕,再招進新人?」對這件事,府裡頭那些老資格的下人一個個閉口不言,還要他們別多問。
燕兒壓低聲音說道︰「我聽說這是因為九小姐的緣故,她突然病死,老爺和夫人們傷心她的早夭,怪罪府裡頭的下人沒伺候好她,這才徹換了一大批。」
翠瑤慶倖的道︰「那咱們倒是托了九小姐的福了。」能遇上一家都好伺候的主子極不容易,她前一個主子常動輒打罵他們這些下人,還時常苛扣月錢,幸好她雖是奴僕,卻是自由身,沒簽下賣身契,因此先前阿旺哥聽人說冬府在招下人,便邀她一塊來應聘,幸運的被招了進來。
燕兒正要說什麼,忽然瞧見冬十一,急忙扯了下翠瑤的衣袖。
「奴婢見過十一少爺。」兩人連忙屈膝行禮。
冬十一微笑著擺擺手,讓她們不用多禮,「快去用膳吧,去遲了菜可要被人吃光了。」
「是,多謝十一少爺。」方才兩人提起九小姐的事,怕會被責怪,有些惴惴不安,行了禮後便匆匆離去。
冬十一聽她們一說,這才知曉冬府的下人在半年多前曾經撤換過一批,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她爹、嫡母,以及她生母韋姨娘和董姨娘待人都很寬厚,應該不至於因為冬九病死的事就遷怒到下人身上才對。
沒找著父親,冬十一到了母親所住的小院陪她一塊用膳,順便問起這件事,「娘,當年九姊是得了什麼病?為何她病死後,府裡頭會撤換掉一大批下人?」
「妳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韋姨娘神色有些古怪。
「我發現府裡頭的下人泰半都是半年前才招進來的,所以便好奇的問上一問。」不想給燕兒和翠瑤惹麻煩,因此她沒說是聽兩人提起,見母親神色有異,冬十一心中一動,「難道這事另有什麼隱情嗎?」
半晌後,韋姨娘幽幽出聲,「九丫頭之所以會病死,是因為下人照顧不周,才讓她不慎染病。妳爹以前最寵愛九丫頭,見她還沒嫁人就早早去了,傷心之餘才換掉了府裡頭大部分的下人。」
說到這兒,她歎了口氣,「過去的事娘也不想再提,以免徒增傷心,這事妳知道就好,往後也別提了,知道嗎?」
冬十一總覺得這其中似乎還有什麼原因,不像母親所言這麼簡單,但想起九姊與她同母所生,不想母親難過,遂沒再追問下去。
此時她又想起另一事,「對了,娘,妳可知道我以前同陛下是否認識?」
「陛下?」韋姨娘訝問,「可是陛下說了什麼?」
她將不久前墨良浚對她所說的話簡單的告訴韋姨娘,說完,她滿臉狐疑的問︰「娘不是說我先前一直在鄉下調養身子,直到半年前得了重病才被接回冬府,那陛下是如何認識我的?且我聽他的語氣,似乎還同我頗為熟識。」
韋姨娘飲了杯茶,慢條斯理答道︰「那是因為以前陛下曾到過妳養病的鄉下,因此與妳結識,陛下一直很欣賞妳,所以這回你爹托人推舉妳出任侍中一職,陛下即刻便恩准了。」她叮囑女兒,「雖然陛下讓妳別太拘謹,可妳也別真的在他面前太過放肆。」
「我知道。」應了聲,想了想,她有些擔憂的道︰「娘,不如我找個機會辭了這侍中的官,萬一繼續待在宮裡,我擔心會被識破女扮男裝的事。」
韋姨娘急忙勸阻,「這可使不得,妳突然辭官,妳爹定是不允,陛下那兒也不好交代。」
她眉心輕蹙,「可萬一……」
韋姨娘拍拍她的手安撫道︰「妳別多想,妳打小就被娘當成男孩兒來撫養,沒人會懷疑妳。妳就委屈點,暫時忍一忍,等過一陣子若妳仍不想當官,娘再試著同妳爹商量看看。」
她無奈之下只能點點頭。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49:44
第二章
花了幾天時間,冬十一終於將考試取才的計畫完整擬出來,交給墨良浚。
他閱畢後,大為讚賞,脫口便道︰「好好好,冬十一,你這辦法太好了,朕要提拔你出任長史一職。」
長史是輔佐丞相的官吏,位階不低,食祿千石,比起她這個食祿只有三百石的小小侍中可要高太多。
她怔了下,趕緊婉拒,「謝陛下恩寵,然微臣進宮不足四月,不足以勝任長史之職。」她現在已招了不少嫉妒,要是一下子就被提升到長史,豈不要被人妒紅了眼。
老爹在她擔任侍中前,就曾一再告誡她,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只要做好自個兒的本分就好,凡事別太出風頭,免得招人嫉恨。她深以為有理。
墨良浚不以為然,「以你之才能,擔任長史綽綽有餘。」
「陛下謬贊了,微臣年輕識淺,不過年方十八便出任長史之職,怕是不足以令眾臣心服。」她對自己的才能是很有自信,要是再讓她歷練個幾年,也許她會毫不猶豫的接下這職務,但如今她只是進宮不到幾個月的小菜鳥,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聞言,墨良浚沒說話,深黝眸光直勾勾的注視著她,能加官晉爵多少人求之不得,而她卻能毫不猶豫的拒絕,就如同從前……他陷入過往的回憶裡,眸底滑過一抹柔色。
冬十一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很想叫他別動不動就這麼「深情」的凝視她,她吃不消啊。
她輕咳了一聲想提醒他,可他雙眼仍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那眼神溫柔得讓她起了雞皮疙瘩。
不是她自作多情,她真的覺得這墨良浚似乎對她動了情,不禁擔心萬一哪天他仗著皇帝的身分逼迫她,要對她這樣那樣時,她該怎麼辦?
自己若再不開口,也不知他還要看多久,她不得不出聲道︰「陛下,可是微臣說錯了什麼?」
片刻後,他才收回目光。「你沒說錯,是朕思慮不周,長史一職確實不是如今的你能擔任,朕改賜你珍珠一斛,絲綢五十匹,黃金一百兩。」她才進宮不久,是不該這麼快把她推到長史之位,招人嫉妒。
見他沒再堅持,冬十一松了口氣,「多謝陛下賞賜。」這可是她進宮以來領到的第一筆賞賜,以她對這裡物價的瞭解,這些東西可值不少錢,她喜孜孜的想著回去後要買一些首飾給娘、嫡母和董姨娘,讓她們高興高興。
見她樂得眉飛色舞,墨良浚眼底微不可見的掠過一絲寵溺。自那日他要她在自己面前不需太過拘謹,她雖不若從前那般率性的有話直說,但也少了幾分拘束,隨興了些。
想起一事,冬十一抬起頭想說話,冷不防迎上他透著抹縱容的眸光,她心頭驚悸了下,急忙收回視線,垂下臉。
墨良浚走過來,抬指觸踫了她額際一下,她像受驚的小兔般連退了兩步,脫口質問︰「陛下要做什麼」
「朕發現你頭上的白髮似乎又多了不少。」見她如此排斥他的踫觸,墨良浚那雙銳利的墨瞳微黯。
聽他只是關心她的白髮,她在心中暗斥自己方才反應過度,尷尬一笑,「大概是微臣為了擬這科考的辦法,思慮過度所致。」
「朕傳太醫來替你瞧瞧。」
「只是多了些白髮而已,沒什麼大礙,無須傳召太醫。」她趕緊阻止他,覺得這太小題大作了。面對他那灼熱的眼神,她覺得壓力很大,急忙轉移話題,「陛下若要以考試的辦法來納才,必然會抵觸到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只怕他們會群起反對。」
「你對此可有什麼好的對策?」他詢問。
「這……微臣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好方法,請陛下容許微臣告退,待回去好好想想,再稟告陛下。」她趁機脫身。
墨良浚眸光仍在她身上停了會兒才收回去,揮手道,「你下去吧。」
用過晚膳,冬十一來到父親冬宣明的書房。
正拿著算籌計算什麼的冬宣明見兒子進來後一聲不響的站著,待計算完一筆數額後,才抬首看向冬十一,「怎麼像個悶葫蘆一樣杵在那兒?」
「我……有一件事想問爹。」她猶豫了下,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有事就問呀,怎麼吞吞吐吐的?」冬宣明身形微胖,但五官俊秀,膚色偏白,所生的幾個女兒也都遺傳了他白皙的皮膚。俗話說一白遮三醜,因此冬家的女兒個個都稱得上是美人,幾乎一及笄,大安城裡便有不少人搶著來求親。
除了早逝的冬九,從冬一到冬八都已嫁人,目前府裡只剩下冬十與冬十一尚未成親,冬十也早許給了武威將軍,待今年秋天便要嫁過去了。
遲疑了下,冬十一委婉的開口,「爹,我是想問陛下今年都二十四了,怎麼還不立後?」
「朝中是有大臣在催促陛下儘快立後,不過陛下似乎還沒挑到適合的人選。」解釋完,冬宣明問︰「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事?」
她不知該如何告訴爹,這墨良浚似乎有斷袖之癖,且對她有不尋常的心思,她很擔心自己有一天會被他霸王硬上弓,然後女扮男裝的事就會被戳破。
整理了下思緒,她試探的道︰「爹,孩兒覺得宮裡太複雜,似乎不太適合孩兒。」為免夜長夢多,她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儘早辭了官比較好。
冬宣明皺起眉,「你這孩子在說什麼,之前是你一直想當官,爹才想辦法找人推舉你入朝,怎麼現下又說這種話?」
「是我想當官?」她有些錯愕。
「可不是,你以前可是一直想求取一官半職,好施展抱負。」
「我有什麼抱負?」她好奇的問。
「唉,你這一病,竟連這些事也都忘了。」見她不記得,冬宣明先是歎了口氣,才說︰「以前你總說只要給你當一個地方的小官,你一定能讓那裡的百姓都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你還說要廣設學堂,讓想讀書的人都能有書讀,還要成立什麼商隊集市,幫助農民直接賣出他們辛勤種植的糧食,如此他們不用再被無良的商人從中剝削,可以讓農作物賣得更好的價錢。」兒子以前說了不少,他一時之間也說不完。
「是嗎,我真這麼說?」她怔了怔,感到很意外,想不到以前的冬十一竟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爹,陛下他、他……」在老爹面前,她實在說不出墨良浚似乎看上了她的話。
「陛下怎麼了?」
最終她還是羞於啟齒,沒說出來,改說了另一件事,「陛下先前不是讓我擬了個科考的辦法嗎?陛下決定要依照我所擬的辦法來推行考試,但擔心受到那些世家大族的反對,因此讓我想想有什麼因應之策。」
這事兒子先前曾約略對他提過,冬宣明蹙眉細思起來。
「這事一旦推行,勢必會妨礙朝中不少人的利益,遭到反對是必然的,要勸他們接受恐怕不易。」越想,他越覺得這事牽連甚廣,最後出聲警告兒子,「這件事不是你能摻和進去的,你別管了,陛下若再問你,你就說想不出辦法。」
見他態度遽然轉變,冬十一很訝異,「爹難道也不贊成陛下以考試的方法來招納人才嗎?」
「不是爹不贊成,而是那些世家大族定然不會同意陛下以這種方式來取才,如此一來無異減少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後輩們在朝廷謀求官職的機會,他們定然會聯合起來大力反對。若是教他們得知這辦法是你所想,定會招致他們不滿,屆時可能使絆子對付你。」
冬十一細想須臾,也明白過來其中的利害關係,但仍說道︰「可是我覺得讓那些世家大族繼續把持朝政,對墨國並沒有好處,他們聯合起來欺上瞞下,貪贓舞弊,私相授受,把朝廷搞得烏煙瘴氣,國庫空虛,只有廣納人才方能掃除這樣官官相護的弊端,讓墨國更加富強。」
聽她這麼說,冬宣明沉重的歎息一聲,「這種事情爹何嘗不知,陛下心裡也很清楚,先前曾有朝臣對世家大族把持朝政的事很不滿,可這些人盤根錯雜、根深蒂固,要剪除他們的勢力勢必會引起朝廷動盪、引發禍亂。」
「像此番國庫空虛,為充實府庫,陛下不想增加百姓的賦稅,遂想讓那些佔領了廣大土地的王公貴人和世家大族多納些稅,卻遭他們聯手抵制,他們表面上領命,私底下卻沒將皇命放在眼裡,那些賦稅遲遲未上繳,令陛下大為震怒,卻也拿這些人無可奈何。」
他司掌墨國財政,國庫空虛,宮中處處都需要用錢,那些官員的俸祿也不能短缺,讓他很為難,為了這些花銷,不得不東湊一點、西挪一些,拼命想辦法擠出銀錢來,所以他可說是最支持陛下向那些貴族世家徵稅的人了。
可他眼巴巴的盼了又盼,那些稅遲遲不上繳國庫,讓他急得跳腳,卻也無計可施。
冬十一這幾個月在墨良浚身邊,多少也瞭解一些朝廷的情況,加上她爹又是掌管朝廷財政的大司農,目前國庫的窘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墨良浚沒為了充實國庫而向百姓增稅,而是向那些王公貴人與世家大族徵稅,這點她很贊同,可惜成效不彰,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墨良浚才登基半年多,尚未立威,所以臣子們無懼於他;另一個原因是這些世家大族把持墨國朝政已有數百年之久,朝廷中每個部門都有貴族子弟,依仗著這些,因此他們也沒在怕。
若是要徹底改革,恐怕真的會引起一番大動亂,若沒有妥善的因應之策,後果只怕難以收拾。
想到這裡,她忽然有點替墨良浚擔心起來。
「要不我勸陛下還是暫時別施行這考試取才的事好了,等有萬全之策再來舉辦。」她說道。
冬宣明搖頭,「陛下決定要做的事只怕沒人能勸得了他。」就像半年多前先皇重病即將歸天之際,明知局勢對他不利,仍堅持要爭取皇位,他不惜一切代價,豁出性命,歷經了不少艱難,終於成功登上寶位。
然而在那場奪位之爭裡,先皇的九位皇子只剩下陛下的同母胞弟勤王墨斯年活了下來,結局十分慘烈。
想到這一切全是為了……他心裡便有著說不出的沉重。
「……所以說,微臣懇請皇上待有了萬全之策,再來施行考試取才之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49:52
翌日,冬十一將昨日與父親的談話告訴墨良浚,希望能說服他暫時取消這個決定。
墨良浚坐在御座上,支手托腮,目不轉楮的看著她,並沒有開口。
見自己費心勸了半晌卻得不到回應,又被他用那雙銳利的黑眸直勾勾的盯著,她背脊發毛,悄悄後退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
不是她自戀,實在是他此刻的眼神太火熱了,看得她小心肝都忍不住撲通撲通亂跳,但不是心動,而是被嚇的。
說起來,墨良浚下顎那道疤痕雖然讓他破了相,卻平添幾分粗獷的陽剛氣息,整個人更顯得英朗俊挺。
若她現在是姑娘的身分,那麼不論她喜不喜歡他,能得到他的青睞,她定會暗暗竊喜,可問題是她現在是男兒身啊,被一個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真的很難不心驚肉跳。
她略略清了下嗓,決定說些什麼來轉移他曖昧的視線。
「微臣相信陛下定能看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會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貿然推行科考。」
墨良浚嘴角咧開一抹笑,終於出聲了,說出的話卻是—「你這麼關心朕,朕很高興。」
她無語的看著他,不知他怎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身為人臣,關心陛下是理所當然的。」
她這句話彷佛朝他頭上澆了一盆冷水,墨良浚臉上的笑意頓時斂了幾分,冷酷的道︰「朕要做的事沒人能阻止,凡敢妨礙阻攔者,殺無赦!」就像當初他爭取皇位時一樣,擋在他面前的人全都被他殺死了。「若是那些人敢不知好歹,也就沒存在的必要了。」容忍他們半年多,已是他的極限。
他臉上此刻流露出來的殘酷,令冬十一微駭,「陛下難道想殺光那些世家大族嗎?」她忽然發覺自己仍是小覷了一國之君的權威,帝王手握生殺大權,一旦被人觸怒,恐將牽連無數人命。
「若是他們不知好歹,膽敢阻撓朕,殺了他們又有何不可?」他身上散發出一股殘虐的殺氣。
當年他生母只是個小小的宮女,因稍有姿色被他父皇看上,臨幸了幾次,生下他們兄弟,可惜之後父皇便膩了她,幾年後母親病死,他與弟弟失去母親的庇護,又得不到父皇看重,最後父皇甚至在李貴妃的挑唆下,將他們兄弟派到戰場上去,想藉此置他們兩人於死地。
他與弟弟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上幾經生死,不僅為自己殺出了一條血路,還因此贏得了那些將士的忠誠。
原本他對皇位並無太大野心,卻意外生了那件事,急需深藏在宮中的那件寶物,在無從選擇的情況下,他義無反顧的加入了皇位的爭奪。
當時他不惜以血腥手段得到皇位,如今若是這些世家大族膽敢妨礙他的新政施行,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冬十一還想勸什麼,可見了他那冷戾的眼神,心裡頓時明白爹說得沒錯,他一旦決定要做的事,無人能阻止。
見他的話似是嚇著了她,墨良浚很快收起暴烈之氣,安撫道︰「你不用擔心,朕不會魯莽行事,待佈置妥當後,朕才會出手。朕不會白費你這番心血,你所擬的考試辦法,朕定會在墨國推行,使今後墨國的有志之士皆能有公平的機會為朝廷和百姓效力。」
他這番話令她動容,這一刻,她眼裡的墨良浚顯得無比高大,這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威儀。
「啊—」冬十一驚恐的低叫了聲,從惡夢中驚醒。
她抹了抹臉上的冷汗,緊鎖著眉試著回想夢中的情景,卻仍同往常一樣,只記得包圍著她的那種冰冷感覺。
這夢自她穿越過來後便不時會夢見,她懷疑這也許是這具身子前身臨死時所殘存的意識,才會導致她作這種夢。
「少爺您醒啦。」一名婢女打了盆水進來要服侍她洗。
冬十一起身走到面盆架前,先洗了把臉,將臉上的冷汗洗淨,再拿起一柄用鬃毛製成的牙刷,沾了一種能潔牙的藥粉刷牙,洗完,再讓婢女替她梳頭挽發。
想起什麼,她拿起一面銅鏡對著自己左看右看。
「怎麼了,少爺?」那婢女見狀不解的問。
「嵐嵐,妳幫我看看,我的白頭發是不是又變多了?」她還記得剛開始只有少許幾根,後來也不知為什麼越冒越多。
「是多長了幾根,少爺若是瞧著礙眼,要不奴婢找些染料替您把白髮給染黑?」身為冬十一的貼身婢女,嵐嵐自然知曉自己服侍的少爺是女兒身,但她是韋姨娘的心腹,又打小服侍她,對此事自是守口如瓶。
「那倒是不用,只是奇怪我都還未滿二十,怎麼就少年白了呢?」她的心理年齡已有二十六歲,但這副身子才十八歲而已,按理不該這麼年輕就有白髮。
嵐嵐猜測,「少爺這陣子不是忙著替陛下擬什麼考試的計畫嗎?怕是思慮過度才會這般,要奴婢讓廚房燉些何首烏給您補補嗎?」
在現代時嘗過一次用何首烏燉煮的補湯,那味道又酸又澀,她很不喜歡,趕緊搖頭拒絕,「不用了。」
束好頭髮,換上官服,她與老爹冬宣明一同乘坐馬車進宮,展開一天的宮中生活。
忙完了早上的事,趁著墨良浚在澄明閣裡召見幾位官員議事時,冬十一前往繡衣局,要查看新龍袍的繡制進度。
「喲,這不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冬侍中嗎?」途中她與幾名官員在廊上相遇,其中一個穿著青綠色官服的官員一開口便酸她。
「下官見過李大人、陸大人、朱將軍。」那人說話雖難聽,但冬十一仍不失禮儀的朝三人拱了拱手。
這三人官位皆比她高,其中出言酸她的是長史李瀚,陸永濤則是丞相陸皓之孫,任職禦史台,而朱隱光則是武將。
李氏、陸氏、朱氏和楊氏為大安城的四大世族,李瀚身形矮胖,仗著出身高貴,為人跋扈,絲毫沒將冬十一這小小的侍中看在眼裡。
李瀚輕蔑的斜睨著她,「你不在陛下跟前巴結逢迎,來這兒做什麼?」
冬十一不想與這種人一般見識,不卑不亢的答道︰「回李大人,下官正要去繡衣局。」
一直在旁打量她的朱隱光突然說道︰「你長得倒是與冬九很像。」他容貌斯文,看向冬十一時神態和善,沒有流露出惡意。朱家雖也同為四大世族,但泰半為武將。
這話她之前已聽不少人說過,因此流利的道︰「下官與九姊乃同胞手足,面容自是有幾分相像。」
「哼,不過就是仗著一張好臉皮在陛下跟前賣弄,討得陛下歡心。」李瀚對她那張俊俏的臉孔很不順眼,嘲諷道。
她瞥了李瀚一眼,不想再與此人說話,淡然以對,「三位大人若無其他的事,下官還有事要辦,先告辭。」說完,她逕自越過三人便要離開。
「我許你走了嗎?」李瀚攔住她,並粗魯的推了一把,她冷不防踉蹌了幾步,最後仍沒站穩,跌了一跤,一**坐在地上。
見狀,李瀚嘲笑。「跌得好。」
她皺起眉,深吸一口氣,正想爬起來時,一隻手伸到她面前,她抬頭見是朱隱光,沒理他,轉而攀著一旁的廊柱起身。
「下官聽說,官位越高之人也越能容人,今日下官算是見識到大人的胸襟了。」冷冷說完,她轉身便走。
「冬十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罵我嗎?」李瀚怒問。
「李大人,算了,他不過是小小一個侍中,何必與他計較。」朱隱光緩頰。冬九生前,他曾有意求親,但被她婉拒,不過雖被拒絕,兩人仍是朋友,時有來往,一直到她去世為止。
他看見面容神似冬九的冬十一,不禁想起了這位紅顏薄命的故人,因此對冬十一多了一分維護之意。
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陸永濤鄙夷的斥責,「要對付一個人手段多得是,這麼大呼小叫,難看死了。」這李瀚簡直是只長肉沒長腦子,要不是出身李氏,他哪能身居長史之位。
「永濤兄,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可以治治那小子?」兩人同樣出身四大世族,打小一塊長大,李瀚沒計較他的話,興匆匆的求教。
陸永濤沒說什麼,直直往外頭走去,直到和朱隱光分開,他才低聲和李瀚交頭接耳起來……
這日一大早便烏雲密佈,還刮起了大風,墨良浚下了朝,便乘上禦輦準備往澄明閣而去。
不料轎夫剛抬起禦輦,走沒幾步,那轎底竟塌了,將墨良浚生生給摔了下來。
在場的幾名轎夫與隨行太監全都面露驚駭之色,不知禦輦怎麼會壞了,連跟在後頭的冬十一也傻眼,幸好侍衛反應快,急忙過去扶起墨良浚。
墨良浚雖沒受傷,但當眾出了這麼大的糗,心情豈會好,他黑著一張臉,惱怒的喝問︰「這是怎麼回事」
轎夫和隨行太監全都駭然的跪趴在地,冬十一這時才回神,見眾人全部跪倒,只有她站著,也趕緊跪下。
這裡的動靜吸引了數名大臣的注意,以李瀚和陸永濤為首的幾人趕了過來。
陸永濤上前面露關切的請示,「不知陛下聖體是否有受傷?要不要宣召太醫為陛下診治?」
「朕未受傷。」墨良浚冷著臉道。
李瀚則開口大聲斥問冬十一,「冬侍中,這車轎是歸你掌管,如今禦輦塌了,將陛下摔了下來,令陛下受驚,你可知罪?」
冬十一垂著臉,心知李瀚是藉故發難,刻意在皇帝面前刁難她。但他說得也沒錯,這禦輦確實歸她所管,不管怎麼說,她都脫不了責任。
她用沙啞的嗓音回了一句,「令陛下受驚,確是下官的疏忽。」她接著轉向墨良浚說道︰「微臣知罪,不敢推諉責任,但請陛下給微臣一個機會,讓微臣查明是何原因,導致這堅固的禦輦竟會塌了。」
李瀚厲色指責她,「這分明是你怠忽職守所致,你還想為自己脫罪而虛詞狡辯!」
她看了李瀚一眼,神色鎮定的道︰「李大人可否指出适才下官話裡,哪一句有狡辯脫罪之意?」
「你說……」李瀚才說了兩個字便堂住,望向了站在他身側的陸永濤,示意他來說。
陸永濤在心頭暗罵了一句蠢貨,這冬十一方才一開口便認罪,還聰明的要求陛下給他機會查明禦輦塌陷的原因,李瀚蠢笨得連話都不會聽,還想給冬十一使絆子?
他肅聲道︰「陛下所乘禦輦塌陷,這事前所未聞,臣懷疑是有人刻意為之,想藉此傷害陛下聖體,臣以為為避免嫌疑,這禦輦之事不宜再交由冬侍中調查。」
李瀚這回變機伶了,也附和道︰「沒錯,請陛下將冬侍中一干人等收押,以查清是何人所為。」
墨良浚目光冷冷掃過他們,那狠戾的眼神看得眾臣全都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須臾,他揮手道︰「這事朕自有主意,爾等無須多言,你們退下吧。」
還想再說什麼的李瀚剛要開口,便被陸永濤給拽住了,隨著幾位官員一塊退了下去,只留下跪在地上的轎夫、太監和冬十一。
片刻後,墨良浚出聲,「全都起來吧。」
眾人趕緊站起身,墨良浚指派幾名轎夫移開禦輦的頂蓋,親自查看塌陷的位置,冬十一跟在他旁邊,看見底部卯榫的部分損壞了,明顯是人為造成。
「陛下清晨乘禦輦來大明殿時,可有發覺什麼異樣?」她想知道這禦輦是在不久前才遭人破壞,或是昨夜就被破壞了。
明白她的意思,墨良浚答道︰「朕今晨乘禦輦從寢宮前來大明殿時,便已查覺禦輦有些搖晃。」顯然是在昨夜便遭人動手腳,只是那時他並未想到有人會蓄意破壞,因此並未多想。
「微臣即刻去詢問昨日輪值之人是誰,看是否有見到可疑之人……」
冬十一話未說完,便被墨良浚打斷。「這件事朕會命其他人調查。」
她有些意外,但在聽見接下來的命令時,她更是錯愕的愣住了。
「來人,將冬侍中連同幾名轎夫全數押進大牢裡待審。」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0:10
第三章
環顧著這間牢房,冬十一覺得那些圍困著她的鐵柵欄就像冰冷的鐵條橫互在她心上,令她有些難受。
她自嘲的想著,自己還是太天真了,以為墨良浚應該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將她拿下問罪,沒想到是她太高估了自己,讓皇帝當眾受驚是何等大罪,可笑她先前還以為自己能安然無恙。
是她錯認了他的眼神嗎?難道他對自己根本就不像她認為的有情?
若是如此,那他之前動不動就盯著她看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看她長得好看?她抱著膝蓋縮在角落的一張木榻上,越想越覺得委屈。他難道看不出來那是別人蓄意破壞了禦輦想陷她入罪?
萬一查不出破壞禦輦的人,那這黑鍋她豈不是背定了?
她想起以前看過的宮廷劇,裡頭動不動就有人因為惹惱了皇帝或是後妃而被杖黯,更別提摔了皇帝了。
她越想越心驚,這裡好可怕,她想回家,回到臺灣,回到爸媽身邊。
可是她那具身體應該早就被火化了吧,肺腺癌末期,她最後是在全家人陪伴蟣uo厴纖郟咄甓甑畝淘萑松
天知道她既不抽煙也不愛煮菜,莫名就得到了肺腺癌,等檢查出來已經是末期,連治療都來不及。
對了,有個好友很愛抽煙,一定是吸多了二手煙,她才會得了肺腺癌,可憐她連男朋友都還沒交過,就這樣英年早逝,真教人不甘心。
半年多前發現自己竟穿越時空來到了這裡,她一度以為是老天爺為了補償她太早死,所以給她一個機會,她本來都已接受了這樣的命運,決定好好用冬十一這個身分活下去,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茫然地想起了前生的事,再思及現在的處境,心情亂成一團,最後又糾結的想著,這墨良浚到底喜不喜歡她?
「冬侍中,冬大人來看你了。耳邊忽然傳來這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冬十一抬起頭,看見站在鐵柵欄外那微胖的老爹,心頭的委屈頓時湧上,她走上前,可憐兮兮的叫了聲,「爹。」
冬宣明朝領他過來的牢頭看去一眼,那牢頭立即領會他的意思,開啟了牢房的大鎖後,便識趣的說︰「冬大人,小的先退下,待您與冬侍中談完事,就喊小的一聲。」
「辛苦你了。」冬宣明客氣的說了句。
待牢頭離開之後,他走進牢房裡,將手上帶來的食盒擱下,接著一邊把準備的新被褥和枕頭搬到木榻上,一邊溫聲安慰她,「沒事,別害怕,天大的事有爹給你頂著。」
冬十一是真心喜歡這個微胖、脾氣又好的老爹,他跟她前生的父親很像,兩個人身形都胖胖的,個性也一樣溫和,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個寬厚的好父親。
見他來探監,竟然連被子和枕頭都替她帶來了,便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冬宣明,向他撒嬌,「爹,我想回家。」
冬宣明拍拍她的背哄道︰「好好,你再忍忍,爹很快就會來接你回去。你看,爹帶了你愛吃的菜和糕點,來吃點。」
「我待會再吃。」她現在哪有胃口。「爹,那禦輦的事……」
「你放心,此事陛下已派溫景漢大人調查,溫大人為人素來公正嚴明,定會很快追查出破壞禦輦之人。爹這次進來除了看你,就是想要問問你可有懷疑之人?」
「懷疑之人?」她突然想到今早在禦輦出事後,李瀚和陸永濤似乎最先趕到,仿佛預先知道會出事似的,她再思及昨日前往繡衣局途中曾遇上李瀚三人之事,越想越覺得可疑,遂將昨日的事告訴老爹。
聽畢,冬宣明沉吟,「所以你懷疑是李瀚暗中找人破壞了禦輦,想陷你入罪?」
「不無可能。」
冬宣明忖道︰「這李瀚為人器量狹隘,又尖酸刻薄,是個睚皆必報之人,你昨兒個得罪了他,他極有可能會對你使絆子。」
冬十一皺起眉,「若此事真是他所為,想必那陸永濤也脫不了關係,這事只怕不好查。」這兩人皆是出身大安城四大世族,身分不同一般。
「不好也得查,這事陛下不會讓你委屈太久的。」冬宣明性情雖隨和,但有人欺到自家孩兒頭上,他也動了怒。
「就是陛下下令將我關進牢裡的。」她沙啞的嗓音流露出一絲埋怨。
「陛下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你,你可別不知好歹,怪罪陛下。」冬宣明提點她。
「他將我關進來是為了保護我?」她錯愕不已。
冬宣明為她剖析這其中的道理,「禦輦一事有那麼多大臣親眼目睹,而這又恰好歸你所管,若不關押你,反而會令你成為其他大臣攻詰的箭靶,陛下才會將你關起來,免得你在外頭受人責難。陛下之所以指派溫大人調查此事,正是要為你脫罪。」
聽了老爹的話,冬十一糾結的情緒頓時舒展開來,原來是她誤會墨良浚了。她就說嘛,自己不可能看錯,他一定對她有情。
心情一好,她突然覺得餓了,趕緊掀開食盒吃了起來。
「咦?這飯菜似乎不是咱們府裡做的,爹,你特地上外頭的酒樓買來的嗎?做的真好吃,尤其這個紅豆糕,綿密爽口又不會太過甜膩,味道好極了,爹,你也嘗嘗。」她讚不絕口的夾了塊喂給老爹。
冬宣明吃著也覺得滋味不錯,忍不住再拈了一塊。
「很好吃對吧,爹是在哪家酒樓買的?」等她出去後,要去看看那裡還有什麼好吃的。
「這……這是爹吩咐下人去買來的,也不知是哪家酒樓。」他不好告訴女兒這一食盒的菜肴糕點其實是陛下命禦廚所做,再讓他送進來。
「那下次記得問問。」她很快將食物吃個精光。
與父親再說了會話,待他離開後,冬十一吃飽喝足地躺在木榻上,此刻的心情與先前被關進來時截然不同。在得知墨良浚關她是為她好,不禁神色輕鬆,安心留在這裡,等著他放她出去。
她沒去細想為何心境會有如此大的轉變,打了個呵欠,略感困意,索性閉眸入睡。
同一時間,澄明閣內,墨良浚聽完冬宣明轉述冬十一所懷疑之人,看向溫景漢,指示道︰「溫大人就依這線索去調查吧。」
溫景漢神色嚴肅的道︰「陛下,若此事真是李瀚他們所為,只怕那下手之人已被滅口,死無對證了。」這些世族子弟行事跋扈手段又狠,既然命人暗中做了此事,就絕不會留下活口來指證自己。
聞言,墨良浚低沉的嗓音透著絲冷峻,「溫大人意思是這事無法調查了?」
溫景漢心頭一凜,正色道︰「臣會盡力查辦此事,然此事涉及李、陸兩大世族,臣恐力有不逮。」
「溫大人,這墨國之主是朕,不是他們這些世族,你可不要認錯主子了。」墨良浚神情陰鷙的警告他。
「陛下息怒,臣對陛下絕無二心。」一見他動怒,溫景漢急忙跪下,以表忠心。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陛下是墨國之主這點無庸置疑,朝中所有大臣,包括那些世族也全是陛下的臣民,只是那些世族跋扈已久,若再放任他們下去,實非朝廷之幸。」
墨良浚俯視著跪伏在地的溫景漢,冷厲的臉色稍緩,「這事朕心中有數,你先把禦輦的事辦好,其他的朕自有安排。」
「臣遵旨。」
冬十一關在監牢裡雖不得自由,但每日冬家皆會送來美味可口的食物,令她吃好喝好,每天睡飽飽。
她原本以為不出幾天,墨良淡就會放她出去,不料她都吃得略略胖了一圈,還被關在牢裡無法離開,眼看著這一晃都過了七、八天,她忍不住有些著急,趁著這日是冬十為她送飯菜過來,她向她探問外頭的情形。
冬十對朝廷之事也不瞭解,只從冬宣明那裡知道冬十一在牢裡很安全,不會有事,所以也沒想太多。
「禦輦被破壞的事還沒查出來是誰做的,不過十一你放心,爹說現下在風頭上,陛下也不宜太快放你出去,等過一陣子,陛下定會放你自由。
喏,我還帶了幾本書來給你,你若閑著無事可以看看。」說完,冬十將帶來的幾本書交給她。
冬十一接過,隨手翻了翻,發現她帶來的都是些雜記或是各地的民間怪談,倒挺合她的興趣。
冬十離開後,她拈了塊芝麻糖塞進嘴裡,想到自己這幾天,睡飽吃、吃飽睡,再這麼下去,等她出去都要變成胖子了,因此吃完一塊芝麻糖後便蓋上食盒,開始在牢裡做起運動。
一邊運動,她嘴裡一邊念念有詞,「墨良浚快點放我出去、墨良浚快點放我出去、墨良浚快點放我出去……」據她以前看過的一本書上說,這樣將意念強烈的散發出去,整個宇宙就會一起來幫助你達成心願。
念了半晌,她將一條腿抬到鐵柵欄上做伸展運動,眼前突然浮現墨良淡那張俊挺的臉孔,他那雙漆黑深黝的眼楮就如往常那般,閃動著複雜難辨的情緒,深深的凝視著她。,
迎視著那目光,她覺得這雙眼也未免太過逼真了,下意識就伸出手去摸,結果手指觸到了微溫的皮膚,這才一愣地回過神來,赫然發現這不是自己的想像,而是墨良浚真的就站在她面前。
她尷尬的縮回手,藏到背後去。「陛下,你怎麼來了?」
睇她一眼,墨良淡才開口,「朕暫時還不能放你出去。」他聽見了她方才嘴裡的喃喃自語。
「蛤?」她一怔,脫口問,「為什麼?被關在牢裡哪裡都不能去,很無聊耶。」
他瞟了眼她還抬在鐵柵欄上的腿,「朕看你倒是很能自己找樂子。」發現自己還抬著腿,冬十一急忙將腿放下來,在他面前規規矩矩的站好,「我都要被關得發黴了,這才動動身子。」她低聲咕噥接著大膽詢問,「敢問陛下,微臣還要多久才能出去?」
「待朕佈署好一切,你就能出來了。」
「陛下要佈署什麼?」她疑惑的問。
他沒回答,只是撩起一綹她散落在肩上的發,盯著那些銀白髮絲,眉峰緊蹙。她也垂眸看去,這裡沒鏡子可照,她也懶得打理頭髮,因此直到現在才發現,比起幾天前,她的白髮又增加不少。
墨良浚突然說了句,「斯年很快就會回來。」
冬十一有些納悶,不知他沒頭沒腦說這句話是何意。
「你再忍忍。」留下這句,他旋身離去。
她目送他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沒入轉角處,再也看不見,才收回眼神,咕隆道︰「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不過他能來看她,讓她知道他沒忘了她就好。
這麼一想,她突然發覺自己竟一直在期盼他來,這是什麼情形?
她不是一直煩惱他對她的曖昧態度嗎,應當巴不得他離她遠遠的才是,以免暴露了她的身分,怎麼反而是自己想著他呢?
她很快為自己這種異樣的心情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
她被關在牢裡,他若忘了她,她不知會被關到何時才能出去。因此她才會期盼他來看她,至少表明他仍看重她,不會將她一直無限期關下去。
最後,等冬十一終於能離開牢房時,已是半個多月後。
來接她的人是冬十以及她的貼身婢女嵐嵐。
踏出被關了快二十天的牢房,她高興的伸展雙臂,深吸幾口外頭的新鮮空氣,發出滿足的讚歎,「今天天氣真好。」
冬十和嵐嵐狐疑的瞧瞧頭頂上那灰濛濛的天空,再望向她,冬十面露擔憂的將手探向她的額頭。
「十姐,你這是做什麼?」冬十一移開她的手。「瞧你是不是被關得腦子都糊塗了。」
「我清醒得很。」
「那這會兒明明是陰天,你怎麼會說天氣好?」
冬十一笑咪咪的說道︰「十姐,這你就不懂啦,比起我這段時間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牢裡,如今能吹到風、看到天,對我來說,就算是雨天也是好的。」說完,她興匆匆拽著她,「走吧,好不容易出來,咱們先去大吃一頓,對了,就去你們買飯菜的那家酒樓。」
「什麼酒樓?」冬十滿臉莫名。
「你們這陣子來看我,不是都帶著從酒樓買來的飯菜嗎?這家酒樓做的飯菜和糕點味道極好,咱們也帶些回去給爹他們嘗嘗。」
「你在說什麼?那食盒裡的飯菜和糕點都是宮裡頭的禦廚做的,哪是從酒樓買來的。」冬宣明忘了交代冬十別提這件事,因此被她脫口說了出來。
冬十一訝道︰「宮裡的禦廚做的?那你怎麼能帶來給我吃,難道……十姐你認識禦廚?」
冬十笑駡,「平時瞧你很聰明,怎麼這會兒犯傻啦,沒陛下的允許,誰能請得動禦廚?」
聽見她的話,冬十一剎時明白過來,定是墨良浚吩咐禦廚做給她的,她開始有些意外,但再仔細想想,又不意外了,如果這墨良浚真喜歡她,那麼命人送宮中禦膳給她也在情理之中。
「十一,你怎麼不說話了?」見她在知道那些食物是出自宮中之後,忽然沉默不語,冬十不解的問。能得到陛下這般恩寵,他應當感到榮幸才是吧,怎麼一臉悶悶的。
冬十一深沉的歎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臉,「都是我這張臉惹的禍。」
「你在說什麼呀?你的臉惹了什麼禍?」
冬十一莫測高深的說了句,「天生麗質難自棄呀。」
她前生的模樣只算是清秀,但現下這張臉卻是十分美麗,眉目如畫、膚若凝脂、唇若塗朱,剛開始連她自己都忍不住一看再看,這樣一張美麗的臉孔扮成男子那就更不在話下了,風神秀雅、俊俏如玉,看,連皇帝都被她給迷住了。
冬十沒聽懂她的話,也懶得再多問,抬手就朝她後腦打下去,「我說你呀,又在瞎說什麼,快走啦,爹、大娘、你娘和我娘都在等著你呢。」她是董姨娘所生,但手足之間的感情素來極為親密。
說完,冬十便攥著冬十一的手,領著她走往停在外頭的馬車,冬十一嘴角流露出一抹微笑,任由她拉著自己。
她是真心喜歡冬府這個大家庭,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讓她感到很溫暖,為了保護冬家,她絕不能讓墨良浚知曉她女扮男裝之事,她暗暗下了個決定,打算再過一陣子就要辭官遠離墨良浚,否則她的身分早晚會被人揭穿。
三人返回冬府途中,突然有人竄進馬車來,嵐嵐和冬十被這變故嚇得張口就要驚叫,卻見那女子蒙著臉,露出一雙兇惡的眼楮,持劍橫在冬十一頸子上。
「閉嘴,誰敢出聲,我就殺了他!」
兩人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冬十一瞥了眼那柄橫在自己頸上的劍刃,為避免激怒那闖進來的姑娘,她示好的開口,「姑娘,我們不叫,如果你想搭便車,我們可以載你一程,所以能不能麻煩你先把劍從我脖子上移開?」
這姑娘肩膀受了極重的傷,血流不停,以致她拿劍的手有些不穩,她很擔心萬一那姑娘的手不小心一晃,劃破了她細嫩的頸子,那可就是無妄之災了。
她才剛出監獄,可不想再招來皮肉傷。
「你們送我去……」那姑娘還未說完,就陡然昏厥,所幸她手裡的劍隨之掉落,並未傷害冬十一。
見這變故,馬車裡的三人面面相覷。
「哼,我倒要看看這姑娘長得什麼模樣,竟敢拿劍威脅咱們!」冬十扯下她臉上的黑色面巾,露出一張蒼白秀麗的臉孔,「看這樣子倒是挺秀氣的,怎麼會如此兇神惡煞的闖進馬車來?」
「我想她大概是在躲避什麼吧。」冬十一臆測。
嵐嵐問︰「現下要怎麼辦?送官府嗎?」
冬十一沉吟了下,見她即使昏厥過去,仍緊蹙著眉頭,神色緊繃,她心中有些不忍,遂道︰「她傷得不輕,咱們先帶她回冬府吧,待她醒來再問問她為何要這麼做。」冬府裡有護院和家丁,也不怕這姑娘亂來。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0:45
第四章
回到冬府不久,冬十一帶回來的那名姑娘便醒了,發現自己的肩傷已被妥善包紮好,她憶起先前為了逃避追兵,闖進一輛馬車,想威脅他們帶她前往墨國皇宮,卻因為傷重昏厥的事。
她抬首環顧這房間,心忖應是那馬車的主人將她帶了回來。
嵐嵐被冬十一吩咐來照顧她,端著剛熬好的湯藥走進來,見她醒了,還未開口,就聽見那姑娘的疑問。
「這是何處?」
「這是大司農冬宣明大人的府邸。」因她先前曾持劍威脅,為防萬一,嵐嵐決定搬出自家大人的名號來壓壓她,省得她再亂來。
聞言,那姑娘雙眼一亮,「那冬大人呢?」
見她聽了自家老爺的名號不僅沒有畏懼,反而很高興似的,嵐嵐有些納悶,不過仍是回答她,「我家大人正與我家少爺在書房議事。」
「你快帶我過去,本宮有事找他!」她神色急切的道。
聽她自稱本宮,似是身分不凡,嵐嵐謹慎問道︰「姑娘是何人?見我家大人有何事?」
「你快帶本宮去見冬大人就是。」說完,她急不可待的下床,拽著嵐嵐的手就要往外走。
「姑娘,你等等,至少讓我先去通報大人一聲。」嵐嵐被她扣住手腕,發覺她手勁出奇得大,一時間竟扳不開她。
拉拉扯扯間,與老爹剛談完事情的冬十一正好過來,見狀攔下兩人。
「你們這是要上哪去?」
「少爺,這姑娘說是要見大人。」嵐嵐稟道。
「見我爹?」冬十一打量那姑娘幾眼,神色和善的問道︰「不知姑娘求見我父親有何事?」
那姑娘也認出眼前這模樣俊俏的男子就是她在馬車裡挾持之人,再聽那婢女稱呼他為少爺,明白這人應是冬大人之子,她有求于冬大人,不想得罪,遂擠出友好的笑容,朝冬十一表明自己的身分。
「本宮名鳳玖,是鳳國的公主,有事要求見貴國陛下,想請冬大人替本宮代為引薦。」
見她竟自稱是鳳國公主,冬十一很意外,略微沉吟後質疑,「你是鳳國公主,為何會隻身前來墨國,身邊也沒帶隨從?」她的一連串行徑可不像公主所為。
鳳玖原不想說,但明白她若不說清楚,這人定然不會讓她見到冬大人,只好簡單回答,「本宮在前來墨國途中出了意外,隨行護衛為救本宮全都牲了。先前本宮闖進你的馬車也是迫不得已,因為那時有人在追殺本宮。」
審視她片刻,直覺她並沒有說謊,冬十一頷首道︰「請公主隨我來吧。」
鳳玖一喜,跟著冬十一到了書房,她數年前曾隨鳳國使臣出使到墨國一次,因此認得冬宣明,一見到他,便神色激動的上前,「冬大人可還認得本宮?」
冬宣明愣了愣,細看後認出了她,「你是……鳳國玖公主!」
「沒錯。」
冬宣明訝異的問︰「玖公主怎麼會駕臨冬府?」
思及先前的遭遇,她神色黯然,「這事一言難盡。本宮想求見貴國陛下,能不能請冬大人引薦?」
冬宣明稍加思索,想起前陣子聽聞鳳國宮中生變之事,隱約猜出這玖公主為何而來,遂道︰「微臣可以代公主稟告陛下,不過須請公主暫留冬府等候消息。」
「多謝冬大人。」
冬十一很好奇這鳳國公主究竟為何而來,又怎會弄得這般狼狽,因此領她去廂房的路上,便旁敲側擊的探問。
大約是即將見到墨良浚,同時也知道鳳國前陣子發生的事很快便會傳到墨國來,所以鳳玖倒也沒有隱瞞,簡單的告訴她前因後果。
「我三皇叔勾結了宮國太子宮維新,許了他十座城池,趁他前陣子出使鳳國時聯手謀害了我父皇,奪取了鳳國皇位,我和五皇兄在護衛的保護下逃了出來,三皇叔卻不肯放過我們,派人一路追殺。」
墨國、宮國、鳳國三國相互接壤,互成犄角之勢,墨國是其中國力最強盛的,接著是宮國,鳳國則最弱。
因三國各自的邊疆都另有強盛的蠻族威脅,因此三國為了不互相攻伐,早在百年前就訂有協議,互換質子,以維持和平相處的局面。
這百年來一直都相安無事,直到宮維新為了謀取鳳國的十座城池,協助鳳玖的三皇叔奪取皇位,打破了這平衡。
聽到這裡,接下來的事冬十一便約略猜到了,「所以你們逃到墨國來,是想讓我們陛下幫助你們奪回皇位?」
鳳玖沉重的點頭,她心中明白若沒有予以足夠的好處,不可能說得動墨皇出兵幫助他們,她按了按胸口衣襟裡藏著的那份五皇兄親筆所寫,欲讓渡十五座城池的文書,心中很是不甘。
想起父皇之死,她恨聲罵道︰「一旦讓我抓到宮維新,我要剝他的皮、抽他的骨、飲他的血、將他挫骨揚灰!」
冬十一聽見她的咒駡,心中陡然湧起一股很陌生的情緒,像怨又像恨,她有些訝異,不知為何會對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產生這種奇怪的情緒。
抬首望見鳳玖那滿臉的憎恨之色,她心忖必是受了鳳玖那激烈的情緒影響所致,再思及她的遭遇,父親被害、國家被奪,還遭親人追殺,也難怪她會這麼恨了。
她溫言勸解,「公主身上有傷,那些難過的事就別想太多了,先養好傷才最重要。」
鳳玖咬牙切齒,「我怎麼可能不想,轉眼間國破家亡……」她好恨,恨心狠手辣的三皇叔,恨貪圖鳳國城池、助紂為虐的宮維新。
冬十一想了想,明白遭受這麼大的打擊,她心情難免無法平靜,也沒再多說什麼,只吩咐嵐嵐在鳳玖住在冬府的期間好好照顧她。
嵐嵐應了聲是,方才在聽到鳳玖公主提起宮維新這個姓名時差點嚇死了,所幸少爺神色無異,她才放下心來。
看來那件事少爺應當是徹底忘了。
鳳玖並未等太久,墨良浚在翌日便接見了她。
「若墨皇肯助我與五皇兄奪回皇位,事成之後,我們願割讓十五座城池給墨國。」鳳玖將五皇兄親筆所書的信函呈交給他,緊張的等候他的答覆。
墨良浚拆信閱畢,搖了搖頭。「墨國不缺這十五座城池。」
「這十五座城池臨近墨國,皆是繁華的城都,若能得到,對貴國……」她正想說服他,卻被墨良浚不耐煩的打斷。
「如今你三皇叔已掌握鳳國並登基為帝,若要助你兄妹奪回皇位,無異是讓墨國與鳳國兵戎相向,只為了區區十五座城池,便讓朕勞師動眾、興兵攻伐,這筆交易對墨國並不划算,公主不如去宮國試試,興許他們對那十五座城池會有興趣。」
提及宮國,鳳玖恨聲說道︰「就是宮國的二皇子宮維新勾結了我三皇叔,趁他出使我國,與我三皇叔合謀殺害我父皇。」
墨良浚聞言面露詫色,「鳳國宮變之事宮維新也參與其中?」他只知此事宮變是她三皇叔所策劃,尚不知其中細節。
鳳玖滿臉的怨恨,「沒錯,只因我三皇叔許了他十座城池,他便枉顧道義,與我三皇叔狼狽為奸,害了我父皇。」
「宮維新……」墨良浚在念及此人之名時,眸底掠過一抹陰鷥,立即改變了主意,「好,此事朕可助你們兄妹一臂之力,但事成之後,朕還要宮維新那十座城池。」
雖然他追加了十座城池,但見事情有轉圜的餘地,鳳玖面露喜色,「這事我還得稟告五皇兄,再答覆墨皇。」
出了皇宮,她即刻前往一處秘密連絡處,命人將此事轉告皇兄,在等到回復前,她仍繼續住在冬府裡養傷。
冬十一是在鳳玖見完墨良浚的翌日回到宮中,繼續當她的侍中。
破壞禦輦之人並未追查出來,最後是找了幾名轎夫當替罪羔羊,處罰了他們一頓,而她這個侍中也因督管不周而被罰停俸一年,這件事就這樣揭過去了。
冬十一原本覺得那幾名轎夫是受了她的牽連,心有不安,但從老爹那裡得知墨良浚雖命人重打了他們一頓,卻也暗地裡給了他們一筆銀子作為補償,那些銀子只要他們不太揮霍,下半輩子足夠他們不愁吃穿,她這才稍稍安下心。
隔了數日再見墨良浚,她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有感激、有歉意,還有一股自己也弄不清楚的矛盾心情。
此刻侍立在大殿外頭,她心緒有些煩亂的等著墨良浚下朝,就在這時,大殿裡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探頭看了眼,發現是是墨良浚正在說話。
「……是以為了求得更多優秀的人才為百姓做事,因此朕決定要以考試的方法來甄選出有真才實學的人,為朝廷效力。」
但他才剛宣佈完,就遭到眾臣反對。
「陛下,自古以來,朝廷選任官吏皆是推舉賢能之士任之,以考試取才未免流於輕率,還請陛下三思。」陸皓首先跳出來表達反對立場,他本人便是四大世族之一的陸氏,考試取才抵觸了家族利益,他當然反對到底。
其他幾名出身世族的大臣也紛紛附和。
「沒錯,以考試的方法來取才,無法得知其人品性如何,這極不妥當,萬萬不可。」
「強聞博記未必就代表其道德品性高尚,朝廷任用官吏還當以賢能為主,若是任用品性拙劣之人,將造成偌大的禍患,請陛下收回成命。」
冬十一很意外墨良浚竟會在這時宣佈考試取才的政策,聽著裡頭大臣個個強烈表達反對之意,她想到那些世族子弟平時跋扈蠻橫的行徑,心裡不禁嘲諷的想著,這些大臣口口聲聲的賢能又是如何認定,莫非只要是他們自己世族裡的人就代表賢能嗎?
墨良浚在提出要推行考試取才之事後,就沒再開口,冷眼看著底下的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平日裡殿上議事倒沒有這般熱烈,今日幾乎所有重量級的大臣都出聲參與議論,當然也都是一面倒的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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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0:53
這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倒也不訝異,待大臣都表達完意見之後,他看向散漫站在一旁的墨斯年,下達一道聖旨——
「勤王墨斯年聽令,朕命你主持此次科考之事,朕這裡有一份施行的辦法,你拿去參酌,再安排相關事宜。」
見他們這麼多大臣都表達反對之意,皇上卻仍一意孤行,陸皓嚴肅的出聲再諫,「陛下為何不接納臣等的意見?若貿然推動此事,天下有骨氣的士子在知道要淪落與品性不明的人同場競爭,定不會參與考試,只會徒惹笑話,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墨斯年是墨良浚之弟,兩人面容有幾分神似,只是他雙眉略細,膚色偏白,因此看起來面容略顯陰柔,在陸皓說完後,他扯唇嗤笑了一聲,「皇兄,丞相如此反對,這事臣弟著實為難,還請皇兄明示,這事臣弟該如何來辦理才好?」
墨良浚伸出手,侍立一旁的內侍急忙將準備好的寶劍呈到他手上。
他高舉手中那柄瓖著綠松石,劍刃套著墨綠色劍鞘的寶劍,沉聲喝道︰「勤王墨斯年上前接劍,朕將太祖傳下之太華聖劍暫借予你,但凡有人無理阻撓辦事,你可憑此劍將之擊殺。」
聽聞此言,明白皇兄是決心要辦好此事,墨斯年收起臉上的漫不經心,肅容大步上前接劍,「臣弟遵旨。」
他早看那些仗著出身世家大族便為所欲為的朝臣,不順眼多年,這回可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來收拾他們了。
而聽聞墨良浚下達聖旨的眾臣,人人聞之色變。
這太華聖劍乃是傳承自開國太祖,在墨國的地位幾乎等同於玉墮,墨良浚此舉表明了舉辦科考的決心,眾臣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無人敢再開口反對。
因為誰也不想拿自己來試劍。
在殿外的冬十二直留意著殿內動靜,她不認得那把寶劍,卻看出那把劍似乎很厲害,一出場就震懾了眾臣,連原本極力反對的丞相也沉默無聲,令她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那考試計畫是她所擬,她自是希望這件事能順利舉辦,可若因此發生什麼血腥之事,也是她所不樂見。
不過墨良浚會在此時宣佈這事,應是如他先前所說,已經佈署妥當了吧?下朝後,墨良浚與墨斯年在澄明閣裡談事情,冬十一在外頭候著。
半晌,墨斯年走出澄明閣,瞟見她,一雙眼意味不明的打量著她,然後摸摸下顎,狀似埋怨的說道︰「嘖,這模樣還真是俊,爺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冬十一哭笑不得的瞅了他幾眼,先前也不知這墨斯年去了何處,在她擔任侍中的這三個月裡並未出現過,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見到他。
墨斯年自顧自的抱怨,「你說你呀,閑著無事做啥給皇兄出那科考的鬼主意,累得本王剛回來就要被皇兄使喚,不得清閒。」
見他話裡雖在埋怨她,卻沒有怪罪的意思,她擺出無辜的神情表示,「這事下官也是無意間向陛下提起的,不想會得陛下如此重視。」
「你說的話皇兄哪次不重視?」他瞞咕了句。
她沒聽清楚,「王爺說什麼?」
他擺擺手,「沒事,你快進去吧,皇兄在等你。」
冬十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走進澄明閣。
見她進來,墨良浚出聲道︰「冬十一,你過來。」
「是。」她走過去。
他起身吩咐道︰「把頭低下。」
「陛下要做什麼?」她狐疑的問。
「朕命你低頭,哪兒那麼多話。」
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麼,但皇命不可違,她只好乖乖照做,旋即一枚溫潤如雞蛋大小的玉佩便戴在她頸子上。
她驚疑不定的抬起頭。「陛下,這是……」
「朕嫌這塊玉雕得不好看,賞給你了。」
若是讓好不容易才尋得這塊暖玉送給皇兄的墨斯年聽見這話,八成會氣得吐血,什麼雕得不好看,這暖玉極為難得,因此上頭壓根就沒雕琢任何紋飾,只將之打磨成圓形,方便佩戴。
冬十一抬手拿起掛在頸間的玉佩看了看,手上的觸感極為細潤溫暖,她抬眼望向他,「這玉佩看起來似乎很貴重。」縱使她再不識貨,也能看出它玉質極好,是塊難得的上等玉石。
「朕賞給你,你拿去便是。」他板著臉說道,末了又再叮嚀了句,「這玉能溫暖心脈,你記得隨時戴在身上,別拿下來。」
冬十一愣了下,從他彆扭的話裡聽出重點——這玉石對她有好處,所以他才賞給她。
她猶豫了下,有點想拒絕,但思及所謂君王賜,不可辭,她不想觸怒他,不得不收下這枚玉佩,躬身謝恩,「多謝陛下賞賜。」
見她收下,他滿意的頷首,嘴角噙著一抹笑,「陪朕去御花園走走。」
「是。」她瞅了眼他唇邊的笑,心中忽然覺得相當愧疚,他對她這麼好,她卻沒有坦白以對,隱瞞自己的性別,這一瞬間,她有股衝動想向他告知一切,「陛下……」
「何事?」墨良浚回頭看向她。
話到唇邊,她又咽了回去,改口說︰「微臣是想多謝陛下,前陣子讓人送進牢裡的那些禦膳。」
「是冬大人告訴你的?」這事他本來沒打算讓她知道。
「不,是我十姐說的。」
「那陣子委屈你了,算是朕給你的補償。」
「微臣不值得陛下這般厚愛。」有些話,她想趁此跟他說清楚。
墨良浚深深看著她,「值不值得是朕說了算。」
他那霸氣深沉的眼神看得冬十一心頭一跳,想了想,她躬身道︰「經過這次的事後,微臣深覺以微臣的能力實在無法擔任侍中之職,懇請陛下允許微臣辭官。」
聞言,墨良浚攏起眉心,「你想辭官?是因禦輦之事嗎?」
「是。微臣這性子不適合宮中,還請陛下成全。」她低垂著頭軟語懇求。
他沉默了會才啟口,「這次的事令你受驚了,你多休息一陣子也好,明日起你暫時無須再進宮來,待過陣子你再入宮。」
她訝異的抬起頭,他這是放她假,卻沒答應她辭官嗎?「陪朕下一盤棋吧。」
墨良浚吩咐隨行的太監準備棋子,走進了一處八角亭。看見太監取來的黑白棋子,冬十一心裡暗道死了,她不會下圍棋,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自己不會下棋的事,卻見他逕自拿過黑子,並將白子遞給她。
「那個……微臣知道另一種下棋的方法,不如今日改換另一種玩法可好?」她試探的道。
「你說說看要如何玩?!」
她拿起黑白棋子擺在棋盤上,示範給他看,「就是這樣,五子連成一線就算贏了。」
墨良浚一見便懂,「這倒簡單,那便以這種方法玩吧。」
見他同意,她松了口氣,端起宮女送來的茶喝了一口,入口後發覺這味道苦中透著絲甘甜,好奇的問︰「這是什麼茶?」
「這是寧神茶,可安神寧心。」
「苦中帶甜,滋味倒是不錯。」她再飲了幾口,擲著白棋與他對奕起來。
明明只是簡單的五子棋,但見他每一步棋都下得很慎重,她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不時朝他看去。
他那雙又濃又黑的長眉斜飛入鬢,微垂的雙眼狹長深邃,鼻樑又直又挺,略厚的唇瓣微抿著,最後她的眼神停在那道橫過他下巴的疤痕上,心裡想著當初他受這傷時定是在很危急的情況下,那劍只要稍微偏一點,砍中的就是他的頸子了。
她曾聽說當年他仍是皇子時,由於不受先皇寵愛,才十六、七歲就與勤王一塊被派到戰場去,那段經歷一定相當辛苦,她的眼神不知不覺柔了幾分,原本只是帶著應付的心情也漸漸認真起來,可連下五局她也連輸了五局,一局都沒贏過,讓她覺得很鐵悶,還得稱讚他。
「陛下的棋藝真好。」說著,也不知是不是喝了寧神茶的緣故,她隱隱有些睡意,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陛下,孟將軍求見。」這時一名太監前來通報。
墨良浚與她再下完一局,便起身去見孟將軍,讓她暫時在亭裡候著。
他一走,冬十一吃了些糕點,又喝完一杯寧神茶,眼皮漸漸沉重,見他還未回來,索性趴在桌上小眯一下。
這一眯,她夢見了前世的父母,看見他們在送別她時那哀慟的神情——
「你放心去吧,別害怕,你從沒有做過壞事,又一向樂於助人,不會下地獄,來世定能投胎到好人家去。」母親哭著對她這麼說。
父親摸摸她的臉,強忍著淚水,什麼都說不出來。
妹妹也哭得泣不成聲,「姐姐,對不起,我以前不該老是跟你吵架,惹你生氣,要不你來世來當我的孩子好了,我一定會好好疼你。」
「不,是我對不起你們,讓你們這麼傷心!」她淚流滿面的從夢裡醒來。醒來後,她發覺自己竟不是趴在御花園的亭子裡,而是躺在一張精緻華麗的床上,她很快認出這裡是墨良浚的寢宮,嚇得翻身坐起。
下一瞬想到什麼,她臉色驟變,「那茶不會有問題吧?」否則她怎麼會睡得這麼沉,連被人帶到這床上都不知道。
她緊張的低下頭檢查身上的衣物,看見那身棗紅色官服仍好好的穿在身上,她這才松了口氣。
正想起身時,看見墨良浚走進來,她下意識扯過床榻上的被褥蓋住身子,對自己莫名其妙被帶來這裡感到有些不悅,一時之間忘記了眼前這人是墨國皇帝,開口便質問︰「我怎麼會在這裡?」
他沒忽略她防備的動作,又瞟見她臉上還沒擦去的淚痕,不由得皺起眉。
「你哭了?」
「我……剛才作夢了。」她隨意抹了抹臉,整個人清醒過來,想起她的身分,連忙下床朝他行了個君臣之禮,接著問出心中的疑惑,「敢問陛下,微臣先前不是在御花園嗎,為何會毫無知覺的被帶來此處?!」
墨良浚解釋,「我見完孟將軍回來,發現你趴在桌上睡著了,怕你受涼,這才將你帶回寢宮。」
對於自己竟會睡得不省人事她很訝異,但此刻在他寢宮裡實在太過危險,冬十一覺得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叨擾陛下了,那微臣告退。」行了個禮,她轉身就想離開,手腕卻猛地被他握住。
她心頭一顫,驚慌的想著他不會是想拖她上床吧,急忙甩開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他的聲音直追而來,「冬十一,你打算光著腳走回去嗎?」
她愣了下,低頭一看,自己腳上只穿了白襪,這才知道他剛才只是想提醒她沒穿鞋子的事,於是尷尬的走回床榻邊,拿起黑色錦靴套上。
穿好靴子剛站起來,她便被他的雙臂困在雕花的床柱前,被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眸緊緊盯著,心頭不由得一緊,耳邊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打鼓一般咚咚咚的跳動著。
「陛、陛下……」她沙啞的嗓音輕顫。
「你在怕朕?」他低沉的嗓音流露出一抹不悅。
「……陛下是一國之君,微臣敬畏陛下是理所當然。」他靠她太近了,她臉孔不由自主的熱燙起來。
「冬十一,你知道朕現在想做什麼嗎?」他黑眸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她。
「不知。」他透著危險的語氣讓她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她不想知道他想做什麼,她只知道她很想逃走。
見她躲避著他的眼神,長長的羽睫無助地輕著,他抬起她的下顎,迫使她直視著他。
「你不需要怕朕,朕不會傷害你。」說完這句,他便放開了她,「才喝了一杯寧神茶就睡得不省人事,可見你身子有多虛,回去後好好調養,這陣子沒事少出門。」
她不敢反駁,低眉斂目的應了聲,便趕緊退了出去。
出來後,她才發現自己竟睡了那麼久,這會兒都快傍晚了,也大約是因為睡了一覺,她精神很好,待遠離墨良浚的寢宮,便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剛才真是嚇死她了,她還以為他要強吻她呢。
她朝宮外走去,回想起先前他盯著她的深沉目光,清楚的感受到他眼裡流溢而出的情愫。
她輕按著悸動不已的胸口,手指不經易踫觸到他為她戴在頸間的暖玉,一股難言的情緒在心口彌漫開來。
墨良浚,你能不能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她喃喃道。
她很怕他給她的越多,萬一有朝一日得知真相,他就會越恨她的欺瞞。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1:30
第五章
得到墨良浚的特許,冬十一暫時無須進宮,翌日,她樂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穿著一襲月白色的夏衫,用過早膳後,她閑著無事,準備到花園散步。
經過一個小院時,看見暫住在這裡的鳳玖對著一個靶子在拉弓射箭,臉上的神情充滿了怨恨。
她想了想,走進去,待她射完手上的箭後,才施禮道︰「玖公主早。」
鳳玖見到她,放下手裡的弓,「冬少爺。」
「我在冬府排行十一,公主叫我十一就好了。」她一直覺得老爹按照排行為兒女們取名字,實在是太讓人無言了,但叫久她也習慣了。
鳳玫點點頭,臉上也露出一抹善意,「咱們年齡相當,我現在又落魄得連故鄉都歸不得,你也別叫我公主,就叫我玖兒吧,以前父皇和皇兄都這麼叫我。」
見她這麼說,冬十一也爽快應道︰「好,那我們就以朋友相交。我剛才看了下,你的箭術很好,箭箭都射中了紅心。」
「我打小就跟著皇兄們習武射箭,要論起箭術,我二皇兄更好,可是他為了掩護我和五皇兄逃出來,被殺死了。」提到這件事,她紅了眼眶,卻倔強得緊抿著唇,不想讓眼裡的淚掉下來。
冬十一遞了條手絹給她,拍拍她的肩勸道︰「你想哭就哭吧,別強忍著,一直憋著會生病的。」
想起死去的父皇和皇兄,還有那些牲性命保護她和五皇兄的護衛們,鳳玖再也忍不住嗚咽一聲,抱住她嚎啕大哭起來。
「十一,我好恨,我要殺了三皇叔和宮維新,替父皇、皇兄,還有那些死去的護衛報仇!」
冬十一輕輕的拍撫著她的背安慰,「好好,沒事了、沒事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報得了仇。」
風玖埋在她裡,哭了好一陣子,一邊哭仍一邊咒駡那兩人。「等抓到三皇叔和宮維新那個奸人,我要將他們抽筋扒骨,讓他們不得好死……」
耳邊不停傳來宮維新這個名字,冬十一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上次聽到就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仿佛她認識這個人似的,但她根本沒見過他。
難道是她這具身子的原主曾見過這個宮維新嗎?否則為何她會對他產生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半晌後,鳳玖哭累了,終於停下來,見冬十一身前的衣襟都被她哭濕了,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我把你的衣裳都弄濕了。」說著,她舉起衣袖往她胸口擦去,想要將衣裳給抹幹。
冬十一急忙退開一步,不讓她往自己胸口亂摸,「不要緊,只是一件衣裳而已,我待會再去換一件就好。」
想到自己竟然就這樣在她懷裡哭了半晌,鳳玖有些羞怯,「那個……剛才謝謝你。」
「哭出來,心情是不是比較好一點?」冬十一微笑道。
看見那張清美如玉的臉上露出溫和笑容,鳳玖心跳驀地有些加快,對她點點頭,「先前我胸口這兒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讓我悶得難受,現下覺得好多了,終於可以喘氣了。」
「你是過度壓抑情緒才會如此,以後若想哭就哭吧,那樣會好受一些。」想到她一路逃到墨國來,一定經歷了外人難以想像的艱辛,冬十一語氣帶著一抹憐惜。
「我是鳳國公主,哪裡能想哭就哭,尤其現下父皇和皇兄他們的大仇還未報,我更不能如此軟弱。」剛才會在冬十一面前哭出來,實在是她這一路已經忍了太久,才縱容自己大哭一場。
知道她有身為公主的驕傲,冬十一也沒再說什麼,至少她今天已哭過,情緒也算得到了宣洩。
抹去眼淚後,鳳玖朝冬十一胸口掛著的那枚玉石看了看,「我剛才發現你戴在胸口的這塊玉很暖,該不會是產自南荒那萬金難得的暖玉吧?」
「這玉很難得嗎?」冬十一訝問。
「豈止難得,簡直是稀罕,我長這麼大,也就見過我皇奶奶身上有一塊,說是戴在身上能滋養心脈,對身子極好,且她那塊還只有你這塊一半的大小,皇奶奶很寶貝呢,說以後要傳給我……」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眶,不知皇奶奶現下如何了?三皇叔不是她所生,也不知他會怎麼對待皇奶奶。
聽見她的話,冬十一這才明白墨良浚送給她的這塊玉石有多珍貴,怪不得昨日,老爹看見這枚玉石,直叮囑她要貼身放好,別遺失了。
再與鳳玖說了幾句話,冬十一走往花園,手裡握著那枚玉石,抬頭看看湛藍的天空,再垂眸望望腳邊的不知名小花,不時歎氣。
墨良浚對她越好,就越讓她覺得歉疚,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面對他。
忽地,她後腦杓被人拍了一巴掌,接著傳來一聲喝斥,「十一,你好好的不進宮去服侍陛下,在府裡躲懶是怎麼回事?」
「娘,是陛下讓我在府裡休養,暫時不用進宮。」她捂著被韋姨娘打的後腦構解釋。
「怎麼,你哪裡不舒服?」聽她這麼說,韋姨娘緊張的拉著女兒的手,上上下下查看。
「唉,娘,我很好,沒事。」冬十一急忙表示。
「既然好端端的,那陛下為何讓你在府裡頭休養?」
「他大概是看膩我了,所以暫時不想見我。」冬十一隨口敷衍。
韋姨娘斥道︰「你這孩子在胡說什麼,陛下怎麼可能看膩你?」
「為何不可能?」
「他對你……」脫口說了三個字,她便趕緊打住。
「他對我怎樣?」冬十一好奇的追問。
「他對你……一直很看重。」韋姨娘不著痕跡的將話頭轉開,「我瞧定是你哪裡惹得陛下生氣,他才罰你留在府裡閉門思過吧。」
聞言,冬十一沉默的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
「怎麼了?」見女兒忽然安靜下來,神情有些不對,韋姨娘關心的問。
「娘,我覺得陛下他似乎……」冬十一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她,墨良浚對她有意的事,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有話就說呀,怎麼吞吞吐吐的?」
這時,一名婢女過來稟道︰「韋姨娘,夫人說十小姐的嫁衣已繡好了,請您過去瞧瞧。」
「好,我就來。」韋姨娘應了聲,回頭看向女兒,「你快說呀,我還要去你大娘那兒看十兒的嫁裳呢。」
「其實也沒什麼事,娘你去吧。」她想還是別讓娘擔心了,這種事她一個人煩惱就夠。
「真沒事?」韋姨娘不放心的問。
「真沒事。」冬十一擠出笑臉。
「那我去看你十姐的嫁裳了。」韋姨娘喜孜孜的轉身離開。
別人府裡頭的妻妾也許會勾心鬥角,但冬府的一妻二妾卻相處得十分融洽,冬十一剛來時以為那只是表面上的,可相處一陣子後發現,她們是真的很和睦。
之後她才得知,這是因為她娘和董姨娘原先都是夫人常氏的陪嫁婢女。
在常氏嫁來冬府前,就待這兩名婢女情同手足,後來因遲遲生不出兒子,所以就讓丈夫納了兩人為妾,結果同樣也沒為冬宣明生個兒子出來。
但冬宣明與妻子十分恩愛,不願意再納別的妾了,不久,韋姨娘回老家探親,早產生下第十一個孩子,發現又是個女兒,她不想讓丈夫失望,便瞞著丈夫,佯稱自己生了個兒子,想讓他高興,還一路遮遮掩掩的把女兒當成兒子給養大了。
這些自然是她從韋姨娘那裡聽來的,冬十一覺得很不可思議,竟然這麼多年來都沒人發現這個秘密。
不過她總覺得很奇怪,當初她剛穿越過來時,披頭散髮的躺在床上,連胸部也沒束起來,這冬家的人卻沒發現異狀,只有在得知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時,感到很驚訝。
因她這具身子在她穿來時恰好染了重病,她神智一直渾渾噩噩,時昏時醒,待整個人完全清醒後,就被告知她是冬家的十一少爺。
「少爺,奴婢找了您半天,原來您在這兒。」嵐嵐快步朝她走來。
「嵐嵐,你找我什麼事?」
「廚房燉了一盅補藥給您,您快趁熱吃了。」
「我人好好的吃什麼補藥。」她思及剛來到這裡時因為得了重病,被迫連吃了兩個多月的藥,吃得她嘴巴都是苦的,因此一聽嵐嵐又叫她吃藥,自然立刻拒絕。
「那藥可是昨兒個大人從宮裡頭帶回來的,說是陛下御賜,讓您調養身子用的,您不吃可不行。」知道這位主子不愛吃藥,嵐嵐索性抬出陛下來壓她。
「這陛下也未免管太多了吧?」連補藥都給她送來了。
「陛下也是好意,您快去吃了吧,聽說是給您治白髮用的。」
「那藥吃了白髮真會變少嗎?」冬十一有點心動。她的白髮越長越多,再繼續下去,怕是很快就滿頭銀絲,看不到一根黑髮了。
「這宮中的藥材可都是很珍貴的,連服一個月,相信定能見效。」嵐嵐對宮裡頭的藥材很有信心。
「要連服一個月?」她瞠大眼。
「是啊,大人帶回來一個月的藥量呢。走吧,少爺,咱們趕緊回去,趁熱把補藥給吃了。」嵐嵐說著便拽著她,往她的院子而去。
冬家的廚子將藥材做成藥膳,讓冬十一吃在嘴裡不覺得苦,卻也讓她覺得虧欠墨良浚越來越多,將來不知要拿什麼來還。
此時的她完全不知道,那一帖藥的價格就足以抵尋常百姓一家四口一年的花銷,其中有一味藥尤其難尋,還是墨斯年在南荒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找到,並將之帶回來的。
冬十一在冬府裡放大假的期間,朝堂之上暗潮洶湧,風雨欲來。墨斯年手持太華聖劍,藉故斬了四大世族的幾名子弟,引起公憤。
四大世族聯名上奏彈劾墨斯年,墨良浚置之不理,反倒斥責他們。
「朕當初請出太華聖劍時已警告爾等,莫要阻撓科考之事,爾等置朕之言於不顧,朕還未治爾等之罪,你們倒有臉來讓朕治勤王之罪?」
四大世族見墨良浚一意孤行,不聽群臣勸諫,又縱容墨斯年斬殺自家子弟,皆憤怒不已,他們也不是傻子,不會看不出墨良浚是想藉由科考之事來削弱世族的權力,既然他容不下他們,那麼就擁立另一個容得下他們的皇帝。
此刻就在大安城的一處私宅裡,罕見的聚集了當今最有權勢的四大世族掌權人。
「陛下將太華聖劍借予墨斯年,分明就是想用來威赫咱們,那墨斯年還膽大妄為的殺了咱們幾名子弟,咱們可不能再這麼默不吭聲,否則真讓他推行了考試取才制度,往後朝廷還有咱們四大世族立足之地嗎?」楊太尉一開口就罵道。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1:38
李禦史也一臉不滿的附和,「沒錯,陛下這分明就是沖著咱們而來,萬不能放任不管,否則他還以為咱們怕了他。」
陸皓看了看幾人,詢問道︰「那依你們之見呢,該怎麼做?!」
「依我說,該這般——」楊太尉臉上露出一抹狠戾之色,伸手比了個手勢,
別忘了當初他是怎麼奪得皇位的,他所殺的那些皇子裡,可都有咱們的親外孫。」他接著點名道︰「李禦史,你女兒李貴妃也是死在他手上,難道這個仇你不想報了?」
這數百年來宮中的皇妃甚至是皇后,泰半都是出自四大世族,因此她們所生的皇子也是他們的血親。
因先皇未立嫡便駕崩,先前那場皇位之爭,他們自然也參與其中,想為自個兒的家族謀奪最大利益。
不料,就在幾名皇子爭得你死我活之際,墨良浚這個從沒人重視過的皇子竟異軍突起,將他們殺了個措手不及,幾名皇子就這樣殖落在他手上。
李禦史被他的話勾起了仇恨,新仇舊怨一塊湧上心頭,「沒錯,這仇咱們不能不報。」
陸皓忖道︰「諸皇子都在那場爭鬥中死了,如今先皇之子,只剩下他與墨斯年,依老夫看,這墨斯年是不可能背叛他,但國不可一日無主,咱們總得再擁立一人為帝,這人選……」他說到這兒便打住沒說下去。
「先皇不是還有幾位兄弟在嗎,咱們可從其中挑選出適合之人。」楊太尉答。
李禦史頷首附議,「沒錯,就這麼辦吧。」
陸皓看向一直未開口的朱大將軍,「大將軍覺得呢?」
這朱氏一族皆是武將出身,宮中禁軍裡就有不少朱氏之人,因此若要拉下墨良浚,缺了他可不行。
朱大將軍撫著花白的長髯,面色凝肅的沉吟道︰「這事非同小可,當再三思。」
楊太尉橫眉道︰「朱大將軍是怕了那小子了嗎?」
朱大將軍提醒他們一件事,「你們難道都忘了當初陛下是以什麼樣的雷霆手段,一舉殲滅了諸位皇子奪得皇位的嗎?若是此事不成功,可會給咱們帶來滅頂之災啊。」他每次想起墨良浚那股豁出性命的狠勁,都不得不佩服他。
對此楊太尉不以為然的表示,「那不過是他僥倖,趁著幾位皇子對他鬆懈之際猝然發難,才會得手。」
「陛下執意要舉辦科考,這事咱們可算是綁在一條船上了,必得同進退。」陸皓這話是對著朱大將軍所說,同時也是在警告他別想脫身。
朱大將軍暗暗皺眉,他雖不贊成謀反,卻也心知其他三家不會容許朱家在此事上置身事外。
正當幾人暗中密謀時,墨氏兄弟也在澄明閣裡商議如何拔除四大世族的勢力。
「皇兄的釜底抽薪之計可真妙,這樣就逼得那些老狐狸按捺不住準備造反了,這下咱們連理由都不用想,直接治他們個謀逆之罪即可。」墨斯年把玩著墨良浚先前借予他的太華聖劍,臉上露出一抹嗜血的殺意。
四大世族那裡皇兄早已派人暗中盯著了,因此他們的一舉一動,他與皇兄皆掌握得一清二楚。
墨良浚神色冷峻的道︰「他們認不清自個兒的身分,以為他們才是這墨國的掌事者,可以隨意擺佈朕。這顆毒瘤不除,只會拖累墨國。」
「順帶還可以藉此把那些不安分的人一網打盡。」墨斯年已迫不及待的想動手了,要求道︰「皇兄,到時陸家那裡就交給我來對付。」他要網住這條最大的魚。
墨良浚應允,「好,屆時陸家就交給你。」
至於其他的人那裡,他也都做了周全的佈署和安排。
「十一,你陪我上街去逛逛可好?」傷勢痊癒大半的鳳玖一大早就來找冬十一,兩人經過幾日相處,由於性情相投,已然熟稔,她直接闖進冬十一房裡。
冬十一正在吃藥膳,見她進來,回了句,「我爹說近日城裡不太平靜,最好少出門。」
老爹會這麼說,表示墨良浚大概是準備要動手對付四大世族了,因此她這段時間都乖乖待在冬府裡沒出門。
「為何會不太平靜?」鳳玖來到冬十一身邊坐下,見她眉目精緻如畫,忍不住多瞧了幾眼,一顆芳心暗自蕩漾著。自那日在冬十一懷裡痛哭一場後,她就對冬十一心生情愫。
朝廷的事冬十一不方便告訴她,只隱晦的表示,「可能會有人作亂。」
鳳玖親昵的挽住她的手臂撒嬌,「可再過幾日就是我五皇兄的生辰,我想挑件禮物派人送去給他。這大安城就在墨國天子腳下,就算有人作亂,想來也出不了什麼事,你就陪我去挑個禮物吧,前陣子發生那麼多事,我想讓五皇兄開心開心。」
她五皇兄目前留在一處隱密之所,前段時日她已接獲皇兄的書信,答應了墨皇所提的條件。如今只待準備周全後,便會連同墨皇出兵,奪回鳳國的皇位。
想起她的遭遇,冬十一不由得心軟的答應了她,「好吧。」
見她同意,鳳玖欣喜的露出甜笑。
冬十一沒察覺鳳玖臉上那愛慕的神情,但站在一旁的嵐嵐卻發覺了,她微微皺起眉,暗忖這玖公主該不會是看上少爺了吧?
但少爺可是個假男子,兩人是不可能有結果的,她得找個機會提醒少爺這事。
吃完藥膳,冬十一便陪著鳳玖到了大安城最繁華的麗水坊,寬敞的街上熙來攘往,朝堂之爭與百姓們無關,他們也渾然不覺,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落,喧鬧不已。
鳳玖興匆匆的拉著冬十一左瞧右看。她性子本就活潑,前陣子因三皇叔造反之事而抑鬱憤恨,在冬府休養數日,心情已平復不少。
冬十一見她心情甚好,也由著她去。「十一,你說要買什麼送我五皇兄好呢?」
她認真想了想,建議道︰「前面有家打鐵鋪,不如去那裡挑柄匕首送他,剛好可以讓他帶在身上防身。」
鳳玖立刻頷首,「你這主意太好了,皇兄現下的處境危機四伏,確實需要個防身之物。」
冬十一領鳳玖走進打鐵鋪,鳳玖挑挑撿撿的,終於選了一把精巧的匕首,買下後,兩人一走出打鐵鋪,突然迎面有人舉刀攻擊冬十一,多虧鳳玖擅武,舉起隨身的佩刀替她擋下。
「你是何人,為何要攻擊我們?」鳳玖問。她原以為又是三皇叔派來追殺她之人,但發現對方卻是朝冬十一動手。
「你不需要知道,讓開,老子要殺的是那小子。」行剌冬十一的是個身形魁梧、滿臉胡碴的大漢,他憤怒的舉刀指著冬十一,臉上殺氣騰騰。
「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何要殺我?」冬十一詫異的問。
「哼,你這以色魅主的佞臣人人得而誅之,受死吧!」那大漢瞪著銅鈴大的眼咒駡,再次舉刀砍向她。
「你要殺他得先過我這關!」鳳玖將冬十一飛快拉到身後,與那大漢打了起來。
那大漢身手不弱,但鳳玖自幼習武,能一路逃過追殺來到墨國,武藝自是不凡,兩人交手數招,那大漢已有些不敵,就在鳳玖準備拿下他時,那人往後一躍,轉身逃走,鳳玖立刻追去。
冬十一不放心她連忙拔腿跟上,就在這時,天外忽然飛來一物,重擊她的前額,她還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何事,兩眼一黑,整個人摔倒在地,隨即不省人事。
她整個人沉在冰冷的水裡,腹部如被烈火燒灼一樣,劇痛如絞,她想把腹中那折磨得她痛苦不堪的東西給吐出來,可一張開嘴立即灌進大量的水,根本無法呼吸。
好痛、好難受,她不想死,誰來救救她?
黑暗中,她隱約看見有個人,便拼命伸長雙手向他求救,「救我、救我!」
那人用一雙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神盯著她,聲音陰鷙得猶如來自幽冥地府。
「你快點去死吧,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要,我不要死!她好痛,這人為什麼要這樣殘忍的對她?
她蜷縮著身子,覺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人狠狠的剮著,她再也沒有力氣,絕望地直直往下沉去。
忽然間,有人抱住了她,柔聲在她耳邊安撫著,「沒事了、沒事了。」
這個懷抱好溫暖,驅散了那侵蝕著她的冰寒,她緊緊抱著那人,不肯放手。
「沒事了,別害怕,我在這兒。」
那低沉的嗓音一遍又一遍的哄著她,讓她緊繃的身子漸漸舒展開來。
半晌後,她徐徐睜開眼,對上一雙充滿關切的黑眸。
夢裡令人驚怖的情景散去,冬十一怔愣了下,沙啞的嗓音喚了聲,「……陛下。」
墨良浚坐在床榻邊,見她醒來,臉上的擔憂才稍稍退去,「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昏迷了一天一夜?」她努力回想發生了什麼事,終於想起她與鳳玖遭人襲擊之事。
「對了,我被人打昏了。」
「朕已命人抓到行剌你的人。」那話裡的殺意一閃而逝,膽敢傷害她,他絕不會饒過。
發覺自己竟被他親昵的抱在懷裡,冬十一本想立刻從他懷裡退開,可他的懷抱溫暖得讓她眷戀,一時間竟不想動作。
見她沒出聲,他關心的問︰「可有哪裡不適?」先前他命太醫為她診治過,說她身子並無大礙,只是頭部遭到重擊才會昏迷不醒,兩日內便會清醒。
「沒有。」她動了動,同時逼自己趁這時候退離他的懷抱。
墨良浚為自己擁抱著她的事略作解釋,「你昏迷時一直在作惡夢,抱著朕不放。」
其實真相是他見她夢魘,不停的痛苦呻/吟,為了安撫她才將她擁入懷裡。
她隱約想起先前的夢境,她似乎投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想可能是自己在那時下意識的抱住了他,「對不住,是微臣唐突了。」
「無妨。」她抱再久他都不會介意,他輕撫著她的臉頰,低聲道︰「你沒事就好。」
他那溫柔的撫觸和寵愛的眼神如羽毛般在她心尖滑過,令冬十一心頭猛然一顫,隱隱有什麼感覺從心底深處震了出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將眼神移向一旁,瞥見床邊點了盞燭火,房裡很昏暗,此時似乎是深夜,而屋裡只有他們兩人。
「陛下怎麼會在我房裡,其他人呢?」她抬頭問。
「朕讓他們先退下了。」
「多謝陛下關心,微臣沒事了。」她心中湧起一股暖意,面對一個如此關心自己的人,她實在無法無動於衷。
「對了,不知昨日行剌我的人是誰?」
「是陸家門下的一個食客,不知從何處得知科考之事是你的主意,昨日恰好遇見你,遂臨時起意攻擊。」
「那是誰打昏我?」她繼續追問,她記得那人應是逃走了。
「那人為了阻止鳳玖追去,撿了顆石頭擲向她,鳳玖避開,卻誤砸到你。」聽了這經過,冬十一很無言,那人沒能擋下鳳玖,卻不小心把她給砸昏了。
「這陣子你好好在冬府休養,別再出門。」墨良浚叮囑她。既然已有人傳出科考之事是她的主意,只怕那些世族會尋她出氣。
她輕點螓首,「夜深了,陛下也該回宮了。」他出宮來看她,不宜待太久。墨良淡臨走前,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起身離開。
她沒下床送他,只跪坐在床榻上目送他離去,心頭熱熱的,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填滿了胸口。
她下意識伸手想握住戴在頸子上的玉石,手指踫觸到胸口時,她愣了下,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低首一看,發現自己此刻並未像平時那樣把胸部束起來,她頓時驚愕的跳下床,匆忙跑到梳粧檯前,拿起銅鏡一照,鏡中映出她披頭散髮的模樣。
天啊,她剛才就是以這副樣子見墨良浚?!
他、他知道她是姑娘了?
可他剛剛的神情為何沒有任何異樣,也未責問她,仿佛沒有發覺這件事……難道,他沒看出來嗎?
她困惑的摸著自己垂落在肩上的頭髮,再按了按只穿了件白色單衣的柔軟胸脯,她的胸部雖然不算豐滿,但也沒平到讓人看不出來呀。
這墨良浚是太關心她了,所以才沒發現她其實是女的嗎?可他先前還抱了她,難道也沒察覺不對?
這時嵐嵐走進來,冬十一趕緊抓著她問︰「陛下過來時,看見我這副樣子可有說什麼?」
嵐嵐搖頭,「沒有呀,那時少爺還未轉醒,陛下讓我們退下,自個兒留在房裡照看您。」
「那爹他們呢?」
「老爺他們怎麼了?」嵐嵐一時沒聽懂她的意思。
「我沒束胸,頭髮也沒挽起來,爹他們不覺得我這模樣一點都不像男子嗎?」
嵐嵐被她問得一呆,「這……興許他們看慣了您的模樣,所以就沒發覺有什麼不對了,且您當時昏迷不醒,身上又蓋著被褥,沒人會特地往您胸口瞧去,奴婢也是怕您會喘不過氣,所以才替您解開束胸。」
冬十一想想,覺得嵐嵐的話也有道理,這裡的男女都蓄著一頭長髮,男子平日裡將頭髮挽成髻,束在頭上,晚上睡覺時放下,她的臉本來就長得秀美,冬家的人平時就看習慣了,自然也就不覺得奇怪。
嵐嵐突然想到一件事,遲疑的道︰「不過……玖公主她知道您是個姑娘了。」
「她怎麼知道的?」冬十一訝問。
「昨日她帶著被砸昏的您回來,太醫來看過後,奴婢為您擦洗身子時,她突然闖了進來,就瞧見了,她當時很震驚,奴婢求她替您保守秘密,千萬別說出去。」
聽完後冬十一點點頭,她覺得鳳玖不是那種大嘴巴的人,應當不會到處去說,所以並不擔心,但聽到嵐嵐的下一句話,不禁錯愕的瞪大眼。
「我瞧玖公主似乎很難過呢,她那麼喜歡您,忽然發現您竟同她一樣是個姑娘,也難怪今兒個她都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見人。」
「你說玖公主她喜歡我?!」冬十一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
「是呀,您沒發現嗎?」
冬十一搖頭,「沒有。」
她是知道鳳玖對自己十分親昵,但她以為那是鳳玖把她當成朋友的緣故,所以也很自然的把鳳玖當成朋友看待,一時倒忘了對鳳玖而言,她是冬家少爺,並不是冬家小姐。
沒想到這位公主竟會對她產生好感,冬十一想了想說道︰「被她發現也好,免得她越陷越深。」有一個墨良淡就夠她頭痛了,她可不想再來一個。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1:56
第六章
自那日醒來後,接下來的每一晚,冬十一都不停的作著惡夢。
夢境一開始,皆會出現一名她看不清面貌的男子與女子,女子很愛那男子,男子也柔情以待。
在我心中,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比得上你。
流點血算什麼,能博得你粲然一笑,縱使要我死我也願意。
我們就像那並蒂蓮一樣,今生今世都會永遠相守在一起。
我發誓我今生絕不會負你,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心中永遠只有你一個。
然而不管那男子說得有多深情,最後總會出現相同的一幕——他絕情又狠心的將那名女子推入陰冷的湖中。
而她總是在女子快溺死的那一刻,從惡夢中驚醒過來,今天也是如此。
先前她就常作惡夢,可通常醒來後便記不清夢中之事,可最近這段時日,那夢境竟開始清晰起來,她甚至能夠深刻感受到夢中女子對男子的愛意,以及最後她被心愛之人無情推入湖中溺死時的那種痛與恨。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作這種奇怪的夢?
她曾懷疑過這會不會是她這具身體以前的遭遇,但她問過嵐嵐自己以前是不是曾與人相戀,嵐嵐卻是一口否認,「沒有,少爺不曾喜歡過任何人。」
所以夢裡的事應當與她無關,可這樣的話,她又為何會不停的作著同樣的惡夢?是在預示什麼嗎?
就在冬十一困擾時,同樣這一晚,深夜的大安城裡充斥著一片肅殺氛圍。
在世家大族聯合數名王侯準備要對墨良浚叛變的前一晚,墨良浚暗地裡調派的大軍已進駐大安城,將這些人團團包圍。
由墨斯年所率領的軍隊殺進了丞相陸皓的府邸,他手持太華聖劍,以謀逆之罪迅雷不及掩耳的斬殺了陸皓,以及所有在朝為官的陸氏族人,其他的三大家族則由不同的將領率軍以同樣的罪名將掌權者就地處斬,參與的王侯也被當場格殺。
四大世族在一夜之間被連根拔除。一場來不及展開的叛變就在墨良浚神速的調兵遣將之下,迅速擺平。
清晨時分,大安城裡的百姓醒來,大部分的人對昨夜就在他們所住的城裡發生的血腥鎮壓渾然不覺。
待一具具的屍首被抬出來後,百姓才得知此事,大為譁然,然而有更多的人卻是額手稱慶,四大世族的子弟仗著高貴的出身,平日裡橫行霸道、欺男霸女、欺老淩弱的事沒少做過,讓大安城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如今這些人從此在大安城消失,對大安城的百姓算是一舉除了四害。
正當外頭鬧得沸沸揚揚之際,午後時分,冬十一坐在冬夫人的院子裡,聽著冬家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冬十下個月即將出閣之事。
對古代的婚禮她一竅不通,因此靜靜的沒有出聲,待了一會兒,她按了按有點疼的太陽穴,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冬十也跟了出來,心煩的說︰「嫁人好麻煩,真不想嫁。」
「怎麼了,這不是你自個兒看中的相公人選嗎?」冬十一關心的問。據她所知,她這准十姐夫是冬十去年意外邂逅的,兩人情投意合,男方上門求親,這才結下了這門親事。
「人是我挑的沒錯,可是他的家人我沒得挑呀。我最近聽說他有個守了寡的姐姐帶著幾個孩子投奔娘家,她性子很是苛刻,我怕應付不來這位大姑。」
這讓冬十一想起以前曾聽說的一句話︰結婚不只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
她握起冬十的手,正色的說︰「她有娘家,你也有娘家,要是你真的受不了,娘家的門會一直為你開著,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你只要記得,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支援你。」
她不會勸冬十要多包容,也不會叫她不用忍,因為實際情況只有冬十這個當事人才知道,屆時要不要繼續容忍下去,都得由她決定,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無條件支持她。
聽了她的話,冬十頓掃眉間的煩躁,露出了笑容,有些不舍的道︰「十一,我嫁了以後,冬府就剩下你一個人,往後孝順爹、大娘、你娘和我娘的事就全交給你啦。」
冬十一笑著答應,「你放心出嫁吧,我會孝順他們的。」
兩人再說了些話,冬十走回屋裡頭,而冬十一則準備回房,可她的頭竟不知怎麼著越來越痛。
行經鳳玖住的小院時,她稍稍停下腳步,想起自從得知她是姑娘的事後,鳳玖便開始跟她鬧彆扭,這幾天都不肯跟她說話,猶豫了下,她覺得今天狀況不太好,還是改天再找她好好談談,正要離開時,她忽地聽見咒駡聲傳來。
「宮維新,你這個奸人,看本公主射死你!」
宮維新這三個字冷不防鑽進冬十一耳裡,仿佛一道雷在她腦子裡乍響,原本就疼痛的頭此刻宛如要裂開,她抱著腦袋,痛苦的跪坐在地。
一幕幕被封鎖在心中深處的記憶如浪潮般朝她湧來,令她承受不住的哀嚎出聲。
聽見她的聲音,鳳玖急忙丟下手裡的弓箭,過來扶起她。
「十一,你怎麼了?」
「我的頭……好痛,好痛……」她十指緊抓著頭部,整個人劇烈的顫抖著。
此刻的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她被無情的拋進湖水中,身子冰冷,五臟六腑如遭火燎針剌,水不停的從她口鼻湧入,灌滿她的肚腹,根本無法呼吸。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他以前所說的那些話都是騙她的嗎?!
見她痙攣起來,鳳玖嚇到了,急忙大聲呼喚下人過來。
「來人、快來人!」
解開封印的記憶如排山倒海般湧入腦子裡,讓冬十一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她忽而是十四歲的冬九,邂逅了初到墨國的宮國皇子宮維新,進而與他相識、相戀。
忽而她又變成冬十一,在第一天出任侍中時來到墨良浚面前,戰戰兢兢的對他行禮,「微臣冬十一,拜見陛下。」
旋即又搖身一變,成為亭亭玉立的十六歲少女,笑靨如花的她與宮維新攜手踏青賞花,他擁著她滿臉柔情的許下盟誓,「我對九妹的感情如這天、如這山,亙古不移。」
背景一換,她又變成侍立在澄明閣裡,服侍著墨良浚的小小侍中,他對她輕聲說︰「在朕面前你無須像其他人那般恭恭敬敬的,有話直說,不必壓抑自個兒的本性。」
一幕又一幕的記憶交錯變換著,混淆了她的記憶,令她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冬九還是冬十一。
她是冬九。
不,她是冬十一才對。
不,她既是冬九,也是冬十一,不不,她不是冬九,也不是冬十一,她只是一抹來自異世的孤魂。
她到底是誰?她揪著自己的頭髮努力思索著。
外界傳來的叫喚聲她全然聽不見,完全陷入錯亂的記憶裡,不知糾葛了多久,她才好不容易突破重重迷障,想起她前世死於癌症,然後魂魄穿越了時空,輕飄飄的來到這裡,成為了……冬九。
當時那個才十歲的孩子染了風寒,引發肺炎而死,她遂頂替了她而活。
可後來她又死了,是被心愛之人親手毒殺而死,他還無情的將她沉入湖底。
她眼前的景象定格在宮維新誘騙她飲下毒酒,抱著毒發的她拋入湖中的那一幕。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傾心相待,換來的竟是如此殘忍無情的對待?!
她的心痛得猶如被淩遲,一寸寸被割裂著,疼痛難忍。
「啊浮浮——」她淚流不止的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發出痛苦的哀鳴。
她突然的舉措和哀嚷聲讓站在床榻邊的韋姨娘、冬十、冬夫人、董姨娘、嵐嵐等人都嚇了一跳。
韋姨娘緊緊抱住女兒,哄著她,「乖孩子,沒事了沒事了,娘在這兒。」
一旁的鳳玖見冬十一有些神智不清,又哭又叫,她擔心又困惑的問︰「她這是怎麼了?」見她這副模樣,她懷疑冬十一會不會是染了什麼瘋癲病。
可方才請來的大夫說她是日前頭部遭到重擊,因而引發了頭疼,已開了藥讓下人去煎了。
冬夫人神色溫婉的看向鳳玖,恭敬的說道︰「玖公主,十一她現在身子不適,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十一她……」
冬夫人委婉打斷她的話,「待十一好了,妾身再讓她去向公主請罪。」說完,她便逕自吩咐,「嵐嵐,你送玖公主回去。」
心知夫人不想讓外人知道太多少爺的事,嵐嵐應了聲「是」便領著鳳玖離開。
鳳玖一走,董姨娘擔憂的看著冬十一,對冬夫人說道︰「大姐,十一會不會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才會這般?」
冬夫人神色凝重的搖搖頭,她也不明白十一是怎麼回事,為何會突然發狂。
韋姨娘怕女兒傷了自己,抓住她不停捶打著自個兒心口的那只手,滿臉憂容,「要是她真想起了以前那些事該怎麼辦,她會不會又想不開?」
站在榻旁的冬十心疼的咒駡,「都是宮維新那混蛋害的!」
「十兒,別再提這個人。」董姨娘警告的瞪了女兒一眼,這名字在冬九出事之後,就成了冬家的禁忌。
冬夫人拿著手絹,溫柔地替冬十一擦著從她緊閉雙眼裡流出的淚水,溫聲說道︰「興許等她清醒後,會同以往一樣,仍不記得以前那些事,你們也別太擔心。」
她話才剛說完,被韋姨娘抱在懷裡的冬十一緩緩睜開了眼。
見狀,韋姨娘驚喜的道︰「十一,你終於醒了,方才可嚇死娘了。」
冬十一怔怔的看著她,目光再徐徐移向其他人,片刻後,她張了張嘴,用著被毒藥毒得沙啞的嗓音慢慢開口,「我想起以前的事了,我是冬九,不是冬十一。」她的話令屋裡的眾人全都呆愣住。
「你想起來了?!」冬十緊張的抓住她的手,勸告她,「你可別再做傻事。你知不知道當初你為了宮維新那混蛋移情別戀而投湖自盡,讓大家有多傷心?」
「你說我投湖自盡?」冬十一皺起眉。
見她一臉訝異,冬十感到很奇怪,「是呀,你不是說想起以前的事了嗎?怎麼,難道你仍不記得這件事?」
「我怎會投湖自盡!」她前世罹病早逝,因此比任何人都還珍惜這好不容易才又得到的重生機會,哪裡會因為這種事就輕生。
聽她這麼說,就連韋姨娘也很吃驚,「你當初不是因為宮維新移情苗豔姝,不但要迎娶她為妻,還同她回宮國,傷心之下才投醉春湖自盡嗎?」
沒想到冬家人竟以為她當初是自盡,冬十一激動的否認,「不,我沒有投湖自盡,是宮維新約我出去,並誘騙我喝下毒酒,還將我丟入醉春湖裡!」
冬家人全被她所說的話給驚住了,「你說什麼,是宮維新下毒害你?!」
冬夫人神情嚴肅的問︰「十一,你把話說清楚,那宮維新為何要對你下毒手?」雖然她已恢復記憶,但這半年來已習慣叫她十一,因此也沒人改口。
原本他們一直以為她是傷心過度而投湖,為此在好不容易救醒她,發現她遺忘了所有事之後,他們才費盡心思為她編造冬十一這個新身分,想讓她改頭換面重新生活,不要再想起過往的傷心事,不想她竟是遭人所害。
思及當時的事,冬十一緊掐著掌心,苦澀的說出那段痛苦不堪的回憶。
「是那苗豔姝容不下我,宮維新為了博取苗豔姝的歡心,好得到她父親的相助返回宮國,所以才對我下毒。為了不想讓人發覺此事,他派人暗中約我前往醉春湖,還要我別告訴任何人這事。」
冬十聽完,氣憤的破口大駡,「這個天殺的混球,再讓我看見他,我非砍死他不可!」
那時見夜深了,冬九仍遲遲未歸,他們四下尋找皆無所蹤,去問宮維新時,他還若無其事的說不曾見過她,並說自己就要隨苗豔姝返回宮國,並娶她為妻,冬九可能是因得知這事一時太傷心,所以才躲著不想見人。
在得知他竟辜負了冬九,要另娶別人為妻之事,冬十還與宮維新大吵一架。
之後冬府動員了府中所有人去找冬九,找了一整夜都沒找到人,直到翌日,有個漁夫通報官府,說在醉春湖裡救起了個溺水的姑娘,但那姑娘不省人事,無從得知她的身分。
得知這消息,他們急忙趕去認人,發現就是他們遍尋不到的冬九,又從漁夫那兒聽說他是在湖裡救起她的,便直覺以為她是一時之間想不開而投湖自盡。
雖然當時大夫診治後說她有中毒的跡象,但他們也沒多想,以為是她死意甚堅,服毒後才投的湖,哪裡想得到竟是宮維新為了與苗豔姝雙宿雙飛,狠心下毒殺死她。
「我當時以為我死定了,想不到老天有眼,竟讓我活了下來。」說著這話時,冬十一抬手撫著喉嚨,她的嗓子應該就是在那時遭毒藥侵蝕而變得沙啞的。
她接著想到宮維新將她拋入湖裡時,大量的湖水湧進她口中,再流進她腹腔裡,算是替她洗了胃,稀釋了毒藥,她才沒被毒死吧。
但有一點她很困惑,「你們為什麼要讓我女扮男裝,成為冬十一?」
「還不是全為了你,你那時雖然昏迷不醒,可是嘴裡不停囈語著,說什麼來世不要再當女人了,後來見你竟將以前的事全都給忘光了,咱們商量後索性就成全你,讓你當個男人。」冬十為她解釋這其中的原由。
由於她們兩姐妹只差了半歲,所以她打小就不愛叫她姐姐,而是直呼她的閨名九兒,在九兒成了十一後反過來叫她姐姐,冬十還因此偷偷高興了好一會兒。
聽見原因竟是如此,冬十一動容的緊抿著唇,冬家為她花了這麼多心思,只為了她的一句囈語,甚至為此換掉了府裡大部分的下人,只為讓她擁有一個新的身分,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讓她既慚愧又感動。
她眼裡盈滿熱氣,輕吐幾個字,「謝謝……對不起……」謝謝你們這麼愛我,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董姨娘慈愛的摸摸她的頭,「傻孩子,你沒有對不起誰,說起來,你更該謝的人是陛下,要不是他,也救不回你。」
「陛下?」取回了從前的記憶,她自然也想起了墨良浚的事,但那時她與他僅是談得來的好友。
她驀然思及在她成為冬十一的這段日子,墨良浚常用那雙隱含深沉情緒的眼神
注視著她,難道那時他已對她……
冬夫人接著將當時的情形告訴她,「當初你被帶回冬府時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氣,請來的大夫都搖頭,讓咱們替你準備後事,當時宮中珍藏著一株千年人參,也許能救你一命,但那麼珍貴的藥材,咱們哪裡能求得,加上先皇剛駕崩,宮中幾名皇子為奪皇位鬧得不可開交,陛下為了救你,不惜強行闖入宮中,搶了千年人參來給你服用,他也因此被迫捲入皇位之爭。」
聽完,冬十一怔忡了半晌,原來是墨良浚救了她!
她陡然想起一事,「那他也知道我就是冬九?」
「沒有陛下的允許,你哪能順利的女扮男裝進宮當官。」韋姨娘說。
董姨娘接腔說道︰「當初見你完全遺忘了過往,也是陛下提議,說你既然不願再為女兒身,不如就暫且讓你女扮男裝。」
冬十拉著她的手道︰「十一,陛下他對你用情極深,你呀,別再想著那混蛋了,就從了陛下吧。」
「你這孩子在胡說什麼?」董姨娘低斥了女兒一句。
冬十不服的反駁,「我又沒說錯,陛下對十一確實是情深意重,不僅取來千年
人參救她一命,還幫著她隱瞞所有大臣,讓她以女子的身分入朝當官,這樣有情有義的人,哪裡是那個薄幸狠心的混蛋能相比的。」說完,她再叮囑了冬十二句,「十一,陛下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可別辜負了陛下。」
冬十二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猝不及防下突然記起了所有的事,她此刻的心情混亂難解。
明白她此時心思定然不佳,冬夫人體貼的說道︰「十一才剛清醒,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整理整理自個兒的心情。」
韋姨娘又再勸慰女兒幾句,這才與其他人離去。
所有人都離開後,冬十一坐在床榻上,怔然的想著,一個她傾心相愛的人為了自己的前途,竟不惜狠心毒殺她,而另一個愛著她的人,卻為了救她而費了無數的心思。
宮維新難道從頭到尾都不曾愛過她嗎?她心臟似被銳器戳剌般的絞痛著。昔日與宮維新相戀時的甜蜜情景浮現眼前,他眼裡流露出的情意和寵愛是那樣的真切,讓她無法相信他不曾愛過她。
一切都是在苗豔姝隨著她父親出使墨國才變了樣,他為了重返宮國,拋棄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選擇了苗豔姝。
但他不該狠心到想將她置於死地。
說到底,是她有眼無珠,將心錯付。
她懊悔的緊咬下唇,殷紅的鮮血溢流而下,仿佛也將昔日對宮維新的感情一點一滴流盡。
從今而後,她心裡對他只剩下無盡的恨意。
至於墨良浚,她感激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可是她碎成片片的心還未復原,如今沒有能力愛人,也不敢再去愛,只能辜負他的一片深情了。
她握著頸子上戴著的那枚暖玉,低聲歉然道︰「對不起,墨良浚,我好累,暫時不想再愛了,請你原諒我……」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2:40
第七章
冬九名義上已經死了,所以對外她仍是冬十一。
兩日來她都神色懨懨的窩在自個兒的房裡足不出戶,鳳玖進來看她時,就見她懶洋洋的趴在窗邊的一張軟榻上,望著外頭的天空,面無表情,也不知在想什麼。
鳳玖遲疑了下才走過去,關心的問︰「你身子現下怎樣了?」
冬十一側首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已經沒事了。」
「你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嵐嵐曾提醒過她,讓她別追問那日的事,鳳玖仍是按捺不住的詢問。
冬十一隨口答了句,「撞邪了。」
「撞邪?」鳳玖訝異的瞪大眼。
「那日我陪你去挑要送你皇兄的禮物,不是有人行剌,我還被他砸昏了嗎?他砸的可不是普通石頭,而是附了詛咒的,所以我才會那樣。」說到這兒,她笑了笑,「不過你放心,我娘他們請了高明的法師來替我驅了邪,現在沒事了。」
以前的事除了冬家人外,她不想再對不知情的外人提起,遂胡謅了這件事來敷衍她。
「是嗎?」鳳玖對她的話半信半疑,不過見她神色確實已無恙,便沒再追問下去。
「對了,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怎麼這麼快?」冬十一有點意外,她以為鳳玖還會再多待幾日。
提起這件事,鳳玖臉上流露出一抹喜色,「今早你們陛下接見我,你可知道他對我說了什麼嗎?」
見她這般欣喜,冬十一心想多半與鳳國之事有關,猜道︰「他準備要派兵幫助你們殺回鳳國奪回皇位?」
「不是。」
「那是什麼?」
「他說助我和皇兄奪回皇位後,不要我們的城池了,但要我們協助他一起滅了宮國。」提起這事,鳳玖喜不自勝。
宮維新勾結三皇叔將他們害成這般,能滅了他的宮國,比直接殺了宮維新更能讓她解恨。最重要的是墨良浚還不要他們打算讓渡的城池,讓鳳國能保留完整,這簡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她迫不及待的想去告訴五皇兄這事。
「陛下為何突然間想滅宮國?」冬十一詫道。
「興許他忽然看宮國不順眼吧。」墨良浚那人心思很深,她根本看不透此人在想什麼。
就如當初她去求他協助她和五皇兄奪回皇位,一開始他沒答應,後來也不知怎地,在她提及宮維新後,他竟又改口了。
說完這事,鳳玖接著仰起下顎,有些高傲的表示,「雖然你隱瞞了女兒身,欺騙了我的感情,不過我大人大量決定原諒你,以後咱們還是朋友。」
聽她這麼說,冬十一露出笑容,站起來抱住了她。
「嗯,以後咱們仍是朋友,你要多保重,若有什麼事可以寫信給我。」
鳳玖也抱住了她,「你也要多保重。」
以前身為鳳國公主,身分雖尊貴,卻沒有朋友,那時身邊圍著她的不是奴僕,就是蓄意討好她之人,冬十一算是她交的第一個朋友,眼看就要同她分開,心裡很是不舍。
翌日,冬十一親自送別了鳳玖,一直將她送到城外,見她走遠才返回冬府。她其實很想留下鳳玖,因為知道她這一去,複國之路定是充滿兇險,可她更清楚依鳳玖驕傲的性子是絕不會留下的,她定是要親手去報父兄之仇。
回到冬府,過午後,冬十一正想午睡,有下人前來通報,說是冬夫人請她到前廳去見客。
她來到前廳,見坐在廳裡的客人竟是墨良浚,便下意識的想縮回踏進門檻裡的腳步。
可惜廳裡的人已見到她,冬夫人溫柔的出聲喚道︰「十一,還不快進來拜見陛下。」他們仍如往常一樣稱呼她為十一,她也依舊扮成男裝。
「是。」見躲不了,她只好走進廳裡,來到墨良浚跟前躬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不用多禮,坐吧。」
冬夫人見她來了,便起身告退,她知道陛下來此的目的是為了見十一,自是不會留在這裡打擾他們。
在冬夫人離開後,墨良浚也讓隨行的侍衛退了出去,廳裡頭頓時只剩他們兩人。
「你身子可還有不適?」墨良淺低沉的嗓音裡流露出一抹關切。
「多謝陛下關心,微臣身子已無恙。」她垂眸答道。
「既如此,朕已拔除了朝中的反對勢力,準備開始著手舉辦科考之事,這事原本就是你的主意,朕想任命你為長史,輔佐斯年來辦理此事。」
聞言,她訝異的抬起頭,「多謝陛下恩寵,但微臣恐怕難當此大任。」
「朕相信以你的才能,足以辦好此事。」他對她有信心。
對他的信任她很感激,但他已幫她太多,她不能再自私的給他添麻煩。
她坦然說道︰「多謝陛下厚愛,但本朝並無女子為官的先例,為免引來非議,請陛下容微臣一併辭了侍中之職。」
墨良浚靜默須臾,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她,片刻後才出聲,「你已想起以前的事?」他前日已從冬宣明那裡得知她恢復了記憶,同時也知曉當時她並非是想不開而投湖自盡,而是被宮維新所害。
「是。」她頷首答道。她相信這事老爹定已向他稟告過了,所以他今日才會來冬家看她。
「既然如此,你就更該接下科考之事。你以前不是嚷著想當官嗎?現在朕給你這個機會,你理應好好把握,實現你的理想。」
「我的理想?」雖恢復了記憶,但以前那些事似乎離她好遙遠,她一時竟想不起來自己曾有過什麼理想。
「你曾說女子的能力一點都不輸給男子,不該把女子困在家裡頭,只要給予機會,女子也能獨當一面,甚至有些事情可以做得比男子更好。」看著眼前心灰意冷的冬十一,再思及以前那個總是神采奕奕的冬九,墨良浚眼底滑過一抹痛惜。
宮維新,朕絕饒不了你!他在心裡發誓。
她愣了愣,想起以前是曾對他提過這話,沒想到他竟一直記在心中。她苦笑的自嘲道︰「我的理想似乎跟著以前的冬九一塊沉入醉春湖裡了。」
見她說出這麼死氣沉沉的話,墨良浚既心痛又生氣,斥道︰「難道你還忘不了他嗎?區區一個宮維新就磨掉了你所有的志氣?!」
她沉默著沒答話。他沒被心愛之人親手害死過,又怎麼能明白她此刻的痛?見她靜默不語,墨良浚更加惱怒,起身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顎,「宮維新不值得你再惦記,你的仇朕會替你報,你振作一點,朕不想再看到你這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
「我的仇用不著你幫我報,我自己的仇,我會自己報。」
他冷道︰「就憑你現下這副模樣,你要怎麼報仇?他可是宮國的皇子,還娶了宮國桂王的女兒為妻,現在可是宮國最得意、最有權勢的皇子,你要拿什麼去報仇?」
他的話如一把鋒利的大刀狠狠砍上她的心,讓她說不出話來。
那個她曾深愛的人,為了權勢不惜下手毒害她,然後另娶了別的女人,過著風光的日子,而被他害得如此淒慘的她不僅差點沒命,還丟失了以前的記憶。
她的頭髮之所以會逐漸變白,就是那些殘存在她體內的毒素所造成,她的體溫總是偏低,即使天氣再熱,手腳也總是冰冷,也是那時留下的後遺症吧,所以墨良浚才費心為她找來了這價值連城的暖玉……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2:47
思及這些事,她緊咬著牙,強忍住在胸口翻騰的激烈怒意與恨意。
墨良浚歎息一聲,不忍再逼她,憐惜的將她擁入懷中。「是朕說錯話了。」
她將臉埋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悶悶的道︰「你沒有說錯,現在的我根本沒有資格談報仇的事,你放心吧,我會振作起來,不會一直這麼消沉下去。」
見她這般柔順的依靠在他懷裡,墨良浚眸底一片柔色,雖喜愛她如此溫順,但更想再看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因此拋出了一個誘餌。
「這次朕舉辦科考將會允許女子也參與考試,只要有能力之人,不論男女皆可應試,你真不想親自經辦此事嗎?」
「你要讓女子也能應試?」她驚訝的抬頭望向他。
「沒錯,你說女子的能力不亞於男子,所以朕願意讓女子與男子有公平競爭的機會。」
「我……」她有些心動,想像著日後墨國的官場將不再只有男子,女子也能當官的情景,她突然熱血沸騰。這件事或許將從此提高墨國女子的地位,這麼重要的歷史時刻她不想錯過,更想參與其中。
見她動搖了,墨良浚眼裡滑過一絲笑意,溫言再道︰「科考的構想是出自你之手,只有你最瞭解,此事非你莫屬,朕希望你能協助斯年來辦理此事,就當是幫朕的忙,可好?」
「好。」她不再猶豫,一口答應。
見她同意,來此的目的達成,他滿意的道︰「那這件事朕就交付給你了。」
看他放開了她,提步要走,冬十一情急之下叫住他,「等等。」
墨良浚停下腳步回頭,目露詢問之色。
她抿了抿唇,啟口道︰「我聽說當初是陛下取了千年人參才救了我,救命之恩,我暫時無以為報,只能向你說一聲謝謝。」
他深黝的目光沉沉的看著她,他想要的不是她的道謝和感激,而是她的心。
不過他不想逼得她太緊。
當時得知她遺忘了以前的事,他之所以讓冬家人另外給她安排一個新的身分,是象徵著那個所愛非人的冬九已死去,而重獲新生的冬十一將只屬於他。
他以讓她進宮當官為由,將她綁在身邊守著。他知她的心被宮維新傷透了,但他會一點一點修復,讓它恢復完整,然後,讓她的心裡從此只有他一人。
片刻後,他出聲道︰「你以前也曾救過我,這件事就當是兩相抵消了吧,不用將此事掛在心上。」他要她記住的不是他的恩,而是他的情。
「我何時救過你?」她很納悶,不記得有這件事。
「你曾對我說過一個空城計的故事,那個故事讓我有一次在戰場上被敵軍圍困,就快被殲滅時得以脫險。」
「空城計?」她努力回想,發現那是好幾年前她在無意間對他提過的故事。
那年她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隨著冬家人準備返鄉去探親,途中遇上大雨,她與家人躲到一處棚子裡避雨,恰好遇上了當時要被派往戰場的墨良浚兄弟。
得知他們要去戰場與蠻族打仗,她閑著無聊,就對他們兄弟倆提起了三國演義的幾個經典故事,諸如空城計、火燒連環船,以及孔明七擒七縱孟獲等。
大約是她講得很生動有趣,後來大雨變小,他們準備離開時,墨斯年還聽得意猶未盡,說會寫信給她。
兩年多後,他們倆打了勝仗,被召回時來找過她,墨斯年一見面就對她說︰「你還有沒有類似空城計那類的故事,快說來聽聽。」
見他們似乎真的很想聽,她便將三國演義的故事告訴他們。因為她以前很愛這部小說,不僅看過書,連改編的連續劇也一看再看,所以其中的劇情她記得滾瓜爛熟。
而墨良浚不像墨斯年那般多話,總是靜默的傾聽著,她與兩人也因此漸漸熟穩起來。
但兩兄弟在大安城沒待太久,便又被派往戰場,之後即使打了勝仗回來,也都很快又得回到邊關。
就在她被宮維新毒害的前兩個月,墨良浚徹底讓蠻族臣服于墨國,兄弟倆才又被召回大安城。
兩人雖回來,卻被解除了所有軍職。據說是先皇的寵妃李貴妃忌憚他們屢屢立下戰功,這才在先皇跟前吹枕邊風,將兩人召回閒置,同時就近看管。
想起往事,冬十一不禁有些感慨,他們因母親出身低下,後又早早病逝,因此不受重視,就連那些世族子弟都沒將他們這兩位皇子放在眼裡。
誰能想到,當年被他們輕視的墨良浚,如今已貴為墨國之主,還一舉誅滅了四大世族。
「我只是說了個故事,是陛下運用得當,才救了自己。」她不知當時戰場上的情況,但可想而知定然兇險萬分。
「若是你不曾告訴過朕那個故事,興許朕也不能站在你面前,所以還是要記你一功。」
「好吧,就依陛下。」她從善如流,沒再與他爭論此事。
「若是你身子已無恙,明日就進宮吧。」
她輕點螓首,送他離去後,輕吐一口氣,神色清朗了不少。
這兩日因為以前的事而糾結難解的心情,此刻忽然輕鬆不少,就像有一道陽光穿透了被雲遮住的天空,露出了一抹光亮。
她握緊右拳,振臂對自己喊了聲,「加油。」
「……所以第一階段的試題是測試基本的學識,而第二階段的考題,我想將朝廷目前面臨的一些困難與試題連結在一起,讓那些考生寫出應對之策,再從中選出最合適之人。」冬十一正侃侃而談,將她的想法告訴墨斯年。
墨斯年蹺著腿,無聊的打著呵欠,聽到這裡擺擺手說︰「那些考題的事你拿主意就好,用不著事事都跟我稟告。」說完,他起身就想往外走。
冬十一將他拽了回來,沒好氣的瞪他,「王爺,科考之事你可是主辦官,我只是輔佐你辦好此事,你可不能什麼都不管,事事丟給我。」她與墨斯年也算有幾年的交情,因此在恢復記憶後,對他說話倒也沒太拘束。
從皇兄那裡得知她已記起以前的事,墨斯年不客氣的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這事可是你找來的麻煩,你不管誰管?況且我一向只會殺人,這種事我管不來。」
她揮開他的手,「管不來也得管,要不你去同你皇兄說。」
他不滿的朝她嗤了聲,坐回原位,「你就只會拿皇兄來壓我。」
聽見他的埋怨,冬十一笑著安撫他,「這件事若能辦好,對墨國有很大的好處,而且除掉了四大世族,現在很多部門都人手短缺,朝廷急需用人,若是能早點辦好這件事,也能讓你皇兄輕鬆一點。」她知道墨斯年與墨良浚相依為命,兩兄弟感情很深,聽她這麼說,墨斯年定會全力幫他。
不出她所料,墨斯年沒再說什麼,坐直身子,「你說吧,要我怎麼做。」
「關於考題的部分,我會同皇上商量,擬出合適的題目。現在的問題是,要在地方推行考試制度,還得請王爺親自出馬,將此制度的優點廣為告知百姓,以便吸引更多優秀的人才來參加考試。」
她將前世古代的科考簡化成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考基礎的學識,這是由地方舉辦,通過後,再到大安城參加第二階段的考試,這關考的便是個人見解。
他答應了,「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吧。」
對他的配合她很滿意,「我會擬一份宣傳的文章,屆時王爺多派些人拿到各地去張貼宣傳,王爺也要親自去每個地方,說明科考的好處和朝廷之所以這麼做的用意,務必要讓百姓知道,陛下這麼做全是為了百姓好,尤其是讓女子也能參與考試的事——」
她話還未說完,墨斯年就跳起來打斷她。「等等,你說要讓女子也能參與考試,難道是要讓她們也能入朝當官嗎?!」
「沒錯。」
「你這未免也太亂來了,女子哪能當官?這事皇兄知道嗎?」
見他一臉不贊同,冬十一挑眉道︰「這可是陛下的主意,何況女子為何不能當官?」
「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才對,怎麼能出來同男人一樣當官呢,那像什麼話?」
見他如此歧視女子,冬十一義正詞嚴的反駁他。「這是你們男人的私心和偏見,女子的能力一點也不輸給男子,為何就要被困在家裡?說到底你們是怕女?」
旦出來見了世面就難以控制,你們把女子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不容她們脫離你們的掌控。」
他瞪著眼道︰「我沒什麼偏見和私心,只是認為女人就該好好待在家裡,不該跑出來與男人相爭。」
「你還說自己沒有偏見,這不就是偏見嗎?女人為何就該好好待在家裡不能出來與男人相爭?女人又不比男人笨,況且又不是要打架,而是要貢獻自己的才能,不論男女,只要有能力,就可以為朝廷和百姓做事。」
墨斯年被她搶白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氣惱的指著她的鼻子,「你……你一向牙尖嘴利,我說不過你。」
「那是因為你說的話沒道理,才會說不過我。」說到這兒,她放緩語氣,「女子絕不像王爺想得那樣愚昧,很多女子都很聰慧,就說我好了,王爺認為我是個無知蠢笨的人嗎?!」
墨斯年脫口而出,「你若不笨的話,怎麼會被宮維新那傢伙給害得差點沒命?」話一出口,他登時後悔了。
見她臉色僵硬,急忙補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是那傢伙太壞了,不是你笨,你是我所見過的女子裡最聰慧的。」
片刻後,她幽幽啟口,「你沒說錯,那時的我確實很笨,被感情蒙蔽了眼,才會險些遭害。」
聽她這麼說,墨斯年更加過意不去,他不是有意要揭她的瘡疤,只是因為說不過她,才會一時衝動的拿這件事來說嘴。
「是我嘴笨,不會說話,你就當我說了渾話,別往心裡去。」他立刻道歉。
她笑了笑,表示不介意,「我知道你沒惡意,不過王爺方才有件事說錯了,我並不是最聰慧的,還有很多比我更聰慧的女子都被養在深閨裡,讓王爺無緣得見。」
她接著舉例,「遠的不說,像我大娘就是個賢慧又聰明的女人,冬家在她的治理下,一大家子和和樂樂,不像其他大戶人家裡的妻妾子女,勾心鬥角、爭權奪利。」對於這位嫡母的手段,她是發自內心佩服。
「若是她能有機會當官,依她的才能,我相信她定也能將朝政處理得很好。」
「縱使你說得沒錯,但長期以來世人都認為女子不該出門抛頭露面,突然讓她們也能當官,只怕很多人一時之間不能接受。」墨斯年相信不只是他這樣想,世上大多數男人的想法定都同他一樣。
「所以就要有勞王爺去說服這些不能接受的人,改變他們的看法,這重責大任就交給王爺了。」她笑得很親切的拍拍他的肩,給予鼓勵。「若是這事能成功,日後王爺定將名留青史,受萬民敬仰。」
被她這麼一說,仿佛他不做就會遺臭萬年,對不起世人,墨斯年很想一拳揍上她那張笑得賊兮兮的小臉。
不過他沒忘記自家皇兄有多寶貝她,萬一揍了她,他家皇兄是絕饒不了他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3:04
第八章
冬十一很快擬出了用來宣傳科考的文章,她特意寫得淺白簡短,目的是要讓人人都能朗朗上口
朝廷恩賜開大門,舉辦考試來取才,貧窮富貴皆不嫌,報效朝廷快快來,是男是女皆不論,只要有才又有德,男女一樣可當官。
墨斯年在冬十一的催促下,以他過往帶兵打仗的速度,迅速廣派人手到各地去張貼,而他自己也被冬十一趕去各個城鎮鄉村去宣傳科考之事。
對朝廷舉辦考試取才,讓平民也有當官的機會,百姓自然很歡迎,但卻有不少人對女子也能當官頗有異議,而要如何說服這些人,就全看墨斯年了。
此刻冬十一正拿著她擬好的試題來到澄明閣,準備與墨良浚商量。
她進去時,正好聽見有個老臣在勸墨良浚納妃之事。
「陛下登基已半年多,該考慮立後、納妃之事了,若陛下尚無適當的皇后人選,不妨舉辦選秀,先擇納妃嬪,以延續皇家血脈。」
進言的是司掌祭祀儀典的一位老臣,他已年逾七旬,滿頭白髮,身子佝僂。
聞言,冬十一心頭像是被什麼剌了下,不禁有些惡意的猜想著,這大臣該不會是想為哪家的姑娘拉皮條吧,才會特地來勸墨良浚立後納妃。
她旋即意識到自己竟對這事反應這麼強烈,有些訝異,卻不願去深究原因,只收斂心神,靜立一旁。
墨良浚瞥了冬十二眼,答道︰「朕登基還不足一年,又才剛剷除李陸朱楊四大寇,朝廷百廢待興,政事如麻,暫時無暇考慮立後納妃之事。」
「陛下用心朝政是好,可後宮虛懸,老臣以為陛下該擇一、兩個妃嬪在身邊服侍著,」說到這兒,他特意瞥了冬十一一眼,「以防有人傳出一些閒言閒語,汙了陛下的聖譽。」
冬十一被他瞪得有些莫名其妙。
墨良浚沉聲問︰「伍大人聽到了什麼閒言閒語?」
「這……老臣不敢說。」
「你但說無妨,朕不會責怪你。」
伍大人這才小心翼翼的答道︰「是有些不肖之人誣衊陛下好男色不愛女色。」
聞言,冬十一忍俊不禁,噗哧笑出聲,見伍大人不快的朝她瞪來,她抿著嘴,垂手站好。
墨良浚眸裡也蕩開笑意,嘴角微微勾起,「伍大人放心吧,朕絕無龍陽之好。」
「既如此,陛下何不擇納一、兩位妃子,也好平息這謠言。」
墨良浚仍是皇子時,因不受先皇重視又長年駐守邊關,故而遲遲未曾娶妻,身邊也無侍妾,是以登基之後,後宮不僅沒有皇后,連一名妃嬪都沒有,加上他近來又寵信冬十一,便有流言傳出他愛男色不好女色。
「既是謠言,何必在意。至於皇后的人選,朕心中已有主意,伍大人無須擔心,只待時機適合,朕自會冊立皇后。」
「如此老臣就放心了,老臣告退。」得知皇上有將這事放在心上,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才安下心,步伐蹣跚的退了下去。
冬十一退到一側,讓他先行。
待他走過去後,她才上前行禮。「微臣參見陛下。」成為長史之後,她的官袍也從原先的棗紅色換成天青色。
「免禮。」墨良浚注視著身著官服、扮成男子的她,一頭長髮挽成髻,用一隻束環束起,半白半黑的頭髮十分顯眼,卻一點都不減損她那張漂亮的面容,反而添了一抹獨特的神韻。
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白髮上,「朕先前讓冬大人帶回去的藥材,你可有每天服用?」
「到昨天剛好全部喝完了。」說著,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笑道︰「那藥材似乎有些效果,我頭上的白髮雖沒減少,但也沒再增加了。」
他點頭,「朕會吩咐太醫院再為你準備一個月的藥材,你記得要每日持續喝。」
「多謝陛下。」她以為那些藥都是普通常見的,絲毫不知裡頭的藥材都極難尋得,單是收集,一帖至少要花費上千兩,算下來,她喝一個月的藥,至少就要花去三萬兩。
她接著取出擬好的試卷,「微臣已擬好考題,請陛下看看是否適當。」一名太監接過她手裡的卷子呈過去給墨良浚。
他低頭細看,她所擬的問題都與朝政息息相關。
例如其中一題為,試論要如何增加朝廷賦稅,卻又不需要向百姓增稅?
還有一題則是,在澇旱時節,要如何救濟百姓,並協助其重整家園?
另外一道是,在糧食生產過剩或是欠收時,如何協助農民度過難關?以及如何防止商人剝削農民?
除了這些,她所擬的題目甚至還包括人民若遭受冤屈要如何協助其平冤?還有如何讓貨物的交易更加通暢便利等等,全是與百姓和民生相關的題目。
「你所出的這些可不好回答。」墨良浚說道。
「所以闈場的考試時間有五天,他們可以慢慢思考,然後再從中選擇兩道題目來回答即可。」
他明白她這是想藉此集思廣義,擇其優者而用之,頷首道︰「此法甚好,屆時朕會從你這些考題裡擇取五題出來。」
見他同意,冬十一緊接著再說︰「除了文科,我還想設置術科的考試,例如武術,還有算數、建築、水利、農桑、冶鐵等各種工藝,來甄選出那些優秀的人才,分配到相關的部門,讓他們可以發揮所長。」其實這就是針對不同所需,分門別類來考試。
見她說著這些事情時雙眼發亮、侃侃而談的模樣,墨良浚黝黑的雙眸透著抹柔色。他回想起當年初遇她時,她才只有十一、二歲,也不知她打哪聽來那些奇妙的兵法故事,比手劃腳將其說得活靈活現。
後來即使知道他與斯年只是不受重視的皇子,她待他們依然不變,甚至在別人輕慢他們時,她還會出言維護。
於是她就在不知不覺間侵入了他的心裡,可當後來他察覺自己對她的心意時,她卻已有了心愛之人,他只好將那未來得及吐露的愛意深藏心中。
但他萬萬沒料到後來她竟會遭到背叛……如今他已有能力守護她,他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
冬十一見他目不轉楮的看著自己,那眼神溫柔得如夜裡的月光,讓人冷不防便陷入其中,她有些心慌的移開視線。
「微臣方才所說,不知陛下以為如何?」她想起他先前對伍大人說,他心中已有皇后人選,心裡不知怎地有些矛盾,既怕他口中所說的人是她,又怕他所指的是另有其人。
尤其想到以後她得對他身邊的後妃恭敬行禮,心中莫名的湧起一股抗拒。墨良浚沒察覺到她心中所思,讚賞道︰「你考慮得很周全,除了治理的文官,朝廷也需要各種不同才能的官員,就依你所言去做吧。」
「多謝陛下,微臣告退。」她轉身離去,心中仍無法抑制的猜想著,他方才所說的皇后人選究竟是指何人?
雖然反對科考最激烈的四大世族已被誅滅,但朝臣中仍有人不贊成此事,尤其是關於女子也能考試之事,只是礙於墨良浚的雷霆手段,眾臣皆不敢再當面質疑與反對,甚至為求自保,在檯面上也都紛紛表態支持。
但他們在背地裡卻大肆批評,尤其是對主事者之一的冬十一,冷嘲熱諷的話不曾少過。
泰半的人皆認為她是以色魅主,蠱惑了陛下,得到他的寵信,陛下才會對她言聽計從,推行科考之事。
冬十一不是不知道這些,但她只想專心辦好事情,讓考試能順利進行,所以對那些在她面前假意奉承,轉過身卻尖酸刻薄的人,便睜隻眼閉隻眼,當作不知情。
除了反對的聲音之外,大安城裡也有不少人大為贊成此事。
為了替她宣揚科考的好處,冬家姐妹們全體出動,不遺餘力的向各自的手帕交以及夫家的婦女們講述女子也能應試的種種好處。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有不少女子也躍躍欲試,當聽見自家相公或是家人批評科考時,一些女子還會跳出來反駁他們,且科考一事無異是向平民廣開進入官場的大門,相較于朝中官員,平民百姓大多是支持的。
一時之間,百姓們茶餘飯後都在談論此事,有人還為了女子是否該參與科考辯論起來,先是反對者居多,但大多數人家裡也有女子,在她們的勸說下,輿論漸漸便傾向了贊成。
冬十一時常留意大安城的百姓對此事的看法,在察覺了這項發展後,心裡自是高興,因此近來心情極好。
不過心情好的不只她一人,還有冬宣明。
清點完查抄的四大世族家產,他嘴角樂得沒闔攏過,四大世族個個都是傳承百年以上的大家族,他們積累的財產多到驚人,足足超過了墨國國庫數年的稅賦收入,光是他們所佔領的那些廣大土地,就足以喂飽整個大安城近百萬的人口。
國庫填得滿滿的,讓他日日看著都眉開眼笑,如今他終於不用再操心了,就算兩年不收稅,也完全不用煩惱。
這日午後,冬十一正準備去找老爹幫她計算舉辦一場考試需要多少花銷時,在廊道轉角處,她瞟見有幾名官員聚在一起。
「他現下受寵又如何,不過就是個男寵,他難道還能為陛下生下個一兒半女嗎?早晚陛下會厭了他。」
「你們看著吧,這事不會等太久,陛下很快就要立後了。」一名官員神秘兮兮的說。
「你這消息是打哪來的?」其他幾人都面露訝色。
「你這消息準確嗎?我可沒聽到什麼風聲。」有人質疑。
「你們可知道陛下為什麼能這麼順利在四大世族準備叛變前夕,便一舉誅滅他們嗎?」
「為什麼?」
「這是因為四大世族裡,有人暗中向陛下通風報信。」
「竟有此事,那通風報信者是誰?」一人趕緊問道。
有人猜測,「難道是朱氏?」
「沒錯,就是朱氏,所以朱氏一族不像其他三族全部覆滅,還保住了一系分支。據說陛下先前應允了他們,事成之後,要冊封一位朱氏之女為皇后。就在不久前啊,這朱牧將軍的長子朱隱光才陪同其妹進宮來見陛下呢。」
有人不解的道︰「我記得朱牧是朱大將軍的次子,據我所知他為人耿直,怎會出賣四大世族,向陛下通風報信,這不是累得朱家也遭難嗎?」
「這榮華富貴熏人心,利益當頭,就是親生手足都可不顧。」有人感歎的說了句。
「至少這朱牧也算押對了,讓朱氏保留下這一脈。」
「一旦朱氏之女成為皇后,朱氏又可再恢復往日的榮景了。」
「可不是,說起來陛下誅除四大世族,倒讓他們從中得到最大的好處。」幾人又再說了幾句,這才紛紛散去,冬十一待他們走遠後,才從轉角處走出來。
墨良浚要立朱氏之女為後?!
她忽然想起前日他曾對伍大人所說的話——
皇后的人選,朕心中已有主意,伍大人無須擔心,只待時機適合,朕自會冊立皇后。
原來他指的並不是她,而是朱氏之女!
她心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就好像喉嚨裡吞下了什麼酸澀之物,從咽喉一直蔓延到腸胃裡,那感覺讓她的胃都要擰絞起來。
她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個帝王的後宮可以容納無數美女。
也許他是喜愛她、對她有情,可那樣的情意,怕是只占了他心中的一部分,還有更大的一部分是要留給日後那些無數的妃嬪。
還好還好,她沒有將心託付出去……可為什麼此刻她心中會這麼不是滋味?她甚至有股衝動想去質問他這件事。
但她憑什麼呢?他從未向她許諾過什麼,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質問他任何事。
她深深吐息幾次,抑下心中那股異常焦躁的情緒,掉頭往回走,暫時沒有心情再去找父親。
日落時分,冬十一滿臉愁容的回到冬府,剛來到前廳就聽見吵鬧聲傳來。
「你這婆娘可別太過分,本王都送你過來了,為什麼還不能走?」被鳳玖攔住的墨斯年一臉忿忿的瞪著她。
「你這臭流氓占了本宮的便宜,竟想這樣就逃走嗎?」鳳玖憤怒的指著他的鼻子。
他橫眉豎目,「那你想怎麼樣?」
她怒目相向,「把你踫了本宮的那只手給剁了!」
墨斯年怒聲咒駡道︰「本王才想把你給剁了呢!」
「你敢!」她兩手叉腰,高傲的仰起下顎。
「我為何不敢?」他也傲然的將下巴抬得高高的。
冬十一不解的看著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這下流的色胚非禮了本宮。」鳳玖立刻向她告狀。
墨斯年反駿,「你別聽她胡說,本王像是那麼不挑的人嗎?我那是不小心絆到腳才會踫到她的。」
「哼,你這個沒用的孬種,敢做不敢當。」鳳玖破口大駡。
「你罵誰是孬種?」墨斯年氣惱之下伸手想揍她,但拳頭伸到她面前又縮了回去。
「你想打我嗎,好啊,來呀,我會怕你嗎?」她抽出隨身佩刀,刀尖指向他,戰意昂揚。
冬十一怕他們真打起來,趕緊攔在兩人中間,「夠了,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別動刀動槍的,」她點名道︰「玖公主,你先說,這是怎麼回事?」
「我準備要來找你時,在路上遇到了這色胚,他一看見我,就朝我的胸口抓來。」鳳玖氣怒的控訴。
冬十一接著看向墨斯年求證,「王爺,玖公主說的可是真的?」
墨斯年氣呼呼的辯解,「我那是靴子壞了,葳了腳,踉蹌了下,這才不小心踫到她胸口。本王可是有長眼楮的,就算本王想非禮人,也不會挑這種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在指本宮長得醜嗎?」鳳坎氣得跳腳。
「你是不醜,但你這麼凶巴巴的,看了就教人倒胃口。」墨斯年嫌棄的撇唇。
「你不想看不會把眼楮挖出來嗎,這樣就看不著了。」她惡狠狠瞪他。
「你這婆娘真是嘴毒心也毒。」
「你這下流沒用的孬種,別只會耍嘴皮子,敢不敢跟我一較高下?」她氣得再次拔刀相向。
見兩人又要打架,冬十一頭痛的拽開鳳玖,朝墨斯年擺擺手,讓他先行離去。
「十一,你怎麼可以把那種人就這樣放走了?!」鳳玖很不滿。
冬十一將她按坐在椅子上,耐著性子說道︰「玖公主,勤王的個性我很瞭解,他真的是不小心才會踫到你,不是有意非禮你,這次的事你就原諒他吧。」
鳳玖腮頰氣鼓鼓的,「你要我原諒他?他連道歉都沒有,還罵得那麼難聽。」
「他那人就是口沒遮攔,要不,改天我讓他向你親口道個歉?」
見她還是兩手抱胸生氣,冬十一眸子一轉,說道︰「既然他踫了你,要不就讓他娶你為妻好了,反正他也還沒成親。」
「誰說要嫁他了?」鳳玖嬌嗔。
「你胸口都被他給踫了,不嫁他要嫁誰?」她刻意說。
「你在胡說什麼,踫了胸口又怎樣,又不是看光了我的身子。」
「你既不想嫁他,那咱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吧。」冬十一好言哄道。「哼,這次就暫且饒了他。」
見鳳玖氣消了些,冬十一在她身側坐下,「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是五皇兄讓我來見墨皇,商量助我們奪回皇位之事。」他們已準備妥當,只等墨皇出兵就可殺回去。
「你已見過陛下了嗎,陛下何時要出兵?」她關心的問。「現在時間不早了,我明日才要進宮見他。」「那你今晚就在府裡住下吧,還是先前那間廂房可好?」
「好。」鳳砍接著與她談起分別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對了,聽說你們墨國即將舉辦的科考,允許女子也能應試?」
「沒錯。」冬十一頷首。
「真好。」鳳玖羡慕的道︰「希望我五皇兄奪回皇位後,也能讓女子當官。」
「事在人為,你可以試著說服他。」不過要能像墨良浚這般有膽識又有魄力來打破成規的帝王怕是不多。
「這事以後再說吧,說不定見你們辦成功了,用不著我勸,皇兄就會跟進,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先奪回皇位。」
兩人閒聊片刻,冬十一送鳳玖到她住的廂房後,才回自己的院子。
她拿出藏在衣領下的那枚暖玉摩娑著,掌心傳來了絲絲暖意,卻暖不了她此刻的心。
一想到墨良浚要立別的女子為後,她心頭就難以平靜,以致這晚轉輾反側,無法入眠。
她想起很多年前在那場大雨中初遇見他,那時他僅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就在宮廷無情的鬥爭下成為犧牲品,要被派往兇險的戰場,這一去能否活著回來還未可知,因此那時的他格外沉默,眉目之間透著一抹陰鵝之色。
兩年多後他回來了,身形變得更加健碩,脫去了臉上的青澀,成熟許多,但他下顎卻也多了一道傷疤,那是在戰場上廝殺留下的印記。
之後每次回大安城,他都會來看她,他喜歡聽她說故事,她便將所讀過關於兵法的故事告訴他,有時也會對他說起自己的看法,而他大多時候總是安靜的傾聽著。
冬十說他對她情深義重,為救她闖進宮中,強搶了罕見的千年人參來救她。大娘說為了成全她不想再當女子的願望,他給了她一個新的身分,讓她暫時當個男子。
還有,因為她曾說過女子的能力不亞於男子,他便破例允許女子應試……
她想著墨良浚為她所做的一切,胸口漲得滿滿的。
可這樣一個處處呵寵著她的人,就要立別的女子為後了,再也不專屬於她……思及此,她驀然一驚,整個人呆住了——
她竟對他生起了佔有之心,不想別的女人分去他的寵愛。所以她才會如此難受。
這意味著她心裡已有了他嗎?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3:21
第九章
翌日,冬十一在宮中遇見了朱隱光,恢復昔日的記憶,她也記起了自己與他有著幾分交情。
見他沒有被四大世族之事牽連,仍安好的活著,她很為他慶倖。不管是什麼原因,人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世事難料,想不到冬侍中已高升為冬長史了。」見到她,朱隱光笑笑的道。
「託福。朱將軍能逃過一劫也值得慶賀。」她這話並非諷剌,而是真心替他高興。
朱隱光沉默片刻,當時祖父並不想參與謀反,乃是受其他三大家族強迫,且當時家族中大多數人也贊成舉事,朱家才會參與其中。
但祖父為了避免萬一事敗可能遭逢的滅門之災,暗中留了一手,父親在祖父授意下,事先向陛下宣誓效忠,保住了他們這一脈,才使得朱家避開了覆滅的命運。
有人傳言是他父親出賣了四大家族,事實上並非如此,是陛下刻意逼得四大家族謀反,然後再藉此將其一網打盡。
祖父在出事前曾告誡他們,若此事敗了也別怨恨陛下,因為這全是四大世族自己招致的禍患。
所以他們連恨都不能。
見他靜默不語,冬十一想了想勸道︰「將軍別怨恨陛下,是四大世族先有謀反之心,陛下才會派人誅之,若是他們能安守本分,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他抬眸望著她須臾,忽然脫口說了句,「你是冬九吧?」
她一愣,抬了抬眉正色道︰「將軍忘了家姐已亡故了嗎,下官是冬十一。」
他看著她,緩緩說道︰「先前你看我的眼神很陌生,但現下你看我的眼神就像以前的冬九。」
她撫著下顎,說道︰「昨晚家姐入夢,告知我會遇見將軍,讓我安慰將軍幾句。」
他突然笑了,沒再說什麼便轉身離去。
她張口想叫住他,想詢問他陛下要立他妹妹為後之事是否為真,但下一瞬卻咽下到了唇邊的話。
不久,當她前往澄明閣想要見墨良浚時,看見他扶著一名陌生女子一起登上馬車,在侍衛的保護下駛離宮中。
那女子該不會就是朱家之女吧?
她怔然的佇足良久,心中宛如打翻了一碗苦澀的藥汁,滿是酸苦之味。
她自嘲的想著,他是皇帝啊,難道她還能奢望一個皇帝從一而終,感情專一嗎?皇帝的感情可以分割成很多份,她能得到其中一份,已該謝恩了。
但即使這麼想,也無法沖淡佈滿她心頭的酸澀。
黃昏時分回到冬府,她被鳳玖拉著去探望後天就要成為新嫁娘的冬十。
「十兒,我明日一早就要走了,沒法去看你出嫁,喏,這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祝你與夫君能恩恩愛愛,白頭偕老。」鳳玖掏出一隻纏金絲鐲子遞給冬十。
她前陣子住在冬府養傷,與冬府上下都相熟,冬十要出嫁,自然也想送她一些
賀禮聊表心意,可她現下淪落墨國,身邊也沒什麼太貴重之物,因此僅能送她一支金鐲子。
冬十笑吟吟收下,「多謝玖公主。」然後取了一枚紅色的繡囊遞給她,「這是咱們墨國的習俗,拿了這繡囊便能沾染新人的喜氣。」
「那我就沾沾你的喜氣,討個好兆頭。」鳳玖高興的接過,小心放進自己的荷包裡。
冬十抬頭,發現坐在一旁的冬十一臉上透著抹抑鬱之色,關心的問︰「十一,你怎麼了,看起來像是有什麼心事?」
冬十一輕搖螓首,勉強擠出一笑,「沒事,只是看你就要出嫁了,心裡捨不得。」
冬十笑道︰「我又不是要嫁到多遠的地方,同樣都在這大安城裡,以後你要是想我,隨時都可以來看我,我也會常回來探望你們。」
冬十一起身過去抱了抱她,「我沒什麼好送你的,吃的穿的用的你都有了,不缺什麼,所以我替你準備了這個。」她從懷裡取出一隻荷包塞到她手上,「你帶過去後,偷偷藏起來,別給其他人知道,萬一有什麼急用,就可以拿出來應急。」荷包裡的銀子都是她這些年攢下來的,全送給這個僅小了她半歲的妹妹當私房錢。
手裡握著那只沉甸甸的荷包,冬十眼眶有些濕了,拿來另一枚紅色的繡囊塞到她手上,「喏,我把我的喜氣也傳給你,你呀就別再逞強了,該把握的就要趕緊抓住,免得錯過了才後悔莫及。」她話裡指的是墨良浚,她真心希望兩人能結成良緣。
明白冬十的話意,冬十一默默收下那紅色的繡囊,心中五味雜陳。
中秋節前兩天,正是冬十出閣之日。迎親的隊伍抬著花轎熱熱鬧鬧的前來冬府迎娶。
冬十哭哭啼啼的拜別父母,冬宣明與妻女們也跟著她哭成一團,一個個輪流殷殷囑咐和叮嚀,直到吉時已到,這才依依不捨送她上花轎。
墨斯年也過來湊熱鬧,見冬家人送走了新娘子後,他左顧右盼,似是在找誰。「那個臭丫頭呢,怎麼沒見到人?」
「王爺說的臭丫頭是誰?」冬十一眼眶還有些泛紅。
「就是那日非要誣賴本王非禮她的那個凶婆娘。」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日回去後,不時就想起那凶巴巴的臭丫頭。
「王爺說的是玖公主,她昨日就走了。」
「她去哪兒?」墨斯年追問。
「回她五皇兄那裡去。」
「對喔,本王記得皇兄提過要幫助他們奪回鳳國皇位。嘿,這不就有仗可打了嗎?我去同皇兄說,讓我帶兵去幫他們搶回皇位。」話一說完,墨斯年便興匆匆提步要走。
冬十一急忙拽住他,「王爺,你還要負責科考之事,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唉,那種事太無趣了,還是打仗有趣得多。」他甩開她的手,掉頭就走。
冬十一無可奈何的瞪著他飛快離去的背影,旋即想到墨斯年這一來誰都不找,就顧著找鳳玖,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旋即失笑,覺得若真是如此,倒也不錯。
翌日,下了朝後,墨良浚便召見她,告知她墨斯年的事。
「斯年極力爭取,因此朕便將幫助玖公主他們奪回皇位之事交由他了。」
「那這科考之事以後要由誰來負責?」她蹙眉問。這事在名義上是由墨斯年主事,她只是輔佐他的副手,如今主事者一走,恐怕會鎮不住那些不太願意配合的朝臣。
「事情泰半是你在做,他在不在倒是無妨,朕會另外再派幾個大臣協助你,以後有什麼事,你也可直接來找朕。」墨良浚說道。
「是,微臣告退。」她躬身行完禮,就要退下。
他叫住她,「等等,還有一事,朕已擇好了日子,打算兩個月後要……」
他話未說完,就被她先一步打斷了,「微臣恭喜陛下,微臣還有很多事要處理,請容微臣先行告退。」語畢,也不等他允許便快步往外走。
她怕若不儘快離開,會在他面前失態,會忍不住想質問他,既然對她有情,為何又要立別的女子為後?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什麼?
她胸口有股酸意在洶湧的沸騰著,幾乎要淹沒她的理智。
墨良浚注視著她那近乎逃離的背影,眉峰緊蹙,他是什麼洪水猛獸嗎?她竟連多待片刻都不願,急切的想逃走?
懷著疑惑,隔天的中秋節,墨良浚依循墨國往例,在宮中宴請群臣。
宴席開始前,他那雙犀利的目光緩緩環顧底下的眾臣。
「今逢佳節,宮中準備了美酒佳餚,稍後眾卿不用拘束,盡情享用,不過在此之前,朕有一事想拜託眾卿。」
「陛下有事,但憑吩咐。」底下眾臣躬身應道。
「也不是多大的事,而是朕希望吸收更多傑出優秀的人才為朝廷所用,因此特意舉辦科考來招納人才,不論男女,只要有能力者皆可來應試。」
說到這裡,墨良浚站起身,他戴著一頂赤金色的王冠,身穿一襲寬袖絛紫色的袍服,腰間系著一條玉帶,俊挺的臉上充滿了帝王的威儀,鏗鏘有力的嗓音回蕩在大殿之中。
「為朝廷做事即是為百姓做事,既是為百姓做事,那麼就該不分貧富貴賤,人人都該有平等的機會,因此朕廣開大門,賜給墨國所有人民一個公平的機會,讓有志者皆可來應考。」
眾臣躬身屏息聆聽著。
他接著沉聲喝道︰「這是為了墨國千秋萬代著想,因此朕希望眾位愛卿都能屏除個人成見,齊心協力來促成此事。若有人再阻撓,朕絕不寬貸。」說到這裡他語氣緩了緩。
「不過有罰就有賞,若是有人能主動協助,朕會記其一功,待事了再論功行賞。」他今日說這番話,是為了幫冬十一排除阻礙,以便讓她在辦事時能順利些。明白他這是在敲打他們,眾臣不敢有異議,齊聲應諾,「臣等遵旨。」
有些大臣在聽了他這番話後,心中暗自蠢動,盤算著要怎麼來協助冬十一,以獲得獎賞。
墨良浚頷首,「很好,上菜。」
一盤盤美味佳餚被送上來,還有一壺的美酒也送到眾人的席位上。
數十名樂工奏起樂聲,身披彩衣的舞娘翩然在大殿之中起舞,氣氛熱鬧了起來,眾臣也放輕鬆的喝酒吃菜,有的賞舞,有的低聲交談,十分熱絡。
冬十一沒有胃口,獨自埋頭喝酒。
她腦中不停的回想著昨天墨良浚對她所說的話——朕已擇好了日子,打算兩個月後要……她雖沒聽完,卻也知曉最後那句是什麼。
他要在兩個月後立後。
當他說著這話時,她竟連聽完的勇氣都沒有,真是可笑。
親口告訴她要娶別的女人,她該說他仁慈還是殘忍?
她沒有心情與旁邊的朝臣應酬,自斟自飲,一杯接著一杯,把心裡說不出的苦借著酒一起喝下腹中。
墨良淡坐在高臺上,看著底下的她只酒不吃菜,直皺起眉,低聲吩咐侍立在他身邊的太監幾句。
不久,待冬十一喝得醺然,不支的托著腮頰時,兩名宮女一左一右,小心攙扶著她離開大殿。
冬宣明早就發現女兒的不對勁,但礙于還在席上,不好直接過去,這時見兩名宮女扶走她,有些訝異,下意識的望向端坐在高臺的墨良浚,見他略略點了點頭,似是讓他放心,這才安下心來。
厚德宮——
宴席結束後,墨良浚走進來,看著躺在床榻上,閉著眼的冬十一,輕歎了口氣,「為何要喝這麼多酒?」
本以為她已睡著,不想她竟驀然睜開眼,那雙被酒意醺染得朦朧的眼直勾勾的瞪著他看了半晌,然後翻身爬下床,伸出指頭,指住他的鼻子。
「我認得你,你是墨良浚。」她不客氣的直呼他的名諱。她的理智已被酒精給麻痹,只剩下滿腔的怨念。
「你醉了。」他沒介意她的無禮,試著想扶她躺回床榻。這是他的寢宮,而這張床正是他的龍榻。
「我才沒醉。」她揮開他的手,毫無顧忌的罵道︰「你們一個個都是混蛋、王八蛋,宮維新是,你也是,所以說男人都是不能相信的,在男人眼裡,女人只是隨時都可以丟棄的物品!」
「你罵宮維新也就罷了,為何把朕也一塊罵進去?」聽她將他與宮維新相提並論,墨良浚面色一沉。
她醉眼迷蒙的瞪著他,「因為你們都是用情不專的爛男人,嘴巴上說著情呀愛的,但一轉過身就去摟別的女人了。」
「朕沒有這樣。」墨良浚不接受這樣的誣衊。
她忿忿控訴,「還敢說沒有?你都要娶皇后了還想騙我嗎?我本來以為你跟宮維新是不一樣的,可是我看錯了,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的貨色,女人永遠不嫌多。你跟他唯一不同的是,你沒像他那樣狠毒無情的想殺死我,還救了我,所以我欠了你一條命,你要娶皇后,我連反對的資格都沒有。」她整張臉被酒意醺得紅通通,試圖想揪住他的衣襟,結果身子搖晃了下抓偏了,只抓到他的肩。
見她醉得身形不穩,墨良浚扶住她的腰,對她的指控感到很納悶,「朕何時說要立後了?」
她氣憤不平的推開他,「你親口說的,還想否認!」
墨良浚心思忽然一動,問她,「你不希望朕娶皇后?」
「當然不希望。」她大聲答道。
「為什麼?」他黑瞳緊盯著她追問。
冬十一毫無防備,老實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你娶了皇后就不再喜歡我一個人了,以後你還會納很多嬪妃,然後我在你心裡的位置就會越來越小,到最後被完全擠出去。」
他聽出她話裡的感受,「你害怕?」
「我……」她歪著頭愣了愣,「好像是很害怕。」
「你在怕什麼?」他循循善誘,想誘出她真實的心意。
她茫然的皺起眉,「我、我不知道,我不想你忘了我,我不想你還有別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上你了?可是你卻要娶別的女人,我這裡好難受,好像有很多蟲子在咬。」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說著說著便傷心的哭了起來。
「我前輩子還沒來得及談戀愛就死了,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男人是個大混蛋,第二個愛上的男人是個小混蛋,一個個都傷透我的心,你說我怎麼這麼倒楣?」聽見她的話,墨良浚目露一絲困惑,還來不及細問,就被她給扯住衣領。
她惡狠狠的瞪住他,「我告訴你,你去娶別的女人是你的損失,因為這世上不會有任何女人比我更好了。我出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還上得了床,你跟我說什麼我都懂,你心煩時我能替你解憂,你遇到困難時我能幫你一把,我還知道很多很多你沒聽過的故事,像是美國怎樣用一顆原子彈炸平了廣島,英法美加當初是怎樣集結了三百萬軍隊登陸諾曼第……」話還沒說完,她就腿軟的摔了一跤。
墨良浚急忙抱起她,想將她放到床榻上,她卻不安分的掙扎著。
「你想做什麼?放我下來!我告訴你,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在掙扎間,她的指甲從他頸間劃過,留下一道血痕。
墨良浚沒在意,將她按回床上,警告的道︰「你再亂動,就別怪朕不客氣了。」他眸色深沉的盯著她微敞的襟口,心愛的女子就在眼前,醉態嫵媚惑人,他能克制自己不動她已是不易。
她委屈的瞪著他,「你這是在凶我?我就知道,你要娶別的女人了,所以就不在乎我,對我凶巴巴的。」
「朕沒有要娶別的女人。」他沉住氣說道。
「你這個壞蛋還想騙我!」她憤怒的捶打他。
「朕沒騙你,這謠言你究竟從哪聽來的?」若是讓他得知是誰在亂造謠,他定要將那人抓起來治罪不可。
「你親口說的。」她指控。
「朕何時說的?」他沒料到她醉酒後會如此不可理喻,可看著她少了平時的冷靜,露出這副難得一見的憨態,他又覺得這酒醉得好。
她被酒意麻痹的思緒滯了下,掰著手指頭算著,「是今天,不對,是明天,也不對,是昨天,沒錯,就是你昨天說的。」
「朕昨日說的?」墨良浚皺起眉,回想昨日同她所說的話,忽地想起那句他尚未說完,就被她打斷的話。
那時她還對他道了聲恭喜,令他感到莫名其妙。
難道她那時就誤解了他的話?他驀然失笑。
瞅見他笑,她再度氣憤不已的朝他揮起拳頭,「你還笑、還笑,我這麼難過你竟然還笑得出來,太可惡了!」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哄著,「你誤會了,昨日我想說的是……」
冬十一兩眼發直的瞪著他,瞪著瞪著,眼皮忽然往下一搭,睡倒在他懷裡。
抱著睡過去的她,墨良浚好氣又好笑,最後他憐愛的擁著她一塊躺在床榻上,輕撫著她的睡顏,嘴角情不自禁的高高揚起。
方才從她那番醉話裡,他聽出了很多他從前所不知道的事,包括她對他的感情,雖然她有些話令人很疑惑,但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終於得到了她的心!
他嘴裡發出滿足的歎息,輕輕吻著她微啟的唇瓣。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4:27
第十章
當晨曦照入厚德宮裡,床榻上沉睡了一宿的人也徐徐趨醒過來。
「唔。」冬十一緩緩睜開眼,眼裡映入了一張俊挺的臉孔,她呆呆地看著,一時間還未清醒過來。
「你醒了。」墨良浚的嗓音帶著絲寵溺。
她探手摸了摸出現在眼前的那張俊臉,赫然發現那不是她的幻覺,頓時驚跳起來。
「你怎麼會在我床上?」
「你看清楚,這可是朕的寢宮。」
她急忙抬頭望去,眼前這精雕細琢的華麗寢宮確實不是她的房間,她驚愕的張大嘴,慢慢想起昨夜酒醉的事。
有些人在喝醉酒後,會不記得之前的事,但她是屬於那種喝醉酒後會吐真言,並且事後還會記得的那一種。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她很少酒醉,都是淺酌而已,昨晚是心情太悶了,所以才多飲了幾杯。
隨著昨晚的記憶一點一滴回歸,她的臉越來越燙,整張臉很快就紅通通的。
「那個……昨天是微臣不勝酒力暍醉了,若是胡言亂語說了什麼,還請陛下見諒。」她一邊說著,一邊試圖想要下床,卻被墨良浚攔腰抱住了。
「愛卿占了朕的便宜,就想一走了之嗎?」
「什麼?」她隨即嗤道︰「我哪時候占了你的便宜?明明是我吃虧好不好。」
她沒計較他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把她帶回寢宮的事,他竟還敢說她占了他的便宜?!
「你看這是什麼?」墨良浚指著自己頸子上昨晚被她指甲抓出的傷痕。
她定楮一看,嘴角抽了下,臉色一僵,「那、那是……」她滯了滯,下一刻索性在床榻上跪下,「微臣誤傷了陛下的聖體,請陛下降罪。」
墨良浚眼裡滑過一絲笑意,臉上卻板起面孔睨著她,「你在朕的龍榻上睡了朕,卻不想負責,你說朕該治你什麼罪?」
她呆愣的張著嘴,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形,「陛下要微臣怎麼負責?」
「昨夜有人對朕自薦說,她出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還上得了床,朕說什麼她都能懂,朕心煩時她能替朕解憂,朕遇到困難時她也能幫朕一把,還知道很多很多朕沒聽過的故事……」
他越說她的臉就越紅,羞死了,她這輩子沒這麼窘過,一喝醉就連平時不敢說的話都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還把自己誇成那樣,實在沒臉再見人,於是一把抓起被褥,就把自己埋了起來。
看見她這稚氣笨拙的舉措,墨良浚忍不住笑道︰「你以為躲著就能算了嗎?快出來,咱們把這筆帳好好算一算。」
聽見他的話,她忿忿不平的從被褥裡鑽出來,「你要算什麼帳?我可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他哼道︰「你聽信謠言誤解了朕,昨夜把朕罵了個狗血淋頭,這還不算?」
「我那是……喝醉了胡言亂語。」她發誓再也不貪杯。
他故意威嚇她,「辱駡朕罪名可是很重的,何況你還誣賴朕,說朕要立皇后。」
「這明明就是你自己說的。」她可沒有誣賴他。
「朕何時說過要立皇后這句話?」他特意在皇后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你……」她突然一愣,想到他那天並未說完整句話,她訝然的抬起眼,難道他不是那個意思嗎?
他抬眉睨她,「你不聽朕說完,就擅自打斷朕的話,朕還沒治你個不敬的罪呢。」
「陛下那天想說什麼?!」她小心翼翼的問。
「朕已擇好了日子,兩個月後就要為母后重新遷葬到新修建的陵墓裡。」墨良浚注視著她,將那日未說完的話完整的述出。
他登基為帝后,也隨即追封早逝的母親為仁孝皇太后,故而此時尊稱她為母后。當年母親因身分低微,身故之後宮裡的人只是將她草草安葬,他即位後,便著手為母親重修陵墓。
原來他想說的是這件事,冬十一想到她昨天竟回了他一句恭喜,頓時窘得無地自容。
她尷尬的為自己緩頰,「那個……因為昨天微臣忙著要辦理考試的事,所以才未聽陛下說完,原來是微臣誤會了,呵呵。」話剛說完,她便想起另一件事,「可有朝臣說陛下要冊立朱隱光之妹為後又是怎麼回事?」
「是哪個朝臣胡亂造謠?」
「那是謠言嗎?可我那日明明就看見你扶著個姑娘上了馬車。」冬十一質疑。
「那姑娘確實是朱隱光之妹,但她身有腿疾,不良於行,朕才扶她一把。她幼年拜了一位地師,學了一身堪輿風水之術,因此朕才請她來為母后看棺槨擺放的方位與遷葬的日子。」
「是這樣呀。」原來真是她誤會了,都怪那些官員胡言亂語,才令她誤解。
「既然朕已解釋清楚,那麼該換你了,你可有什麼要對朕說的?」
她哪還有什麼要說的,昨晚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全都在酒醉之下說了出來,她摸了摸鼻子,想找藉口開溜,「這時辰也不早了,陛下還得上朝,微臣也得回去準備準備……」
墨良浚將她困在他與床榻之間,不容她逃開,「朕已吩咐下去,今日休朝一日,所以朕有一整日的時間可聽你說。」
她乾笑兩聲,「我、我沒什麼要說的,陛下要不容微臣回去想想?!」
墨良浚索性俯下臉封住她的唇瓣,他的吻很霸道,充滿了佔有欲,像要將她所有的一切都徹底佔領,不容她反抗。
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撞破胸腔,原本就漲紅的俏臉更加緋紅,全身血液也熱得仿佛要燃燒起來。
她的理智叫她快推開他,但她的感情卻背叛她,在剛開始的驚愕過後,反而雙手勾住了他的頸子,主動響應他的吻。
他的吻讓她如此銷魂迷醉,她想自己是真的愛上這個人了。
她原以為她還要好久才敢再次嘗試愛情,卻不曾想過這份感情就像春雨潤物細無聲般,不知不覺間浸染了她的心。
是他為她所做的一切感動了她,修補了她破碎的心,讓她的心恢復完整,她才有了再次愛人的能力。
墨良浚的吻漸漸不知足的從她的唇瓣往下滑,沿著她的粉頸一路吻到她微敞的襟口,他挑開那礙事的衣襟,揉|捏著底下那團飽滿的柔軟。
她嬌軀不由自主的輕顫著,想阻止他,但他的**卻又讓她迷戀。
他眼裡染上了欲望,他已渴求她太久,此時此刻根本停不下來,他要讓她徹底成為他的人,讓她再也無法逃離他。
他要將她牢牢的拴在身邊,成為他的妻,陪伴著他度過往後的日日夜夜。他不再猶豫的脫去她的衣物,讓她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面前,那誘人的白皙胴體令他下腹緊繃。
她那半白半黑的長髮披散在床榻上,她美麗的嬌顏流露出一抹無助的迷離之色,他呼吸急促,再也難以克制,大掌細細撫摸著她細膩柔嫩的肌膚。
被他撫摸過的地方顫慄不止,不是恐懼,而是歡喜。她的身子如同她的心一樣,渴望著他更多的寵愛。
她迫不及待的也動手除去他身上的衣袍,手掌撫著他健碩的胸肌,細細摩娑探索。
被她這般挑逗,他再也忍耐不住的分開她玉白的雙腿,沖入她體內。
他粗魯的動作令她痛得低呼一聲,嬌嗔的拍打著他。
「不要這麼快。」
「我忍不住了。」他語氣低啞,見她疼得眉心緊蹙,不舍她難受,才硬生生強迫自己退出。
她低喘著,兩腿纏在他腰上,兩隻手攀著他的頸子,柔聲哀求道︰「你慢一點,輕一點……」
他克制著下腹那強烈躁動著的欲望,細心注意著她的反應,再次緩緩進入,剛開始她疼得臉色蒼白,但知道他已相當忍耐,便也沒喊停,磨合了好半晌後,那痛意漸漸被一股歡愉取代,她點點頭,他才開始加快力道和速度。
兩人身子密密的貼合著,呼吸也交融在一起,他灼熱的眼神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她,不想錯過她此刻動情的誘人模樣。
她美得讓他心蕩神馳,嬌嫩的呻|吟聲拂在他耳畔,仿佛催|情的迷藥,令他忘情律|動著,一下一下頂入最深處。
她十指緊抓著他寬厚健碩的背,隨著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入,雙唇無法抑止的逸出一聲聲嬌吟。
她的身心都在顫抖,她著迷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愛戀的抬手撫摸著他的俊顏,這一刻,她心中不再有疑惑,她確信自己已深深愛上了他。
她捧著他的臉,吻上那性感的唇,他狂烈的回應著她,那直接而近乎粗暴的吻宣誓著對她的佔有。從這一刻起,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妻。
她的心被那濃烈的感情填得滿滿的,心臟悸動得幾乎要無法呼吸,她滿眼愛戀的凝視著他,覺得她的人生在這一刻已然圓滿。
仿佛感受到她此時的心意,他捧起她,深深的往前一送,她情難自禁的逸出一聲低吟,身子在這一瞬間攀上了最高峰。
他覆在她身上,粗聲的喘息著,她擁抱著他,臉上沁了一層薄汗,嘴角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輕闔上眼。
他眷戀的吻著她那帶笑的唇,仍在她體內的欲望以驚人的速度再度趨醒。
冬十一吃了一驚,睜開眼瞪著他。「你還來?」
「是你沒喂飽它。」墨良浚低啞的嗓音流露出還未消退的情|欲。
「你……啊……」她驚喘一聲,再次被他帶入欲望之中。
他不見絲毫的疲累,如同初次那般悍猛,一次又一次的直抵深處,讓她再次感受到情動時的歡愉。
待到最後雲收雨息時,她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他命人準備了熱水,親自抱著她泡進澡盆裡,為她洗去身上歡愛過後的痕跡。她傭懶的半眯著眼,偎靠在他懷裡享受著他的疼寵。
「待明日,朕就向眾臣宣佈冊立你為後。」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說道。
她昏昏欲睡,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急忙出聲阻止,「不可。」
「你不想嫁給朕?」他眼神危險的盯著她。
「不是,而是你要以什麼身分立我為後?是冬九還是冬十一?冬九名義上已死,而冬十一在表面上是男子,難道你想向眾臣宣佈我是以女扮男裝的身分進入朝廷?這可是欺君大罪。」
「這事是朕允許的,不算欺君。」
「可是大臣們都不知情呀。」
「要不朕就說冬九其實未死,只是到別處去養病了。」「這不妥,我爹他們為了讓冬十一名正言順的回到冬府,早對外宣佈冬九已死。」
「那依你看要如何?」他有些不快的沉下臉,只覺得她是為了不想嫁他而找藉口。
見他面露不豫之色,她想了想,安撫他說︰「要不先讓我忙完科考之事,然後我再辭官離開朝廷,最後再以冬十二的身分出現。」
既然冬家都能編造出一個冬十一,再編造個冬十二應該也沒問題吧。
他哼了聲,「變換身分的事你倒是玩上癮了。」
「科考之事是我經手的,我總不能做到一半就撒手不管,這樣一來之前的努力豈不是全白費了。」
墨良浚終於鬆口,「好吧,這事待科考結束後再說。」他低頭像要洩憤一般,輕咬著她胸前那朵粉嫩的花蕾。
「啊,你不要咬人。」她推著他的臉。
他抬起頭,盯著她霸道的命令,「你要記住,你已是朕的女人了,以後這心裡只能有朕。」
她抬眸,眼裡纏繞著絲絲情意,「只要你的心裡沒有別人,我心裡也會只有你一個。」她知道感情的事是無法放在天秤上衡量,計較誰付出比較多、誰付出比較少,但她只要求最基本的忠誠,若是有朝一日他的心變了,她再死守下去也毫無意義。
「朕的心裡從來沒有別人。」這麼多年來,他想要的一直只有她。
「以後我會慢慢變老變醜,到那時也許你就會厭棄我了。」人生還很漫長,現在不變,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改變。
「只是我希望以後你心裡若是有了別人,可以坦白告訴我,並且放我離開。」她不會留戀一份已不屬於她的感情。
「屆時朕也會變老變醜,難道你也會厭棄朕?」他反問她。
她看著他緩緩說道︰「女人在其他事情上或許善變,但是對愛情卻意外的執著;而男人在很多事情上執著,卻在愛情上異常的善變。」
「朕會用一輩子來向你證明,朕不是個善變的人。」他直視著她的眼,話語就如同他的眼神一樣堅定。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4:55
中秋過後第十日,墨斯年率領了一支軍隊前往鳳國,要助鳳玖兄妹奪回皇位。為免打草驚蛇,他並未大張旗鼓出兵,而是讓整支軍隊化整為零,分批潛入鳳國,再集結成軍。
出發前墨斯年來到皇宮見了兄長。
對他行軍作戰的能力墨良浚很是放心,只囑咐他一件事,「你若是中意玖公主,此番前去助他兄妹奪回皇位後,可將玖公主帶回墨國,朕會為你主婚。」
墨斯年仿佛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驚愕的瞠大眼,「皇兄你在說什麼?我怎會看上那臭婆娘?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兇悍,動不動就拔刀相向,要找我一較高下,我要是娶了她,說不定哪天會給她砍死在床上。」
聽見他的話,墨良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可知道自你遇到玖公主之後,在朕跟前提了她多少次?」
「那還不是因為她太凶了,我才會對皇兄抱怨幾句。」這陣子他與鳳玖兄妹見了幾次面,討論出兵之事,但那臭丫頭每次一看見他都橫眉豎目,沒給過他好臉色。
墨良浚心忖若不直接點醒這個弟弟,只怕他會一直不明白自個兒的心意,「你從未對一個姑娘如此上心,跟朕說的十句話裡就會提她一次。若是厭惡的人你連一句話都懶得提,這陣子卻不時將她掛在嘴邊,你自個兒好好想想是不是看上她了。」
如今他與冬十一已互訴心意,他心願得償,因此也希望弟弟能找到相知相惜之人。
墨斯年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我……」
墨良浚走到他身前,拍拍他的肩,「若是喜歡的話,不管你是要用哄的、用拐的還是用搶的都隨你,朕會替你做主。」
這些年來兩人相依為命,斯年為他做了很多事,他衷心希望弟弟也能同他一樣得到幸福。
墨斯年那雙劍眉糾結成一團,若有所思的離開澄明閣。
他喜歡那凶婆娘?眼前浮現鳳玖那張秀麗中透著英氣的俏臉,不知怎地忽然覺得,她若是成為他的王妃似乎也不壞。
下一瞬,他被自個兒的想法給驚到,趕緊甩甩頭。
不可能,爺的眼光哪會那麼差,爺才不可能看上那凶婆娘!
墨斯年出發後沒多久,墨良浚就喚了冬十一前來商討科考的進度。
「闈場的場址已選定在城南的那一大片空地,這是依照微臣畫好的設計圖請木匠做出來的模型,這邊七棟三層樓的應試樓會先蓋起來,隔成三千間的小單間,到時來應考的人在考試的五天期間都會待在裡面,這邊預留的空地則是為防以後報考的人數增多時,可以再興建新的樓房。」
冬十一站在墨良浚的身旁,仔細的指著擱在桌案上的模型為他解說,他卻邊聽邊握著她纖白的玉手把玩著,還趁她說話的空檔喂她吃一口杏仁羹。
她吃下軟嫩的杏仁羹,抬頭睞了他一眼。
「微臣方才說了那麼多,陛下可聽清楚了?」從進來後他就一直在騷擾她,她懷疑他根本沒在聽她說話。
墨良浚笑道︰「聽清楚了,這模型造得極好,朕看得很清楚,朕會吩咐下去,趁著秋收之後,農民閒暇之余,廣募民工來興建闈場,趕在明年開春之前建造起來,如此一來,等三、四月時,即可開辦科考。」
「地方第一階段的考試將在十一月舉辦,據說各地方都有十數名女子報名應試呢。」提起這件事,冬十一頓時眉飛色舞。
報名應考的女子比她先前預估得還多,這是一件好事,若是科考能辦得成,日後一屆一屆的辦下去,將會鼓勵更多的女子勇於站到人前來,到時女子的地位也將逐漸提升。
見她笑得眉目彎彎,滿臉喜色,他按捺不住的將她抱入懷中坐在他腿上,覆上她那張柔潤誘人的櫻唇,強勢的佔領了她的檀口,恣意的掠奪親吻著。
她沒有抗拒的承受著那狂烈得令人窒息的吻,這人的吻就如同他的愛一樣濃烈又深沉,她心驚的同時又深深為之著迷。
吻著吻著,她察覺到臀下有硬物抵著她,一愣之後急忙推開他,自他腿上跳下,這裡可是澄明閣,不是他的寢宮,她可不容他胡來。
她理了理衣襟,在他怨怪的眼神下行了個君臣之禮。
「微臣還有很多事要做,先行告退。」
「冬十一。」他不滿的叫住她。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今晚朕有事要同你商討,你留下來陪朕用晚膳。」他命令道。
她不卑不亢的拒絕了,「今日冬十回門,微臣家有晚宴,恕微臣不能留下來陪陛下用膳。」
墨良浚抬了抬眉說道︰「朕與冬十也算是舊識,既然她回門,朕也過去看看她吧。」
她歎了口氣,不就是不留下來陪他用膳,有必要這樣跟她賭氣嗎?
「陛下若來,只怕微臣的家人礙于陛下的天威,將無法開懷暢談,還請陛**恤微臣一家人難得能集聚一堂。明日微臣再陪陛下用晚膳可好?」她最後這句話幾乎是用哄的了。
「好吧,准卿所奏。」他似是勉強答應,眸裡卻滑過一絲笑意。
走出澄明閣時,冬十一看了眼旁邊那幾株紅色的楓樹,再抬首仰望萬里無雲的晴空,心頭就如同這天空一般,澄澈清明。
她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涼爽秋意,嘴角噙著抹甜笑,腳步輕盈的準備走回官署繼續辦公,途中遇上了朱隱光,他身邊還有幾名將領一起。
「朱將軍、郝將軍、齊將軍、曹將軍。」打了招呼後,她心下有些訝異,這幾個人怎麼會一起進宮?
「冬大人。」朱隱光幾人也朝她拱拱手,寒暄幾句後,便道陛下召見他們,不好多留,說完就朝澄明閣的方向走去了。
冬十一心忖難道墨斯年幫鳳玖兄妹奪回皇位之事進行得不順利,否則墨良浚怎麼會一口氣召見這麼多名將領?
翌日,冬十一留在宮中與墨良浚一塊用晚膳時,問了他鳳國之事。
「昨日微臣遇上朱將軍幾人,陛下召他們進宮,是因為鳳國那邊的戰事進行得不順利嗎?」
「鳳國的事進行得很順利,朕召朱隱光等人進宮,是要商討攻打宮國之事。」說及此事,墨良浚特地留意了她的神情。
「你要攻打宮國,這是為什麼?」她想起先前就曾聽鳳玖提及此事。
「朕答應過要為你報仇。」
她一臉錯愕,「為我報仇?可與我有仇的只有宮維新一人,與宮國其他的人無關,為了個人私怨就勞師動眾,這會死多少人?」她完全不贊成他這麼做,「我的仇我會自己報,你不要去攻打宮國。」
他沉下臉,不容置疑的道︰「這事朕已決定。」
她拒絕他為她報仇,令他很不悅,她已是他的人,她的仇就是他的仇,一個男人為自己的女人報仇天經地義。
她仍想勸阻,「沒必要為了我一個人而發動戰爭,這不僅對宮國,對墨國的人民也沒有好處。」
「墨國與宮國早晚會有這一戰,朕只是藉由你的事,將這一戰提前。」
墨國、宮國、鳳國檯面上的和平已維持了百年之久,但近年來宮國開始不安分。
雖然表面上鳳國宮變是因鳳玫的三皇叔私下勾結了宮維新所為,但這其中又何嘗沒有宮國皇帝的授意,否則僅憑宮維新一個皇子,豈敢獨吞那十座城池。
宮國早有野心想吞併墨國與鳳國,一統天下,近年來更是蠢蠢欲動,暗中整軍待戰,同時還派遣不少探子潛入墨國剌探軍情,想為日後侵略之事進行佈局。
原本他還可耐心等著宮國先發難,再名正言順的一舉將之殲滅。但宮維新毒害冬十一的事引燃了他的怒火,讓他決定提前滅了宮國。
「我不希望自己成為這場戰爭的導火線,能不打仗就別打仗,因為戰爭之下受苦的都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你身為墨國的皇帝,就更該為墨國百姓著想。」她神色凝肅的道。
她不想因為自己一個人而引發一場戰爭,屆時會有多少人死傷,會有多少的家庭因此破碎,會有多少人不幸的失去父親、兒子或是丈夫。
見她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反過來指責他,墨良浚神色不豫,「朕不需要你來教導朕如何做一個皇帝。這場仗就算不為你,也非打不可。」
見他不肯聽她的勸,仍執意而行,冬十一也有些惱了,「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打仗?你知不知道一場戰爭會死多少人,會有多少人為死去的親人而傷心悲泣?」她的指責令他動了怒,「這些事用不著你來告訴朕,朕曾在戰場上廝殺多年,豈會不知。」
「所以你就更該明白戰爭的血腥和殘酷,不要輕易發動戰爭!」
「正因為朕比誰都明白,所以這場戰才更要打,不趁現在打,拖久了以後戰死的墨國將士將會更多。」這場仗除了要為她報仇,也有他的盤算,趁早解決宮國這個隱患,墨國的人民才能高枕無憂。
見勸不了他,冬十一沉默了下來,再說下去只怕要跟他吵起來了。她不懂戰爭的事,她只知道,自己無法承受一場戰爭是因她而起。
她的緘默令墨良浚很不悅,思及兩人先前爭執的起因正是宮維新,他質問︰「你是不是還無法忘了他?」
她不想在此時提及宮維新,脫口道︰「與他無關,你不要扯上他。」
「你難道忘了他當初是怎麼對你的,竟還維護他?就連朕要攻打宮國,你都不惜一再阻止!」
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他自然也容不下宮維新這個情敵,她的心裡哪怕只有一絲絲還想著那個該死的男人,都是他無法容忍的事,他要她的身心完完全全屬於他。
她矢口否認他的指責,「我沒有維護他,只是不忍兩國的無辜百姓遭受到戰火波及。算了,我不想跟你說了。」她不想再因為宮維新的事跟他爭吵,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墨良浚喝道︰「站住,朕許你走了嗎?」
冬十一怔愣了下,慢慢轉過身,面無表情的朝他躬身行禮,「微臣失儀,請陛下恕罪。」
在這一瞬她醒悟了一件事,她把他當成情人,卻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平時他寵她,刻意縱容她她無禮,可當他不高興時,她的無禮就是大逆不
她漠然的表情仿佛一根剌,挑起了他的怒火,「朕不許你用這種態度對朕!」
「那請陛下指示,微臣該用何種態度對待陛下?」她沙啞的語氣透著抹疏離。
「你是存心想惹朕生氣嗎?」她這種神態令他怒火更熾。
「陛下言重了,微臣只是一個小小的臣子,哪裡有那個膽惹陛下生氣。」她語氣很平靜,但眼裡躍動著兩簇怒焰。
他生氣,她更生氣,她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她只是想阻止他發起戰爭,也不知他怎麼突然就不高興了,她不想跟他吵,想暫時避開還不行,他竟端出皇帝的架子來壓她。
「你……簡直是恃寵而驕。」
只因她剛才駁了他幾句,他就說她恃寵而驕?!她冷著臉頂了回去,「陛下若覺得微臣恃寵而驕、無理取鬧,隨時都可以收回你的寵愛,你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皇帝,自然能給也能收。」
「你還說你沒有恃寵而驕,朕才說你一句,你就橫眉豎眼的,這是當朕是仇人嗎?為了區區一個宮維新就同朕吵成這般,你還敢否認對他不是餘情未了?」這要是換了旁人敢對他不敬,早就拖下去砍頭了。
他的話讓她氣壞了,「我只是不想為了他的事跟你爭吵,因為為那種人不值得,你卻認為我對他餘情未了,這對我是很大的侮辱。」一個毒害過她的男人她若還對他有情,她就愚昧得無可救藥了。
見她受辱般的一口否認此事,墨良浚臉上的怒容瞬間就消散了。
「算朕失言,別再吵了。」
「我從頭到尾都沒想要跟你吵。」這架分明是他先挑起的。
「好好好,你沒有要吵,是朕誤解你了。」墨良浚走過去牽著她坐回桌前,示好的夾了塊紅豆酥喂到她嘴邊。
對他莫名其妙跟她吵起來,然後又莫名其妙的和好,她覺得整個情況詭異透了,把紅豆酥吃了後,她站起來躬身行禮。
「時間不早,微臣該告退了。」
他將她摟進懷裡,「怎麼還在生氣?朕一片好意在你眼中卻成了兇殘好戰、不顧百姓死活之人,朕都不計較了,你還有什麼好氣的?」
她不冷不熱的啟口,「陛下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微臣只是個小小的臣子,哪敢生陛下的氣。陛下不追究微臣剛才的冒犯,微臣已無比感激。」
經過這次的事她猛然驚覺了,即使再相愛,也抹滅不了兩人身分地位的不同。這裡不是男女平權的二十一世紀,而是父權為上的古代,而且他還是最尊貴的帝王,他可以寵她縱容她,但卻不容許她違逆他。
墨良浚隱約感覺到,若今天沒好好把話說清楚,只怕從此兩人之間將生出芥蒂。他神色緩了緩,決定同她好好談談。
「不是朕不聽你的勸,執意要攻打宮國,而是此刻不打,待他們日後準備充足了,便會反過頭來打咱們,到時死的就是墨國的百姓了。」他將其中的利害關係剖析給她聽。
「宮國一直有野心,想併吞墨國和鳳國,為了一統天下,暗中做了不少佈局,像前些年位於南方的蠻族之所以屢屢犯境,便是宮國暗中煽動他們,並援助了不少錢糧,他們想藉此拖垮我國的大軍,然後再找一個適當的時機,與蠻族一道夾擊墨國。若不是朕先前已收服了蠻族,讓他們臣服於朕,此刻只怕宮國的大軍早已挺進了墨國,讓墨國面臨兩面受敵的境況。」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5:03
聽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冬十一安靜了片刻,啟口道歉,「對不起,是我沒弄清楚原因,錯怪你了。」
見她終於釋懷,墨良浚心中松了口氣,「朕也錯怪你了,咱們就扯平吧。」她不解的問,「你錯怪我什麼?」
墨良浚那張英挺的俊臉閃過一絲彆扭,端起杯子喝茶以作掩飾。
冬十一愣了愣,心思一動,接著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剛才竟然是在吃宮維新的醋!
想明白後,她啞然失笑,不願他們兩人之間再因宮維新而產生齟齬,她想了想,便向他表明心跡。
「我承認以前愛過宮維新,但這份愛早就被他親手斬碎了,我對他已沒有情意,剩下的只有厭憎。而我被他傷得破碎的心是你親手修復的,是你讓我有了再度愛人的能力。」她拉過他的手放在心口上,「所以我現在心裡只有你,沒有其他的人。」
墨良浚動容得將她擁進懷裡,覆上她的唇。
他一直很介懷宮維新的事,那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上,但此刻聽了她所言,徹底化去了他的不安。
他釋然的想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她與宮維新的事已埋葬在過去,而她的現下和未來都將屬於他,這就夠了。
在墨斯年率軍前往相助鳳玖兄妹時,宮國也在鳳玖三皇叔的請求下,派遣了一支軍隊前去協助鳳國。
墨國與宮國兩支軍隊,在臨近鳳國都城的郊外遇上,兩軍短兵相接,僵持不下。墨斯年此行除了協助鳳玖兄妹複國,另有要務,便是在此牽制住宮國的軍隊,不讓他們回援宮國。
就在這時,墨良浚御駕親征,親自統率大軍攻伐宮國,現下是九月,他打算最多花半年的時間就要拿下宮國。為了要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他發兵極快,從大軍集結到出兵,只花了短短幾日的時間。
皇帝出征不臨朝,墨國朝廷在先前滅了四大世族,徹底清洗整頓了一番後,已沒有權臣把持,眾臣皆安分的做著自己的事。
冬十一也一如往常籌辦著科考之事,事實上大部分的事她都已安排好,如今只等著十一月舉辦完地方第一階段的考試之後,彙整錄取人數,然後再安排第二階段的考試。
她先前派人到各地宣傳科考之事已然奏效,她寫的那篇短文如今連三歲的孺子也能朗朗上口。
原先激烈反對女子入朝當官的一干士子文人,也在民情輿論的壓力下漸漸消散了。
秋楓凋零,隨著寒意漸深,人人都換上了棉襖,屋裡也暖了炕,點了火爐。
這日冬府一家人難得齊聚一堂,已出嫁的冬一到冬十都回來了,眾人圍坐在桌邊用著晚飯,你一言我一語的,十分熱絡。
「十一,這次的考試我也報名了呢,考題有哪些,你也透露一些給五姐嘛。」
「五兒,你要是沒真本事就別去考,要去考就別指望十一給你洩漏考題。」冬三說了她一句。
冬五回她,「我怎麼沒真本事,以往大娘在教咱們幾個讀書識字時,我可是學得最快的,做的文章也是最好的,對不對大娘?」說著,她還拉上冬夫人來替自己助陣。
冬夫人雖說是冬三的親娘,卻也沒偏袒親生閨女,冬家的十個女兒,她一向一視同仁,視如己出,也因此才能一家和樂。
冬夫人微笑的頷首,「除了十一,咱們家就五兒最會讀書,不過這考試的東西還是別問十一了,她負責辦理這事,別讓人說她閒話,大娘相信以你的本事,定能通過這第一階段的考試。」
冬五與冬十一同是韋姨娘所生,韋姨娘也笑駡了女兒一句,「就是呀,五兒,免得十一難做人。」
「大娘、娘,我只是同十一說笑的,我才不會真讓她泄題給我呢,憑我的真才實學,難道還會考不上嗎?」冬五仰起下顎驕傲的道。
冬七看了她一眼問,「五姐,你這都嫁人了,怎麼還想當官呀,五姐夫不反對嗎?」
「誰說嫁人就不能當官啦,我這種人才要是不當官,那可是朝廷的損失,至於你五姐夫,他要是敢說不我就休了他!」
聽見她這麼自信又自誇的話,冬十一與冬家姐妹都忍俊不禁的笑出聲。
韋姨娘念了女兒一句,「你呀,這潑辣的性子還不改一改,哪天你相公真會被你給嚇跑。」
「若是他這樣就跑掉,那也太沒用了,這麼沒用的丈夫我還不想要呢。」說到這兒,她瞟向冬十一,「十一,咱們家還沒嫁人的就剩你一個啦,你何時要嫁給陛下?」
冬家人感情一向很親,因此她與墨良浚的事,其他姐妹都已經知道了。
見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冬十一慢條斯理的吃了口蛋羹,「冬九已經死了,冬十一又是個男子,五姐認為我該用什麼身分嫁給陛下?」
為了不洩露她女扮男裝之事,就連此刻家宴,她都是穿著一襲天青色的男裝,在膳堂裡伺候的下人也全都是冬家人信得過的心腹僕從。
冬六出了個主意,「要不十一你再詐死一次,咱們這回替你編造出個冬十二的身分。」
冬十說道︰「六姐,你當別人都是瞎子嗎?當初十一出現時,大家覺得她與冬九長得像,咱們還可以說因為都是同一個母親生的,且兩人的嗓音也不同,眾人還能勉強相信是不同人,這再來一個跟九姐長得一模一樣,而聲音卻與十一相同的冬十二,明眼人一瞧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一直沒開口的冬宣明這時才出聲道︰「這事陛下在出征前已同我商量過了,待科考之事結束後,他會宣佈十一女扮男裝之事,並立她為後。既然朝廷都允許女子入朝當官,十一女扮男裝之事也就不算什麼了。」
以陛下如今在朝臣之間所豎立起的威信,就算有大臣對此有異議,也沒人敢質疑陛下的決定。
冬十一有些訝異,她沒想到墨良浚已與老爹討論過此事。
「呀,這下咱們冬家出了個皇后,可要威風了。」冬八喜孜孜歡呼。「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幾個姐妹嬉鬧著站起來逗著冬十一。
冬十一也裝模作樣的端起架子,豪氣的打賞,「每人賞黃金萬兩、大屋一間、俊男十名。」
「等等,黃金和大屋也就罷了,這俊男十名是怎麼回事?」身為長姐的冬一笑問。
「自然是用來服侍你們的,平時可以替你們捶肩捏腿,男子有美婢服侍,女子自然也要有俊僕伺候嘛。」
「好好好,沒錯沒錯,就是要這樣才對,以後等我當了官,家裡的婢女就要換成俊僕,這樣看著也養眼。」冬五興奮的大贊。
知道她們只是在瞎起哄,冬家幾個夫人都含笑看著。
冬宣明在她們鬧完,才接著又說︰「待科考結束,爹會辭了大司農一職。」
聽他要辭官,冬家十個女兒全都很驚訝,就連冬十一也大為吃驚,只有三個夫人似是早已知曉此事,一臉鎮定。
想到什麼,冬十一蹙眉問︰「爹是不是因為我所以才想辭官?」
冬宣明笑呵呵道︰「爹當了二、三十年的官,早就厭倦了官場的應酬,打算退隱做些自個兒想做的事。爹聽你說過這第二階的科考會考數術這一門,因為朝廷需要這樣的人才來掌理財政之事,退隱後,爹打算要教人數術。」
冬夫人接著說道︰「十一你別多想,官場上太複雜了,你爹一向不喜歡,如今能有機會退下來改行授課,對他也是好的。」
董姨娘也接腔說,「是呀,你別想太多,老爺到了這把年紀,也該享享清福了。」
冬十一心中漾著一抹感動,她明白老爹之所以會辭官,說到底還是為了她,她女扮男裝的事被揭露之後,難免給老爹招來閒言閒語,他索性辭官,不讓那些人再拿這事來說嘴。
她何其有幸來到這裡,與這一家子成為了家人。
隆冬時節,大雪紛飛,第一階段的錄取名單已經出來了。
這次共計有三十六位女子通過考試,冬五也在其中,冬家人為此又再辦了次家宴,替她慶賀。
那份名單冬十一也命人快馬送到正在與宮國交戰的墨良浚手上,接著開始籌備第二階段的考試。
闈場已在興建,約莫到三、四月時就可竣工。
日落時分,她準備返回冬府,來到外頭,抬頭看著那鵝毛般的雪花,忍不住想起正在打仗的墨良浚,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麼?戰事進行得可順利?還要多久才能回來?能不能來得及主持這第一屆的科考?
隨著與他分開越久,她對他的思念也一日比一日深,她每天都數著日子,想著他何時才會回來。
思及什麼,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不知是不是日日服用那些藥材的關係,她的白髮已逐漸減少,也許不用半年,就能恢復一頭黑髮。
她也是最近才從老爹那裡得知,原來她服用的藥材極為珍貴,一個月下來,就幾乎要花去三萬兩銀子。
她撫著掛在胸口衣襟底下的那枚暖玉,喃喃對著飄著雪花的天際說道︰「墨良浚,我好想你,你快點回來吧。」
半晌,她剛要舉步離去,瞥見新任丞相姚安與太尉許平昌神色匆匆而過,她心中驀然一動,下意識追上去,正好聽見兩人的對話——「得儘快派幾名太醫前去為陛下治療。」
「事不宜遲,老夫待會即刻安排人手護送他們連夜出發……」
聞言,她顧不得行禮,上前便問道︰「丞相,陛下受傷了嗎?」
由於陛下寵信冬十一之事朝中人人皆知,因此姚丞相也沒瞞她,頷首說道︰「齊將軍派人來報,陛下不慎受傷,讓太醫院調派幾名太醫前去為陛下診治。」
「陛下的傷勢重不重?」她著急的追問。
「詳細情況還不知,只知陛下是在與宮國大軍交戰之時,遭敵方流箭所傷。」
冬十一聞言,心直沉了下去,若只是尋常小傷,根本不需要特地從宮中調派太醫前去為他治療,他的傷勢定是很重,才會出此下策。
墨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發動攻勢,一路攻城拔寨,打得宮國毫無招架之力,鎮守邊境的大軍來不及馳援,宮國都城就被攻破。
此刻墨良浚坐在主帥的大帳裡,聽著屬下向他彙報目前的戰事。
「齊將軍已領了兩萬騎兵從浣城去追擊往南方出逃的宮皇一行人,曹將軍則率了三萬兵馬前去攔截正準備要與宮皇會合護駕的大軍。」
墨良浚聽畢頷首,接著詢問︰「朕要你抓的人可抓住了?」
「已關押起來,等候陛下發落。」
「很好,你吩咐下去——」墨良浚正要再交代什麼,外頭的士兵便進來稟報。
「啟稟陛下,宮中派來的太醫已到。」
「讓他們進來。」
士兵立即出去傳令。
很快幾名太醫走入大帳中,為首的人是冬十一,她一進來便急切的看向墨良浚,見他安好的端坐在主位,不禁愣了愣,脫口而出,「你沒受傷嗎?」
瞅見她,墨良浚也面露蔚色,「你怎麼來了?」
她目光往下移,停留在他包紮起來的左腕上,看了幾眼,才斂起擔心的神色,躬身行禮,「微臣聽說陛下受傷,因此特地護送太醫前來。」
見她竟為了他受傷之事親自趕來,墨良浚黑瞳裡滑過一抹暖色,「朕的傷勢沒有大礙,是朱將軍傷得較重,因此朕才傳召太醫前來。」說著,他看向那兩名太醫,吩咐道︰「朱將軍此番勇猛殺敵、立下大功,爾等要盡心為他醫治,務必使他早日康復。」
太醫們齊聲應諾後,墨良浚讓士兵領太醫前去朱隱光的營帳,他接著揮退大帳中所有人,只剩下他與冬十一。
兩人數月不見,此刻相會,忍不住相擁在一起。
「可是想我了?」他摟著她,眉眼染上濃濃的歡悅之色。
以為他身受重傷,她千里迢迢趕來,結果發現他沒什麼大礙,她雖很高興,但想起這一路她滿懷擔憂趕路的心情,便忍不住恭怨,「你這軍中的人應當再多加訓練才是,連個話都說不清楚。」
聽見她的埋怨,明白她先前定是很擔心他,才會親自前來,他臉上露出暖笑,哄道︰「兩軍在交戰之中,有些事情難免無法傳達清楚。」
她小心握起他受傷的手腕,問,「這是怎麼受傷的?」
「不小心被流箭所傷,不礙事。」他這話雖說得輕描淡寫,但當時的情況其實十分危急,那箭朝他的頭直射而來,情急之下他抬手阻擋,箭矢深深剌入他的手腕,讓他這只手差點就廢了。
她從大安城一路快馬趕來,花了十幾天的時間,他的傷卻還未恢復,可以想見這傷絕不像他所說的這麼輕鬆,冬十一心疼的道︰「你是主帥,應當坐鎮在大帳裡運籌帷幄,何必親自到戰場拚殺?」
「就因為朕是主帥,才更應當一馬當先,如此才能使將士用命,振奮軍心、奮勇殺敵。看,這才不到幾個月,朕便已攻下宮國的都城,很快就能拿下整個宮國,凱旋回朝。」
數月來的相思之情令他再也忍不住,覆上她柔潤的唇瓣,狠狠吻著她,似想將這幾個月的思念全都傾注在這一吻上。
她承接著他傳遞而來的濃烈情感,也熱切的回應著他。
半晌後,兩人才喘息著分開,依偎在一塊,敘說著分別這幾個月來的事情。這時墨良浚忽然想起一事,「朕已命人擒住了宮維新,你想見他嗎?」
她搖頭,「我與此人已無任何情分,無須再相見。」
「那你希望朕怎麼處置他?」
她淡然道︰「你覺得該怎麼處置他,便怎麼處置吧。」
她曾愛過他,也曾恨過他,但現在她對他無愛也無恨,因為她過得很幸福,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理會他。
這一刻墨良浚明白,她的心裡已完完全全不再對宮維新存有一絲的感情,他抱起她,大步往屏風後頭的床榻走去。
他再也克制不住體內洶湧躁動的**,數個月來的思念之情瘋狂的叫囂著,他想狠狠的佔有她,以慰藉這些日子的相思之情。
兩個月後,宮國覆滅,墨良浚凱旋而歸。
科考訂在三月二十二日舉辦,闈場裡容納了兩千多名通過初階考試之人,眾多應試者花了五日的時間寫完考題。
術科的考試也在同一時段舉辦,分為武術、紡織、冶鐵、木工、水利'數術等十幾個科目。
一個月後公佈了榜單,分成甲乙丙三等,甲等最優,乙等次之,丙等再次之,錄取者將依這等第分發任用,其餘不在名單上的便是落榜了。
因此一時之間有人喜、有人泣。
此次參與應試的女子有十二人入榜,甲乙丙三等皆有,冬五列在乙等,她雖對這成績不太滿意,不過尚能接受。
在公佈成績的翌日,墨良浚便宣佈冊立冬十一為皇后。
朝堂之上眾臣震驚,以為他要立男後,有大臣正想出言勸諫時,緊接著得知這冬十一竟是女扮男裝,又掀起更大的譁然。
不過無論如何,這總比陛下冊立男後要好,也許眾臣泰半皆是如此心思,竟也沒人再反對,冊立冬十一為後之事就這樣拍板定案。
不久,墨斯年也拐了鳳玖回來,要迎娶她為王妃。
許久不見的冬十一與鳳玖一見面,兩人相視而笑。
「想當初我們初見時,我還持劍架在你的頸子上威脅你,沒想到如今咱們竟要嫁給一對兄弟,成為妯娌。」鳳玫有感而發。
已恢復了女裝的冬十一穿著一襲紫色衫裙,清雅而美麗,她彎唇淺笑道︰「我還記得你與勤王初遇時還鬧了個雞飛狗跳,恨不得痛打他一頓,這會兒你竟要嫁給他了。」
「是他一直纏著我,我煩不過,只好嫁了。」話雖是抱怨,但鳳玖臉上漾著的卻是羞喜之色。
「倒是你,竟然要嫁給墨皇,成為皇后,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我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冬十一眉眼彎彎,笑得很柔。
這世上很多人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能嫁給自己心愛之人的少之又少,她何其有幸,遇到了深愛著她的人,更幸運的是她能與之相戀,進而結成眷侶。
她愛著也被愛著,人生的路還很長,她會很珍惜的與他一起攜手,看盡人生風光。
墨氏兄弟一起走近心愛的女子身後,看見她們並肩坐在陽光中,臉上各自漾著柔暖的笑意,言笑晏晏,兩人相視一眼,唇角也各自揚起一抹笑。
此時風暖暖的吹過,讓人心也暖暖的。
作者:
官不聊生
時間:
2015-4-23 18:55:14
尾聲
這天是立後大典,所有的儀式全都結束後,一干宮女、太監等全部退出新房,冬十一再也撐不住,毫無形象的倒在床榻上。
「我的天啊,累死我了!」她的頸子被頭上那重量非凡的華麗鳳冠壓得快斷了,還有身上這一襲層層迭迭繁複精美的吉服也重死人了,將她的肩膀都快壓垮了。
墨良浚坐在床榻邊寵溺的看著她。
冬十一扯著他的衣袖,「快幫我把頭上這個兇器拿下來。」
他笑斥,「什麼兇器,這可是皇后大婚才能戴的鳳冠。」
「我嚴重懷疑當初設計出這鳳冠的人,極可能是想藉此壓斷皇后的頸子,好神不知鬼不覺的謀殺她。」冬十一揉著酸疼的頸子,嘟囔埋怨。
「這鳳冠做得如此華麗精緻,是為了彰顯皇后的尊貴美麗,卻讓你嫌棄成這樣。」墨良浚抬手小心替她取下鳳冠。
本來這些事該由宮女來做,但他已摒退了宮女,不想再喚她們進來打擾。
鳳冠一拿下來,冬十一趕緊左右扭動頸子,一邊抱怨著。
「我看這根本是用來折磨人的,我寧願舒服一點,就算不戴鳳冠也沒關係,大婚之日應當要歡歡喜喜才對,可是你知道我今天忍得有多痛苦嗎?我的頸子被壓得快抬不起來,這身厚重的衣服也讓我快喘不過氣,肚子都要餓扁了還不能吃東西,膀胱都要爆了也不能去紆解,這簡直是酷刑嘛,以後我回憶起我們成親這一天,我只會記得這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既已嫁他,她應當自稱臣妾才是,但她累翻了,一時忘了此事。
墨良浚並不在意,她能在他面前展露出真實的本性,他反倒樂見,喉中滾出笑聲,哄道︰「是是是,都怪朕不好,來,朕幫你把這身厚重的吉服給脫了。」
春宵苦短,可不能浪費了。
冬十一沒多想,見他想幫她除去這身厚重的衣服,她配合的張開雙手讓他脫,
直到脫到剩下最後一件單衣,她才發覺他的手不太規矩,抬首見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濃烈欲望,讓她的小臉倏地迅速漲紅。
他攬過她纖柔的身子,低頭封住她那張誘人的朱唇。
他的吻又深又重又狂烈,宛如在強勢的宣誓著什麼,她被他傳遞而來的濃烈情愫給淹沒,內心深深震動著,感到無比的歡喜,也努力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他。
那吻如烈火般灼熱、如浪潮般洶湧,一波波朝她席捲而來,但即使快窒息了,兩人也纏綿著捨不得分開。
半晌後,他低喘著暫時離開她那柔潤甜美的唇瓣,捧著她的臉,低啞的命令,「替朕寬衣。」
「遵旨。」她腮頰染著玫瑰般的紅暈,眉目含情的輕笑道︰「以後陛下的衣服就全交給臣妾來寬吧,臣妾是陛下御用的寬衣人。」
「除了衣裳,這裡也交給愛妃來管。」他俊臉上蕩開愉悅的笑意,握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
她甜笑著答應,「臣妾領旨,以後一定每日替它施肥除草,不讓它滋長不該有的雜念,每一天給它澆灌濃情密意三升。」
她一邊說,手也沒閑著,俐落的脫下他身上那襲同樣繁複奢華的吉服。
他高漲的**再也忍不住,攬著她的腰與她一起倒向床榻,熱燙的氣息拂在她敏感的粉頸上,引得她身子微微顫慄。
他的唇沿著她白皙的頸子往下細細的琢吻,她的雙手環抱著他結實寬厚的背,看著眼前這俊偉的男子,心裡柔成一片。
兩顆心在這一晚,締結下一生一世的盟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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